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有五年一变者,巡守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变者,'刑罚世轻世重'是也。光言非是,其意以风朝廷耳。」帝问光,光曰:「布法象魏,布旧法也。诸侯变礼易乐者,王巡守则诛之,不自变也。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公卿侍从皆在此,愿陛下问之。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执政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苟用例,则胥吏矣。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对,则以他语诋光。帝曰:「相与论是非耳,何至是。」光曰:「平民举钱出息,尚能蚕食下户,况悬官督责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愿取则与之,不愿不强也。」光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昔太宗平河东,立籴法,时米斗十钱,民乐与官为市。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世患。臣恐异日之青苗,亦犹是也。」帝曰:「坐仓籴米何如?」坐者皆起,光曰:「不便。」惠卿曰:「籴米百万斛,则省东南之漕,以其钱供京师。」光曰:「东南钱荒而粒米狼戾,今不籴米而漕钱,弃其有余,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侍讲吴申起曰:「光言,至论也。」
它日留对,帝曰:「今天下汹汹者,孙叔敖所谓'国之有是,众之所恶'也。」光曰:「然。陛下当论其是非。今条例司所为,独安石、韩绛、惠卿以为是耳,陛下岂能独与此三人共为天下邪?」帝欲用光,访之安石。安石曰:「光外托劘上之名,内怀附之下实。所言尽害政之事,所与尽害政之人,而欲置之左右,使与国论,此消长之大机也。光才岂能害政,但在高位,则异论之人倚以为重。韩信立汉赤帜,赵卒气夺,今用光,是与异论者立赤帜也。」
安石以韩琦上疏,卧家求退。帝乃拜光枢密副使,光辞之曰:「陛下所以用臣,盖察其狂直,庶有补于国家。若徒以禄位荣之,而不取其言,是以天官私非其人也。臣徒以禄位自荣,而不能救生民之患,是盗窃名器以私其身也。陛下诚能罢制置条例司,追还提举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虽不用臣,臣受赐多矣。今言青苗之害者,不过谓使者骚动州县,为今日之患耳。而臣之所忧,乃在十年之外,非今日也。夫民之贫富,由勤惰不同,惰者常乏,故必资于人。今出钱贷民而敛其息,富者不愿取,使者以多散为功,一切抑配。恐其逋负,必令贫富相保,贫者无可偿,则散而之四方;富者不能去,必责使代偿数家之负。春算秋计,展转日滋,贫者既尽,富者亦贫。十年之外,百姓无复存者矣。又尽散常平钱谷,专行青苗,它日若思复之,将何所取?富室既尽,常平已废,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民之羸者必委死沟壑,壮者必聚而为盗贼,此事之必至者也。」抗章至七八,帝使谓曰:「枢密,兵事也,官各有职,不当以他事为辞。」对曰:「臣未受命,则犹侍从也,于事无不可言者。」安石起视事,光乃得请,遂求去。
以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宣抚使下令分义勇戍边,选诸军骁勇士,募市井恶少年为奇兵;调民造干Я,悉修城池楼橹,关辅骚然。光极言:「公私困敝,不可举事,而京兆一路皆内郡,缮治非急。宣抚之令,皆未敢从,若乏军兴,臣当任其责。」于是一路独得免。徙知许州,趣入觐,不赴;请判西京御史台归洛,自是绝口不论事。而求言诏下,光读之感泣,欲嘿不忍,乃复陈六事,又移书责宰相吴充,事见《充传》。
葵天申为察访,妄作威福,河南尹、转运使敬事之如上官;尝朝谒应天院神御殿,府独为设一班,示不敢与抗。光顾谓台吏曰:「引蔡寺丞归本班。」吏即引天申立监竹木务官富赞善之下。天申窘沮,即日行。
元丰五年,忽得语涩疾,疑且死,豫作遗表置卧内,即有缓急,当以畀所善者上之。官制行,帝指御史大夫曰:「非司马光不可。」又将以为东宫师傅。蔡确曰:「国是方定,愿少迟之。」《资治通鉴》未就,帝尤重之,以为贤于荀悦《汉纪》,数促使终篇,赐以颍邸旧书二千四百卷。及书成,加资政殿学士。凡居洛阳十五年,天下以为真宰相,田夫野老皆号为司马相公,妇人孺子亦知其为君实也。
帝崩,赴阙临,卫士望见,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所至,民遮道聚观,马至不得行,曰:「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哲宗幼冲,太皇太后临政,遣使问所当先,光谓:「开言路。」诏榜朝堂。而大臣有不悦者,设六语云:「若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徼幸希进;下以眩惑流俗。若此者,罚无赦。」后复命示光,光曰:「此非求谏,乃拒谏也。人臣惟不言,言则入六事矣。」乃具论其情,改诏行之,于是上封者以千数。
起光知陈州,过阙,留为门下侍郎。苏轼自登州召还,缘道人相聚号呼曰:「寄谢司马相公,毋去朝廷,厚自爱以活我。」是时天下之民,引领拭目以观新政,而议者犹谓「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但毛举细事,稍塞人言。光曰:「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若安石、惠卿所建,为天下害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