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也。
韩退之《李花》诗云:「夜领张彻投卢仝,乘云共至玉皇家。长姬香御四罗列,缟裙练帨无等差。」及《赠卢仝》诗云:「买羊沽酒谢不敏,偶逢明月曜桃李。」即此时也。
李固谓处士纯盗虚声。韩愈虽与石洪、温造、李渤游,而多侮薄之,所谓「水北山人得名声,去年去作幕下士。水南山人今又往,按韩集作「又继往」。鞍马仆从照闾里。按集作「塞闾里」。少室山人索价高,两以谏官征不起。彼皆刺口论时事,按集作「论世事」。有力未免遭驱使。」夫为处士,乃刺口论时事,希声名,愿驱使,又要索高价,以至饰仆御以夸闾里,此何等人也?其侮薄之甚矣!又《送石洪》诗曰:「长把种树书,人言避世士。忽骑将军马,自号报恩子。……去去事方急,酒行可以起。」此尤可笑也。
班固云:「《春秋》五传,谓左丘明、公羊高、谷梁赤、邹氏、夹氏也。」又云:「邹氏无书,夹氏未有书。」而韩愈《赠卢仝》诗云:「《春秋》五传束高阁,独抱遗经究终始。」不知此二传果何等书也?按《韩文考异》本云:「《春秋》三传束高阁。」朱子云:「三」方作「五」,或作「左」,非。
元稹自谓知老杜矣,其论曰:「上该曹、刘,下薄沈、宋。」至韩愈则曰:「引手拔鲸牙,举瓢酌天浆。」夫高至于酌天浆,幽至于拔鲸牙,其思颐深远宜如何,而讵止于曹、刘、沈、宋之间耶?
孟郊诗蹇涩穷僻,琢削不假,真苦吟而成。观其句法、格力可见矣。其自谓「夜吟晓不休,苦吟神鬼愁。如何不自闲,心与身为雠。」而退之荐其诗云:「荣华肖天秀,捷疾愈响报。」何也?
韦绚集刘禹锡之言为《嘉话录》,载刘希夷诗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希夷之舅宋之问爱此句,欲夺之,希夷不与。之问怒,以土囊压杀希夷。世谓之问末节眨死,乃刘生之报也。吾观之问集中,尽有好处,而希夷之句,殊无可采,不知何至压杀而夺之,真枉死也。
诗者述事以寄情,事贵详,情贵隐,及乎感会于心,则情见于词,此所以入人深也。如将盛气直述,更无余味,则感人也浅,乌能使其不知手舞足蹈,又况厚人伦,美教化,动天地,感鬼神乎?「桑之落矣,其黄而陨」,「瞻乌爰止,于谁之屋?」其言止于乌与桑尔,以缘事以审情,则不知涕之无从也。「采薜荔兮江中,搴芙蓉兮木末」,「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之类,皆得诗人之意。至于魏、晋、南北朝乐府,虽未极淳,而亦能隐约意思,有足吟味之者。唐人亦多为乐府,若张籍、王建、元稹、白居易以此得名。其述情叙怨,委曲周详,言尽意尽,更无余味。及其末也,或是诙谐,便使人发笑,此曾不足以宣讽。愬之情况,欲使闻者感动而自戒乎?甚者或谲怪,或俚俗,所谓恶诗也,亦何足道哉!
池州齐山石壁,有刺史杜牧、处士张祜题名,其旁又刊一联云:「天下起兵诛董卓,长沙子弟最先来。」与题名一手书也。此句乃吕温诗,全篇云:「恩驱义感即风雷,谁道南方乏武才」云云。
欧阳文忠公作《诗话》,称周朴之诗曰「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以为佳句。此乃杜荀鹤之句,非朴也。
梅尧臣赠朝集院邻居诗云:「壁隙透灯光,篱根分井口。」徐铉亦有《喜李少保卜邻》云:「井泉分地脉,砧杵共秋声。」此句尤闲远也。
熙宁庚戌冬,王荆公安石自参知政事拜相。是日,官僚造门奔贺者相属于路。公以未谢,皆不见之,独与余坐于西庑之小合。荆公语次,忽颦蹙久之,取笔书窗曰:「霜筠一作「松」。雪竹钟山寺,投老归欤寄此生。」放笔揖余而入。元丰己未,按《渔隐丛话》作「癸亥」。公已谢事,为会灵观使,居金陵白下门外。余谒公,公欣然邀余同游钟山,憩法云寺,偶坐于僧房。是时,虽无霜雪,而虚窗松竹皆如诗中之景。余因述昔日题窗,并诵此诗,公抚然曰:「有是乎?」颔首微笑而已。
沈括存中、吕惠卿吉父、王存正仲、李常公择,治平中,同在馆中谈诗。存中曰:「韩退之诗乃押韵之文尔,虽健美富赡,而格不近诗。」吉父曰:「诗正当如是,我谓诗人亦未有如退之者。」正仲是存中,公择是吉甫,四人交相诘难,久而不决。公择忽正色谓正仲曰:「君子羣而不党,公何党存中也?」正仲勃然曰:「我所见如是,顾岂党邪?以我偶同存中,遂谓之党,然则君非吉父之党乎?」一坐大笑。予每评时,多与存中合。按此条亦见《冷斋夜话》。
顷年尝与王荆公评诗,予谓:「凡为诗,当使挹之而源不穷,咀之而味愈长。至于永叔之诗,才力敏迈,句亦清健,「清健」一作「雄健」,一作「新美」。但恨其少余味尔。」荆公曰:「不然,如『行人仰头飞鸟惊』之句,亦可谓有味矣。」然余至今思之,不见此句之佳,亦竟莫原荆公之意。「原」一作「晓」。信乎,所见之殊,不可强同也。
鼎、澧道中有甘泉寺,过客多酌泉瀹茗。天禧末,寇莱公准南迁,题名寺壁。天圣初,丁晋公复南迁,又题名而行。其后范讽为湖南安抚,感二相连斥,遂作诗曰:「平仲酌泉方顿辔,谓之礼佛向南行。层峦下瞰炎荒路,转使高僧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