科学与文明 -05-古籍收藏 - -08-集藏 -03-诗话

10-今传是楼诗话--王逸塘-第28页

诗赐之云:“沧海隆冬也异常,小池何自暖如汤。溶溶一派流今古,不为人间洗冷肠。”是汤山温泉,在明代已属宸游禁地矣。
一五五、石湖、诚斋,均为南宋大家。二公乐志田园,寄情闲适,人品既高,兼饶雅致,诗以人重,理有固然。诚斋诗,李越缦谓其“粗硬油滑,满纸村气,似《击壤》而乏理语,似江湖而乏秀语”。余颇疑其讥诃太过。今观《浩然斋雅谈》,亦云:“诗家谓诚斋失之好奇,伤正气。”是在宋时亦有微词矣。诚斋之《闲居初夏午睡起二绝》之一云:“梅子流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草窗谓其极有思致。诚斋亦自语人曰:“工夫只在一‘捉’字上。”此诗委巷小儿多能传诵。余尤喜其第二绝云:“松阴一架半弓苔,偶欲观书又懒开。戏掬清泉洒蕉叶,儿童误认雨声来。”又可云工夫只在一“误”字上也。石湖与诚斋,互相引重,诗境间亦相同。《夏日田园衤集兴十二绝》之一云:“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蜒蛱蝶飞。”置之杨集,几不能辨。
一五六、越缦论诗,谓“石湖律诗,亦苦槎牙拗涩,堕南宋习气,然尚有雅音。五七古亦多率尔,而大体老到,不失正轨。”虽不无微词,然较之评诚斋者,已迥判轩轾矣。余谓石湖尚有雅音,诚斋不无村气。越缦此论,虽涉恶谑,亦似定评。读二公集者,自能辨之,不烦余为左右袒也。石湖有《题钓台》一绝云:“山林朝市两尘埃,邂逅人生有往来。各向此心安处住,钓台无意压云台。”(自注:台上题诗甚多,其最脍炙者曰:‘世祖功臣二十八,云台争似钓台高。’)论史平允,适惬我心。近正道居主读钓台诗,亦有句云:“光武际中兴,子陵托高蹈。台在主千易,何取空名盗。”高挹群言,皆未经人道过者。
一五七、石湖又有《园林》一律云:“园林随分有清凉,走遍人间梦几场。铁硬磨成双鬓雪,桑弧射得一绳床。光阴画纸为棋局,事业看题检药囊。受用切身如此尔,莫于身外更乾忙。”“乾忙”二字,本南中习用语,以之入诗,亦可喜也。
一五八、偶阅周草窗《浩然斋雅谈》,称范致能《嘲蚊诗》云:“沈酣尻益高,饱暖腹渐急。晶晶紫蟹眼,滴滴红饭粒。”以为体物毕肖。余按《石湖集》中《咏蚊》,盖凡数见,《次均温伯苦蚊》云:“白鸟营营夜苦饥,不堪薰燎出窗扉。小虫与我同忧患,口腹驱来敢倦飞。”又《次均蚤蚊》中句云:“羽虫么么塞区寰,造化胡为弗疾顽。但愿江湖无白鸟,何须金鼎铸神奸。”又《睡觉》断句云:“心兵休为一蚊动,句法却从孤雁来。”皆妙有寄托,不仅体物之工已喜。余意咏蚊诗重在寄托,孟东野之“愿为天下厨,一使夜景清”,赵云崧(翼)之“一蚊便扰人终夕,宵小原来不在多”,皆海内传诵之作。原诗见先君子所编《养正诗选》,不具录矣。
一五九、范文正(仲淹),少时求为秦州西溪监盐,其志欲吞西夏,知用兵利病。廨舍多蚊蚋,文正戏题其壁曰:“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但知离此去,不要问前程。”宋释惠洪《冷斋夜话》谓“其语虽戏笑,而岂弟浑厚之气逼人,况其大者乎。”此亦咏蚊诗之饶有寄托者。
一六○、蝇与蚊蚋皆扰人者,而蝇之有妨卫生尤甚。陆放翁诗云:“十月江南未拥炉,痴蝇扰扰莫嫌渠。细看岂是坚牢物,付与清霜为扫除。”是但恶其扰人也。至邹志完(浩)《秋蝇诗》有句云:“况如一箪贫,未能万钱欢。园蔬荐脱粟,杯盘殊灭裂。双筋才欲拈,咀嚼遭尔餮。适从何处来,食饮污修洁。使我味不甘,欲咽还复噎。”则直言其妨害卫生矣。今西人驱蝇之厉,甚后逐蚊,其以此哉。
一六一、昔贤诗最多者,首推白陆。朱竹坨摘放翁集中雷同句,多至四十余联,洵属多之为累,然要无害其为大家也。放翁卒年八十余,“六十年间万首诗。”后又增四千余首。与放翁同时之杨诚斋,亦积诗至二万余首,均能以多为贵者。近人存诗之多,似无逾袁爽秋、樊樊山二公。樊山天假大年,吟尤力,他日或当突过白陆矣。
一六二、王渔洋《香祖笔记》载,在京师有诗云:“凌晨出西郭,招提过微雨。日出不逢人,满院风钤语。”自谓一时兴到之作。其地即今之天宁寺也。近阅《越缦堂日记》,有《欹枕》一绝云:“纱窗小拓翠深深,一院无人尽绿阴。欹枕不闻朝事到,胜他巢许卧山林。”自注:“今日欹枕,见窗外绿阴满院,鸟啼人寂,略无一事。”亦冗官之清福也。诗亦风神澹秀,抗手渔洋,故并录之。
一六三、海藏官宁鄂最久。在宁时起濠堂,地在绵侠营。水木明瑟,可眺锺山。在鄂则于汉上起盟鸥榭,君口占诗云:“风从金口来,入我盟鸥榭。欲寻半日闲,卧看斜阳下。”贤者所至,动留胜迹,要皆藉诗歌以传。君自龙州罢镇后,则就沪筑海藏楼,即今之南洋路寓宅也。有《戊申过侠营故居》诗云:“此地沉吟梦几,最难消遣是斜阳。濠堂已逐荒烟散,却认锺山作故乡。”又《题吴监泉监园图》云:“我去复来如燕子,濠堂无处寻巢痕。喜君久为此园主,收拾世事归诗篇。岂知兴亡一弹指。故国安在园空存。”三宿之恋,情见乎词矣。君沪寓极精雅,松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