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之后,劫掠城邑,放恣兵人,侵及宫省;背违赦信,诛戮大臣;纵凶极逆,不朝而退。六合阻心,人情同愤。先帝含垢忍耻,容而不责,委任如旧,礼秩有加。朕以不天,寻丁酷罚,茕茕在疚,哀悼靡寄。而敦曾无臣子追远之诚,又无辅孤同奖之操,缮甲聚兵,盛夏来至,辄以天官假授私属,将以威胁朝廷,倾危宗社。朕愍其狂戾,冀其觉悟,故且含隐以观其终。而敦矜其不义之强,有侮弱朝廷之志,弃亲用羁,背贤任恶。钱凤竖子,专为谋主,逞其凶慝,诬罔忠良。周嵩亮直,谠言致祸;周札、周莚累世忠义,听受谗构,残夷其宗。秦人之酷,刑不过五。敦之诛戮,傍滥无辜,灭人之族,莫知其罪。天下骇心,道路以目。神怒人怨,笃疾所婴,昏荒悖逆,日以滋其,辄立兄息以自承代,多树私党,莫非同恶,未有宰相继体而不由王命者也。顽凶相奖,无所顾忌,擅录冶工,辄割运漕,志骋凶丑,以窥神器。社稷之危,匪夕则旦。天下长奸,敦以陨毙。凤承凶宄,弥复煽逆。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今遣司徒导,镇南将军、丹阳尹峤,建威将军赵胤武旅三万,十道并进;平西将军邃率兗州刺史遐、奋武将军峻、奋威将军赡精锐三万,水陆齐势;朕亲御六军,左卫将军亮,右卫将军胤,护军将军詹,领军将军瞻,中军将军壶,骁骑将军艾,骠骑将军、南顿王宗,镇军将军、汝南王祐,太宰、西阳王羕被练三千,组甲三万,总统诸军,讨凤之罪。罪止一人,朕不滥刑。有能杀凤送首,封五千户侯,赏布五千匹。
冠军将军邓岳志气平厚,识经邪正;前将军周抚质性详简,义诚素著;功臣之胄,情义兼常,往年从敦,情节不展,畏逼首领,不得相违,论其乃心,无贰王室,朕嘉其诚,方任之以事。其余文武,诸为敦所授用者,一无所问,刺史二千石不得辄离所职。书到奉承,自求多福,无或猜嫌,以取诛灭。敦之将士,从敦弥所,怨旷日久,或父母陨没,或妻子丧亡,不得奔赴,衔哀从役,朕甚愍之,希不忄妻怆。其单丁在军无有兼重者,皆遣归家,终身不调,其余皆与假三年,休讫还台,当与宿卫同例三番。明承诏书,朕不负信。
又诏曰:“敢有舍王敦姓名而称大将军者,军法从事。”
敦病转笃,不能御众,使钱凤、邓岳、周抚等率众三万向京师。含谓敦曰:“此家事,吾便当行。”于是以含为元帅。凤等问敦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得称天子!便尽卿兵势,保护东海王及裴妃而已。”乃上疏罪状温峤,以诛奸臣为名。
含至江宁,司徒导遗含书曰:
近承大将军困笃绵绵,或云已有不讳,悲怛之情,不能自胜。寻知钱凤大严,欲肆奸逆,朝士忿愤,莫不扼腕。去月二十三日,得征北告,刘遐、陶瞻、苏峻等深怀忧虑,不谋同辞。都邑大小及二宫宿卫咸惧有往年之掠,不复保其妻孥,是以圣主发赫斯之命,具如檄旨。近有嘉诏,崇兄八命,望兄奖群贤忠义之心,抑奸细不逞之计,当还武昌,尽力籓任。卒奉来告,乃承与犬羊俱下,虽当逼近,犹以罔然。兄立身率素,见信明于门宗,年逾耳顺,位极人臣,仲玉、安期亦不足作佳少年,本来门户,良可惜也!
兄之此举,谓可得如大将军昔年之事乎?昔年佞臣乱朝,人怀不宁,如导之徒,心思外济。今则不然。大将军来屯于湖,渐失人心,君子危怖,百姓劳弊。将终之日,委重安期,安期断乳未几日,又乏时望,便可袭宰相之迹邪?自开辟以来,颇有宰相孺子者不?诸有耳者皆是将禅代意,非人臣之事也。先帝中兴,遗爱在人。圣主聪明,德洽朝野,思与贤哲弘济艰难。不北面而执臣节,乃私相树建,肆行威福,凡在人臣,谁不愤叹!此直钱凤不良之心闻于远近,自知无地,遂唱奸逆。至如邓伯山、周道和恆有好情,往来人士咸皆明之,方欲委任,与共戮力,非徒无虑而已也。
导门户小大受国厚恩,兄弟显宠,可谓隆矣。导虽不武,情在宁国。今日之事,明目张胆为六军之首,宁忠臣而死,不无赖而生矣。但恨大将军桓文之勋不遂,而兄一旦为逆节之臣,负先人平素之志,既没之日,何颜见诸父于黄泉,谒先帝于地下邪?执省来告,为兄羞之,且悲且惭。愿速建大计,惟取钱凤一人,使天下获安,家国有福,故是竹素之事,非惟免祸而已。
夫福如反手,用之即是。导所统六军,石头万五千人,宫内后苑二万人,护军屯金城六千人,刘遐已至,征北昨已济江万五千人。以天子之威,文武毕力,岂可当乎!事犹可追,兄早思之。大兵一夺,导以为灼炟也。
含不答。帝遣中军司马曹浑等击含于越城,含军败,敦闻,怒曰:“我兄老婢耳,门户衰矣!兄弟才兼文武者,世将、处季皆早死,今世事去矣。”语参军吕宝曰:“我当力行。”因作势而起,困乏复卧。
凤等至京师,屯于水南。帝亲率六军以御凤,频战破之。敦谓羊鉴及子应曰:“我亡后,应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后乃营葬事。”初,敦始病,梦白犬自天而下啮之,又见刁协乘轺车导从,瞋目令左右执之。俄而敦死,时年五十九。应秘不发丧,裹尸以席,蜡涂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