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隗劾之曰:“约幸荷殊宠,显位选曹,铨衡人物,众所具瞻。当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杜渐防萌,式遏寇害。而乃变起萧墙,患生婢妾,身被刑伤,亏其肤发。群小噂沓,嚣声远被,尘秽清化,垢累明时。天恩含垢,犹复慰喻,而约违命轻出,既无明智以保其身,又孤恩废命,宜加贬黜,以塞众谤。”帝不之罪。隗重加执据,终不许。
及逖有功于谯沛,约渐见任遇。逖卒,自侍中代逖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领逖之众。约异母兄光禄大夫纳密言于帝曰:“约内怀陵上之心,抑而使之可也。今显侍左右,假其权势,将为乱阶矣。”帝不纳。时人亦谓纳与约异生,忌其宠贵,故有此言。而约竟无绥驭之才,不为士卒所附。
及王敦举兵,约归卫京都,率众次寿阳,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以功封五等侯,进号镇西将军,使屯寿阳,为北境籓捍。自以名辈不后郗、卞,而不豫明帝顾命,又望开府,及诸所表请多不见许,遂怀怨望。石聪尝以众逼之,约屡表请救,而官军不至。聪既退,朝议又欲作涂塘以遏胡寇,约谓为弃己,弥怀愤恚。先是,太后使蔡谟劳之,约见谟,瞋目攘袂,非毁朝政。及苏峻举兵,遂推崇约而罪执政,约闻而大喜。从子智及衍并倾险好乱,又赞成其事,于是命逖子沛内史涣,女婿淮南太守许柳以兵会峻。逖妻,柳之姊也,固谏不从。及峻克京都,矫诏以约为侍中、太尉、尚书令。颖川人陈光率其属攻之,约左右阎秃貌类约,光谓为约而擒之,约逾垣护免。光奔于石勒,而约之诸将复阴结于勒,请为内应。勒遣石聪来攻之,约众溃,奔历阳。遣兄子涣攻桓宣于皖城,会毛宝援宣,击涣,败之。赵胤复遣将军甘苗从三焦上历阳,约惧而夜遁,其将牵腾率众出降。
约以左右数百人奔于石勒,勒薄其为人,不见者久之。勒将程遐说勒曰:“天下粗定,当显明逆顺,此汉高祖所以斩丁公也。今忠于事君者莫不显擢,背叛不臣者无不夷戮,此天下所以归伏大王也。祖约犹存,臣切惑之。且约大引宾客,又占夺乡里先人田地,地主多怨。”于是勒乃诈约曰:“祖侯远来,未得喜欢,可集子弟一时俱会。”至日,勒辞之以疾,令遐请约及其宗室。约知祸及,大饮致醉。既至于市,抱其外孙而泣。遂杀之,并其亲属中外百余人悉灭之,妇女伎妾班赐诸胡。
初,逖有胡奴曰王安,待之甚厚。及在雍丘,告之曰:“石勒是汝种类,吾亦不在尔一人。”乃厚资遣之,遂为勒将。祖氏之诛也,安多将从人于市观省,潜取逖庶子道重,藏之为沙门,时年十岁。石氏灭后来归。
苏峻,字子高,长广掖人也。父模,安乐相。峻少为书生,有才学,仕郡主簿。年十八,举孝廉。永嘉之乱,百姓流亡,所在屯聚,峻纠合得数千家,结垒于本县。于时豪杰所在屯聚,而峻最强。遣长史徐玮宣檄诸屯,示以王化,又收枯骨而葬之,远近感其恩义,推峻为主。遂射猎于海边青山中。元帝闻之,假峻安集将军。时曹嶷领青州刺史,表峻为掖令,峻辞疾不受。嶷恶其得众,恐必为患,将讨之。峻惧,率其所部数百家泛海南渡。既到广陵,朝廷嘉其远至,转鹰扬将军。会周坚反于彭城,峻助讨之,有功,除淮陵内史,迁兰陵相。
王敦作逆,诏峻讨敦。卜之不吉,迟回不进。及王师败绩,峻退保盱眙。淮陵故吏徐深、艾毅重请峻为内史,诏听之,加奋威将军。太宁初,更除临淮内史。王敦复肆逆,尚书令郗鉴议召峻及刘遐援京都,敦遣峻兄说峻曰:“富贵可坐取,何为自来送死?”峻不从,遂率众赴京师,顿于司徒故府。道远行速,军人疲困。沈充、钱凤谋曰:“北军新到,未堪攻战,击之必克。若复犹豫,后难犯也”贼于其夜度竹格渚,拔栅将战,峻率其将韩晃于南塘横截,大破之。又随庾亮追破沈充。进使持节、冠军将军、历阳内史,加散骑常侍,封邵陵公,食邑一千八百户。
峻本以单家聚众于扰攘之际,归顺之后,志在立功,既有功于国,威望渐著。至是有锐卒万人,器械甚精,朝廷以江外寄之。而峻颇怀骄溢,自负其众,潜有异志,抚纳亡命,得罪之家有逃死者,峻辄蔽匿之。众力日多,皆仰食县官,运漕者相属,稍有不如意,便肆忿言。
时明帝初崩,委政宰辅,护军庾亮欲征之。峻闻将征,遣司马何仍诣亮曰:“讨贼外任,远近从命,至于内辅,实非所堪。”不从,遂下优诏征峻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位特进,以弟逸代领部曲。峻素疑帝欲害己,表曰:“昔明皇帝亲执臣手,使臣北讨胡寇。今中原未靖,无用家为,乞补青州界一荒郡,以展鹰犬之用。”复不许。峻严装将赴召,而犹豫未决,参军任让谓峻曰:“将军求处荒郡而不见许,事势如此,恐无生路,不如勒兵自守。”峻从之,遂不应命。朝廷遣使讽谕之,峻曰:“台下云我欲反,岂得活邪!我宁山头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头。往者国危累卵,非我不济,狡兔既死,猎犬理自应烹,但当死报造谋者耳。”于是遣参军徐会结祖约,谋为乱,而以讨亮为名。约遣祖涣、许柳率众助峻,峻遣将韩晃、张健等袭姑孰,进逼慈湖,杀于湖令陶馥及振威将军司马流。峻自率涣、柳众万人,乘风济自横江,次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