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字碑注 清 刘一明
参同契直指三相类 清 刘一明
参同直指 清 刘一明
黄庭经解 清 刘一明
会心集 清 刘一明
金丹四百字解 清 刘一明
孔易阐真 清 刘一明
敲爻歌直解 清 刘一明
神室八法 清 刘一明
通关文 清 刘一明
无根树解 清 刘一明
悟道录 清 刘一明
悟真直指 清 刘一明
西游记百回详注 清 刘一明
西游原旨 清 刘一明
象言破疑 清 刘一明
修真辩难参证 清 刘一明
修真后辩 清 刘一明
修真九要 清 刘一明
阴符经注 清 刘一明
指玄访道篇 清 刘一明
参同契笺注 清 刘一明
周易阐真 清 刘一明
百字碑注序
纯阳吕祖,乃道门中第一慈悲圣贤也,自唐至今,千年有余,或隐或显,隐显不测,警愚化贤,诗词歌赋流传于世者,不可枚举;其专言修真次序、药物火候无一不备者莫若《敲爻歌》、《百字碑》,而其言简理明,易足开人茅塞者,又莫若《百字碑》;其字仅一百,其句仅二十,丹法有为无为,了命了性,始终全谈,谓之上天梯,真天梯也。然为天梯,而世之修真者,不以为天梯者,每多求奇好异,以其此文无奇无异而弃之;殊不知金丹之道,真常之道,不奇之中而有最奇者存,不异之中而有大异者在,时人未之深思耳;如此文始言者,不过养气降心住性耳,有何奇异乎?其行持之效,能结丹,能服丹,能逍遥,能通造化,岂不最奇大异乎?咦!不奇而奇,不异而异,学者能于祖师法言,极深研几,循序渐进,未有不深造而自得者。予读是文,多有受益,因叹有此天梯而人不识,大负祖师度世之苦心,爰是于每句之下,注解数语,以阐其微,愿结知音,同上天梯,以报祖师之恩可也。
时 嘉庆三年岁次戊午三月三日素朴散人自序于自在窝中
养气忘言守
性命之道,始终修养先天虚无真一之气而已,别无他物,采药采者是此,炼药炼者是此,还丹还者是此,脱丹脱者是此,服丹服者是此,结胎结者是此,脱胎脱者是此,以术延命,延者是此,以道全角,全者是此,始而有为,有为者是此,终而无为,无为者是此,长生长者是此,无生无者是此,古经云:知得一,万事毕。此语可了千经万卷矣。但此气,非色非空,无形无象,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识识,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恍恍惚惚,杳杳冥冥,不可形容,强而图之0,这个而已;强而名之,儒曰太极,道曰金丹,释曰圆觉;本无可言,有何可守?如其可言可守,则非先天虚无之气,乃是后天呼吸之气。先天之气,历万劫而不坏;后天之气,随幻身而有无。世间未得真传之流,不知先天之气为何物,误认后天有形之气,或言在气海,或言在丹田,或言在黄庭,或言在任督二脉,或言在两肾中间,或闭口调呼吸以匀气,或闭息定胎息以藏气,或搬运后升前降于黄庭以聚气,或守或运,等等不一,皆欲妄想结丹。试问将此有形之气,终久凝结于何处?凝结作甚模样?其必凝结成气块乎?每见世之守上者,多得脑漏;守下者,多得底漏;守中者,多得膨胀;守明堂者失明,守顽心者得癫症,欲求长生,反而促死,哀哉!殊不知先天虚无之气,包罗天地,生育万物,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仅可知,不可言,仅可养,不可守,无言无守,言守两忘,不养而养,入于养气之三昧矣。夫大道活活泼泼,不落于有无边界;落于有则着相,落于无则着空,着相着空皆非天地造化流行之道,亦非圣贤真空妙有之道。曰养炁,则必有所养者在,不着于空也;曰忘言守,则必无方所、无定位,不着于相也。不着空,不着相,则必有不空不相之养者在,不空不相之养,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养气之道在是矣。
降心为不为
上言养气无言无守,似乎一无所为矣,夫人有生以后,先天之气充足,阳极必阴,于此而能保全先天之炁不失者,其惟上德之圣人乎?其次中下之人,一交后天,先天之气潜藏,后天之气用事,阳渐消,阴渐长,历劫根尘俱发,一身气质俱动,识神张狂,客邪作乱,当此之时,四大一身皆属阴,不知何物是阳精。虽欲养炁,无处可养,而亦不得其养,祖师黄鹤赋云:上德者以道全其形,是其纯干之未破;下德者以术延其命,乃配坎离而方成。以道全角者,无为之事;以术延命者,有为之事。上德之人,先天之气未失,纯阳之体,守中抱一,即可全其本来之真形;中下之人,先天之炁已伤,阳为阴陷,必须窃阴阳,夺造化,先固命基,从有为而入无为,方能成真。又古仙云:还丹最易,炼己最难。又沁园春云: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炼己之功,莫先于降心,但降心须要识得心,心有人心道心之分,有真心假心之别。道心者,本来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之心,为真心;人心者,后起有识有知七情六欲之心,为假心。真心益人性命,假心伤人性命。降心者,降其人心之假也。然降人心,非是守心空心,亦非是强制定心,须要顺其自然。悟真云:顺其所欲,渐次导之。只此二语,便是降心妙诀。故曰降心为不为。曰为者,心必降也;曰不为者,不强降也。降而不降,不降而降,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矣。盖人之顽心,积习成性,如火炼成顽铁一块,至坚至固,牢不可破。若束之太急,是以心制心,心愈多而块愈坚,反起心病,阴符经云:火生于木,祸发必克者是也。故降心必用渐修之功,方能济事,渐修之功,无伤于彼,有益于我,为而不为矣。
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
先天真一之气,为生天生地生人之祖气,无理不具,无时不在,所谓性命之宗祖,存此者圣,昧此者凡,但此气落于后天,隐而不现,即或一现,人为名利所牵,私欲所扰,当面错过,旋有而旋失。欲寻此气,先要认得道心。盖先天之气,藏于道心也。道心为体,先天之气为用,同出异名,道心即修道之宗祖。夫道心者,主人也;人心者,奴仆也。认得道心为宗祖,以主人而使奴仆,奴仆听命于主人,不降而自降,一动一静,皆是道心运用,即人心亦化为道心,内无妄念,外无妄事,内外安静,客气难入,处于无事之境矣。能至无事,空空洞洞,只有道心,别无他物,此外更寻谁耶?
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
既知宗祖,处于无事,则真者可以能常矣。真者能常,一切外假不得而伤,但真常之道,不是避世离俗,亦非静坐止念,须要脚踏实地,身体力行,从大造炉中煅炼出来,方为真,方是常,若知真而不知行真,虽能无事,如同木雕泥塑之物,外虽无事,而内难免有事,所谓禅机本静,静生妖也。此乃闭门捉贼,假者不能去,而真者必受伤,何能真常乎?故曰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曰真常应物者,以真应假也;曰应物不迷者,借假修真也。盖真藏于假之中,假不在真之外,无假不能成真,无真不能化假,只在常应常静,于杀机中盗生机,于波浪里稳舵槁耳。果能不迷,即是真常,果能真常,虽终日应物,未曾应物,处于无事之境,而不为万物所移,何碍于应乎?
不迷性自住
应物不迷,则道心之真常存矣。道心之真常存,则人心之假不生,人心之假不生,则气质之性不发,气质之性不发,则天赋之性明明朗朗,如水晶塔子一般,无染无着,不动不摇,而自住矣。总之,性住之效,全在应物不迷功夫,迷则人心用事,真性昧而假性发,不迷则道心用事,假性化而真性现,住性之道,不迷尽之矣。祖师黄鹤赋云:依世法而修出世之法,旨哉言乎!
性住气自回
性者,理也,在天为理,赋之于人为性,故名其性曰天性;气者,命也,在天为气,受之于人为命,故名其命曰天命。人生之初,理不离气,气不离理,命不离性,性不离命,理气一家,性命一事,因交后天,理气不连,性命各别矣。若能性住,不为客气所移,而正气自回,无命者而仍有命,性命仍是一事,理气原不相背,所谓尽性至命者是也。大抵气回之要,总在性住,果能性住,则气自然而回,无容强作也。
气回丹自结
丹者,圆明之物,系阴阳二气交合而成。当性住之时,万虑俱息,是谓真静真虚,静极则动,虚极生白,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片刻之间,凝而成丹,所谓一时辰内管丹成也。大抵还丹之要,在乎气回,气回之要,在乎性住,性住之要,在乎不迷,不迷之要,在乎降心;降心之要,在乎知宗祖;知得宗祖,降心应物,不为物迷,性自住,气自回,丹自结,三"自"字在应物不迷处来。应物不迷,即是炼己之功,所谓炼己纯熟,还丹自结也。了道歌云:未炼还丹先炼性,未修大药且修心。性定自然丹信至,心静然后药苗生。特以还丹最易,炼己最难。若炼己不炼到无己时,则性不定,心不静,丹何能还乎?然炼己若不知宗祖,其功莫施,三丰翁云:筑基时须用槖钥,炼己时还要真铅。真铅即宗祖。若不遇真师诀破真铅一味大药,谁敢下手?
壶中配坎离
气回丹结,真种到手,仅还得娘生本来面目,谓之还丹,又谓之小还丹。此丹犹未经真水火煅炼,尚是生丹,未成熟丹,不堪吞服济命,必须将此丹煅成一个至阳之物,方能延得年,益得寿。坎外阴而内阳,其中之阳为真,为中正之阳,非幻身肾中之浊精,乃先天真一之神水;离外阳而内阴,其中之阴为真,为中正之阴,非幻身心中之血液,乃先天虚灵之真火。此水此火,乃虚空天然之水火,非一切有形有象之水火。用此水火,烹煎灵药,十二时中,不使间断,勿忘勿助,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入药镜云:水怕干,火怕寒者是也。曰壶中配者,天然水火,不假外求,神明默运,药物老嫩,火候进退,随时加减,消息于宥密之中,不使有一毫渗漏也。
阴阳生返覆,普化一声雷。
水火烹炼之功,即朝屯暮蒙之功。朝屯者,进阳火也;暮蒙者,运阴符也。时阳则进阳,时阴则运阴,阴而阳,阳而阴,阴阳搏聚,自生反复。返覆者,恍惚里相逄,杳冥中有变,返之覆之,阴阳混化,先天灵苗,由嫩而坚,自生而熟,自渐而顿,忽的造化炉中迸出一粒至阳之丹,如空中乍雷一声,惊醒梦里人矣。
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
当阳丹出鼎,吞而服之,点一己之阴汞,如猫捕鼠。白云朝顶上者,冲和清气上升,五气朝元也;甘露洒须弥者,华池神水下降,万病回春也。须弥山在天地之正中,即人中有一宝之象。中之一宝,即是圣胎,又名黄芽,祖师示张珍奴词云:地雷震动山头雨,要洗濯,黄芽出土,正是此义。
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
当圣胎凝结,神水流通,浇灌丹田,自然无质生质,无形生形,而一切勉强之功无所用矣。故曰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也。曰自饮、曰谁得知者,盖以长生逍遥之事,乃窃阴阳,夺造化,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之事,虽天地神明,不可得而测度,而况人能知之乎?
坐听无弦曲,明通造化机。
庄子云:摄精神而长生,忘精神而无生。长生者,有为了命之道;无生者,无为了性之道。了性之道,即九年面壁之功,面壁之功,即十月温养之功。九年之说,非实有九年之期,九为纯阳之数,即金液九还,阴尽阳纯之义。所谓一毫阴气不尽不仙也。十月之说,圣胎成就,脱化之期,如妇怀孕,十月婴儿出胞,亦法象也。十月温养之功,防危虑险,万有皆空,不使有一毫客气入于胎元之中,如壁列万仞,一无所见也。十月温养,九年面壁,二者是一义,非是两件,皆古人取其义而象之耳,惟其温养面壁,故曰坐听无弦曲。坐非身坐,乃心清意静,不动不摇之坐。有弦曲则有声有音,无弦曲则无声无音矣。无声无音,一空而已,既云无声无音,听个甚的?曰听,则是空而又不空,不空而又空,非顽空,乃真空也。曰坐听者,离却见之一边,绝不着于色矣。曰听无弦曲,听而不听,已是离却听之一边,又不着于声矣。金刚经云:若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如来者,如有所来,而实无来,此真空本来面目,即超脱圣胎之大法门,成全法身之真口诀。要之,无为之功,总在坐之一字,坐则止于其所,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惟见于空,空无所空,无无亦无,无无既无,名为照了,打破虚空,独露全身,不生不灭,方为了当。有生者,所以脱幻身而固命基,还丹之道,从无而造于有也;无生者,所以脱法身而了性宗,大丹之道,从有而化于无也。有生无生,即造化之机。知此道者,始而从无造有以长生,终而从有归无以无生,有无不立,性命双修,明通天地造化之机,而与天地为一矣。
都来二十句,端的上天梯。
养气忘言守一句,统言修道之全体大用也。降心为不为一句,言炼己筑基也。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二句,言炼己筑基,须要识得心也。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二句,言炼己之实功也。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气回丹自结三句,言炼己功勤,还丹自结也。壶中配坎离一句,言丹还后,内炉之功也。阴阳生返覆一句,言阴阳变化,由嫩而坚也。普化一声雷一句,言脱丹法象也。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二句,言服丹后之法象也。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二句,言服丹结胎之法象也。坐听无弦曲一句,言十月温养之功也。明通造化机一句,是总结了性了命大义也。以前十八句,还丹大丹,始终次序,火候工程,悉皆吐露,至简至易,约而不繁,依法行持,自卑登高,由近达远,端的为修道者上天梯也。曰二十句者,并结尾二句言之耳。
参同契直指三相类
三相类原序
参同契者,敷陈梗概,不能纯一,泛滥而说,纤微未备,阙略仿佛。今更撰录,补塞遗脱。润色幽深,钩援相逮,旨意等齐,所趋不悖,故复作此,命三相类。大易性情,各如其度。黄老用究,较而可御。炉火之事,真有所据。三道由一,俱出径路。枝茎花叶,果实垂布,正在根株,不失其素。诚心所言,审而不误。
参同契直指三相类上篇
东汉叔通淳于真人撰
栖云山悟元子刘一明解
三相者,一相大《易》性情,一相黄老之术,一相炉火之事。三道由一,故名三相类。类者,亦契合之义。
上篇
法象莫大乎天地兮,玄沟数万里。河鼓临星纪兮,人民皆惊骇。昝影妄前却兮,九年被凶咎。皇上览视之兮,王者退自改。关键有低昂兮,害气遂奔走。江河之枯竭兮,水流注于海。
金丹之道,最幽最深,至神至妙,暗合乾坤,默通造化,能以有形入无形,以无象生有象。故古来仙真,上观天符,下察地理,窃阴阳,夺造化,保命全角,完成大道也。仙翁首以天地示法象者,盖以大道无形,而天地有象,即有以形无,即实以示虚。而虚无之道,昭昭乎见于象矣。象者,比象,言此物象彼物也。法者,效法。法象者,效法此象也。天地之象,至大至显,易见易知。试观天地悬隔,不知几万余里,地下之吉凶未起,而天上之变象已垂。上天之气运稍错,而地下之悔吝即至。何以故?此感彼应,形相隔而气相通也。
玄沟者,天下地上中空之处。以其阔大无边,玄渺难测,故为玄沟。河鼓星纪,皆星名。河鼓临于星纪之位,是不循度数;日之昝影,妄有前却,是失其正道。二者皆反其常。反常,则水旱灾生,兵疫祸患之凶咎,未有不至者。故皇王见其象,而退居悔过,以挽天心。比之人生之初,性情纯一,阴阳和合,及至二八,养为纯阳之体,是谓上德之人。当此之时,苟非天纵之圣贤,而能保此一点真阳之气者,有几人哉!一切世人,俱顺行造化,阳极生阴,阴一生而先天变为后天。阳渐消,阴渐长,恣情纵欲,弃真从假,所谓五行顺行,法界火坑也。亦如星移本位,日昝妄行,凶咎立至者同也。若是至人,远取诸物,近取诸身,行金丹有为之道,返本还元。所谓五行颠倒,大地七宝,如皇王占象御治,鼎新革故,变凶为吉,拔乱反治者同也。
关为门外之铁关,键为门内之木键。有关键,而盗贼害气自远。道有关键,而阴魔邪怪自灭。何则关以防内,键以防外?防外者,防其外来之客气;防内者,防其内生之私欲。内外严密,则内念不出,外邪不入。阴渐退,阳渐长,四象可和,五行可攒。如江河众水,朝宗于海,而不分派横流。至圣云:“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正关键之妙旨,退改之效征也。
天地之雌雄兮,徘徊子与午。寅申阴阳祖兮,出入复更始。循斗而摇光兮,执衡定元纪。
摇光(一本摇招,摇非斗中之星,不能定元纪,应是摇光,今作摇光解)
上言法象取乎天地,则是金丹之道、天地之道也。天地之道,一阴一阳之道。天为雄为阳,地为雌为阴。阳生于子,极于巳;阴生于午,极于亥。一日一夜,子午运转,是谓天地之雌雄徘徊于子午也。夏至日出于寅,入于戌,冬至日出于辰,入于申。夏至后日渐南,冬至后日渐北,终而复始,是谓寅申阴阳祖,出入复更始也。摇光,乃北斗之标星,又名天罡星,又名破军星。天罡所坐者凶,所指者吉。月建于子,则坐午指子,水旺而火衰;月建于午,则坐子指午,火旺而水衰。十二月皆如是坐指,一岁一周天。北斗第六星为衡星,罡星在前,衡星在后,运四时而行造化,故日循斗而摇光兮,执衡定元纪。
学者若能知的吾身阴阳发生之时,出入之度,扭转罡星,斡回斗柄,则天关在手,地轴由心,因时采药,勤功烹炼,复我先天原本,亦不难也。但此罡星,人不易知,亦不易见,若非真师指示,谁敢饶舌?所谓“日月常加戌,时时见破军。破军前一位,誓愿不传人”。罡星一名破军,破军前一位,即所指之方。所指之方,有先天真一之气,乃生物之祖气。古来仙真,皆采此一气,而了命了性。所谓得其一万事毕者,即此一气也。丹经子书,不肯直指罡星为何物,一气在何处者,恐为匪人所得,有遭天遣耳。悟元子斗胆,今为祖师传真写神,稍露天机。若有志士见之,心知默会,此乃鬼神所示,非悟元之罪也。
夫吾之真正罡星,不是别物,即道心之真知也。真知具有先天至阳之气。此气统阴阳,含五行,为性命之根,道德之源,藏而为真性,发而为真情,性也情也,皆是至真之物。其分性情者,以动静论之耳。此气本来原是我家之物,因落后天,假陷其真。真知有昧,聪明外用,妄念内生,狐朋狗党,真知变为假知,生气化为杀气。先天之气,不属于我。如我家之物,走失他家,罡星坐于我,而指于他矣。今欲返还先天,须要在他家盗来。盗之之法,杀机中求生机,妄情中求真情。真情吐而真知现,真知现而回光返照。罡星指内而不指外,生气收内而不散外,可以和四象,可以攒五行,可以了性命,可以完大道。但恐人无志气,费不得心思穷理,下不得功夫寻真,不得亲见罡星耳。噫!可与知者道,难与不知者言也。
升熬于甑山兮,炎火张设下。白虎导唱前兮,苍液和于后。朱雀翱翔戏兮,飞扬色五彩。遭遇罗网施兮,压之不得举。嗷嗷声甚悲兮,婴儿之慕母。颠倒就汤镬兮,摧折伤毛羽。
既知造化权衡,须合四象五行。甑为藏水之器。甑山者,鼎也。炎火者,炉也。升熬于甑山者,水在上也。炎火张设下者,火在下也。水在上,火在下,以真一之精,养虚灵之神,水火相济也。白虎在西为金,为真情;青龙在东为木,为真性。苍液,即木性之精,金情刚,木性柔,金本克木,木本畏金。白虎导唱前者,金情恋木慈仁,推情而合性也。苍液和于后者,木性爱金顺义,以性而求情也。驱虎就龙,以龙就虎,性情相投,金木相并。朱雀者,火之象。四象之中,惟火最灵,其性好飞,稍有触犯,翱翔腾空,炫耀五彩,水火金木,皆受其伤。修丹者,须先将此一物,降伏驯顺,方能济事。遭遇罗网,施压之不得举者,尽炼己之功,惩忿室欲,不使火之妄动也。嗷嗷声甚悲,婴儿之慕母者,火不妄动,燥性消化,火归于源,神依于性矣。颠倒就汤镬,摧折伤毛羽者,炼己炼到无己时,邪火下降,真水上升,水火熏蒸,气质俱化,四象和合,从此可以炼大药矣。
漏刻未过半兮,鱼鳞狎鬣起。五色象炫耀兮,变化无常主。潏潏鼎沸驰兮,暴涌不休止。接连重迭累兮,犬牙相错距。形似仲冬冰兮,瓓玕吐钟乳。崔嵬而杂厕兮,交积相支柱。阴阳得其配兮,淡泊而相守。青龙处房六兮,春华震东卯。白虎在昴七兮,秋芒兑西酉;朱雀在张二兮,正阳离南午。三者具来朝兮,家属为亲侣。
上节言攒簇药物之功,此节明结丹火候之用。当四象和合,五行攒簇,是已药物入于干鼎,急用坤炉中一点真火煅炼之。片刻之间,五行混化,先天之气,自虚无中生出。故曰漏刻未过半兮,鱼鳞狎鬣起。鱼为水中之阳物,喻先天阳气发现。鳞狎鬣起,先天阳气,得真火熏蒸,腾跃变化之象。五色炫耀者,五行一气也。变化无常者,潜跃不定也。潏潏鼎沸驰,暴涌不休止者,药气方化而弱嫩也。接连重迭累,犬牙相错距者,药气由嫩而渐凝也。形似仲冬冰,瓓玕吐钟乳者,由散而聚,凝结坚固也。崔嵬而杂厕,交积相支柱者,由杂而纯,药气返阳也。阴阳得其类,淡泊而相守者,阴阳相当,浑然一气。药即是火,火即是药,自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无容调和之力,须当淡泊相守,防危虑险,沐浴温养,以行无为之功矣。青龙处房六,春华震东卯者,青龙,木之象;房者,水之星;六者,水之数。木居水地,木得水而有养,春旺行阳气也。白虎在昴七,秋芒兑西酉者,白虎,金之象,昴者,火之星;七者,火之数。金居火位,金得火而生明,秋旺运阴气也。朱雀在张二,正阳离南午者,朱雀,火之象;张者,火之星;二者,火之生数。火居正南午,在金木之间,阳极阴生之处。象夏至交接阴阳,炼度刑德者也。金木火三者来朝,丹鼎结为亲侣。水生木,木生火,火生金,金生水。虽三者,而具四象之气。四象具于鼎中,自烹自煎,圣胎无质生质,无形生形,自然变化矣。此内药天然真火之法象,与前之白虎、苍液、朱雀不同。前言其外,此言其内。外者后天中返先天,出于人力;内者已返回之先天,出于天然。此内外火候之别,学者须于此处着眼。
本之但二物兮,末而为三五。三五并与一兮,都集归一所。治之如上科兮,日数亦取甫。先白而后黄兮,赤黑达表里。名曰第一鼎兮,食如大黍米。自然之所为兮,非有邪伪道。山泽气相蒸兮,兴云而为雨;泥竭遂成尘兮,火灭化为土;如蘖染为黄兮,似蓝成绿组。皮革煮成胶兮,曲蘖化为酒。同类易施功兮,非种难为巧。惟斯之妙术兮,审谛不诳语。传于亿后世兮,昭然自可考。焕若星经汉兮,昺如水宗海。思之务令熟兮,反复视上下。千周灿彬彬兮,万遍将可覩。神明或告人兮,心灵乍自吾。探端索其绪兮,必得其门户。天道无适莫兮,常传于贤者。
并与一(一本为一;一本危一);或告人(一本忽告人)
此节总结全篇大意。夫金丹之道,乃阴阳五行之道。始而和合阴阳以成还丹,末而三五归一,以成圣胎。故曰本之但二物兮,末而为三五。三五和谐,浑然一气,大道成矣。然修丹之道,采药有时,烹炼有法,火候有数,功夫不到,未许完成。故先黑中取白以为丹母,次则以白造黄,以结圣胎。赤者为火,黑者为水。表里者,内外二药也。金丹之道,药虽有内外之别,而水火烹炼之功,不到十月胎完之后,不得休歇,始而练己,既而炼药,终而温养,始终内外,全赖水火收功。故日赤黑达表里,所谓功夫不到不方圆也。名曰第一鼎者,只此一乘法,余二皆非真也。食如大黍米者,丹成九转,号曰黍米之珠,人得食之。寿与天齐,长生不老。此珠从虚空中结就,离种种法,乃阴阳自然交感之气而成,非炉火采战等等邪伪之术,强扭强捏,无益有损者同也。且如山泽通气而为雨,泥水竭干而成尘,火灭为土,蘖染为黄,以蓝成绿,以皮煮胶,以曲为酒,皆自为之为。此何以故?盖其类相同,易于施功。若两不相涉,欲以耕石种稻、缘木求鱼,虽巧何用?太抵人生非凡父凡母之精血,而幻身不成,非灵父圣母之阴阳,而法身难就。法身幻身,皆赖阴阳而成就,是不过顺逆不同,圣凡有别耳。一切常人,只知顺行阴阳,至于逆用之道,万中无一知者。《参同》之道,神矣,妙矣!其神妙者,在乎用阴阳之术以立言。其理切,其道大,乃脚踏实地之功夫,非悬虚不实之邪说,真万世修道之阶梯,性命之津梁。其说详明,焕若星之经汉;其理撮要,昺如水之朝宗。学者若能熟思谛审,探端素绪,久则神明默告,心灵乍悟,必得其门户,而钻入理窟矣。天道无私,常传贤者,盖道为天地所贵,非大忠大孝者不传,非大德大行者不授。果是贤者,有何不传不授哉?噫!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轻命。
参同契直指三相类下篇
东汉叔通淳于真人撰
栖云山悟元子刘一明解
下篇(一名鼎器歌)
圆三五,寸一分,口四八,两寸唇。
此名鼎器歌。虽名鼎器,而药物火候,无不在内。圆者,不偏不倚,活活泼泼,允执厥中之谓。三,为木之生数;五,为土之生数;一,为水之生数。一三五皆阳数,故谓圆。口象方,方者,变化裁制,随时运用之谓。四,为金之生数;八,为木之成数;两,为火之生数。二四八皆阴数,故谓口。口为呼吸出入之道,一呼为阳为伸,主生,象八木。一吸为阴为屈,主收,象四金。唇者,上下两片,主动。唇动而气嘘,象二生火。一三五阳数,属于天。天象圆,为干鼎。二四八阴数,属于地。地形方,为坤炉。圆主阖,方主辟,以圆为体,以方为用,以金木水火土攒簇一气为准则,此鼎器之所以成也。
长尺二,厚薄均。
尺二者,十二寸也。在一岁为十二月,在一月为十二侯,在一日为十二时。厚者,多也;薄者,寡也;均者,相停也。以年月日时六阴六阳进退之节,为阳火阴符调停之度数也。
腹齐三,坐垂温。
腹者,鼎腹,贮药之器。三者,精气神三品大药。腹齐三者,鼎内精气神三药齐备,即《易》所谓鼎有实也。坐者,不动不摇之谓;垂者,沉潜充满之谓;温者,冲和之谓。坐垂温者,精气神凝聚一处,常沉潜冲和,而一意不散,《道德经》所谓道冲而用之也。
阴在上,阳下奔。
阴者,水也,象坤器中有水。阳者,火也,象干鼎中有火。水在上,火在下,水火烹煎;火不燥,水不寒,水火相济。精养神而神固精也。
首尾武,中间文。始七十,终三旬。二百六,善调匀。
修丹之功,首用武火以炼己,尾用武火以温养。盖炼已不熟,还丹不结,温养不足,圣胎不成。至于中间凝结圣胎,只用片刻文火之功,立得造化到手,故曰首尾武,中间文。然首尾武火,亦有分别。丹道以炼己为始,以温养为终。人心放荡已久,积习已深,为修行之大害,最难降伏。若炼己不到万有皆空之时,未许还丹。此武火之功居多。及其结丹以后,防危虑险,沐浴温养,少有懈怠,圣胎成而复败,故亦用武火之功。虽用武火,十月胎完,即便休歇,较炼己之功少。比如一百日,用七十日武火炼己,三十日武火温养,其余二百六十日,亦如此调匀火候,不使毫发有差耳。此仙翁以日行三百六十日一周之期,比丹道始终火候之功用。非以三百六十日,定火候之日数,学者细辨。
阴火白,黄芽铅。两七聚,辅翼人。
阴火者,汞性之火;阳火者,铅情之火。两者,火之生数,属阴;七者,火之成数,属阳。当外药和合丹头之际,用本性中一点虚灵之火,锻炼铅情,黑中生白,虚实生光,故曰阴火白。当内药和合丹头之际,用真情中一点天然真火,烹煎先天真一之气,无质生质,渐能变白为黄,故曰黄芽铅。白者,犹有阴质,黄者,阴尽而阳纯矣。《龙虎经》曰:“洁白见宝,可造黄舆”者,即此白黄之义。内外二火,一生一成,始而阴火生药,既而阳火成药。阴阳二火相聚,由生而熟,真人气足神全,待时飞升,故曰辅翼人。辅翼者,扶助而行也;人者,即圣胎之真人,言用阴阳二火,成全圣胎也。
赡理脑,定升玄。子处中,得安存。来去游,不出门。渐成大,性情纯。却归一,还本原。善爱敬,如君臣。至一周,甚辛勤。密防护,莫迷昏。路途远,复幽玄。若达此,会乾坤。刀圭沾,净魄魂。得长生,居仙村。
修真之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之道。若不修命,焉能养性?夫命者,色身上事。性者,法身上事。命之不了,色身难离。性之不了,法身难脱。仙经云:“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性命双修,方为了当。”上言两七聚,辅翼人。已是圣胎凝结,命基坚固,从此可以修性以脱法身矣。此一段言修性之事。修性者,即面壁出神之功。面壁之说,非是静坐,面对石壁土壁,乃是对景忘情,有无不立,万物皆空。如面于壁而一无所见之义。旁门以静坐面壁,谓之面壁,岂知面壁之理乎?试申修性面壁之理。赡理脑者,赡养也,理即性也。脑在一身之最上处,头之后,系耳目视听不及之处。此言养性。必至于声色俱化,空无所空,至静之境,方为极功。盖修道不到极静之境,不但阳神不得出,即阴神也不得出。果养性至于极静,则性命皆了,形神俱妙,时至脱化,定升玄都。即佛祖所云。“吾为汝保任此事。”决定成就之意。然未到脱化之时,不可急迫,须当温养。故曰子处中,得安存。子,即圣胎法身。当两七聚,辅翼人,已是圣胎完全,如子在胞中,稳稳当当安存,而待时矣。若时候已到,任其自然来去。然虽法身能以来去出入,不可使出躯壳而远游。渐次老成,性情纯一,原本坚固,方可远行。不迷不惛,顷刻千里,聚则成形,散则成气矣。爱敬如君臣,谨护持也。辛勤至一周,恐惛迷也。道至身外有身,已到不生不灭之地。然道之路途幽远,玄而又玄,无有穷尽。若再重安炉,复立鼎,子又生孙,孙又生枝,千百亿化,不可量矣。学者若能达此,以上公案,乾坤不难会,刀圭可以服,魂魄当时净,得长生而居仙村,直有可必也。
乐道者,寻其根。审五行,定铢分。谛思之,不须论。深藏守,莫传文。御白鹤,驾龙麟,游太虚,谒仙君,录天图,号真人。
世间多少盲修瞎炼之辈,或寂灭守空,或闺丹邪行,或炉火服食,或搬精运气,是皆不知性命之根本。故修道者如牛毛,成道者如麟角。仙翁慈悲,提出寻根二字,大是醒人。根者,先天虚无之一气;一者,生天生地生万物,为道之根。学道者,能知其一则万事毕;修道者,能得其一则金丹结。欲寻其根,急当求师一诀,并审其五行之生克,攒簇之妙用,药物之铢两,火候之分数。既得其诀,谛思其妙,得意忘言,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勤而行之,三千功满,八百行完,跨鹤乘麟,白日飞升,号为真人,其乐为何如乎?
仙翁补塞遗脱,《三相类》上下二篇。上篇言还丹大丹、内外二药调和之层次;下篇论鼎器运火,自始至终之层次。二篇其言最简,其理最明。其法至详,其事至整。总《参同》大意,别立其言,自成一书,皆《参同》所未道及者,故谓补塞遗脱。言补其《参同》之所遗,塞其《参同》之所脱者也。自有《三相类》,而《参同》始能无遗无脱。仙翁虽未注《老同》,而实全《参同》。承先启后之功,岂浅鲜哉!
参 同 直 指
张紫阳真人读参同契文
大丹妙用法乾坤,乾坤运兮五行分;五行顺兮常道有生有灭,五行逆兮丹体常灵常存。一自虚无质兆,两仪因一开根,四象不离二体,八卦互为子孙。万象生乎变动,吉凶悔吝兹分。百姓日用不知,圣人能究本源。顾易道妙尽乾坤之理,遂托象于斯文。否泰交,则阴阳或升或降;屯蒙作,则动静在朝在昏。坎离为男女水火,震兑乃龙虎魄魂。守中则黄裳元吉,遇亢则无位无尊。既未慎万物之终始,复姤昭二气之归奔。月亏盈,应精神之衰旺;日出没,合荣卫之寒温。本立言以明象,既得象以忘言。犹设象以指意,悟真意则象捐。达者惟简惟易,迷者愈惑愈繁。故之修真之士,读《参同契》者不在乎泥象执文。
参同契直指序
七返九还,金液大还丹之道,为天地所秘,为鬼神所忌。历圣口口相传,不记文字。所以学道者如牛毛,明道者如麟角;加之旁门三千六百, 曲径七十二家,以邪混正,以假乱真。虽有一二志士,玉石不分,若水负天涯之姿,高明之见者,其不为邪道所惑也,有几人哉!东汉魏伯阳真人,得长生阴真人之传,会悟圆通,了却大事。垂悯后生好道之流,准《易》道而作《参同契》,分上中下三篇。首叙御政之道,中叙养性之理,末叙伏食之方。罗列之条,贯通一理,别开门户,多设寓寓,接引方来;以有象比无象,以有形示无形。其中药物火候,无一不备。书成之后,请诸方州里事景休徐公,遂笺注三篇,发明《契》中奥妙。魏真人又传同郡淳于叔通;淳于氏又作《三相类》上下二篇,补塞《参同契》之遗说,于是金丹之理,尽出而无余蕴矣。如三翁者,皆统回参证《心印》成书,非他一切模仿猜疑可比,此又《参同契》中之参同。后世万卷丹经,皆本于此。所以人皆称为万古丹经之主。朱子作考异注解《参同》;程子象山,亦尝赞美,可知此书为儒道之所共赏者也。穷尽此书,流世已久,次序紊乱,注疏家各出己见;或以前者为后,后者为前;或以经文与注语相混,或将序文与正文夹杂。不但文意不贯,次序大错,且并不分何者是经,何者是注,何者属于魏,何者属于徐,何者属于淳于,竟似魏真人一人之书。更有无知之辈,或流而为采战,或误而为烧炼,毁谤圣道,埋没真宗,大失三翁度世之婆心,其罪当可言乎?乾隆壬寅岁,偶得无名氏翁真人注、上阳子陈真人注。其经注各分一类,节序前后相贯,经自经,注自注,补塞自补塞,文自文,序自序,朱蓝分判,皂白显然,千百年真经之冤屈,至此方伸。二注,陈较于翁尤为整齐,因取陈本为据,其正文次序,似有不贯者,略为更移,分节注释,其中一切比象喻言,尽皆破为粉碎。与大众细看直指,何者是炉鼎,何者是药物,何者是阴阳,何者是五行,何者是先天,何者是后天,何者是火候,何者是烹炼,何者是内外,何者是始终,朴实尽露,肯綮尽现。书成之后,名日《参同直指》。倘有同志者见而阅之,则知《参同》之道,乃历圣口口相传之秘。而悟元之注,无非野狐葛藤之语。正文节序,或有不贯之处,尤赖后之高明者改正矣。
时 大清嘉庆四年岁在已末春王正月元旦日栖云山
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自序于自在窝中
《参同契》经文直指上篇
东汉魏伯阳真人着
栖云山悟元子刘一明解
上篇叙以御政
乾坤刚柔,配合相包。阳秉阴受,雌雄相须。须以造化,精气乃舒。坎离冠首,光映垂敷。玄冥难测,不可画图。圣人揆度,参序元基。四者混沌,径入虚无。六十卦周,张布为舆。龙马就驾,明君御时。和则随从,路平不邪。邪道险阻,倾危国家。
大道无声无臭,非色非空,有何可言?然无声无臭中而藏阴阳,非色非空里而含造化。果若无言,阴阳消息何以知?造化机密何由晓?故古人云:“道本无言,言以显道。”天不私道,龙马负图出河,泄露天机。伏羲氏则之而画先天八卦,又重而为六十四卦。降之文王,又变出后天八卦,衍而为后天六十四卦,分而为三百八十四爻。而又系之以辞,明吉凶之理,宣圣十翼,阐义文之义。于是先天后天之理,详明且备,天地造化之道昭昭矣。故《易》之一书,为中国希贤希圣之理窟,修道立德之根本。儒门之所遵者此书,道门之所则者此书。黄帝《阴符》,老子《道德》,其理其义,皆与《易》理暗合。然诸圣奥语妙义,后世罕能测其端倪,难以窥其畔岸。即有一二良材志士,总得一言半语,亦无下手处。伯阳仙翁,老婆心多,推诸圣度世之心,准《易》道而发《明符》、《道德》之秘,千百比喻,曲尽其说,盖欲人人成道,个个了真。后来丹经子书,皆本《参同》而作。是以《参同》为万古丹经王。丹经之名,实本于此,金丹之名,亦始于此。夫人秉天地阴阳五行之气而生身,身中即有此阴阳五行之气、阴阳五行之德。气属命,德属性。是性命乃天地阴阳五行之气而成。修性命之学,离天地阳阳五行之道,再无别术矣。《易》即天地阴阳五行之道,能明《易》道,而圣道可知。故《易》道以乾坤为首而叙卦。《参同》亦以乾坤为首而叙道,是《参同》之理,本于《易》理也。《易》以乾坤为首者,干者健也,取象为天,天阳而至刚,刚主健,故曰干刚;坤者顺也,取象为地。地阴而至柔,柔主顺,故曰坤柔。乾坤定位,刚柔相包,干阳之气禀,与坤阴之气承受,一雌一雄,相资而行造化,则阳之精、阴之气得以舒畅而生万物矣。《易》以坎离而为中者,坎外阴而内阳,象月;离外阳而内阴,象日。日月者,天地之精魂,代天地而行造化,乃气运之冠首。日照月临,光映垂敷,四时行而万物生长收藏,皆自然而然。天地刚柔之所以能舒精气,日月来往之所以能垂光耀,还有个无形无象物事在内运动。其理至神至妙,难以测识,不可画图,故圣人揆度阴阳消息,参序其元本根基,以示其奥。四者混沌,径入虚无者,《易》以乾坤为体,坎离为用。四者混沌,而归于虚无一气,一气流行,阴而阳,阳而阴,阴阳交错,始于屯蒙,终于既未。余六十卦阴阳迭运,张布而为舆。龙马就驾,运毂正轴,以行造化,此《易》之大略也。首出庶物之圣,乘六龙以御天。动静随时,一与《易》准,不敢稍有差错。盖 《易》以阴阳和平为本。御政者,观天道,执天行,是谓能和,和则万民随从,王道坦坦,路平不邪矣;御政者,违天道,失天行,是谓不和,不和则上下不应,邪道险阻,倾危国家矣。比之修道者,以刚健柔顺为体,以刚柔中正为用。刚柔合一,如乾坤之匹配;刚柔中正,如坎离之光垂。刚柔相当,健顺混成,精气充足,心君虚灵,挥然天理,心正心身可修矣。盖治身治国一理也,心正君正一道也。未有君不正,而能御时;未有心不正,而能全道。仙翁首以《易》理御政,提出为纲领。特以性命之道,一《易》道。修身之事如御政。不明《易》道者,不能修性命;不明御政者,不能修身心。《易》道御政,皆以阴阳相和为本。修持性命,含阴阳相和之道,其外再无二法矣。此节重在一和字,和则路平不邪,不和则拃道险胆,学者可不先知其和乎?
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谓万乘之主,处九重之位,发号出令,顺阴阳节。藏器俟时,勿违卦月。屯以子申,蒙用寅戍。余六十卦,各自有日。聊陈两象,未能究悉。立义设刑,当仁施德,逆之者凶,顺之者吉。按时法(疑为“发”)令,至诚专密。谨候日辰,审查消息。纤芥不正,悔吝为贼。二至改度,乖错委曲。隆冬大暑,盛夏霜雪。二分纵横,不应漏刻。水旱相伐,风雨不节,蝗虫涌沸,群异旁出。天见其怪,山崩地裂。孝子用心,感动皇极。近出己口,远流殊域。或以招祸,或以致福,或兴太平,或造兵革。四者之来,由乎胸臆。动静有常,奉其绳墨。四时顺宜,与炁相得。刚柔断矣,不相涉入。五行守界,不妄盈缩。
上节言阴阳相和,而后可以有为矣。但有阴阳,必有生杀,生杀分明,阴阳相须。以之治国,则国可以治,以之修身,则身可以修。盖修真之道,所以法天效地,一言一行,必须谨密,暗合天地造化,方能与天地合德,夺天地之气数为我有。《系辞》传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夫修辞立其诚,所以进德也。因其进德,所以言必诚。室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居其室,而能慎其独,则静观密察,言不妄出,一出其言,言必尽善。言善则有信,有信则行无不当,可以动天地,感人物,故千里之外应之。御政之主,观天道,执天行,发号出令,必顾阴阳之节,而不敢有违于天行者,盖以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修道者,用刚用柔,仿御政者,发号出令。顺阴阳节,未有心不正而身不修,性不尽而命不立者也。何为发号出令,顺阴阳节?阳节所以生发万物,阴节所以收敛万物。修道有进退之法,当阳而用阳,当阴而用阴。用阳者进也,用阴者退也。进退各有其节,是谓天人合发,顺阴阳而号令也。藏器俟时,勿违卦月者,一年十二月,上(“上”原文为“下”)六月属阳。下六月属阴。自子至巳,复、临、泰、大壮、夬、干,六阳卦统之;自午至亥,姤、遁、否、观、剥、坤,六阴卦统之。阴阳卦气,各行其时。十二月行六十卦,共三百六十日;一日行一爻,共行三百六十爻;一月三十日,行五卦共三十爻。自冬至后行起,始于屯蒙,终于既未。如屯蒙二卦;屯乃坎震合卦( ),坎为水,震为雷,雷在水中,阳动于阴中也。屯以子申者,坎在子,为水。水生于申,旺于子,阳气至子而升,阳用事也。蒙乃艮坎合卦( ),艮为山,坎为水,水在山下,阳气止于阴中也。蒙用寅戌者,艮在寅藏火,火生于寅,库于戌;阳气至戌而藏,阴用事也。屯主生阳,蒙主养阳。修丹之道,藏器于身,待时而用。当进阳而阴中返阳以进火,如屯阳动阴中也;当阳足而阳中运阴以退火,如蒙阳止阴中也。余六十卦,各自有日者, 月五卦,三百六十日,行六十卦。即上节六十卦周张布为舆也。聊陈两象,未能究悉者,举此屯蒙两卦,反正之象。其余五十八卦,一反一正,各行卦气,可以类推而知,不必究悉矣。六十四卦,只言六十卦者,盖造化之道,以乾坤为体,以坎离为用,六十卦皆乾坤坎离四卦,一阴一阳变化而生出者也。修道者,若知此中消息,则明损益,知昏晓。以乾坤为体,以坎离为用,一动一静,而六十卦自然而然,不执卦象,自合卦象也。立义设刑,当仁施德者,义刚主刑,仁柔主德。当刚而刚,以义施刑;当柔而柔,以仁施德。设刑以去客气,施德以养王气。义以成仁,仁以济义,仁义并行,刑德两用,大丹始成。违此者,则阴阳乖戾而凶;顺此者,则阴阳调和而吉。故必按节侯,发令施为,神明默运,志诚专密,防危虑险,谨侯阳生阴生之日辰。审察消息而运用之,不敢稍有懈怠也。诚之一字,为修道者成始成终之物。纤芥不正,便为不诚。不诚则悔吝为贼,阴阳不时,二至改度,阴阳不和,二分纵横,有等等凶象发现。纵大道在望,未许我成。果其刚柔正中,一诚格天,凶可变吉,险可得易。即如孝子诚心,便可感动皇极。昔大舜遭父母之难,号泣旻天,略无怨言,完廪浚井,莫敢有违。瞽瞍焚廪掩井,皆不得死,天子报孝子也如此。修道者,若能以人心合天心,颠倒明阳,只在片时。天有违乎?天不我违,而况于人乎?况乎鬼神乎?近出己口,远流殊域者,即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若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故或招祸,或致福;或兴太平而百体具理,或造兵革而六城猖狂。吉凶祸福,皆在心胸一念之间耳。盖方者心之声,有诸内,形诸外,心正则言善,致福而兴太平;心不正则言不善,招祸而兴兵革。故必动静有常,奉其绳墨,不偏不倚,随时随事,顺之逆之,与四时阴阳之气相得,则用刚用柔,皆得其当,于此断而有准。《系辞》传曰:“动静有常,刚柔断矣”者,即此之谓也。刚柔有断,自不至于宜刚而涉于柔,宜柔而入于刚。金木水火土,五行各守其界,五元五德,各安其位,亦自不妄盈缩,浑然一气,天理流行而不息矣。此节重在动静有常 句。能动静有常,即是发号出令。顺阴阳节,即是五行守界。不妄盈缩,即是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一有常而志诚专密,无行不顺,无言不善。逆之顺之,进之退之,无可无不可矣。
易行周流,屈伸返覆。幽潜沦匿,变化于中, 包囊万物,为道纪纲。以无制有,器用者空。
上节言发号出令,必须阴阳节而后得吉。人或以为有心作为,而实非有心也。试思易卦之行,一气上下,周流六虚,其屈伸返覆之机,幽潜沦匿,虽不可见不可闻,然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其中变化无穷,包囊万物,为道之纪纲。盖屈伸返覆者,一阴一阳之谓道;变化于中者,阴阳不测之谓神。以神运道,以道显神,是以无而制造其有,以器用而归于空。《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易何心哉?性命之道,一易道也。易无心,修道亦无心,无心之用顺时而用。顺时者,顾其理也。顺理而行,动出于天,不自于人,何心之有哉?
故推消息,坎离没亡。言不苟造,论不虚生。引验见效,校度神明。推类结字,原理为证。坎戊月精,离己日光。日月为易,刚柔相当。土王四季,罗络始终。青赤白黑,各居一方。皆秉中宫,戊己之功。
上节言有以无为用。但无之用人难测度,故圣人推明阳来往消息,坎离会合没亡,以有象比无象,以有形喻无形。言不苟造,论不虚生,引其所验,而见效者,校度其阴阳神明之用,推其类而结字,原其理而为证,使人易知易会。如坎纳戊为月精,离纳己为日光。阴中含阳,阳中含阴,以日上月下,合而为易,取刚柔相当之义,此推其同类相从而结字也。夫如土王四季,罗络金木水火而为一气,始而终,终而始,始始终终,流行不息。青木赤火,白金黑水,各居一方,皆秉中宫之土调和而相合之。是相合之功,皆赖戊己。金木水火土,混而为一,是谓攒族五行,此原理为证也。推类原理,无可以因有而知,空可以因器而晓矣。
朔旦为复,阳炁始通。出入无疾,立表微刚。黄钟建子,兆乃滋彰。播施柔暖,黎蒸得常。临炉施条,开路正光。光耀渐进,日以益长。丑之大侣,结正低昂。仰以成泰,刚柔并隆。阴阳交接,小往大来。辐辏于寅,运而趋时。渐历大壮,侠列卯门。榆荚堕落,还归本根。刑德相负,昼夜始分。夬阴以退,阳升而前。洗濯羽翮,振索宿尘。干健盛明,广被四邻。阳终于巳,中而相干。媾始纪序,履霜最先。井底寒泉,午为蕤宾。宾伏于阴,阴为主人。遁世去位,收敛其精。怀德俟时,栖迟昧冥。否塞不通,萌芽不生。阴申阳屈,没阳姓名。观其权量,察仲秋情。任畜微稚,老枯复荣。荠麦牙蘖,因冒以生。剥烂肢体,消减其形。化炁既竭,亡失至神。道穷则返,归乎坤元。
上节言推阴阳消息,坎离没亡以立言。此节合下节,皆申明阴阳消息,引验见效之义。何以见阴阳消息?如冬至朔旦,日从南回北,地下一阳生,在卦为复( )。阳气方生,阳为主而阴为宾,复彖辞曰:“出入无疾。”特以阴阳出入,出入俱无疾伤。出之者,阳当进也;入之者,阴当退也。立表微刚者,表所以验晷影之长短。微刚者,阳气方生也。立表以测日影方长,即知地下阳气方生也。微阳方生,律应黄钟。月建于子,为十一月。阳进之兆,于此滋而渐彰。天之阳气,播施而始物;地之阴气,柔暖而生物。黎蒸皆得天地阴阳相交之气,资始资生,而得其常矣。比之修道者,刚气方振,其气尚微,当养此一点生机,以为返本还元之根基,而不可须臾有离者也。日自冬至渐回至小寒,二阳生,在卦为临( )。大造炉中,阳气施条,开通道路,光耀始进,晷影于此益长。月建在丑,律应大吕,为十二月。比之修道者,刚气漫长,临炉下功,条理身心,抑阴以开路,扶阳以正光,渐次而进,功夫不缺。亦如日之益长也。日自小寒回至立春,三阳生。正气结满地中, 自低而昂,天气从此上升,地气从此下降,内阳外阴,在卦为泰(),泰者,刚柔并隆。阴阳交接,小住而大来。阴顺阳健,其气温和,如辐辏成轮,阳阳同途,浑然一气。月建在寅,为正月,比之修道者,刚气进于中正,客气伏首,阴阳调停,性情和平,刚而不燥,柔而不懦也。日自立春回至春分,运而趋时,由温而渐热,四阳生,在卦为大壮( )。月建在卯,为二月。卯者,木旺之地,生德之门。然大壮内藏不壮,故此时榆荚随落,还归本根。德中带刑,刑德相负,阴阳分离,昼夜从此而分,日渐长而夜渐短。比之修道者,阳刚之气壮盛,须当沐浴温养,归于本根,以戒不虞,俟其阴气自退,阳气自长,不可强制,以招客气,所谓“勿忘勿助”者是也。日自春分渐回至清明,自此阳气渐长,阴气渐消,阴气将尽,阳气将纯,五阳生,在卦为夬( )。月建在辰,为三月。夬者,决阴以退,阳气升而前进也。比之修道者,刚气旺盛,阴气微弱。从此可以洗濯一身积习之旧染,抖去人心乎生之宿尘,振羽翮而一往直前矣。曰振者,振发道心之刚气也;曰索者,索求人心之秽污也。以道心制人心,无徽不入,不使有一毫客邪之气,留于方寸之内也。日自清明回至立夏,六阳生,在卦为干( )。月建在巳,为四月。干健盛明,光被四邻,两间纯是阳气,万物于此而皆荣旺矣。比之修道者,阳刚进于纯粹至精,复见干元面目。良知良能,浑然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如一轮红日,照于天中,万般阴邪,尽皆消灭。此进阳火之事,用九之道也。阳气至巳而极。阳极必阴,即有阴气相干。日自立夏交夏至,自北而回南,地下一阴生,在卦为姤( )。从此阴气继阳气,而序有履霜之兆。一阴生,非有霜之时。然霜之履,即于此始,乃阴气之最先者。当此之时,井底泉水寒凉,应地气也。月建在午,为五月,律应蕤宾,阴气宾伏地下,阳气当退,阴气当进,而阴为主人矣。比之修道者,阳刚增进于极盛,必须将此阳刚保守,煅炼成了永久不坏之物,方为极功。保守之功,即运阴符之功。阴符者,阳极当以阴养之。以阴养阳,阳气不亢,阴阳符合之谓。阴符之阴,非外客气之阴,乃阳气收敛退出之真阴,这边真阳退,那边真阴生。真阴生而假阴自消自化。若阳气不退,真阴不现,阳极必阴。一阴潜生,客气又来,得而复失,大事去失。故阳刚进至于纯,阴符之所必用。亦如五月之姤,而阴为主人矣。但用阴须要认的真假,真阴顺其真,假阴顺其假。顺真能养阳,顺假能伤阳。故姤之象传既曰:“勿用取女,不可兴长。”又曰:“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一真一假,天地悬隔。”故坤卦初爻,有腹霜坚冰至之戒。此用阴所当谨慎者也。日自夏至回于小署,二阳退而二阴生,在卦为遁( )。月建于未,为六月,阳气从此收敛。比之修道者,遁世去位,收敛精神,怀德俟时,栖迟昧冥,韬明养晦,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不使有客气乘间而伤也。日自小暑,渐回至立秋,三阳退而三阴生,在卦为否( )。月建在申,为七月。此时天气下降,地气上升,万物闭塞而不通,虽有萌者而不生也。比之修道者,刚道退于中正,柔道进于中正,刚柔相当,以柔养刚,其阴用事,如没阳姓名矣。日自立秋,回至秋分,四阳退,而四阴生,在卦为观( )。月建在酉,为八月,于时为中秋,刑中有德,任蓄微稚,老枯复荣。如万物皆敛,而芥麦反发芽长糵,因冒以生。比之修道者,刚为柔养,生机在内,虽外暗而内实明。亦如中秋刑中有德也。日自秋分,回至寒露,五阳退,而五阴生。在卦为剥( )。月建在戌,为九月,阳气从此消灭其形,万物殒落。比之修道者,剥烂后天幻化之肢体,消灭有形刚燥之气性。化气既竭,无识无知,亡失至神,不神而神矣。日自白露回至立冬,六阳退,六阴纯,道穷则返,在卦为坤( )。月建在亥,是为十月,纯阴无阳。比之修道者,刚气退藏,养到空无所空,归于无声无臭至静之地矣。过此而往,静极复动,别有妙用也。后附六阴六阳一图,以备参考。
晦朔之间,合符行中。混沌鸿蒙,牝牡相从。滋液润泽,施化流通。天地神明,不可度量。利用安身,隐形而藏。始于东北,箕斗之乡。旋而右转,呕轮吐萌。潜潭见象,发散精光。昂毕之上,震出为征。阳炁造端,初九潜龙。阳以三立,阴以八通。三日震动,八日兑行。九二见龙,和平有明。三五德就,干体乃成。九三夕惕,亏折神符。盛衰渐革,终还其初。巽继其统,固际操持。九四或跃,进退道危。艮主进止,不得逾时。二十三日,典守弦期。九五飞龙,天位加喜。六五坤承,结括终始。韫养众子,世为类母。上九亢龙,战德于野,用九翩翩,为道规矩。阳数已讫,讫则复起。推情合性,转而相与。循环璇玑,升降上下。周流六爻,难可察睹。故无常位,为易宗祖。
上节以一岁十二月,比阴阳进退之道。此节又以一月三十日,比明阳进退之道。总以明顺阴阳节之运用耳。月与日,一岁十二会,每月一会。当晦朔之间,日月相合,如符契行于中道。中道者黄道,日行之道。日道月道,相交而行,正在晦尽朔初之时。当此之时,阴阳上气相交,混沌鸿蒙,牝牡相从,阳抱阴、阴抱阳,和气抟聚,滋液润泽,阳施而阴化,一气流通。然其牝牡相从,施化流通之机,无形无迹,不可见不可知,虽天地神明,不可度量,而况于人乎?比之修道者,虚极静笃,利用安身,隐形而藏,万物难伤,造化难移。盖天地能役有形,不能役无形;能役有气,不能役无气,能役有心,不能役无心也。始于东北箕斗之乡音,月光至东北,全消纯阴之象,《易》所谓“东北丧朋”也;旋而右转,呕轮吐萌,阴下生阳,潜潭见象,发散精光。于毕昴西南坤地,坤中孕震,现蛾眉之光,是谓“震出为微”,阳气造瑞之始,《易》所谓“西南得朋”也。此时微阳初生,在干卦为初九之潜龙。比之修道者,静极而动,虚室生白,一点真灵之光,从黑暗中发出。这一点真灵,易失而难寻,幸而见之,急须收入壶中,以为返本还元之基。保之惜之,须臾不可有离者也。月之阳光,于三日而立基,阳气于八日而始通。通者,阴气始,与阳气相通而和平也。三立者。三日震动;八通者,八日兑行。光有兑象,阴中阳半,其平如绳,似乎弓弦,是谓上弦。在干卦为九二之见龙。比之修道者,阳刚进于中正,则和平有明,阴气顺从,不隐不瞒,可以不为外物所伤矣。月至十五,三五德就,光气圆满,三阳纯全,干体乃成,在干卦为九三之夕惕。比之修道者,精神充足,刚气壮盛,三五合一,金丹有象。然阳极于上,必亏折于下,盛衰相革,终还其初。夕惕者,防危虑险,以戒不虞也。月至十八,一阴潜生,光气始亏,巽继其统,阳光于此渐退。比之修道者,刚气进添至极,须当以柔接之,固济操持,保养其刚。在干卦为九四之或跃。或之者,疑之也。疑其进退于道有危,谨慎之至也。月至二十三日,阳中阴半,有艮之象,其平如绳,亦似弓弦,是谓下弦,艮主进而当止。比之修道者,阳刚退于中正,刚柔合一,不偏不倚之谓中矣。当此之时,须当沐浴,不得逾时,退之太过。在干卦为九五之飞龙。飞龙者,刚健中正,纯粹之精,刚而不至躁,柔而不至懦,通权达变,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如月二八一斤,金水相停,光进不至于极,光退不至于暗。到此地位,良知良能,道心常存,人心安静,浑然天理,止于至善,复见本来刚柔如一之面目,我命由我不由天。天即我,我即天,与天为徒,岂不加喜乎月至三十,六五坤承,阳光尽藏,纯坤之象。阳气一周,从坤而始,从坤而终。是坤者,结括阳气之始终者也。惟其结括阳气之始终,故韫养众子。又复阴极生阳,世为类母,生生不息。在干卦为上九之亢龙。亢者,阳之极也。阳光退至于纯坤,得坤温养,其气充满于内,静极而动,阴阳抟聚,故有战德于野之象。此亢龙战野,与《周易》乾坤上九上六辞稍别。《周易》亢龙,以阳太过言之;战野以阴不顺言之;契中亢龙,以阳到纯处言之;战野以阴阳相合抟聚言之,须要看战德二字。战德于野,是明示有阳德;不可无阴德。借阴养阳,阳气极而返于本根,又从阴中复发,故下文紧接曰“用九翩翩,为道规矩”。翩翩,飞翔上下之义。干卦曰:“用九见群龙无首,吉。”修道者,能如月光盈亏之规矩,当进刚而即进刚,当用柔而即用柔,变化随时,刚柔有准;翩翩不定,或上或下;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刚之迹俱化,不刚而刚,刚而不刚,惟见于空。刚而养到空地,阳之数已讫,归于坤元。阴极生阳,讫则复起,推情合性,转而相与,大药发生,由微而着,如璇玑循环,升降上下,周流于六阴六阳之爻位。此乃至神至妙之天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非寻常之可能察观者。故《易》之阴阳,无一定常位,而乾坤六阴六阳,为《易》之宗祖。其余六十二卦,皆乾坤阴阳随时变化之所出。识得乾坤阴阳变化之道,是得其《易》之宗祖。用九用六,不失其时;进之退之,六十二卦,皆在运用之中,自合一岁日。行南北之节候,自契一月,月光盈亏之气机,不必泥文执象,可以得象忘言,得意忘象矣。后附月光盈亏图,以备参考。
恒顺地理,承天布宣。玄幽远眇,隔阂相连。应度育种,阴阳之元。廖廓恍惚,莫知其端。先迷失轨,后为主君。无平不陂,道之自然。变易更盛,消息相因。终坤复始,如循连环。帝王承御,千载常存。
上二节以一岁一月指示阴阳互用之理,详明且备矣。夫修真之道,一阴一阳之道,阳主刚健,阴主柔顺。进阳者,进刚健也;运阴者,运柔顺也。进刚健必进于中正,方为健;运柔顺必运于中正,方为顺。刚至中正,刚而不躁;柔至中正,柔而不懦。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则本性圆明,不偏不倚之谓中,金丹结矣。但金丹之道,以天地为炉鼎,刚必如天之无物能伤,刚健得矣;柔必如地之无物不裁,则顺得矣。恒顺地理者,法地之柔顺,无物不裁,无物不生也,承天布宣者,微(似误)天之刚健,无物不始,无物能屈也。能法地,则柔顺配地;能效天,则刚健配天。果能刚健如天,柔顺如地,则易知简能。即良知良能,浑然天理,至善而无恶矣。试观天上地下,其气至玄至微,其形至远至眇,似乎彼此隔阂,又却其气潜通而相连。相连者,应其度数,育其种类,万物皆随时发生。其发生处,即是阴阳元基。这个元基,虽玄幽远眇,寥廓而难即,恍惚而难测,莫可知其端倪。然观其地之生物长物,莫知其端者,亦可以稍知其端矣。《易》之坤卦辞曰:“先迷后得主。”传曰:“先迷失道,后顺得常。”盖地至阴而无阳,承天之阳以为阳。天之阳气来,则地阳;天之阳气去,则地阴。当天气下降,地气上升,阴气用事,阳气退避,万物闭塞而不通,是地无阳,如迷而失轨,无主君也;当天气上升,地气下降, 阳气用事,阴气顺命,万物折甲而通泰,是地有阳,如顺而得常,有主君也。先迷失轨,阳极而阴,阴用事,后为主君;阴极而阳,阳用事。阳用事,万物通,如地之平;阴用事,万物塞,如地之陂。天地之道,大往小来,小往大来,无有阳而不阴,平而不陂。其阴阳平陂,皆道之自然。虽天地亦无心也,故变易之道,阴阳更盛,阳极则阴,阴极则阳,消息相因,终于坤而又复始,如循连环。凡此皆以明天地阳健阴顺、阴阳一气流行之理也。若帝王承天御治,法天效地,刚柔并用,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以之治世则世治,以之修道则道成。内可成己,外可成人。虽千载常存,享寿无疆,较之常人,更为甚易。昔伏羲神农修此道,而享寿万余;黄布修此道,而乘龙上天,此为证验也。
御政之首,鼎新革故。管括微密,开舒布宝。要道魁柄,统化纲纽。爻象内动,吉凶外起,五纬错顺,应时感动。四七乖戾,誃离俯仰。文昌统录,诘责台辅。百官有司,各典所部。原始要终,存亡之绪,或君骄佚,亢满违道;或臣邪佞,行不顺轨。弦望盈缩,乖变凶咎。执法刺讥,诘过贻主。辰极受正,优游任下。明堂布政,国无害道。
以上借《易》理,或言天道,或言王道,或言圣道,分而论之。此节总结局于御政,以明返还之功。返还者,后天中返先天,有为之功用,故曰御政之首。鼎新革故,返还之道,欲其取新也。然欲取新,莫先于革故。故者,旧染之污也。革去旧染之污,则人心静矣。鼎者,煅炼药饵之器。所以取物之新,鼎中之物炼新,则道心生矣。管括微密者,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在至隐至微处下功力,所以使人心之柔顺也。开舒布宝者,化裁存乎变,推行存乎通,于一举一动处运神机,所以发道心之刚健也。人心柔顺,道心刚健,则革故而鼎新,鼎新而革故,自无挥然天心,至善而无恶矣。然其鼎新革故之要道,总在道心耳。要道魁柄者,魁柄为北斗第七星,一名标星,一名破军星,又名天罡星。天罡统造化之权,为北极执法之臣。所以运周天之星宿,为众星之纲纪,造化之要道。天罡动之得正,则五纬众星各守其位,二十八宿皆应时而转,不失节侯而吉;动之稍错,则五纬众星不顺其常,二十八宿皆乖戾誃离,失其次序而凶。凡此皆因人事谋为臧否感之。文昌星共六星: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禄,五曰司命,六曰司寇,乃天之六府。主集记天道,统录休咎,诘责人间台辅百官有司,各典所部之善恶。善则垂象吉,恶则垂象凶。原其垂象吉凶之始,要其人间祸福之终,可以知其存亡之绪矣。故或君骄佚,亢满自居,有违治道;或臣邪侫,行不顺轨,失其政事,必致天象朔望盈缩,乖变失常,而着凶咎。此其责,在执法之臣不严,为人刺讥,且且贻过于主,害莫大焉。盖魁柄随时运动,则辰极守正,居于其所,游优任下,而众星共之。交宫过度,运动四时,万物生成。执法者,谨慎顺轨,则君王恭已南面,坐明堂而布政事,帝道遐昌。修道者,道心之真情,具有刚气,如天上之魁柄,国家之执法者也。道心之真知,主乎觉照,如天上之文昌统录也。道心之主宰,如天上之辰极、人间之国君也。真情不昧,五元五德,彼此相生、浑然一气,如魁柄所指不忒,五纬错顺,应时感动也。假情一发,五物五贼,彼此相克,各一其性,如魁柄所指有错,二十八宿,乖戾誃离俯仰也。真知觉照,签察六根门头、七情六欲、五物五贼之妄动,如文昌统录各典所部之善恶也。心君主宰中正,如辰极居所守正,国君明堂布政也。修道者,而能振道心制人心,则真情不昧,真知常存,阴气渐化,阳气渐纯,鼎新革故,性定命凝,自有为而入无为,百体俱理,万虑俱息,更何有骄亢违道,邪侫失轨,凶咎之害乎?噫!修真之道,亦一御政之道。若明御政之吉凶,则修真之吉凶可知。仙翁上篇,首以御政比修真,妙哉!微哉!
《参同契》经文直指中篇
中篇引内养性
将欲养性,延命却期。审思后末,当虑其先。人所秉躯,体本一无。元精云布,因炁托初。阴阳为度,魂魄所居。阳神日魂,阴神月魄。魂之与魄,互为室宅。性主处内,立置鄞鄂。情主营外,筑垣城郭。城郭完全,人物乃安。爰斯之时,情和乾坤。干动而直,炁布精流;坤静而翕,为道舍庐。刚施而退,柔化而滋。九还七返,八归六居。男白女赤,金火相拘。则水定火,五行之初。上善若水,清而无瑕。道之形象,真乙难图。变而分布,各自独居。类如鸡子,白黑相符,纵广一寸,以为始初。四肢五脏,筋骨乃俱。弥历十月,脱出其胞。骨弱可卷,肉滑若铅。
古仙云:“修性先修命,方入修行经,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 病。”盖性为阴,命为阳,阴阳两用,性命双修,方能入于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之境。故未修性之先,须急修命,既了命之后,又当修性。未有不修命而超凡,未有不修性而入圣。仙翁以养性之道而首提曰:“将欲养性,延命却期。”正以示欲养其性,不可不先延命也。若是上智利根,不待修命,而即修性,一了百当,直登圣域。然上智之人少,中下之人多。若不先修命,而即养性,则为一己之阴,倘有一毫渗漏,未免有抛身入身之患。故必先修有为返还之道,以固其命基,再行抱一无为之道,以了其性宗,性命兼了,本生不灭,与天地同良久矣。但延命之道,却期之道也。却期者,却其死期之谓。能却死期,方能延命。然欲却期,须要审思其如何死。审思如何死,尤当先虑如何生。生者先也,死者后也。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盖未知如何生,即不知如何死;既知如何生,即知如何死。能知生死之机,于是却其死而延其生,不难矣。原夫人所秉驱,体本一无,因凡父凡母,男女交合,元精元气托初,自无而生有。男之气属阳,女之气属阴,阴阳二气交度,男女魂魄,即居于其间。魂为阳神如日,魄为阴神如月,魂魄互为室宅。魂属性,主处内,立置鄞鄂之密室;魄属精,主营外,筑垣城郭之外宅。鄞鄂如内之五脏六腑,城郭如外之四肢百骸。城郭完全,而人物方能安居于内。爰此阴阳交度之时,男女以情相合,如干上坤下。乾坤相配,干动而直,气布精流;坤静而翕,为道之舍庐。在男刚道,一施而退;在女柔道,化而滋生。阴阳上气,凝而成象,胎元已结。九者金之数,七者火之数,八者木之数,六者水之数。九还七返,八归六居,金木水火之气,皆入胎中。九还七返,八归六居,与逆用还返之义不同。此返还,乃男女阴阳之气,返归于胎中,自外入内之说。盖男之精白,属金;女之血赤,属火。金火之气相拘,抟聚一处,金中有水之气,火中有木之气,则水定火。火去炼金,水去济火,木去生火,金去生水,金木水火,自相熏蒸,其中变化,自有真土,此五行所生之初也。胎中虽是五行变化,当阴阳交度之际,暗中即有一点先天造化入内,而先生水。这个水,乃先天先地而生,清而无瑕。为道之形象,真乙难图,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男女精血,非此水亦不能为工。是水也,无形而能生形,是以变化不测,一变为水而生肾,二变为火而生心,王变为木而生肝,四变为金而生肺,五变为土而生脾。变而分布,独居一方。然虽独居一方,而五行之气,仍聚一处,类如鸡子,白黑相符。黑为阴,白为阳,阴阳符合,一气浑含,故曰纵横一寸,以为始初。始初者,根本也,一气为根本。根本立,则枝干自发,故曰“四肢五脏,筋骨乃俱。”言四肢五脏筋骨,皆自一气变化而成全也。弥历十月,气足形全,脱出其胞,骨弱可卷,肉滑如铅。此生人之道则然。若人审明此生身之理,调和吾身真阴真阳,逆而修之,仍了胎中之一息,结为圣胎,温养十月,身外有身,造化由我,可以却死,可以延生矣。噫!逆则成仙之道,固不易知。而顺则生人之道,亦难以晓。若知生人之道,而颠倒之间,即是成仙之道。奈何人不审思生人之道,而妄想学仙,岂不可叹乎?
坎男为月,离女为日,日以施德,月以舒光,月受日化,体不亏伤。阳失其契,阴侵其明,晦朔薄蚀,掩冒相倾,阳消其形,阴凌灾生。男女相胥,含吐以滋,雌雄错杂,以类相求。金化为水,水性周章,火化为土,水不得行。男动外施,女静内藏,溢度过节,为女所拘。魄以钤魂,不得淫奢。不寒不暑,进退合时,各得其和,俱吐证符。
上节言生人之道,系阴阳相合而成。此节乃推广其类,而证修仙之道,非阴阳相合,灵胎不结也。如坎卦为男,其体阴,象月。离卦为女,其体阳,象日。月本黑体,纯阴无阳,借日生光,每月晦尽朔初,与日一会。日以施德,月以舒光,是月受日化,而黑体得以生明,乃不亏伤也,此日月以时而交则然。若日与月失其契合常道,阴错阳差,月之阴气,侵伤日体,晦朔月蚀,掩其光辉,阳消其形,阴凌而灾生矣。盖日道月道,交斜而行。当交之时,日在下,月在上,日景射月,而月生明。若南北同度,东西同度,其体相对,掩冒其光,阴阳相争而不和,在朔则为日蚀,在望则为月蚀。日蚀者,阴掩其阳也。月蚀者,阳掩其阴也。日蚀月蚀,二者皆阴阳过胜之故。又如男女相胥,一含一吐,而能滋种。凡物雌雄错乱,同类相交,而方孕族。此皆阴阳相交,生生不息之道。又如金化为水,水性周流,不息而成章;火化为土,土厚壅积,塞滞其水,而水不得行。又如男主动而外施,女主静而内藏。若男贪女色,淫欲过度,交合过节,失其男动之本体,男反为女所拘制。此二者,阴阳和而不和,生中带杀,反生其灾矣。即此以观,则知阴阳贵于和合,尤贵于和合得其中正。得其中正,为真阴真阳;不得中正,为假阴假阳。真假之分,只在中正与不中正之间耳。修道者,用魄之真情,所以铃魂之灵性也。魄即道心,真知之刚情;魂即人心,灵知之柔性。柔性主进退而少裁制,遇物留连,见景生情,刚情多果断而有主宰。魄以铃魂,以情之刚,铃性之柔,则人心静而道心彰。性情相合,刚柔一气矣。然虽以道心制人心,得其人心柔顺即已。若制之太过,常以人心为事,则必道心又昧,明极反暗;道心中,人心乘间而生,性情乖戾,吉化为凶,故曰不得淫奢也。不寒不暑者,性不乱而情不迷,勿忘勿助之功。进退合时者,闲其邪而存其诚,执中用权之道,大小无伤,两圆俱全,各得其和,无损于彼,有益于我。性情吐真, 阴阳混成,证于日月合符行中之道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雄不独处,雌不孤居。玄武龟蛇,蟠蚪相扶,以明牝牡,意当相须。假使二女共室,颜色甚姝,令苏秦通言,张仪合媒,发辩利舌,奋舒美辞,推心调谐,合为夫妻,弊发腐齿,终不相知。若药物非种,名类不同,分刻参差,失其纲纪,虽黄帝临炉,太乙执火,八公铸炼,淮南调合,立宇崇坛,玉为阶陛,麟脯凤脂,把籍长跪,祷祝神祗,请哀诸鬼,沐浴斋戒,冀有所望;亦犹和胶补釜,以硇涂疮,去冷加冰,除热用汤,飞龟舞蛇,愈见乖张。
上节言阴阳相当,进退合时,方能修道有功。此节言孤阴寡阳,一切非类之弊,使人晓悟,改邪归正耳。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盖以有阴有阳,阴阳相合,方谓道。孤阴寡阳,阴阳各偏,不谓道。故宣圣删诗,而以关雎之篇为首者,将示其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也。夫妇之道,即阴阳造化之道。凡天地间,有情无情之物,牝者皆属阴,为雌为妇;牡者皆属阳,为雄为夫。一牝一牡,一雌一雄,一妇一夫,一阴一阳,彼此相须,方有造化。在人男女同居而生育,在物龟蛇蟠糺而孕种。举此二者,则牝牡相须,雌雄相合之理,可以类推而知。假使二女同室,颜色甚姝,结为夫妻,岂能相知而生育?此理之显而易见者。世间修道盲汉,不知阴阳配合之理,牝牡相须之道,舍自己真阴真阳性命之根,而求身外与我种类不同之物。或流而为采战,或误认为炉火,或立坛而拜斗朝真,或斋戒而请哀诸鬼,冀望延年长寿,长生不死,亦犹和胶补釜,以硇涂疮,去冷加冰,除热用汤。是犹龟飞蛇舞,龟焉能飞,蛇焉能舞,岂不愈见乖张乎仙翁此节,首提关雎龟蛇,牝牡相须之理,次以非类不同,开示后学,可谓慈悲之至。一切盲汉可以悟矣。
上德无为,不以察求。下德为之,其用不休。知白守黑,神明自来,白者金精,黑者水基。水者道枢,去数名一。阴阳之始,玄含黄芽。五金之主,北方河车。故铅外黑,内怀金华,被褐怀玉,外为狂夫。金为水母,母隐子胎。水为金子,子藏母胞。真人至妙,若有若无。仿佛太渊,乍沉乍浮。退尔分布,各守境隅。采之类白,造之则朱。炼为表卫,白里真居。方圆径寸,混而相拘。先天地生,巍巍尊高。旁有垣阙,状似蓬壶。环匝关闭,四通踟蹰。守御密固,阏绝奸邪。曲阁相通,以戒不虞。可以无思,难以愁劳。神炁满室,莫之能留。守之者昌,失之者亡。动静休息,常与人俱。
上节言修道必须寻同类有情之物方能济事。若非其类,万无一成。但修道有二法:一以道全角之事,一以术延命之事。上德者,以道全其形,抱元守一,行无为之道,即可了事。故曰上德无为,不以察求也。下德者,以术延其命,由勉抵安,行有为之道,方能还元。故曰下德为之,其用不休也。夫上德之所以不察求者,以其上德之人,天真未伤,客气未入。若顿悟本性,无修无证,直超彼岸,察求之功无所用。下德之所以用不休者,以其天真已亏,知识已开,虽能顿悟本性,不能斩然驯顺,必用渐修之道,增减之功。增而又增,减而又减,直至无可增减。义精仁熟,方到休息之处,此不休之用所由贵也。上德下德,身份不一,故其用亦异。若下德者,到义精仁熟时,亦与上德者,同归一途也。所谓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之一也。试明下德其用不休之旨,不休之用,即后天中返先天之道。后天中返先天,即知白守黑之道。白者,莹净道心也。黑者,晦暗人心也。知其白,则道心实;守其黑,则人心虚。道心实,则真知常存;人心虚,则灵知不正。真知灵知两而合一,刚柔相配。其中恍惚有象,杳冥有精,而神明自来矣。神明即先天真一之气,又名先天真一之精,又名谷神。谷神乃阴阳二气混合之神。阴阳分散,此神晦暗,其体黑而失其明,如神明去矣。阴阳相合,此神莹净,其体白而复其明,如神明来矣。故曰知白守黑,神明自来。何谓白者金精,黑者水基?盖道心所具之真知为真情,其德原自刚健,为干家之物,取象为金精。人心所藏之灵知,为真性,其德本来柔顺,为坤家之物,取象为水基。灵知本不属水而属火,因其灵知藏于人心,能守其人心之黑,则人心虚极静笃。灵知柔顺,邪火消灭,与真知恍惚中相连,杳冥中有变,和气熏蒸,而生真一之水,是黑为水之基耳。夫水者,天一所生,乃道之枢纽,为五金之主,阴阳之本,内含黄芽,有北方河车之正气。何以知之?人心灵知虚静,客气不来;道心真知发现,生气复还,如草木在地中萌芽,其色黄嫩,其质纯水,故名黄芽。因其阳气以水而上升,又名河车;因其阳气自阴中生出,又名神明,其实黄芽、河车、神明,皆形容道心真知,一点刚健之正气耳。比象黑铅,外黑内白,内怀金华,又如被褐怀玉,外为狂夫也。人自先天交于后天,妄情生欲水,金为水母也。后天中返先天,黑中有白,精一之水,又生真知之真情,而母反隐于子胎,是水反生金矣。精一之水,又借真情而生,水为金之子,先天中运后天真情之金,生精一之水,而子又藏子母胞,是金又生水矣。金生水者,顺其所欲,所以诱彼之欢心,后天而奉天时也。水生金者,逆运其机,所以固我之命宝,先天而天弗违也。金水互生,顺逆两用,彼我无伤,而真人生于其间矣。真人,即上所渭神明,又曰圣胎,乃先天虚无真一之气,凝结而成象者。这个真人,至神至妙,非色非空,即色即空。乍沉者,寂然不动也;乍浮者,感而遂通也。色空不拘,动静自然,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阴阳五行之气,无不俱备。故曰退而分布,各守境隅。当圣胎凝结,真人有象,五元五德,混然一气;五物五贼,各守境隅。不但不能害道,而且有以助道。采之类白者,始而虚室生白,圣胎凝结也。造之则朱者,既而以火炼金,圣胎坚固也。炼为表卫者,外丹成就也。白里真居者,内丹圆明也。方圆径寸者,外圆内方,而内外一气。混而相拘者,神凝气聚,而神气混合,内外如一。神气混合,一灵妙有,法界圆通。先天地生,巍巍尊高,造化不得而拘,万物不得而屈,入于真空无碍,浑然一中之境,故曰状似蓬壶也。到此地位,圆陀陀.光灼灼,良知良能,复见娘生本来面目。原本到手,须当防危虑险,固济牢封,放曰旁有垣阙也。环匝关闭,四通踟蹰者,所以防外患,外物不入也。守御密固,阏绝奸邪者,所以除内贼,内念不出也。曲阁相通,以戒不虞者,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无隐不照,无微不入,如曲阁相通,幽明如一,不使有丝毫邪气留于方寸之中也。可以无思,难以愁劳者,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非有愁劳强作。但只无思无为,精一执中而已。以上警戒法语,是欲学者,临时谨慎,不容稍有懈怠,自取咎吝耳。盖圣胎凝结,神气充足,阳极必阴,易于致凶。守之则十月胎全丹热而昌,失之则霎时气收神飞而亡。故圣人于此,任火停轮。用阴符之道,刚以柔济,一动一静,一休一息,常与道俱,弃有为而入无为,由了命而后了性,在末生身处下功夫也。此下德为之,其用不休,由勉强而归自然之道。到得自然之处,与上德者,同是一事。以上言命理,以下言性理,学者着意。
内以养己,安静虚无。原本隐明,内照形躯。闭塞其兑,筑固灵株。三光陆沉,温养子珠,视之不见,近而易求。勤而行之,夙夜不休。伏食三载,轻举远游。跨火不焦,入水不濡。能存能亡,长乐无忧。道成德就,潜伏俟时。太乙乃召,移居中州。功满上升,膺箓受图。
修真之道,性命必须双修,功夫还要两段。外药所以了命,内药所以了性。外药者外夺造化,以复先天;内药者内保本真,以化后天。先天所以脱幻身,后天所以脱法身。世间迷人,不知圣贤立言妙义,误认外药为炉火,内药为孤修。殊不知先天真阳,从虚无中来,乃属于彼,故谓外药。先天既来,归根复命,即属于我,故谓内药。内外之分,性命之界,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元之又元。节首提出内以养己,则内外之理昭昭矣。正合篇首将欲养性,延命却期之旨。己者,性也。当金丹成就,命基已固,急须修性以脱法身。修性之道,乃炼神还虚之一着。故此节直指曰:“内以养己,安静虚无。”盖养性之道,须要安身于虚,静心于无,身心两忘,期必至于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而后已。原本隐明,内照形躯者,韬明养晦,允执厥中也。闭塞其兑,筑固灵株者,惜气养神,惟精惟一也。三光陆沉,温养子株者,精气神三宝精华,皆收敛于内,护持丹元,须臾不离也。原本灵株子珠,皆圣胎之别名。圣胎有气无质,故曰视之不见。虽视不见,近在我身,切在心胸,人所不知,而己独知,须宜绵绵若存,勿忘勿助,日干夕惕,勤而行之,夙夜不休。十月丹熟,群阴剥尽时至脱化,身外有身。更加三年乳哺之功,伏其气以壮神,食其时以固形,则来去自如,轻举远游,跨火不焦,入水不濡,聚则成形而存,散则化气而亡。无灾无难,长乐无忧,到此地位,道成德就。太乙乃召,移居中洲,洞天福地,与群真共受天禄。更来尘世,积功累行,三千功满,八百行完,玉帝敕诏,紫府受职,大丈夫之能事毕矣。
《参同契》经文直指下篇
下篇配以伏食
惟昔圣贤,怀玄抱真,伏炼九鼎,化迹隐沦,含精养神,通德三光,津液腠理,筋骨致坚,众邪辟除,正气长存,积累长久,变形而仙。忧悯后生,好道之伦,随傍风采,指画古文,着为图籍,开示后昆,露见枝条,隐藏本根,托号诸名,覆谬众文,学者得之,韫椟终身。子继父业,孙踵祖先,传世迷惑,竟无见闻,遂使宦者不仕,农夫失耘,商人弃货,志士家贫。吾甚伤之,定录此文,字约易思,事省不繁,披列其条,核实可观,分两有数,因而相循,故为乱辞,孔窍其门,智者审思,用意参焉。
性命之道,得其真者,勤而行之,立竿见影。古来成道者,代不乏人。仙传云:“拔宅者八百,飞升者三千;坐脱立亡,小成者不可枚举。”拔宅者,如黄帝焉,如许族阳焉,如张天师焉。飞升者,如正阳翁焉,如葛仙翁焉,如河上公焉,如纯阳翁焉。以上圣贤,皆炼七返九还,金液大丹而成。若舍此道,冀望成真,万无是理。金丹之道,怀玄抱真,伏炼九鼎之道也。玄者,神妙不测,变化无端,气之谓。真者,至善无恶,浑然元仁,理之谓。气属命,理属性。怀玄者,所以立命也。抱真者,所以尽性也。伏者,伏其气,所以养浩然正气,命由自造也。炼者,炼其真,所以全本来天真,性不有昧也。九者,纯阳无阴之数。自古圣贤皆怀玄抱真,伏之炼之,归于纯阳无阴,为金刚不坏之物,是谓伏炼九鼎。非后世九鼎炉火服食,亦非御女闺丹九鼎之邪说。若是炉火闺丹,何言怀玄抱真?昔黄帝,太湖炼九鼎,乘龙上天公案。太湖为坎龙,为干阳,乃是取坎中之阳,以填离中之阴,复还干体,归于纯阳之谓,何得以九鼎为有象之九鼎乎?惟此伏炼九鼎之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隐沦其远,韬明养晦,含藏精神。默运神功,以窃造化之权,以盗阴阳之气。《易》日:“与天地合其德,与月日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惟其能合,所以通德三光,天关在手,地轴由心,以之保精则精粹,而津液腠理;以之养气则气足,而筋骨致坚。众邪辟除者,退阴也。正气常存者,进阳也。进阳退阴,加功伏炼,久而阴尽阳纯,形(疑为“精”之误)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身外有身,羽化登仙。成己之后复成物,垂悯后生,好道之伦,趋入旁门,不知真道,于是指画古文,著作图籍,开万世之聋聩,作百代之阶梯,然其义深奥,谨露枝条。至于本根,恐泄天机,不敢直吐,故隐藏耳。隐藏者,非不言也,乃隐于言语之外,寓意之中耳。后人不知古人妙旨,托诸真名号,妄作妄注,错谬古文,以误后学。如阴符天真皇人讲语南华门,御寇玉清金笥录,皆后人指古人名号,妄续妄著者。后之学人,不识真假,一遇此等谬文,韫椟终身,如获至宝。父传于子,子传于孙,以迷传迷,以盲引盲,遂至宦者不仕,农夫失耘,商人志士,各废其业,终无一成。仙翁慈悲,作《参同契》,字约而思之易入,事省而行之不繁,列其条而核其实。其中火候分数,药物斤两,无不详明且备,可谓拨天根而钻理窟,真足为天下万人眼目性命孔窍,有志者见之,宜审思细参,久而自见端倪。奈何后世,或指为纳甲之书,或猜为炉火之事,或取为御女之证。此孔子不得不哭麟,卞和不得不泣玉,虽仙翁亦无如何也。
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鬼隐龙匿,莫知所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物无阴阳,违天背元,牝鸡自卵,其雏不全。夫何故乎?配合未连,三五不交,刚柔离分。施化之精,天地自然,火动炎上,水流润下,非有师导,使其然也。资使统正,不可复改。观夫雌雄,交媾之时,刚柔相结,而不可解,得其节符,非有工巧,以制御之。男生而伏,女偃其躯,秉乎胞胎,受炁元初,非徒生时,着而见之。及其死也,亦复效之,此非父母,教令使然。本在交媾,定置始先。
上节言古来圣贤,皆怀玄抱真,而得成道。夫怀玄抱真,刚柔相当,阴阳混合之道也。姹女者,离中之阴,在人为人心之灵知。人心具有识神,识神流性不定,借灵生妄, 如河上淫奔之女,故象河上姹女。因其姹女其性流荡,见景生情,故灵。惟其灵,逐风扬波,故神。是谓昭昭灵灵之识神。此神喜动不喜静,心火稍起,则飞扬腾空,如鬼隐龙匿,无影无踪,莫知所存矣。将欲制之,黄芽为根者,黄芽为坎中之阳,在人即道心之真知。真知具有真情,真情内含真意,乃是一点生机,别名曰黄芽。真意属土,真土一现,阳气生机即回,如黄芽在地中,从根而渐长也。灵知之流性属阴,真知之真意属阳,以真意制流性,拄杖稳定,识神不得而起,人心不得而发,灵知亦归于真知。不但灵知不飞,而且能养真知。真知灵知,两而合一,阴阳相应,生机不息矣。《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若物无阴无阳,违天背元,牝鸡自卵,其雏不全。特以配合不连,五行不交,刚柔分离,非天地一阴一阳,施化自然之道,皆不能生育。阳施阴化,其精流通,方是自然之道,方能万物生育。比如火性炎上,水流润下,非有师导,资于本始;雌雄交姤,刚柔相结,非有工巧出于同类。又如男生而伏,女偃其躯,非徒生时着见,即死亦然。非有父母教令,本在交姤,定置始先。凡此皆阴阳二气感应,有莫之为而为,莫之致而至者也。修道者,若舍阴阳之道,则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违天背元,生机已息,焉能保命?焉能全角?故必真知灵知,阴阳相合,方能济事也。
太阳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华,转而相因,化为白液,凝而至坚。金华先唱,有倾之间,解化为水,马齿瓓玕,阳乃往和,情性自然。迫促时阴,拘蓄禁门,慈母养育,孝子报恩,严父施令,教敕子孙。五行错王,相据以生,火性销金,金伐木荣。三五与一,天地至精,可以口诀,难以书传。子当右转,午乃东旋,卯酉界隔,主客二名。龙呼于虎,虎吸龙精,两相饮食,具相贪便,遂相衔咽,咀嚼相吞。荧惑守西,太白经天,杀气所临,何有不倾。狸犬守鼠,鸟雀畏鹯,各有其功,何敢有声。不得其理,难以妄言。竭殚家产,妻子饥贫,自古及今,好者亿人,记讫不谐遇,稀有能成。广求名药,与道乖殊。
上节言姹女得黄芽,方能制伏。此节申明制伏之火候。夫人所具灵知之流性,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乱人之心思,耗人之精神,伤人之性命。如太阳流珠,无时停息。然虽无时停息,若得道心真知之金华以配之,则灵知得真知制伏,转而相因,灵归于真,以性求情,以情归性,化为白液,一气混合,凝而至坚矣。真知灵知既凝,阴阳相合,和气熏蒸,真知之金华,顷刻之间,刚变为柔,解化为真一之水。恍惚有物,杳冥有精,如马齿琅玗焉。马齿比其坚白,琅玗比其温柔。金华化水,即上所云,化为白液也。马齿琅玗,即上所云,凝而至坚也。真知金华,既变为真一之水,白嫩而坚。灵知太阳流珠,即化为虚灵之火,而往和之。金华先唱者,真情不昧也。阳乃后和者,真性不迷也。情不昧、性不迷,火不炎上,水不下流,水火相济,性情和平,归于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自然之域矣。性情自然,方是凝而至坚,犹有一身后天阴气未化,足为道累。必须将一身阴气化尽,方能大道完成。迫促时阴者,却除邪气,时刻谨慎也。拘蓄禁门者,护持正气,须臾不离也。禁门即元牝之门,为生门死户,乃生杀之舍,阴阳之窍,生我在此,死我在此,结胎在此,脱胎亦在此。守之考存,失之者亡,为至紧至要之关口,所以号为禁门。此个门人人出入,个个来往,但百姓日用而不知耳。若有人问此门形象,吾则曰天之下,地之上,日之西,月之东;十字路头,四会场中,明晃晃开一孔窍,远观细如毫毛,近看大似世界。其中万象森罗,百宝俱备,有天造地设家当,不知有人认得否?若有人认得,则迫促邪阴,于死我处返其本,拘蓄正阳,于生我处还其元,可以随心运用,左之右之,无不宜之矣。但还元返本之道,总是调和性情,混合阴阳之理。若要调和性情,须先辩明五行生克之道。金生水,金为水母,水为金子;木生火,木为火父,火为木子。金本生水,水中又能生金,是谓慈母养育,孝子报恩也。木本生火。火生又能成木,是谓严父施令,教敕子孙也。金生水,木生火,顺生也;水生金,火生木,逆生也。又有五行错王,相据以生之道,如火性能以销金,金被火克而色足,能以生旺;金性能以伐木,木被金克而成器,得以生荣之类。三五者,金生水一五;木生火一五;土居中央自为一五。一者,一气也。五行相生相克,克以成生,生以全克,生克随时,一气流行,始而终,终而始,神化不测。在天地则为至精,在丹道则为至宝。此中顺逆生克之天机,可以口诀,难以书传也。难以书传者,以其顺逆生克之天机,有火候、有工程、有先后、有急缓,差之毫发,失之千里。书何尝不传火候?何尝不传工程?但言之而言不及,论之而论不尽耳。仙翁老婆心多,既云难以书传,而又不得不以书传者,特欲以书传之,使后世学者,就文穷理,求师印证也。书传者何事?即传火候工程耳。子为六阳之首,乃一阳来复之时,逢子自左而右转,以至于巳,六阳全。此进阳火之事,行刚道也。午为六阴之首,乃一阴来姤之时,遇午自西而东旋,以至于亥,六阴纯。此运阴符之事,用柔道也。卯酉者,阴阳出入之门户。卯为木,在东,为主,司生气;酉为金,在西,为客,司杀气。木性柔,象龙。金性刚,象虎。有杀有生,有主有客,生杀并用,主客相当,性情一气,如龙呼于虎,虎吸龙精,两相饮食,俱相贪恋,衔咽咀嚼,自然结丹。比如荧惑为火星,宜在于南,若守于西,是火去克金。太白为金星,宜在夜行,若经天昼现,是阴侵其阳。二者皆反其常,系杀气所临,必有倾败大事之凶。又如狸犬守鼠,必得鼠;鹞拘鸟雀,必得功。即此数事以观,阴阳失时必倾败,阴阳有准必成功。 以上皆书之所传者。修道者,仅玩其所取之象,不得其所藏之理,妄猜私议,误认为五金八石,流于炉火,烧铅炼汞,竭殚家产,妻子饥寒。自古及今,无数学人,自负聪明,不求明师口诀,广求名药,以假为真,愈求愈远,与道乖戾,终无一成,可不叹诸!
丹砂木精,得金乃并,金水合处,木火为侣。四者混沌,列为龙虎,龙阳数奇,虎阴数偶。肝青为父,肺白为母,肾黑为子,心赤为女,脾黄为祖,子午行始。三物一家,都归戊己。
上二节言姹女黄芽,流珠金华,凡以明调和阴阳之功耳。夫调和阴阳之功,即是攒族五行之功。故此节言攒族五行之事,申明调和阴阳之妙用也。丹砂象火,在人为灵知之神,即是诧女流珠之别名也。木性柔,在人为灵知之柔性;金情刚,在人为真知之刚情,即前黄芽金华之一物也。灵知之性,出于柔神,故为木之精。因其性柔而少果断,人心识神借灵生妄,未免真中有假。然得真知金刚制之,识神不得用事,人心安静,灵返本性,火中又生木。本性爱金顺义,金情恋木慈仁,而金木相并。灵知者,先天所秉之灵气;真知者,先天所秉之正气。此灵此真,本来合一,灵而有真,真而至灵,真空妙用,所谓一点真灵者是也。因交后天,识神用事,灵者有昧,真者入假,彼此间隔,于是气性发而妄情起,一身纯阴矣。识神者,历劫轮回之种子,生生死死之根蒂。若不将此一物除灭,性命终非我有。除灭之法,非真知之真情不能。真知之情,具有先天真一之气。此气至大至刚,能以退群魔、斩三尸。真情一现,识神渐消;识神消,而人心不起;人心不起,灵知不飞;灵知不飞,真性自现。真性现而与真情相会,合而为一,是谓金木交并。金木既交并,则金中有真水,在人为真精。真精真情,合为一家,是谓金水合处。木中含火,在人为元神。元神真性,合为一家,是谓木火为侣。外而金木相并,内而水火相济,四者混沌而为一气,仍是一阴一阳相合之理,故曰列为龙虎。龙为木,属于阳,生数三,为奇;虎为金,属于阴,生数四,为偶。龙虎者,性情之法象。性情精神虽分四象,而实一情一性统之。虽是一情一性统之,其实到性情相合时,总是先天一气统之。一气浑然,内含四象;四象混合,仍是一气。金丹之道,后天中返先天,攒簇五行,和合四象,凡以为调和阴阳耳。阴阳调和,即是龙虎相会,故丹成曰龙虎大丹。比如幻身,亦借阴阳五行而成。肝青为木,为父;肺白为金,为母;肾黑为水,为子;心赤为火,为女;脾黄为土,为祖。盖后天幻身,非五行不能成形;先天真身,非五行不能凝结。所异者,颠倒顺逆之间。顺之则生人生物,逆之则成圣成仙。何谓顺?肝木藏魂,性浮而主喜;心火藏神,性炎而主乐;肾水藏精,性流而主哀;肺金藏魄,性沉而主怒;脾土藏意,性滞而主欲;属于后天。何谓逆?木性浮而使沉,木归于根,喜化为仁;金性沉而使浮,金还其元,怒化为义;水性下而使上,水归于源,哀化为智;火性上而使下,火返其真,乐化成礼;土性滞而使和,土返于阳,欲化为信;属于先天。至人者,修其先天,化其后天。逆运其机,以夺造化之权,以转生杀之柄。其妙在乎抑阴扶阳,用六而不为六所用,用九而不为九所用也。九者阳之数,六者阴之数。一阳生为子,一阴生为午。子午者,阴阳之始。一阳生而进阳火,水木居焉;一阴生而运阴符,火金居焉。进阳运阴,各随其时,其中有信。土居中央,混合百神,功归戊己。戊以和阳,主运外;己以和阴,主养内。戊己相合,内外如一。二土结为刀圭,是谓三物一家,《金丹四百字》所谓“铅汞归真土,身心寂不动”者,即本此也。盖金水属于身,木火属于心,戊己属于意,统精气神三物,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到此地位,身心如一,水无渗漏之患。但所谓身心者,非幻身肉心,乃不可见之身心。不可见之身,即本来一点浩然刚正之气;不可见之心,即本来一点虚灵不昧之性。所谓意者,非意念之意,即本来不动不摇之天,则谓之真意,人谓真信。后人不知古人立言奥意,认身为幻化之身,认心为肉团之心,认意为意念之意。执心者,入于寂灭之学;认幻身者,认为搬运之功。噫!以此为道,乃邪道耳,非正道也。彼安知道,乃先天之学,不落于有无形象,别有个心传口授之秘诀,直超彼岸,立跻圣位耶。
刚柔迭兴,更历分布。龙西虎东,建纬卯酉,刑德并会,相见欢喜,刑主伏杀,德主生起。二月榆落,魁临于卯,八月麦生,天罡据酉。子南午北,互为纲纪。一九之数,终而复始。含元虚危,播精于子。
上节言攒簇五行,阴阳合一之功。此节言阴阳合一之妙用。金丹之道,刚柔相合之道。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互相迭兴,更历分布,随时变通耳。何谓刚柔迭兴,更历分布?龙性属木,为德,本居于东卯阳位,而今反建纬于西酉阴位,是刚更历而布于柔地,此以性求情也。虎情属金,为刑,本居于西酉阴位,而今反建纬于东卯阳位,是柔更历而布于刚地,此以情归性也。以性求情,刑中有德;以情归性,德中有刑。刑中有德,德中有刑,刑德并会,性情相见,刚柔和合,如夫妻相得而欢喜矣。试以天地造化之道论之,造为德,化为刑。刑主杀,所以伏藏万物;德主生,所以起于万物。生以荣旺之,杀以收敛之。有刑有德,有生有杀,生而杀,杀而生。刑而德,德而刑,而造化得以流行不息矣。然犹有生中有杀,杀中又有生之道,如二月万物皆生,榆荚反落,魁星辰时临卯,罡星辰时指酉,此生中有杀也。八月万物皆收,荠麦反生,罡星戌时指酉,魁星戌时临卯,此杀中有生也。盖罡星所指处吉,有生气也;魁星所临处凶,有杀气也。二月榆落,八月麦生,此皆刑德并会之象。修道者,知得此刑德并会之机,方可下手。子南午北,互为纲纪者,子属水,在人为元精;午属火,在人为元神。子在南,水居火位;午在北,火居水位。是精一之水,去克元神之火,刑也,杀也。然水上火下,水火有相济之功,是以精养神,以神保精,刑中有德,德中有刑也。刑中有德,德中有刑,刑德阴阳,互为纲纪,而生先天真阳。阳生于一,而成于九,阳极而阴接,阳极而阳起,终而复始,阴阳并用,刑德两全,无伤于彼,有益于我。彼我会则性情合,性情合则金丹结。然其最要处,在一阳来复之时。此时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盖以此时有先天元精元气在焉。虚危二星,位居子地,乃阴阳二气交会之处,即修道者安身立命之处,易错而难逢。此时宜刑德并用,刑以防阴,德以养阳。若有德无刑,客气乘间而入,先天有伤,大事去矣。仙翁以“播精于子”一句示人以刑德并用,下手之诀,天机大露矣。
如审遭逢,观其端绪。以类相况,揆物始终。五行相克,更为父母。母含滋液,父主秉与,凝精流形,金石不朽。审专不泄,得为成道。立竿见影,呼谷传响。岂不灵哉!天地至象。若以野葛一寸,巴豆一两,入喉辄僵,不得父俛仰。当此之时,虽周文揲蓍,孔子占象,扁鹊操针,巫咸扣鼓,安能令苏,复起驰走?
以上修炼金丹之道,内外药物,阴阳符火,精且详矣。但恐学者,无大福分,不能遇真师耳。如其遭逢,庆幸得遇真师,当究其大道之端绪,审其同类之药物,揆度下手之始,完全之终,而后可以修为。盖一处不知,即一处有迷;知之不精,即行之不到。所谓差之毫发,失之千里。五行相克者,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也。更为父母者,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五行相生,彼此互为父母也。五行之中,水木属阳,为父;火金属阴,为母。父主刚,母主柔。母含滋液者,柔以成物也;父主秉与者,刚以生物也。一生一成,金水木火,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品物流行矣。修道者,能明五行生克之理,阴阳五运之理,宜刚即刚,,宜柔即柔,刚柔归于中正,圣胎凝结,无形生形,十月气足,露出法身,不生不灭,与金石不朽。若有知而审专不泄,勤行不怠者,决得成道。如立竿见影,呼谷传响,其灵验最为迅速。要之,天地非阴阳不能生物,性命非阴阳不能结丹,天地造化之道,乃金丹之至象也。后世迷人,不究真阴真阳之理,趋入旁径,到老无成,妄言修道为虚妄,圣贤之文为虚文,彼特未之深思耳。试观后天野葛巴豆之毒,入口即便尸僵,虽圣贤仙佛,亦难救苏。况金丹乃先天至宝,岂有得之而不能永寿长生者哉?金丹之能长生,犹之巴葛之能致死,人之不思,愚之甚矣。紫阳欲向人间留秘诀,未逢一个是知音,正为此耳。
黄庭经解
栖云山悟元子刘一明解
黄庭经者,东华扶桑帝君之秘文也。一名大帝金书。以其刻于金简,故名金书。一名东华玉篇。以其又刻于玉。亦名玉篇。其经有内外两篇。内篇者,太上玉晨道祖之所著。是谓正经,故名内篇。外篇者,太上老君道祖之所解。是谓辅经,故名外篇。虽分内外两篇,其言黄庭诸景之义一也。黄者,中央之色,即中之象;庭者,人居之处,即神室之象。以其中虚,无物不包,无理不具,故以庭喻之;以其中藏生机,万物皆从此出,故以黄庭喻之;经者,径也,道也。黄庭经即演说“中”之道也。这个中,无形无象,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恍惚杳冥,无方所、无定位;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包罗三千大千世界,内有四象五行、九宫八卦、三元九气,万神所归,千灵所聚,出圣出贤,成佛成仙;儒曰太极,又曰道义之门;释曰真空,又曰不二法门;道曰虚无,又曰众妙之门,又曰元牝之门。三教圣人,方便立名,无非形容此“中”之真实象耳。在人身,非四大一身上下之中,非肾前脐后之中,非心下肾上之中,亦非头顶天谷之中,乃在四大不着之处,万有皆空之境。后人不知此“中”是何模样,直以有形有象、有方有所度之。玉晨、老君二道祖,着为黄庭经内外篇,即有以形无,即实以形虚,大露天机,点化后学,慈悲之至。奈何后世学人多无真传,罔识二篇取义。见有内景外景之名,而遂认景为真,执于有象;或守窍,或思神,或搬运,千门万户。无怪乎修道者如牛毛,成道者如兔角也。夫景者,可见可闻、有形有象之谓。“中”本至虚至无,不可见、不可闻,何得有景?若稍有景,便是幻象,非其道矣。况黄庭只一物,而景则有五脏六腑、九窍百骸之多般。可知景是景,黄庭是黄庭。诸般之景,乃黄庭之外物耳。盖景者,黄庭之枝叶;黄庭者,景之根本。根本不可见,枝叶乃可见。故书名曰黄庭内景经、黄庭外景经。道祖分明与人说了,特人未之深思也。试观诸景,皆各有神。如上部,则有发神、脑神、眼神、鼻神、耳神、口神、舌神、齿神;中部则有喉神、心神、肝神、脾神、胃神、胆神、肺神、三焦神;下部则有腹神、大肠神、小肠神、膀胱神、左阳神、右阴神、左肾神、右肾神;又有身中九宫真人:心为绛宫真人;肾为丹元宫真人;肝为兰台宫真人;肺为尚书宫真人;脾为黄庭宫真人;胆为天灵宫真人;大肠为永灵宫真人;小肠为元灵宫真人;膀胱为身房宫真人。又有元首九宫真人:双丹宫真人、明堂宫真人、丹田宫真人、泥丸宫真人、流珠宫真人、大帝宫真人、天庭宫真人、极真宫真人、大皇宫真人。又有重楼十二神。其神甚多不可数计。易曰:“阴阳不测之谓神”,又曰:“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曰不测,曰妙万物,则是在恍惚杳冥之中,不色不空、不有不无,不可见、不可闻,亦不可思议,仅可心知,不可口说。这个不可见、不可闻、不可思议之神,即黄庭之神也。黄庭之神,不在心下肾上黄庭之处,不在泥丸黄庭之处,不在脾部黄庭之处。经中虽言三黄庭,皆言黄庭之景,非言黄庭之真也。黄庭之真,乃一大包罗。因其为一大包罗,其神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因其有此黄庭大包罗之神,故五脏六腑、九窍百骸,津液上下流通,血气来往穿贯,皆自然而然,无容勉强于其间。五脏六腑、九窍百骸之神,皆本于绛宫真人。绛宫真人,一名肉团神,即心王也。心为一身之主,一身之神,皆心王统之。然虽心王统之,其所以能神者,总是黄庭一神运动焉。心王若不借黄庭神之灵,亦不能神。是黄庭神,又为心王之王。心王统诸神,实黄庭神统诸神也。一神分而为诸神,诸神归而为一神。神为真,景为假,真借假而施功,假依真而得灵,真中运假,假中藏真。假之有神,实黄庭之神而神也。可知黄庭经说来说去,只是说一神字,无非说一中字。中即神也,神即中也。中字从“口”从“|”。“口”象太极,0即黄庭也;“|”象一气,[ ]即神也。“口”内有“|”而为神,即黄庭中有神也。所谓神室者是也。中而未有不神,神而未有不中。且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混然圆成之义。混然圆成,活活泼泼的,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自有个神在。因其有神在,故五脏六腑、九窍百骸,各形其形,各事其事,并行而不相悖也。内篇曰:“虚无寂寂空中素,使形如是不当污”。又曰:“玄元上一魂魄炼,一之为物叵卒见。须得至真乃顾眄,至忌死气诸秽贱。六神合集虚中宴,结珠固精养神根。玉匙金钥常完坚。外篇曰:“物有自然事不烦,垂拱无有身体安,虚无之居在帏间,寂寞旷然口不言。恬淡无欲游德园,清净香洁玉女存,修德明达道之门。”又曰:“恬淡无欲养华根,服食元气可遂生。还返七门饮太渊,通我喉咙过清灵。问于仙道与奇功,服食灵芝与玉英。头戴白素之丹田,沐浴华池灌灵根。”虚无、玄元、德园、华池、皆黄庭之别名也。上一、至真、神根、华根、灵根、灵芝、玉英,皆黄庭神之别名也。空中素、虚中宴、结珠固精、恬淡无欲、服食元气,皆养黄庭神仙道奇功也。内外二篇,皆先形容诸景,而后归局于虚无、玄元、德园、华池,结果于空虚恬淡。若以景为道,何言“须得至真乃顾眄,至忌死气诸秽贱,恬淡无欲养华根,服食元气可遂生”乎?《阴符经》曰:“人知其神而神,不知不神而神。”神而神者,诸景之神;不神而神者,黄庭之神。因其有黄庭之神,而诸景亦各能神其神。若不修不神而神之神,只修神而神之神,则五脏六腑、九窍百骸俱皆有神,将从何处下手?岂不至难至烦?非道祖至道不烦无旁午,灵台通天临中野之义。灵台即真灵所居之台,亦即天心发现之处。中野即黄庭之中位。能守黄庭,则天心真灵之神炯炯不昧,一真百真,而诸景之阴神亦皆化而为阳神,至简至易,约而不烦。学者须要会的言外意。若不会的言外意,只于话头上摸索,按图造作,未免以石为玉,以铜为金,在皮囊上做功夫,焉能还元返本,结成至灵之丹,超出乎阴阳之外哉?正阳翁云:“四大一身皆属阴,不知何物是阳精。”缘督子曰:“一点阳精,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乎元关一窍。”若执一身而修,无非修此五脏六腑、九窍百骸,何能得阳精乎?不能得阳精,何能成阳丹乎?阳精不是别物,即是黄庭之神,又名谷神。黄庭即元关一窍,因其为天地之根、阴阳之门、性命之源,故谓元关;因其为谷神所居,统御万法,主宰万事,故谓黄庭;因其无形无象,无方无所,离种种边,又谓虚无。落到实处,总是一中而矣。识得此中,则知五脏六腑、九窍百骸,一动一静,一收一放,皆谷神默运之。毘陵翁云:“有物先天地,无名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即此黄庭神之所以为神乎?《道德经》曰:“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三丰翁云:“守黄庭,养谷神,男子怀胎笑杀人。”凡此皆言黄庭中一窍,有谷神居之。守之则昌,失之则亡。人能守此一中,须臾不离,则万神来朝于一神,不特五脏六腑、九窍百骸听命于黄庭,即八万四千毫毛,亦皆化为护法神,内外光明,表里莹净,一本散而为万殊,万殊归而为一本,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千变万化,总是一中,总是一神,大丈夫之能事毕矣。噫!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沦。识得真正黄庭、不神而神者,有几人哉!后附二图,以备参考。(图1)五脏六腑、九窍百骸,何见其有神哉?如曰无神,则五脏六腑、九窍百骸,俱是死物矣。如曰有神,神不可见,谁其信之?试言其神,发升血,发之神也;脑藏精,脑之神也;眼能视,眼之神也;耳能听,耳之神也;鼻能臭,鼻之神也;口能食,口之神也;舌能味,舌之神也;齿能嚼,齿之神也;喉咽物,喉之神也;心灵明,心之神也;肺调气,肺之神也;肝养血,肝之神也;脾消谷,脾之神也;胃藏谷,胃之神也;,胆威明,胆之神也;,三焦温热,三焦之神也;大肠出秽,大肠之神也;小肠受水,小肠之神也;膀胱出水,膀胱之神也;腹包物,腹之神也;左阳升阳气,左阳之神也;右阴运阴气,右阴之神也;左肾主受精,左肾之神也;右肾主出精,右肾之神也;身中九宫各司其事,身中九宫之神也;元首九宫皆含其灵,元首九宫之神也;重楼十二串送饮食,重楼十二之神也;其外四肢百脉、十二经络活动流通,无一不有神。内篇曰:“至道不烦诀存真,泥丸百节皆有神。”可知一身内外,皆是神也。虽一身内外其神多般,皆心中一神统之。然其所以能神其神者,非心之神,杳冥中还有个难以拟议之神,即黄庭之神也。经内不明指出此神是何模样,居于何地。惟内篇曰:“带执性命守虚无,名入上清死录除。”外篇曰:“正室之中神所居,洗心自理无敢污。”曰虚无,曰正室,方是真正黄庭,而非可与有景之黄庭同观。既是无景之黄庭,则其中之神亦不与诸景之神相同。人能守此虚无正室之黄庭,则心神清净。心神清净,则五脏六腑、九窍百骸之阴气俱化,诸神皆归于黄庭之一神。所谓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也。(图2)黄庭出于先天,藏于后天,本无形象,亦无名字,强而图之,这个0而已;强而名之,黄庭是也。因其浑然生机,故名黄庭;因其变化不测,故谓之神。黄庭体也,神其用也。一物而二名。儒修之为道义之门;释修之为不二法门;道修之为众妙之门,又为玄牝之门。因其无形无象,故道祖以诸景之神,形容其黄庭之神,使人于诸景之神追究其黄庭无景之神耳。人能于无景中追究出个所以为神处,则知黄庭上柱天,下柱地,无头无尾,无背无面,大包宇宙,小入毫端,可以同虚空界,行住坐卧,不离这个矣。
会 心 集
会心集序
盈天地间者,皆阴阳之道;盈天地间者,皆性命之道;人能于阴阳之道,会悟于一心,则知阴阳之道即性命之道,性命之道即阴阳之道,阴阳性命总无二道,所以古圣云:人在道中而不知道。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不知者,以其视天地为天地,视人为人,视物为物,未曾会得天地、人、物一道耳。世间修养之士,不穷究实理,不印证真师,性命二字尚未认的,得其一言半语,自为大彻大悟,即便冒然下手,无怪乎入于旁门曲径,空空一世,到老无成。或有知性命为阴阳者,而不知真阴真阳,强于有形有象处揣摸,认鸟为鸾,指鹿为马,乃乱乃萃,识不得阴阳,焉能知的性命!不知性命,焉能修的性命!余自得仙留龛谷之旨,实会的盈天地间者,皆是阴阳之象;盈天地间者,皆是吾性命之理;远取诸物,近取诸身,可以一道而贯无穷之道,可以一心而统无数之心,纵横逆顺,左右前后,黄芽满地,白雪飞空,信步走去,头头是道,故生平因物书怀,就事写意,无非会之于心,发之于言,故将吟咏拙句,编为内外二集,分为四卷,名曰会心集。愿结知音道侣,早会性命之道于一心,勿为旁门曲径所误可也。至于集中所会之是非,余亦弗知,惟有会道于心者自知之耳。
大清嘉庆六年岁次辛酉重阳节,悟元子自序。
会心内集卷上
诗类
七言绝句
汉上遇师
一十三年未解愁,仙留镇上问根由。而今识得生身处,非色非空养白牛。
悟道二首
日用常行道在身,虚灵不昧是原因。万般色象都离去,才见当年旧主人。
混沌初分一物圆,不色不空要真传。明师点破些儿秘,顺则生人逆则仙。
书怀五首(时年三十八)
三十余年事事左,不晓谁作此因果。昨宵惊醒梦里人,始知个中还有我。
昔曾言下悟真诠,举世疑难尽卸肩。六欲三官都扫净,虚空一气返先天。
修身自古另安头,我不安头得自由。万物难屈藏主宰,昆仑顶上倒骑牛。
扭转乾坤回斗柄,常观窍妙养灵龟。黄芽白雪随时种,造化公公你是谁。
自识天关并地轴,阴阳造化霎时收。堪叹巧伪旁门客,尽在黄泉路上游。
醒眼诗十六首
学人何处觅金丹,惟有先天最的端。试问先天真实象,鸿蒙未判水晶丸。
此物原来在眼前,他形我体紧相连。如能认的收归室,改换精神永寿年。
日用常行理最全,深山大泽少真铅。黄芽只在家园产,向外搜求总枉然。
无为静养守顽空,似是而非枉用功。田里若还不下种,仓中少米腹难充。
运气搬精妄想仙,后天滓质不刚坚。神州赤县藏灵药,煅炼成真无变迁。
要出凡笼也不难,风尘世上运神观。筑基炼己法天地,火里烧成一粒丹。
元关一窍是根由,不识元关何处修。日用之间颠倒取,黄金碧玉积盈舟。
先天种子原无象,恍惚杳冥似有灵。如露如珠如电闪,牢关紧守便全角。
阳燧方诸且有灵,真精切近在黄庭。如知水火烹煎法,地应潮兮天应星。
外道旁门乱圣经,学人须认定盘星。金丹却是身中物,神气根头一点灵。
休从一己费精神,向北还须去接人。唤得金公回故土,身中即有四时春。
生门死户少人知,祸福因由在此移。如晓个中通变法,逢凶化吉合天机。
辨明龙虎是阴阳,大小无伤要两当。二物如或和合了,谁言性命不绵长。
形山一宝似冰壶,恍惚杳冥难画图。要得空中真实济,作为须下死工夫。
知雄便要守其雌,专气致柔待一时。神水丹田勤灌润,平空生出紫灵芝。
元牝之门有谷神,谷神不死始全真。些儿秘密无多事,得者须凭大得人。
破迷正道二十四首
无为打坐是顽空,有药方通造化功。恍惚之中知变化,一时辰内会西东。
不晓真铅在那厢,烧茅炼药总为狂。诸般做作皆无益,返朴归醇是正方。
谩道烧丹置鼎炉,五金八石坏肌肤。若还识得真常物,展手直探太极图。
推明造化运阴阳,要觅先天白玉堂。借问先天何处是,未生身处是家乡。
性命天机理最微,一阳发处透帘帏。乘时采入黄庭院,结朵金莲五彩飞。
调和水火采先天,大小无伤两国全。捉得龟蛇归一处,霎时月里太阳躔。
白虎藏身在坎方,搜求窟穴不寻常。待他半夜风声吼,捉住牵来到本乡。
强名大道眼难看,顺则生人逆则丹。兔上天边乌落地,阴阳混合结成团。
月本纯阴体不光,借他日景要生阳。西南位上蛾眉现,复命归根不死方。
虎在西兮龙在东,性情相隔不成功。一朝反顾风云会,产出灵霜满鼎红。
离坎若还无戊己,火南水北不相亲。黄中通理配成偶,三十六宫都是春。
火生在木木形伤,水出于金金体藏。知的杀中颠倒法,儿胎产母永坚刚。
修持性命理幽深,一诀天机值万金。认得鸿蒙真一气,三元八卦不离壬。
元关一窍是仙乡,莫在旁门枉度量。若遇真师传妙诀,当时平地上天堂。
莫在天边寻子午,阴阳复姤问心君。勿忘勿助随时采,二八相当药一斤。
坎里真铅是本宗,离中圣汞喜相逢。若还煅炼成灵宝,点化凡驱上九重。
乾坤老象不堪寻,离坎阴阳隔碍深。兑女方藏真信息,争言大道有知音。
坤土乃为离内阴,干金实是坎中心。若知取坎填离法,返本还元住宝林。
降龙伏虎是仙方,龙虎不降命不长。会得真空无字诀,眼前恶气变祥光。
阳精一点在形山,为甚时人不返还。日用之间颠倒取,刹那俗子列仙班。
只是坎中一点金,教人甚处去追寻。忽然打破鸿蒙窍,始信仙真俱鼓琴。
曲江岸上月华莹,阴极阳生妙在庚。趁此时光收鼎内,周天火候用心烹。
好把虚空为鼎器,收来日月作丹头。阴阳配合归中道,产个明珠照九州岛。
劝君猛醒早回头,急访明师下手修。些子天机能识的,全角保命夺仙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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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律诗
炼志
当年偶遇大金仙,说破修真要志坚。未炼还丹先炼己,欲明至道且明缘。灵光普照妖氛息,利剑高悬正气圆。日用常行睁法眼,神州赤县长金莲。
炼睡魔
到得初更鬼逼神,无端体重睡魔嗔。中宵复至天开子,五鼓平明人在寅。顺去昏昏入地狱,逆来烈烈现元身。劝言学者磨刚剑,死里逃生守本真。
求元关
一窍元关妙又神,心肝脾肺俱非伦,眉间脐后都为假,鼻准咽喉亦不真。二五交时寻本相,三元会处问原因。蕊珠殿上明灯挂,动静包含天地人。
求先天铅
道有先天与后天,后先两者要真传。七般汞物家中积,一点铅华空里悬。父母生前无色象,乾坤合处最光鲜,与君仔细陈端的,一粒黍米包大千。
下手作用
一尘不染是真修,整顿精神使铁牛,两手推开缠绊网。一心放下死摊头。擒来白虎归家养,缚住青龙莫外游,宝剑高悬丹鼎上,金花玉蕊霎时收。
采取药物
乾坤造化只平常,百姓不知性命伤。顺去成人游鬼窟。逆来永寿上天堂。风尘路畔神仙境,声色场中大药王。会得个中消息义,华池神水赛琼浆。
默运火功
睁开慧眼看虚空,剑气光芒到处通。击竹灵音达坎户。鼓琴雅调入离宫。致知格物寻原本,反照回光运巽风。推出五行真一静,时时锻炼满炉红。
演道二十四首
人生宇内似浮沤,百岁光阴转眼休,一月欢心有几事,终朝惹气结多雠。恩情路上耗心血,名利场中作马牛。万贯家财称富有,谁能买得命长留。
欲求长寿也不难,急访明师问大丹。外道旁门须细辨,野狐禅语莫教瞒。万般非种难施巧,一切强交怎合欢。若向人间寻妙诀,先天一气运双丸。
天包地外大无边,究竟天从甚处悬。太极还从无极始。虚空更在太空牵。璇玑动处双丸转,斗柄回时万物鲜。赤水玄珠归象罔,愚人自是识不全。
性命天机深又深,视之不见耳难闻。千生万死谁能觉,四象五行孰肯寻。龙虎眼前常变幻,阴阳个里有浮沉,欲知窍妙根源处,一颗明珠照宝林。
赫赫金丹一粒光,不生地府与天堂。仙经万卷难穷究,世界三千怎度量。花果山中生妙相,蕊珠殿上起祥光。如能问得通衢路,举步贫人到宝庄。
金丹与我不相离,只是愚人自己迷。男女房中藏道体,风尘路上有铅基。精研性命从何立,详辨死生在甚移。日用常行颠倒取,乾坤世界尽珍奇。
离坎乾坤分彼我,木金水火定浮沉。阴中用巧收阳气,雄里怀雌鼓玉琴。海浪生潮声细细,地雷震动雨霖霖。神仙妙诀多灵验,说与知音谨记心。
木在东兮金在西,火南水北不相睼。先须炼己通常道,次要安炉作磴梯。玉液流时和彼我,铅花现处配夫妻。无功里面施功巧,笑杀仙翁醉似泥。
这个仙方真又真,行来却大异于人。乌飞兔走凭颠倒,龟绕蛇盘有主宾。欲向西园揪虎尾,早从东海剥龙鳞。宝林怎肯轻空过,满载船舱献北辰。
金公坐帐甚英雄,虎将龙军勇气翀。营按九宫行卦象,旗分五色现玲珑。生擒六贼魔根断,活捉三尸鬼窟空。报马流星来奏凯,真君宴乐在深宫。
道中滋味最幽深,一诀天机值万金,五月山头飞白雪,三冬海岸长丹参。铅升汞降方知命,性定情忘始识心,只是些儿颠倒法,此真之外再休寻。
人人讲道说黄芽,向外搜求大是差。认取家园真种子,常栽暗室蕊珠花。高眠北斗南辰下,稳驾牛郎织女槎。打合身心成一片,逍遥自在作生涯。
灵丹不是等闲圆,阴鼎阳炉要两全。只说金华生不易,那知玉液降为难。漕溪洁净能淘垢,桂子馨香可益年,若识身中真药物,随时采取返先天。
还丹未炼莫深藏,古洞深山俱少阳,黑汞红铅身内产,黄芽白雪眼前扬。但将神水养真火,自有婴儿配女娘。可笑愚人不辨理,盲修瞎炼尽空忙。
圣汞游行在火乡,真铅现象于坤方,只因戊己为媒妁,故得砂银起彩光。火候工程难断缺,修持脚步要常防。壶中消息真灵验,变化精神换肚肠。
人言酒色可迷真,酒色离时枉守贫。胭粉丛中寻大药,醇醲境里拣奇珍。有情有种方成道,即有即无始脱尘。醉后戴花神气爽,清平世上作闲人。
此道分明在眼前,顺为凡体逆为仙,能知便是三而一,不识还成五与千。父母方交无气象,乾坤未判没尘烟。鸿蒙窍内常安歇,跳出凡笼寿万年。
深明造化辨刀圭,大小相当两不亏。二八佳人骑白虎,九三男子捉乌龟。黑中有白天根见,阴内含阳宝月丕。作用全凭颠倒法,不知子午莫强为。
一破乾坤离坎分,阴阳混乱道源濆,调和一气攒三五,匹配两弦得一斤。造化炉中丁火旺,悬胎鼎内巽风勤。周天火足灵丹结,虚室生白笼庆云。
有颗明珠陷北方,阴魔掩蔽五云光。坎中一划分为偶,离内虚心接就阳。巽洞和风吹丙火,干宫大药化金霜。丹成入口脱凡体,立见三清拜玉皇。
金丹隐显本无根,吞入腹中自返魂。但得南方龙驯顺,果然北海虎来奔。婴儿只恋身前母,姹女还朝顶上尊。四象和同归土釜,先天一气运乾坤。
丢开现在臭皮囊,取出娘生铁肚肠。四会场中施法力,五行山下采真阳。死他生我神仙诀,舍己从人造化方。混沌迷城钻得出,太虚空里放毫光。
莫在天边寻子午,身中自有一阳还。随时药料家间取,方便神炉景里煽。铅虎汞龙皆假比,金华玉液尽虚传。常能守定元关窍,万卷丹经不细研。
道本无为强立名,片言只语便分明。都来大药为金火,可是真功化性情。一己形骸犹委物,千般草石怎长生。欲知七返还丹事。访拜仙师问小名。
词类
锦堂春
处处黄芽世路,时时白雪生涯。顺死逆生分两界,争得些有差。婴儿须配姹女,流珠喜遇金花。阴阳和合性命固,自在卧烟霞。
洞天春
好将先天寻讨,急把后天尽扫。鸿蒙判处下手早,取出无价宝。青龙白虎配好,乌龟赤蛇交了。四象和合,五行攒簇,长生不老。
千秋岁
非外非内,色空两相对。刑德室,造化队,仙佛从此出,凡夫由是昧。争些子,便分吉凶与吝悔。知的功加倍,须将混沌碎。阳宜进,阴宜退,扭转北斗柄,推过南辰背。原本得,寿命长久与天配。
贺圣朝
金丹本是五行就,莫在顽空究。五分情种,三分性气,二分醇厚。通邑大都寻故旧,且戴花饮酒,真人有时转我家,自然无漏。
金人捧露盘
要修真,推瘖哑,装痴聋,专心致志苦下功。降龙伏虎,精一执中会西东。咬钉嚼铁男儿汉,现出威风。运慧剑,采牟尼,养浩气,卧鸿蒙,寂然不动感而通。火里栽莲,四象皆入戊己中。炼就一颗无价宝,进上天宫。
南乡子 穷理
大道在面前,再休别处弄虚悬。他家我家两并立,显然。须要识真假机关,先天与后天,色身法身在那边。这些是非能辨的,法船。急须下手了大还。
南乡子 修性
真性本无生,九头狮子来纵横。珍宝尽被伊盗去,着惊!鬼哭神号俱妖精。整顿铁甲兵,代毛剿贼占金城。牟尼挂在无影树,夜清,地狱天堂放光明。
南乡子 修命
他家有真阳,生在西南是坤方。铅遇癸生须急采,着忙;金逢望后不堪尝。扯定龙虎缰,吸尽西江水,琼浆。金木交并性情合,命长;与天为徒有何妨。
西江月 五词
丹道至简至易,恐怕人遇看轻。天机一些鬼神惊,须要求师点醒。一言半句便悟,道在坐卧住行。知的造化何处生,举步即超上等。
大地黄芽世路,在人自会觅寻。铅汞不在山与林,现前即有正印。得诀下苦修炼,那怕闹市声音。花酒神仙亘古今,只在逆而不顺。
若问药物生处,西南坤地家乡。癸水发现便急忙,须采铅花温养。片时功夫简易,炼己先是妙方。虚室生白不寻常,元珠尽赖象罔。
金木东西间隔,水火南北两离。若要配合成夫妻,全凭黄婆巧语。人我同心无碍,彼此扶持得宜。先天一气立圣基,功完行满冲举。
保命全角大道,总是原有宝珍。悟得虚无即丽春,金木自会交并。内有天然真火,不必在外经纶。戊己相合便通神,直登清阳圣境。
双调望江南(十二词)
人参果,花开色正芳。可叹世人太蒙昧,日日只在名利乡,为儿孙空忙。百年事,似石火电光,今朝犹在马上坐,明辰已于棺内藏,看破好商量。
人参果,花开色正全。个个都说前世造,谁肯今生觅法缘,井底乃观天。无情物,宇内有万千。松精年深变琥珀,老狐岁久成妖仙。何不仔细参。
人参果,花开色正娇。无极之前未有象,鸿蒙初判才现苗。似近又似遥。先天产,却在后天昭。杳冥之内藏真象,恍惚之中有信潮,收得上云霄。
人参果,花开色正幽。无形无象含造化,有阴有阳有刚柔。即此是丹头。非外物,亦非身内收,慧光照耀于赤县,灵根生产在神州,学者细推求。
人参果,花开色正多。家家屋里有真宝,人人怀中长灵柯。总在自琢磨。铸利器,时光莫空过。须学个决烈男子,赶退了阴鬼邪魔,方好上山坡。
人参果,花开色正鲜。声色货利有大道,弹唱歌舞出神仙。日日花里眠。波浪中,斗柄运周天。放下娘生铁面目,要采出水一枝莲,因此上行权。
人参果,花开色正新。鸿蒙窍里生灵药,二五宫中有宝珍。采取须得人。辨吉凶,又要知主宾。欲向西园寻珠蕊,先在东家转法轮。行得脱迷津。
人参果,花开色正黄。中央戊己作媒聘。说合男子配女娘,阴阳两相当。夫妻会,同饮醉壶觞。随时交感无差错,一年生个小儿郎。此事不荒唐。
人参果,花开色正空。始则有作为妙道,终则无为常守中。卧在寂寥宫。真造化,何用细追穷。无质生质自变化,三万刻漏神气充,不须外火功。
人参果,花开色正闲。弹得是无弦琵琶,弄的是象罔连环,捉住了天关。虚空里,常伸一只拳。五行四象皆混化,三元八卦尽入圜,不久列仙班。
人参果,花开色正园。太极混沌都打破,乾坤坎离尽飞烟,物我两不牵。无为处,恰是真空禅。瓜熟蒂落婴儿出,霹雳一声天外天,延寿几千年。
人参果,花开色正真。丹经万卷说不尽。假名托象示法轮。叫醒学道人。些子妙,能教出凡尘。有缘得遇仙师指,九祖超升俱为神,早早觅原因。
曲类
字字双
要见真人也不难,早醒。真人就在你面前,谨慎。雷声震动遇良缘,急请他来。性命不由天,把稳。
神仗儿
要炼金丹,要炼金丹,这方法不难。药材不远,只要你认得对象。见之不用,用之不见。前弦后,后弦前,捉得住,天外天。
驻马听
这事儿分明,不必在别处追寻。人自远道,道不远人,大大的路径,怎奈迷徒认不真。假若是知的魁罡转斗柄,一个时辰,就能够保全我性命。
孝顺歌
脱生死,出尘埃,未得真传莫强猜。说破人惊骇,男子会怀胎,大抵天人要匹配。假若是西南坤地,有个朋来。这一些儿机关,了却无常债。
望吾乡(五曲)
多少的道流,虚度了春秋。阴阳造化全不究,存神运气又礼斗。更有那金晶飞肘后,学打坐闭眼口,似这些阎君一齐儿收。
生是死的根,死是生的名。形在叫生如画饼,气绝说死亦坐井,那知道当下俺无影。身虽动,已长寝,假若是悟得了便全角。
修真的妙方,简易儿乎常。未生身处有实相,后天尽是虚假样,知的那太乙藏万象。脱生死,消魔障,霎时儿凡夫上天堂。
这个说采先天,那个说补后天,知道先天何时现?知道后天甚处见?可则是在鸿蒙未判。圆镜明,虚空院,把这个宝物还了元。
龙虎是虚加,坎离都比夸。金华玉液尽借假,乌龟赤蛇亦托话,只于这无言语爻卦,取牟尼,夺造化,方是个修行的老作家。
不是路四曲
游遍了四方,见了些胡涂汉,要到仙乡。也有那假装像,闭目定息想中黄。也有那坐禅床,存心守肾图气爽。还有那寂灭无为,却了来往。看这些,乱修养,个个都把真宝丧。怎知道神仙们浪荡,真人们弹唱。
多少的愚狂,不知这元关儿在那厢。也有说是顶上,泥丸宫里真人房。也有说是明堂,眉攒中间非孟浪。还有说肾前脐后休轻放。似这等乱猜想。件件都是虚假样。怎知道对面的法相,眼前的拄杖。
金丹的妙方,大地山河尽药王。识得了外五行,花酒风流有何妨。明得了真阴阳,穷困灾难还了前账。认得了太极,那怕他魔障。劝学人休静养,一尘不染非向上。怎知道妙有的阳长,真空的小往。
叫醒了贤良,再休去发呆弄强。我劝你细参想,未生身处谁是娘。我劝你细思量,生死机关谁执掌。我劝你辨明造化何处放。假若是不承当,弄尽旁门都瞎障。怎知道一些儿窍亮,百般儿不讲。
拙鲁迷
修性命,功力深,要敲竹,要鼓琴。时时儿谨慎,刻刻儿小心。急忙把意马拴定,休教他劣猿来侵。学个愚蠢,磨个钢针,挑破混沌,拈出一些儿金。
驱虎返,引龙还。神入室,气归源,莫作轻看。火里栽莲,全仗我锋芒宝剑。那怕他波浪滔天。睁开法眼,鼓动琴弦,危微颠倒,壶中收鱼鸢。
虚无穴,宝藏宫。三才窍,二五精,此是正印,要辨分明,劝世人莫猜心肾,告学者休认形声。识得元牝,内有甲庚。不二志诚,才能得长生。
神仙事,莫远求。在赤县,出神州,塞住赤口,静养白牛,要教他无中生有,须使他刚来就柔,运转北斗,神不外游。药入土釜,丹成赴瀛州。
迓鼓四边静(四曲)
笑学人有差,着空执相俱入邪。也有那移居投胎并夺舍,也有那运气存想与飱霞,更有那采战生涯,炉火术家。似这些阴孤儿阳寡,指鹿着为马,不寻真,只认假,其实的稀乍。假若是腊月三十夜,性命无处借,四大要归空,看你怕不怕!
仙佛们道场,尽性至命了无常。先要你不认后天皮囊相,次要你辨明内外两阴阳。又要你寻着坤方,见了中黄。那时修持儿有柱杖,处处儿称高匠,现出法王相,敢把西天上。说甚么龙强并虎壮,千魔共万障,稳坐无底船,早将宽心放。
道本太极图,教人何处下功夫。大抵是造化消息有气数,大抵是鸿蒙未判一黍珠。大抵是也有也无,也吸也呼。告学人仔细认真主,辨明本宗祖。寻着双林树,勤将铅华取。还要你会文又会武,知子又知午。性情若相合,四象同归土。
火候须分明,始终杀里去求生。筑基时鬼神暗里乱拨引,得药时不及太过怕陷城。结胎时神凝气更,虎斗龙争。这其间大要常谨慎,须防雷声震。神明随时运,自然契心印。果若是刻漏窥远近,符火合退进。有为归无为,方许神仙分。
鹊跕枝(连珠七曲)
仙佛理,在眼前,自是学人识不全。着空执相千千万,谁辨这先天。须知道内外的阴阳不一般,前后的火候有两段,大抵毫发差殊不成丹。
不成丹,细钻研,炼己巩基最为先。地雷震动仙根露,恰好是良缘。须要你天人合发两相连,彼我一家同作伴,才能炼成一颗草还丹。
草还丹,非等闲,得意须防然不然。沐浴温养常谨慎,阴阳莫教偏。假若是雄里怀雌现真禅,动极而静见本面,可好准备天梯了大还。
了大还,理无边,亘古豪杰马不前。别立乾坤再造鼎,妙诀要师传。大抵是贞下起元花正鲜,龙争虎斗同交战,全凭三尺慧剑闯过关。
闯过关,不敢言,五气朝元一处团。呼吸百脉俱停息,大用须现前。为只为七日混沌似狂颠,死而复生精神换,到此性命由我不由天。
不由天,汞养铅,朝屯暮蒙合大丹。造化窝里频变化,天然的火煎。还要你神明默运勤抽添,防危虑险常加减,只等他胎完十月体纯干。
体纯干,赖蹄筌,功成万法俱不贪。丹房器皿无所用,面壁要九年。有一日打破虚空涌金莲,一声霹雳脱梦幻,方成个逍遥自在物外仙。
驻云飞(二十四曲)
急早回头,莫在幻梦境里游。今朝街头走,明日棺内朽,只说是现世的人流,谁知道来劫鸟兽。真修行,机关早参透。劝学人你把这浮生假事一笔勾。
才入门头,一字未明装真修。人前夸海口,到处称高手,只说是瞒得过同俦,谁知道担误年寿。真修行,步步退人后。劝学人你把这傲慢欺心一笔勾。
且莫乱求,不遇真师到老愁。强把念头扭,硬将顽心守,只说是命在身里头,谁知道一己无有。真修行,作用口口授。劝学人你把这自恃聪明一笔勾。
大道难修,不是自在做到头。日里浪荡走,晚间压折肘,只说是悟的得自由,谁知道苦中甜有。真修行,受的人难受。劝学人你把这懒惰偷闲一笔勾。
着甚来由,深山古洞去静修。世事都不究,人情也不叩,只说是意净即丹头,谁知道阴阳不媾。真修行,声色场中就。劝学人你把这入山避世一笔勾。
胡涂造修,错会他家是女流。采取天癸臭,欲补元阳漏,只说是房中有丹头,谁知道万恶淫首。真修行,别有乾坤彀。劝学人你把这三峰邪行一笔勾。
多少羽流,三黄四神作丹头。烧的南铅透,炼得北汞就,只说是服食飞瀛洲,谁知道反促年寿。真修行,不用金石凑。劝学人你把这炉火丹法一笔勾。
妄想虚头,蒲团坐破观空修。闭目捏两手,盘膝紧闭口,只说是寂静神气收,谁知道木撅终朽。真修行,那怕风雷吼。劝学人你把这打坐参禅一笔勾。
不究根由,抛了现在身外求。禳星并礼斗,步罡常持咒,只说是行满命长留,谁知道仍然如旧。真修行,自有拨天手。劝学人你把这求神添寿一笔勾。
理路深幽,不肯细心去搜求。设坛避鸡狗,闭目禁人走,只说是法成驾云头,谁知道不能延寿。真修行,仁术包宇宙。劝学人你把这度炼符咒一笔勾。
迷闷到头,翻尸弄骨不推求。闭气将齿叩,金晶飞肘后,只说是搬运成仙俦,谁知道形难长久。真修行,不在色身究。劝学人你把这摇骨摆髓一笔勾。
均是人流,何事五谷尽抛休。茹木吃草朽,忍饥守淡口,只说是身健体轻柔,谁知道容颜消瘦。真修行,不忌肉和酒。劝学人你把这避谷绝粮一笔勾。
虚度春秋,枉费心机乱搜求。日出张开口,月升仰起首,只说是精华入咽喉,谁知道腹内受咎。真修行,原有先天守。劝学人你把这服气餐霞一笔勾。
丢却根头,只在空门一味修。忘形绝万有,寂灭避尘垢,只说是神出得自由,谁知道轮回常走。真修行,大造炉内就。劝学人你把这投胎夺舍一笔勾。
过府穿州,路见不平报人雠。腾身屋上走,暗里取人首,只说是豪气贯斗牛,谁知道行同盗寇。真修行,惟知自补咎。劝学人你把这侠客事务一笔勾。
瞎炼盲修,水府求铅招祸尤。常把下元守,河车运脊后,只说是白发转黑头,谁知道上补下漏。真修行,一就即百就。劝学人你把这搬精补脑一笔勾。
东走西游,不知元关在那头。静把任督守,子午不敢扭,只说是阴阳二气收,谁知道灵根受疚。真修行,别有龙虎构。劝学人你把这开关展窍一笔勾。
错下钓钩,坎离误在一身求。肾气儿上走,心液儿下逗,只说是圣胎借此修,谁知道气血难凑。真修行,识得无中有。劝学人你把这浊阴浊阳一笔勾。
实理不求,生死路上弄虚头。元牝看不透,阴阳定不就,只说是大道莫造修,谁知道真空妙有。真修行,常展乾坤袖。劝学人你把这着空事业一笔勾。
无数名流,错认识神是同俦。忘形终日走,睁眼熬夜透,只说是真人在里头,谁知道早入魔口。真修行,另外有故旧。劝学人你把这定养阴灵一笔勾。
诈称高修,迷魂阵里翻跟头。麻叶下美酒,雅片哄腹口,只说是霎时到神州,谁知道气散精漏。真修行,玉液延年寿。劝学人你把这醉仙假丹一笔勾。
不顾耻羞,吞服经粟入下流。错会他家有,误认鸿蒙酒,只说是信宝女国收,谁知道饮溺吃臭。真修行,惟恋先天母。劝学人你把这红铅闺丹一笔勾。
仔细推求,圣贤大道最深幽。识得自己有,借把真如守,只说是了道的路头,谁知道命基不久。真修行,五行都攒就。劝学人你把这孤修性宗一笔勾。
叫醒同俦,吩咐你早早低头。龙虎随人走,铅汞家中有,若知得生身的根由,才晓得造化在手。真修行,只在元关叩。劝学人你把这万般旁门一笔勾。
圣药王带金蕉叶(十二曲)
灵山塔,宝珠悬,人生能活几千年,利名牵, 顾眼前,日谋夜算不得眠。这都是空熬煎,百岁光阴霎时间,一旦无常尽枉然。看破便是男儿汉,急寻妙诀出尘寰。
灵山塔,宝珠遥,不得真传枉心焦,旁门妖,遍地跳,个个拿的杀人刀。这都是乱瞎搔,眼前活宝人不招。檠着木梯上云霄。奉劝学者且慢闹,轮回岂是等闲消。
灵山塔,宝珠昏,一昏昧却造化根。死要存,害转恩,调和情性制魄魂。要钓出水中鲲,百般扭捏尽闷忳。莫若先敲戊己门,西南凿开先天洞,乾坤日月一口吞。
灵山塔,宝珠奇,内藏乾坤并坎离。造化基,圣贤居,这个天机实不虚。一颗儿好牟尼,识得取来牢把持,行住坐卧莫可迷,养成便能随人意,通明殿上食交梨。
灵山塔,宝珠明,尘垢遮掩本来精。要光生,莫乱行,甘露刷洗藏净瓶。圆陀陀的完成,收入盒内一米轻。取出霞光万道零。原来此物有印证,总在恍惚与杳冥。
灵山塔,宝珠高,放出八万四千毫。猿上绦,马拴牢,金箍棒下邪魔逃。把造化手里操,铁面无情过波涛,火内栽莲称英豪。此是实理非虚套,休认色身臭粕糟。
灵山塔,宝珠新,须要辨得假和真。不在人,不在身,争着些儿难作亲。何处的是原因,识得西南有佳宾,个里即藏四时春。运转斗柄天心定,大机大用出凡尘。
灵山塔,宝珠光,家家门前达仙乡。是道场,最平常,妄想奇异失正方。那积雪怎成粮。会得阴阳两相当,万卷丹经不商量。修真之人休性强,未生身处在那厢。
灵山塔,宝珠中,非内非外是真空。内药丰,外药融,执着内外隔西东。是同类易施功,临机跳上太清宫。勿忘勿助调雌雄,龙虎相见铅投汞,反掌之间老变童。
灵山塔,宝珠园,五行四象尽入圜。元牝坚,圣胎悬,造化根苗已成全。鸿蒙里一气旋,从今了却浮生冤,性命由我不由天。此般机秘谁得见,见者必是积德贤。
灵山塔,宝珠真,收得他来另有身。变精神,脱沉沦,虚空跳出一个人。还亏了受苦辛,大抵猿熟又马驯,方能化得体阳纯。学人莫作梦中梦,先认当年本娘亲。
灵山塔,宝珠安,活活泼泼实可观。赤蛇蟠,乌龟团,青龙白虎两交欢。恰是个大还丹,吞服入口驾鹤鸾。恒沙罪过等闲看,圣道须要丈夫干,说与良材细研钻。
药蕉叶二十四曲
观音堂,却也幽,无数仙佛借此修。道根由,古传流,三教俱有渡人舟,须要你细推求。世上件件尽浮沤,贪妻爱子枉耽忧。大限到来谁能救,一旦无常万事休。
观音堂,却也清,迷徒不知误一生。使聪明,任纵横,出怪弄丑赌输赢,何故这太多情!韩信功勋枉劳争,石崇富足落虚名。那个打破南柯梦,急须猛醒奔前程。
观音堂,却也真,门户大开等待人。有灵神,转法轮,消灾免罪出凡尘,这是个好原因。富贵贫贱俱有亲,只在迷悟分主宾。路口须向神仙问,地雷一声解百屯。
观音堂,却也端,差了些子走一边。假神仙,有万千,样样皆是死因缘,谁知的教外传,有条大路在眼前,自是愚人识不全。圣学原非虚门面,一句悟彻天外天。
观音堂,却也愁,柱倒梁脱佛难留。骑白牛,赴神州,募化法财早补修,要处处把工收。上院弥陀藏经楼,前门金刚赛貔貅。霞光万道空中露,返本还元几千秋。
观音堂,却也通,寻声救苦有始终。四会宫,十字中,黍珠一颗在虚空,这是我真祖宗。青龙白虎两相逢,朱雀元武入鸿蒙。知的方有大作用,识神休认主人公。
观音堂,却也坚,万劫千番只自然。金作椽,玉作砖,神室表里如铁连,别是个洞中天。有人居住不熬煎。立成十极大罗仙。奉劝学人休小见,此中乐趣要师传。
观音堂,却也华,金色法相实可夸。五云车,九品花,紫竹林边杨柳芽,此处儿有仙槎。龙女宝珠起彩霞,善财金篐套妖邪。璎珞净瓶真不假,进得来的是作家。
观音堂,却也奇,无形无象在希夷。似玻璃,如玉瓶,先天先地藏坎离,是有个造化儿。包罗万象运枢机,收归一米却无为。众妙之门非小器,说破世人笑如泥。
观音堂,却也多,见了不可自蹉跎。斩妖魔,出洪波,开门就见古弥陀,法相儿面容和。慈云普布满婆婆,能度众生上大罗。苦海无边片时过,翻身跳入白云窝。
观音堂,却也开,睁眼便见明镜台。办法财,消罪灾,空中忽发一声雷,猛个的有朋来。趁此时光榔接梅,希夷真气结仙胎。愚人莫将乖巧卖,灵根不是等闲栽。
观音堂,却也高,举手扳着北斗梢。牛郎招,织女交,幸遇天喜好良宵,这情趣乐陶陶。不二门中品玉箫,双林树下看水潮。忽然一点滴元窍,产个婴儿驾云霄。
观音堂,却也闲,别有天地非人间。金刚钏,玉连环,珊瑚玛瑙珍珠帘,件件儿在元关。现成家当不作难,自是愚人拐了弯。认得取来炉中炼,文武火候了大还。
观音堂,却也尊,不在寻常荒野村。象坐坤,卦合屯,十字街头大开门,要识的害里恩。无生老母揭覆盆,太白金星转脚跟。坎离颠倒抽添运,海水翻浪上昆仑。
观音堂,却也安,得他即不受饥寒。莫作难,休乱抟,除去茅草现良田,更要那猛加鞭。铁牛耕地苦多般,趁时下种待收完。勿忘勿助常浇灌,自然结成延寿丹。
观音堂,却也深,内藏水火木土金。阳统阴,癸藏壬,运动全凭天地心,要敲竹又鼓琴。明灯高挂坐双林,宝藏拈出定海针。金色头陀现面孔,摇摇摆摆上雷音。
观音堂,却也兴,不是一人能担承。结良朋,诵真经,珍珠琅玕供中庭,把精神一处凝。晨钟暮鼓太虚声,默朝上帝暗运诚。绵绵若存道为任,香气缥缈达玉清。
观音堂,却也威,天兵神将尽服归。龟蛇帏,龙虎扉,杏黄旗上起光辉,这机关天不违。阴魔邪怪闹是非,宝剑光芒化灰飞。猿熟马驯真灵贵,有无色空一笔挥。
观音堂,却也严,阴阳造化在内含。苦能甜,女能男,有求必应非虚谭,要知的一二三。只许介夫养贞廉,不教小人意外贪。可笑世间痴呆汉,现成福地反憎嫌。
观音堂,却也齐,平平正正不高低。灯玻璃,窗竹篦,门前一道活水溪,内有个上天梯。不必别处觅枣梨,此间即有真东西。大要识得盘中谜,学人仔细辨端倪。
观音堂,却也全,安身便成不老仙。颠倒颠,有蹄筌,个中消息包大千,要火里栽出莲。万般滓质似飞烟,五气朝元返先天。此事莫教匪人见,匪人万两金不传。
观音堂,却也无,说起无来人胡涂。口难呼,手难扶,浑沦一块太极图,却不黑又不朱。大包日月通元都,小如毫毛入冰壶。鸿蒙真人常炼度,迸出一粒黍米珠。
观音堂,却也迢,变化无穷难画描。金光飘,透九霄,地狱天堂归寂寥,怕什么鬼怪妖。无波无浪海不潮,即心即佛尽勾消。修行至此性命了,谁人不道好逍遥。
观音堂,却也虚,此虚不可久住居。见真如,跳下车,有无浑忘万法除,可笑那世界区。空廓境外任卷舒,天地坏时难坏余,教外别传对谁语,愿结知音信手书。
会心内集卷下
歌类
铸剑歌
铸宝剑,铸宝剑,铸得宝剑行道[足*詹]。取来灵山五色铜,丙丁炉内起红焰。炼成些子白毫光,能刚能柔锋芒闪。行住坐卧不离身,动静语默有效验。三尸六贼皆遁藏,五蕴八识尽收敛。邪魔外道俱无踪,誊下宅室开旅店。开旅店,是正方。南面建的朱雀屋,北面起的元武堂。东面更立青龙厦。西面又有白虎房。九三男子来投宿,二八佳人去安床。黄婆说合为匹配,夫妻相爱似鸳鸯。颠鸾倒凤神气合,如醉如痴闹一场。忽然一点滴元窍,固济牢封莫商量。从此圣胎已有象,太乙真精在内藏。五行攒簇四象会,八卦同气合阴阳。不即不离时照应,勿忘勿助休慌忙。十月火足婴儿出,身外有身避无常。若能再养三五载,千变万化追老庄。追老庄,勇猛进,皆赖宝剑逆不顺。若无宝剑破鸿蒙,先天一气何能振。若无宝剑挂虚空,色身法身怎交阵。若无宝剑在元关,玉兔金乌会无衅。若无宝剑在黄庭,抽铅添汞必隔悋。金丹始终仗剑功,不知铸剑命终殉。我今作此铸剑歌,报与学者仔细认。倘能悟的奔前程,终久夺个状元印。
炼睡魔歌
这睡魔,最凶强,古今英雄尽遭殃。力大如牛难抵挡,来时勇猛推倒墙。乌云罩,人癫狂,头如山压眼无光。耳中不听人言语,浑身瘫软似皮囊。日易却,夜难防,一团昏沉最羸尫。任你仙根与佛种,每日总有这一场。入他套,见阎王,百般景象在眼眶。或现酒色财气地,或有贪慎恩爱乡。不谨慎,便着伤,千魔百怪如虎狼。将人困在迷魂阵,盗去元精与元阳。是地狱,非天堂,不言不语死尸腔。只是多了一口气,当人此时在那厢。学道的,早度量,先降睡魔是妙方。降得睡魔身有主,睡魔不降道不昌。食休饱,居莫康,受此饥寒有何妨。食多睡多魔即至,身安神昏贼猖扬。一更惺,二更抢,三更四更立起刚。惟有五更难扎挣,抖擞精神死力当。常发志,要自强,请来赵云并关张。咬钉嚼铁冲锋斗,斩关扭锁破黄粱。依此炼,阴渐藏,百日之内得清凉。自是打开通霄路,昼夜行道了无常。
煅炼阴精
奉劝学人,听我细说。延年益寿,大有关节。精若不漏,神气自结。炼精之法,须入虎穴。无事生事,见景嚼铁。丹田富足,阴鬼来劫。恍惚有象,昏沉难决。魔障暗逼,先早看彻。悬崖兜马,逢沟防跌。枕褥宜远,酒荤弃绝。死里逃生,一刀见血。少有差迟,真宝消灭。时时煅炼,刻刻猛烈。宅舍坚固,好作事业。休当闲言,神仙妙诀。
血化白膏
这个血河,父母生下,色身依赖,法身惧怕。也能伤人,也能坏舍。去之不可,养之亦诈。长生窍妙,说被希乍。斩断脉头,推倒肉架。气质渐消,积毒尽泻。欲焰不生,性火暗化。心若冷灰,意似枯桦。他即是我,真亦是假。七情归空,万缘俱罢。如醉如痴,无错无差。红变为白,凉风见夏。凡体阴剥,圣体脱卸。大法妙用,休得惊讶。误认烧丹,惹人毁骂。疑是搬运,犹坐黑夜。些子天机,万两大价。有人知的,鸾鹤稳驾。
修路歌
说修路,委实难,千辛万苦非一端。先须寻条通衢路,才有因缘把身安。遍天地间人都走,知他那个是阳关。倘若修在旁曲径,空费功夫受饥寒。受饥寒,事有差,几时功成得回家。急须访问过来人,求条明路作生涯。忽然晓得个中意,收拾利器住三叉。要口站定速下手,勇猛精进蔑以加。蔑以加,要长久,耐得颇繁受淡口。蓬头赤足如固然,破衣垢面那怕丑。风霜雨雪都不顾,人情世事俱摇手。三千八百行当完,因此受的人难受。人难受,是正宗,才是男儿大英雄。悬崖陡壁难以过,荆刺葛藤满山峰。脚底顽石重重垒,眼前茅草处处蓬。这些阻挡皆除去,何愁同人不相逢。不相逢,自作主,大机大用现威武。云起深潭有恶龙,风生丛林有凶虎。龙若一出丧天真,虎若一来夺命数。降伏二物如软绵,来往行人不遭苦。不遭苦,好逍遥,千峰顶上吹玉萧。引得乌兔共黄道,叫的牛女渡鹊桥。有时唱个莲花乐,惊散山鬼与邪妖。无阴树下睡一觉,罪垢凡尘一笔消。一笔消,才安妥,修路到此得正果。休歇罢功不异人,和光混俗惟有我。杴镢锤斧都撇去,阳关大道告同伙。他时上帝封功臣,灵霄殿上插花朵。插花朵,实有光,说与好学少年郞。修路莫作轻易看,功完行满上天堂。修路不是名利路,此路里面有阴阳。修路不是凡间路,此路一直达仙乡。若能悟得修路诀,脱胎换骨寿命长。
金丹直指歌
金丹理,是先天,向外搜求尽枉然。诸般药物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全。要得他,须通变,毫发差殊难见面。辨明真假审吉凶,才能了悟一以贯。觅外护,求法财,无护无财做不来。有护时时天根现,仗财处处月窟开。立干鼎,安坤炉,易知简能是功夫。常应常静顾本面,勿忘勿助捧冰壶。动为阳,静为阴,一动一静造化深。动中求静寻法相,静中求动觅真心。坎为彼,离为我,坎离颠倒调水火。若会杀机明反复,即得神气归正果。情合性,虎驾龙,夫妻睽违又相逢。天人合发转枢纽,养颗骊珠是真宗。火候足,丹成就,地雷振动金光秀。内外混合谨收藏,黄庭滴入一粒豆。胎息结,成法身,无质生质最妙神。抱元守一防危险,九年面壁苦受贫。卦爻周,时日满,婴儿出胞有正欵。虚空打破脱尘寰,大罗天上寻侣伴。大道成,积功行,处处方便常守正。三千八百阴德完,名列天榜作佛圣。劝君子,休张狂,不遇明师枉猜量。采战炉火终无益,寂灭搬运空一场。神仙家,好戴花,酒色丛中作生涯。婴姹引入虚无窍,产个真人坐烟霞。勿错认,休着惊,现在就有真一精。金丹直指分明说,得意忘言莫作声。
修真诀
修真诀,修真诀,说起修真要贤哲。三教圣人开明路,自是迷人不辨别。中庸本是圣贤道,法华原来佛祖辙,道德究为神仙传,总是知一万法灭。平平常常最简易,淡淡泊泊莫多说。识得大药川源处,反本还原性命结。不知这个真实理,百般作为是愚拙。是愚拙,无来由,各执门户尽盲修。金丹原是本来物,五金八石不同俦。男女比喻阴阳象,误认闺丹招罪尤。呼吸灵通真人事,岂是符印法术求。大道无为本自然,参禅打坐错下钩。复姤二卦阴阳动,非是天边子午头。坎离来往真水火,心肾相交多取忧。元关一窍无定位,执守穴道生疮瘤。如此等类说不尽,到底闫君一齐收。一齐收,都出丑,叫醒学人休强扭。金花玉液家内生,黄芽白雪眼前有。鸿蒙未判是何物,太极初分甚为首。会得他家与我家,婴姹和合转枢纽。若待真经方现露,吞入腹中醐醍酒。无质生质结圣胎,时时护持小心守。十月生出一个人,万古千秋身不朽。身不朽,法最良,男女知此脱灾殃。大道本无男女相,下手各自有妙方。男须先炼阴精化,女要先断赤龙泱。阴精不化丹不结,赤龙不断命不长。炼精不离夫妻理,采战邪行祖遭殃。斩龙谨慎两日半,乘时返气入乳房。若还筑基身兼固,一条大路上天堂。依此修来多有益,不似旁门乱张遑。只此一乘法最妙,余二非真慢度量。作此修真性命诀,愿结知音换肚肠。假若岁月迁延过,枉在世上闹一场。
下苦歌
学人若要实修真,先须下苦莫逡巡。从来神仙不易得,死里逃生甚艰辛。如来雪山受冷淡,达摩长庐打劳尘。长春磻溪磨过性,丹阳铁查受孤贫。古圣古贤尚下苦,后代学人怎不遵。下苦不是寻常苦,须知其中别有因。仔细与君说端的,莫当闲言鼓舌唇。下苦世事先放下,下苦金帛如柴薪,下苦酒色宜除去,下苦是非不乱神,下苦寒冷且莫避,下苦饥渴休生嗔,下苦疾病须顺受,下苦人欺要温恂,下苦人爱我不爱,下苦人亲我不亲,下苦少卧精不漏,下苦食轻欲不伸,下苦志气不可退,下苦勇猛要常振,下苦能平朱里汞,下苦能取水中银,下苦三姓可会合,下苦四象自和匀,下苦能到希夷府,下苦能有四时春。果然苦到尽头地,有个真人转法轮。法轮转在原关窍,才知此身还有身。此身不在生身后,太极未分无等伦。捉住元初那点物,霎时渡过苦海滨。三昧真火锻炼透,群阴剥尽体阳纯。乍雷一声混沌破,虚空跳出金色人。天地有坏这不坏,灵霄殿上去称臣。一些机密容易知,惟有下苦费经纶。说与好道学仙客,休得胡涂过青春。假若立志去下苦,终久得个无价珍。
证道歌
我我我,何处躲,杳杳冥冥有真形,休认识神为正果。他他他,在那家,恍恍惚惚藏宝物,莫在一己作生涯。龙龙龙,性最凶,变化无端人难测,出海水涨禾田冲。虎虎虎,甚威武,颠狂不定起烈风,离山即便人遭苦。铅铅铅,光无边,纯粹至精黍米大,根于父母未生前。汞汞汞,最易动,见火则飞渺无踪,孤守此物入土洞。快快快,寻法界,天根月窟产金丹,余二非真尽捏怪。休休休,早回头,急访明师求口诀,莫待风波坏了舟。
道要歌
我有道要诀,不敢对人说。旁门谁得知,教外心传别。压定苍龙头,冲开饿虎穴。死里要逃生,利剑削钢铁。钻破混沌窍,敢把先天窃。阳火仿卦爻,阴符按时节。煅就药一九,鼎内光皎洁。圆如滚盘珠,红似猩猩血。天神不敢窥,阴鬼都消灭。取来入口吞,性命当时结。十月胎完成,遍体金色缀。霹雳响连声,真人朝玉阙。方才离尘世,已在神仙列。若有知音人,急须发猛烈。大智若大愚,大巧若大拙。百日便见功,一年飞白雪。妙有入真空,不寒也不热。逍遥莫拘束,万古称贤哲。
真要歌
叹世人,太愚痴,身在火坑总不知。名利场中耗精血,恩爱乡里费心思。百岁光阴如闪电,一生事业似赌棋。大限到来尽归假,游魂罪业紧相随。悟元子,早看破,件件生活都懒作。一心只爱去修行,参同悟真俱读过。自从真人附耳言,方知性命天来大。审破多少野狐精,谁识这个古董货。天地人,分三才,鸿漾未判是一胎。无形无象先天物,无名无姓元始栽。大包世界没边岸,小入毫毛何处猜。分明指出神仙窟,自是学人打不开。大道理,万丈竿,说时容易做时难。先要筑基与炼己,培植根本猛加鞭。尘缘世事都扫去,恩爱牵缠尽除剜。幻身坚固法身稳,后天丰足先天安。这先天,在他家,执着一身便有差。道本无为法有作,延命全角乘仙槎。效法男女生成理,配合阴阳产黄芽。以实形虚取弦气,以有形无采金花。铅属他,汞属我,两家金木兼水火。火炎水流难相亲,金沉木浮事有左。五行相克性受伤,四象各别命不妥。以铅制汞养真灵,将汞投铅结实果。铅汞隔,怎样通,不得真传枉费功。戊土为媒和彼我,己土作娉会西东。牵合夫妻同相见,打成一团入中宫。后天内有先天气,还当原始与要终。药苗生,有时节,仿佛月圆并月缺。太过老枯元气伤,不及嫩柔丹难结。杳冥恍惚灵根现,真空妙有宝藏穴。静极而动寻法相,杀里求生是仙诀。专心炼,致志修,太虚空内觅根由。识的元皇无始物,凿开混沌下钓钩。坎中心实归干鼎,离内腹虚化坤牛。造化窟窍气转过,万理纷纭一丹头。此丹头,号真铅,到手须防然不然。沐浴温养暂休歇,住火停轮莫过煎。时时刻刻牢固济,行行步步守芝田。忽然一粒吞入口,始知我命不由天。伏食方,非草草,毫发差殊命难保。青龙白虎两相争,赤蛇乌龟同发恼。昏昏迷迷如呆痴,全凭侣伴护持好。匠手高强牢把舵,休得失落无价宝。无价宝,真种子,下入丹田朝元始。呼吸百脉尽归根,藉赖真汞细条理。朝屯暮蒙辨吉凶,阴符阳火察足止。水怕干兮火怕寒,谨防半夜狂风起。亦勿助,亦勿忘,阴气未尽不纯阳。知雄守雌是妙诀,抱一执中法最良。无质生质圣胎就,十月功完遍体香。打破虚空方了当,身外有身寿无疆。身外理,一以贯,知者刹那登彼岸。只许丈夫作阶梯,不教愚迷混乱干。自古多少成仙人,那个不是决烈汉。若非大德与大贤,万两黄金亦不换。笑学人,都不惺,强作妄为乱扑影。不是一己求阴阳,便在山谷寻铅矿。或借女鼎修闺丹,或有行气想寿永。似此旁门有万千,都是瞎子跳涸井。那个讲,这个说,个个自夸有口诀。尽是头上又安头,硬要铁中扭出血。予圣自雄装高明,欺己惑人图餔啜。问他元牝是什么,实时闭口藏了舌。这些人,俱胡涂,却把性命当有无。盲修瞎炼空老耄,岂知阴阳造化炉。金丹本来无形象,不在色身用功夫。有欲观窍得命宝,无欲观妙养性珠。先修命,后修性,性命双修仙佛径。只修性理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只了命基不了性,空有家财无主柄。七返九还成大丹,乾坤四海任纵横。悟元子,学得多,一切旁门都做过。若非明师说真要,怎知从前受折磨。普告天下修行者,早寻妙方渡孽河。有缘得遇真口诀,超凡入圣上大罗。
慨叹歌
素朴子,好游玩,阅尽学人生慨叹。东西南北少丈夫,多的都是朦胧汉。不究性命本原因,妄想仙佛登彼岸。三个攒,五个绊,你好刚强我下按。当面挪扯耍相知,背地嫉妒有大半。强猜私议引丹经,穿凿圣道稀帕烂。将性呼,把命唤。隔山叫羊讲公案。偶遇释道两教人,谈天论地说不断。高傲欺心目中空,那肯把人去称赞。不学好,无忌惮,一茶一饭问一贯。鬼计千般腹内藏,口里说的天花散。只知哄他露消息,怎晓大道金不换。这些人,胡涂干,却把天机等闲看。醉生梦死空老是耄,如何近的真人畔。性命大事如儿戏,无怪常在旁门窜。守三田,行八段,摇骨摆髓气散乱。或认子午定阴阳,或交心肾不敢慢,身上穴道求元关,后天精气要倒灌。任督脉,呼吸换,云梯现圣这双弹。五龙大蛰行卧功,空炼睡魔昏至旦。守中抱一入顽空,闭目静坐九年算。有炉火,有采战,错会他家瞎修炼。避谷休粮绝世情,吸入呼出学吞咽。寂灭无为认性宗,呼神唤鬼遭罪谴。禅关客,机锋便,口头三昧作佛譔。识神当做主人公,幻形认为亲家眷。如此等类有万千,个个都到森罗殿。不自悔,反夸羡,以盲引盲图饮馔。今生结下性命冤,披毛戴角来世变。有损无益还自欺,明知明昧入下贱。劝学人,提利剑,斩断旧日葛藤线。砖头瓦块一齐抛,访拜明师问赤县。大道不是容易知,真人岂可寻常见。命要修,性要炼,性命双修仙佛传。性是我家现有物,命是他家不死弁。元之又元理无边,观窍观妙成一片。二五合,性情恋,上药三品如露电。恍惚杳冥是根源,非色非空现本面。九还七返出凡笼,功完去赴蟠桃宴。最简易,不枝蔓,现现成成延年饭。一己纯阴且无阳,外面搜求愈觉远。鸿蒙未判悬黍米,得其一兮可毕万。这天机,如铁券,了悟足满平生愿。若非大德与大贤,谁把真宝轻易献。作此一歌劝知音,直言无隐莫生怨。
金丹歌
金丹歌,金丹歌,不得口诀莫奈何,急访明师求正理,莫将岁月枉蹉跎。枉蹉跎,自哄自,性命不是些小事。若非功大行又深,怎能知的道名字。道名字,是先天,未生身处一物圆。不在皮囊与幻相,虚空一气包大千。包大千,古董货,识得真得那一个。此事分明在眼前,学人当面都错过。都错过,乱觅寻,弄尽旁门枉用心。执着一己不是道,须认他家水中金。水中金,在何方,少女生在壬癸乡。母隐子胎无中有,只这些儿是真阳。是真阳,怎遇面,言语相通为亲眷。离内己土去克水,西南坤地蛾眉现。蛾眉现,震出庚,曲江岸上月华莹。采来藉仗丁公力,阴阳和合水银平。水银平,见真虎,配合青龙发威武。龙强虎壮两相争,黄老牵引入中圃。入中圃,真天机,蛰神藏气莫惊疑。混沌七日如小死,静极复动大丹基。大丹基,无人晓,男子怀胎世间少。朝屯暮蒙循序行,沐浴温养事不小。事不小,莫伤胎,三百日足产婴孩。打破虚空方了当,形神俱妙上蓬莱。上蓬莱,真实话,不是信手乱指画。暗合参同悟真篇,仿佛周易爻象卦。爻象卦,是火候,三百八十有添抽。采药有时烹有日,老嫩文武辨根由。辨根由,明内外,内外二药不可昧。外药了命内了性,逆顺阴阳要默会。要默会,是作家,才知遍地长金花。顺手掬来炉内炼,炼成一些紫金砂。紫金砂,空里干,不用泥灶不用炭。原来只是先天精,符火煅成光灿烂。光灿烂,到处明,龙神鬼怪都失惊。若得一粒吞入腹,包管天榜列仙名。
论说类
大道归一论
夫道之为物,至元至渺,冲漠无朕,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包罗天地,养育群生。本无形象,亦无姓字,其所谓道者,亦强名之耳。若欲直指其所以然,虽千经万典,不能形容其实迹。苐就其大要以论之,则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不贰者,浑然一气也;不测者,阴阳变化也。然阴阳变化总是一气运用之。这个不贰一气之道,自古为圣为贤、成仙作佛,皆不能外此。儒曰精一,释曰归一,道曰得一,是皆以一为道也。一即道,道即一,得一则为道,失一则非道。天地圣人,俱不离一。故云:天地无二道,圣人无两心。无二道,即一道;无两心,即一心。邵子云: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从心上起经纶。在天为一者,在人为心。一外无心,心外无一。一也心也,非二事也。但这个心非肉团顽心,乃天地之心。天地之心,诚一不二,浑然圆成,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无理不俱,无道不备,所谓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也。修丹之道,以一而炼己,以一而采药,以一而运火,以一而结丹,以一而温养,以一而沐浴,以一而服丹,以一而凝胎,以一而脱胎。自始至终,以一而完成大道。学者能于一字上究的透彻,见的实确,以一道而贯无穷之道,以一心而统无穷之心,一步一趋,皆在天地心窝里作事业;一动一静,俱从性命根本处用功夫。可以尽性,可以至命,逆之顺之,左之右之,头头是道,又何患乎金丹不成、蓬莱路隔哉。
真正丹药论
丹本非丹,强名曰丹;药本无药,强名曰药。因其刚柔相合,浑然天理,有丹之名;因其天理须赖刚柔成全,有药之名。丹也药也,同出异名,总而言之,即本来一点真灵之气。此气生于先天,藏于后天,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以言其无,则不识不知;以言其有,则顺帝之则。不识不知者,寂然不动也;顺帝之则者,感而遂通也。寂然不动即是真空,感而遂通即是妙有。真空而含妙有,妙有而藏真空。不刚而刚,刚之至;不柔而柔,柔之至。刚柔如一,绝无形迹,绝无勉强。即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即人生本来干元面目。在儒则谓至善,又谓至诚;在道则谓金丹,又谓黍米珠;在释则谓圆觉,又谓牟尼珠。此性此道,含阴阳,统五行,无理不俱,无物不备,先天而立其体,后天而发其用,处圣不增,处凡不减。因其阳极生阴,后天用事,假者出而真者藏,客气杂于正气之中,真假不分,邪正相混,非复本来原物矣。圣人不得已而设金丹有为之道,使人返本还元,复全当年原物耳。返还之法,仍不离刚柔之道,故以刚柔为药物。刚柔即阴阳二气之发焕。阴阳者,体也;刚柔者,用也。刚柔之外,别无阴阳;阴阳之外,别无刚柔。同出异名。阴阳而统五行,五行有内有外。内五行,精神性情气;外五行,仁义礼智信。性统仁,属木;情统义,属金;神统礼,属火;精统智,属水;气统信,属土。人秉阴阳五行之气而生,即俱精神性情气之五行,有仁义礼智信之五德。欲复本来原物,还要用仁义礼智信做出。不仁而必期其仁,不义而必期其义,不礼而必期其礼,不智而必期其智,不信而必期其信。仁义礼智信归于一家,则阴阳混合,刚柔如一,而一点真灵之气凝结不散,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是即所谓丹,如采药物用火煅炼成丹之义;仁义礼智信,刚柔之性,即成丹至真之药,此外别无药。若以后天有形有象、五金八石、三黄四神、万草千方等等非类之物为性命之药,则与金丹大道远矣。
颠倒阴阳论
阳性刚,阴性柔,刚柔之性,即阴阳二气所化而成。刚柔即阴阳也。人秉天地阴阳二气而生身,身中即有此阴阳之气,即俱此刚柔之性。本来阴阳混成,刚柔相合,正气长存,天理流行,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因交后天,真阳变为假阳,真阴变为假阴,真假相杂,阴阳不和,四象各别,五行相伐。如是刚气不振,如坎中一阳陷于二阴之内,水下流矣;柔性不真,如离中一阴居于二阳之内,火上炎矣。水下流,火上炎,水火不济,天理埋没,人欲纷生,苦中作乐,无所不至,是岂人所好为哉?特以阳极阴生,气质承天而动,人亦不识不知,自然而然,若非天纵之圣,谁能不为后天所移哉?然圣人有逆运之道,能于后天中返先天,阴阳不真者仍还真,阴阳不和者仍使和。逆运之道,即阴阳颠倒之术也。颠倒之术,即水火相济之道,坎中一阳象阳刚之气,离中一阴象阴柔之性。阳刚之气,在人为道心;阴柔之性,在人为人心。道心为阴气所陷,即道心不振也;人心入阳气之内,即人心用事也。道心不振,人心用事,正气渐消,邪气渐盛,性命焉得不伤乎?颠倒者,即颠倒道心人心耳。颠倒道心则道心振,而坎中精一之水上升;颠倒人心则人心静,而离中亢燥之火下降。水火颠倒,道心长存,人心不起,则性情精神聚于一气,仁义礼智归于一信,是谓四象和合,五行攒簇。盖道心有金水之气,人心有木火之气。道心主刚,象金,刚则能以变通,象水;人心主柔,象木,柔则能以温和,象火;道心人心合一,归于中正,象土。以道心而制人心,以人心而顺道心,刚柔得当,四象焉有不和,五行焉有不攒者乎?其所谓颠倒者,因后天顺行造化而言也。顺行之道,以人心用事。人心用事,道心埋藏,所以火上炎而水下流;逆用之道,以道心用事。道心用事,人心受制,所以水上潮而火下降。一逆一顺,圣凡分之。金丹之道,或言金木颠倒,或言水火颠倒,或言阴阳颠倒,或言有无颠倒,颠倒处居多,总以颠倒道心人心为归着,大旨不出于此。古来仙真不肯轻泄天机者,恐其为匪人所得,故不得已,别立法象以示人。无如后世学者,多非上材,皆认法象,失其本义。悟元斗胆直指犹恐人不会悟,而况法象乎?知音者,若于道心人心颠倒处穷究实理,庶乎深造自得,而不为旁门曲径所惑。倘或不悟,舍其道心人心之颠倒,而索隐行怪,别求奇异,虽祖师亦莫可奈何,况于悟元乎?
采取药物论
药固无药,采亦无采,其所谓采药者,以其已失而欲得,已去而欲还也。人之本来性情精神气,五元一家,仁义礼智信,五德一气,无修无证,既无所谓药,更何有所采?及交后天,后天精神魂魄意五物用事,喜怒哀乐欲五贼张狂,先天五元分散,五德各偏,加之积习成性,一身内外皆病,不有药医待死而已。祖师慈悲,设金丹有为之道,教人去妄存诚,明善复初者,即采药以医病也。医病者,既复初也。医病须药物,复初须明善。善即药,明善即采药,明善复初,菜药医病,同一理也。未有无药而能医病者,未有不明善而能复初者。所明者何善?善即仁义礼智信也。仁义礼智信非身外之物,乃吾本来天命之性所固有者。后天气质即病,先天善性即药,采药即采此仁义礼智信之善性也。宜仁即仁,宜义即义,宜礼即礼,宜智即智,宜信即信,五德一气,混然天理。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即此是丹。此丹成熟,能消无始劫来病根,能点枯骨回春,能证无量金身,其神效无比。其所谓丹者,已成之药也;所谓药者,未成之丹也。药也丹也总是一个,不是两物。未经煅炼则谓药,煅炼成熟则谓丹,只分煅炼未煅炼耳。人能明善复初,采五元五德真正大药而煅炼之,未有不能成道者。若外此明善复初之道而别有采药,到底采个甚的?如云有药可采,不是采身内气血浊物,便是采世间金石草木。噫!竹破须将竹补宜,抱鸡当用卵为之。性命不以性命补,若以万般非类之物补之,焉能补得耶?
作运火候论
火实无火,因有修持之功力,是故谓之火;候实无候,因有修持之次序,是故谓之候。修持性命之道,有刚有柔,有急有缓。刚者,进前也;柔者,退后也。急者,勇猛也;缓者,从容也。刚急谓武炼,柔缓谓文烹,此即谓之火。宜刚即刚,宜柔即柔;宜急即急,宜缓即缓。刚柔急缓皆能不失其正,此即谓之候。火也候也,以刚柔急缓言之。刚柔急缓得当,则有火候;刚柔急缓不当,则失火候。古经云:真火本无候,大药不计斤。又云: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作丹。既云真火本无候,又云毫发差殊不作丹。则知运火无一定之候,是在时刻留心,防危虑险,随机变通,毫发不差耳。又古仙云:不刻时中分子午,无爻卦内别乾坤。刻中子午,犹有候在,至于不刻子午,则是一举一动,一默一语,即有子午。既一举一动,一默一语有子午,则一举一动,一默一语中即有刚柔急缓之作用,岂可以一定之候运火哉?丹经子书虽言内火候、外火候、采药火候、炼药火候、结丹火候、服丹火候、还丹火候、大丹火候,等等火候不一,总以刚柔得当,急缓随时为贵。刚柔得当,急缓随时,时时刻刻,无不是修持之功,无不是运火之候。运火而至刚柔得当,急缓随时,自然内火也不差,外火也不差,采药也不差,炼药也不差,结丹也不差,服丹也不差,还丹也不差,大丹也不差。一刚柔得当,急缓随时,而金丹始终之运用,无徃有差矣。若外此刚柔急缓合宜之道而别有火候,则非圣圣相传之火候,乃旁门着相之火候,欲其不差,难矣哉。
穷理说
生不知来处,生的事大;死不知去处,死的事大。遍尘世之人,来固胡涂,死亦胡涂,所以轮回不息,常入恶趣,真可痛惜。凡在同道者,既进祖师之门户,当穷生死之根由。倘若虚度岁月,打混过日,他时腊月三十日到来,阎王老子打算饭钱,却将何物承当?吃下十方口债,无功消受,来世若不变驴变马,即是作猪作羊,此是决定不易之事。须是闲时办下,忙时用得着。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圣贤仙佛,不是天上降下的,不是地上长出的。同一父母胞胎,同一骨肉肢体,皆由凡夫而入圣基。莫道仙佛有种,自暴自弃。或曰:神仙还要神仙做,那个凡夫作神仙?此话甚是胡涂,既是神仙,则必不在轮回中来;既在轮回中来,则必不是神仙。有等愚人,执着这话以为凭证,自迷迷人,当入拔舌地狱。噫!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是了性了命,必先要穷究性命之理,性命之理通彻,方能了得性命。若性命之理不明,认不得性命是何物,而欲了性了命,了个甚么?世间学人,心地不明,才进门户,便装神仙;才遇高人,便强求道。终日横作乱为,混吃混喝,口说杂话,脚走魔路,东荡西游,以苦为乐,未有一时在生死上留心,妄想高人一言半语提出尘世,不费功夫立地成仙。似此举止,纵然老子下界,钟吕对面,亦无益也。果是真正学道之人,不可如此。先将世事一笔勾消,把生死二字贴在额头上,时时步步与我不离,以生死为一大事,然后穷究性命根源。若一毫道理穷不彻,即一毫性命做不稳。知的一分,做的一分;知的十分,做的十分。古来祖师,大慈大悲,丹经子书,千百譬喻,流传世间。盖欲人人成道,个个了真。其中药物火候、作用法则无不俱备,奈何学人胡涂,不自辨别,费不得心思,下不的功夫,所以难悟难解。反说大道不在纸上。作孽作孽。又有一等假道学,得些顽空事业,死下功夫,数十年后见些假境界,有些小效验,说凶道吉,自谓成道。或有人以丹经询问,茫然无知。不惟不知,而且毁谤。更有一等愚人,见人看经书,即便憎恶訾诮,一唱百和,将当年祖师慈悲之苦心,反为后世迷徒之话柄。若丹经无用,则祖师不宜多事,传于后世,既传后世,则祖师性命大道,即在是矣。倘若古人丹经虚假,后人口说是真,则是后人成道者大胜于古人矣。试看前代各家祖师,明理之后,有数月而大成者,有三二年而大成者,甚至十数年成道,即谓成之晚。后世修行人,有此成道之速乎?前代祖师成道之后,处处开坛,方方演教。或隐于仕宦,为国家出力,或混于厘市,积功累行。隐显莫测,变化随心。后世成道者,有此神通乎?前代祖师成道之后,有拔宅飞升者,有跨鹤冲举者,有在此处示终,又在彼处显化者,如此等类,不可枚举。后世成道者,有此显化乎?看今思古,则古人法言道语不可不穷也明矣。但性命之理,前人细明之,而穷理之法,前人罕言之。悟元道人闻师香风,不敢自私,但愿人人明道,个个积功,故不惜两片皮,别开一辙,为好学者通一线之路,庶乎自下学而上达,不至虚度岁月,空过浮生矣。人生秉性,清浊不一,学问深浅不等,若执一法而行,则聪明有学问者可知,愚钝无学问者难晓矣。今立二法,各自量力而行,久必有得。如人秉性聪明,兼之字义通达,不可不看经书。古人著书传世,言不空发,字不妄下。一言一字,大有妙义。然经书混杂,真假难别,每有好事者,托古人名号,凭心著作,惑乱正道。久之以讹传讹,不知谁是谁非。古今多少英雄,不遇真师,多被[耳*(业/用)]过,空空一世,到老无成,可不叹诸。故看经书,须要看人共知共晓者。如道德、阴符、南华、文始、参同、悟真、西游等书。千真万真,须拣取一部看之,不可乱看,亦不可先看注解。当细看正文,盖注解内邪正相杂,多有不得真传,以意猜度,妄评妄解者。若不识真假,一入圈套,终身难出,不如不看。看书之法,须要先将正文熟读万遍,再逐节辨别实理。一句一字,不可轻放。不可在话头上读念,亦莫在一身上下,有形有象处揣摸,亦莫在幻身精气神上着意。须要离过此身,更莫向身外猜疑。盖性命根源,在未生身以前;夺造化,在生身受气之初。古人多一言双关,须要费无穷心思,以有象参无象,以有形体无形,依法日日穷究,时时穷究,刻刻穷究,功夫不缺,日久猛勇的钻破元关,始知太极阴阳五行四象八卦,皆我天赋实理;铅汞砂银龙虎龟蛇药物炉鼎,皆我现成物料。再遇真正明师,整纲提领,成仙了道,其事最易。悟真云:赫赫金丹一日成。真实不虚也。此乃聪明通文之人穷理之法。至于秉性愚蠢,不通文义,须当先立志气,振发精神,抱一个不明道理,至死方休的念头。又须静想,自己本是凡夫,要作圣贤,与天地争权,岂是等闲能到?如此存心,自然诸尘不染,志气常存,再打并宵夜炼睡。就将这个宵夜作个穷究,细想宵夜作甚,若是消睡,消到没睡时作何结果,不是消睡,又当怎的,必其中另有大事。不分昼夜,穷来穷去,不管他得力不得力,能悟不能悟,吃饭也如此,撒尿也如此,出恭也如此,有人骂也如此,有人打也如此,有人杀也如此,至于患难疾病,无不如此。一直穷去,穷到莫可穷处,包管磕着撞着,脑后一搥,忽然踏破天外天,认得身外身矣。再遇明师口授金丹大道,点化凡躯,如猫扑鼠,实不难也。同道知音,如或未得真传,先当穷理,脚踏实地用功。纵然大事不明,旁门邪道也难欺瞒。即福缘不大,天年尽时,亦不为恶趣牵连。回首分明,来世决生于大富大贵之家。才出头来,道根不昧,一闻百悟。巧遇良缘,决了大道。悟元十三四岁即知世间有此一大事因缘,可恨自己福缘浅薄,未得早遇高人。乱学乱问,装了满肚皮古董杂货。十七岁身得重病,百药不效。次年赴甘省南安养病,愈医愈重,当年所学,百无一用,直至卧床不起。幸喜真人赐方,沉屙尽除,死里逃生,如在轮回走了一遭,可惧可怕。十九岁外游访道,自发誓愿,若不究明大事,决不干休。二十二岁,榆中遇吾师龛谷老人,劈破旁门,口授心印。从前狐疑冰消瓦散。后奉师命,暂尽人事,参看丹经,疑信各半,不能彻底通晓。盖以离师太早,未聆细微,故有窒碍。因为此事,京都住居四年,河南二年,尧都一年,西秦三年,来往不定者四年。经十三年之久,三教经书无不细玩,丝毫理路无不搜求,未常一日有忘。然究于疑难处,总未释然。壬辰复游汉上,又遇仙留丈人,挖出造化根苗,揭示天地心窝。当下从万丈深沟,提上千峰顶上。山河大地,如在掌上,黄芽白雪,即在眼前。逆顺是道,左右逢原。举步跳过苦海,展手扭转斗稍。十三年疑团,到此一棒打为粉碎矣。倘若当年一言半语之下,稍知端的,自足自满,再不穷究精微,再不校正高明,不过是坐井观天,打伙乱谭,自欺欺人矣。安能一了百当,自由自专,不为尘缘所累哉?当世修真之士,多有始勤终怠,出火坑而入泥滩者。大抵穷理未透,见道未的,故将生死大事,不肯上紧,直挨到房主讨取饭钱,囊空底倾,无所支持,只得黑夜逃走,乱闯乱投,还不知又在何处安身矣。况这穷理功夫,又不教忍饥受饿,又不教费力劳身,不过是心头一点决烈,费些神思,即可有造。我劝同道中人,趁年壮力强之时,把好胜争强、贪嗔痴爱、高傲自大等等心思用在穷理的功夫上,三二年间决有所得。如不见效,悟元当入拔舌地狱。
你我说
世人每见一物,与人争论你的我的,是不过以此皮囊幻身相隔,分彼我耳。抑思到的腊月三十日,三寸气断、两眼无光时,直亭亭的,到底我在何处?谛思静想,此幻身亦属于你,原不是我,何得以彼此皮囊隔碍为你我乎?太上云:吾之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佛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盖有身则有患,无身则无患。一切常人,认此梦幻泡影之身为真实,所以有贪嗔痴爱,有酒色财气,有七情六欲等等无明障碍。修行人若知的此身为吾大患,则外其身而身存,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可许学道,可许明道,可许行道。道包性命,性命一气,是谓真空。天地有坏,真空不坏。道至真空,露出本来法身,不为天地所拘束,不为阴阳所陶铸,方是真我,方是真身。彼认幻身为真我者,岂不愚哉?
结缘说
天缘人缘,修道人俱要结下。然结天缘,必须先结人缘;结人缘,即所以结天缘。如何是结人缘?施德不望报,有怨而不计,看人最高,视己最下,施药舍茶,修桥补路。有骂我者,笑应之;有打我者,喜受之;有长我者,以父兄视之;有少我者,以子弟视之。即如妇女,有年老者,以母姐视之;有年少者,以妹女视之。虽有恶人,其奈我何?古云:呼我以牛,应之以牛;呼我以马,应之以马者,即是此意。如此结缘,人与我无缘者,即有缘;有缘者,缘愈深。人缘结就,天缘可得,学道修道,自有鬼神暗中扶持,逢凶化吉,遇危得安。否则,人缘且不能,天缘如何得?昔长春真人,福缘浅薄,也曾尝粪过,也曾饿死过,也曾三年炼魔,强受几日供养,水晶塔子倒过,后磻溪下苦,受尽多少磨砺,受尽无限耻辱。及道成,为王者师、帝者师,处处开坛、方方演教,其福缘前后天地悬隔,七真之内,惟祖缘最大。若非结缘,安能有大缘?即紫清真人,也曾受人喝骂,三丰真人,也曾受尽旁人骂,无非结缘之故。三翁乃神仙之耳目,全真之领袖,未成道之先尚且苦己利人,忍辱遭谤,后之学人,何不三思!
随缘说
食禄因缘,各有分济,不得妄想强求。祖师教吃歹的,不得贪图吃好的,若分外强求,则必削福;祖师教吃好的,不得执着专吃歹的,忍饥受饿。此何以故?其间有因缘在。但吃好的,亦不可忘了吃歹的。修行人若肯听天由命,随缘度日,遇缘时,美味佳肴;淡泊时,疏水箪瓢。谋道不谋食,苦力前进,积功累行,祖师暗里自有安排,不肯教饿坏真正修行人。非实心为性命者,祖师不管。
法财说
大道不远,法财现成,知而行之,立登道岸。后人不得真传,有猜闺丹,用财置鼎者;有猜烧炼,用财买药者;此等之辈,毁谤圣道,紊乱仙经,欺己欺人,永堕拔舌地狱。殊不知法是法,财是财,用财以济法,用法以全财,法财两用,性命双修之道也。但所谓财者,非金银之财,乃三宝之财;法者,非符咒之法,乃神运之法。法也财也,皆实理实行,虚空中之造化,非世间有形有象之物,愚人何得以凡财目之耶?古来祖师间有用财者,如抱朴子闻道二十年,家无积蓄,难了大事;紫贤弃僧还俗,倚巨富大力者为之;此二老何以用财?此中必有秘密,非得口传心授者不能知。果是用世财也,紫贤寻外护可也。如抱朴子乃宦途中来者,何以又叹无财?况五祖七真皆不用世财而登天仙之位,其用世财之说亦从法财中来。后人被财之一字所迷,往往认世财而弃法财,故耽误大事也。
真种说
元始悬一宝珠,大如黍米,在虚空之中。这颗珠无形无象,非色非空,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大小不拘,隐显不测。人若识得,种在干家,养在坤户,水火烹煎,熔化成熟,取而服之,实腹长生。但不知同道中人会种否,会养否?如能会的,急须下手,莫待年久黍蛊,作不得种子,充不得饥渴,临时手忙脚乱,无处借贷,只落的袖手而去,岂不是枉在世间走了一场?学者可不自审乎?
十病九恶说
同道中惜性命者,欲要学道,先须学人,学人成就,学道有望。学人之法,先要知十病九恶为截路空亡,乃修行人之魔障,若不狠力抉去,终是大患。何为十病?第一病:看不破世事,妄想神仙,是胡涂病也。第二病:利名心重,见财起意,隔绝道念,是懢贪病也。第三病:偶遇高人,妄想实时明道,耐不的琢磨,是性急病也。第四病:自不学好,自不立志,年久不悟,反怨师不提拔,是欺心病也。第五病:见他人学道聪明,日有进益,师家见喜,自己不及,故意搬弄是非,败人好事,是嫉妬病也。第六病:始而出家,勇猛精进,日久不见功效,即生退念,半途而废,是自弃病也。第七病:见他人看经书通达,自己不会,反生毁谤,是愚拙病也。第八病:口贪滋味,不爱淡泊,常生烦恼,是馋痨病也。第九病:守些旁门功夫,自负有道,即遇真人,不肯低头聆教,是高傲病也。第十病:依自己学问识见,略记几宗公案,强猜几句丹经,自谓大悟大彻,目空四海,再不求人,是自满病也。何为九恶?第一恶:师言不遵,阳奉阴违,多诈多谎,外装老成,内藏鬼谲,只图哄骗真诀,不思至诚感格,是奸诈恶也。第二恶:抱个旁门功夫,自己受伤,不知退悔,又以错传错,陷害他人,是阴毒恶也。第三恶:以烧炼采战之术,迷人不义,引人作孽,是冤业恶也。第四恶:因衣食逼廹,或借修造,骗化十方;或弄邪术,假装神仙;或妖言鬼语,迷哄妇女;或见富贵子弟,拐骗出家;或遇老幼道者,欺压凌辱;是败教恶也。第五恶:以十方血汗耍钱赌赙,以农夫米面饮酒换肉,是忍心恶也。第六恶:高人见我不正,不肯度引,背地毁谤,议论是非,是毒口恶也。第七恶:募缘化斋,窥看妇女,故意斗口,是淫欲恶也。第八恶:生平不务本分,诈称好人,哄人供养,是伤天恶也。第九恶:自己有过,同道人劝勉,不知自改,反结雠恨。或动烟火,任性争闹,是纵性恶也。若人于此十病九恶打的过去者,方是真正学人,圣贤暗中提携,决定闻道。如犯一条,即在教门中一世,终无进益处。
补疑
三字诀
修真诀,要心传,无师指,是枉然。有渐修,有顿悟,安勉分,两路作。上智少,中士多,设渐法,中士科。先修命,后修性,渐归顿,是真行。有药物,有火候。理幽深,当细究。安坤炉,立干鼎,配阴阳,头一等。也用刚,也用柔,两相应,是丹头。活中死,死中活,死活明,万缘脱。真藏假,假出真。会运法,出凡尘。我是我,它是它,知的了,不遭魔。害生恩,恩生害,不被瞒,揭覆盖。火上焰,水下流,颠倒过,住瀛洲。道心生,人心灭,黑中白,光皎洁。空即色,色即空,色空祛,大神通。有法相,有色相,色相离,法相亮。有逆运,有顺行,顺则死,逆则生。有还丹,有大丹,两事理,细研钻。须持心,须炼己,固本根,利出否。分内外,辨主宾,常返照,旧换新。朋来坤,朋丧艮,转枢机,无危困。龙本恶,虎本颠,二物伏,性情绵。戊应外,己定内,变刀圭,不昏昧。水中金,火中木,锻炼成,本原复。上弦金,下弦水,金水匀,天地随。坎中实,离中虚,虚实兼,自在车。雄里雌,雌里雄,雌雄合,会西东。采先天,炼后天,滓质尽,一真铅。知得一,识得二,随心行,完大事。阳进子,阴退午,增减功,分文武。识急缓,明吉凶,因时用,是真功。祥老嫩,知止足,莫差迟,常戒惧。辨盈虚,谨进退,错些儿,前功废。要防危,常虑险,稍昏迷,起火焰。初观窍,终观妙,始终全,老还少。我家种,寄他家,能讨得,即生芽。既知大,又知小,小全大,丹法了。一黍米,包天地,收宝瓶,成法器。虽求坎,虽求离,第一着,兑为奇。先天气,后天气,若融和,神水溉。既有法,还用财,如缺一,动有灾。知前三,晓后三,两个三,一气含。火怕燥,水怕干,临炉际,细察观。内无念,外无物,只一真,万有拂。亦勿忘,亦勿助,守元关,莫犹豫。不避色,不忌酒,酒色场,施匠手。不拘动,不拘静,动处修,静处省。虚灵窍,众妙门,认的确,拔天根。意莫动,念莫起,意念无,入正理。要择善,要慎独,毋自欺,气即伏。转脚根,换面皮,放的下,出污泥。摄精神,祛思虑,省睡眠,谨言语。黜聪明,戒冗烦,常恬静,养三元。有烹煎,有温养,烹结胎,养成象。火七返,金九还,返还了,列仙班。大火坑,风波浪,炼度成,绝魔障。不用女,不用男,真父母,自恋贪。非五金,非八石,乌兔精,细炮炙。非搬运,非思神,五行攒,生法身。雌雄剑,照妖镜,挂元关,百邪净。金箍棒,雷火针,随手运,退群阴。十字路,四会田,跕得稳,玄又玄。或住行,或坐卧,十二时,守这个。朝于斯,夕于斯,功休断,损益之。洗旧染,涤尘垢,达真常,先延寿。产在坤,种在干,此一法,包万千。得了手,闭了口,明里炼,暗里守。这些功,世稀有,扭南辰,转北斗。成仙梯,作佛磴,但至诚,即感应。要烈士,要贤才,懦弱辈,做不来。道为己,德为人,德辅道,服鬼神。无功行,少诚敬,强欲前,反落穽。有心传,有口授,得诀行,定出首。欲求真,贵心信,无信心,步难进。先求已,后求人,己事缺,莫问津。穷究理,辨邪正,就有道,再印证。西游记、道德经、丹法全,是箴铭。悟真篇、参同契,最细微,有次第。去傲气,灭尘心,忘物我,即造深。踏实地,莫虚悬,当猛力,休换肩。命功完,性功接,性命了,超万劫。只修性,不修命,落偏孤,是大病。若修命,不修性,一愚夫,难成圣。性命事,虽两般,能俱了,是大还。此道脉,真妙绝,非葛藤,神仙说。是理窟,是道窖,依此行,即见效。也甚验,也甚灵,但做作,便全角。句句真,字字实,离这法。再无术。
心传秘要
素朴子,自幼怪,不爱名利结冤债。贪生怕死好修行,东奔西走寻法界。但遇头陀即叩求,若逢道者便下拜。只说门门有真传,谁知个个无实解。不是自己证经书,几乎打入迷魂寨。蒙神佑,赖祖功,苦尽甜来闻香风。榆中初谒龛谷老,汉上又遇仙留翁。说破先天一气理,指明阴阳二仪宫。药物斤两有轻重,火候运用有始终。进退急缓按时节,增减抽添别雌雄。性命双修方知晓,功夫两段始精通。这个事,其实大,不许等闲人做作。圣道须是圣人行,大山还得大力过。刚烈方可奔前程,诚信才能得真货。先把腔子扫个空,次将世事要看破。恩爱牵绊俱脱离,嗔恨私欲一概簸。先求已,后求人,己事未了休起唇。穷理先是第一步,寻真还当外其身。邪正两途认的确,是非二路辨来因。疑中生悟开智慧,悟中有疑在问津。深造必然自有得,遇师方能识宝珍。这宝珍,何处见?产在神州与赤县。杳杳冥冥似无踪,恍恍惚惚中有变。非色非空非有无,如露如珠如闪电。收来寂静归德园,放去飞腾似弩箭。君子得之固深藏,小人遇时常轻贱。大造炉中锻坚牢,太虚空里结亲眷。要敲竹,要鼓琴,虚心实腹义俱深。炼己功夫干朱汞,伏气妙窍采水金。修持须分先与后,药物当别阳共阴。三日阳生急下手,十五光圆须留心。盈虚消息合时刻,进退止足细酌斟。先文烹,后武炼,打合身心成一片。驱龙就虎觅真铅,牵虎会龙归至善。和合四象结丹元,攒簇五行现本面。性情匹配成一家,神气凝聚莫更变。沐浴温养防不虞,致虚守静休躁悁。忽然露出黍米珠,顷刻宇宙光照遍。这个光,是先天,还元返本命根坚。别换炉鼎那脚步,再置钳锤了大还。南北宗源翻卦象,屯蒙火候谨抽添。十月功夫虑危险,九年面壁绝诸缘。乍雷一声天门破,跳出金色不死仙。到此地,脱劫难,才称丈夫男儿汉。形神俱妙随有无,隐显莫测任聚散。却居尘世积功勲,更在人间救灾患。道全德备受天符,乘鹤跨凤赴仙宴。真履实践苦千般,至此方了这公案。此等事,世少有,却要口传并心授。可笑旁门俱称能,抛去正道皆出丑。不是外边乱找寻,便在浑身胡推扭。休粮闭息及思神,持咒度符或拜斗。烹炼金石想飞升,吞餐闺丹作寿酒。不知自错更错人,那晓造业又造咎。劝学人,细推详,须举高见认家乡。大道不是轻易得,金丹岂容等闲尝。若是顺手即取得,必非真诀尽荒唐。要成经久不易事,早立经久不易方。如听梆声胡涂做,枉在道门走一场。
阳精歌
人生世间何事好,惟有大道延寿考。荣华富贵皆不真,恩爱牵缠尽烦恼。酸甜苦辣我曾尝,势利悭贪一概扫。专心致志要修行,东奔西走访师保。遇的俱是野狐禅,何曾见个高明老。汉上偶遇仙留翁,夜半细示造化功,至简至易微妙诀,不有不无是真空。一句能统群经义,片言揭去几层笼。犹如醍醐贯顶上,恰似甘露洒心中。方知祖祖心传法,始闻圣圣异香风。临行付与一圆弹,吩咐教我细磨斡。五行四象在内藏,三元八卦其中贯。外皮滓质若尽消,内面精明自发焕。下照地府与幽都,上彻虚空冲霄汉,妖魔鬼怪不敢侵,水火刀兵难近畔。藏之无形却无踪,用时消灾亦消难。此物本来无可名,强而名之号阳精,非铜非铁非金玉,无形无象无色声。其体坚刚不可破,其性永久莫变更。寂寥境中绝不见,鸿蒙窍里芽始萌。生在先天为至宝,落于后天掩光明。掩光明兮本原失,埋末尘中封固密,必借人力修造功,黑中方有真白出。冒然下手返伤真,当知有诀有法律,先安炉鼎要坚牢,次运水火须诚实。猛烹极炼审吉凶,日干夕惕莫安佚。煎熬功到刚变柔,别有妙用细制修,取得东华太乙石,盗来王母瑶池湫。历劫根尘都洗去,万般瑕疵休存留。细淘细刷何限日,时研时磨不计秋。耐得颇烦方深造,下得攻苦尝甜头。这个工程有次序,还要时刻尝审谛。防危虑险察盈亏,随机应变观形势。太过恐怕胎有伤,不及必然事无济。失误觉察枉费功,毫发有差大乖戾。知的止足方到佳。晓得消息才精细。忽然露出园陀陀,千磨百炼始见它。如珠如露一点亮,非赤非白五彩拖。或放或收由心运,可隐可显随手摩。将来秘藏象罔柜,谨慎严锁太虚窝。四十九日文火养,八十一化成大罗。大罗何尝有形状,包裹天地与万样。其小无内怎形容,其大无外难比量。日月有更这不更,宇宙可丧这不丧。到此休歇才罢功,打破虚空方了当。说时超出三界外,知之还藏方寸上。此是仙翁亲口言,愿结知音认本原。本原即是阳精号,阳精即是仙佛根。保惜能以延性命,修成便可傲乾坤。堪笑旁门乱作造,可叹曲学尽迷昏。不向家中寻真宝,却在身外觅桃源。那晓心传真妙诀,直登道岸上昆仑。
去病歌
欲修真,先去病,浑身无病方延命;若还有病不肯除,犹如瞎子跳坑井。
有恩爱,有俗缘,身不由主被绊牵;一刀两断无挂碍,方能脱洒登法船。
高傲心,最害事,有己无人自夸自;纵有明人在眼前,怎肯与尔露一字。
性儿燥,气不平,磕着撞着起无明;大火烧身难禁止,七窍冒烟耗元精。
嫉妒心,伤天理,见人好事即不喜;面是心非藏阴毒,终亦必亡而已矣。
既吝啬,又贪图,枉与钱财作仆奴;堆金积玉如山岳,买的阎君不唤乎?
嗔恨心,至毒恶,记人小怨如结索;累年积月不能忘,怎得超俗扭斗杓。
喜奉承,恶直言,金石良药反成冤;不知改过与迁善,随心任性怎出樊。
爱安闲,怕辛苦,懒惰怠懈莫修补;只说惜气养精神,那晓勤劳还太古。
图饱暖,怕饥寒,为衣为食打算盘;养其小体失大体,一世不能出泥滩。
说是非,论长短,聪明外用将人管;招灾取祸惹嫌疑,何如返照自过款。
恃才智,不低头,妄猜私议乱搜求;怎晓虚心能受益,自满终久取愆尤。
不老实,多诡诈,一言一语皆虚假;暗藏盗心不虔诚,谁肯泄露真造化。
不修行,不积功,妄想平地上天宫;自古多少成真客,那个不是大德翁。
念不坚,志不久,半途而废独出丑;终以全始方到佳,有始无终怎得手。
不能弱,只好强,专在人前现才长;孰知大巧若大拙,无咎无誉是良方。
觅缘法,受供养,挪账累债不自想;无功享禄如何消,来生决入业障网。
看经书,不细心,隔靴瘙痒外皮寻;深入理窟方有造,淘去石沙始见金。
怕穷理,想口诀,片言只语要通彻;邪正罔分听梆声,无怪身上胡扭捏。
才入道,称修行,学些功夫哄愚盲;不知误人还误己,昏昏到老无一成。
不本分,形迹怪,装模作样人前卖;如此举止望修仙,怎能近的真法界。
既学道,不遵师,阳奉阴违欲何之;一句重话不能受,日久反出毁谤词。
贪美味,喜糟酒,借言酒肉穿肠走;耗散精气昧本心,暗里丧了滋生母。
夜安卧,昼闲游,只图自在度春秋;性命大事如儿戏,年满月尽何处投。
以上病,尽苦恼,必须条条一齐扫;若有一条未除根,隔纸乾坤难寻讨。
劝志士,再三思,大道岂是等闲知;若非脱俗男儿汉,如何见的未生时。
真学人,必诚敬,内外无辜干干净;朝斯夕斯念头牢,脚踏实地步步正。
仙真眼,最高明,学人好歹认的清;果是道门超群格,方指火候并工程。
先学人,再问道,学成学人可深造;莫愁天机难得知,苦尽自有人来告。
人来告,病始无,才是真正大丈夫;谨遵师诀勇猛进,终久得个太极图。
修道辩
夫道者,包罗天地,运行日月,统摄造化,养育群生,无处不在,无物不有。人能修之,可以夺造化,扭气机,了性命,脱轮回,延年益寿,超凡入圣。故修道为天下第一件大事,又为天下第一件难事。所谓大事者,人生在世,万般皆假,惟有性命最真;所谓难事者,步步要脚踏实地,处处要返朴归醇,与天地作对头,与阴阳争胜负。故修道谓之修真,又谓之修行。曰修真者,性情不和,而必修之于和;言语不信,而必修之于信;心地不善,而必修之于善;意念不定,而必修于大定;气质有偏,而必修于无偏;凡一切贪嗔痴爱、是非人我、明欺暗昧等等乖障心肠,尽皆除去,不留些子于方寸之间,归于无识无知本来一真而后已。今之道人,不思修真二字为何说,或搬运一身有形之气血,拆东补西,取下运上,后升前降,摇骨摆髓,搬弓扯弩等等扭捏做作之事,以为修真,是专在肉皮囊上运功夫,乃系修假,何得谓修真?殊不知色身乃天地之委物,暂时之旅寓,三寸气断,真灵不返,只有一团脓血臭肉。可知修此色身者,终归于空亡,显而易见。曰修行者,酒色财气不可染,聪明伶俐莫妄用,视听言动不随心,损人利己不去做,伤天害理不去为,见有善事必要行,见有恶事必须远,世人好的不可好,世人图的不可图,常人不能受者我能受,常人不能过者我能过,有才而不使,有功而不伐,治己最严,待人最宽,不违师命,不哄十方;凡一切不明不白,不中不正,瞒心昧己,丧德失行等等胡涂固执举止,尽皆改过,归于光明正大、中规中矩而后已。今之道人,不究修行二字是何义,或深山避静,或守空定坐,或闭息养气,或默朝上帝,或持念忘形,或守一穴一窍,或行六字真言,或避谷而休粮,或对镜而思神,等等着空事业,自谓修行。殊不知修行是在行事处修持,一步一超,真履实践,于大火里栽莲,在泥水中托船,在尘出尘,处世离世之谓,岂是空空无为,孤寂守静之说乎?如云孤寂守静是道,谓之修静则可,谓之修行则不可,此易显而易见者也。更有一等胡涂痴汉,或炼五金八石,或烧二气灵砂,或服黄精苍术等药,妄想延年;或行三峰采战,或取红铅梅子吞服飱咽,妄想接命;殊不知金石草木,与我非类,他人气血,与我不连,安能接命延年,此又不辩而可知者。以上邪正判然,是非大异。凡一切着空执相,不合大道事务,可以类推而晓然矣。至于采鸿蒙未判之始气,盗阴阳造化之生机,扭转斗柄,捉住天根,追一气于黄道,会三姓于元宫,在市居朝,真着实行,大作大用,又非旁门曲径所能知其一二也。更有一等愚人,妄想作仙,不思性命为何等事,又不思自己身分为何等人,又不肯向古人经书上细心辨别理义,邪正罔分,是非不知,只想求人口诀;一言半语,便要通彻;偶遇僧道两门之人,传些做作工夫,或说些顽空事业,以为真实,如获至宝;心高气傲,假装有道,再不求人。天下学人,大半皆然。直至腊月三十日到来,阎王讨要房钱,五谷仓官讨要饭钱,空手光拳,无处推那,只得连夜逃避,又不知在何处住脚矣。又有一等累债庸夫,既已出家,苟图衣食,不信世间有此延年之道;打伙成群,东拐西骗,碌碌不休,功行不行,罪孽日积,反谤学好之人;闻人言道,不知自悔,且生憎恶。殊不知自修自得,不修不得。譬如农家,每年苦力耕种,俭用少费,仓有余粮;忽遭荒旱,得以济饥度命,不至饿死;除费之外,犹能济人,且获大利;若不苦力,懒惰,收粮有限,生平又不本分,一日耗费两日之物,每年犹自不足,及遇荒年,无处借贷,有死而已。出家者亦是如此。真心出家之人,修持性命,勇猛精进,积功累行,至于大道完成,超出生死岸头,性命由我不由天,亦如农家仓有余粮,遇荒年而不至饿死也。若生平不重性命,不知修道立德,认假作真,费精耗神,不但不能延寿,而且反促其寿,如农家无有余粮,遇荒年而必至饿死,此亦不辨而可知者。道门中有三乘之法,上乘者,长生久视,成仙了道;中乘者,开坛演教,度化群迷;下乘者,苦己利人,随处方便。三乘量力行去,各有结果。吾劝同道中人,务上乘者,须先看丹经子书,细心搜寻实理。盖丹经子书皆祖师心法命脉,道之真伪,法之是非,有为无为,外道正道,无一不说。细玩经书之理,辨明是非邪正,明师盲师,一见便知;纵然不得大道,亦不至误入旁门,枉费功夫矣。若宿根深厚,再加修德立功,一念不回,终遇真人提挈,明道成道,可以有望。务中乘者,屏除杂念,弃绝俗事,志念纯真,大经小忏,日夜诵习,必至无经不会,无书不解,更要诵古人之言,行古人之行,方能感动十方神明默佑;不可仅记话头,以应故事;更不可借经图利,以谋衣食。特以十方所信服者,信服其品行高超,举止端正,故开坛演教,一言一语,人皆喜听。又要慈悲一切,物我同观。若诵习经书,日久到的得意忘言处,必有所悟,再遇高人指点,大道可冀。务下乘者,当方便为先,攻苦为要;修桥补路,施药舍茶,忍辱受垢,性情和平,忿怒不起,名利不贪,世事不染,随缘度日,衣食任命,生死交天,大小功行,随力行去,不怕辛苦,始终如一,百折不回,死心踏地;久久行持,功行到日,苦尽甜来,自有高人接引,得闻香风,大道可冀。虽曰三乘之道,功成则一,切勿自暴自弃,有误前程。所谓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时度此身。祖师怜悯,其何如哉!www.taoismcn.com
会心外集
卷上
诗类
五言绝句
正道(二首)
五行不到处,父母未生时。一点真灵物,凡人未易知。
龙虎诚虚比,乾坤亦枉然。但能知二八,自可炼先天。
睹物有感
满山树木栽,那有栋梁材。非是求全备,斧斤削不来。
圣凡分途
圣凡相隔者,只是在毫厘。顺去为凡道,逆来即圣基。
见人图利有感
人将衣食重,性命看为轻。翻个跟头过,何愁道不成。
游栖云后山
杖藜到后山,满路茨枝攀。火速磨镰斧,来春一概删。
叹修道不识真
释子每观空,道人多执相。具此相空心,总非那个样。
勉学人
打混推磨子,光阴如数指。心强气不振,怎得明生死。
土雾(时有贼匪作乱)
尘氛连日起,鸟兽不安生。怎得降魔杵,乾坤一太清。
日中飘雪
日中飞雪花,炼出白朱砂。收入葫芦内,等闲不敢夸。
训徒(二首)
观外以知内,存心即见行。模糊图热闹,大道几时明。
学道果心诚,自然气质更。时时研义理,过错在何生。
勉学人深入
学道十余年,未曾知自己。有时遇着他,决定不欢喜。
天外天
若言天外天,谁肯信其然。果莫包罗物,此天何处悬。
中道
天地那么大,圣贤这等全。圣贤天地里,总是在中旋。
炉灰
炉灰炉里满,火气不能行。铁箸方通利,壶中已有声。
穷理
道理要深思,思深默会之。十分功在己,一点始求师。
叹学人不会意
大道本无言,借言演道源,有言犹不会,何况绝言喧。
步五图峰
独步五图峰,忽然识本宗。义文如在目,天地位心胸。
偶作
心中无个事,十日九消停。闲把元关扣,当人抱玉瓶。
独睡洞中
独睡石窝中,寂寥入太空,不知尘世事,一切付东风。
圣凡
小人图口腹,君子养天真。只此些儿别,圣凡大不伦。
行
两脚行天下,真灵在内含。万般虚景象,那向眼中耽。
住
住而无所住,住出于无心。神气融和处,常听太古音。
坐
身心都放下。内里有真人。坐在无为树,何曾染点尘。
卧
睡卧鸿蒙窍,气专神亦安。犹如鸡抱卵,养出大还丹。
好茶
生平厌厚味,酷爱饮清茶,嗽净心肠秽,好吞七返砂。
灯花
昨夜灯花结,今朝有客来,何能先报信,只为具灵胎。
风雷
风在林中啸,雷从云里轰,说无还却有,总是气成声。
觅写书人不得
欲觅写书人,十年犹未见,堪叹性命机,怎得遇良善。
题鲤鱼朝月图
一味水中金,华池着意寻,地雷声震处,月窟露天心。
栖云山二十四景
均利桥
云里现鳌背,空中架虹梁。行人休问渡,普利到仙乡。
洗心亭
亭前旋碧水,屋后起高山。洗却尘缘垢,白云任往还。
上天梯
本是云中物,如何堕落山。只因开觉路,不碍在人间。
风月岭
风来空谷应,月照天梯明,夜静登临望,混沦一太清。
脱洒台
足下烟云起,座边松柏栽。更无尘俗染,脱洒似蓬莱。
翻影庵
不见仙真迹,只留翻影庵。非空非有色。世上几人探。
寂静岩
众峙带风尘,此岩独寂静,天然自在窝,深隐云山境。
五图峰
图书有水金,太易路天心。个里真消息,登高一着寻。
潮阳洞
石洞正朝阳,绝无阴气藏。光明通表里,别是一天堂。
栖仙岩
悬岩不可扳,传说洞天间。不是修真客,难开铁锁关。
偃月炉
弯似蛾眉月,中含黍米珠,不逢真匠手,怎识炼丹炉。
七星岭
何处天工手,移将北斗来。尘寰人不识,且向岭头堆。
苍龙岭
空中现本像,山内养精神。莫道形苍老。须知久炼真。
冲虚台
狐峰接正脉,绝顶结灵胎。有此浩然气,虚空亦应开。
面壁石
万丈岩头石,端然壁列同。自从秦李去,面坐少香风。
三台岭
奇石应三台,双双上下开。不从尘世得,却自斗牛来。
灵龟石
不爱在深渊,纵身登峻岭。淤泥一点无,独卧固形影。
谈道石
李秦何处游,谈道空留迹。尘世少知音,高山只二石。
舍身岩
皮囊为大患,昧却本来面。现有舍身岩,教人仔细玩。
九宫台
诚然造化奇,发现九宫机。理路分明有,在人自上梯。
清波涧
涧水本清澄,波声何处兴。将为狮子吼,点化徙南鹏。
白云窝
石壁有灵窝,崎岖路怎过。等闲人不到,只见白云拖。
炼真岩
虎卧又龙眠,空中石壁悬。风云相际会,正好炼先天。
藏灵壁
倒推三涧水,环抱五云邱,壁立藏灵窟,须知有阮刘。
自在窝吟(十六首)
我居自在窝,清静少风波。地僻人情远。如如养太和。
我居自在窝,石磴路难过。不许常人到,白云岭上拖。
我居自在窝,难免世人罗。平素已无我,何知更有它。
我居自在窝,名利待如何。诸虑皆忘却,万缘一手摩。
我居自在窝,不讲曲诗歌,别有真怡慰,何须惹外魔。
我居自在窝,不问古经科。道义随心有,执柯岂视柯。
我居自在窝,时命奈吾何。稳坐南辰位,敢将北斗拿。
我居自在窝,相伴一铜锅。饿处烹朱凤,渴时炼白醝。
我居自在窝,不怕外来魔。死户为生户,先天一气拖。
我居自在窝,乐事于中多,睡去闭三宝,起来唱一歌。
我居自在窝,再不受磋磨。护守元初物,消除历劫屙。
我居自在窝,别是一娑婆。春探黄芽药,冬观白云坡。
我居自在窝,随心口咏哦。无字亦无调,音声出大罗。
我居自在窝,天地在包罗。日月壶中转,风雷手里搓。
我居自在窝,敢把太虚拖。鬼怪不能近,龙蛇莫奈何。
我居自在窝,尽道我头皤,年老心犹少,修真怕怎么。
自在窝四宝
一部易(四首)
圣贤心法理,易学最为真。穷到精微处,自然见宝珍。
河洛五行露,羲文八卦分。若知虚白处,造化在心君。
羲皇传太易,西伯系为经。先后二天理,万年列圣庭。
无为并有为,逆顺两行持。只此些儿秘,卦图尽泄之。
一盏灯(四首)
有个虚灵物,看来一点精。得人常照顾,夜夜放光明。
其体本来空,杳冥似莫功。神光才透露,便有满堂红。
孤明一盏灯,刻刻拨油绳。只在家中照,不从洞外矜。
光辉空里出,花蕊火中生。这个真消息,几人辨得清。
一个锅(四首)
不大些儿锅,收藏自在窝。饥时熬黍米,渴了炼松萝。
口园腹内空,两耳最灵通。提在红炉上,成全造化功。
收来真一水,默运丙灵精。灶底和风起,琼酥片饷成。
采来救命宝,腹实不为贫。水火协烹炼,炼成养法身。
一张床(四首)
我有一张床,量来五尺长。当心平且稳,四面有栏墙。
外面分三格,暗中只一层。这般安歇物,作造要良能。
元牝两头门,法财里面存。自知真富贵,睡眼小乾坤。
宽长恰等身,坐卧两相亲。吩咐灵童子,休教染土尘。
七言绝句
读《道德经》出生入死章有悟
生死之徒十有三,古今道士未深参。各凭意度分枝叶,皆是不曾见老聃。
五书合集吟
旁门外道足三千,认鸟为鸾障道缘。谁晓五书真正理,其中别有一重天。
参悟直指吟
丹经尽是祖参同,独有悟真辅魏公。一个孩儿兄妹抱,承先启后德无穷。
三易注略吟
河洛天机分逆顺,羲文卦象示阴阳。欲知个里真消息,孔传辞中仔细详。
景福山留题(四首)
王母宫
奇幻空灵王母峰,深藏岭壑似眠龙。不教世上风尘染,常养谷神隐脉宗。
朝天洞
孔窍玲珑表里穿,应知深处隐高仙。邱君一自成真后,更有何人到洞天。
混元阁
尖峙危崖不易攀,混元仙阁在云间。孤峰绝顶登高望,岫岭齐朝景福山。
八仙岩
削壁悬岩石磴残,猱行鹿走亦心寒。若非白露蒹葭士,应在荆坡空眼看。
龙门洞题留(五首)
定心峰
天生地造定心峰,左右峦头虎伴龙。不得邱翁留法眼,几乎埋没本来宗。
全真岩
是谁削壁写全真,想是仙人现法身。怎得翎毛为我借,愿将笔势又装新。
灰落字现处
龙华会榜五千仙,的是娄公第一贤。不信君看灰落处,先将景福洞天悬。
叹娄景先生定日月处
日月如何可定哉,阴阳气聚结灵胎。先生指出神仙窍,自是愚人悟不开。
天桥
百丈悬岩斧削同,悬桥一道在虚空。若无大匠真仙手,当面洞天路不通。
题鸣鹤图
鹤鸣子和出天然,气类相从上下传。动静行藏随变化,无弦曲里脱尘缘。
题松枝立鹤图
敛花就实夺天工,独占高枝乐在中。一任风尘来眼底,清清静静自圆通。
题松鹤隐士图
独弦绝调少人知,静养精神待一时。二八合成圆满体,尘情悉化入希夷。
题鲤鱼嘘气图
先天甚处下工夫,法眼单传难画图。二气调和生妙相,牟尼一颗照虚无。
川口王母宫留题(时有人求予留诗)
看破尘缘击碎琴,文章语句不关心。高山一曲知音少,静对河图仔细吟。
答温秀才
松风竹韵动元音,无字真经意味深。说与旁人浑不解,试将河洛问天心。
苏将军精性命术,大隐宦途,自号痴道人。潜修密炼,大有所得。犹以作官妨事,意欲告老静养。且言年迈以办事不及为忧。因作七言绝句八首奉呈。
大隐居朝好炼丹,修真借假运神观。休言爵位为疣赘,梅福南昌驾彩鸾。
铅汞原非身外物,虎龙只在心中求。淮南识得家园宝,闹处偷闲养白牛。
还丹已得可居山,命宝坚牢始入圜,从事青州修药物,光明正大扣元关。
摆弄皮囊尽枉然,修真只是炼先天。逢场作戏东方朔,大火炉中种出莲。
居官最好积阴功,借位施行有顺风。大寿从来凭大德,旌阳拔宅上天宫。
非色非空黍米悬,黄芽白雪满山川。随心采取皆灵药,试问当年马自然。
富贵场中寻命宝,声名路上觅真铅。稚川不是风尘物,种得仙桃寿万年。
老来情性返孩童,正好专心下苦功。鲍倩怀资人莫测,方圆应物炼真空。
夜梦
昨宵梦入水晶宫,洗净尘缘内外空。翻个跟头登彼岸,打开铁锁进鸿蒙。
训蒙吟
数十年来养羽翎,如愚守拙自丁宁。怀资即次知音少,且教儿童三字经。
夜看丹经
一夜贪书未得眠,犹如大道古人传。有心会到无心处,浑浑沦沦太素烟。
叹某官有忧事
高官厚禄足荣身,那晓身荣是辱因。何若山人尝米饭,高眠石室不生尘。
叹为名日忙者
人为功名朝日忙,我因富贵隐山场。清闲急迫两般事,到底谁强谁不强。
叹因恩爱受害者
父子夫妻与弟兄,至亲每每变无情。我曾看破其中假,三十年来两脚轻。
竹兰松菊(四首)
竹
竹本虚心抱一中,浑身节操具仙丰。介然枝叶天生就,不与人间俗物同。
兰
兰蕙丰神别有长,叶疎花淡异群芳。清风摆动逍遥体,不煨檀棱满院香。
松
体实心坚性朴淳,年深越老越精神。岁寒不减本来色,几度蓂灵五百春。
菊
根苗一样地中生,不与群芳比胜争。但看三秋霜降后,枝头分外有精英。
于瀛川呈己所见因回诗以示之
和盘托出事非轻,曾子阿难应一声。要见原来真面目,谯楼半夜打三更。
叹医人杀生灵治病者
蠢动含灵皆是命,何须杀物医人病。世间药料有千般,存点天良积德行。
五言律诗
寄闫阳和
波心涝出月,火里种成莲。立足三义口,安身四会田。真灵常要保,客气不容牵。百病都消尽,自登天外天。
讃仙人李致亨
打开蝴蝶梦,解却利名缰。潜隐嵩山屋,坚修大帽方。行藏追葛迹,道德共秦长。一自飞升去,栖云姓字香。
赞仙人秦致通
生来具道丰,秉性自圆通。衡岳知心印,栖云炼火工。鬼神均伏首,物我悉归空。愿得香风至,同寻大帽翁。
示张阳全于瀛川
寻真也不难,须向静中观。恍惚藏灵物,杳冥有法坛。三才从此立,八卦在他安。认得牢封固,炼成一粒丹。
普示
吩咐寻真者,再休打和声。时光如弩箭,性命似风筝。现在谁为主,未生孰是婴?急须穷此理,趁早脱沉沦。
痴苍蝇
洞里一苍蝇,黄昏走近灯。似痴还似醉,如醒亦如瞢。内有腾空志,外无谋食能。春雷声震动,白日即飞升。
雾后大雪
立春三日雾,一夜雪无住。空谷似冰壶,野村如粉铺。城藏玉石房,山长琼花树。犹未露黄芽,先呈淳朴素。
七言律诗
藏隐
看破浮生一也无,单身只影走江湖。鸢飞鱼跃藏真趣,绿水青山是道图。大梦场中常觉我,千峰顶上视迷徒。终朝睡在鸿蒙窍。任的时人牛马呼。
离尘
自从认得本来人,住在尘寰要出尘。衣破鞋穿修大道,箪瓢陋巷乐天真。三千世界归方寸,一颗牟尼运北辰。隐显行藏人不识,胸中别有四时春。
答李养中
有物从来本自然,杳冥恍惚太空悬,顺为凡体生还死,逆则金丹缺又园。十字街心寻造化,三关要口定偏全。休将幻象为真务,隔纸乾坤路万千。
二次下功
性命机关难又难,毫厘有错不成丹。方将宝镜悬金柱,忽被狂风碎玉盘。碧眼童儿迷却路,白头老子误遗冠。从今放下娘生面,重整丝纶下钓竿。
乐真
自从咬破铁馒头,日日风流不着愁。牵转白牛拴月殿,捉回朱雀下河洲。腾身窜入鸿蒙窍,展手偷来海岛筹。若问吾家真住处,长安市上藏经楼。
赠贾翰元
不许翰音登碧天,还元纸上最难传。乾坤未破为何物,混沌初分并没缘。死里求生成妙诀,无中出有现真铅。如能咬破铁丸子,一颗牟尼园又园。
赠善闻和尚
称号善闻闻善么,善财上善是娑婆。打开宝藏才生我,跳入虚空即死他。无色界中留法眼,双林树下运灵柯。威音未有能参得,大地春风鼓太和。
过十字路
村名十字路不斜,幽谷清风水面加。四会通衢真地脉,八方要路统天涯。可怜一块好基址,怎奈群迷不树花。我欲庄严成佛土,逍遥自在卧烟霞。
灯花
不向尘埃下种栽,单身只影倚高台。铁中长出珊瑚朵,火里生成琥珀胎。疑是绛宫阶上物,分明紫府殿前材。有时了尽浮华债,跳入虚无现本来。
寄徒
抛离火宅乐天真,明月清风一色新。百尺竿头寻故旧,千峰顶上整丝纶。闲来睡在鸿蒙窍,醒后挥开障碍尘。贴体衣衫都脱去。身中化作四时春。
石灰
自是坚刚为本体,浊阴点染色难真。掩埋山窟非佳货,取入人家是贵珍。五味恁功成命宝,三冬得力变阳春。有时煅炼剥消后,化作寒灰白似银。
赠印真周先生
养晦韬明吞玉芝,和光应物有谁知。中年看淡浮生事,半世消磨历劫疵。打破牢笼寻宝藏,钻开混沌转璇玑。素琴弹出无心曲,神入太虚醉似泥。
赠白云鹤
心似白云常自在,形同野鹤任西东。出头即悟人情幻,开眼便知世事空。数达图书参妙理,琴调气息养童蒙。丹台羽客天生就,疑在尘寰积大功。
答潘某求诗
懒看图书厌作诗,等闲怎肯费心思。壶中日月独归我,袖里乾坤不让伊。至性文章本自有,真心学问始为奇。灵源久已无尘染,常养谷神配坎离。
遗李阳观、闫阳和(二人皆通医)
青囊一卷与君传,积德修功不用钱。常炼汞铅为命宝,时调水火长金莲。一丸打透生生路,片饷离开种种边。历劫沉屙消灭尽,还元返本体纯干。
自题生辰(三首。时年四十)
当年此日是生期,托体娘亲血肉皮。三十余年居幻梦,百千冗事坐污泥。风尘奔走原非我,日用聪明却是伊。四大而今齐放下,本来面目入希夷。
只因漏却本原真,任的抛身又入身,性命机关何在数,死生枢纽总由人。现成大药能延寿。固有法财可救贫。行满功完灵宝现,收归土釜换精神。
何事人人尽爱生,怎知生是死之名。有生有死为空幻,无死无生是实程。若欲长生不死物,急须先死有生精。我今未死常如死,齐一死生归太清。
赞寺口苏真人仙壳
隐遁深山学牧羊,一尘不染了无常。汞铅炼就长生药,水火修成不死方。行满何妨离色界,功完即便上天堂。丹房器皿依然在,千古犹闻姓字香。
奉呈痴道人苏老先生
道人何事号为痴,好胜争强总不知。位益尊时心益小,德愈高处意愈低。风尘路上擒乌兔,富贵场中合坎离。四智二彭皆化尽,鸿蒙窍里养灵旗。
读痴道人苏老先生烟霞问答
烟霞问答论修真,节节条条俱有因。命理功夫堪入妙,性宗口诀亦通神。分明指出杳冥物,确实阐扬恍惚珍。言浅意深藏大道,承先启后再来人。
赠王岐山(四首)
久隐栖云欲入园,忽来异客号岐山。开言便脱俗儒套,闲话不离大道间。十五年中研易理,四千卦内辨天关。心胸早抱王通志,常恨未瞻伯丑颜。
学易真宗已失传,尧夫踵后再无贤。文人彼此求辞句,术士东西弄卦钱。河洛天机成玩物,羲文道脉作残篇。先生有志身心理,须在图中仔细研。
先天造化最难知,宜向后天细辨之。错里藏综真窍妙,顺中用逆是根基。六爻变化分吉凶,二气循环见合离。只有些儿无字诀,当中一点最灵奇。
学易须当久用功,浅窥圣道理难穷。阴阳窟窍没形象,造化璇玑有塞通。探[臣*责]方能知奥义,钩深始可味香风。诚然悟到无言处,地轴天关在掌中。
除日自叹
去年除日在南台,今岁栖云又转来。自想韶光如过箭,暗悲灵药未凝胎。火功到处丹生彩,阴气消时意化灰。若有些儿形质物,此身未许脱尘埃。
新正元旦有感
过了一年又一年,发须俱白暗惨然。少时早得真师诀,老岁还搬无底船。只为前生功行浅,因而现世道缘颠。学如不及常精进,何日火中种出莲。
逸人赵贵,直隶人。因误伤妻,充配阜兰。如疯癫者五十余年,潜修密炼,大开智慧,事前预知,官民皆敬之。嘉庆元年十二月,火焚东关民房百余间,时逸人居于酒肆高楼,三日前将所有等物散人,当火发之夜,危然大坐肆楼,竟为火化。予在栖云山闻之,曰:得其所哉!因拈笔书七言律诗四首以赞之。
绝情无计惹冤愆,充发阜兰路五千。铁棍束身曾受难,木校屦趾且随缘。知心惟有观天亮,养性还同疯子田。(观天亮、疯子田皆有道者,与逸人同时。)通邑大都修妙道,火中炼出一真铅。
五十余年下苦功,和光混俗似童蒙。黜聪毁智磨尘性,返朴归淳养太冲。物我浑忘还本面,有无不立入真空。道成犹恐幻身累,莫若临行一火烘。
赤帝遵天降火灾,逸人何事劫间回。早从八卦炉中出,曾在五明宫里来。已有真身坚似铁,何妨委物化成灰。先知泄露前三日,尽把衣财散耍孩。
西秦久已少仙真,惟有先生炼法身。在俗独能超出俗,居尘却会脱离尘。一条戒尺消魔障,几个包儿贮宝珍。平日谨言常艮辅,临行大道授何人?
叹修行人回首慌乱者
修行要认定盘星,识得真宗入圣庭。四大原来皆假像,百骸到底是虚形。有无不立方称妙,生死同观始现灵。事业还从归结看,临时散乱苦伶仃。
穷理还当彻始终,须明一宝辨三宫。先将委物看成假,次把尘缘扫个空。足色真金从火出,纯阳寿草在冬丰。欲求结果收园好,大造炉中早下功。
送众门人年底回里
道义相交事最嘉,师徒讲习觅黄芽。夜深熬落天边月,话久常忘盏内茶。只字明时真足乐,一言会处实堪夸。诸君岁尽皆回里,俱等来年各献瓜。
词类
栖云山二十四景 寄调金人捧露盘
栖云峻秀,天梯冲虚透。白云窝,藏灵岫。朝阳谈道因,清波洗心疚。翻影庵,借风月炼真复旧。三台九宫全,五图七星凑。苍龙蟠,灵龙龟伏。寂静生偃月。面壁舍身肉。脱洒时,均利桥继前接后。
题刘海戏蟾像 寄调步檐宫
海生金蟾蟾渡海,金水相合真主宰。蟾在海心光五彩,海得蟾辉消阴鬼。一阳初动是根源,急向海波将蟾采。得他来入元关窍,长生不死几千载。
又寄调西江月
金生水兮顺运,水生金兮进修。母隐子胎是丹头,须要以无入有。彼我合为一气,大小配作同俦。戊己成圭造化收,性命天长地久。
酒色财气四调寄调如梦令
酒本糟粕汁浆,痴人爱如甘露。怪他醉昏沉,凶恶百般无恐怖,可恶!可恶!廉耻全然不顾。
色本胭粉骷髅,迷人一见神荡。怪他淫欲生,无端暗里生妄想,不像!不像!善恶报应如响。
财本祸福相连,愚人日夜算计。怪他用机谋,伤天害理多乖戾,私弊!私弊!损人利己何济。
气本坏事根由,庸人多无把柄。怪他一怒中,直作出伤生害命,争竞!争竞!此是人生大病。
又戒道者四词寄调西江月
酒是迷人之物,入口性燥神狂,血热气促大不良,坏德丧行瞎障。道念化为妄念,灵窟闭塞无光,性乱命摇内外伤,贪他糟粕怎样?
色是杀人利剑,贪爱决定生灾,心动神迷气散开,精髓暗里受害。万恶淫欲为首,邪念莫挂胸怀,见景忘情扫灵台,休将天良损坏。
财乃世路牛马,道人何事弄悬?东骗西化顾眼前,哪管十方血汁。口债岂能空享?钱财终久要还,无功受禄枉遭愆,何如本分自便。
气是养命根本,不谨暗生无明,些子触犯入迷城,肆意无忌纵性。从来虚心受益,好胜决定伤身,谦恭忍辱是修行,处处低下守正。
曲类
寄刘阳宗(四曲) 寄调大还鼓
你不要狂颠,名利恩爱,都是恶缘。大限到来精扯淡,我劝你急解缰锁上法船。须学个出世的高贤,惊地儿动天。
这性命因缘,不在别处,只在目前。日用夜作黄芽产,只要你辨的先天与后天。假若是死的他那边,方活俺这边。
大造化回天,一些窍亮,百般俱全。何须丹经千万卷,可则是个里机关不轻传。谁知道半夜的雷翻,三日的月悬。
得真诀妙传,并无强作,大是自然。降龙伏虎真情转,还要你风波浪里倒拖船。倘若是结就了汞铅,霎时儿丹还。
戒徒(四曲) 寄调倒拖船
杨柳软弱香檀硬。香檀硬,巧匠切取加刀刃。加刀刃,怎如那杨柳软弱无材用。劝迷人猛回头,奔前程。奔前程,急忙的顾性命。
时花怎如松柏耐。松柏耐,不似时花风流卖。风流卖,假若是一遭雪霜枝干坏。劝迷人远世情,出尘埃。出尘埃,寻法儿超三界。
斑鸠巧舌鹤惜气。鹤惜气,千百年寿生毛翡。生毛翡,笑他那能言快语速死去。迷劝人逃声名,须见几。须见几,猛个的振刚毅。
齿本刚强舌头软。舌头软,无伤无损亦无患。亦无患,不似那刚强东西遭根断。劝迷人退一步,斩葛缠。斩葛缠,方是个真好汉。
训徒(四曲) 寄调解三醒
在后生正是好向,到中年半度韶光,岁月岂可轻空放。转眼时,两鬓霜,阎王一时来讨债,你将何物去承当?枉了我好心肠。怎得个出世丈夫,把道教儿阐扬。
叹迷徒不务正欵,笑学者妄想神仙,神仙须得好人干。贪嗔痴,样样全,口吃的酒肉厚味,心怀的鬼计千般。好教我心可怜,怎得个异奇男子,好渡上了法船。
古自今道德兼有,今自古方便为头,从来仙佛慈悲做。胡涂虫,错下钩,不想真实去学好,一心只要赴瀛洲。好教我心罢休,到不如装聋卖哑,省了些烦恼忧愁。
金丹理无甚怪异,性命事有何出奇,说破秘密真一气。采得来,寿天齐。只这是不死真诀,再莫向别处猜疑。但只要善根基,似这些醉生梦死,包管你一张驴皮。
读西游有悟(五曲) 寄调鹊悄枝
一更里,自思量,想着性命好惨伤。精细鬼与伶俐虫,日日儿奔忙。不知这广智广谋何心肠?刁钻古怪甚模样?假若是阎王要命谁承当?
二更里,邪魔生,九头狮子领阴兵。有来有去传音信,围住了双林。可恨那混世魔王发喊声,万圣老龙不宁静,险些儿人参果树挖了根!
三更里,睡朦胧,解阳山上一声钟。惊醒梦里铁罗汉,跳上了虚空。把一个定风珠噙在口中,金刚镯套了牛鼻孔,那怕他白额虎来独角龙。
四更里,眼正开,云散当空月出来。照见通天河底清,现出了莲台。观音菩萨亲手栽,休教灵感大王把真种环,为只为灭法国里去脱灾。
五更里,阴气消,东海底里日出潮。接引佛现凌云渡,脱了臭粕糟。到这里体变纯阳录天曹,生死簿上名勾了,才算个大丈夫万古英豪。
答崔高齐(五曲) 寄调五供养
你休要心性急躁,这生死关口,不是那等闲脱逃。先要你认真了性命,将念头儿抱牢。又要你辨得明先天后天、阴阳的根苗。假若是识的婴儿,见的阿姣,到那时再去磨钢刀。
你莫得三心二意,必须要道德两用,功行并齐。大抵是德可服鬼神,易晓得天机。大抵是无行的魔障多生,难遇着真师。这些话休要轻看,莫要惊疑,能行持才是立根基。
须晓得大道不怪,不过是平平常常,阴阳的种栽。总要你效男女配合,凝结个圣胎。因此上不得执着了一己,别求个朋来。这些子顺是人物,逆是丹材,无师传你不要强乱猜。
若得了真传实授,外五行就,自能勾内五行留。这些儿无言语的造化,铅和汞相投。可则是片饷的天机妙用,生死儿不愁。要知道最是简易,大是风流,真实理何须那强造修。
题陈希夷睡像(四曲)寄调四边静
睡睡睡中快,这个方法不轻卖。旁门足三千,非妖即是怪。金液大还丹,得之超三界。噫!这等自在仙,真个长不坏。
睡睡睡中乐,这个方法谁摸着。始则必有为,终焉要无作。性命归一家,人我俱忘却。噫!这等自在仙,真个人难学。
睡睡睡中好,这个方法怎寻讨。捉住天地根,取来混元宝。安在太虚空,无烦亦无恼。噫!这等自在仙,真个世间少。
睡睡睡中妙,这个方法人不要。弹的无弦琴,唱的无字调。鸿蒙打一盹,醒来呵呵笑。噫!这等自在仙,真个丹书召。
睡仙塔院流题(五曲) 寄调五供养
大道幽远,尽性至命,元之又元。说甚么运气并存想,说甚么泥丸与丹田,说甚么采闺丹,弄炉火,打坐参禅。告学人求秘诀,问先天。果若是知两弦,那怕他花里眠。
火候万变,观窍观妙,教外别传。再休夸观空与静养,再休夸机锋与禅关,再休夸避尘世,绝人事,便是法船。告学人访真师,炼九还。果若是翻地天,那怕他花里眠。
神州赤县,黍米一粒,作佛成仙。须要知内外的两药,须要知先后的二天,须要知阳来复,阴来姤,符火烹煎。告学人凿混沌,取真铅。果若是识得一,那怕他花里眠。
心法一贯,大包宇宙,小入毫端。采药时降龙又伏虎,合药时坎离要倒颠,结丹时须防危,又虑险,沐浴自然。告学人登道岸,用蹄筌。果若是透天机,那怕他花里眠。
得一毕万,鬼神不测,世人怎参。大抵是要窃夺造化,大抵是在虚空周旋,大抵是三姓合,五行攒,四象和团。告学人性命事,理无边。果若是大通彻,那怕他花里眠。
答张西川 寄调字字双
问道如何是真铅?似电。龙虎窟里采两弦,锻炼。水火相济结成团,一片。阴尽还我未生前,仙眷。
铭赞类
自在窝铭
栖云之阳,有个窟窍。左右护卫,前后紧要。风尘不侵,日月内照。至虚至灵,最神最妙。山人居住,独弦绝调。名利不牵,富贵难钩。有时自歌,有时自啸。有时自眠,有时自跳。噫!兴来岩头吼一声,恍惚空中有人叫。这个自在口难言,捧腹呵呵一大笑。
又铭(省城五圣词有小屋一间,予曾居之,亦名自在窝)
此间屋儿,不漏不破。不高不低,不大不小。外面是三楹,内里容一座。未许人来往.惟有我坐卧。无拘亦无束,自唱还自和。终日玩图书,深夜辨功过。常将玉液烹,闲把金华磋。噫!分明尘世造化窝,包藏天地古董货。其中趣味少人知,快活受用暗赏贺。
灯壁铭
恰是太极形像,体具日月模样。内里一团光华,外面些儿不放。黑中有白蓄真,阴内含阳避瘴。噫!识得此物谨收藏,瞳人不损长明亮。
布袋和尚赞
这个和尚,本来模样。圣贤心胸,乾坤度量。丢开千般,看破万象。如醉如痴,似狂似妄。笑嘻嘻无愁颜,憨懂懂没魔障。噫!只为默会人情诸缘空,因此放下布袋都了当。
马拙庵赞
这个老炼,曾见本面。不识不知,无贪无恋。真主独亲,幻形何羡。火种金莲,石飞玉燕。色空弗拘,随机应变。滓质全消,身心一片。自有而无入太虚,决到西天成仙眷。
睡仙张真人赞
东得天机,西修道要。塞艮开坤,先号后笑。长春之径,希夷之窍。万缘悉除,孤明独照。有无归空,形神俱妙。噫!四十年来苦多端,三千功满应天诏。国朝甘省第一仙,至今人称为绝调。
静庵阮真人赞
南越生身,中华出首。灯续碧云,神明枢纽。地轴由心,天关在手。运转南辰,推翻北斗。雄里守雌,无中生有。铅汞相投,龙虎不走。火炼三三,功完九九。大隐居朝,潜修涤垢。儒教高贤,道门巨拇。噫!奇异兮,达摩胸襟。圆通兮,曼倩心口。脱凡尘兮,羽化登仙。得正果兮,万古不朽。
性洁和尚赞
这个形状,其实异样。手捏数珠,盘膝床上。斜披袈裟,静定拄杖。拟似真空,俨然妙相。噫!错认成自在菩提,原来是性洁和尚。
又赞
闻说这老汉,生平不乱干。孝弟俱无亏,物我一齐看。静去悟禅机,兴来讲公案。只知佛法真,不被根尘绊。五十年间炼身心,不二门中度冰炭。忽的桶子铁箍开,般若波罗登彼岸。
仪淸上人赞
湟水潆洄,秀气聚积。所生伊人,出头便异。幼入法门,长成慧器。谨守戒规,精研经义。一念纯真,万缘俱弃。夜不放参,日不乱意。打破疑团,悟彻机密。窥见性天,磨明心地。直登波罗密,大开般若智。离却种种边。功德难思议。
达摩赞
东印生身,南赡正果。长芦下功,少林冷坐。来时单身渡洪江,去时只履脱尘锁。噫!只因你当年传法留衣钵,惹出后世狮子一大伙。
碧云孙真人像赞
何处老叟,跏趺垂手。赤面虬髯,圆目方口。发总双锋,胸罗万有。正阳丰姿,长真操守。王者尊师,仙人作友。道修明初,神显清首。出有入无,天长地久。噫!这个形状却像谁,号称碧云是孙某。
纯阳吕祖赞
生就鹤胎龟息,长成道骨仙丰。体似功曹形像,貌类子房面容。黄粱一梦大觉,正阳十试不忪。本是唐朝举子,却为演教仙宗。窑头坯里分邪正,敲爻歌中辨吉凶。承先启后慈悲主,隐显莫测仿犹龙。
卷下
歌行类
十二叹
可叹世人说我迷,这些话头真个奇,我迷不知天和地,要把虚空去耕犁。可叹世人说我狂,这些话头最荒唐,我狂常把璇玑弄,驱得日月入中央。可叹世人说我鲁,这些话头何足数,我鲁专寻龟蛇耍,一灵妙有知宗祖。可叹世人说我颠,这些话头不方圆,我颠独开一条路,昆仑顶上饮清泉。可叹世人说我聋,这些话头大不通,我聋不听世间事,地雷震动鼓巽风。可叹世人说我哑,这些话头尽是假,我哑能唱无字曲,引的婴儿姹女打。可叹世人说我瞎,这些话头甚狡猾,我瞎能看天边月,捉住孛星一刀杀。可叹世人说我憨,这些话头实不堪,我憨万缘都放下,无阴树下结道庵。可叹世人说我差,这些话头乱喧哗,我差坎离颠倒过,踶开八卦作生涯。可叹世人说我魔,这些话头不识科,我魔误入丽春院,采取铅花斩葛萝。可叹世人说我蠢,这些话头难作准,我蠢深明夫妻事,要生儿子不打紧。可叹世人说我惛,这些话头真是村,我惛大巧若大拙,始知害里却生恩。我劝世人莫笑我,你的皮袋实不妥,回头是岸学胡涂,保全太和是正果。
十二笑
可笑精灵不相干,日日在此将人瞒。有时惹我刚性发,一拳打作烂肉团。可笑精灵太欺心,见景生情闹声音。虚空挂起照胆镜,千邪百怪一齐擒。可笑精灵日夜忙,出入无时哪商量。暗中默念一字咒,片刻定在何有乡。可笑精灵常来往,细看尽是贼一党。我今睡卧不管闲,有门难入你空想。可笑精灵太放野,还要把你试真假。果若是真收为徒,一些有假用棒打。可笑精灵太张狂,聪明伶俐空一场。我的儿子我才教,你们外人走他娘。可笑精灵不听说,甜言密语鼓唇舌。若强求我茶和饭,顺手与你一块铁。可笑精灵目如瞽,太岁头上来动土。些小妖魔降不得,怎敢腾身上紫府。可笑精灵太不该,无端要霸我家财。手执青锋剑一把,看你再敢来不来。可笑精灵出丑态,我试和你赛一赛。怀中掏出夜明珠,把你吓的魂不在。可笑精灵不恋家,卖弄风流好贪花。使起黑眼定身法,改换头面子认爷。可笑精灵恃英雄,那知还有主人公。以正除邪不费力,翻身跳上太虚空。
狗皮歌
世人莫笑我缠狗皮,这个狗皮最奇异。八万四千毛孔眼,二尺四寸阴阳丕。展开光彩遍世界,卷起巧小贴肤肌。遇寒能热夺造化,毒虫远避少灾虞痍。春夏秋冬长作伴,行住坐卧未曾离。若人问我价多少,万两黄金不与伊。
葫芦歌
这葫芦,两头空,中间细小上下通。寸口能装天和地,包罗日月造化功。太极未分无形像,鸿蒙已判露根篷。庶民得他轻性命,丈夫收来有威风。日里施药疗百病,夜间高悬伴英雄。有时用力打个破,片片飞上太虚空。
山中清闲高强歌
山中清,山中清,万缘不到好修行。眼前浮云轻富贵,庵边流水无困亨。是是非非不着我,长长短短没人争。惟有些子动情处,领头一曲谷应声。
山中闲,山中闲,士农工商俱不关。名利绝去心无恼,恩爱斩断有谁扳。潇潇洒洒无挂碍,快快活活常笑颜。有时困倦睡一觉,神游紫府出尘寰。
山中高,山中高,看来侯王让我曹。蓬头傲他飞缨帽,破衲赛过锦缎袍。淡淡泊泊有真趣,逍逍遥遥没尘劳。闲步走出烟霞外,王母瑶池赴播桃。
山中强,山中强,内有四季花芬芳。苍松坚实度寒岁,绿竹硬节欺雪霜。行行步步无俗境,时时刻刻在天堂。情忘不知世间事,翻身跳入空廓乡。
逍遥游
逍遥游,逍遥游,无是无非度春秋。今日方知出家好,才悔当年作马牛。想恩爱俱是梦幻,说妻子都是魔头。怎如我赤手单瓢,怎如我过府穿州,怎如我无挂无碍,怎如我无贪无求,怎如我潇潇洒洒,怎如我荡荡游游。终日快活无人管,也无烦恼也无忧。饥了食,困了休,名山胜境任吾投。半片狗皮缠腰底,一个葫芦挂杖头。烂麻鞋踏平利路,破衲头赛过缎绸。我也会逢场作戏,我也会混俗同俦;我也会歌也会唱,我也会刚也会柔。身内别有天和地,何妨尘世耍骷髅。不知耻,不知羞,任他耳旁笑咻咻。绿竹苍松作伴侣,白鹤麋鹿是同流。一尘不染心中静,万缘俱息灯着油。有时误入丽春院,双林树下倒骑牛。一轮明月天心照,半夜雷声震神州。三尸六贼尽逃去,五蕴七情俱不留。下海龙珠任我采,入山琥珀凭我摉。南方寻得珊瑚树,北地拾来玻璃球,黄庭院里家当就,希夷府中财宝周。昔年故物归旧主,生死路上得自由。天不管、地不收,快快活活傲王侯。太虚空里打个盹,醒来世事一笔勾。角胜色界嫌烦琐,无何有乡访浮丘。不知要受多少苦,方得逍遥度春秋。欲知其中真趣味,不是旁门瞎跳沟。置鼎买药皆认假,参禅打坐错下钩。闭息存想都多事,还精补脑枉图谋。顽空寂灭贼常在,守窍头上又安头。这些古董俱不会,随缘度日无豫犹。或儒服,或道修,显晦不测别抱筹。阳春一曲知音少,混俗和光暂应酬。颠颠狂狂提傀儡,疯疯魔魔笑阎浮。意必固我皆忘却,视听言动过岸舟。乱石堆里拣璞玉,大海波中结蜃楼。世人莫笑逍遥汉,未到逍遥甚绸缪。庚辰年间造龛谷,壬辰中秋谒仙留。前后一十三年久,方得今日逍遥游。若问逍遥谁个是,素朴散人俗姓刘。
女丹法
千经万卷丹法全,祖师慈悲度尘寰。大道不分男与女,阴阳五行都一般。只有下手真口诀,彼此运用隔天渊。太阳炼气男子理,太阴炼形女蹄筌。女子更比男子易,三年五载便成仙。吾今若不说破窍,教人何处上法船。起手先把赤龙斩,斩断赤龙没灾骞。天壬地癸相见面,海底阴气上下旋。三尸六贼要盗宝,七情五蕴反丹田。提起莫耶锋芒剑,要在污泥种出莲。夺来造化真一气,收拾精神上下弦。浊血化归无有地,两乳缩胸卦倒颠。虽然女像男子体,基址坚固没变迁。从此直入阳关道,选择灵地了大还。太虚空里立鼎器,乾坤合处炼真铅。踢翻八卦无生灭,闭塞三宝绝万线。十方世界同粟米,恒河沙数似毫端。损之又损道日减,增之又增功相连。直到没可增损处,从无守有圣胎坚。卯酉之中宜沐浴,屯蒙卦象顺自然。心须清净意宁定,水怕干兮火怕煽。少有渗漏生变幻,鼎内药走如飞烟。谨慎温养十个月,霹雳一声天外天。更能护持莫远放,老成遨游四海边。到此功成方了当,王母瑶池驾彩鸾。吾今作此女丹法,闺阁英雄自钻研。烧香拨火着空事,吃斋念经口头禅。若说死后归佛地,望梅止渴尽虚悬。此身不向今生度,难免来世恶趣牵。果然回头急修证,女中真人代代传。若有虚妄迷世人,永坠地狱在黄泉。
度迷歌
丙申年,正中秋,悟元道人歇岷州。夜半忽有风雷吼,四大恍惚太虚游。大关口,真咽喉,生死路上翻跟头。若非恩师曾诀破,此身霎时葬荒丘。他要走,我要留,万有皆空似蜉蝣。无色界里收真种,海滨坡上夺仙筹。凶险处,运宏猷,一命舍去一命收。感谢天地蒙祖德,可喜又是一春秋。稍安乐,小歇休,敢把世事一笔勾。自今埋名要深隐,故遗片纸劝同俦。吐肝胆,说根由,或信或疑任检搜。虽然不是出尘物,亦须指示救苦舟。金丹理,细推求,些子天机最深幽。黑中有白金丹母,雄里怀雌圣胎仇。一己缺,他家周,众妙门内灯着油。未生身处觅灵宝,受气之初下钓钩。审时刻,定刚柔,差之毫发费绸缪。须知阴生与阳长,捉住干马并坤牛。破混炖,出浮沤,太极图内造玉楼。道本无为法有作,两个五行一齐修。人我合,性情投,内外相济到神州。加减功夫不可缺,逆顺运用莫虚游。汞已死,铅要抽,阴尽阳纯混元球。从此圣胎已有象,历劫根尘一风飕。法身就,出骷髅,打破虚空紫府游。到这地位方了当,海涸陵迁也不愁。无造作,莫强求,执相着空多承羞。现现成成仙真路,何须假借费机谋。再不听,是死囚,背了命言招罪訧。他日腊月三十到,莫怪今日素朴刘。
眼药方
悟元昔日两目盲,曾遇异人传妙方。如法修制经一点,果然瞳人又复光。此方至简且至易,几味药物不寻常。天上流珠要二颗,海底水晶取一筐。太乙三片灵芝草,王母四钱腻粉霜。黄帝炉灰求五两,分数准足斯配当。细研均入三足鼎,八卦炉内色辉煌。首尾武火勤烹炼,中间文火合阴阳。三百六十调和足,防危虑险胎莫伤。昼夜辛苦莫休歇,时刻谨慎心勿忘。假使爻象有差错,风雷一响见灾殃。不是坏了炉与鼎,便是药物尽飞扬。阴气化去变阳气,价值万金好收藏。黍米一粒入眼内,推云拨雾不张惶。七日磨净历劫障,再养九日放神光。丝毫难瞒明亮镜,尘埃怎混精粹浆。此方人人俱收的,只是抛向别一旁。朦胧不辨高低路,东拐西歪脚发狂。罟获陷讲多走去,悬崖陡壁那商量。举世学人皆不醒,个个尽在黑暗乡。若知自己痛与痒,急求明师问端详。先积法财买药料,次置器皿安丹房。老嫩迟速合度数,进退止足定柔刚。灵药成就随手效,立竿见影不荒唐。这是眼药真口诀,愿结知音上天堂。
栖云歌
庚子中秋无事游,踏遍栖云五峰头。恍惚神入昆仑顶,杳冥身到希夷楼。栖云山中有美景,多人见之不赏领。只因云深路途难,所以当面都看冷。美景美景大非常,超出万象角胜场。松柏参天藏幽径,烟霞半岭锁仙庄。南有来龙北有照.南北相应空中窍。朱雀元武颠倒颠,露出谷神一座庙。东山环抱西峰迎,东龙西虎性合情。隔碍潜通无生有,这个消息鬼神惊。左一水兮右一水,一左一右分壬癸。扬清激浊判阴阳,源头活处绽珠蕊。这个蕊,这个珠,聚则一本散万殊。养育群生多利益,昼夜流通不滞儒。我爱此水清且涟,洗尘涤垢到深渊。低头便见本来面,别有风光招鱼鸢。鱼鸢妙趣在何处,于世无与任来去。鱼自潜跃鸢飞鸣,无字曲调叶青吕。唱出一篇白雪歌,教人默会自磋磨。忽的空中雷声响,打破混炖拜弥陀。弥陀引我先天路,引我直入宝藏库。珊瑚[王*车]磲玻璃瓶,碧玉玛瑙都交付。奇珍贵宝一齐收,不如意时不肯休。将来均入三足鼎,赤色门里谨添抽。火候足有三百六,先要炼己持心熟。首尾用武中间文,调和鼓琴又敲竹。琴声竹韵彻太空,叫来婴姹助神功。盗取玉兔八两白,逆运金乌半斤红。急缓进退按时节,日干夕惕常守拙。分去后天滓质物,煅出先天光皎洁。周围共合足三五,纵广一寸真君府。无影无形不着空,得者能消历劫苦。可叹来往人不知,不知栖云有仙芝。忙忙一世空老耄,临渴掘井却怨谁。我到栖云我甚乐,避去名利重天爵。忙里修补有漏因,闲处施舍济人药。有时自歌自己和,有时行住或坐卧。万缘俱空得自如,任他日月眼前过。此中滋味口难言,只许简约不许繁。扫去一切有为法,开坤塞艮固本原。本原真诀值万金,我今狂言结知音。不知谁是知音者,看罢河洛问天心。
韬光歌
韬光韬光要韬光,一切世务不商量;性命大事难懈怠,差了些儿便着伤。素朴散人才十八,就知恩中却带杀;看破苦恼与人情,不爱荣华自省察。叩辞父母弃妻子,欲寻保命全角旨;着空执相有多端,真个大道不如此。龛谷先生是天人,被褐怀玉暗养神;附耳低言说一句,始知真中还有真。韬光晦迹遂闭口,一定要于无中有;自谓彻始与彻终,那知更有妙枢纽。一十三年抱疑团,无处下口咬铁丸;汉上机缘得相遇,仙留方把道根剜。剜出一个圆陀陀,难描难画才是佗;杳兮冥兮又恍惚,藏在阴阳造化窝。重如泰山轻如烟,大充宇宙小毫端;迷则咫尺隔万里,悟即刹那在目前。非白非黑非红青,如珠如露如橘形;不增不减囫囵物,活活泼泼体玲珑。有时霞光生万道,有时寂静藏深奥;造化源头天地根,圣贤理窟仙佛窍。这个天机口难言,知者当时见本原;只因工程有层次,所以韬光锁心猿。韬光韬光义甚深,要在水中取真金;五千四十八黄道,坤中孕震天地心。此心却在生身处,无背无面无来去;凡人不减圣不增,修之勿忘与勿助。行住坐卧只这个,十二时中难空过;潜藏默运施神功,大智若愚是实课。我曾韬光为商旅,不敢妄动与轻举;有时自弹无弦琴,唤出谷神人共语。我曾韬光在灵州,儒衣儒冠暗里修;虽然埋名亦隐姓,难免世人口咻咻。我曾韬光在宁夏,破衣垢面夺造化;搬砖弄瓦装疯癫,一心要成宝无价。我曾韬光在南台,教门用力接良材;未免有益还有损,修桥补路积法财。我曾韬光麻峪河,秦岭坡下苦琢磨;虎狼窝里长自在,不动不摇无更那。我曾韬光在岷地,洗心涤虑又定意;偶遇当年旧主人,授我一根神兵器。我曾韬光在金城,游戏三昧理性情;在尘出尘无点染,一粒黍珠到处明。我曾韬光在金县,重开栖云朝元观;算来前后二十年,五峰焕然气贯串。韬光韬光谁个知,显晦逆顺自随时;只因前世功行小,所以处处谨护持。诸般苦恼都受过,总为这个古董货;等闲不肯轻出言,性命机关天来大。此种道理要心专,炼己筑基最为先;言语不通非眷属,工夫不到不方圆。非是一切傍门路,命须师传性自悟;认得元初那点真,脚踏实地休错误。水怕干兮火怕寒,调和阴阳成一团;果若铅汞归真土,返本还元有何难。金丹原来是首经,地应潮兮天应星;乘时采取炉内炼,炼成变化最通灵。不可思议怎比量,非色非空无模样;固济牢封养丹田,朝屯暮蒙不轻放。十月胎圆产个儿,法身清静甚异奇;天地有坏这不坏,真金起屋无改移。可惜世间少知音,故此手着指南针;一字一泪一点血,安得良朋苦追寻。追寻莫在别处求,太极图里问根由;未生身前是何物?鸿蒙初判甚为头。这个理路谁知道,生门死户即此窍;果然咬破生铁丸,乾坤璇玑付一笑。可叹学人不识真,千奇百怪败精神;那知安身立命处,只在虚空转法轮。一身上下并无阳,着于外景亦荒唐;惟有一点真种子,偃月炉中放毫光。龙虎龟蛇皆假比,总要明的性命理;须于日用颠倒求,得其一兮而已矣。素朴不是野狐禅,曾得真诀有心传;不敢存私秘天宝,和盘托出告良贤。但恐多言人不信,缄口藏舌将自认;时刻保守秉彝真,提防夜半风雷震。从前韬光未遂愿,自今光韬要不见;有无不立天地空,放出娘生本来面。无我无人无是非,戒慎恐惧切防危;黜聪毁智绝万有,三尸六贼尽扫挥。乐时高唱困时眠,冷处着衣饥处餐;酒色财气皆忘却,穷通安危且随缘。若不韬光几时了,虚情假意多搅扰;如痴如呆亦如狂,无思无虑烦恼少。我今参透韬光诀,跳在寂寥希夷穴;自己身躯且不知,外边假物何用说。韬光韬光不管闲,何妨在城与在山;有时四大醺醺醉,一拳打破玉连环。韬光妙用应如此,无头无尾无行止;将欲遁世避虚名,作这一歌示弟子。
了愿歌
悟元子,似狂颠,隐居栖云二十年。生平不务诸般业,一心要炼火乡铅。昔遇明师附耳语,始知大道值万钱。只因自己功行浅,重开栖云消罪愆。或修路,或平巅,日夜辛苦志念坚。山上山下尽改变,神室圣像俱新鲜。委物劳碌置度外,混俗和光作蹄筌。虽然抛砖欲引玉,何尝有个惜命贤。外面虚装道人样,内里贪嗔有百千。妄想修真却认假,亦如求镜去磨砖。真慨叹,实可怜,何如藏舌闭喉咽。闲时自玩先天易,夜里精研复命篇。注疏圣贤深奥义,探颐索隐泄心传。原旨直指藏真诀,注略阐真有法船。五书集,会心编,不是旁门野狐禅。有人识得其中妙,循序渐进渉大川。其内一字一点血,只为启后与继前。从今了却平生愿,不将岁月再迁延。斩葛藟,脱绊缠,翻身跳出种种边。再不看古经旧典,再不作诗词对联。再不去搬石运土,再不去斩草开田。再不讲谁好谁歹,再不说孰后孰先。随的方,就的圆,没拘没束没熬煎。一条拄枝为侣伴,半片木瓢腰间悬。囊中随带济人药,到处方便结个缘。不图扬名不计利,只求四会涌灵泉。去聪慧,不钻研,无咎无誉落安然。艮背不知人与我,火天大有种金莲。逢场作戏敲竹韵,随时度日撑法船。兴来唱个太平乐,自和自赏自调弦。好快活,无事牵,自在逍遥学善卷。当年若无真主宰,怎得而今能自专。虽然发白志犹壮,不妨从新再换肩。有人问我怎如此,呵呵大笑面朝天。
恨六贼歌
可恨一双眼,害人实不浅;见色心即迷,见财性即变;见富贵贪图,见患难瘫软;美恶俱皆收,大小一齐卷;心意由他移,脚跟凭他转;身躯不安闲,精神被削减;分明陷人坑,大抵送命匾。可恨两个耳,伤人至于死。稍有着声音,神飞意即起。闻人讥诮我,即便怒切齿。闻人夸奖我,即便生欢喜。娇歌淫词场,尽是他委使。丝竹管弦乡,俱系伊引指。耳聪无所用,吸尽一身髓。可恨两孔鼻,实为人所累。有香他先知,有臭他先忌。一纳乱心神,稍着动志意。气香即贪求,气臭即远弃。本没美恶分,无故别层次。作孽不商量,遭罪至容易。为些小因由,修行大不利。可恨三寸舌,作害甚是烈。有时争是非,有时讲优劣。有时尝滋味,有时信口说。或有灾疾生,或致性命绝。万般祸患由,俱是他作孽。虽是肉为胎,其硬如刚铁。若还顺他行,杀人不见血。可恨这肉身,人之大患因。饥则思饮食,冷则想衣绅。磕撞生疼痛,自在便热亲。苦中作欢乐,认假却弃真。抛丢珍珠宝,换来粪土尘。忙忙伤筋骨,碌碌丧精神。有此皮囊物,万劫在沉沦。可恨人有意,无端妄生事。七情六欲全,三毒四智萃。终朝不休歇,何时有定位。正自想荣华,忽而思娇媚。使的身不闲,弄的魂如醉。家财俱搬空,房屋椽瓦坠。当人没处安,不知何处睡。可恨这六贼,丧行与败德。内外俱穿连,结党恋食色。罪过积如山,天理尽止息。真种被耗消,元神亦藏匿。性昧命难坚,作殃实不测。学人若修行,还须用猛力。先当含眼光,次要把耳塞。鼻舌休招风,身意莫失则。六门紧闭关,一心将己克。拔去历劫根,性命可修节。一根如未拔,大道未许得。
梦景行
夜看丹经到五更,休歇就枕养精神,杳冥登上高山道,恍惚旋下水涧滨。放下行囊寻胜境,不觉又到一峰岭。远看路旁三间房,门里走出二人请。雀舌香茶未入口,羊糕美酒没接手。忽然想起路有差,猛的醒悟事掣肘。徘徊不定四面顾,来一老叟说回路:东北转过一个湾,却向西南走几步,从一小径登高台,看见原路急忙回,茅棚立着四根柱,木床上有一尸骸。西坡站立十数人,指说那即是我身。他既是我我是谁?我若是他他不真。回头忽见徒孙子,试问是我也不是。迷迷瞪瞪不出言,痴痴呆呆如小死。观此景象心胆寒,噙水一口喷眉端。霎时幻境皆无有,睁眼我还床上安。不是胥华求仙梦,亦非槐阴妄想动。西华蝴蝶俱心游,黄梁邯郸皆枕弄。我并无枕亦无心,片刻过了几光阴。若还元神稍离室,便有六贼盗真金。近日二师有来信,教我磨快钢刀刃。斩断地下绊脚索,夺来天上状元印。从今四大都放下,万般俗情尽脱卸。装个胡涂住石窝,那管世人骂不骂。
祝印真周先生耋寿行
印真先生识得真,居于尘世却出尘。先迷后悟能得主。应是龙华会上人。先生胸中藏妙诀,教外心传与人别。含元殿上种黄芽,炎日空中飘白雪。我爱先生能养心,终日手弹无弦琴。引来龟蛇交一处,产出囫囵一块金。我爱先生能炼性,物来顺应有把柄。不将不迎不执着,能刚能柔皆中正。我爱先生行事公,艮背人我尽归空。真心实意常普众,度量宽宏仁者风。我爱先生言语畅,无隐无瞒无伪妄。有时出声似雷音,喝退多少邪魔障。我爱先生有苦功,重修雷坛似琳宫。由败而兴经两次,劳心劳力谁能同。先生委实功行大,内外兼行两无过。只因识得本来人,故能打的罗网破。罗网破兮别有天,混俗和光炼真铅。壶中日月已合壁,八旬犹觉筋骨坚。大德从来有大寿,复命归根自天佑。交梨火枣尽托言,玉液琼浆俱虚谬。我交先生三十年,早知火里种出莲。等闲不将圭角露,被褐怀玉养先天。近来青鸟有信报,海滨添筹加仙号。但等蟠桃成熟时,效法曼倩作大盗。
杂文类
太和记
大清乾隆丙申,三月三日,被褐散人独游于南台深处。不觉步入幽谷,其谷有清流一道,从流探源,约十里许。向南一山,高出霄汉,悬崖陡壁,中一孔窍,其水自窍中流出。瀑布飞下,崖边隐隐有崎曲小径,阔仅一尺,可以上登,但阑石阻碍,似久无人行者。散人侧足换步,抛石徐登,危险难堪。移时至窍,举目内观,高阔丈数,深不可测。斗但入内,揣摸进钻,约行二三里,旁开一孔,有光通入,探头窥外,山峰青秀,松柏参天,鹤鸣鹿游,花卉争奇,适足慰人心目。略玩景致,休歇片时,那步再进,渐觉比以前宽阔。又行七八里许,隐隐有一点光明远透,于是努力深入,渐渐光大,忽的钻出孔窍,别有天地,一望无涯。中有大道,道旁琪花瑶草、交梨火枣异香满空,又有祗园宝林,华池神水,绝非人间景象。正在恍惚之间,忽一黄发丈夫,身被荷叶衣,腰系鹿皮带,手提花蓝,口唱道歌,蓬头赤足,飘飘然迎面而来。见散人惊讶,问曰:尔何人氏,焉能至此?散人道其来因姓字。丈夫曰:此地非世人所到,尔既来之,便是有缘,遂引至一庄,庄门有小额,题曰:“太和村”。村中老少男女,俱系黄发蓬头。见散人与礼,笑容可掬,似素相识,邀进一院,老竹为篱,枯木为屋,内有男女四人,丈夫呼令相见,待以上宾。整黄花菜,煮黍米粥,烹白雪茶,煎玉液酒。不一时,食毕将归,散人问其地名姓氏,丈夫曰:此窍名鸿蒙窍,此庄名太和村,又名无何有之乡。我无名氏,又号太初子,携家隐居此地一万五千年矣,未尝与世相接。尔到人间,不可妄泄,世无知音,谨记谨记!丈夫复引散人至一高峰,指一空壑曰:此即大道,至近不遥,便可归家。散人拜别,行不数武,回头观之,丈夫村庄俱无踪迹,悠忽到家。这个境界,非色非空,似有似无,杳杳冥冥,恍恍惚惚,只可自知,付于无言而已。
自乐记
山右鄙夫,新田懒汉,不喜荣华,只爱恬淡,慕的是云朋霞友,好的是日精月华。闲时节,参同、悟真看两篇;闷时节,无弦琵琶弹几调。性发了,提起眉毛,整顿精神,打开众妙门,步入威音国。饿虎挡道,莫耶剑飞在空中;毒龙阻路,金刚杵压于顶上。赤蛇摆尾,一字诀禁住;乌龟探头,两刃斧破开。擒玉兔而捉金乌,食交梨而咽火枣。收瓓玕,拾钟乳。采黄芽,取白雪。过华池,饮神水。到祇园,嚼菩提。牟尼珠,装两袖;玛瑙石,盛一筐。美金花插头上,白玉环悬腰间。七宝林出入自在,五行山来往不拘。甚至情忘时,钻入鸿蒙窍,睡在希夷穴,梦游黄庭院,神入赤色门。元始宫里,盗饮返魂之酒,太乙炉中,窃取不死之丹。吃的昏沉沉,忘物忘形;饮的醉醺醺,无人无我。五老见面,只称一诺,三星问话,仅回平身。高兴时,太极图里养精神;厌烦处,无影山上击虚空。这个趣味,不有不无,非色非空,哑子难言,瞽者难画,说与世人,非谓其狂,必谓其妄。爰是记之,以自乐云。
史文伯月轩跋
有客问余曰:文伯之轩,何取乎月?余曰:"其意深,其理微,不可说。"客曰:"何以故?"余曰:"月之法象,有天道焉,有圣功焉,得其意者忘其言。邵子云:'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故不可说。"客曰:"试闻其略。"余曰:"月有体有用:黑为体,白为用。有阴有阳:静属阴,动属阳。其白而动也,光照八极;其黑而静也,神入太虚。黑白动静,阴阳体用,周而复始,循环不已。造化消息,昭昭乎见于象矣。夫圣人观象度时,穷神知化,化裁存乎变,推行存乎通,乐在其中,非可与外人道也。轩以月名,其将钻月窟而拔天根乎?其将捉玉兔而弄金蟇乎?其将步广寒嚼桂子乎?即不然,良宵月下,酌酒吟诗,活泼天机,对竹依松,静养太和,窥庚申,复天心,以人事合天时乎?文伯之意,其在是欤?"客曰:"唯!唯!"是为跋。
寇雪山跋
天地之间,广矣,大矣。所生之物,万有不齐,无得而测度。其物最白净者,莫如雪;最静定者,莫如山。雪之为物也,高而能下,其体纯白,其德至净。白则无染,净则无尘,当其自无生有,飞扬虚空,如天花乱坠焉。既而落于山川,大地一色,万物素淡,如银妆世界焉。又既而日照中天,溶化为水,山川滋润,如华池神水焉。万物荣旺而藏,剥落而现,不恋浮华,独着朴素,物之至清高者也。故仙人取之以喻道,山人烹茶以洗心耳。
山之其体至静,其德至定。静则不动,定则不移。当其春夏而生物,不见其增高;秋冬而藏物,不见其减小。物生物灭,四时推迁,山常如是,亘古不变,与天地同长久,与日月同攸远,物之最醇厚者也。故仁者乐之而得寿,圣人艮背而无咎。
雪也,山也,诚天地间一大守贞之象也。山而加雪,白净静定,其清洁又超乎一切众山之外矣。寇君以雪山号之,特以白净居身,静定养性欤?虽然,雪固白净矣,山固静定矣,吾不知寇君白净果如雪否?静定果如山否?白净果如雪之白净,静定果如山之静定。是亦一雪山,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修天爵而人爵即从之,无爵而亦有爵。虽文中渊明之高风,何多让之耶!
三教辨
悟元子尝栖于中条山之中峰烟霞洞。有客挟贵挟财而来见,悟元礼待之。客倨然坐,睨而视,谔然大言曰:“闻道人儒士也,何事入道?”悟元笑而不答。客进曰:“释道异端之教,儒者圣人之教;去圣人之教而攻乎异端之教,无乃下乔木而入幽谷乎?”悟元默然。客又曰:“兰之贵者,以有香也;朱之重者,以有色也。兰失其香,同于茅槁;朱失其色,等于土石。子素以有学称,何不取其名而展其才,乃甘居于异端之门,为人所不齿,高明者固如是乎?”悟元从容而答曰:“吁!子迂矣,何其出言之冒冒也。兰虽有香,因香而煎膏;朱虽有色,因色而消形。何贵何重?吾闻鹦鹉以舌利而入笼,孔雀以尾文而受拘,獐兽以脐香而被害,狐狸以皮贵而丧生,龟以灵而剥壳,蚌以珠而剖腹,蚧以尾而受义。假令鹦鹉藏舌,孔雀脱尾,獐兽失香,狐狸去毛,龟入于泥,蚌潜于沙,蚧咬其尾,何危何害?蓄精养神,处于无事之天,虽千百算数,未为之过。余之不齿于人,正欲遁名晦迹,静养太和,以全大造之功耳。至于或儒或道,特以无可无不可,而子以异端来责,抑知儒之为儒,道之为道乎?夫道之一字,通天彻地,达古贯今,无始无终,无边无岸。故运四时者,曰天道;载万物者,曰地道;尽性至命者,曰圣道;日用常行者,曰人道。天无道不成天,地无道不成地,圣无道何为圣,人无道何为人?圣经曰:“大学之道。”中庸曰:“率性之谓道。”子以道为异端,视道为何物乎?考之盘古初分,人与鸟兽同居,草衣木食,何知有道,亦何知有教?天不秘宝,河出图,伏羲则之,画八卦以泄天地阴阳造化之道,而道之名自此始。及黄帝制文字,立伦常之道教人,而教之名自此始。继之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体其道,行其教,以治世。当时虽有其教,而无定名。至周末孔子应水精而生,周游列国,欲行其道,卒不得如其愿。遂着六经传世,以觉方来,遂有儒教之名。是儒即道,道即儒;儒外无道,道外无儒。夫道者,人之径路也;儒者,人之需用也。需用者何?需用者即道。需用之道,即常行之道。故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然则孔子虽系儒中圣人,其实道中圣人。圣人之道,圣人之教,有出世入世二法,使出世者修性立命,使入世者齐家治国。所以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孟子饱仁义而不愿膏梁之味,修天爵而不愿人之文绣也。后世抱道之士,岩居穴处,不图名利,或称有道之士,遂有道士之名。间有欣慕古人高风,廉洁持身,高尚其志,渐有道教之称。其实道教之名非老子自立之,乃后人渐嘉之。世以老子为道教之宗者,特以老子之道而莫可配对者也,况老子武王时为柱下史,宣王时为柱下史,果系异端之流,岂容掌三皇五帝之典籍?此不辨而可知者。即孔子亦尝问礼于老子,有犹龙之称,至今啧啧人口,老子果为异端,孔子儒教之宗,何不劈而反赞之?此又不辨而可知者。老子儒乎?道乎?异端乎?正道乎?吾不知之,吾所知者,是儒是道不得歧而二之。不知儒道者,强欲分别以争教门,是岂儒乎?道乎?至于释氏之教,亦西域圣人之教。其教随方而设,因人而用。闻之西域人,性好杀,风俗粗陋。佛法以慈悲低下为主,以方便施舍为要,以因果报应为教,与儒之省方观民,设教之意同。故西域之人,不遵国法,遵佛法。佛法行于西域,信教者数十国,佛之道岂小焉哉?第流于中华,中华人视之,未免有异,何则?中华人性不一,风俗不同,圣人立教亦不同。其被教已久,习于性成,只知有中国圣人,不知有西域圣人。若中国之教,流于西域,西域人何能信之,此理亦不辨而可知者。大抵三教圣人,其教不同,其意总欲引人入于至善无恶为要归。不特此也,儒有精一之道,道有得一之道,释有归一之道;儒有存心养性之学,道有修心炼性之学,释有明心见性之学;儒有道义之门,道有众妙之门,释有方便之门。溯源穷流,三教一家,谁曰不然乎?吾闻深山有木,一名青刚,一名花棃,一名椽树,其名虽三,其实一木。三教之道,亦复如是。今有老竹,截而作器,作笙则为笙,作箫则为箫,作管则为管,虽笙箫管之器不一,而其竹之物则一。三教之体用,亦是如此。今有素布,染而上色,染青则为青,染黄则为黄,染红则为红,染绿则为绿,虽青黄红绿之色不一,而其色之布则一;三教之分门立教,亦是如此。历代圣王,有鉴于此,立为中国三教,盖以均有圣人之道在焉,而非若充塞仁义之徒,惑乱世道人心者可比。噫!异端自有异端,何得以释道为异端?夫异端三教门中皆有之,古称杨墨为最。杨氏为我,非无君也,然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似义而非义,以是为教,渐必流至于无君;墨氏兼爱,非无父也,然亲疏一等,德怨同视,似仁而非仁,以是为教,渐必流至于无父。无父无君,失其仁义之实理,谓之异端,真异端耳。其次儒教,读孔子之书,违孔子之言,不忠不孝,丧德失行,即儒教之异端;入老子之门,背老子之言,无节无操,素隐行怪,即道教之异端;归释氏之教,忘释氏之法,不重性命,苟图衣食,即释教之异端。此等异端,何可胜数。至于佛老正教,非大忠大孝不度,非大贤大德不引。以性命为大事,以德行为要着,存诚去妄,弃假归真。老子观窍观妙,佛氏真空妙相,即孔子明德至诚;道之虚无自然,释之无住无相,即儒之无声无臭。三教同乎?异乎?夫蓝田出玉,不能无瑕疵之物;终南茂林,不能无偏枯之木;芳花满园,不能无浅淡之色;群鸟毕集,不能无怪恶之禽。故黄帝至灵,不能化蚩尤;尧舜至仁,不能感四恶;周公至贤,不能保管蔡。以天纵数圣当时犹有感化不到之处,而况儒释道立教已久,岂无邪正是非之杂?若不推其源而视其流,妄劈立教之古人,如之何其可?考其老子道祖之名,历代帝王加封之,非后世道教攒称之。前有至圣犹龙之赞,后有帝王道祖之封,老子异端乎否耶?后世未窥见圣人之堂奥,而恣意批评者,吾不知何所见而然。吾之儒道不拘,特视儒道为一家,随其情性,以适其志耳。若夫名利场中,纡紫怀金,舍真认假,非至圣身心性命之学,亦非吾生平所好。吁!百年岁月,石火电光;一生荣华,草霜花露。性命惟真,万般尽假,可与知者道,难与不知者言。子休矣,子去矣!子必以我异端,吾将以子为异端。异端非圣人之道而别为异端,子思圣人之道为何道?果知道之所以为道,则释老之异端不异端判然易见,必不以我为异端矣。客闻之,哑然而去。
示李源昌书
昨来朋回西,问尔近日行藏,始知犹不忘情于医道,此亦济世仁术,未为不善。但医有神医,有人医。神医者先天之学,转生杀、夺造化、和阴阳、调五行,后天中培先天,假身内保真身。采大药三品,除历劫病根,神明默运,推己及人,所谓"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如神农、黄帝、歧伯、雷公、扁鹊、抱朴子、华陀、孙思邈其人者。以上圣贤,皆有实学,先治己而后治人,所以药到疾除,邪气退而正气复,起死回生,得心应手也。人医者,后天之学,全在五脏上用功夫,草木上用心思,虽明得三关九窍、七表八里,只可医得应生之人,医不得应死之人,医得后起之病,医不得根本之病,复得后天之气,复不得先天之气,治得有形之病,治不得无形之病。如仲景、叔和、河涧、时珍其人者。以上数人,俱皆虚学,不能先治己而专治人,是舍己从人,顾外失内,所以有效有不效,此其所以为人医也。尔近日医道,不知神医之道乎,抑人医之道乎?果是神医之道,则治己治人,无伤于彼,有益于我,人我共济,遂心运用,左之右之,无不宜之。子其勉之,余日望之。
答阎阳和书
昨接尔来书,内言识得恍惚杳冥之中,有个无位真人,这个无位真人即是谷神。既能识得谷神,则枢纽在手,一动一静,俱是良知良能,一切客邪之气,不得而入,可以复阳,可以退阴,可以接命,可以了性,所谓"得其一而万事毕"者,即此也。老子云:"谷神不死,是谓元牝,元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紫阳云:"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元牝立根基。"谷神不死,是谓元牝者,无为自然之道。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元牝立根基者,有为变化之道。元者,阳也。牝者,阴也。阳主健,阴主顺。健者刚强而不屈于物,养正气也;顺者柔顺而不存其私,养真性也。惟健能良知,惟顺能良能,所谓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者是也。不识不知,即是良知;顺帝之则,即是良能。健而良"知,顺而良能,则元牝立而谷神不死,何阳之不能复?何阴之不能退?这个谷神,原是不死的,只因交于后天,良知变为不良之知,良能变为不良之能,所以谷神死矣。用健而复于良知,用顺而复于良能,谷神死而复生,即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元牝立根基也。但此谷神,无影无形,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守。寻之则无,拟之则失。既能识得他,须要不着他。务要于十二时中,检点现前面目,将这积习旧染,一概扫净,不留些子于方寸之中。到得扫无可扫时节,自然知能俱良,元牝立而谷神长存不死矣。不知果真识的否?
示李鼎实书
昔者仙留老人赐我一弹子。其形圆而涩,其色白而暗,非铜非铁,非金非玉,莫知何物。问其所以,老人曰:“此石精也。”南方有山,名九华山,山中多石,种种不一。内有一石,其名朴石。至大者足丈,至小者一二尺。底面平正,高低相当。不青不黄,不白不黑,又不赤。色苍有纹,丝络不断,表里相通,其质坚而不可破。非大火煅之不开。此石年远日久,受天地日月水火之气团聚于中,结而为卵。其体坚实,土人设法取之。此物入水而不生腻,入火而不变色,刀削之不入,石磨之不减,世间罕见,最不易得之物也。叩问何所用?老人曰:“此物虽外暗而内明,外粗而内细。取太白山仰天池之水,采四明山冬青木之柴,搅以柳枝煮,经七昼夜,其石柔软而不干燥,然后以钢凿磋之,以细绵拭之,不即不离,随磋随拭,不计年月日久,磋去粗渣,露出本体。再取崆峒山五色石一块,煎温水不时磨之,磨亦不计年月,功夫到日,精光外射,透体玲珑,内外通亮。带于身旁,虎狼不敢伤,邪魔不敢近,能趋吉避凶,能远祸取福。浸于水中,其水能点多年瞽目闭而复开。埋于土中,其土能养一切真种死而复生。投于火而火即息,投于木而木发荣,近于金而金生明,随人使用,无不如意。”但修制时,须忌酒色财气,莫犯贪嗔痴爱,一心一意,生死不计,饥寒不顾,鼎可烹而功不可断,命可倾而志不可移,人骂也要受的,人打也要受的,至于疾病艰难,危厄困苦,一切不顺之事都要受的。如是研磨,管教顽石变成珍宝。若受不得坷坎,赖不得颇烦,犹是顽石一块,终无所用。今赠于子,子其郑重,予敬受前言,铭刻在心,谨密研磨,无时或忘。迄今二十余年,只因自己功行浅薄,尘缘太重,仅得磨去石精外之粗渣,至于内之光明,犹不知今生得见否。此非老人误我,但怨自己不苦力耳。当年尔我一见,彼此相信,尔之待我甚厚,我之待尔不薄,自五凉一语,我窃谓尔必大振志气,脚踏实地,以性命为大事矣!及后因尔宿障不息,同赴南台,未几尔下汉南,我复游西,尔已忘我,我无时或忘于尔也。我因今岁工事之暇,云游汉南,实欲探子行藏,将老人原物交付于子,赴西完我工程,远行他方耳。不意歇足柳林奄,尔大醉来见,足知生平行为大失所望。噫!我未负尔,尔实负我矣。昔晏平仲送曾子行,曰:君子赠人以轩不若以言。婴闻之君子居身择乡,游心择友。择乡所以求士也,择友所以避患也。汨常移质,习俗移性,不可不慎也。吾意尽此,尔其三反昼夜而静思之,果如老人前言,改头换面,礼下于人,必有所得,气质化去必能复真。吾言虚谬,天其鉴之。
示闫如愚书
学儒须要见孔子,学道须要见老子。学儒未见孔子,博闻强记,舍本逐末,是谓腐儒;学道未见老子,着空执相,弃真认假,是谓邪道。天之所以与人,而人之所以为人者,良知良能也。此知此能,人人俱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孔老不失此知能,而超凡入圣。后之学人,若能识得此知能,便是见了孔老。全得此知能,便是与孔老并肩。特以孔老与我同此知能而无有异也。颜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孟子曰:“尧舜与人同耳。”观此,孔老岂外此知能乎?我岂无此知能乎?同此知能,孔老即我,我即孔老,所争者,能全不能全耳。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穷理者,即穷此良知良能之理也;尽性者,即尽此良知良能之性也;至命者,即至此良知良能之命也。但此良知良能,本于先天,藏于后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稍涉知识,不得谓之良,而亦不能顺则。不顺则之知能,昧却惺惺使胡涂,机谋百出,智虑千条,皆在鬼窟中作生涯,本来面目全失,有何益哉!前者吾到宁镇,细察尔之行藏,其如外行,似乎不缺,而于内功,万中犹无一二。何则?学以克己为要,虚心为先。克己者,克去己之偏病习气,所以变化气质也;虚心者,虚其己之聪明才智,所以涵养性情也。尔我分手二十余年,气质尚未化过,性情尚未和平,傲气胜心,堆积胸中,与不识不知之本面远矣,与顺帝之则背矣。古圣云:“一息犹存,尚能还丹。”此为年老者振精神。又曰:“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矣。”此勉年少者早下功。子年七旬,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速将人我山放倒,急把葛藤路斩开。把有生以后,偏病私见,等等积习气质,和根一概挖去,不存些子,则良知良能,炯炯不昧,为大解大脱一个人矣。甚勿自暴自弃,到腊月三十,手忙脚乱,自遗伊戚。前言须当细玩,果能行之,无异在吾侧也。
金丹四百字解
金丹四百字解 注疏四百字真义歌 学人二十四要 丹法二十四诀
金丹四百字解序
《金丹四百字》,乃宋紫阳真人成道以后,遗与马处厚之文。其文初无定名,后人因其无名,即以《金丹四百字》名之。是文其言约而不繁,其义显而且明,与《悟真篇》相为表里。《悟真篇》细分药物火侯,《四百字》总撮始终大义,两者一而二,二而一也。但《四百宇》自宋迄今,注释者甚多,或以炉火解,或以搬运解,求其传真写神,发其藏蕴者,卒不可得。予不忍祖师法宝埋没,遂逐段细释,破其譬象,明指何者是鼎,何者是炉,何者是药,何者是火,何者是有作,何者是无为,字字分晰,句句辨别,剥核见仁,碎骨露髓,宝函珠玉,明明朗朗,庶乎阅者一目了然,不为邪说淫辞所惑矣。注既成,犹恐学者躐等而求,妄冀速验,因附以二十四要、二十四诀,使学者循序而进,自卑登高,足踏实地而行,自有深造自得之时,亦可不枉费功力矣。
嘉庆十二年岁次丁卯冬至月朔三日栖云山素朴散人自序
金丹四百字解
宋天台张紫阳真人着
栖云山悟元子刘一明解注
后学门人白玉峰刊梓 后学李云峰重刊
真士擒真铅,真铅制真汞。铅汞归真土,身心寂不动。
土居中央,为万物之母,能以和四象、攒五行、生万物、养万物,所以成始而成终者。此云真土,非世间有方有所之浊土,乃人身无方无所之真意。真意主宰万事,统摄精神,护持性命,镇守中宫,与土同功,故以真土名之,因其诚一不二,又名真情;因其内藏生机,又名中黄;因其无物不包,又名黄庭;因其动静如一,又名刀圭;因其能调阴阳,又名黄婆;因其总持理道,又名十字路;因其和合四象,又名四会。异名多端,总以形容此真意之一物耳。
铅性沉重,其气坚刚,经久不坏。此云真铅,非世间有形有质之凡铅,乃人身无形无质真知之真情。真情外暗内明,刚强不屈,能御外患,能制内邪,有象于铅,故以真铅名之。因其刚烈在内,又名黑虎;因其气属于金,又名白虎,因其不为物屈,又名金公;因其光照万有,又名金华;因其转运造化,又名天罡;因其暗中藏明,又名水中金;因其雌里怀雄,又名月中兔。异名多端,总以形容此真情之一物耳。
汞为活动之物,其性轻浮,其气明柔,易于走失。此云真汞,非世间有形有质之凡汞,乃人身无形无质灵知之灵性。灵性外刚内柔,至虚至灵,变化不测,叩之则应,触之则动,有象于汞,故以真汞名之。因其出入无时,又名为龙;因其气应东方,又名青龙;因其经火煅成,又名赤龙;因其性柔爱物,又名木母;因其外阳内阴,又名姹女;因其雄内怀雌,又名日中乌;因其真藏火中。又名朱里汞;因其光无不通,又名流珠。异名多端,总以形容此灵性之一物耳。
真意也,真情也,灵性也,即吾身中真土、真铅、真汞之三宝。此三宝有先天浑沦一气,圆成无亏,不得云意,不得云情,不得云性,纯是一真。及交后天,阳极生阴,一气分而为三家,遂有意与情、性之名。真者一分,假者斯出,轮回种子当权,根尘俱起,习气日盛,真意中杂有假意,真情中杂有妄情,灵性中杂有气性,邪正相混,假乱其真,性命摇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真者全消,纯是一假,阳尽阴纯,不死岂能之乎!以往群真教人返本还元,以保性命者,无非教人返还此三者,皆归于真耳。返还之道,莫先于知的本来真意。果知真意,若下肯心,则信宝在手,刹那之间,万有皆空,俯视一切,外物难移,正气渐生。道心常存,则妄情化而真情出,常应常静,如真土擒真铅,铅不下沉矣。真情既现,不隐不瞒,元神常存,识神不起,则气性化而灵性彰,如真铅制真汞,汞不飞扬矣。擒制之法,非有心造作,乃自然之擒制,不擒而擒,不制而制,特以真情在中,真知之情,灵知之性,阴阳眷恋,二气絪缊,凝结不散,有不期然而然者也。丹道之所难得者,情性相合。情性相合,不偏不倚之谓中,三家相会,仍是一气。已去者而复返,已失者而又还,如铅汞归于土釜,稳稳当当,一切后天客气,不能为害,幻身顽心,自然寂静不动矣。幻身顽心之妄动者,皆由三家不合之故。三家相合,真者复而假者自静,身心何敢动之乎?
虚无生白雪,寂静发黄芽。玉炉火温温,顶上飞紫霞。
上言铅汞归真土,则身心不动,已入于虚寂之地矣。然虚须要虚至于无可虚,方谓虚之至;寂要寂至于静之极,方谓寂之至。盖虚无则先天真一之水渐生,寂静则先天真阳之气来复,故曰白雪生、黄芽发。白雪,乃水气化而上浮者,喻虚室生白之象;黄芽,乃生机回而方萌者,喻静中有动之象。虚室生白,静极而动,黑中有白,阴内有阳,先天之气来复,金丹有象矣。金丹有象,急须勿忘勿助,用文火以温养,而须臾不可稍懈者也。玉炉者,坤柔之炉,喻其用功从容而不急燥。鼎者,干刚之鼎,喻其志念坚固而不变更。紫霞飞者,喻其功力到日,智慧顿开。当灵苗初生,不即不离,以文火温养,防危虑险,由嫩而坚,由生而熟,火足丹成,慧光射外,如鼎中药熟,紫霞飞于鼎上也。
华池莲花开,神水金波静。夜深月正明,天地一轮镜。
华池者,喻灵窍也。神水者,喻真性也。莲花者,喻慧光也。金波者,喻情缘也。当灵苗温养气足,心花开放,慧光日生,故曰“华池莲花开”。慧光既生,则内念不萌而性定。性既定,则外物不纳而情忘,故曰“神水金波静”。性定情忘,处于万物之中,而不为万物所瞒,圆陀陀,光灼灼,如一轮明月,照于夜深之中。上天下地,无处不通,而金丹凝结于太虚空矣。
朱砂炼阳气,水银烹金精。金精与阳气,朱砂而水银。
上三段统言金丹始终之大略,以下细分药物、火候之精微。
朱砂属火,气浊,象人之燥性;水银属水,性动,象人之人心;阳气生物,象人之真性;金精光明,象人之道心。吕祖云:“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悟真》云:“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已持心。”上阳子云:“还丹最易,炼己最难。”此皆言欲修大道,先须炼己也。炼己之要,莫先于惩忿窒欲。忿气者,燥性之邪火,磕着换着,即便发作,性命不顾,生死不计,如大火烧山,莫可遏止。若不用功惩治,锻炼为无烟无焰之物,最足陷真。
“朱砂炼阳气”者,是将燥性炼而为无性之真性也。欲念者,人心之识神,见景遇物,即便飞扬,六根俱发,七情并起,如群寇盗宝,不能阻挡。若不猛力窒塞,烹煎成不动不摇之物,易足败道。
“水银烹金精”者,是将人心烹化为无心之道心也。燥性灭,真性现,如朱砂化为阳气,永为温和之性矣。人心死,道心存,如水银变为金精,永为光明之心矣。盖真即在假之中,假不出真之外。是性也,是心也,经火烹炼,即成真性道心,则朱砂化为阳气,水银变为金精矣。若不经火烹炼,永为燥性人心,虽阳气亦化为朱砂,金精亦变为水银矣。故曰“金精与阳气,朱砂而水银”。假可为真,真亦可为假,是在烹炼与不烹炼之间分别耳。修行者,可不先自惩忿窒欲以炼己乎?噫!还丹在一时,炼己须十月。炼己之功,岂小焉哉!
日魂玉兔脂,月魄金乌髓。掇来归鼎内,化作一泓水。
上言炼己之功,此言采药之决。日魂金乌,喻灵知之精华;玉兔月魄,喻真知之慧光。然灵知非真知之光,不能鉴之远;真知非灵知之景,不能通其明,故曰“日魂玉兔脂,月魄金乌髓”,将此两味真药物,掇来归于悬胎鼎内,用三昧真火猛烹急炼,不交而必使之交,不合而必使之合。交之合之,必至熔化如一泓水,绝无丝毫滓质,方为极功。摄来者,灵知易飞,真知易藏,当因其所发而即掇归于鼎,令其住而不令其去也。鼎非有形有象之鼎,即前所解干刚之鼎,乃干阳刚健之正气。正气常存,一念纯真,心坚志远,愈久愈力,而真知灵知,锻炼为混成之物矣。
药物生玄窍,火候发阳炉。龙虎交会罢,金鼎产玄珠。(交会罢一作“交会时”,一作“交会后”)
药物者,即真知灵知之药物。玄窍者,幽深隐微之窍,即阴阳分判之处,亦即性命寄居之处,所谓“玄关窍”者是也。此窍异名多端,曰玄牝门,曰生死户,曰生杀舍,曰虚无窍,曰众妙门。总而言之,曰这个而已。这个窍,非有非无,非色非空,无方所,无形象,在恍惚杳冥之中、非外非内之际。若以方所形象猜之,差之多矣。火候者,用功之候也;阳炉者,猛烹急炼之功,非实有炉。因其用火功锻炼真灵大药,故谓之炉。
龙属木,喻性,灵知所出。灵知之性,变化不测,故以龙象之。虎属金,喻情,真知所出。真知之情,刚强不屈,故以虎象之。但性有气质之性,有天赋之性;情有爱欲之情,有无妄之情。气质之性者,后天也;天赋之性者,先天也。爱欲之情者,后起也;无妄之情者,固有也。金鼎者,即干刚之鼎。玄珠者,金丹之别名。因其金丹圆明,故喻以珠;因其神妙难言,故又喻以玄珠。
上文日魂月魄,化作一泓水,金丹有象矣。然丹道药生有时,运火有候,若不知药生之时,运火之候,金丹不结。仙翁诗云:“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当真知灵知二药生于玄窍,即须乘时下手,猛烹急炼,煅去后天气质之性、爱欲之情,降伏凡龙凡虎,使先天真性情之真龙真虎,交会于金鼎之中,相吞相咽,凝结不散,自然产出一粒玄珠,圆陀陀,光灼灼,通天彻地,无遮碍矣。但此药生玄窍之时,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难得易失。火候合宜,则真者凝而假者消,金丹立结;火候稍差,则真者去而假者来,当面错过。《入药镜》云:“受气吉,防成凶。”可不慎乎!
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
上言玄窍能生药物,特以此窍至玄至妙,恍惚杳冥,拟之则失,议之则非,非一身有形有象,可见可指之凡窍,乃无形无象不可见不可指之圣窍。此窍在人身,非黄庭,非绛宫,非丹田,非气海,非尾闾,非肾前脐后,非两肾中间,非夹脊双关,非任督二脉,非明堂,非泥丸,非天谷,非玉枕,非口鼻,系乾坤阴阳二气,在虚空中合而成之者。
干刚属阳,坤柔属阴。刚柔二气相合,有此窍;刚柔二气各别,无此窍。比之上天下地,其中虚空,即是玄窍。人若有刚无柔,或独柔不刚,孤阴寡阳,其中杂气塞满,焉有玄窍?既无玄窍,气机已息,焉能生药?故曰“乾坤共合成”。因其乾坤合成,又名神气穴。神者,灵妙难测,气者,冲和生机。神为阳中之阴,象离又象日;气为阴中之阳,象坎又象月。乾坤阴阳相合,中空一窍,而日月来往于其中;人之刚柔相合,中空一窍,而神气凝结于其内,同一理也,故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人秉天地日月之精而生,则身中之神气,即坎离之精也。但此窍非可以有心求,亦非可以无心取,虽赖师传,还须自悟。若悟此窍,则坎离药物现成,不待外求,当下顺手可采。奈何举世学人,在一身上下有形有象之穴窍用功夫,岂能固神气、保性命哉!
木汞一点红,金铅三斤黑。汞铅结成砂,耿耿紫金色。
上言玄窍有坎离精,盖以坎离精,能以结丹也。离精为木汞,木汞性浮,灵性之象;坎金为金铅,金铅性沉,真情之象。灵性具有虚灵之火,为灵知,外阳内阴,阴少阳多,阴藏阳中,其中之阴属人,故谓“一点红”。真情具有刚正之气,为真知,外阴内阳,阳少阴多,阳藏阴内,其外之阴属水,故谓“三斤黑”。一点红,喻其少;三斤黑,喻其多,非实有一点、三斤之数也。丹道采灵知中一点虚灵之真火,炼去妄情昏浊之杂气,采真知中清净无欲之神水,扑灭气性无根之燥火。真火神水,两而合一,水火相济,真情灵性和合,真知灵知相恋,情即是性,性即是情,真而最灵,灵而最真,浑然一气,与天地同功运,亦如铅汞用火煅炼,结成灵砂,火足药熟,变为紫金之色,永久而无更易矣。
家园景物丽,风前正春深。耕锄不费力,大地皆黄金。
上言铅汞能以结丹,人或疑为世间凡铅凡汞烧炼而成。殊不知非世间之凡物,乃我自己家园艳丽之景物。盖以真知灵知,即我之真铅真汞,家园自有,不待外求。景物艳丽。阴阳融和,生机不息,如风雨在于春深之时,药苗由微而着,不用耕锄之力,满空飞白雪,遍处长黄芽,顺手采来,头头是道,随足走去,步步有宝,如大地皆是黄金矣。
真铅生于坎,其用在离官。以黑而变红,一鼎云气浓。
上言景物家园自有,然虽自有,功夫不到不方圆。盖以真知之铅,陷于阴中,象坎卦,外阴内阳,阳在阴胞,客气掩蔽正气,正气不能自出。若欲出之,其用却在于离宫。灵知外实内虚,有象于离卦,具有虚灵之真火。以此真火,煅去后起之客气,则真知现而与灵知相合,以黑变红。真知即是灵知,阳得阴而有养,阴阳眷恋,絪缊和气,如浓云笼于鼎中而不散矣。
真汞出于离,其用却在坎。姹女过南园,手执玉橄榄。
真汞之灵知,藏有识神之杂气,象离卦,外明内暗。识神借灵生妄,见火则飞,若无真知之铅以制之,识神为祸,不能返真,故其用却在于坎也。坎喻真知,真知具有真一之净水,以此净水,扑灭识神之邪火,邪火灭而灵知返真矣。
南园,仍取离象。玉橄榄,仍取坎象。姹女,即灵知之别名,以其灵知,为阳中之阴,故又以姹女名之。灵知得真知制伏,则阴来就阳,不为外物所移。灵知恋真知,真知恋灵知,即是“姹女过南园,手执玉橄榄”,而享用得济矣。
震兑非东西,坎离不南北。斗柄运周天。要人会攒簇。
上言木汞、金铅、坎离相交,人多在一身有形、有象、有方、有所处猜疑,或指火为离、为心,属南;指水为坎、为肾,属北;指木为震、为肝,属东;指金为兑、为肺,属西。是直以心肾肝肺,为坎离震兑。实未得真传者也。殊不知震者,吾之真性;兑者,吾之真情;坎者,吾之真知,离者,吾之灵知。四者,即吾所具先天之真四象。因有后天杂气相混,各居一方,而不能相会,今欲返还,合为一气,非攒簇之功不能。攒簇之功,乃扭转斗柄之天机。斗柄,乃北斗第五、第六、第七三星,一名天罡。此星所坐者凶,所指者吉,所以运周天列宿,行二十四气,以成岁运。在吾身即一点真知之真情。真情,一名金公,刚强不屈,有生有杀,亦如天上之斗柄也。有生以来,为客气所染,外物所诱,斗柄指外不指内,生气在外,杀气在内。顺其造化,幼而壮,壮而老,老而死,万劫轮回,无有出头之期。若知生杀之机,扭回斗柄,转身之间,即到故乡,可以夺周天造化,可以合四象五行。一时辰内管丹成,绝不费力。但人多认不得真情之斗柄,仅在一身东西南北有形象处,错认为震兑坎离,强作乱为,妄想结丹。无怪乎碌碌一生,到老无成,可不叹诸!
火候不须时,冬至岂在子。及其沐浴法,卯酉亦虚比。(一本“及其沐浴法,卯酉时空比。身中一阳生,为之卯酉中。”)
上言震兑坎离,别有妙义,非东西南北。不特此也,即丹经所云;“子时进阳火,午时退阴符,卯酉宜沐浴。”亦皆虚比耳,非实指天边之子午卯西也。
天地造化之道,以阳气方生于地下,即为子;以阴气方生于地下,即为午;以阳气升于天地之中为卯;以阴气升于天地之中为酉。子午,阴阳方生之时;卯酉,阴阳平和之时,此天地之子午卯酉也。丹道取子时进阳火者,盖以身中一点阳光发现,如冬至子月一阳潜生,急须进火采取,扶此一点微阳,渐生渐长,不可稍有消耗,此即所谓子时进阳火也。取午时运阴符者,盖以身中一点阴气暗生,如夏至午月,一阴来姤,急须运符退去,抑此一点邪阴,渐生渐消,不可稍有姑息,此即所谓运阴符也。其实阳生阴生,时时刻刻而有。阳生即是子,阴生即是午,乃吾身中之活子午,非是天边之死子午,故日“火侯不须时,冬至岂在子”。言子而不言午者,午即包于子中央。古仙云:“不必天边寻子午,身中自有一阳生。”观此可知冬至不在子矣。
丹道取卯酉宜沐浴者,盖以身中一点阳光回复,渐生渐长,与阴气相和,不多不少,归于中道,亦如卯月地下阳气升于天地之中而春分,须当住火停轮,使其阴阳和平,不可过进其火。是以沐浴,非言卯月宜沐浴也。身中一点阴气来姤,渐生渐退,与阳气相合,不偏不倚,入于中道,亦如酉月阴气升于天地之中而秋分,须当休歇罢功,使其刚柔相当,不可过退其阴。是以沐浴,非言酉月宜沐浴也,故曰“及其沐浴法,卯酉亦虚比”。仙翁悟真云:“兔鸡之月及其时,刑德临门药象之。”特言药生进退,象卯酉之月,非言卯酉月宜沐浴可知矣。后人不知丹经比喻之言,或疑为子月子时进阳,午月午时退阴,卯月卯时、酉月酉时沐浴。
噫!若以天边子午卯酉为法,试思一年有一年之子午卯酉,一月有一月之子午卯酉,一日有一日之子午卯酉,一时有一时之子午卯酉,年月日时,俱有子午卯酉,其将何者以为法乎?岂不大错了也。仙翁以“冬至不在子,卯酉亦虚比”,拨去一切旁门误认之弊,教学者在实理上细心辨别,其慈悲为何如乎。
乌肝与兔髓,擒来归一处。一粒复一粒,从微而至着。
上言火候沐浴不在子午卯酉,总是教人知其性情相和、阴阳同气耳。乌肝者,日之精。肝青色,属木,仍喻灵知之性;兔髓者,月之华。髓色白,属金,仍喻真知之情。
灵知真知,真性真情,为修丹之大药,将此四者擒来归于一处,运火烹炼,化为一气。一气浑然,生机常存,必自一阳而渐至六阳纯全,从微而着,金丹成熟,自然而然。擒者,非勉强作为,乃令其住,而不令其去之谓。住则杂念不生,客气不入。四者抟聚一处,而不相悖矣。一粒复一粒,即本立道生,阳气渐长之义,非实有粒之形迹也。
混沌包虚空,虚空包三界。及寻其根源,一粒如黍大。(如黍大一作“黍米大”,一作“如黍米”)
上言乌肝兔髓能以成丹,此丹非别物,即吾本来混沌之初,所具先天真一之气也。此气包罗虚空,虚空又包罗三界,能包虚空三界,其大无量矣。然虽其大无量,及寻其根源,不过如黍米之大。虽云如黍米,亦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传之不得;恍兮惚兮,其中有象;惚兮恍兮,其中有物;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也。是象、是物、是精、是信,总名之曰先天真一之气。此气为天地之始,万物之母,真空而含妙有,妙有而藏真空,大小不拘,有无不立,非色非空,即色即空,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隐显不测,变化无端,是岂有形有象之物可比哉!学者若知的混沌中之一气,则知其一而万事毕,修道不难矣。
天地交真液,日月含真情。会的坎离基,三界归一身。
上言黍米一粒,能包虚空三界。然此一粒黍米之宝,吾身本有,不待他求。但要会的调和阴阳耳。阴阳不和,先天真一之气不复,金丹不结。试观天地交而真液降,以生万物;日月交而真精运,以行四时,是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合,内含真液、真精,方有造化。否则,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生机已息,造化何来?吾之灵知真知,即吾身所具之天地日月也。灵知具有天之阳气,即天也。阳气所舒之光辉,象离中之虚,虚即日也;真知具有地之阴气,即地也。阴气所藏之精华,象坎中之满,满即月也。天地日月,吾身俱备,但人不知调和,以故阴阳相隔,生机消灭,终归大化矣。若会的真知灵知、坎离之根基,本属一气,逆而修之,颠倒坎离,以真知而制灵知,以灵知而养真知,水火相济,动静如一,则心即是道,道即是心,心为道心,身为道身,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三界即在吾一身之中矣。
龙从东海来,虎向西山起。两兽战一场,化作天地髓。(龙从东海来,虎向西山起一作“龙从火里出,虎向水中生”)
上言会的坎离基,大道可成。特以坎离者,真知灵知,水火之象。若欲水火相济,必先金木交并。性属木,居东,我家之物,因其灵通变化,故喻之以龙;情属金,居西,他家之物,因其刚烈坚强,故喻之以虎。但性情有真假之别,先后之分。圆明之性,无色之情,为真,先天也;气质之性,尘缘之情,为假,后天也。有生以来,假者杂于真者之中,龙性狞恶,虎性猖狂,各居一方,彼此不应,若非去假而救真,则大道难成。曰“龙从东海来”者,驱龙而就虎,以性而求情也。曰“虎向西方起”者,牵虎而驾龙,以情而归性也。性情相会,以情制性,以性钤情,性情抟结,以狞恶猖狂而为驯顺和平。假者消而真者复,木性爱金顺义,金情恋木慈仁,金木相并,仍是圆成,无亏本来面目,故曰“两兽战一场,化作天地髓”。战之一字,大有深意。人自先天阳极,交于后天,历劫根尘俱发,六贼作乱,七情为殃,加之现世积习客气,内外皆阴,非可容易而剿除。若不狠力抉挖,焉能消灭?战之正所以猛烹急炼,不到阴尽阳纯之时,而功不容稍缓也。“化作天地髓”,是性情滓质俱化,精一不二,方是功力已到之时。仙翁悟真诗云:“西山白虎甚猖狂,东海青龙不可当。两手捉来令死斗,化作一块紫金霜。”正此段之妙义。噫!性情岂易调和哉!苟非下数年死功夫,而未许返真也。
金花开汞叶,玉蒂长铅枝。坎离不曾闲,乾坤经几时。
上文金木交并、性情一家矣,此段紧接上文,申明金木交并之效。金花铅枝,属阳,为刚,真情也。汞叶玉蒂,属阴,为柔,真性也。离体中虚,虚属阴,灵知也;坎体中实,实属阳,真知也。金花开汞叶者,刚中有柔,情即是性。玉蒂长铅枝者,柔中有刚,性即是情。坎离不曾闲者。实而藏虚,虚而含实,真知即是灵知,灵知即是真知,能刚能柔,能虚能实,刚柔相应,虚实兼该,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与乾坤同消息,即与乾坤并长久,经几时而有伤损哉!
沐浴防危险,抽添自谨持。都来三万刻,差失恐毫厘。
上言性情混合,真知灵知凝结,金丹成就矣。然药物易知,火候最难。不知运火详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金丹难成。盖以丹还之后,有沐浴之时,有抽添之候。当药未得,须炼己以采药,及丹已得,须沐浴以温养。沐浴者,防危虑险之功也。古仙云;“还丹在一时,温养须十月。”十月共三万刻,刻刻留心,防危虑险,如鸡抱卵,如蚌含珠,一意规中,更加抽铅添汞之功,谨守护持,毫厘不得差失。稍有差失,真中生假,客气乘间而入,金丹得而复失,成而又坏,烹鼎之患,所不能免。故修丹之道,防危虑险之功,始终不可缺。防危者,防其客气潜生,虑险者,虑其丹元有伤。言防危虑险、抽添之功,即在其中。抽者,抽其铅;添者,添其汞。当丹未结,须借真铅以制真汞。及汞已死,丹已结,须要将此铅气,仍复抽去,真汞方成灵宝。盖以真知之真铅,虽是先天之物,从后天中产出,带有后天之气,初而以真知制灵知,不使灵知飞扬于外,及其灵知已凝,又要将此真知所带后天浊气,渐渐抽去,毫无些子存留,金丹方能成熟。若稍有些子抽不尽,则灵知不能成圆明之宝。抽一分真知浊气,添一分灵知清气,抽十分真知浊气,添十分灵知清气。浊气尽而清气凝,火到气足。圆陀陀,光灼灼,仅有真灵圆明一宝,别无他物。亦如铅池煎银,抽尽铅气,只留得一味干水银而已。仙翁悟真诗云:“用铅不得用凡铅,用了真铅也弃捐。此是用铅真口诀,用铅不用是诚言。”此即抽铅添汞之义。
要之,抽添之功,即防危虑险之用。抽添,正所以去其危险耳。防之虑之,抽之添之,十月谨持,毫厘不差,金丹焉有不成者哉!
三万刻,非实有十月之期,不过譬喻还丹以至丹熟、圣胎完成之义。学者须要究真,甚勿以辞害义也。
夫妇交会时,洞房云雨作。一载生个儿,个个会骑鹤。
以上言药物、火候、修持功力,皆以丹道譬喻。仙翁恐学者不知其中奥妙,误入旁门曲径,故又设此段。以世间男女夫妇之道显而易见者,譬喻示人耳。
修真之道,千经万典,说来说去,只是教人调和阴阳,使阴阳交合,归于一气耳。试观世间夫妇相会,及时相交,便能生儿;修道阴阳相会,及时相交,亦能生仙。吾之真知,为阴中之阳,为夫,吾之灵知,为阳中之阴,为妇。人自先天阳极,后天用事,真者迷失于外,如寄居他家,不属于我矣。我家虽有灵知,妇不见夫,阴无阳制,灵亦有假,即《参同》所谓“河上姹女,灵而最神,见火则飞,不见尘埃也”。若认得真知之夫,唤回我家,与灵知之妇相会,收于洞房宥密之中,夫恋妇而妇恋夫,夫妇交合,性情相投,则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凝结圣胎。更加温养十月之功,气足神全,脱出胞胎,身外有身,超出阴阳之外,不为天地造化所拘矣。更加向上功夫,重安炉,复立鼎,以行无为之妙道,子生孙兮,孙又枝,千变万化,个个骑鹤腾空,为大罗天仙矣。
是道也,总一阴阳之道也。生人生仙,皆不离乎阴阳,但有仙凡之异耳。三丰云:“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颠倒之法,非师罔知。若有知的者,一时辰内管丹成,不待三年九载也。但要认得真阴真阳耳。
前解逐段分晰,已无剩义,今又体贴祖师四百字之句,仍以四百字分段注疏为歌,言简意该,比象俱破,使好学者一目了然,不犯思索,更能会通正解,则修真秘诀可得其大半矣。
注疏四百字真义歌
第一段:
真意发真知,灵知亦自应。
三家合一家,倏尔身心定。
第二段:
虚室却生光,静中又复阳。
采来勤煅炼,化就紫金霜。
第三段:
灵窍慧光生,性现尘情灭。
朗朗夜明珠,无处不皎洁。
第四段:
燥性化真性,人心变道心。
若非神火煅,矿里怎分金。
第五段:
真知与灵知,两者本同气。
经火烹炼成,浑沦没点弊。
第六段:
元窍真灵露,趁时下手栽。
性情相眷恋,长出大丹材。
第七段:
有个虚灵窍,号为玄此门。
中藏神与气,原是魂魄根。
第八段:
灵知火里精,真知水中宝。
水火阴气消,光鲜着实好。
第九段:
灵药自家有,何须在外寻。
护持常照应,左右尽珠林。
第十段:
真知总是真,却要灵知配。
炼去后天阴,两家成一块。
十一段:
灵知好外游,须借真知制。
以妇去从夫,坎离即既济。
十二段:
震兑和坎离,精神情性象。
若知攒簇方,独步昆仑上。
十三段:
火侯不拘时,何劳寻子午。
沐浴洗尘心,卯酉岂能主。
十四段:
金情与木性,不得有偏差。
两者如同气,灵根自发花。
十五段;
大则包虚空,小还如黍米。
若问这根源,一真而已矣。
十六段:
天地日月精,吾身本自有。
真灵若不迷,造化常在手。
十七段:
性起情来制,情生性去牵。
相争相闹罢,仍旧是先天。
十八段:
木性金情交,真知灵知合。
武炼与文烹,现出玲珑塔。
十九段:
持心名沐浴,温养有抽添。
刻刻防危险,功深自入玄。
二十段:
会的阴阳理,圣胎不难结。
生子又生孙,长生永不灭。
赞曰:
宝箓灵文四百,大义包括三铅。
统悟真之妙旨,泄海蟾之心传。
言简约而深奥,理详细而备全。
处厚得之了事,杏林借此成仙。
可为修道云路,正是渡人法船。
学者能尝滋味,霎时火里生莲。
金丹四百宇,段段着实,句句示真,修持之炉鼎、药物、火候、次序、有为无为,自始至终,无一不备。虽字四百,而悟真全部大意,悉包藏无遗。其中寓言譬象,余已解释,破核见仁,碎骨露髓,为初学者助一炬之明,引入正道。但恐学者不知脚踏实地、苦力用功,未尽学人之事,即便妄想大道,躐等而求,自误前程。爰于正注之后,外着学人二十四要、丹法二十四诀,其言最简,其事易知,以发祖师不言之秘。若有志士以此要诀参会正经,循序而进,学道者久必明道,行道者终必成道,庶不至虚度岁月,走入歧路矣。
学人二十四要
第一要[看破世事]
世事若还看不破,身沉苦海怎能出。
第二要[斩断牵缠]
牵缠设若不能断,六道轮回在眼前。
第三要[穷究理义]
不知辨别身心理,邪正难分误路程。
第四要[寻师访友]
虚心即便能实腹,自满到老无一长。
第五要[立志长久]
要成经久不易事,必须经久不已功。
第六要[除去嗔恨]
嗔恨若还不扫净,满腔浊气掩真宗。
第七要[舍的色身]
看得色身如假物,自然有路觅真身。
第八要[不怕劳苦]
心强必上高山顶,怕苦终久不入真。
第九要[忍辱受垢]
忍辱卑而不可踰,受垢柔而即能强。
第十要[饶人让人]
屈己尊人为要着,平心下气是良方。
十一要[轻财重命]
试问堆金等岱岳,无常买的不来无?
十二要[物我同观]
物我同源无贵贱,若分彼此起尘氛。
十三要[酒色不迷]
戒酒自然性不乱,绝色必定命坚牢。
十四要[饥寒顺受]
衣食随缘休妄想,若怕饥寒志不坚。
十五要[生死任命]
死生二事尽由天,访道一心常在我。
十六要[广行方便]
到处积功兼累行,见危尽力以扶人。
十七要[不爱热闹]
纷华境里易迷真,声色场中能乱性。
十八要[不傲不盈]
高傲即便起人恶,盈满必非载道材。
十九要[不贪美味]
君子谋道不谋食,小人养口不养心。
二十要[不言是非]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
二十一要[聪明不用]
有才不使常如拙,有智深藏却似愚。
二十二要[睡少功多]
朝干夕惕功无歇,废寝忘食志要坚。
二十三要[不爱好物]
珠玉金银身外物,精神性命本来珍。
二十四要[始终如一]
用功不力难深造,抱道而亡方见真。
以上二十四要,乃学人紧要之关口,必须真履实践,条条打通,行的过去,方能遇得真师,闻得大道。若有一条不能行过,即遇真师,闻道犹在两可。盖以明师教人,千磨百错,明察暗试,以验真假。果是真诚之士,如真金不怕火炼,愈炼愈明,自为高人鉴赏,决定提接;若非志士,始勤终怠,或阳奉阴违,自己身边事未能行的过去,而欲妄想他人宝物,所谓嗔不除,态不改,堕入生死轮回海。堆金积玉满山川,神仙冷笑应不采。道且不得闻,而况成道乎?夫闻道者,小圣人;成道者,大圣人。圣人之事,岂是玄虚不实之辈所能得者哉?
丹法二十四诀
第一诀 [修补丹房] 培养后天,坚强色身。
培养后天第一端,精神气旺耐饥寒。色身修得坚强了,避雨遮风好炼丹。
第二诀 [炼己筑基] 惩忿窒欲,克己复礼。
炼己持心是筑基,尘情妄念尽抛离。果然炼到己无处,不动不摇物怎迷。
第三诀 [立鼎安炉] 刚以固其志,柔以用其功。
志念坚牢为立鼎,工夫渐进是安炉。刚柔两用无偏胜,准备随时运火符。
第四诀 [采取药物] 假中寻真,砂里淘金。
大药三般精气神,须先辨别假和真。是非只隔一些子,莫把魁罡认北辰。
第五诀 [以铅制汞] 真知不昧,灵知不飞。
金情别号是真铅,木性轻浮以汞传。晓得情来钤性法,人心不起道心园。
第六诀 [黄婆调和] 真意不散,阴阳自和。
可知真意是黄婆,一信能调四象和。攒簇五行皆借力,全角造命不离它。
第七诀 [铅汞相投] 性去求情,情来归性。
以铅投汞情归性。以汞投铅性恋情。情性相交无隔碍,何愁大道不能成。
第八诀 [运火锻炼] 振发正气,扫除邪气。
文烹武炼是仙方,火发神炉阴与阳。煅尽千般波滓物,自然大药起霞光。
第九诀 [还丹凝结] 刚柔相当,性情如一。
性情如一号还丹,朗朗真灵结就团。已得当初无价宝,小心护守运神观。
第十诀 [沐浴温养] 念莫教起,意不使散。
涤垢洗尘沐浴方,勿忘勿助合阴阳。诸缘不起丹元固,养的灵根花蕊芳。
十一诀 [丹元成熟] 黑中有白,静极而动。
黑中有白长生药,暗里藏明续命汤。炼就玲珑明净物,通天彻地放毫光。
十二诀 [吞服金丹] 收神入室,点化群阴。
服丹不是外来丹,炼就真灵在内安,五府生光阴气化,不迷不昧破关兰。
十三诀 [移炉换鼎] 本原到手,随时种栽。
金丹到手有真传,换鼎移炉玄又玄。从此虚心烹大药,先天窍里炼先天。
十四诀 [凝结圣胎] 百神俱集,五行混成。
五气朝元聚灵台,先天种子己牢栽,如痴如醉如昏睡,恍惚杳冥结圣胎。
十五诀 [朝屯暮蒙] 知雄守雌,天然火炼。
知雄更要守其雌,水火熏蒸不问时。自有枢机番卦象,何须着意强施为。
十六诀 [温养胎胚] 如鸡抱卵,似蚌含珠。
专一犹如鸡抱卵,至诚恰似蚌含珠。时时静守虚灵窍,免得炉中水火孤。
十七诀 [防危虑险] 外无其身,内无其心。
阳气未纯犹有险,余阴不尽要防危。后天滓质如消化,可保胎元莫损亏。
十八诀 [十月胎圆] 先天气纯,后天气化。
十月工夫胎始园,后天化尽先天全。清清净净别无物,非色非空一自然。
十九诀 [待时脱化] 无私无为,不即不离。
脱化原来有日期,错前错后俱非宜,诚中达外无容强,瓜熟自然蒂落离。
二十诀 [婴儿出现] 打破混沌,跳入虚无。
守定黄庭养谷神,形全气足火停轮。乍雷一响天门破,跳出金刚不死人。
二十一诀 [乳哺三年] 光而不耀,明而不用。
真灵炼就一金身,万古千秋不落尘。乳哺三年光不耀,知前晓后圣而神。
二十二诀 [出入自便] 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形神俱妙等虚空,与道合真万法通。显晦逆从人莫测,聚而有象散而风。
二十三诀 [面壁九年] 有无俱不立,天地悉归空。
九年面壁有谁知,入室工夫不待思。天地归空凡圣去,寂寥境内结仙居。
二十四诀 [子又生孙] 变化无穷,神妙不测。
子又生孙凡圣同,只分顺去逆来中。古仙留下大丹诀,变化无穷到处通。
二十四诀,步步火候,须要审明,若有一毫之差,便有千里之失。古来仙真,多不明指次序,皆秘母言子,只以比象示人,恐其为匪人所窃也。余既得师口诀,不避愆尤,愿公诸有志之士。纵无力行持,得闻大道,亦是无量之福。但此等大事,须要有大力者行之,更要有大德者方能行。若有大力无大德,动有魔障,鬼神不喜,大道不成。是以欲行其道,须先积德。德重能服鬼神,盖以中下之人,德重于道。若德不大,虽能闻道,而成道犹未可必也。学道者,须要先将这个题目认清,本末急缓方有定见,而不至余枉费功夫矣。学者勉之。
孔 易 阐 真
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体述
门人冲和张阳全校阅
后学孙明空重刊
卷上
大象传
上干下干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干为天,其德健,上干天,下干天,是天之一气上下流行不息,行健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资天之气而始,即有此天之健德,此德本来流行不息,无一时间断,因交后天,弃真入假,健非所健,有时间断矣。以是效天之行健,借假修真,于后天中返先天,自强不息焉。强者,刚强不屈,万物难移之谓,若能自强,则正气长存,内有主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非礼不履,非道不处,非义不行,顺之逆之,强而无处不在,强而无时或息,其行与天为徒矣。但世之强者有矣,强而为物所引,用之于外者有矣;或能自强,始勤终怠,遵道而行,半途而废者亦有矣;自强实落功夫,全在不息,若稍有一点懈怠,稍有些子私欲,不得谓强,亦不得谓自强,惟不息之自强,方能造到浑然天理,坚刚不坏,永久长存地位。夫天者,命也;命者,健德,即本来一点浩然正气。因其无影无形,活活泼泼,流行不息,谓之气;因其至大至刚,充塞天地,谓之健;因其主宰万有,为阴阳之祖,造化之根,谓之命。气也,健也,命也,总一强也。一自强不息,而造命之功尽矣,此法天之学也。
上坤下坤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坤为地,其德顺,上坤地,下坤地。上者,地之高;下者,地之低。是地势随高就低,坤顺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资地之气而生,即具此地之顺德,因其知识一开,误用聪明,顺非所顺,顺其气质之性,失其至善之性,内而不能虚己,外而不能容物,以假为真,以苦为乐,终归大化。以是法地之顺道,而厚德载物焉。厚德即顺德,顺德厚德即内虚外实之德,惟顺能虚,惟厚能实。内虚者,虚心也,虚心而能容物;外实者,实行也,实行而能应物。容物应物是能载物,物无穷,而载之亦无穷,其德愈载愈厚,愈厚愈载,君子能载物,君子有厚德也。但载物顺境去的,逆境去不得,不谓之厚;外面强行,内里不虚,亦不谓之厚;载物之厚德,须要在真履实践处做出,如人骂也受的,人打也受的,至于艰难困苦、疾病灾患,一切不顺境遇,无不一一受的,亦若地之山岳之重也受的,河海之决也受的,草木之伤也受的,地之厚德如是,君子之厚德亦如是;地之载物如是,君子之载物亦如是。一厚德而修性之功尽矣,此法地之学也。
上坎下震
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屯者,屈而未伸之义。上坎水,下震雷,坎言云而不言水者,雨自云而降,雷在云中震动,已有雨意,未至雨时,正阴阳搏结,将通未通之候,屯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先天一点阳气,为后天阴气所陷,虽有发现之时,屯难不通,若无扶阳抑阴之功,难得易失,当面错过,以是因其所发,而经纶修持焉。经者,整其绪,调合阴阳是也;纶者,理其条,加减进退是也。经而不纶,不能成物,知药物而不知火候,不能成道。当一阳生于坎地,正阴阳交接之关口,生杀相分之要津,可凶可吉之时,修道者急须下手,扭转旋玑,谨守灵苗,不使阴气稍有侵伤,渐生渐采,十二时中无有间断,经之纶之,进退止足,毫发不差,虽始而阳气不通,终而阳气舒畅,亦如雷震于云中,甘露自降,所谓昏久则昭明者是也。
上艮下坎
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蒙者,无识无知,修养之义。上艮山,下坎水,坎言泉而不言水者,山下之泉即是水。山下出泉,泉得山养,为有本之水,源远流长,通行无阻,蒙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欲行德于外,先须养德于内,若不养而即行,则行而无本,中无主宰,反伤其德。以是效泉之出山,无阻而果行;法山之养泉,敦厚而育德也。坎中一阳,系天一所生,乃生物之祖气,所谓天德者是也,此德隐于后天之中。一切常人,顺其后天,弃其先天,多不知育养修持,渐次消耗,自伤性命,若有醒悟者,截然放下,育于内而行于外,育以济行,行以验育,内外兼修,育固养,行亦养,可以复全天德,不为后天阴气所伤矣。但育德须要无一德之不育,果行须要无一行之不果;育德须要育到如山之不动不摇,方是育之至,果行须要果到如泉之昼夜流通,方是果之至。行果德育,尽性了命,浑然天理,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蒙之所以贵也。
下干上坎
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乐音洛)。
需者,有待之义。上坎水,下干天,水气自地而升于天,上则结而为云,云生天上,其雨可立而待,需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不能成其大道者,皆由性躁行偏,阴阳不和之故。以是饮食以养阴,使阴去济阳;宴乐以调阳,使阳去就阴。阴阳相和,生气内藏,无中生有,不待勉强,自然而然。盖以天地之气氤氲,甘露自降;阴阳之气交合,黄芽即生。曰饮食者,养身而身无伤也;曰宴乐者,养心而心无累也。身心有养,还丹易结,所谓炼己待时者,不在此乎!
上干下坎
天与水违行,讼;君子以作事谋始。
讼者,辨论是非之谓。上干天,下坎水,天至上,水至下,天与水违行而不相合,讼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暴性阴谋、争胜好强,为应事接物招祸之端,稍有不谨,外而伤人,内而伤己,以是作事而谋之于始,不争讼于人,而自讼于己焉。事不一事,作不一作,凡日用常行,修道立德皆事也。作事不谋于始,则见理不明,必作之不当,性躁行偏,险事随之。惟谋之于始,可作者作之,不可作者止之,谨之于始,自能全之于终。盖作事者,健行也;谋始者,防险也。谋而后作,不轻于作,天下无不可作之事,天下亦无不可成之事,噫!躁行即违行,行险即招险,作事能谋于始,人心渐去,气质渐化,以己合人,物我同观,有何违行之事哉!
上坤下坎
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
师者,以一而帅众也。上坤地,下坎水,是地中有水也。地势厚大,水性滋润,地中有水,以一地而容众水,以众水而润一地,此师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身,如邦国也,人之心,如君也,身中之精神性情气,如民也,性中之仁义礼智信,如众也,此民此众,为人生之本,不可不保惜之,以是容民,以固根本,畜众而御外患焉。然必先容民者,先治内也;后畜众者,后治外也。治内以御外,治外以安内,内外相济,纵横顺逆,无不遂心,师之道如是,君子容畜之道亦如是也。
上坎下坤
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
比者,亲也。上坎水,下坤地,是地上有水,水所以滋润万物;水行地上,流通无阻,地无疆而水润亦无疆,此比之象也。先王有见于此,知天下大矣,一人之施治有限,安得人人而亲之?以是建万国,封诸候,兴朝觐之典,亲诸候,使诸候各亲其国,民于是施治。不能及者,而亦及之;远民不能亲者,而亦亲之。特以亲诸候,即亲万民耳。修道者,明阴阳五行五德之理,使各居其位,如建国建诸候也;使阴阳调和,五行一气,五德相合,如亲诸候也;五行攒而五德合,万缘俱化,万善同归,如亲诸候亲万民也。卦体,坎中一阳,居于中正尊位,即道心耳。道心发现,仁义礼智根于心,万理纷纭,浑然天理,大地里黄芽长遍,满世界金花开绽,顺手拈来,俱是灵药,亦如水流地上,无处不通。先王亲诸候,修道者亲万善,同一理也。
上巽下干
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小畜者,养之小也。上巽风,下干天,是风行天上也。风行地上,鼓动万物,所养者广;风行天上,只可清热解燥,所养者少;小畜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尽性至命之学,乃窃阴阳,夺造化,转生杀,扭枢机之大事,非得心传者不能行。但大畜不能,亦须小畜,以是懿文德焉。懿者,美也,妆饰之谓。文者,威仪云为之文。威仪云为虽非修德之大事,亦修德者之不可忽,如应物平顺,执事恭敬,动作详细,言语谨慎之类。藏其刚而用其柔,瞻前顾后,从容不迫,自无躁动失德之行,亦如风吹天上,燥气悉化也。修德而至燥气悉化,能小畜,而即能大畜矣。
上干下兑
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
履者,登进也。上干天,下兑泽,天覆泽而泽仰天,是上下有一定之位,不得混乱,此履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大小有分,尊卑有别,不得以上为下,以下为上,以大为小,以小为大,以尊为卑,以卑为尊,以是辩别上下之位,定其民志,使不得妄想过履耳。阳为君,上也;阴为民,下也。能辩上下,则是非邪正已明,非礼不履,扶阳抑阴,修真化假,内念不生,外物不入,万有皆空,一切俗情尘缘之志,于是乎定矣。卦象兑为阴金,妄情也;干为阳金,真情也。以阴履于阳下,以阳履于阴上,妄情不起,真情长存。真情者,无情之情,以无情制有情,如猫捕鼠,如汤浇雪,片饷之间,灾变为福,民志定而无败道之物,方且渐履于刚健中正,纯粹之精矣。但定民志,全在能辩上下,辩的一分,定的一分,辩的十分,定的十分,稍有些子辩不明,即有些子定不得,故圣人尽性至命之学,先要穷理也。
下干上坤
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财同裁相音象,左音佐,右音佑。)
泰者,通也。上坤地,下干天,天气自下而上升,地气自上而下降,是天地阴阳之气相交,万物发生,泰之象也。元后有见于此,知天地阴阳相交而万物生,人之阴阳相交而万化安,以之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焉。人秉天地阴阳五行之气而生身,身中即具此阴阳五行之气。此气在人身中,发而为五德。五德其体,有自然之道,不待勉强,所谓率性之道也。后明五行相生之理,使仁义理智信一气流行,裁成乎天地生人自然之道。五德其用,有当然之宜,不可偏执,所谓修道之教也。后明五行相克之理,使仁义礼智信,各得其当,辅相其天地赋人当然之宜,裁成其道。辅相其宜,凡以为通天下之志,成天下之务,以左右斯民,使人人皆以天地之道为道,以天地之宜为宜,保合太和,各正性命耳。噫!谁无天地之道?谁无天地之宜?特患不能裁成,不能辅相耳。果能裁成之,则先天可全;果能辅相之,则后天可化。先天全,后天化,其体自然,其用当然,五行一气,五德混成,性命凝结,方且与天地同功用,与天地同长久。其泰为何如哉?
上干下坤
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辟音避。难去声。)
否者,塞也。上干天,下坤地,地气自下而上升,天气自上而下降,是天地阴阳之气不交,万物闭塞,否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天地阴阳不交,则万物藏;人身阴阳不交,则天真伤。以之随时收敛,俭约其德,自辟其难,不可荣以禄也。俭德者,黜聪毁智,韬明养晦,借后天,保先天,不使些子客气杂于天真之内也。盖人一交后天,假者来而真者去,心为物诱,性乱命摇,否莫否于此,难莫难于此。若不知早辟,稍有些子名利之心、声色之情,愈致其否,伤生害命之难,乌能免诸。不可荣以禄,正以见荣禄,且不动于心,而况小货小利乎?俭德二字,包括甚多,其功甚细,一才一智,皆必藏之,如壁列万仞,物我两忘,有德而不知其德。若知其德,便不为俭。因其不知德,方能不可荣以禄。禄不可荣,其难自无,其否自去,始虽阴阳不交,终必阴阳相合。俭德辟难之功,岂小焉哉!
上干下离
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
同人者,与人相同也。上干天,下离日,日即火也。天无物不覆,日无物不照,天与日同处,公而且明,同人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应世接物,贵乎能同于人,尤贵乎不苟同于人,以是类族辨物焉。类者,同一其类;族者,各一其族。如人高低贵贱,皆有其族。君子于各族,皆一类视之,无一不同。辨者,分别也;物者,邪正善恶之物。君子于物,而必辨之,无敢苟同。类族,所以法天之无私;辨物,所以效日之明照。既无私,又明照,天下无不可同之人,天下亦无苟同之物。盖君子同以道,而不同以心;同以理,而不同以人。所谓和而不流,群而不党,天日之同物如是,君子之同人亦如是也。
上离下干
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竭恶扬善,顺天休命。
大有者,有之大也。上离火,下干天,是火在天上,天得日而生者众,日在天而照者远,无物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有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天命之性,浑然一理,万善毕集,本大有也。因交后天,知识一开,先天受伤,由是善恶相杂,大有者而小有,小有者而无有矣。以是恶念一起,则遏而止息之,善念一生,则扬而滋长之,顺乎天而休美其命焉。命之不休,由于不能顺天,不顺天,由于不能遏恶扬善。若能遏恶扬善,久而至善无恶,正气常存,仍还当年完完全全天命之物事,无者有,而有者大矣。人生在世,惟命最大,有命则生,无命则死, 不能休命,虽外之万有,皆属虚假。盖天之所命于人者,一善而已。能休其命,即是顺天;顺天,即所以顺命;休命,即所以休天。有天有命,有之最大。但有天有命,全在遏恶扬善工夫。遏恶扬善者,明也;顺天休命者,健也。以健为体,以明为用,虚灵不昧,具众理而应万事,由明明德而归于至善,浑然天理,性定命凝,有莫有于此,大莫大于此,世间一切身外之有,焉得而比之乎!
上坤下艮
地中有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裒蒲候反,称去声。)
谦者,有而不居之谓。上坤地,下艮山,是地中有山也。山本高,地本卑,以卑而蕴高,外虚而内实,谦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高傲之心多,卑下之心寡,所以居心行事,每每不平。以是裒去其高傲之多,增益其卑下之寡,应事接物之间,称其物之高低贵贱、大小轻重,因事制宜,而平施之也。盖以能谦之君子,有才不恃,有德不居,无我相、无人相,傲气悉化,其心常平,心平自然应物亦平;内平外平,其德日高,其心日下,外不足而内有余,谦之受益多矣。
上震下坤
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豫者,乐也。上震雷,下坤地,是雷出于地,奋发而升,阳气通和,万物无不为之爽畅,豫之象也。先王有见于此,知德者,天之所命,为人生之根本,不可不乐于修为,以是作乐以崇其德焉。乐所以和德,德所以成乐。若不崇德而作乐,是谓苦中作乐,惟借乐以和德,其德愈崇;借德以作乐,其乐愈和。德乐相符,是谓真乐,其乐音之殷盛,足以荐上帝、配祖考。盖上帝之所喜者德,祖考之所悦者亦德。荐上帝,以德荐也;配祖考,以德配也。作乐不失其德,是不违其上帝,不忘其祖考。不违上帝,答天也;不忘祖考,报本也。夫人之有生,命受于上帝,形本于祖考,形所以载命,命所以全角,形与命两不相离,报本即是答天,答天即是报本,答天报本,神鬼皆乐,而人焉有不乐。崇德作乐之效有如此,人何乐而不崇德哉!
上兑下震
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随者,就其时也。上兑泽,下震雷,是泽中有雷也。雷主动,泽主静,动入静中,阳气暂时休息。有不得不静者,随时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先天一点真阳,为后天阴气所蔽,性为情移,如震家之物,而为兑家所有;若欲复之,舍随道,余无他术矣。以是向晦入宴息也。时晦亦晦,借阴养阳,不敢妄动,炼己待时,当宴息而即宴息,所谓将欲夺之,必固与之也。特以震入于兑,杀气正盛,生气正弱,晦之极矣。若冒然下手,不但生气不复,反助杀气猖狂;惟向晦而入宴息,动之必先静之,阳随阴而阴即随阳,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
上艮下巽
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蛊者,事有坏也。上艮山,下巽风,是山下有风也。山能养物,风能鼓物,鼓起而养,此饬蛊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精神如民,人之天真即德,其天真有蛊者,皆由不知振发精神以修养耳。以之振起精神之民,育养天真之德焉。振民,必如风之自下而渐上、自卑而登高;育德,必如山之稳定以生物、敦厚以养物。能育,则精神愈振;能振,则天真得育;振之育之,未蛊者,可以保;已蛊者,可以饬。渐次而入,愈入愈力,必将进于至善无恶之地,何蛊之有乎!
上坤下兑
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临者,以上而临下也。下兑泽,上坤地,是泽上有地也。泽无物不浸,地无物不载,既浸而又载,泽得地而所浸者多,地得泽而所载者广,此临人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教化不可不兴,民命不可不立,以是法泽之浸润,教民不倦。思而教之,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渐次感化;教无穷,而思亦无穷,必以易风移俗为归着。法地之广生,容民不苛,保而容之,省刑法,薄税敛,丰衣足食,如保赤子;容无疆而保亦无疆,教之有法,保之有道,上顺下而下悦上,上下一心,熙熙皥皥,太和气象也,此有位之君子则然;若夫无位之君子,教人保人亦不外此。君子之诲人不倦、立言著书,愿人人为圣、个个成道,亦教思无穷也。君子之量包天地,人我同观,无物不容,无物不爱,亦容保无疆也。不论有位无位,总以生物为心耳。
上巽下坤
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
观者,观望也。上巽风,下坤地,是风行地上也。风行地上,所到之处,无物不随之鼓舞,如有所观而感化,此观象也。先王有见于此,知一方有一方之风气,一方有一方之性格,不得执一法而教化,以是省方之风气,观民之性格,随方设教,因人开导,亦如风行地上,随高就低,东西南北,皆不碍得。风之鼓物如是,先王之设教亦如是。大凡有教人之责者,须当效先王省之观之以教人,方能人为我感矣。 www.taoismcn.com
上离下震
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
噬嗑者,口食物而合也。上离火,下震雷,随雷之火为电,是雷电一处,雷以震物,电以照物,刑中有德,杀中有生,如口食物必合,动不妄动,动而必明其滋味,此噬嗑之象也。先王有见于此,知强暴凶恶之徒,多蹈于死地,而莫可逃者,皆由不知有罚法也。以是治律条,豫明轻重大小之罚,使人知其罪不可犯。果有不服王化,明知故犯,量其轻重大小之罪,勅其一定之法,使人知法不容逃。先明以示之,后威以刑之,生杀分明,刑德两用;在执法者不滥刑,在受法者甘于死,彼此无间,噬而嗑矣。罚也,法也。皆先王以明勅之,无非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也。凡用法者须当效先王,先明后行,庶不误伤其性命矣。彼世之妄想成道者,不能先穷其理,冒然下手,入于旁门曲学,着空执相,欲求长生,反而促死,其即先王之罪人,亦系嗑而未噬,空空无物,何益于事乎?
上艮下离
山下有火,贲;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
贲者,节也。上艮山,下离火,是山下有火也。山下有火,而凡山下之物,皆沾其光;以火照山,贲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山下之火,其光不大,人之才缺,其见不远,以是于庶政之易事而修明之,于折狱之难事无敢强焉。庶政,即风俗利弊、钱谷词讼之类。庶政之兴废,显而易见,不难修治。即有错误,犹能更变。至于狱事,性命所关,幽隐难辨,稍有不明,殃及无辜,非智察秋毫者,不能折之,无敢折狱,亦重性命之意也。修道者之用明,亦不外此理,应世接物、日用常行之事,如庶政也;尽性至命、幽深奥妙之理,如狱事也。应世接物,人道也;尽性至命,天道也。人道显而易见,稍有才智者,即能辨之;至于天道,必须真师口传心授,大悟大彻,方能折辨不差,信手拈来,头头是道,利己兼能利人,为功最大。若无师传,妄猜私议,而强折之,毫发之差,千里之失,误人性命,何敢折乎?无敢二字,是圣人教人养小明,而渐求其大明,不可恃小明而坏大事,自惑惑人也。噫!小智小慧之误人甚矣。
上艮下坤
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
剥者,消去也。上艮山,下坤地,是山附于地也。山本高,地本低,以山附地,去其高之有余,厚其低之不足,剥之象也。为上者,有见于此,知山不附地,则山不着实;上不厚下,则上不安居。以是剥上厚下,使在下者,皆得其所焉。盖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而在上者,亦安其所居之宅,行无为之治矣。修道之士,有才有智者,亦上也;无才无智者,亦下也。有才不恃,有智不用,剥去才智之有余,就于才智之不足,以高附低,以实居虚,则高为真高,实为真实,化假为真,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安居其宅,不为客气所伤矣。夫仁者,人之安宅也。剥上厚下,颠倒之间,剥即变复,复则能依于仁,生机回转,性命有赖。厚下安宅,天机毕露矣。
上坤下震
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复者,返还也。上坤地,下震雷,是雷在地中也。雷为至阳之物,阳动于地,生机回转,则万物生。先王有见于此,知天之阳气回转,则万物苏苏,人之阳气发现,则生机返还。以是于冬至之日闭关,商旅不得行而贸易,元后不得出而省方。凡此者,无非使人效法天地之复,养此一点生机,不得稍有伤损耳。生机者何机?即人本来秉彝天良之心,为生物之祖、阴阳之宗,一落后天,为气质所蔽,不能常现,间或一现,此即阴中返阳之时也。惟此一时,难得易失,人多不知,当面错过,所以阴渐长,阳渐消,阳尽阴纯,有死而已。至日闭关者,欲人人在阳复之时养阳也;商旅不行者,使其不得务于外假,有伤内真也;后不省方者,使其不得明于责人,暗于修己也。一闭关而谨慎严密,内念不生,外物不入,阳气焉得而渗漏之?先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者有如此,修道君子,炼己持心,虚室生白,生机回转,急须收入造化炉中,防危虑险,谨封牢藏,由微而着,必自一阳而渐复于六阳纯全,亦即先王至日闭关之意。盖以此一阳来复之时,为生死之关口,得之则入于生路,失之则归于死路。闭关者,闭其死户也。死户闭而生门开,天借人力,人借天力,天人合发,则一时辰内管丹成,不待三年九载之功。其如人多不求真师口诀,每每当面错过,可不悲哉!
上干下震
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
无妄者,无妄心妄行也。上干天,下震雷,是天下雷行也。雷顺天时而动,万物即与之俱动,雷无妄,而万物亦无妄,此无妄之象也。先王有见于此,知天之生物者时,圣人之养物者德,以是茂其至诚无妄之道,成己成物,对乎天时,育养万物,使物物各正性命,亦皆归于无妄耳。茂如茂盛,推而广之也;对如对面,两不相悖也。能茂对时,并行而不相悖,育万物,而万物皆得其所,育对时之行,与天同功用,与雷同动静,焉得而有妄哉!修道者,火候爻铢不差,进退急缓得法,亦茂对时也。攒簇五行、和合四象,浑然一气,万理毕集,亦育万物也。对时育物,物物含真,皆归无妄,天雷无妄如是,先王无妄亦如是,修道无妄亦无不如是。无妄之道,一对时而尽之矣。
上艮下干
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识音志。)
大畜者,积聚大也。上艮山,下干天,是天在山中也。天大山小,外小而内大,此大畜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不能增益其德者,皆由自恃才智、自高自大,不知效法古圣先贤之故。以是多识前人之言、往古之行,扩充识见,以畜其德焉。圣贤心法命脉,皆藏于经书之中。前人之言,言其德也;往古之行,行其德也。若能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则晤对圣贤,所言者,皆前人之言;所行者,皆往古之行。言行无亏,其德日畜日大,方且尽性至命,性命俱了,与天同长久,与山同坚固。其畜之大何如乎!
上艮下震
山下有雷,颐;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
颐者,腮颐,取养之义。上艮山,下震雷,是山下有雷也。山本静,雷本动,以静养动,动本于静,如口上静下动,静以待动,颐养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口为出纳之官,是非之门,祸福之根,以是慎言语、节饮食也。言语者,心之声。言语正,则心正,言语邪,则心邪,一言一语必有益于世道人心而后出,不敢妄发,言语必谨。饮食者,身所贵。饮食当,则益身,饮食不当,则伤身;一饮一食,必须察其来由可否而后用。不敢过食,饮食必节。谨言语,则心有养矣;节饮食,则身有养矣。身心俱得其养,内外无伤,性命可修。所谓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也。
上兑下巽
泽灭木,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遯世无闷。
大过者,大之过也。上兑泽,下巽木,泽性下润,木性上升,泽上于木,反能灭木;木下于泽,反能泽灭。此大过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泽之浸润大过,能灭其木,人之才智大过,能伤其德;以是法泽上于木,独立而不惧;效木下于泽,遯藏而无闷;立大过人之志,成大过人之德焉。盖以修道君子,以性命为一大事,俯视一切,万有皆空,如泽之清,尘缘不染,借世法而修道法,独弦绝调,生死不变,立乎万物之上而不惧;如木之柔,有才不恃,有智不用,被褐怀玉,韬明养晦,不求人知,隐遯深藏而无闷。不惧者,万物难屈,志气大过乎人;无闷者,妄念不生,修养大过乎人。惟其不惧无闷,故能成世间稀有之事,而为人人之所不能识不能及也。
上坎下坎
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洊音荐)
习坎者,水由此达彼也。上坎水,下坎水,是水由此而洊至于彼,由彼而洊至于此,洊而流通,习坎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圣贤之事,乃成己成物两端。成己者,德行也;成物者,教事也。德行不常,则大道难入;教事不习,则学人不悟。以是于德行日就月将,温故知新,愈久愈力,期必至于深造自得而后已;于教事渐次开导,明提暗点,愈入愈引,期必至于学人通彻无疑而后已。盖德行者,身心性命之学,最精最细,毫发之差,千里之失;惟常之,则穷理尽性至命,而已可成矣。教事者,承先启后之事,至切至要,讲论不明,误人前程;惟习之,则探赜索隐阐幽,而物可成矣。但教事本于德行,教事即教其德行之事,能常德行,方能习教事;若不能常德行,则教事无本。先常德行,而后习教事,常于己者如是,习于人者亦如是,犹之水洊由此达彼,总是一水,无处不可流通也。
上离下离
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离者,日明之谓。上离日,下离日;日之运用,夜则入地而内明,昼则出地而外明,一明而有两作,此离之象也。大人有见于此,知人不能明内,则必不能明外;先明内,后明外,明内如是,明外亦如是;以是明内已毕,又继其明而照于四方也。明者,明内也;继明者,又明外也。明者何明,即明其本来一点虚灵不昧之德耳。能虚能灵,内德已明,诚于中而达于外,无物能瞒,无事有累,照于四方,如在掌上,大地里黄芽长遍,满世界金花开绽,左之右之,头头是道,内外通彻,其明不息,方且自明明德而止于至善矣。但继明照四方,非是空空无为即便了事,其中有增减之功。曰明照者,以明而照也。明不能照于四方,其明不大,不为继明;即明内,又明外,明而必如日升虚空,下照万物,万物莫能蔽其明,方是真明,方是继明,若稍有些子照不到,即有些子蔽其明。明能照于四方,纵横逆顺,皆不碍其照,无处不通,无处有伤,明明德之功尽矣。
上兑下艮
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
咸者,感也。上兑泽,下艮山,是山上有泽也。泽本虚,山本高,高而能虚,咸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山上不虚,不能有泽,人心不虚,不能感物,以是虚其己之所有,而受益于人焉。紫阳云:"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他者,人也。人非世间之凡人,乃我本来不死之真人,因交后天,走于兑家,掩埋已久,迷而不返。间或一顾,学者执着后天,当面错过,不能受之。此其故,皆由不能炼己;不能炼己,私欲满腔,茅塞灵窍,实而不虚,总有人来,无处容纳。修道君子,炼己持心,除去一切后有滓质,而心虚矣。心虚,则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即能受人之益而实其腹。我以虚感,彼以实应,小往而大来,金丹自然凝结,亦如高山,上虚受泽之润,有不期然而然者。
上震下巽
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恒者,久也。上震雷,下巽风,是雷动风随,风雷相搏,雷得风而声达远,风随雷而吹有力,此恒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雷性刚猛,风性柔缓,刚柔相济,故能鼓动万物。人之刚性属阳,柔性属阴,阴阳相需,即能久行其道,以是立不易方焉。立者,果决,主意一定也;方者,方所,当行之道也。天下学人,果决行事者有矣;果决而不知当行之道者有矣;知当行之道,始勤终怠,中途变计,而易其方者亦有矣。凡此,皆无经久不易之志,必不能行经久不易之道。君子以身心性命为一大事,知其成经久不易之道,必须立经久不易之志,法雷之刚烈,效风之柔缓,择善固执,循序渐进,愈久愈力,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万有皆空,止于其所,故能深造自得,阴阳混合,经久而不坏也。
上干下艮
天下有山,遁;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
遯者,人莫能知之谓。上干天,下艮山,是天下有山也。天高山低,天能容山,山不能近天,此遯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招灾惹祸、为小人所伤者,皆由器量曲狭,不能容物之故。以是远小人,不恶而严焉。远小人者,非是远避于小人,乃使小人自远之。不恶者,宽以应物也;严之者,刚以处己也。盖以修道君子,量大如天,包罗万有,俯视一切,无物不容,处世而不灭世,居尘而能出尘,未尝见恶于小人。然其操守异众,品行绝伦,丝毫不苟,正气长存,不远小人,而小人自远之。亦如天下有山,山虽高而不能近天也。天下万物之中,至高至大者,莫如山;至高至大者且能容之,而况不高不大者乎!修道者有容山之量,方能执天之行,修天之道,不遯而遯,庶乎不为万物所伤矣。彼世间假道学之流,量如芥子,毫末之物,容纳不得,磕着撞着,燥气便发,无怪乎为小人嫌忌而魔障不离也。
下干上震
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
大壮者,大其所壮也。上震雷,下干天,是雷在天上也。雷为刚烈之物,其气最壮,升于天上,震惊一切,壮气更大,此大壮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雷随时升天,能以生物,人顺理行事,能以立德,以是非礼弗履焉。礼者,动静之节、进退之序,为修身应世之规范。凡人师心自用,任性作为,或妄想贪求、恣情纵欲,皆是非礼;非礼之履,不但不能大,而且不能壮,即或有壮,亦是弃真入假之壮,壮非所壮,大不壮矣。若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以礼而履,非礼不履,则所履者礼。礼者,理也;理者,天也。履于天理,人欲不生,一步一超,皆合妙道,与天为徒,与雷同功,居于五行之中,而不为五行所拘;处乎万物之内,而不为万物所伤,其壮顾不大哉!
上离下坤
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
晋者,进也。上离日,下坤地,是日出地上也。日本明,地本暗,明出地上,由暗而明,晋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日入于地,又能出地,人昧其德,亦能明德。以是自昭其明德焉。昭者,明也;明德者,即人本来良知良能之灵性。此性本来真空妙有,炯炯不昧,一交后天气质之性,由明入暗,失其本体矣。但不明由于自,昭明亦由于自,是在自昭不昭耳。若果自知昭明,即便能明,急须下手修为,除去一切积滞,解脱万般尘情,从实地上用工夫,戒慎恐惧、防微杜渐,人心自去,道心自彰,气质自化,真性自现,仍是当年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一个虚灵不昧物事了也。
上坤下离
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
明夷者,明而夷藏也。上坤地,下离日,是明入地中也。明入地中,暗中有明,明夷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处于众人之中,用明太过,惊愚骇俗,易取毁谤。以是莅众用晦而明焉。莅者,以明而临莅不明也;晦者,韬明而养其明也。天地生物不齐,人众则贤愚不等,邪正相杂,一人一性,焉能人人而尽善?莅众用晦,是因物付物,一体同观,如地之厚德,无物不载、无物不容,顺以应之耳。但用晦非全不用明之谓,乃外晦而内不晦,晦中又有明,至于贤愚邪正皆能辨之,不过和而不流,群而不党,行藏虚实,人莫能识;亦如日出地上固明,日入地内亦明,所谓大隐不妨居朝市者是也。
上巽下离
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
家人者,一家之人也。上巽风,下离火,是火在内,风在外,风自火出,火燃而风自生,风火一家,家人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风火一处,风生必本于火,火燃而风自生;人我同居,成物必本于己,己正而人自化。以是言不空言,言必有物;行不妄行,行必有恒。谨言慎行,则同居者皆亦言物行恒,而与我为一家之人矣。家人不仅是同家之人,凡与我同居同事者皆是。物,如事也;恒,有终也。言有物者,因事而言;有指有证,言必合理。行有恒者,有终之行;真履实践,行必有成。以物而言,以恒而行,言行无亏,内不失己,外不伤人,则同居同事者,俱默相感化,,亦如火燃而风自生矣。夫言者,心之声;行者,身之律。修道者,有物而言,有恒而行,则心正身修,性命有寓,方且上下与天地同流,而以天地为一家,岂第家人而矣哉。
上离下兑
上火下泽,睽;君子以同而异。
睽者,彼此不合也。上离火,下兑泽,是上火下泽也。火性上炎,泽水下润,火在上而不能熏泽,泽在下而不能济火,火泽同处,而异其性,睽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不可不同乎人,而亦不可过同乎人;不同,则惊愚骇俗,取人嫌疑;过同,则随风扬波,落于尘情。以是同中而有异焉。效泽之浸物,混俗和光,物来顺应,方圆不拘,而无物不同;法火之照物,邪正分明,应物不迷,内有主宰,而操守大异。外同而内不同,内异而外不异。故能大同乎人,而亦大异乎人。外同者,依世法也;内异者,修道法也。所谓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即方;显晦逆从人莫测,教人争得见行藏者是也。
上坎下艮
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蹇者,有难而不能前行也。上坎水,下艮山,是山上有水也。山高多阴,上又有水,阴盛阳弱,蹇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不能进于圣贤大道者,皆由争胜好强、恣情纵欲,不知迁善改过之故,以是反身而修德焉。身为行道之物,不能反身,身不自主,由物使用,一行一步,皆危难之境、伤生之事。惟反其身,则雄心自化,弃假入真,不为外物所惑,步步脚踏实地而德可修。德修,则性定情忘,如山之不动不摇,蹇而不蹇,一切艰难苦恼之事,焉得而伤之?但反身修德工夫,须要知的卦象水在上,山在下。水在上者,蹇险在外也;山在下者,修养在内也。见有险而即能反,借险修德,境险而心不险,外险而内不险,险事在彼,修德在我,以德御险,险事悉化,借险修德,德行日高,蹇何病?蹇然后能修德。学者能于反身二字认得真实,,何患有蹇,何患德不能修乎?
上震下坎
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
解者,脱散也。上震雷,下坎水,是雷动雨降,雷雨作而阴阳气通,解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当阴气结滞之时,须用武火以煅炼,及阳气已复之时,宜用文火以温养。各有其时,不得差迟。以是于阴气解散以后,赦过宥罪,顺其自然,使其自消自化,而无容强制也。人之有过有罪者,皆由顺其后天,昧其先天,恣情纵欲,无所不至,此克制之功不可缺。克制者,改过消罪,以化气质耳。及其气质已化,先天来复,道心常存,人心不起,罪过已无,克制之功无所用矣。赦之者,赦其已往之过也;宥之者,宥其从前之罪也。赦之宥之,正气盛而邪气自无,真者在而假者不来,否则,不知止足,犹以罪过为念,终是人心用事,既无过而又招过,既无罪而又引罪,解而又不解,阴险尚在,阳气不纯,所谓却除妄想重增病,趋向真如亦是差者是也。
上艮下兑
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损者,减去也。上艮山,下兑泽,是山下有泽也。山在上,泽在下,山遇泽浸而不亢,泽被山限而不溢,损中有益,此损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暴气发而为忿,私心起而为欲,忿欲一生,蛊坏天真,其害最大。以是惩戒其忿,务使变化气质、性情和平,如山之稳稳当当、不动不摇而后已;塞窒其欲,务使消除妄想、心死神活,如泽之湛湛净净、无波无浪而后已。盖忿为阻道之物,欲为乱道之贼,忿欲若有丝毫不净,纵大道在望,未许成就。故修道头一步工夫,先要惩忿窒欲。忿欲损去,从此下功无阻无挡,前程有望。故儒家以克己复礼为要,释家以万法归空为宗,道家以炼己筑基为先;三教圣人,无非先教人去其己之忿欲耳。紫阳云:"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炼己者,即炼此忿欲也;持心者,即持守其心而不生忿欲也。学者能于损真之中自反而损假,则修道不难矣。
上巽下震
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益者,增加也。上巽风,下震雷,是风雷相合,雷动风生,风声助雷,益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欲益其善,不可不损其过;欲损其过,不可不益其善。益必用损,损以全益,则益而无穷。以是见善则迁,有过则改也。人之生初,至善无恶;是善者,人之本有,过者,人之本无,因其昧乎善,于是有其过,若见善即迁,迁而又迁,迁至于无一行之不善,而归于至善矣;有过即改,改而又改,改至于无一事之有过,而归于无过矣。迁善者,能刚也;改过者,能柔也。刚必如雷之勇猛直行,柔必如风之徐缓渐进。勇猛自能入善,徐缓自能无过。刚柔相须,故有者仍还,后起者自化,益而至于至善无恶、浑然天理地位矣。迁善改过之功,岂小焉乎!
上兑下干
泽上于天,夬;君子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
夬者,决也。上兑泽,下干天,是泽上于天也。泽之水气上升于天,化而为雨,滋润万物,似乎天不自私,决泽下流,夬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天有泽而万物生,上有泽而下民安,以是施禄及下,使人人皆沾其恩也。但施禄于下者,施其德也。施德不知德,则施之者广,施之者真,亦如天之无物不覆,无物不生;所谓大德不德,与天为配。若知施德为德,是自居其德,其心有私,施禄不久,不为之德,此施禄者之所最忌也。故君子物我同观,施德不望报,有德而不居,其德日大,其心日小,决去一切自满自大之心,亦如泽在天上,降于地下,出于固然也。修道积功累行、行等等方便利人之事,如施禄于人也;但行方便利人之事,多无真心。或图虚名,或图利贿,或应故事,外似利人,内实不利,稍不如意,怨天尤人,此本无德而反居德,何得谓之利人哉?试观天之施泽万物,岂望万物有报乎?不望万物有报,是天有德而不居德;天且不居德,而况常人之德何可居之乎?凡利于人者,能效天之不居德,而德未有不大者也。
上干下巽
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姤者,遇也。上干天,下巽风,是天下有风也。天造万物而不能鼓万物,得风之吹,而万物莫不兴起,此天借风而遇万物,姤之象也。后有见于此,知天与万物相远,不易相遇,得风之吹,不遇者而即遇;为上者,与下民相远,不易相遇,有命以诰,不遇者亦能遇。以是施教化之命诰于四方焉。四方甚远,风俗不一,焉得人人而化之?惟施命,则人人遵其所命,遐迩感化,亦如天下有风,无方不到,无物不入。后,即天也;命,即风也。风到处物起,命到处民化,后亦一天矣。圣人教人之道,亦犹是耳。后诰四方有命,圣人教后世有经书,以经书留后世,学人闻者鼓舞,见者惕历,方且百世而下,莫不兴起,与圣人相晤对,岂第当时四方而已哉!后也,圣人也,无物不爱,无物不感,皆执天行者也。
上兑下坤
泽上于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
萃者,聚也。上兑泽,下坤地,是泽上于地也。泽在地而上于地,凡地上之物莫不得其滋润而皆荣旺焉。但泽水有限,润物不久,物有时荣旺,即有时不荣旺,此萃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至于五行攒簇、还元返本,一切后天之物,皆顺听其命,若不知防危虑险,久之聚者仍散,得而复失之患必不能免,以是除戎器以戒其不虞焉。除者,修制也;戎器者,慧器也。慧器者,即神明默运之功;当先天凝聚,己不为后天所伤,然必消尽历劫轮回种子,方能性命坚固,倘有一点滓质未尽,日久后天又发,先天仍散;此戒备之功不可缺。能除戎器、戒不虞,则主人公常在,命宝不伤,久而五行混化,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永为金刚不坏之物矣。保萃之道贵乎哉!
上坤下巽
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
升者,增升也。上坤地,下巽木,是地中生木也。木自地中而生,渐次出地,升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不能高大其德者,皆由不知顺其德而悖其德。不顺其德,舍其近而求其远,悬虚不实,永无增升之日;以是顺德,积小以高大焉。积者,高之渐;小者,大之由。顺时顺理,是谓顺德。能顺其德,防微杜渐,戒慎恐惧,小善必为,微恶必去,愈久愈力,工夫不缺,日积日多,自小而渐至于高大;亦如地中生木,始而在地中,渐而出地外,又渐而干立枝盛,又渐而高大成材,高大之材,岂一朝一夕之功哉?一切学人,不肯下实落工夫,方才进步,便想成道;未曾入门,即欲入室。如此存心,是不顺德而顺欲,焉能到的高大之处?卦象坤巽合成,渐进而顺行,所谓深造自得者不在此乎?
上兑下坎
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困者,穷也。上兑泽,下坎水,是泽漏水流,泽中无水,困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泽无水,则泽空,人无志,则道穷,以是致命而遂其志焉。致者,极也;命有气数之命,有道义之命;气数之命,天地所造,后天也;道义之命,造乎天地,先天也。先天之命,本是干家之物,因交后天,入于坤宫,化而为坎,坎中一阳是也。此阳一陷,命宝潜藏,一身纯阴,困莫困于此矣。致命者,极其后天之命;遂志者,遂其先天之命。立志以致命,致命以遂志,气数在彼,造命在我,借后天,返先天,尽假命,立真命,无中生有,杀中求生,由困而通;亦如泽中无水,而又有水。卦象兑金自坎水而出,只取水中金一味者,亦不在此乎?
上坎下巽
木上有水,井;君子以劳民劝相。
井者,取其养人也。上坎水,下巽木,是木上有水也。水升于木上,木有水而滋润嫩脆,得其所养,井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民不可不养,既养不可不教,以是法水之流而不息,使民躬耕力作、饱食暖衣以养身;效木之丛而成林,教民知礼明义、和睦相助以养心。身心俱养,返朴归湻,忘其劳苦,一道同风,入于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之域矣。人之身,即国也;人之精神,即民也。整顿精神,日夜行道,即劳民也;迁善改过、去妄存诚、三家相见、四象和合,即劝相也。劳之所以忘其假,劝之所以修其真,假去真存,养之道尽矣。
上兑下离
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
革者,更变也。上兑泽,下离火,是泽中有火也。泽本湿,火本燥,湿太过,而有火燥之;燥太过,而有湿润之;泽火一处,湿燥相济,革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立身处世,不能因事制宜、随时迁就者,皆由不明天道变化之理、阴阳进退之节,以是分春夏秋冬、二十四气、七十二候治而为历,以明五行之运气各有其时,使人人顺天随时,变革太过之行归于中正耳。盖天有运行之时,人有当行之道;时有迁移,道有变化。变化之道,即与时偕行之道。与时偕行,进退存亡不失其正,亦一天行矣。 www.taoismcn.com
上离下巽
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鼎者,取其煅炼也。上离火,下巽木,是木上有火也。木火一处,煅炼诸物,鼎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鼎所以烹物,非木火之功不能成熟;道所以载命,非巽明之功不能凝结。以是正于当居之位,渐次修持,而凝其命焉。正者,不偏不倚、不隐不瞒;位者,阴阳之门、元关一窍;凝者,聚而不散;命者,先天祖气。能正于位,则所位者正,以渐而入,以明而行,仁义礼智根于心,四象和合,五行攒簇,气足神全,而命凝矣。凝命之道,全在正位工夫。不能正位,是不知元关,不知元关,便不知命,不知命而着空执相、认假为真,入于旁门曲径,不但不能凝命,而且有以伤命。命为先天正气,命即是正,正即是命,正位者,即是谨守元关一点正气,文烹武炼、日干夕惕,不使有些子客气杂于鼎炉之中,不正而必期其正,不凝而必期其凝,由勉强而归自然,由散乱而复整齐,一正位而凝命之功尽矣。但患人不能正位耳。果能正位,即能凝命。所谓言语不通非眷属,工夫不到不方圆也。
上震下震
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洊音荐)
震者,动也,取象为雷。上震雷,下震雷,是雷声发动,自此而洊于彼,由彼而洊于此;此雷方息,彼雷又发,雷雷相续,震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妄念豺生,此念未息,彼念又起,念念相续,亦如洊雷之动,轰轰不已;若不能修省,伤天害理,弃真入假,不至自丧性命而不止。以是恐惧修省,务使正念滋长,邪念消灭,不使有纤微之疵宿于方寸之中。盖一念之动,善恶所关,吉凶所系,天堂地狱分之;惟能恐惧于未动,修省于已动,防危虑险,十二时中无敢稍有懈怠;善念则存之,恶念则去之,存而又存,去而又去,恶念去尽,纯是善念,至善无恶,虽终日动,不碍于动,动而归于浑然天理之地矣。
上艮下艮
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艮者,止也,取象为山。上艮山,下艮山,是此山而兼彼山,彼山而兼此山,千山万山,总是一止,艮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秉[ ]之艮,即人所以为人之位,当终身居之而不可须臾有离者,以是效兼山之象,思而不出其位焉。人之应世接物、修道立德、穷究实理、辨别邪正不能无思,但思其正则在位,思其邪则出位,千思万思,贵乎止于其所,不失其本来之真耳。修道者,果能在位而思,道心常存,人心永灭,一切尘缘外物皆不得而动之,何害于思?彼世间空空无为、孤寂守静之辈,虽云忘物忘形、一无所思,绝不关乎身心性命之道,亦系出乎其位。位字从人从立,人立则不动,止于其所矣;止于其所之思,具众理而应万事,虽终日思之,未尝出位,犹如无思。噫!知得一,万事毕。若不知一,思即出位。天下学人,知一者有几人哉!
上巽下艮
山上有木,渐;君子以居贤德,善俗。
渐者,徐缓也。上巽木,下艮山,是山上有木也。山上之木,形必高大,高大之木非一朝一夕而长成,此渐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德为人之根本,善为人之至宝;不能持守其德,则德不贤;不能变化气质,则善不大;以是效山之稳定,截然放下,居于贤德而不迁移;法木之生长,不急不缓,渐化俗气,而归至善焉。贤德者,至善之本性;俗者,旧染之俗气。俗不必拘于民俗,凡人七情六欲、贪嗔痴爱一切俗情,皆是也。居贤德,日用常行,无事不贤,无处不德,以贤德为居,身与贤德为一,不动不摇,止于至善矣。德善,则一切俗情旧染,亦渐次消化,变为真情,不隐不瞒,而俗归善矣。盖以真者既复,假者自化,真即在假之中,假不在真之外,贤德而俗必善,自然而然。居德善俗俱用渐者,因人心用事已久,道心不彰,虽居德而不能遽然居之稳,善俗而不能遽然居之到,居德不稳,不谓德贤;善俗不到,不谓俗善。居德必至于无一德之不贤,方是居之稳,善俗必至于无一俗之不善,方是善之到。德贤俗善,先天足,后天化,只有善德,别无他物,返朴归醇,如山之稳定,如木之亭立,有为事毕,无为事彰,从此别立鼎器,再置钳锤,用天然真火,温养圣胎,可以入于神化不测之域矣。
上震下兑
泽上有雷,归妹;君子以永终知敝。
归妹者,交合不正也。下兑泽,上震雷,是泽上有雷也。雷主震动,泽主平静,以雷惊泽,动挠其静,泽水外溢,阴阳交合不正,归妹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阴阳有真假,作为有是非,真阴阳交,出自然,能以永远;假阴阳交,出勉强,终不长久。以是欲永终,而先须知敝也。永终者,永于久远之终;知敝者,知其不正之敝。系辞传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性命之道,全在穷理上定是非。穷理者,即穷此阴阳交合之理耳。先天后天,所争者毫发之间;这边是先天,那边是后天。后天阴阳,未尝不交,但交而不正,无终有敝,如世之盲汉,或心肾相交,或任督相交,或子午升降,或男女采取,或铅汞烧炼,或调和呼吸;如此等类,皆是认假为真,强求其合,妄想长生,反而促死,其敝最大。修道者,欲求永终之事,须先知敝,能知其敝,则不为邪说淫辞所惑,再求永终之事,庶乎近焉。
上震下离
雷电皆至,丰;君子以折狱致刑。
丰者,足盛也。上震雷,下离火,是雷电皆至,雷以震之,电以照之,雷电相济,威明并行,丰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处世间,认假弃真,以苦为乐,贪财好色,丧德败行,作孽百端,入于昏暗不明之地,如犯罪在狱,待时受刑。原其故,皆由不知辨别真假,以是效电光之灼照,穷究性命幽深之理,分别邪正,如折狱之折;既辨其假中之真,又辨其真中之假,真知确见,不至于似是而非;法雷霆之刚烈,剿除客邪之气,整顿精神,如致刑之致,无罪者解脱之,有罪者杀戮之;果断直行而不至于姑息养奸。折狱者,用柔细辨,致知也;致刑者,用刚决烈,力行也。圣贤身心性命之学,致知力行两端;知而不行,不能成道;行而不知,反误性命。知而后行,明而后动,行以全知,动以验明,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学者若能折理如折狱之折,果行如致刑之果,何患不到富有日新,道德丰盛之地耶?
上离下艮
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
旅者,过而不留也。上离火,下艮山,是山上有火也。山上之火,燃不多时,一过而已,旅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狱事关乎人之性命,治狱不明,则冤屈难伸;用刑不当,则殃及无辜。以是效火之灼明,明辨其屈直,是者是之,非者非之,在负罪者,甘于受罚,效山之敦厚,谨慎其刑,法可轻则轻,可减则减,在执法者用刑不滥,既明且慎,随治随结,不留疑狱而过于苛刻也。修道之用明者,所以破妄也。谨慎而不过用其明者,所以养真也。明之慎之,妄去真存,可以住火停轮,去有为而就无为,亦如明慎用刑而不留狱,倘不知止足,琐琐不休,既无妄而又招妄,反起心病,何得到一了百当地位哉?卦象山上有火,山为体而火为用,可明则明,可止则止,明不离止,自明明德而止于至善矣。
上巽下巽
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巽者,渐入也,其象为风。上巽风,下巽风,是此风先起,彼风随后,以风随风,巽进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与人同处不能无事,既有事不能无行。凡行事须当从容不迫。倘行事急遽,而不与同事者预先申明其所以然,则人不我随,行事不成,以是先申命而后行事焉。申者,申明也;命者,命告也;事者,如修德立业、积功累行、苦己利人之类,凡人所当行者皆是也。命不必拘,为上者申命于下,凡尊长首事者,告示于卑下众人,俱谓命。未行事而先申命,则众人知其事在当行,一人倡前,众人随后,行事未有不成者。亦如风随风,风风相续,并行而相不悖,此君子与人为善之道也。
上兑下兑
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
兑者,和悦也,取象为泽。上兑泽,下兑泽,是两泽相丽,彼此浸润,兑悦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其性命之道最深,毫发之差,千里之失,以是与朋友讲习焉。朋友者,同道同心之人。理不讲不明,讲不习不精,此讲彼习,彼讲此习,反复辩论,来往追究,刻入深进,而后有得。盖一人之知识有限,众人之意见无穷,我有不知,借朋友以讲明,朋友不知,借我以讲明。讲而又习,不知者必知,不精者必精,得心应手,何患不到深造自得之地乎!
上巽下坎
风行水上,涣;先王以享于帝立庙。
涣者,散乱也。上巽风,下坎水,是风行水上也。风性善入,不能入水,水性下流,不受其风,彼此不合,涣之象也。但风虽不能入水,能顺水性而吹;水虽不受其风,能随风吹而扬,又有济涣之象。先王有见于此,知人性命秉于天,身体受于亲,虽尊卑贵贱各不相同,善恶邪正各不相等,然其秉受根本则一。以是享帝敬其天,立庙祀其祖,使人人皆知敬天祀祖,不忘其根本耳。根本不忘,本立道生,改恶从善,风移俗易,涣散者合而为一,先王济涣之道大矣哉。修道者能知先王济涣之意,敬天而不违天,报本而不忘本,杀中求生,害里寻恩,则四象可以和,五行可以攒,仍是生初本来面目,何涣之有哉?
上坎下兑
泽上有水,节;君子以制数度,议德行。
节者,有限也。上坎水,下兑泽,是泽上有水也。泽容水有限,太过则溢,节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一行一止,以立德为本,不得任性而行,是谓节。但有随机应变之道,若执一节而终,其行不通,反伤于德,此节之不可不辨别也。以是制数度、议德行焉。制者,裁取也;议者,辩论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分而为四时、八节、七十二候,各有界限,此数度也。人秉阴阳五行之气数而生,即有此五行之德,行而不失其德,即德行也。君子裁取阴阳五行、盈虚消长之数度,议论仁义礼智信之德行,使人知宜仁即仁,宜义即义,宜礼即礼,宜智即智,宜信即信。又议论其五德一气、阴阳互用、不偏不倚。凡此者,盖欲人体天地之德为德,四时之行为行也。性命之学,火候工程,全是造化数度。合其数度,能修天德,即是德行;失其数度,有违天德,即是德丧。丧德之行,行而无节,以假为真,以非为是,纵能固守一节,亦是着空执象,终无益于性命。制之议之,君子开物成物之心深矣哉!
上巽下兑
泽上有风,中孚;君子以议狱缓死。
中孚者,中有信也。上巽风,下兑泽,是泽上有风也。泽形上仰,风性善入,以风吹泽,泽受风吹,如有所感于中,中孚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狱事关乎人之性命,稍有不谨,便伤无辜,以是于狱成之后,不遽加刑,虽罪在不赦之条,犹必缓其死而再议之,求其死中之生路耳。修道者,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以穷奥妙之理,必须真知灼见,无一毫疑惑于胸中,如议狱也;理明于心,脚踏实地,心死神活,渐次修持,不求速效,如缓死也。议之者,所以死中求生,无罪者脱之,有罪者刑之,生所当生,死所当死。倘议之不精,中无主见,自信不过,何可冒然而死之?缓之者,正于死之中,更辨其死之可否耳。盖以生之道固难,死之道亦不易,倘不缓死而速死,急欲成功,恐入寂灭顽空之学。是在议而后死,死时又议,是非邪正,了然于心,方不致有似是而非之错。卦象上巽风,渐次而进;下兑泽,和悦而行。渐则能缓,和则能议,能议能缓,信于内而行于外,下一番死工夫,消尽后天一切滓质,露出先天本来面目,何患不到长生之地哉!
上震下艮
山上有雷,小过;君子以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
小过者,小之过也。上震雷,下艮山,是山上有雷也。雷在天上,其声远达,雷在山上,其声隐暗,小过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日用常行须宜自小,不可过大。特以小可过,而大不可过。以是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也。行本不宜过恭,但恭则不侮于人,傲慢不生,不妨过乎恭;丧本不宜过哀,但哀则心有恻隐,重其性命,不妨过乎哀;用本不宜过俭,但俭则不弃天物,安常守分,不妨过乎俭。三者皆小过之事,过而不过,此小事则然。若夫性命大事,须要知进退存亡之机,盈虚消长之理,毫发之差,千里之失,何可稍过乎?卦象山上有雷,山静雷动,静以运动,动本于静,其小可过而大不可过可知矣。
上坎下离
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既济者,事已济也。上坎水,下离火,是水在火上也。水本寒,火本燥,以火煎水,寒气化;以水制火,燥气息。水火一处,既济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颠倒阴阳、取坎填离,阴精化而真精生,识神灭而元神存,以精养神,以神摄精,精神相恋,凝结不散,还元返本,不济者既济矣。然还元返本,只完的前段工夫,若不用天然真火煅炼成真,既济极而又不济,前功俱废。以是思患而豫防之也。患者,即阴阳不济之患。当正济之时,真阴真阳合一,外来客气不得而伤。然虽不为客气所伤,而一身后天之气犹未退去,若不知沐浴温养,早为防闲,客气乘间而发,后患必有。思有患而豫防之,用加减抽添之功,拔尽历劫以来根尘,阴尽阳纯,成金刚不坏之物,直至打破虚空,方为了当。若未到打破虚空地位,犹有患在。故修道者必以打破虚空,脱出真身,方为大休大歇之地也。
上离下坎
火在水上,未济;君子以慎辨物居方。
未济者,事犹未至于济也。上离火,下坎水,是火在水上也。火在水上,火不能煎水,水不能制火,水火异处,未济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一交后天,真者昧而假者出,身心不定,精神昏浊,燥性发而欲念生,以苦为乐,无所不至,不济极矣。然圣人有后天中返先天之道,特人未思其济耳。若欲其济,即能济之,以是慎辨物居方焉。物者,先天后天阴阳真假之物;方者,先天后天阴阳真假所居之方。慎辨物之真假,必须了然于心,真知灼见,毫无一点疑惑而后已。此格物致知之功也。于物之真假,使其各居其方,真者真而假者假,两不相混,此正心诚意之学也。既辨物而明乎理,又居方而不行险,阴阳不杂,真假各别,未济中即有济。亦如水流湿,火就燥,各济其所济,彼此不同途也。盖先天阴阳,所以成真身,后天阴阳,所以成幻身,当其未济,先后天阴阳相杂,真假相混。能辨其真假,则知先天有先天之方,后天有后天之方,判然分别,不得以后天之物误认为先天之物,强求其济也。慎辨二字,大有深意;辨之,须要无微不入,无几不研,不得稍有些子放过。特以先天后天,所争者毫发之间,这边是先天,那边是后天,易于错认。惟谨慎而细辨之,才能认得真切,才能知的各有其方,知的各有其方,即能使各居其方。能使各居其方,则先天可保,后天不发,未济即能济,颠倒之间,真阴真阳相合,水火相交,圣胎有象。圣人以未济卦序于终者,盖欲人于未济之时穷究实理,急求其济耳。噫!乌龟天上走,朱雀地下飞,这个哑迷诀,几人悟精微。
卷下
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体述
后学孙明空重刊
杂卦传
干 坤
干刚坤柔。
干者,健也。健而又健,刚之至矣。取象为天。物之至刚者莫如天,天之为道,一气上下,流行不息,亘古如斯。惟其体刚,故能始万物而易知。人资天之气而始,即具此刚而易知之德。刚者,正气也,而命寓焉。修道者,造命之学,即养此刚健之正气耳。养正气必如天之易知,不为物屈,而后正气常存,命宝坚固,与天为徒矣。
坤者,顺也。顺而又顺,柔之至矣。取象为地,物之至柔者莫如地,地之为道,至厚至静,至卑至下,永久不变。惟其体柔,故能生万物而简能。人资地之气而生,即具此柔而简能之德。柔者,真心也,而性寄焉。修道者,修性之学,即修此柔顺之真心耳。修真心必如地之简能,无物不载,而后心地虚静,真性不昧,与地为配矣。
盖在天为易知者,在人为良知;在地为简能者,在人为良能。能刚则良知而易,不思而得;能柔则良能而简,不勉而中。良知良能,刚柔相合,健顺之德全,性命之事了,故古人谓金丹之道,至简至易之道也。
比 师
比乐师忧。
比者,亲比,以阴比阳也。五阴而比一阳,阴不陷阳而顺阳,顺以御险,致乐之道也。人之不能有乐者,以其陷真而顺假也。若能顺真以化假,则假亦归真,何不乐乎?
师者,兵道,以正制邪也。一阳而帅五阴,阳不为阴所陷而统阴,险中行顺,备忧之道也。人之所以有忧者,以其能处顺,而不能处逆也。若能以顺而处逆,则逆亦是顺,有何忧乎?
比以阴而顺阳,顺阳即不陷阳,师处逆而行顺,行顺而阳不陷。陷与不陷,是在顺与不顺耳。一顺而致乐备忧,无往不利矣。
临 观
临观之义,或与或求。
临者,亲近也。顺中有悦,悦在于顺,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不与而与,或与之也。
观者,觉察也。顺时渐行,渐以行顺,顺其所欲,渐次导之,不求而求,或求之也。
与必顺其悦。求必顺而悦,与之求之,总是一顺,所争者内顺外顺耳。外顺可以临物,取彼之欢心,借假而修真。内顺可以观己,增我之道德,由真而化假,以临而与,以观而求,彼悦而我即悦,先与后求,此顺道之所以为贵欤?
屯 蒙
屯见而不失其居,蒙杂而着。
屯者,迍邅难前也。一阳动于险中,道心发现之时。道心发现,内有主宰,不行险而防险,虽动而不失其居,特以一阳动于坎地,阳气初复,阴气正盛,未可妄动,不失其居,正欲待时以出险耳。
蒙者,昏昧不明也。一阳陷于阴中,人心已生之时,人心已生,是非相混,不顺阳而陷阳,故杂而昏昧着外。然虽阳气陷于坎中,阳气未泯,阴气方着,正可随时止险耳。
阳动险中,待时而进阳,阴陷其阳,随时而退阴。进阳退阴,各有其时,动之止之,不失其时,可以动而出险,止而济险,阳气不为阴气所伤矣。
震 艮
震,起也。艮,止也。
震者,一阳进于二阴之下,阳气顺时而起也。取象为雷,雷声之起,奋发而莫可遏止,雷外有雷,以此雷而及彼雷,千雷万雷,总在一起。修道者振发志气,一往直前,由近达远,亦必如雷之动,方为刚于起,而不为人欲所牵矣。
艮者,一阳居于二阴之上,阳气顺时而止也。取象为山,山体之止,静定而永不迁移,山外有山,以此山而连彼山,千山万山,总是一止。修道者敛藏神气,不动不摇,由内达外,亦必如山之止,方是刚于止,而不为境遇所移矣。
用刚则震起而果决动直;养刚则刚止而稳定静专。起之止之,能随其时,无往不可用刚,无处能伤其刚矣。
损 益
损益,盛衰之始也。
损者,减少也。悦于止而止其悦,止其不正之悦,而止于其所,损其柔之有余也。
益者,增多也。动之巽而巽其动,进其不能之动而渐于能动,益其刚之不足也。损其柔之有余,柔而不至于过盛,益其刚之不足,刚而不至于有衰。然损之益之者,欲其刚柔俱归中正也。若损益太过,有余者损而必至于太衰,不足者益而必至于过盛,是损益又为盛衰之始也。故修道者,用增减之功,必以刚柔中正为指归。刚柔中正,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一气,阴阳和合,金丹凝结矣。
大畜 无妄
大畜,时也。无妄,灾也。
大畜者,大有养也。刚于止而止其刚,刚不妄用,随时而用,可刚则刚,可止则止,止于至善而不迁,大畜而能合时者也。
无妄者,勇于事也。动之刚而刚于动,动之太猛,任性之刚,不宜刚而刚,不宜动而动,动之固执而不通,无妄而自招灾者也。
夫刚在内者,严以治己,外不足而内有余,愈畜愈大,浩气充塞,养之足而行之通,无妄于内,自无妄于外也。刚在外者,躁以应物,外有余而内不足,有动有妄,乖和失中。涉于假而伤其真,养之不大,必行之不通也。
然则,能大畜者,方能无妄。欲无妄者,先须大畜。若畜之不大,而欲行之无妄,虽无妄而实有妄,斯其所取灾也。修道者可不善养浩气,配义与道,以期其至诚无妄乎?
萃 升
萃聚,而升不来也。
萃者,聚也。内顺而外悦,顺则人欲俱死,悦则躁性俱化,人欲无而真阴现,躁性化而真阳还,阴阳相合,正气凝聚,金丹有象矣。
升者,上也。内巽而外顺,巽则渐进于道,顺则敬谨于行,渐进而不过于刚,敬谨而不过于柔,刚柔相济,客气不来,金丹可全矣。
但欲正气凝聚,须要顺其悦,先取彼之欢心,彼不悦而他家真实不得,顺其所悦,正于杀机中盗生气耳。欲客气不来,须要巽而能顺,先克己之私心,已不克而我家旧染不去,巽而能顺,正在顺道中行逆道耳。
盗生气能萃,行逆道能升,能萃能升,真者聚而假者不来。萃至于五行攒簇,行至于至善无恶,有无一致,性命俱了矣。
谦 豫
谦轻而豫怠也。
谦者,虚其所有也。止于内而顺于外,绝不用刚也。然止刚而用柔,易于谦之太过,自轻而不知自重,有伤于刚,尤必贵乎顺中知止,止于其所,谦于外而不轻慢于内也。
豫者,乐其所有也。顺于内而动于外,顺行其刚也。然阴顺而阳动,易于豫之太过,懈怠而不知防闲,有伤于柔,尤必贵乎动中用顺,顺守其正,豫于外而不懈怠于内也。
不轻则为真谦,不怠则能长豫,不轻不怠,谦以致豫,豫而能谦,动之止之,无往不顺矣。
噬嗑 贲
噬嗑,食也。贲,无色也。
噬嗑者,口食物而必合也。动而必明,不使有一行违背乎理,如食物口合齿动,动必有时也。
贲者,妆饰也。以明运止,不使有一时昏迷其性,如无色妆饰文采,质必以文也。动而不出于明,动而不妄,明而不出于止,明而有养,动必本明,动即明也。止出于明,止亦明也。动止皆明,自明明德,而止于至善,其明无处不在矣。
兑 巽
兑见而巽伏也。
兑者,一阴见于二阳之上,阳以阴济,刚而不至于过亢,其德和悦,取象为泽。泽之为物,上开下合,满而不溢,盈而不流,泽外有泽,泽泽相通,浸润甚多也。修道者,心平气和,内外如一,有若无、实若虚,不满不盈,必如泽泽相通,无物不浸,而后谓之和气外现矣。
巽者,一阴伏于二阳之下,阳尊阴卑,柔而不至于太懦,其德善入,取象为风,风之为物,气刚行缓,不疾而渐远,不猛而深入,风后有风,风凤相续,循序前进也。修道者,心坚志远,循序下功,以诚而入,以柔而用。不即不离,必如风风相续,无处不到,而后能以深造自得矣。
柔而现外者和刚也;柔而伏下者进刚也。能和其刚,则刚藏于柔,刚而不至于有余;能进其刚,则柔求其刚,柔而不至于不及。此用柔而不伤其刚,见之伏之,无可无不可矣。
随 蛊
随,无故也。蛊则饬也。
随者,彼此相随也。阳动而阴悦,阳随阴而阴随阳,阴阳相随,有故者而即无故。人自先天失散,真性已昧,情欲乱起,已有故矣。今者,以震求兑,于杀机中盗生机,情来归性,仍是无故之物本来面目也。
蛊者,事有败坏也。阴进而阳止,阴伤阳而阳止阴,阴为阳制,有蛊者饬即不蛊。人自后天用事,客气来入,主气有亏,是有蛊矣。今者,以刚制柔,于后天中返先天,明善复初,仍是不蛊之物,天良本性也。无故用随,阳求阴也。有蛊则伤阴、顺阳也。阳求阴,借阴可以复阳。阴顺阳,借阳可以化阴。复阳化阴,随蛊之道尽矣。
剥 复
剥,烂也。复,反也。
剥者,消去也。五阴而剥消一阳,如人顺乎后天之阴。剥阳将尽,势必剥之不已,而坏烂肢体也。
复者,回反也。一阳回反于五阴之下,如人逆回先天之阳,生机又见,渐可复阳于纯,而重现本面也。
然剥者,即复之兆;复者,即不烂之几。能于方剥之时,顺而止之,不使剥阳于尽,借此剥余之微阳,别立乾坤,重安鼎炉,随其时而复之,则已失者可得,已去者能还,先天纯而后天化,更何有剥烂之患乎?
晋 明夷
晋,昼也。明夷,诛也。
晋者,明进也。由顺生明,明在暗出,如昼而出地之日,渐进而上,愈上愈明,光辉增升也。
明夷者,明伤也。因顺败明,明入于暗,如夜而入地之日,渐退而下,愈下愈晦,光辉诛伤也。
一自暗而出明,一自明而入暗,所争者,顺内、顺外耳。顺在内,则妄念不生而心诚,诚则能明矣。顺在外,则物欲所蔽而神昏,昏则失明矣。
内顺者,逆道也。外顺者,顺道也。逆则生明,而明通;顺则诛明,而明晦。顺逆之间,明之得失系之。修道者,可不知其顺中用逆之道乎?
井 困
井通而困相遇也。
井者,养人之道,言其时通也。通所以达其道,然未巽化于人,先须巽化于己。己无险而方可济人之险。盖养己不到,是险中之巽,养己已到,是巽以出险,出险而巽,养己毕而又养人,其所养不穷也。
困者,艰难之境,言其相遇也。困所以验其德,但未能以济险,先贵能以处险,处险能悦,而济险遂悦。盖遇困不受,是悦行于险,遇困能受,是处险能悦,身可困而心不可困,虽遇困而亦亨矣。
遇通养人,遇困养己。通时能养人者,困时必能养己;困时能养己者,通时即能养人。通困相遇,时有变而养亦有变。顺之逆之,俱皆有养,方谓修道之士也。
咸 恒
咸,速也。恒,久也。
咸者,无心之感也。内止而外悦,悦本于止,止以求悦,止而能养,悦而能行,悦止相需,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以神交而不以形交,阴阳隔碍潜通,言其速也。
恒者,有心之恒也。内巽而外动,巽以运动,动必以巽,巽而不懦,动而不猛,巽动合一,心坚志远,不急不缓,自有为而入无为,功力由渐而顿,言其久也。
夫所谓无心者。无人心也。有心者,有道心也。无人心而阴阳感之速,有道心而功力行之久。感速则出于自然,无修无为,恒久则出于勉强,有作有为。有为无为,各有妙诀,总在无人心、有道心分之。若到大道完成之后,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入于至诚如神之地,不但人心用不着,即道心亦用不着矣。
涣 节
涣,离也。节,止也。
涣者,阳气陷下,阴气进上,阴阳彼此分离也。
节者,险事在外,悦事在内,境遇有困能止也。
但阴阳分离,亦有致合之道,是在于陷阳之处,巽缓以渐济之耳。有困能止,即有致通之机,是在于险事之中,和顺以正处之耳。渐以济涣,始离终合,正以立节,有险亦通。
然涣者,皆由不知有节之故,若能知节,非礼不履,非道不处,非义不行,境遇在彼,造命在我,何涣之有?故卦德涣之险在内,节之险在外也。
解 蹇
解,纪也。蹇,难也。
解者,阳气出险而缓也。阳气出险,坎中一阳震动,正阴气退散,阳气难缓之时。阳气难缓,已不为阴气所伤,可以点化群阴矣。
蹇者,阳气在险有难也。阳气在险,坎中一阳尚藏,正阴气旺盛、阳气困难之时。阳气困难,非可急救出险,须当静养微阳矣。
解之点化群阴者,以其阳气虽出险,阴气犹未消,祸根尚在,即能一时得缓,不久又为阴陷,解而又不解,无必贵乎出险之动,用增减之功,借阳以退阴。阴气退尽,阳气复全,方是真解蹇。
必静养微阳者,以其阳气在于坎,阴气障其阳,若强脱险,不但不能脱险,而且有以致险,不蹇而亦蹇,是必贵乎险中之止,用防闲之道,借阴以保阳,阳气不失,阴气渐退,方能无蹇。
阳出险,而当进阳退阴;阳在险,而当养阳防阴,各有火候,随时而用,方不误事也。
睽 家人
睽,外也。家人,内也。
睽者,彼此相隔也。火在上而金在下,金人不投,神驰于外,情动于内,因假失真,言其用明于外也。
家人者,彼此合一也。木在上而火在下,火中生木,元神守内,柔性应外,以虚求实,言其用明于内也。
用明于外,火不返本,妄情动而真情昧;用明于内,人已归根,假化成真,气性消而真性现。明之一内一外,睽与不睽,一家不一家分之。修道者可不回光返照,以养其明乎!
否 泰
否泰,反其类也。
否者,塞室也。刚气用外,柔性藏内,正气散而邪气聚,满腔私欲,塞闭灵窍,柔伤于刚,否之由也。
泰者,通达也。刚气在内,柔性在外,严以治己,宽以应物,其心日小,其德日大,刚以柔用,泰之兆也。
外刚内柔则否,外柔内刚则泰,总是一刚一柔。所争者,刚柔内外,反其类而否泰分之。刚柔之用,岂可忽焉乎!
大壮 遯
大壮则止,遯则退也。
大壮者,刚之太过也。刚于内而动于外,已刚而又进刚,刚而妄动,动必伤刚,壮之大矣,则止之者,可止即止,止以养壮,不使刚进太过也。
遯者,刚之收敛也。止其刚而刚于止,已刚而即止刚,刚而止所,不败其刚,遯得其时矣。则退者,可退即退,退以避咎,不使阴气潜生也。
盖用刚之道,未刚须进刚,已则须养刚。进刚者用壮也,养刚者藏壮也。当动则动,动而进壮,当止则止,止而藏壮,以时而行,不失其正。动固壮,止亦壮,遯固养,壮亦养,无往而不可刚,无往而有伤刚矣。
噫!明进退、知止足,岂愚昧而能为。识急缓、虑吉凶,须匠手以斟酌。
大有 同人
大有,众也。同人,亲也。
大有者,有之众也。健于内而明于外,实腹之后而能虚心,能虚其心,则元神守室,以火炼金,金遇火而还原生明,大药成就,万理毕集,信步走去,头头是道。以明成道,大有而愈有,其所有者甚众也。
同人者,与人亲也。明于内而健于外,虚心之后而又实腹。能实其腹,则正气常存,以金养火,火遇金而返本不燥,阴阳相和,内外合进,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以健济明,同人而人同其所同者,最亲也。
健而明以火炼金,明而健借金返火,金还火返,金火同宫,金即是火,火即是金,健明如一,有即能同,同而愈有,是谓大有,是谓大同。
大有、大同,有阴有阳,有虚有实,有人有我,大小无伤,刚柔两全,浑然天理,一气流行,性命双修之道毕矣。
革 鼎
革,去故也。鼎,取新也。
革者,去其故而不用也,去故之道。金在上、火在下,以火炼金,去其金之浊气,而返于阳耳。人之妄情为阴金,人之真情为阳金,以元神之真火,煅去妄情之阴金。妄情去而真情现,是谓无情之情,永为不坏之金,所谓“火炼金明”者是也。
鼎者,煅其物而取新也,取新之道。火在上、木在下,火中成木,化其木之浊质,而归于真耳。人之气性为阴木,人之真性为阳木,以元神之真火,煅去气性之阴木,气性化而真性现,是谓无性之性,永为无烟无焰之木,所谓“火中生木”者是也。
革故鼎新,假者去而真者来,金木文并,性情相合,还原返本矣。
然必先革故者,先炼己,虚心以待时也。后鼎新者,后采药,实腹以结丹也。可知未虚心而不能实腹,而又当虚心。明之一内一外,性情皆化为真,有为无为一以贯之也。
小过 中孚
小过,过也。中孚,信也。
小过者,小者过也。止以运动,动必本止,外虚内实,实藏于虚,小者过而大者不过,可止则止,可动则动,动不离止,止于至善无恶之地矣。
中孚者,中有信也。悦而渐行,渐以通悦,外实内虚,以虚求实,信于中而行于外,以诚而入,以柔而用,渐进于深造自得之地矣。
然不能自小者,亦不能信于中。不能中信者,亦不能小之过。小过中孚,虚而实、实而虚,虚实并用,动止相需,悦巽如一,过而不过,信在其中,何患修道不成乎!
丰 旅
丰,多故也。亲寡施也(应作:旅,寡亲也)。
丰者,盛大也。既明且动,动以行明,明动相资,明之足而行之大,丰之极矣。
丰极易于自满,自盈不能防闲。明过伤其明,动过败其行,故多故也。多故,则事有反复,行必颠沛矣。
旅者,一过而不久留也。即止且明,明本于止,明止相需,止而有养,明而不伤,万事一旅也。
旅事即能素位而行,不愿乎外,止于内而不止于外,明于己而不明于人,故寡亲也。寡亲,则物来顺应,事不过留矣。
是在保丰者,丰其明而又贵旅明,明不妄动;行旅者,旅其明而又贵丰明,明不太止。丰以旅为用,旅以丰为体,或动而用明,或止而养明,动止皆得其正,可以不伤其明矣。
离 坎
离上而坎下也。
离者,一阴丽于二阳之中,外实内虚,体刚而用柔,其象为火,火性焰上,故离上也。
坎者,一阳陷于二阴之中,外虚内实,体柔而用刚,其象为水。水性流下,故坎下也。
人之燥性如火,一有触犯,争胜好强,予圣自雄,肆无忌惮,亦火之焰上也。人之欲心如水,妄念百端,弃真入假,逐风杨波,入于下流,亦水之流下他。
圣人教人惩忿者,即惩此燥火耳。教人窒欲者,即窒此欲心耳。燥心惩而火返本,则心虚而生明,元神不昧;欲心窒而水归源,则腹实而无险,元精不漏。神明精粹,真水真火,彼此相济,阴阳相合,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矣。
小畜 履
小畜,寡也。履,不处也。
小畜者,言其畜之寡也。柔巽育健,虽刚亦柔,其畜不大,其行不远。
履者,言其不下处也。悦于履健,虽柔亦刚,其志能专,其行自力。
盖小畜之健在内,真阳未伤,为上德之人。可以有为者,乃以小而畜,浩气不振,甘居卑下,自暴自弃,坐观成败,必至阳极而阴潜生,吉中而凶,暗藏刚为柔钤,有能者归无能矣。
履之健在外,真阳已亏,为下德之人,系无能为者,乃能悦于履健,以己求人,从容进步,久于其道,不即不离,必至自近而可达远,自卑而渐登高,柔得刚济,无能者亦有能矣。
然则,修真之道,不论人之才德高低,只论其有志无志耳。无志,虽才人智士,皆所不能;有志,虽愚夫愚妇,俱能为之,所谓“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流”也。
需 讼
需,不进也。讼,不亲也。
需者,待时也。健在险中,遇险能健,险之在彼,健之在我,欲取于人,不失其己,故需而不进。不进待时,特欲取真阳出坎耳。
讼者,争胜也。险在健中,因健有险,内而阴毒,外而凶暴,不但损人,而且伤己,故讼而不亲。不亲好强,终必自陷真阳于坎矣。
不进健而健无伤,反借险以养健,不亲人而人不亲,反用健以招险,同一健也、同一险也。健于内有险可以无险,健于外无险亦自致险,一内一外,祸福随之。修道者,可不潜养天德,以防其险乎!
大过 颐
大过,颠也。颐,养正也。(大过以下卦不反对先儒,以为错简,今暂以反对序)
大过者,阳太过也。巽于内而悦于外,阳极而阴即入,阴一入而人心起,见景生情,顺其所欲,性乱命摇,故曰颠也。
颐者,取其养也。动于内而止于外,阴极而阳复回,阳一回而道心发,内有主宰,迁善改过,止于其所,故曰养正也。
修真之道,始终养正之道也。实腹而能虚心,虚以养实,正而可以不颠;虚心而能实腹,实以济虚,颠而可归于正。故大过之象,内实外虚,示其实必求虚也。颐之象外实内应,示其虚必求实也。或先实腹而后虚心,或先虚心而后实腹,虚实两用,有为无为之道尽,养正之功毕矣。
渐 归妹
渐,女归,待男行也。归妹,女之终也。
渐者,徐缓之义。修道贵乎徐缓。徐缓,则止于其所,从容不迫,循序渐进,炼己待时,如卦象少男而配长女。女待男行而后归,此阴阳交合之正,夫妇之真,久则成事,情性如一,阴阳混合也。
归妹者,急速之义。修道忌其急速,急速则妄猜私议,不穷实理,任性造作,躐等而求,如卦象少女而求长男。女非其时而苟合,此阴阳交合不正,夫妇之假,久则败事,以女而终,独守孤阴也。
修真之道,穷理尽性、至命之学也。有火候、有工程,必须用渐修之功,方能深造自得。若急欲成功,冒然下手,其进锐者,其退速。安能追二气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官乎?坎成大道,舍渐修之功,余无他术矣。
既济 未济
既济,定也。未济,男之穷也。
既济者,阴阳已济也。水上火下,水火烹煎,水得火而不寒,火得水而不燥,水火来往,乾坤为体,坎离为用,良知良能,健顺如一,精神相恋,阴阳混成,故日定也。定则阴阳俱归黄道,一气流行,生机常存而不息也。
未济者,阴阳相离也。火上水下,火水异处,水下流而火上炎,水不能制火,火不能煎水,良知变为假知,燥性发矣。良能变为假能,欲心生矣。燥性即火,欲心即水,燥性用外,欲心藏内,性乱命摇,阴阳不济,故曰男之穷也。男穷则阳为阴陷,假者用事,真者埋没,而不彰矣。
但既济之道,乃阴阳济极之时,济极将不济,须用无为之道以保济,保济之功,用天然真火,煅去后天一切滓质,阴气化而阳气纯,大丹成熟,脱胎神化,入于不生不灭之境矣。
未济之道,乃阴阳未济之时。未济须求济,当用有为之功以致济。盖坎中所陷真阳,原是干宫之物;离中所藏之阴,原是坤宫之物,今者于坎宫欲水之中,取出一点真一之阳水,扑灭离宫之燥火;于离宫燥火之中,取出一点虚灵之真火,煅尽坎宫之欲水。取坎填离,以离归坎,真阴真阳,彼此和合,真水真火,两不相离,未济而至于济,仍是干健坤顺本面良知良能原物矣。但保济致济,有为无为,其道不同,下手各别,故既济之义,以明御险也。未济之义,险中出明也。以明御险,防险养明,先天中返后天,所以保济也。险中出明,以明破险,后天中返先天,所以致济也。保济致济之诀,莫过于此。
噫!顺则生人、生物;逆则为圣、为贤。道之一字,岂易知乎!
姤 夬
姤,遇也。柔遇刚也。夬,决也。刚决柔也。
姤者,遇也。以一柔而遇五刚,阳极而阴潜生,不期遇而忽遇,阴气乘间而入也。
夬者,决也。以五刚而决一柔,阳将纯而阴将尽,不强决而自决,阳气随时而进也。
人自有生以后,一点先天阳气,藏于幻身之中,日生夜长,年至二八,先天气足,名曰纯阳之体,为上德之人。当此之时,若遇明师指点,行无为自然之道,以成后天之功,性了而命亦全,便为无漏真人矣。否则,阳极必阴,一阴潜生于纯阳之下,阴姤其阳,后天用事,阴日长,阳日消,不至消灭其阳而不止。一阴虽微,为祸最烈。金丹有为之道,正为中下之人姤后而设。
有为者。进阳决阴也。以阳决阴,必先于阴中进阳。进阳正为退阴计耳。阳气进于九五中正之位,是正位凝命,阳气已足,阴气已弱,纵横逆顺,道心用事,金丹有象,于此点化群阴,如猫捕鼠。但一切群阴皆化,仅有一点阴气之根未消,犹足为道累,圣胎虽结,不能脱化。古真云:“一毫阴气不尽不仙”,正言此群阴之根也。
群阴之根为何根?即人心、识神是也。识神者,历劫轮回之种子,生生死死之根蒂。其权最大,其根最深。在姤为初主之一阴;在夬为决终之一阴。姤时他先发,夬时他后去,生人者是他,死人者是他,人多贪恋,不肯果决除去,即欲去之,亦不易于去,去之之道,健而能和,刚以柔用,不即不离,勿忘勿助,待其党类已尽,势孤力单,一决即去,拔去历劫祸根,现出父母未生以前本相,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不生不灭,为金刚不坏之物矣。
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
易之道,一阳一阴之道也。阴为柔,阳为刚,刚之德主健,柔之德主顺,健则易知,顺则简能。易知即人之良知,简能即人之良能。良知本于天,属命;良能本于地,属性。人本天地易简之德,知能俱良,刚柔兼该,性命寓于一身矣。
及交后天,良知变为假知,良能变为假能,阴阳不调,刚柔不当,性乱命摇,失其秉受天地简易知能之良,孟子所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存此良知良能,则为君子;失此良知良能,则为庶人。君子道长,君子存之也。小人道忧,庶民去之也。
盖君子之道,复此良知良能,而退假知假能,故长;小人之道,顺其假知假能,而弃良知良能,故忧。良知良能属于先天,假知假能属于后天。复其先天之真,则了性了命,入于生路,道之长也;顺其后天之假,则昧性伤命,入于死路,道之忧也。
六十四卦,以乾坤为门户者,示人以刚柔简易之道也。其余六十二卦者,示人以变化简易之道也。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无非教人知其不简易,而变之化之,期归于简易耳。变化简易,知能俱良,而为君子。不变化简易,则知能不良,而为小人。君子小人,只在知变化不知变化上分别耳。
金丹之道,君子之道。君子之道,即逆运阴阳之道也。所谓金丹者,即简易良知良能混成之性。所谓还丹者,即还此良知良能之本面。所谓金液大丹者,即煅炼此简易良知良能混成之性,永久不坏也。所谓火候者,即六十四卦变化简易知能,俱归于良之道也。所谓药物者,即刚柔、简易、知能,俱良之德也。所谓圣胎者,即刚柔、简易、知能,俱归于良也。所谓脱胎者,即刚柔混成、简易不拘、知能入神、有无不立也。
丹经子书千帙万卷,总不外易理。易理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总不出此刚柔、简易,知能俱良之道。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特以君子能修此刚柔简易之道,逆运阴阳,复还本来良知、良能之原物也。
一切凡夫小人,认假为真,顺其后天阴阳,适以昧其天根,自取灭亡已耳,焉知修此先天道运大道乎!
敲爻歌直解序
《敲爻歌》乃吕祖丹经中了命了性,有次有序,彻始彻终之口诀,非同其余诗词论说仅言大略也,盖此歌系吕祖成道以后所作,就其自已经历工程、火候、次序,细示于人耳。世之注疏者,多无真传,或以闺丹解,或以炉火解,或以搬运解,皆不合乎性命正理。间有以正理解者,而又不分次序;间有强分次序者,而又不破取象,各凭臆见,自分枝叶,独惑人心,无益有损,将祖师当年一片普度之慈心,置于无用之地矣。余自幼慕道,即常读此歌,取诸家解说,细阅参看,疑为闺丹,又似炉火,疑为炉火,又似般运,忽此忽彼,或信或疑,究无定见,及得龛谷老师之旨,始知非闺丹,非炉火,非搬运,乃无上至真之妙道也。后遇仙留丈人,而于前后次序,药物分数,方能豁然贯通,因叹诸家注疏者,皆是以鸟为鸾,指鹿为马,不是解圣道,实是毁圣道;不是阐圣道,实是乱圣道,久欲解释,不敢下笔,数十年来求其佳解,终不可得。爰于嘉庆六年,沐浴焚香,诚心告命,逐节细释,前者前之,后者后之,句句落实,字字归真,还丹、金丹、神丹三丹,各分交界;初乘、中乘、上乘三乘,各别阶梯。至于龙虎铅汞、朱砂水银、婴儿姹女、金花仙物、黄婆土釜等等法象异名,尽皆破解,剥核见仁,为大众一一直说,绝无隐匿,使阅者过目了然,庶不为窃取圣道者之所误矣,此余之本心,亦祖师之本心。注成之后,名之曰《敲爻歌直解》,特以直解其歌中所蕴之义耳。
时大清嘉庆六年岁次辛酉冬至日悟元子自序于自在窝中。
敲爻歌直解
纯阳帝君吕祖着
悟元子刘一明解
汉终唐国飘篷客,所以敲爻不可测。纵横逆顺没遮栏,静则无为动是色。
祖师姓吕名岩,字洞宾,号纯阳子,原籍山西蒲州蒲阪人,即今陕西蒲城县也。生于大唐天宝十四年,四月十四日巳时,以科举授江州德化县县令。游庐山,遇正阳帝君,因黄梁梦大觉,得金丹火符真诀,修炼成道。道成之后,不敢自秘天宝,遂作此歌,备述自己经历药物火候,真履实践功夫,以引后学。非同未成道以前拟议之语。故此歌始终以身体力行者示人也。飘篷者,行舟之风篷。风篷之为物,乘风推舟。舟行水上,东西南北,绝无阻挡。修真得诀,如舟之有风篷也。得诀行道,曲直应物,潜跃随心,无往不利,如舟行水上,借篷飘之力,绝无阻挡也。因其无阻无挡,故修真之客为飘篷之客。爻者,卦之爻。一卦六爻,有刚柔之位,有前后之象;有刚柔即有变化,有前后即有进退。飘篷客可刚则刚,可柔则柔,可前则前,可后则后,亦如敲爻而行,变化随时,进退无常,故行藏虚实,人不可测。不可测者,天关在手,地轴由心,纵横逆顺没遮栏,静则无为动是色也。静无为者,寂然不动也;动是色者,感而遂通也。色非女色,亦非一切有形有象之色,乃妙有之色。寂然不动者真空也,感而遂通者妙有也。真空妙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常静常应,常应常静,造化不能拘,万物不能移,此其所以为飘篷客,此其所以不可测也。
也饮酒,也食肉,守定烟花断淫欲。行禅唱咏胭粉词,持戒酒肉常充腹。
世间修真之士,多戒酒肉避烟花,入山养静,冀望成道。殊不知飘篷之客,也饮酒,也食肉,守定烟花断淫欲也。其曰守定烟花者,非食烟花,乃有所守,而定烟花、断淫欲,不为烟花所迷,故行禅唱咏胭粉词见色不色,对景忘情也。其曰“饮酒食肉”者,非破戒而贪酒肉,乃持戒随缘,酒肉充腹而心不计较也。断淫持戒,身在酒色之场,心在酒色之场,何碍于酒色乎。
色是药,酒是禄,酒色之中无拘束。只因花酒误长生,饮酒戴花神鬼哭。
以其能断淫,则见色不色,即有真灵之色,故曰“色是药”。以其能持戒,则遇酒不酒,别有延命之酒,故曰“酒是禄”。以其色是药,酒是禄,借假修真,以真化假,故酒色场中无拘束也。彼不知真灵之色是药,延命之酒是禄者,贪恋外之假酒色,而失内之真酒色,弃真认假,自误长生者比比皆然。若悟的假色中有真色,假酒中有真酒,在大火里栽莲,在泥水内拖船,窃阴阳、夺造化、转枢纽、回气机,境命在彼,造遇在我,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故曰戴花饮酒神鬼哭。
不破戒,不犯淫,破戒真如性即沉。犯淫坏失长生宝,得者须由道力人。
修真之道,首戒酒色戴花饮酒。人或疑其必用酒色修道,则流于御女闺丹之术,未免犯戒破淫矣。殊不知不破戒不犯淫,若稍贪酒破戒,而真如之性,即沉沦不见;若稍贪花犯淫,而长生之宝,即失落无踪。这个酒色场中生活,惟有道力之人能行之,若无道力者,焉能不为酒色所迷乎?
道力人,真散汉,酒是良朋花是伴。花街柳巷觅真人,真人只是花街玩。
足色真金,须从大火中煅出;洁净荷花,还在淤泥里生成。非火不见金之真,非泥不显莲之洁。惟有道力之人,常以花酒为朋伴,盖以花街柳巷,易足迷人之处,方见真人本面。若花街柳巷过去不得,则人不真,不是有道力之人。故真人只在花街玩,绝不以酒色所迷也。夫酒色若不能迷,世间即无一物得迷。酒色若有所迷,世间即无一物不迷。酒色二物乃验人真假之试金石也。
摘花戴饮长生酒,景里无为道自昌。一任群迷多笑怪,仙花仙酒是仙乡。
惟其有道力之人,不为世间酒色所迷,故能戴仙花、饮仙酒,能于凡景中,万有皆空,诸缘不染,无为而道自昌也。彼世间孤寂守静之辈,不知戴花饮酒之妙用,或疑贪花恋酒,行为有怪,那知戴花非凡花,饮酒非凡酒,乃系仙花仙酒,是仙乡也。
到此乡,非常客,姹女婴儿生喜乐,洞中常采四时花,花花结就长生药。
戴仙花饮仙酒,即见到仙乡矣。能到仙乡,即是仙客,而非常客也。非常客者,不恋外之假阴阳,自有内之真阴阳。盖假者无染,而真者即现,故曰“姹女婴儿生喜乐”。姹女者,灵知是也。以其灵知,外明内暗,为阳中阴,故谓姹女。婴儿者,真知是也。以其真知,外暗内明,为阴中阳,故谓婴儿。灵知真知喜乐,阴阳和谐,先天之气回复,洞中常有四时之花,随手采取,收入造化炉中,培之养之,勿使漏泄,积少成多,由嫩而坚,则花花结就长生之药矣。曰洞中常采者,家园自有,不假外求,非身外一切有形有象之花,乃宥密至圣至神之花也。
长生药,采花心,花蕋层层艳丽春。时人不达花中理,一诀天机值万金。
长生之药,既是花花结就,则采花结丹,所不容缓者。然采花只采其气,不采其质,只采其花心,不采其花瓣。花心者,中黄之物,花之精神所聚,所谓花蕋者是也。这个花蕋,即天地之心,其中有生气藏焉。采得生气,则大本到手。本立道生,具众理而应万事,头头是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花蕋层层,其艳丽如春日阳气,无处不通矣。这个花中之理,顺之则生人生物,逆之则成仙成佛,人人有分,人人不达。若有达之者,立跻圣位,故曰“一诀天机值万金”。以上皆言飘蓬在尘出尘之大义,以下细分敲爻之火候。
谢天地感虚空,得遇仙师是祖宗。附耳低言元妙旨,提上蓬莱第一峰。
上言一诀天机值万金者,特以金丹真诀,能夺天地之造化,窃阴阳之气数,得之者出死入生,直登道岸,非大忠大孝者,不能知,大贤大德者,不得闻。幸而感天地,神明默佑,得遇仙师,顿悟生死天机,如从苦海提上蓬莱第一峰矣。天地能生我,不能全我;父母能养我,不能成我。得师附耳低言元妙之旨,能使死者不死,不生者长生,其成我全我之恩,大过于天地父母,是仙师即成全我之真祖宗,誓必成道,光宗耀祖,以报师恩,而不可有负其恩者。此一段是祖师自叙得遇正阳帝君而始闻道也。
第一峰,是仙物,惟产金花生恍惚。口口相传不记文,须得灵根坚髓骨。
蓬莱第一峰,高出云表,尘埃不到,风波不及。比之得闻至道,脱离苦海,不为尘缘所累,故曰“是仙物”。金花者,即真灵之光辉。因其真灵历劫不能坏,喻之曰金;因其真灵光辉常存,喻之曰金花。世间百花皆有开有谢,惟金之光辉经久不减。恍惚着,非色非空之谓。金丹之道,只是取本来真灵一味药料,别无他物,得师真诀,下手修为,惟产真灵,金花返本还原耳。这个真灵,藏于恍惚之中,非色非空,即色即空,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悟之者立超生路,迷之者常在鬼窟。古来仙真,口口相传,不记文字,盖以真灵金花,得之者能以坚髓骨,而成金刚不坏之躯,为上天所秘也。金花恍惚灵根,总一真灵之物,不过随便取象耳,非有三件。
坚髓骨,炼灵根,片片桃花洞里春。七七白虎双双养,八八青龙总一斤。
上言灵根能以坚髓骨,可知要坚髓骨,须当先炼灵根。灵根是我本来良知良能,先天一点真灵之气,名曰真种子,不待他求,自己本有。既能识得此灵根,急需煅炼此灵根。灵根得火煅炼愈链愈明。光辉倍增,自然片片桃花洞里春矣。但此灵根生春之妙需要阴阳培植,若有阴无阳,有阳无阴,灵根不成,阳以七日而复,阴以七日而姤。两七也,八日月上弦,得阴中之阳光八两;二十三,月下弦,得阳中之阴精八两,二八也。白虎者。白属金。真情也。青龙者,青属木,真性也。七七白虎双双养者,真情之阴阳合一也;八八青龙总一斤者,真性之阴阳混成也。真性真情二物本来出于灵根,因交后天,性情真假相杂,于是灵根亦藏匿不彰。欲炼灵根,还当先调性情,白虎两七,青龙二八,皆归于真,方能灵根现象。所谓“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元牝立根基”。谷神即灵根,元牝即真性真情。灵根生性情者,自然之道顺行也;性情成灵根者,变化之道逆运也,顺则成人,逆则成丹;故欲炼灵根,先调性情也。
真父母送元宫,木母金公性本温。十二宫中蟾魂现,时时地魄降天魂。
上言灵根必用真情真性,方能修炼成就,是真情真性乃生灵根之真父母也。将此真父母送入造化元宫,情莫妄动,性莫妄发,则木母金公配合一处,彼此相恋,两性温和而不相悖矣。蟾魂、地魄皆真知之别名,天魂即灵知之别名。若得真情真性,二物性温,则十二时中,时时真知常现,灵知不昧,真知统灵知,灵知顺真知,夫唱妇随,刚柔并行,是谓地魄降。天魂降者,非是勉强制服,灵知见真知自然驯顺,不降而降。盖以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阴阳以类从也。
铅出就,汞初生,玉炉金鼎未经烹。一夫一妇同天地,一男一女合乾坤。
铅外黑而内白,象真知,外阴而内阳;汞外明而内暗,象灵知,外阳而内阴。当金精木性相合,真知灵知方会,是谓“铅初就,汞出生”。“出就出生”,尤未经鼎炉烹煎,其性不定,稍有懈怠,铅飞汞走,会而复散,与未就未生者相同,纵天宝在望,为许我有。须将此二物用火烹炼,打成一片,方能济事。炉而曰玉,温柔之炉;鼎而曰金,坚刚之鼎。鼎坚刚,则药无漏;炉温柔,则火不燥,真知之铅,灵知之汞,得刚柔炉鼎修持,不即不离,不急不缓,终必成功。一夫一妇同天地者,真知灵知,夫妇匹配,必如天尊地卑,匹配之长久,方为坚固。一男一女合乾坤者,真知灵知,男女交合,必如干健坤顺,交合之永远,方谓稳妥;如天地,如乾坤,真知灵知,两不相离矣。然未经烹煎,不能到此佳境也。
庚要生,甲要生,生甲生庚道始萌。拔取天根并地髓,白雪黄芽自长成。
上言练灵根,须要炼金木铅汞。然欲炼之,先使生之,故曰“庚要生,甲要生,生甲生庚道始萌”。庚为阳金,即真情之象;甲为阳木,即真性之象。真情真性一生,正气渐复,邪气渐退,而灵根即萌于其间矣。真情具有生物之祖气,名曰天根;真性具有养物之厚德,名曰地髓。当真情露而不令其散涣,当真性现而不令其昏迷,是谓拔取天根并地髓。拔取天根地髓到手,一动一静皆是真情真性用事,外物不得而入,内念不得而生,则虚无飞白雪,寂静发黄芽,自然而然。白雪黄芽,皆金丹之异名也。
铅亦生,汞亦生,生汞生铅一处烹。烹炼不是精和液。天地乾坤日月精。
真知生于真情,灵知生于真性。当庚情甲性既生,天根地髓相合,而真知之铅,灵知之汞,亦随之而生。急须采此真知灵知,归于一处,用火烹炼成块,永不失散为妙。彼世间迷人,不知烹炼真铅真汞之大道,或疑铅是肾中之阴精,汞是心中之血液,而遂运精液交合,妄想结丹,欲求长生,反而促死。殊不知金丹大道所烹炼者,非肾中精、心中液,乃天地乾坤日月之精也。天地乾坤日月之精为何精,即真阴真阳之精,亦即真知灵知之精。以其此精本于天地乾坤日月,非父母生产幻身所出之物,故谓天地乾坤日月之精。以其烹炼天地乾坤日月之精,故道成之后与天地日月并长久也。
黄婆匹配得团圆,时刻无差口付传。八卦三元全藉汞,五行四象岂离铅。
上言生汞生铅须要一处烹矣。然铅之真知汞之灵知彼此间隔,何能一处烹哉?是必有调和之物,方能两家归于一处。调和之物为何物?黄婆是也。黄婆异名多端,一名真意,一名真土,一名真信,一名土釜,一名黄庭,一名中宫。以调和而言为黄婆,以行持而言为真意,以生物而言为真土,以持守而言为真信,以养火而言为土釜,以阴阳而言为中宫,以结丹而言为黄庭,其实皆是一物,是在随时用之耳。真知、灵知得黄婆于中,调和传信,方能匹配团圆,时刻无差。故曰“黄婆匹配得团圆,时刻无差口付传”。传者,即传信,使其团圆也。金丹之必调和真知之铅、灵知之汞者,以其灵知之汞性有真火存焉。八卦三元,非真火锻炼不能成物,真知之铅情,有真水藏焉。五行四象,非真水温养不能生物,故曰“八卦三元全藉汞,五行四象岂离铅”。铅汞得黄婆调和,真灵不散,而八卦三元、五行四象,亦皆合而为一。是铅汞二物,乃修丹之要药也。
铅生汞,汞生铅,夺得乾坤造化权。杳杳冥冥生恍惚,恍恍惚惚结成团。
真知、灵知得黄婆于中调和,则木性爱金顺义,金情恋木慈仁,真知统灵知,灵知养真知,是谓“铅生汞,汞生铅”。铅汞相生,铅不走,汞不飞,阴阳不能规弄,万物不能迁移,天枢在手,可以夺得造化权矣。能夺造化权,则自造自化,真知不离灵知,灵知不离真知,真空而含妙有,妙有而藏真空,恍惚里相逢,杳冥中有变,真灵凝结成团矣。
性须空,意要专,莫遣猿猴取次攀。花露初开切忌触,锁居土釜勿抽添。
当铅汞结团,真知、灵知交合,二气氤氲,冲和还丹,隐隐有象。此时须要性空意专,勿忘勿助,时防人心乘间,借灵生妄,故曰“莫遣猿猴取次攀”也。夫真灵方结,先天良知、良能之灵根方生,如花露初开,气质嫩弱,耐不得磕撞。倘不知止足,犹用外炉增减之功,未免道心中又起人心。人心一起,道心即昧,灵根得而复失,大事去矣。故曰“花露初开切忌触,锁居土釜勿抽添”。土釜者,即中央正位,不偏不倚之谓。抽添者,即增减之功。 “抽”即减其有余,“添”即增其不足。增减之功,凡以为真知灵知之刚柔不应,阴阳不和,而增之减之。若真知灵知结团,收锁土釜,居于中央正位,谨封牢藏,一点灵苗,元气不散,自生自长,而无容外炉增减之功矣。
玉炉中,文火烁,十二时中惟守一。此时黄道会阴阳,三性元宫无漏泄。
灵根方复,锁居土釜,不用抽添者,以其灵根具有先天生物之祖气。祖气来复,药即是火,火即是药,不必再用武火追摄,只运玉炉中一点柔和文火烁炼,十二时中,抱元守一,顺其自然而已。盖此时阴阳会于黄道,真知、灵知皆归中央,精气神三性,凝聚于元宫,已无漏无泄,须当沐浴之时也。
气若行,真火炼,莫使玄珠离宝殿。加添火候切防危,初九潜龙不可炼。
上言阴阳会于黄道,三性自无漏泄。然虽无漏泄,而防危虑险之功不可缺。防危虑险者,防其药气外行也。稍觉气行,即以虚灵真火炼之,莫使元珠有离宝殿也。元珠即真知灵知合一之光辉,亦即良知良能本来之灵根。宝殿即黄道中宫,亦即元牝之门。用文火烁者,使生气自长养灵根也。用真火炼者,使生气不散,固灵根也。养之固之,灵根自然常居于中宫,但不可加添武火,自招其殃,故曰“加添火候切防危,初九潜龙不可炼”。潜龙者,方生之阳,即灵根方萌之象。若用武火以锻炼,反伤生气,无益有损。此丹道紧要之关口,丹还在此,丹失亦在此,不可不防之切也。
消息火,刀圭变,大地黄芽都长遍。五行数内一阳生,二十四气排珠宴。
上言“初九潜龙不可炼”者,盖以灵根方萌,生机已动,不用人力加添之功,自有天然真火消息变化,一点阳光,渐生渐长,无处不有,故曰“消息火,刀圭变,大地黄芽都长遍”。刀圭者,十分寸匕之一,灵根至微之象。灵根虽微,得真火消息,由微而显,无理不具,无道不备,纯是生机,如黄芽遍地,万象更新矣。黄芽遍地,皆灵根、阳气来复之功。阳气来复,生机发涣,浑然天理,流行不息,自然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五行相生,迭为父母,阴而阳,阳而阴,二十四气连珠无间矣。故曰“五行数内一阳生,二十四气排珠宴”。二十四气,即五行之气。运灵根统五行之气,乃五行之祖气。祖气一生,五行二十四气连珠相生,自然而然也。
火数足,药方成,便有龙吟虎啸声。三铅只得一铅就,金果仙芽未现形。
当黄芽长遍,五行一气,火已足,药方成。龙吟虎啸,阴阳相应;情性相恋,真灵常存;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良知良能之灵根现象,还我生初本来面目矣。还得生初本来面目,是谓归根复命,又谓还元返本,名曰“还丹”,又曰“真铅”。但此真铅,乃后天中返出之先天,因其在假中采来之真,故谓“真铅”,与前丹未还之铅不同。丹未还之铅,乃后天中发现出一点真知之情。丹已还之铅,乃真知灵知合一之灵根。此灵根之铅虽真,从后天中返出,便带后天气质,必将后天气质化尽,拔去历劫轮回种子,方谓纯阳无阴、七返九还、金液大还丹。还得本来灵根,是仅完的人道之事,尚未完的仙道之功,乃修道之初乘,故曰“三铅只得一铅就,金果仙芽未现形”。三铅者,还丹之铅,金丹之铅,神丹之铅。此三铅乃修丹全始全终之道。若有一铅未就,性命不了。“火数足,药方成”,是言还丹之药方成。“三铅只得一铅就”,是言还丹之铅方就,非言金丹、神丹之药成铅就也。还丹药成,了人道也。金丹、神丹药成,了仙道也。若以人道之了,误认为仙道之了,是犹行道而未出大门,常在院内盘旋耳,仙果仙芽如何能现形哉!此段是承上起下之语,以上言还丹初乘之事,以下言金丹中乘之事,读者须于此处着眼。
再安炉,重立鼎,跨虎乘龙离凡境。日精才现月华凝,二八相交在壬丙。
还丹成就,即是金丹之事。金丹作用,又与还丹作用不同,必须重安炉鼎,再置钳锤,将还丹炼就一个永久不坏之物,方为极功,故曰“再安炉,重立鼎,跨虎乘龙离凡境”。盖还丹之事,处凡之道,即前所云“了人事”也。金丹之道,超凡之道,即前所云“修仙道”也。未修仙道,先修凡道。既了凡道,即修仙道。跨虎乘龙离凡境,是由凡道而复修仙道也。龙虎,即还丹返出之真性情。灵根有象,还丹方成,性情虽真,犹未混化,灵根不固,恐有得而复失之患,务必将此性情陶镕,绝无纤毫气质,而后灵根得以完全,故曰“日精才现月华凝,二八相交在壬丙”。日精,即灵知,月华,即真知。灵根乃是灵知、真知精华凝结而成。日精才现,月华才凝,即是灵根之精华才现才凝。灵根精华现凝,即统真知灵知之精华。此精此华,才现才凝,不能遽然归于中正。二八相交,真知灵知,刚柔相当,阴阳合德,不偏不倚,至中至正矣。不偏不倚,至中至正,非真水真火不能施功。“壬”即元精真一之水,“丙”即元神温和之火。灵根得元精、元神水火烹煎,自然刚而不至于太过,柔而不至于不及。真中含灵,灵中有真,不中者渐中,不正者渐正也。
龙汞结,虎铅成,咫尺蓬莱第一程。坤铅干汞金丹祖,龙铅虎汞最通灵。
上言真知灵知,二八相交,全凭水火烹煎之功。真知灵知得水火烹煎,灵知之龙汞,归于中正,凝结而不散;真知之虎铅,归于中正,成就而不坏。汞结铅成,性定情忘,心死神活,从此一往直前,可以无阻无挡矣,故曰“龙汞结,虎铅成,咫尺蓬莱第一程”。此第一程,乃金丹之第一程,非还丹之第一程。金丹头一步功夫,先要将真性之灵知、真情之真知,锻炼成一个浑然之物,方能灵根圆明不昧。若是真知灵知稍有些子迷昏,便有些子滓质加杂,算不得汞结铅成,灵根光辉于何而生乎?夫修真之道,始终只是炼真知之真铅,灵知之真汞以生灵根,别无他物。始而取坤位真铅之真知、干宫灵汞之灵知以为丹母,终而炼龙性真铅之良知,虎情灵汞之良能,以结灵胎。坤铅者,坎中满。坎属于道心,道心实则有真知干汞者。离中虚。离属于人心,人心虚则具灵知。虚实相应,以真知而制灵知,以灵知而顺真知,道心常存,人心常静,真而统灵,灵而归真,真灵相合,能生灵根,故为丹母。此还丹之事也。龙铅者,龙为性,属木,铅为真知之情,属金。龙称铅者,真性中有真情,灵知变为真知,灵知混化矣。虎汞者,虎为情,属金,汞为灵知之性,属木。虎称汞者,真情中有真性,真知变为灵知,真知混化矣。灵知真知混化,即人心亦化为道心。良知良能,一灵妙有,法界圆通,动静无碍,逆顺随心,无事能瞒,无物能伤,故曰“最通灵”。最通灵,则灵根不昧矣。此金丹之事也。
达此理,道方成,三万神龙护水晶。守时定日明符刻,专心惟在意虔诚。
始而性情真灵凝结,终而性情真灵混化,此丹道一定不易之理。能达此理者,修道方成,不达此理者,修道不成。果达此理,是始终通彻,表里豁亮,如水晶塔子一样,心窍玲珑,一动一静,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身外一万八千阳神,身内一万八千阴神,皆顺听其命,亦化而为护法神,故曰“三万神龙护水晶”。是道也,说之最易,修之最难。盖以采药有时,炼药有日,运火有符刻,须要守时定日,明其符刻,心专意虔,方能成功。否则,毫发差殊,不作丹也。
黑铅过,采清真,一阵交锋定太平。三车搬运珍珠宝,送归宝藏自通灵。
上言守时、定日、明符刻者。凡以为还丹真铅到手,虽云还元返本,犹是有质之物,未至刚健纯粹,不堪采用,所谓“一毫阴气不尽不仙”也,故曰“黑铅过,采清真”。真而至清,即是有气无质,铅现癸尽,黑返为白之时。黑返为白,非是容易做出,必须奋大用、发大机,日干夕惕,下一着死功夫,方能滓质消尽,故曰“一阵交锋定太平”。交锋者,不能退而必猛力以退之,既退尽滓质,真铅至清而至真,绝无一点客气加杂,灵根稳稳当当,不染不着,不动不摇,可以太平无事矣。三车者,《法华经》所云“羊车、鹿车、牛车”之三车。三车搬运,比喻功力渐进之义。珍珠,即灵根之异名,以其灵根归于清真,表里莹净,故又取象,谓“珍珠宝藏”,即中央元牝之门。既得灵根太平,从此功力渐进,务必将此灵根珍珠之宝,送归元牝宝藏,谨封牢锁,日久自然通灵矣。
天神佑,地祇迎,混合乾坤日月精。虎啸一声龙出窟,鸾飞凤舞入金城。
当灵根清真入于宝藏,先天祖气充足,造化在内,神明不昧,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其功用与天地日月之精混合而为一矣。故曰“天神佑,地祇迎,混合乾坤日月精”。能混合乾坤日月,灵根即是乾坤日月。乾坤日月即是灵根。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虎啸而龙吟,鸾飞而凤舞,阴阳一气,呼吸灵通,入于金城不坏之境矣。
朱砂配,水银停,一派红霞列太清。铅池迸出金光现,汞火流珠入帝京。
当混合乾坤日月之精,灵根已可无伤无损矣。然虽无伤无损,若无些子勉强,金丹不结,必须再进一层功夫,将此混合之物,运动虚无中神光真火,炼成一个精而又精、粹而又粹之宝,方是真宝,永久不能伤损矣,故曰“朱砂配,水银停,一派红霞列太清”。朱砂,即前结就龙汞之灵知。水银,即前已成虎铅之真知。汞结成砂,铅变成银,已清真矣。又经虚无中神火陶镕,真中更生真。真之清者,复进于太清矣。火列太清,真进太清,砂银一气,金火同宫。金遇火而还元生明,火遇金而返本息焰,故曰“铅池迸出金光现,汞火流珠入帝京”。金光者,真知常明之光。帝京者,心君所居之处,为灵知之火藏。金光迸出,真知至灵;火入于藏,灵知至真。真之灵之,神妙不测矣。
龙虎媾,外持盈,走圣飞灵在宝瓶。一时辰内金丹就,上朝金阙紫云生。
当金还火返,真知灵知,均归太清,龙性虎情,亦交媾而为一气,急须外炉持盈,万缘俱寂,不使有一毫客气,乘间而入,自然宝瓶内炉,走圣飞灵,自相团聚,一时辰内结就一粒金丹。当斯时也,五气朝元,三花聚顶,其光通天彻地,谓之朝金阙而生紫云,真实不妄。此第二铅就金丹之事,乃中乘之道也。
仙桃熟,摘取饵,万化来朝天地喜。斋戒等候一阳生,便进周天参同理。
一时丹成,万般滓质尽脱,只有天良一点灵根,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如仙桃成熟矣。仙桃成熟,取而服之,光生五内,神凝气聚,万化来朝,我命由我不由天,虽天地不喜不能也。既已服丹,命基坚固,此时须当斋戒沐浴,勿忘勿助,等候静极又动,一阳发生,仿《参同》周天火候,可以凝结圣胎矣。
参同理,炼金丹,水火熏蒸透百关。养胎十月神丹结,男子怀胎岂等闲。
上言等候一阳生。此一阳,即凝结圣胎之阳。《参同》火候,最细最微,准诸易卦,仿乎月令,阳火阴符,进退止足,有为无为,无不俱备。当服丹之后,灵根真种落于黄庭,七日来复,微阳潜生,遵《参同》之理,以水火熏蒸,不使丝毫渗漏,渐生渐长,阳气充足,百关齐开,百神俱集,霎时胎结。更加十月温养之功,无质生质,无形生形,神丹成就,是谓男子怀胎。此胎乃金刚不坏之法身,非等闲血胞之凡胎可比。以其法身至灵至圣,故谓神丹;以其法身脱离万象,故谓圣胎。神丹圣胎,总是一个不坏法身而已。此第三铅就神丹之事,乃上乘之道也。
内丹成,外丹就,内外相接和谐偶。结成一块紫金丸,变化飞腾天地久。
内丹者,即圣胎之神丹。外丹者,即还丹炼成之金丹。金丹是采先天虚无之气而炼成,造化在外,故谓外丹。神丹是金丹服内,凝结成象,造化在内,故谓内丹。此内外;之分。其实内丹外丹,总是一个灵根锻炼成就,以其有内外先后修持之火候,故有内外二丹之名。外丹成就,即修内丹,内外相接,功夫到日,内外和谐,通幽达明,混成无碍,结成一块紫金丸矣。金至于紫,从大火炉中锻出,内外光明,至刚至健,至圣至神,变化随心,飞腾如意,入于最上一乘妙觉之地,阴阳不能拘,造化不能限,与天地同长久矣。
丹入腹,非寻常,阴形剥尽化纯阳。飞升羽化三清客,名遂功成达上苍。
上言变化飞腾天地久者。盖以金丹入腹,剥尽群阴,化为纯阳法身,十月气足,婴儿出现,羽化飞升,为三清殿上之客。到此地位,功成名遂,大丈夫之能事毕矣。
三清客,驾彩璚舆,跨风腾霄入太虚。似此逍遥多快乐,遨游三界最清奇。太虚之上修真士,朗朗圆成一物无。
既为三清之客,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离尘世而入太虚,逍遥快乐,邀游三界,最清最奇。然何以能如是哉 以其太虚之上,修真之士,朗朗圆成,无一物挂怀,无一物能侵,与太虚同体也。
一物无,遂显道,五方透出真人貌。仙童仙女彩云迎,五明宫里传真诰。
一物既无,大道已成。成己之后,而又成物,方方行功,扶危救困,警愚化贤,功完行满,玉帝诰封,名登紫府矣。
传真诰,话幽情,只是真铅炼汞精。声闻缘觉冰消散,外道修罗缩项惊。
上言五明宫里传真诰,是大道完成、登于天仙之位矣。这个传真诰、登天仙之幽情,至简至易,约而不繁,只是用真铅炼真汞,成灵砂之一事,别无他物。始而以真铅制真汞,中而以真铅合真汞,终而以真铅成真汞。始终以铅炼汞,汞干铅飞,煅成一块足色紫金,为永久不坏之物,德配天地,故能受真诰。是道也,非在声闻缘觉中而成,乃虚空内所做之事业。彼一切盲修瞎炼、外道之流,专在声闻缘觉中作活计者,闻的此等幽情之话,茫然无知,则必且惊且疑,而缩项退后矣。
点枯骨,立成形,通道天梯似掌平。九祖仙灵得超脱,谁羡繁华贵与荣。
金丹大道,平坦之道,人人有分,个个皆能。得其真者,循序而进,如上天之梯,能起死回生,能超九祖先灵,其荣贵无比,世间之繁华荣贵,何足羡哉!
寻烈士,觅贤才,同安炉鼎化凡胎。若是悭财并惜宝,千万神仙不肯来。
金丹之道,虽是平坦易行,然非烈士不传,非贤才不度。特以烈士贤才,不悭财,不惜宝,提的起,放的下,以性命为一大事,故祖师愿与同安炉鼎,同化凡胎。若是悭财惜宝之辈,不但祖师不度,虽有千万神仙,谁肯来度哉?
修真士,不妄说,妄说一句天公折。万劫尘沙道不成,七窍眼睛皆迸血。
此歌句句着实,敲爻示真。药物老嫩,火候次序,进退急缓,抽添运用,有为无为,无不祥明且备,真足为万世学人上天之梯。祖师犹恐后人疑惑不信,故又出此誓语,以明其心。我读“妄说一句天公折”之句,不禁澘然泪下,见此而不发信心者,必非人类也。
贫穷子,发誓切,待把凡流尽提接。同赴蓬莱仙会中,凡景熬煎无了歇。
昔正阳帝君授祖师道后,玉帝勅召授职,飞升空中,谓祖师曰:“子当勉力,不久当如吾也。”祖师叩禀曰:“弟子之志,异于先生。若不度尽世间凡流,永不朝金阙”观此,祖师不特成道后,欲把凡流尽提接,即未成道之前,早有此愿。奈何祖师欲提接凡流,同赴仙会,而举世凡流以苦为乐,熬煎不歇,虽祖师亦无如何也。
尘世短,更思量,洞里乾坤日月长。坚志苦心三二载,百千万劫寿弥疆。
凡流贪恋凡景,熬煎不歇,将性命二字,置于度外,殊不知人生在世,百年岁月,瞬息间耳。怎如道成之后,造化在手,性命由我不由天。洞里乾坤,日月最长也。若有烈士贤才,寻师访友,得其真决,坚志苦心,用功修持,二三年间,即能成道,万劫长存,其寿无疆矣。
达圣道,显真常,虎兕刀兵更不伤。水火蛟龙无损害,拍手天宫笑一场。
修真之道,特患不能达圣道耳。果达圣道,一了百当,真者能常,无时或息。更加符火锻炼之功,大道完成,遂显真常,虽虎兕、刀兵、水火、蛟龙,皆不能伤害。到此地位,受天宫之福,一切尘世苦脑尽脱,岂不拍手呵呵大笑耶。
这些功,真奇妙,吩咐与人谁肯要。愚徒死恋色和财,所以神仙不肯召。
这些功,即以上修炼之功。以上修炼之功,能超凡入圣,能起死回生,能虎兕刀兵不伤,能水火蛟龙不害,最奇最妙。有此奇妙,而人皆不肯要者,何哉非不要也。神仙之事,虽愚夫愚妇,说者尊敬,闻者仰慕,但为财色所迷,不肯将性命为重,虽尊敬仰慕,皆是妄想,是以神仙不肯召引也。
真至道,不择人,岂论高低富与贫。且饶帝子共王孙,须去繁华锉锐分。
神仙者,大慈大悲,度己度人,岂不愿将至道告人乎?若不将至道告人,是有秘天宝,必非神仙。盖神仙不择人而教,高低贫富,帝子王孙,一等视之,总要能去繁华,能锉锐气方肯告之。若繁华不去,贪图名利,锐气不锉,争胜好强,饶是帝子王孙,亦不告也。
嗔不除,态不改,堕入轮回生死海。堆金积玉满山川,神仙冷笑应不睬。
嗔者,一切执着烦恼是也。态者,诸般妄想贪图是也。修真之道,首要除嗔改态。嗔除而心气平,态改而情缘空。去假求真,以性命为重,即能遇真师,出轮回,脱生死。若嗔不除,态不改,已堕轮回生死之海。既欲腰缠十万贯,又欲骑鹤上扬州,虽神仙对面,应必冷笑不睬矣。
名非贵,道极尊,圣圣贤贤显子孙。腰金跨玉骑骄马,瞥见如同隙里尘。
世人不肯入至道者,不为利必为名,以其为名能以取贵也也。殊不知名非贵,道极尊。大道成后,为圣为贤,接引方来,代代相传,子子孙孙,皆为圣为贤,其显贵无比,彼尘世腰金跨玉骑骄马,一身之荣贵,如同隙里之尘,虚而不实,何足贵哉!
隙里尘,石中火,何在留心为久计。苦苦煎熬唤不回,夺利争名如鼎沸。
人生在世,如隙里之尘,石中之火,最不久长,而人皆以假为真,苦苦煎熬,夺利争名,如鼎水滚沸不休,何哉?
如鼎沸,永沉沦,失道迷真业所根。有人平却心头棘,便把天机说与君。
夺利争名,损人利己,沉沦苦海,失道迷真,忘其本来面目,业根种深,所谓“世事万般将不去,临行惟有业随身”。若有人看破世事,平却心头棘茨,般般放下,以性命为一大事,祖师必然提携,祖师云:“若人平却心头棘,便把天机说与君”,岂虚语哉!但世间无有肯平心头棘者,虽欲说天机,与谁说乎!
命要传,性要悟,入圣超凡由汝做。三清路上少人行,畜类门前争入去。
上言说与天机,是何天机?即性命之天机也。命者,先天真一之祖气性者,本来真空之祖性。真空之性,无时不在,现时就有,若悟到一无所有处,即能见真。至于先天之气,或隐或显,隐显无时,不在内,不在外,非色非空,非有非无,拟之则失,议之则非,一身上下,并无着落处,须用真师附耳低言,方能认得。且造命之道,有药物,有火候,有工程,有等等要口关隘,必须口诀一一指示,方能通彻。故曰:“命要传,性要悟”。修命者,超凡之事,修性者,入圣之事。超凡,所以脱幻身,入圣,所以脱法身。既悟得性理,又明的命理,或先修性而后修命,或先修命而后修性,则超凡入圣,随人做矣!奈何迷徒不悟性理,又不求命理,将性命二事,看为儿戏,故“三清路上少人行,畜类门前争入去”。一失人身,万劫难逢,可不悲哉!
报贤良,休慕顾,性命机关堪守护。若还缺一不芳非,执着波渣应失路。
上言知得性命之理,足以超凡入圣矣。但超凡入圣,不是空空顾幕,即便了事,须要将性命机关打开,真知确见,脚踏实地,守护修持,方能济事。若知性而不知命,或知命而不知性,性命各别,阴阳不和,生机有息,焉能芳菲成道哉!观此性命缺一,且不能芳菲成道,而况世间执相着空之辈,误认后天有形有象之波渣修为者,岂不大失正道之路乎?
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
上言性命缺一不能芳菲。何以见其不能芳菲哉?盖以“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其病者,只修祖性不修丹。丹者,阴符阳火煅炼而成,造命之事,属阳。修性之道,无阴符阳火锻炼之功,属阴。纵祖性修成,未曾在大火炉中煅炼出来,阴而不阳。不过来去分明,难免抛身入身之患,故“万劫阴灵难入圣”也。
达命宗,迷祖性,恰是鉴容无宝镜。寿同天地一愚夫,权握家财无主柄。
上段言修性,不可不修命。此段言修命,不可不修性。夫性者,所以全命之物。若达命宗,而不知修祖性,则不能至诚前知,神明远照,犹如监容而无宝镜,纵命基坚固,寿同天地,一愚夫耳。亦如空有家财,而无主柄使用也。盖命理攒簇五行,和合四象,夺天地之气数以为我有,窃阴阳之造化以为我用。炼铅制汞,铅汞凝结,则腹实而命基坚固,腹实命固,而不知抽铅添汞,虚心修性,以期超脱,不为修道之极功,故古仙名为守尸鬼,非七返九还金掖大丹之道。七返九还金液大丹,必以性命俱了,打破虚空,不生不灭,为了当也。此以金丹之始终论之,若以修命而言,亦必须修性,若不修性,命亦不凝。但修命之性,与了命后之性,大有分别耳。
性命双修元又元,海底洪波驾法船。生擒活捉蛟龙首,始知匠手不虚传。
上言修性不修命,不能成道,修命不修性,亦不能成道,若欲成道,非性命双修不可。修命之学,以术延命,复先天化后天,长生之道,固元矣;修性之学,以道全角,破虚空超三界,无生之道,亦元矣。性命双修,道法两用,内外相济,既得长生,又能无生,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了命了性,不生不灭,元之又元矣。其所以元者,盖性命双修之道,在海底洪波中驾法船,于蛟龙深潭里探明珠,杀内求生,害中有恩,能修无量寿身,能成金刚不坏。得其真者,纵横逆顺没遮拦,静则无为动是色。匠手高强,亦如飘蓬行舟,左之右之,无不宜之。彼一切旁门外道,不知性命为何物,专在一身上下百般做作者,岂晓有此匠手之真传乎?
神室八法
神室八法序
古仙云:道本无为而法有作。则是道为体,法为用,体用俱备,性命双修,循序渐进,未有不能入于圣贤堂奥者也。余自遇龛谷、仙留之后,知性命必用法以修之,阴阳必用法以调之,造化必用法以夺之,四象必用法以合之,五行必用法以攒之,有为无为各有法则,毫发之差,千里之失。可叹世之修真者,不识邪正,入于旁门,每多碌碌一生,到老无成。余不敢自私,尽其生平所得,别立神室八法,以结知间,虽其言平淡,而其理精微,至于材物大小,尺寸长短,攒簇规矩,无不俱备,特以修道,即所以修神室,神室完全,大道成就,永无渗漏,脱灾免祸,入于安然自在之境矣。若有知间之士,于中寻出个勇猛精进,采取真材实料,依法修造,完成神室,安身立命,作宇宙一个无事闲人,此余之有愿也。
时大清嘉庆三年岁次戊午中秋节素朴散人自叙于栖云山洗心亭中
刚
刚之一法,乃神室之梁柱。梁柱之为物,刚强不屈,无偏无倚,端正平直,不动不摇,所任最重,其责最大,神室斜正好歹,皆在于此。故梁柱稳当坚固,神室永远常存。孔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则是欲为碍道之物,刚为行道之本。夫刚者,强也,健也,果断也,壮盛也,锐气也,利器也。善用其刚者,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如孟夫子然,昔孟夫子善养浩然之气,四十不动心者,能刚也;如仲夫子然,昔仲夫子人告之以有过则喜,有闻斯行,惟恐有闻,后遇卫难,死必正冠者,能刚也。其次关夫子、岳武穆、雷万春、铁铉、方孝孺等,忠心不改,临难不屈,无非刚气致之,虽死如生,特可死者幻身,而正气不死。修道者若能以性命为一大事,看破尘缘,一刀两段,万有皆空,脱然离俗,不在衣食上留心,不于火坑中打闹,干魔百障,顺其自然,生死存亡,任凭天断,立大丈夫之品行,抱铁罗汉之志念,具此一点刚气,有始有终,愈久愈力,则攸往攸利。昔抱朴子闻道二十年,家无积蓄,不能成道,志念愈坚;纯阳遇正阳之后,经历十试,毫无更变;丘祖欲心不退,净身三次,睡魔不灭,磻溪六年;三丰为道忘躯,衣破鞋穿,愈老愈力,七十逢师。以上诸公,皆从艰难苦处来,一日苦尽甜来,因缘得遇,大道即成。盖刚气不立,四大无力,全身放下,逡畏不前,锐气散尽,六贼搬弄,三尸张狂,主意不定.狐疑不决,又怕饿着,又怕冻着,又怕修道不成,误了现在,又怕魔障来侵,苦楚难受,又怕缘法不兴,行道阻滞。噫!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而况性命大事乎?故修道者欲修神室,先立刚气,欲立刚气,先去其欲,欲去刚立,神室梁柱稳妥,根本坚固,大道有望。何为刚?斩断恩爱、挖除尘根是刚,不怕魔难是刚,整顿精神、勇猛前进是刚,废寝忘餐、是非立断是刚,一心无二、经久不易是刚,和而不同、群而不党是刚,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是刚,人贪爱的不爱、人难受的能受是刚,内外如一、工夫不歇是则。如此立刚,一往直前,不到极乐之地,不肯休歇,何患性不了、命不立耶?
柔
柔之—法,乃神室之木料。木料之为物,其性顺金,可曲可直,可方可圆,随材而用,大以大用,小以小用,无处不宜,锯也受的,斫也受的,刻也受的,打也受的。欲修神室,先办木料,木料周全,从此修为,应手而成。《玉枢经》曰:夫道者,以城而入,以柔而用。《参同契》曰:弱者道之验,柔者道之强。则是柔弱为进道之首务也明矣。夫人自有生以后,秉血气之性,染积习之偏,争胜好强,以苦为乐,日在名利之场,夜入酒色之境,贪嗔痴爱,般般俱全,喜怒哀乐,样样皆有,以假为真,以虚为实,不知回头,罟攫陷阱,无处不入。怎晓得石崇富贵,草上之霜,韩信功勋,镜中之花,到不如范蠡归湖,勇于自退,留侯入山,早已知几,此柔道之所以贵也。夫柔之为义,顺也,弱也,克己也,自屈也,自退也,自卑也,无我也,有人也,无妄也,淳朴也,老实也。善用其柔者,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较,修天爵,轻人爵,求法财,远世财,不与世争,如鲍倩然,如抱朴子然,如许旌阳然,如淮南子然,如徐从事然,如正阳翁然,如重阳子然。以上诸真,皆显宦中人,一时有悟,即便脱然远去,自顾性命,受尽无数苦楚,终得成道,是皆能用柔者也。如毘陵师然,毘陵师受杏林之传,弃憎复俗,和光于通邑大都,隐于张环如家,潜修暗炼,不露圭角,能用柔也。如郝太古然,太古因马刘斥责之后,居赵州桥,人欺不知,水涨不晓,数年成道,能用柔也。柔之—字,所关非小,所用最大。修道者若能知其世事皆假,此身亦虚,不于大火坑中着意,乃于无色界里留心,屈己求人,诚叩真诀,认定当年原本,化去血性浊气,为功日增,为道日减,减之又减,以至于无性命可了。盖柔为顺道、顺时、顺理,渐次用功,即能上达,所谓后其身而身先者也。若不能柔顺,磕着撞着,无明火发,不能自遏,三宝受伤,全身失陷,神室木料为大火焚化,一无所有,终归空亡,岂能完成大道哉!老子云: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果能柔如婴儿,则万缘皆空,知雄守雌,知白守黑,木料周全,动工造作,神室有望。何为柔?有打我者顺受,有骂我者笑迎,疾病不管,是非不入,礼下于人,傲气俱除,习气渐化,时时省察己过,处处检点面目,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素位而行,不愿乎外,一切人情世事,付于不知,诸般邪思妄想,扫去无迹。普有仙人,卸去两腿,高挂壁间,等闲不安于身,久坐不动者,即此意。如是用柔,低头作事,不矜奇,不求异,不妄诞,不自恃,抱元守一,行动如处子,举止若死人,忘物忘形,意冷心灰,日日自有进益处。
诚
诚之一法,乃神室之基址。基址之为物,坚实敦厚,无物不载,神室成败,皆在于此,此乃造神室之第一要着。故基址筑就,平正稳当,永无坎陷崩塌之患。夫人性相近,而习相远,天真丧尽,私欲纷纷,内之所有者,邪思妄想,外之所处者,火坑刀山,即有一二自惜性命者,亦不在根本上打点,只于枝叶上搜求,隔靴搔痒,望梅止渴,空费功力,临死方侮。盖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不离之道,贵乎城,能诚则大道可学,大道可知,大道可成。不诚则心不纯,心不纯则疑惑生,疑惑生则妄念起,妄念起则脚根不实,一行一步,入于虚假,一举一动,俱是烦恼,隔绝大道,闭塞灵窟,而欲明道,不愈远乎?夫诚者,醇厚也,专一也,老实也,无欺也,不隐也,不瞒也。善用其诚者,返朴归醇,黜聪毁智,主意一定,始终无二。普赵真人奉师命出外,遇色不迷,见虎不惊,悬崖取桃,陡壁舍身,卒感祖天师传授心印;丘祖因自己福缘浅薄,狠力下功,饥饿不怕,生死不惧,感得空中神人报信。如二真者,皆能城者也。诚之一字,乃修道始终不离之物,如其可离,则何由而成神空?何由而全性命?何为诚?安危不计,一心向前,出言无伪诈,行事不怪异,随地而安,遇境而就,到安乐处不喜,逢困难时不忧,择善固执,顺守其正,至死抱道,永无变迁,有过即改,遇善即行。如是用诚,纤尘不生,万物难移,内念不出,外念不入,三尸遁迹,六贼灭踪,神室基址成矣。从此造修大业,无不随心应手。故修道者必脚踏实地,下死工夫,换却生平心肠,钻破混沌,取出宝杖,处处归真,事事守正,以本分为要,以老实为先,性命之外,别无所知,道德之外,余无所晓,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诚之一法,岂小补云哉!
信
信之一法,乃神室之椽瓦。椽瓦之为物,攒簇一气,遮蔽上下,护持全室。椽瓦周密,外挡邪风,内蓄和气,神室得以坚久不败。至圣云: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道祖云: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同易》中孚卦辞曰:中孚,豚鱼吉。观此则知信为人生之根本,神室之要着。信若不立,四象不合,五行不和,两仪各别,三宝俱漏,大业废矣。昔吕祖一梦而入大道者,信也;丹阳悟死而脱尘情者,信也;神光断臂求法者,信也。得此一信而成道,失此一信而败道。信之得失,道之成败关之,故修道者以信为本。何为信?忠孝廉耻,俱尽其道,仁义礼智,各得其宜,是非不杂,邪正分明,初念不改,正念常存,应事接物,不逐风扬波,日用夜作,不昧性迷心,对景忘情,在尘出尘,遇境不迁,住世离世,宜缓则缓,宜急则急,宜后则后,宜先则先,宜进则进,宜退则退,宜放则放,宜收则收,彼我如一,身心不二,至鸿蒙一气不散,太极圆满无亏,采药物于不动之中,行火候于无为之内,假中求真,真中去假,无非一信而运用。夫信者,中孚也,无惑也,不易也,见真也,有主也。大道始末,以信为归结,酒色财气,皆以信验,喜怒哀乐,皆以信正,视听言动,皆以信印,品行高低,皆以信分,有无邪正,皆以信别,五行四象,皆以信攒。知此者,希贤希圣;迷此者,为人为鬼。故至圣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轭,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信与不信,性命生死即于此分,吉凶悔吝即于此别,可不畏乎?修行者若得其信之一法,则神室严密,永无渗漏之患,可以长生不死矣。但这个关棙子,说时易,知时难,行时更难。盖信之为义最深,为理最妙,非寻常言语之信,乃大道之信,乃天宝之信,知得此信,则天宝顺手可得,其它皆余事耳。奈何学人多无信心,何哉?
和
和之一法,乃神室之门户。门户之为物,光明通透,绝无遮碍,出入随便,开阖有时,防外谨内,门户一立,神室成就。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中庸》曰: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盖不和不足以为礼,不和不可以为达道。和之义,无大小,无内外,无边岸,无形色。天得之而四时顺,地得之而万物生,人得之而性命凝,所谓达道者,诚不虚也。夫和者,通也,顺也,悦也,从容也,徐缓也。欲成神室,非和不可。昔达摩观见东土神州,有大乘气象,入于中国,以了大事,行和也;惠能不思善,不思恶,犹未为的,后隐于四会猎人之中,以了大事,行和也;至于河上公隐于园圃之中,缘督子隐于商贾之内,王十八隐于仆人之列,是皆混俗和光,依世间法修出世间者也。故善用和者,不惊俗,不骇众,不固执,不偏僻,随方就圆,内刚外柔,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潜修密炼,人莫能识。若夫有己无人,行为执着,不失之太过,即失之不及,欲其窃造化,合阴阳,无中生有,有中生无,造成神室,永为无漏金屋,难矣。何为和?礼下于人、谦恭自小,心平性柔,暴躁全无,忿怒不生,大而能小,强而能弱,无人我寿者之相。无贵贱贫富之分,化气质之性,消嫉妒之心,言行相顾,动静随时,无好恶,无无明,无怪诞,无伪诈,和处极多,只在机活神圆,因物付物耳。吾劝同志者,速将人我山放倒,急把龙虎穴冲开,将已往高傲欺心,滞气血性,小见偏识,与夫一切不平不顺、不中不正等事,一笔勾消,另换出个和平性情。温柔姿格。神明默运,以求先天至真之药,点化后天至浊之阴,自然有无一气,动静自如,还我本来良知良能之面目,登于圣人之基矣。噫!谦受益,满招愆,学者可不自勉哉!
静
静之一法,乃神室之墙壁。墙壁之为物,根本端正,高低相称,无缝无隙,所以稳定粱柱,坚固上下,墙壁一起,神室有象。老子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又云: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可知修道者不到至清至静之地,而天心不复,神室不成。盖虚极则静,静极则动,动静之间,有天心现之。天心者,天地之心也。天地之心复,即天地悉皆归,苟不到静极之时而不能也。夫静者,定也,寂也,不动也,内安也,无念也,无欲也。无念无欲,安静不动,宥密洁净,邪风不入,尘埃不生。神室墙壁紧密,而材木长久如新,永远不坏。故善用其静者,得意处不喜,失意处不忧,专心致志,对景忘情,不动不摇,如明镜止水。夫人之灵窍,自先天失散而后,为私欲所蔽,为尘情所挠,终日碌碌,无有片刻宁静,心不宁静,妄念纷纷,所作所为,皆是以若为乐,以假为真,真假不分,大道怎成?修道者欲修神室,先须习静,果到静地,神室易成。静者非顽空寂灭之学,亦非参禅打坐忘物忘形之说,乃常应常静,身在事中,心在事外之意。真静者,一意不诚,一念不起,言不苟造,身不妄动,事前不想,事后不计,人短不如,己长不觉,时时顾道,处处返照,不以饥渴害心,不以衣食败道,生死顺命,人我无别;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境遇不昧,幽明不欺,妄念去而真念生,道心现而人心灭,是谓真静。真静之静,本于太极,不为造化所移,神室四面如铁桶相似,风寒暑湿不得而入,虎狼[凹/儿]豹不得而进矣。吾劝修道者,速将活络心肠放下,急把娘生面目拿出,主心一定,止于至善,净倮倮,赤洒洒,作世间无事闲人,开道中正法眼藏,其受用无穷。
虚
虚之一法,乃神宝之堂中。堂中之为物,主乎空阔洁净,尘埃扫尽,杂物不留,所以供设宝珍,迎待佳宾者也。《悟真》云:道自虚无生一气,便从一气产明阳,阴阳再合成三体,三体重生万物昌。又古仙云: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特以虚者实之基,实者虚之验。盖道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本至无也。至无则为至虚,然至虚则无物不包,无物不容,故神室以虚中为要。虚中则阴阳顺序,精神圆满,一气浑然,无内外,无左右,无前后,无上下,而在恍惚杳冥中矣。夫虚者,空也,无也,宽也,无形也,无色也。道至空虚,无形无色,四象五行,三元八卦,混而合一,浑沦太极,神室圆成矣。故善用其虚者,俯视一切,量同天地,心如太虚,以身为桎梏,以形为赘疣,以四大为灰土,以六门为孔窍,以富贵如浮云,以名利如霜露,以世事如梦幻,以情欲为寇仇。盖有所志者在,而不为假物所惑也。夫人自有生以后,积习之气,填满胸中,无一物不有,无一事不存,将本来珍宝,抛丢于外,性无所寄,命无所赖,性乱命摇,与道日远,不特神室有伤,而且幻身亦败。是以保全神室之道,以虚中为主。何为虚?却除杂念,变化气质,挖去历劫轮回种了,看破一切恩爱牵缠,一切假事不留,一概外物不受,万法归空,四大放下,无眼耳鼻舌身意,无声色香味触法,无恐怖烦恼,无好恶爱憎,无谄无骄,无矜无诈,无狂无妄,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不爱一物,不纳微尘,有无不立,身心无累。修道者果能如是,神室堂奥,开阔明净,无一毫滓质,与太虚同体,自然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浑沦不散,水火不期济而自济,金木不期并而自并,大道可成。吾劝修道者,诸缘须空,一尘莫染,欲实其腹,先虚其心,欲生其白,先虚其室,从一切不着不住处留神下脚,不伯不到深造自得之地。
灵
灵之一法,乃神室之主人。有室无人,久必渗漏,神室枉然。王冲熙先生日:一灵妙有,法界圆通。紫阳真人之谓欤?昔紫阳得海蟾之传,真知灼见,随机应变,和光同尘,纵横自在,无拘无束,所以成道大异他人,为南宗初祖。盖修真之道,能灵则圆通无碍,不灵则固执着空。固执必不通,不通不失之太过,即失之不及,太过不及,失其中正之道,又安能得药物于恍惚杳冥之间,行火候于无为自然之内?必至进退失节,急缓失度,老嫩失时,阴阳乖戾,去道远矣。何谓灵?先发制人之谓灵,义不及宾之谓灵,追摄先天之谓灵,夬决后天之谓灵,调和性情、外圆内方之谓灵,被褐怀玉、心死神活之谓灵,静观密察、炼己待时之谓灵,窃夺造化、从无守有之谓灵,不欺不瞒之谓灵,常应常静之谓灵,虎不伤人之谓灵,龙不起雾之谓灵。修道者具此一法,可以动,可以静,可以刚,可以柔,诚信得中,和静得正,性命得了,神室有主,永久不坏,大道成矣。吾劝同道者,回光返照,敲竹鼓琴,十二时中,莫要昧了自已,还须检点当前,磕着撞着,自醒自悟,如空谷焉,呼之即应,如金钟焉,击之即鸣,如宝镜焉。照之即见,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耳。此法无火无候也,无药物斤两也,无次第工程,一直行去,工夫不缺,了命了性,可以于理决之矣。虽然,真灵岂易知哉!亦岂易行哉!不易知者,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得。有心求之,则着于有,无心求之,则着于无。不易行者,非勉强而为,非顺事而作,勉强而为,则真者不真,顺事而作,则灵者不灵。是在有无不拘,逆顺并用,机活神圆,灵之一法得矣。但恐人不认真,弃正入邪,不落于中下二乘,即归于执相服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可不叹诸。
通 关 文
色欲关 恩爱关 荣贵关 财利关 穷困关 色身关 傲气关 嫉妒关 暴燥关 口舌关
嗔恨关 人我关 冷热关 懒惰关 才智关 任性关 患难关 诡诈关 猜议关 悬虚关
妄想关 生死关 自满关 畏难关 轻慢关 懦弱关 不久关 暴弃关 累债关 高大关
妆饰关 假知关 阴恶关 贪酒关 怕苦关 不信关 无主关 速效关 粗心关 虚度关
退志关 夸扬关 幻景关 耻辱关 因果关 书魔关 着空关 执相关 闺丹关 炉火关
通关文序
修真大道,窃阴阳,夺造化,了性命,脱生死,为超凡入圣,成仙作祖之大事,非尘世一切草霜水泡,忽有忽无,虚而不实之小事可比。奈何天下道人管窥蠡测,以大事为小事,以小事为大事,重其假而轻其真。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所以古人谓学道者如牛毛,成道者如麟角。吾曰:今人学道者如牛毛,闻道者如麟角。何言之?古人闻道者多,而成道者少;今人学道者多,而闻道者少。今人学道之数,倍于古人学道之数;今人闻道之数,少于古人成道之数。以致今人学道者如牛毛,而闻道者如麟角矣。原其故,皆因学人一身偏病,满腔邪气,所以感不动师友。以故空过岁月,枉劳跋涉[]怀。因将所得于师者,尽发泄于阐真、会要、直指、会心、原旨、指南、悟道、破疑等书之内,以结知音,吾愿足矣。然犹恐学者舍近求远,不知先尽自己之事,而即妄想他人之事,因着通关文一书,为学者助一炬之明。先学个无病好人,自卑登高,由近达远,庶乎明师得遇,良友得逢,大道可闻。书内节目虽小,关事甚大,言辞虽鄙,益人甚多。虽曰通关,而性命修持之功,无由此步,见者甚勿以节鄙言而弃之。若[]上智高明之士,原自大路开通,一遇明师,不难得真,通关之功,无所用之也。
嘉庆十七年岁次壬申冬至日
素朴散人自序
色欲关
吕祖云:二八佳人体似酥,腰中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邱祖云:从正修持须谨慎,扫除色欲自归真。又云:割断丝萝干金海,打开玉锁出樊笼。此皆祖师大慈大悲,教人去色欲而趋生路也。夫色欲一事,为人生要命第一大关口,最恶最毒。何以知其为要命关口?凡人一见美色,魂飞魄散,淫心即动。淫心一动,欲火即起,气散神移。形虽未交,而元精暗中已泄,性已昧,命已摇。而况在色场中,日夜贪欢,以苦为乐,以害为快。有日油涸灯灭,髓竭人亡,虽欲不死,岂能之乎?故修道者,戒色欲为第一着。但色欲最不易除,亦所难防。人自无始劫以来,从色道中而生,从色道中而死,生生死死,大半是色魔作殃。色魔有动这于天者,有出之于人者。动之于天者,是历劫根尘,发于不知不觉之中,起于无思无虑之时;出之于人者,见色而情生,遇境而神驰。古今多少英雄豪杰,诸般大险大难境遇,能以过去得,独于色魔一关,皆被挡住。四大无力,不能挣扎跳出。若非金刚铁汉,丈夫烈士,摆不开,丢不下。修道者,须知的色魔是讨命阎王,务必很力剿除。即美如西施,姣若杨妃,犹如臭皮囊。视之不动不摇,不迷不昧,遇如不遇,见如不见,时时防备,刻刻返照,不使有毫发欲念,潜生于方寸之中。亦如农夫务田除草,渐生渐除。宿根除尽,不容异日复生。果若除尽色根,自然灵苗发生。何以知其除尽?果若真实色根除尽,虽遇美色,不知其为美,虽见女子,不知其是女子。若见美色女子,犹知是美色女子,纵能当场强制,不动欲念,尚有宿根未拔干净,日久难免潜生。世间顽空守静之辈,人前夸口,自谓已绝欲念,每每梦中泄精,无法可制。自己吃了昧心食,欺己欺人。殊不知我不生欲,却有生欲者在内,窝藏欲念,岂是容易而绝?特以有根尘未尽也。然虽不易尽,必要狠力勇猛,下一番死功夫。不能除而勉强除,不能去而勉强去,功深日久,终有除去之时。若色根拔尽,则色身坚固,而法身易修。其余关口,皆易为力。若身根不能拔尽,这一关口过不去,则一切关口,俱不能过去也。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色欲关口打通,畏色如畏虎,防欲如防蝎,外而对景忘情,内而欲念不生。防危虑险,保养精神,学道有望。不但出家者当如是,即在家者,虽绪人伦、延后代,亦宜寡欲色。能寡色欲,精壮气足,后天充实,足以却病延年,且能广种子嗣。昔黄帝文王多子,皆是寡欲之效。不论在家出家,俱当以戒色欲为首着。否则色欲之心未去尽,妄相明道,难矣。
恩爱关
悟真云:人生虽有百年期,夭寿穷通莫预知。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内已眠尸。妻财抛下非君有,罪孽将行难自欺。大药不求争遇,遇之不炼是愚痴。又云:为道须要猛烈,无情心刚似铁。直饶男女妻妾,更与他人何别。此皆教人看淡世事恩爱,急修性命也。人生在世,万般皆假,惟有性命是真。举世之人认假为真,将性命二字置于度外,恩爱牵绊,为衣为食。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昼夜奔忙,千谋百计,损人利己,贪图无厌。水火刀兵之处也去,虎狼烟瘴之处也去,生死不顾,存亡不管,碌碌一生,无有休歇,为子女作长久计,及至精神耗散,气血衰败,大病例临身,卧床不起。虽有孝子贤孙,替不得患难,姣妻爱妾,代不的苦楚。生平恩爱,到此一无所恃。三寸气断,一灵不返。彼是谁而我是谁,言念及此,生平恩爱,有何实济?既无实济,则知恩爱为人生之大苦,须要早早看破。欲要看破,须先将此恩爱利害,暗中尝探一番。尝探来,尝探去,尝探出甜中有苦,恩中有害,是实实知的恩爱是假事,晓的恩爱是多事,自然不在泥滩上着脚,火坑中安身。别有个主见在内,而不为恩爱所牵扯矣。果能尝探出恩爱中苦味,欲出世,则大解大脱,得以修持性命而无拘无束。即住世,亦明明朗朗,物来顺应,可无伤无损。盖悟的恩爱是苦,即能逢场作戏,自由自专,不受恩爱之害矣。然父子兄弟夫妇既聚会在一本戏中,为父者亦必出为父的道理,为子者亦必做出为子的道理,为兄者亦必做出为兄的道理,为弟者亦必做出为弟的道理,为夫者亦必做出为夫的道理,为妇者亦必做出为妇的道理。当知各尽道理,自己本分中应当如是,但不过心中明白是逢场作戏,大家合伙,将这一本戏顺顺序序作个完结,彼此了事也。如是应去,既不伤天伦,又不昧本性,便是在家出家,在尘出尘,有多少便宜快活处。昔厐居士、传大士、葛仙翁、许真君、张天师、三茅真君,皆是在家出家,而能大成其道者。此住家者当如是。若是出家者,除事亲养生送死而外,其余恩爱,必须一刀两段,脱卸绳索,绝不可有一毫沾染牵挂。稍有一毫沾染牵挂,便坏大事。不但不能修道,而且不能明道。特以心中有恩爱二字搅扰。既有恩爱搅扰,便是看不开恩爱。看不开恩爱,便被恩爱关口挡住,如何奔得前程?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恩爱关口打通,无牵无挂扯,脱脱洒洒,一心学道,自有进益。否则,恩爱舍不的,常挂心胸,妄想明道,难矣。
荣贵关
道德经曰: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至圣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悟真曰:不求大道出迷途,纵负贤才岂丈夫。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只贪利禄求荣显,不顾形容暗瘁枯。试问堆金如岱岳,无常买的不来无?邱祖曰:心安不说三公位,性定强如十里城。此皆教人以道义为重,而不可贪恋荣贵也。夫荣贵,有天爵之荣贵,有人爵之荣贵。天爵者,道德仁义是也;人爵者,功名禄位是也。求人爵者,读书苦攻,十年寒窗,日夜用功,废寝忘食,不知费尽多少心思,耗了多少精神,方得功名到手。虽得功名,而大小又不可必。或有发秀而不能发科者,或有发科而不能会进者,或有会进而不能登仕者,或有登仕而得失存亡又不可保者。如此艰难,耗散精神,消化气血,以真换假,图此虚名,荣在何处,贵在何处?更有功名未得而伤痨早发,痰喘气促,行动艰难,性命莫保,岂不可伤可叹!其所谓荣贵者,不过所坐者轿,所乘者马,所衣者纱罗绸缎,所食者羔羊海味。徒以装身体,充口腹,耀人耳目。究之身心大伤,受福无几,大限即到,临时荣贵莫持,与无荣贵者同一泯灭,何贵乎荣贵?修天爵者,饱仁义而味道德,敛浮华而就朴实,蓄精神而养正气,尊德性而道学问。不肯以真换假,不肯以苦为乐,自尊自贵,自足自满,宠辱不到,咎誉难加,造化不能拘,阴阳不能移,吉凶不能近,完成本来干无面目,天地喜悦,鬼神尊服,方且披天衣,食天禄,享天寿,其荣贵永久长存,较之尘世霜露之荣贵,何啻云泥之异。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尘世虚假荣贵关口打通,好作出世真正荣贵事业。打通尘世荣贵关口,不是教避荣贵,是要于荣贵境遇处,做出不贪荣贵的实落功夫。或处荣贵而恃荣贵,或居荣贵而贪荣贵,或出荣贵而不忘荣贵,或见荣贵而知是荣贵,或遇荣贵而谄媚荣贵,皆是不曾打通关口。若实实悟的荣贵能乱人之性,荣贵能迷人之心,荣贵能骄人之气,荣贵能败人之德,荣贵能纵人之恶,荣贵能伤人之身,荣贵能送人之命,荣贵是大苦,荣贵是火坑,荣贵是泥涂,方是打通关口。可以入乎荣贵之中,而不为荣贵所伤矣。昔人亦有在荣贵场中成道者,如鲍倩、淮南子、东方朔、许旌阳、梅真人、葛仙翁、抱朴子、罗状元,俱是大隐居朝,成就大事。盖缘早已看的开,识的透,故在大火里栽莲,泥水中抛船,借世法而修道法,显晦逆顺,人莫能测,非贪荣贵也。不但出世者要看破荣贵,即入世者能看破荣贵,自然别有个主见。得志则忠君爱民,尽心竭力,做出一番经纶大事。绝不与虚位素食者相同。不得志则独善其身,修道立德,品行高超。亦不与庸愚混世者相等。昔伊尹相汤,非图荣贵,盖欲以斯道觉斯民也。孔子周游列国,孟子游食诸侯,岂是求荣贵?盖欲行其道以求世也。至于周程张朱,皆是不贪荣贵,可仕则仕,可止则止。自古大圣大贤,皆是以道为重,不在荣贵上着意也。世间胡涂学人看不破荣贵,或居荣贵又舍不的荣贵,或自不荣贵而羡慕荣贵,或结交势力之家而谋利,或来往公候之门以为荣。既贪荣贵,又想修道。迷迷昏昏,邪思乱想,捉东捞西。无怪乎碌碌一世,到老无成。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世路荣贵关口打通,处荣贵者忘其荣贵,无荣贵者莫羡荣贵。以明道为贵,以成道为荣贵,庶乎志念归真,前程有望。否则凤假荣贵为真荣贵,荣贵一念结于胸怀,茅塞灵窍,妄想明道,难矣。www.taoismcn.com
财利关
至圣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老祖云:不贵难得之货。又云: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吕祖曰:堆金积玉满山川,神仙冷笑应不采。此皆教人不可贪图财利,有坏大事也。但财有世财法财之别。世财者,金银珠玉是也;法财者,功德精诚是也。图世财者重金银而轻功德,千谋百计,明取暗窃,损人利己,轻出重入。恨不的天下之财,为我一人所有,世间之利,为我一人独得。无财不觅,无利不搜,舍身拼命而不顾,瞒心昧己而不管。有了十贯想百贯,有了百贯想千贯,有了千贯想万贯。贪心不足,至死不肯回头。殊不知大限一到,纵然富如石崇,财似万山,买不转阎王老子,避不过生死轮回。只落的罪孽随身,满载而归,分文钱不能带去。到的此时,悔之何及?更有一等迷瞪汉,只知积财,吃也舍不的,穿也舍不得,又不肯恤孤怜寡,又不知扶危救困,独为看财奴,悭贪鬼。断气在于眼前,而犹吩咐子孙如何生财,如何聚财。何人少我债,何处有我钱。呜呼!三寸气断,万有皆空,此身亦不属我,何况于财,岂不愚哉?积法财者,重功德而轻金银,俯视一切,万缘不起。积功累行,苦己益人,广行方便,以性命为珠宝,以仁义为金玉,以惜气养神为货利,以存诚保真为富有,以清净无为为家业。至于尘世金银财宝,犹如石土视之。盖以所求者,先天之真宝,而尘世一切假宝,何足恋之。学道者若有些儿贪财谋利之心,便碍大道。虽修行人,此身未离尘世,不能全废世财,亦当见利思义,随其自然,不得分外贪求。即遇自然之财,还当审其来历,可取方取,可弃则弃。所谓以义为利,外虽取而心未尝取,何碍于取。昔孔子周游列国,孟子游食诸候,未尝不受诸候之赆0[食*鬼] ,皆出自然,非强求也。即我长春祖师,始而粒米文钱不敢妄贪,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受人之所不能受,忍人之所不能忍,及至苦尽甜来,否极生泰,为宋金元诸帝之隆宠,有赐未尝不受。然受之而祷雨救旱,禳灾扶国,与无修造宫观,大兴教门。皆用财得当,然亦是先积法财,而后借世财立功也。世间胡涂学人,不知急求法财,而只以世财为重。哄骗十方,为衣为食,挪账累债,又一功不行,一德不积,来生与人填还。求其为人尚不可必,何敢望仙?更有一等造孽头,指东化西,拐骗善信,不做一件好事。赌博闹酒,每因几文钱,轻则口角争吵,重则打架横行。又有一等假道学,口道德而心盗0[足*庶],装模作样,俨然神仙。一见钱财,便露马脚,争论多寡,不顾廉耻。吾尝谓性命不如二百钱,诚然也。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财利关口打通,不可见利忘义,心生贪图。须知的堆金积玉,买不得生死,财多累多,利多害多。与其背道而亡,莫若守道而死,还有好处。否则利心重而道心轻,正不胜邪,妄想明道,难矣。
穷困关
至圣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中庸曰:素贫贱,行乎贫贱。孟子曰:贫贱不能移。紫阳翁曰:贫子衣中珠,本自圆明好。不会自寻求,却数他人宝。此皆教人守死善道,处穷困而不为穷困所移也。夫修真之道,与世法相反,原欲弃富贵而就贫贱,去奢华而守恬淡。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磨炼切磋,去假求真。即刀兵水火,疾病灾患,皆所不计,何论穷困?若受不的穷困,遇饥寒而生烦恼,值艰难而起无明,便是饥渴之害为心害。养其小者为小人,认假弃真,与道相隔,何时能进道岸乎?殊不知性命事大,衣食事小。重衣食而轻性命,如何修的性命?夫图衣食者,仅可养皮肉;修性命者,却能保天真。天真若失,虽身肥体壮,如豕如牛,外人形而内兽心,即生如死,岂是务道之人?昔长春真人,龙门七载,磻溪六年,常受饥饿,至死不变。太古真人赵州桥定坐,饥寒不避,生死不顾。丹阳真人弃巨富而入铁查,去饱暖而就贫淡,把茅盖顶,岩居穴处。以上诸公,受人之所不能受,苦人之所不能苦,皆从穷困中而成大道。世间胡涂学人,受不的困苦,耐不的饥寒,稍遇艰难,受些淡泊,即便自生烦恼,恨天怨地,邪思乱想,不守本分,设法编转。如此行为,穷困且不能受的,如何能在大危大险中过去的?故学人必以受的穷困为要着。若稍有惧怕厌恶之心,即此一事,便是挡路高山,害道大魔,寸步难移。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穷困关口打通,心如铁石,意若寒灰,随缘度日,饿也如此,冻也如此,即冻饿身死,也是如此。绝不以穷困小事,忘却性命大事。如此行去,一心一意,真履实践,以道为己任,未闻道者,终须闻道,已闻道者,终须成道。祖师暗里有安排,决不教冻饿坏真正学道人。否则,丰衣足食,自自在在,作事受不的一些苦难,当不的一些贫淡,妄想明道,难矣。
色身关
老祖云: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难?又云: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金刚经云:不可以身相见如来。逍遥翁云:须知诸佛法身,本性无身,而以相好壮严为身。临济禅师云:真佛无形,真性无体,真法无相。庄子云:悲夫!世之人以为养形足以存生,而养形果不足以存生,则世奚足为哉?古仙云:莫执此身云是道,此身之外有真身。自古成道仙佛,皆不重色身,而修法身也。举世之人皆认此色身为真宝,而遂爱之惜之。欲厚其生,恋恋不舍。图贵显以荣此身,积财货以养此身,噉肉饮酒以肥此身,华衣美食以饰此身。日夜谋虑,时刻打算,费尽心血,耗散精神,与鬼为邻。虽曰厚生,实是伤生。殊不知色身者,天地之委形,四大假合。一旦阳气消尽,阴气独盛,魂飞魄散,直亭一团浓胞臭肉,不过壮地而已,真在何处,实在何处?既不真实,则必是假。爱惜色身者,岂不假中又添其假乎?世间胡涂学人,妄想修真,而又不知穷真;妄想成道,而又不知辨道。不穷真,不辨道,不晓的真道是何事,迷迷昏昏,以此色身为真,怕苦着此身,怕劳着此身,怕饿着此身,怕冻着此身。暖衣美食,保爱此身,自在安稳,将养此身,一切出力好事不做,偏是要命路上无益有损之事,不惜精神,不省力气,反能做的。认假为真,以虚为实,殊不知此身内外,皆是伤生之物,并无一件益生之物。眼见好色则喜,耳闻恶声则怒,鼻嗅香气则爱,舌尝美味则思,意有所法则欲,身有所触则惧。外而六门,内而六识,内外交攻,斫丧真元。原其故,皆色身所招,若无色身,六门六识之害,从何而生?况天地间万物,凡有形者皆有坏,若爱此色身之假,而不穷性命之真,大限一到,我是谁而身是谁,身与我两不相干。吾劝真心学道者,速成将色身关口打通,莫被瞒过。视七窍为窟窿,视四肢为木节,视皮肉为脓胞,视五脏为痞块。舍此色身于度外,另寻出个无形之形,无象之象的真身,方能延的性,明的性,盖以舍的假,方能求的真;认的假,始能见的真。邪正不并立,善恶不同途也。否则识其假,便不能脱离其假;不能脱离其假,如何寻见其真?不能寻见其真,如何能修其真?若爱色身而不醒悟,妄想明道,难矣。
傲气关
易曰:君子以虚受人。又曰:谦尊而光,卑而不可踰。道德经曰: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此皆教人屈己尊人,不可有高傲自是之心也。盖学道者,先要虚心下气,自卑自小,不满不盈。只见己短,不见己长。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尊师敬友,毫无高傲浮燥之气,方能感动真师指点,良友劝勉。大凡真师良友,多不浅露圭角。果是真正有志之士,不恃才,不称能,如愚如讷,明眼者一见,暗中留心,不肯弃舍。日久试确,即便提携。若是自矜自是之辈,纵然聪明过人,学问出众,置于不问而已。世间胡涂学人,才入门户,即想成仙;方见高人,即要口诀。不思大道是何物,修持是何事,亵慢轻视,妄想走路拾宝。或学些旁门功夫,自负有道。心高气傲,予圣自雄,人前卖弄。即遇明人,不肯低头,当面错过。或有读过几卷儒书,解得几句文义,又记些丹经子书,执象泥文,自谓大彻大悟,高谈阔论,目空四海,再不聆教高明。冒然下手,混作乱做,非徒无益,而反受害。及弄得大病临身,方知自错,无法医治,后悔不及。又有一等无知文人,仗自己才学,妄猜私议,似是而非,偶遇缁黄,即以丹经考较,倘不应酬,便谓无道。即遇真师,亦不诚敬。大模大样,高坐妄谈,略无忌惮。如此之类,懈怠欺心,怎能闻的香风,近的道岸?无道者,窃阴阳,夺造化,超生死,脱轮回,为天地所宝,鬼神所秘。苟非大贤大德,真心实意之士,岂敢轻0[三点水*曳*右上加点],岂容轻听?况大道秘旨不在文字,丹经子书乃历代祖师开明理道,为后人引路,使其扩充识见,就证于师耳。非是教人执书为道也。在不通学问者,往往只听梆声,不辨是非,以盲引盲。在稍知文义者,每每胶执己见,不肯低头,将错就错。凡此,其病在于气傲自足,气傲自足便是无有真心,既无真心学道,谁肯真心指道,岂不枉劳精神,自坏大事耶?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傲气关口打通,寻访明师良友,诚敬求教,把一切自见自是自伐自矜等弊扫去,容有些子埋藏于内,作个虚心屈弱小人。未闻道者,即能闻道;已闻道者,即能成道。盖以惟小故能大,惟卑故能高,惟屈故能直,惟虚故能实也。否则,傲气满胸,目中无人,妄想明道,难矣。
嫉妒关
易曰:君子以朋友讲习。大涅盘曰:自未得度先度他。金刚经曰: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彼福德。孟子曰: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此皆言与人为善,而不可有嫉妒私心也。夫修真者,修性命也。性命二字,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不论富贵贫贱贤愚高低,谁无个性命。既人人有性命,则知大道为公共之物,人人可以明大道,人人可以作仙佛。是在信心志士自修自证耳。然修证之法,须要求明师指引,借良友资益。明师所以提整纲领,良友所以扩充识见。明师须要诚求,良友亦当尊敬。盖以良友之益,有半师之功。借彼之有知,以益我之无知;借彼之所能,以济我之不能。利益甚多,岂可轻慢。故祖师教人寻师访友也。比如同师学道,俱是同心同事,朝夕聚处,须当彼此相敬相爱。有善同劝,有过同规,患难扶持,疾病照应。如同伙求财,打0[口@力]扯船。彼不知者,借我讲说之;我不知者,求彼开明之。彼此相济,其功加倍。况同堂学道,是性命之友,道义之交,理宜亲爱和气。彼有所得,如我之得,彼有所失,如我之失。方是同学道之士。诗云: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者是也。世间胡涂学人,自无志气,朋友劝勉,反加不爱。自有过犯,朋友规戒,即起无明。不但不听,且怀嗔恨。自己不肯钻研道理,久无所知,见他人殷勤用功,能解能悟,师尊见喜,暗生嫉妒。故意搬弄是非,败人好事。不悔自己无能,反忌他人有能。绝不思学道学的何事。无学道者,所以迁善改过也。以不善而学之,欲迁于善;以有过而学之,欲改无过。今见人善而不知迁之于善,自本无过而嫉人,自致其过。居心拐杖,日学日下,学于下愚不移之地矣。更有一等不知高低之匪类,见人言道,当面齿笑;见人修行,暗中毁谤。既不通道,何必入道?即入道门,又不喜道。冠祖师之冠,服祖师之服,违祖师之言,背祖师之行。罪孽不知,因果不究,何为道人。昔地藏菩萨,愿人人成佛,后方自成佛。吕祖愿度尽世间人,方自飞升。七真同师重阳帝君,帝君登真后,邱刘谭王郝孙六人皆师事马祖,皆得马祖提携,完全大事。大抵学人,先要存大公无私,与人为善之慈心,利人利己,方有进益。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嫉妒关口打通,大同无我,只把自己攻苦磨炼,尊人之长,示己之短,低头作事,诚心前进,走过一步是一步,行的一功是一功,存圣贤之心,行圣贤之行,终久了的圣贤事业。否则,嫉妒满腔,愈学愈坏,好人且不能作,何敢望圣贤,妄想明道,难矣。
暴燥关
易曰:君子以惩忿窒欲。阴符经曰:火生于木,祸发必克。曾子曰:心有所愤嚏,则不得其正。孟子曰:持其志,无暴其气。了道歌曰:未炼还丹先炼性。此皆言其暴气燥性,有害于道,必须用心除去也。夫真正学道之士,行动如处子,养气若婴儿。以柔弱为先,以和平为本,以因物付物为应世,以饶人让人为要着。昔释迦牟尼五百劫为忍辱仙人,终得成佛。太上老君,呼我以牛,应之以牛;呼我以马,应之以马,终为道祖。长春真君曾尝人之粪,故能大成。三丰真人受尽傍人骂,故了大事。特以心慕于道,性命事大,而外来恶言恶行等等不顺境遇,尽置度外,而无识无知也。世间胡涂学人,自不思出家为何事,道巾道衣是甚人,昏昏迷迷,胡涂过日。喜人奉承,好人抬奖。只爱人顺己,自不去顺人。稍有磕撞,燥性发作。怒由此而起,忿由此而生。水火刀兵而不顾,坑井崖河而不怕,甚至以力争胜,彼此两伤,入于死地,自丧性命者有之。不仅此也,暴气燥性一发,元神出室,大火烧身,津液涸而正气散。三宝受伤,五德归空,内而丧真,外而败德,性乱命摇,未得于人,已伤其己,暴燥之为害岂小焉?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暴燥关口打通。作个有气死人,装个无心痴汉。如愚如讷,如聋如哑。人骂也如此,人打也如此,人憎嫌也如此,人毁谤也如此。心似冷灰,性如冻冰。无一些热气藏内,方是跳出暴燥关口。倘有些儿热气在内,虽外不现其形,而内实栽其根。如遇不顺之境,不平之事,未有不大发者。道德经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之所恶,故几于道。盖以能下于人者,方能上于人;能弱于人者,方能强于人。否则,暴燥不去,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只知用强,不知用弱。任性而行,随心而作。妄想明道,难矣。
口舌关
易曰:艮其辅,言有序。又曰: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至圣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老祖曰:闭其兑,塞其门,终身不勤。此皆教人谨言,而不可妄言也。盖口舌者,出纳之门户,是非之根苗。关乎人之节操,系乎人之德行。君子小人于此分,正人邪僻于此别。招祸致福、成事败事,无不于此而定。故君子议之而后言。可言方言,不可言不言。或言而益于世道人心,或言而使人迁善改过,或言而劝人去邪归正,或言而为人方便解难,或言而为人隐恶扬善,绝不妄言轻言虚言。非是闭口不言,特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立见祸福,言不可不慎也。倘言有不谨,不是伤人,便自致咎。口舌为害,其利如刀,其毒如鸩,岂小焉哉?世间胡涂学人,不知利害。以口舌之动为小可,以利便为才能,以善辩为得意。或形人之短,或夸己之长,或谎言诡语,或说是论非,或前言而后失信,或空言而行不速,或狂言而起祸端,或高谈而无实事,或白日咒诅,或巧言谗佞,或以言败事,或以言伤人。凡此皆有损无益之言。何贵于言?不如不言为妙。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口舌关口打通,口莫妄开,舌莫妄动,非礼勿言,言必以礼。修其辞而立其诚,谨于言而慎于行。绝不轻于言,言必有中。况言语者心之声,舌者心之苗。口舌之动不正,即知心田不正。心田不正,根本已坏,性已昧,命已摇,精神暗伤,妄想明道修道,难矣。
嗔恨关
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曰: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传大士曰:扫除心意地,名为净土因。无论福与智,先且驱贪嗔 。百丈禅师曰:若脏腑中都无所得,都无所求,此人诸尘不生,人我不起,是纳须弥于芥子中。不起一切贪嗔,是能吸四大海水。不受一切喜怒语言入耳中,于一切境,不惑不乱,不嗔不喜,刮削并的干净,是无事人,胜一切知解精进头陀。敲爻歌曰:嗔不除,态不改,堕入生死轮回海。此皆言嗔恨为碍道之物,必须狠力除去也。夫嗔恨二字,如蛇如蝎,最恶最毒。若结心胸,积久成蛊。伤生损命,为祸甚烈。外而损人,内而坏己,却无医可治。学人度量,必如天之廓大无边,醇厚必如地之无物不载,容纳必如海之众水朝宗。而后可试观天之廓大,无物不覆,无物不生。日月往来由他,星辰运转由他,云雾遮蔽由他,人欺瞒也由他,人尊敬也由他,人感戴也由他,人毁恨也由他,一切善恶邪正凶顽愚劣,而皆不知也。地之醇厚,无物不长,无物不载。泰岱崧华至重也能负,江河溪涧冲崩也能受,树木草石穿压也能忍,飞禽走兽嗛踏也能随,耕锄挖刨也能顺,一切欺侮残坏而皆无心也。海之容纳,众水会流,日夜不息。千年万载,不见有余。清水来入不见其清,浊水来入不见其浊。甜水来入不见其甜,苦水来入不见其苦。鱼鳖虾蟹横游也由他,0[]0[]蛟龙奔腾也由他。一了秽污臭垢等等不洁不净之物,而无不容也。学道者能如天之量、地之厚、海之宽,便是无事仙人,保生妙诀,与道相邻,大有便宜。世间胡涂学人,不知嗔恨之害事最大,或境遇不顺而生嗔,或所谋不遂而生嗔,或因物有失而生嗔,或嫉人之能而生嗔,或情性不投而生嗔,或衣食不足而生嗔,或为触犯而生恨,或记人小过而结恨,或求人不应而有恨,或人不顺己而积恨。凡此嗔恨等病,总由自己昏愚,无有真心学道而然。果是真心学道之人,决不如此。故至圣穷自厚而薄责于人。颜子犯而不校,以其无嗔无恨,所以为圣贤。举世之人,有嗔有恨,所以为凡夫。圣凡之分,只在有无之间耳。但嗔恨不但形于外者能害其事,即隐微之中,稍有丝毫烟尘不尽,亦能伤真。务须内外干干净净,如雪之白,如镜之明。应事接物,皆以无心处之。度乎神气不伤,性情和平,大道可冀。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嗔恨关口打通,学个无心道人,轻也过去,重也过去,低也过去,高也过去。因物付物,随事应事。应而不纳,过而不留,何有嗔恨害事乎?否则,生嗔生恨,阴毒暗恶凝滞方寸,真性早昧,妄想明道,难矣。
人我关
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又曰:同人于野,亨。金刚经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圣人云: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上阳子曰:速将人我山放倒,急把龙虎空冲开。此皆言修道必须无人我之见也。然欲无人,先须无我。盖一有我,则私心起。私心起,一言一行,一举一止,总要为我。即要为我,必不顾人。即不顾人,必损人利己,伤天害理,无所不为矣。原夫有生之初,不论贤愚贵贱,同一性命,同一形骸,何有彼此之分?即无彼此之分,则我如人,人亦如我,人我如一,即是天地大公无私之心,即是圣贤民胞物与之道,即是修真人我两忘之法。学者能守此心、此道、此法而行持之,便是圣贤胚胎,仙佛种子,大道可冀。世间胡涂学人,不知大公无私,物我同观之理。执着此身,以为是我。一认是我,即便有人。有我有人,即分彼此。一分彼此,轻乎人而重乎我。内于我而外于人。日谋夜算以肥己,千方百计以取人。一行一事,不肯让人,一货一利,要讨便宜。不但应事接物,处处而胜,事事好强。即至亲好友、同事同业者,亦要分出尔我。恨不得他人贵物,为我独得;世间好事,为我独成。有利处钻头探手,无利处缩肩藏身。殊不知三寸气断,万有皆空,即此身亦不属于我。到的那时,我在何处,人在何处,人我俱无。何苦在世枉用心机,强分人我,独结冤雠,岂不愚哉!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人我关口打通,必如生初无人无我的面目;必如死后无人无我的模样。视万物为一体,视天下为一家。见人有喜,如无之喜;见人有忧,如无之忧;见人有得,若我之得;见人有失,若我之失。有财者可以济困;无财者,不妨方便。处处益人,事事积德。横逆之来,付于不知;凌辱之加,置于不晓。得饶人时且饶人,宜退步处即退步。方是学人的举止,慕道真心。否则,有人我之见,彼此之分,私欲堆积,茅塞心窍,妄想明道,难矣。
冷热关
老祖云:外其身而身存。文始云:冬御风而不寒,夏御火而不热。吕祖云:求生而不生,未死先学死。此皆言其为道忘躯,而不避寒暑也。夫修道者,先要看破幻化之身,置色身于度外。死且不惧,何况冷热?故神光少林寺求法,雪拥过膝而不知。太古赵州桥冷坐,水淹将没而不晓。释迦化雪山修道,受尽多少苦楚。长春祖磻溪磨性,受尽多少饥寒。即近世白石镇梁真人,破衣垢面,长年不倒身,未曾歇息。西宁府张睡仙,水泉长卧,赤身露体,四十余年犹如一日。梭罗仙河滩磨炼,狗皮仙冰滩睡眠,仙留师黄沙下苦,皆是不避冷热,舍的色身,成的法身也。世间胡涂学人,不知香从臭出,甜向苦来。误认色身为真实,而遂爱之惜之,只图自在将养。遇冷而即想暖处,逢热而即思凉处。怕冷怕热,隔绝道念。却不思性命为人生第一件大事,岂可因冷热之小事而误性命之大事乎?果是真为性命者,即生死关口、大难境界,亦要脱脱洒洒过去。至于寒暑冷热,何足在意?虽未成道之先,色身亦不可坏。但粗衣护体,将就过去便休。不必以冷热常挂心头。遇冷时亦须受冷,逢热时亦须受热。热之冷之,与时偕行而已。与时偕行,非是不该受冷一定教受冷,不该受热一定教受热。若不该受冷而必欲受冷,不该受热而必欲受热,此有必做作,亦是固执不通,枉自受罪。何益于事?大抵怕冷怕热,虽是小节,甚碍于道。倘有些儿冷热之见,便有无限邪思妄想生出。遇冷必设法要不冷,遇热必设法要不热。认假失真,岂不误了多也?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冷热关口打通。随时将就,到处安身。冷可也,热可也,不至冻死热死便休。万不因冷热而起无明。否则,有冷热在心,心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且不得其正,妄想明道,难矣。
懒惰关
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又曰: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至圣曰: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重阳帝君曰:香从臭里出,甜向苦中来。此皆言其学人须当猛勇精进,不可懒惰偷安也。夫性命之学,为人生至大之事,又为天下至难之事。是在攻苦殷勤,志念坚固,愈久愈力,有始有终,方能进益。盖以恒久不易之大事,必赖持久不已之大功而始成。或修桥补路以益人,或施药舍茶以济急,或修庙造观以劝善,或恤老怜贫以积德,或扶危救难以解厄,或教门出力,大起尘劳;或心地下功,全抛世事;或因正理不明而日穷夜究,或因明师不遇而东访西寻,或遇灾难困苦而志气倍加。见有一善而即为,见有一恶而即去。时时勉力,刻刻用功。寸阴是惜,不使时光一些空过。自然自卑登高,由浅入深,鹤立鸡群,终得高人顾盼。世间胡涂学人,一功不立,一德不修,只图安乐,怕受辛苦。见出力之事而远避,遇行功之处而退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闲游浪荡,虚而不实。既遇明师,妄想一言半语,大彻大悟。外装老实,内藏盗心。又不肯细心穷理,又经不的陶冶磨炼。三朝二日,求诀不得,以为无缘,即便远去。更有一等造孽罪汉,不怨自己无志,反谤师尊吝啬,结雠于心,终身不释。如此行为,即无长久志气,又无学道真心。不但难上天堂,而反坠地狱。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懒惰关口打通。广积阴德,量力行功。外而利物,内而炼己。朝斯夕斯,以性命为重;念兹在兹,以身心为事。步步出力,处处向前,至死不变。终久有个出头之日,得意之时。否则,逡畏不果,懒惰打混,虚度岁月,小苦大功不能行去,至于成仙作佛,稀有之大事,怎能行的?妄想明道,超越人天,出离苦海,难矣。
才智关
易曰:劳谦,君子有终,吉。至圣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老祖曰: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此皆言有才不使,有智不用,方能成其才,全其智。何为才?聪明技巧是也;何为智?谋虑变通是也。才者,世人之所珍重者也。特以功名非才智不能成,财货非才智不能得,应世接物皆以才智为先。然究其实,人人俱被才智丧其生,但人未之深思耳。盖用才智以求名利,日夜劳心,为名利所迷。只知进而不知退,只知福而不知祸。费精耗神,争强好胜,思虑过度,精液涸干,身躯衰败。甚至名利未得而性命已丧,岂不是用才用智,反被才智所害乎? 世间胡涂学人,不知才智误事最大。一举一动,仗自己小聪明,假伶俐,便在人前夸能,自谓人莫我若。若恃才而目中无人,或用智而苟图衣食,或强辨是非而欺压尊长,或妖言邪语而作孽惑众,或记几宗公案而借取迷人,或作几句诗歌而自负有道,或学些扭捏功夫而以盲引盲。甚至胶执己见,以男女为阴阳,引人作孽,而入于采取;以金丹为有形,耗人钱财,而引人烧炼。只此皆是自恃才智,误用聪明,管窥蠡测,俱是黑夜里走路径,涸井中作生活。殊不知真正慕道之士,黜聪毁智,韬明养晦。不在尘缘中出头,不于俗事中争胜。一念纯真,万有不知。寻明师,访良友,以性命为一大事。老老实实,朴朴诚诚,一切假才假智,丝毫不用矣。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才智关口打通。扫去外用之假才智,就于内用之真才智。将诸般争强好胜,师心自用,妄猜私议,无而为有,虚而为盈,等等偏病,一笔勾消。改头换面,以诚而入,以柔而用,庶乎学道有望。否则,予圣自雄,只知有己,不知有人,恃才用智,机谋诡诈。本欲向前,反落于后。妄想明道,难矣。
任性关
道德经曰: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古经云:执着之者,不明道德。孟子曰: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诗曰:令德令色,小心翼翼。此皆教人顺情顺理而行事,不可任性固执也。夫人有生以后,秉其后天气质之性,贤愚善恶清浊强弱,彼此不同。惟天纵之圣人,本性圆明,纯白无疵。其次中下之人,各有偏病在身。实为性命之大害。虽为大害,果能自知,亦能变化气质,反愚为贤,反恶为善,反浊为清,反弱为强。是在不任其性,亲近有道之士,虚心求教。借人之高明,以破我之迷网;借人之磨砺,以去我之瑕疵。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渐习渐高,渐学渐好。虽愚必明,虽柔必强。何愁道之不明,修之不成乎?世间胡涂学人,不知任性之害。既要学道,而又纵性,不肯学好;既想学道,而又任性,不重其道。或师尊指教而阳奉阴违;或朋友规过而面是心非;或与人同事而予圣有雄;或与人同居而争强好胜;或依自己学问而形人之短;或恃自己聪明而笑人之愚;或出言吐语而不肯让人;或磕着撞着而便生烦恼;或欺大压小而不能和众;或度量曲狭而不能容物。凡此皆任性之弊。不但外而取人嫌恶,而且内则自种阴毒。生平偏病,一件不去;自带愚气,一些不减。自以为是,不肯认错。以是学道,纵老君对面,释迦同居,何益于事。果是丈夫,一心在道。静坐常思己过,闲谈不论人非。事事谨慎,步步点检,顺人顺理,随方就圆,毋固毋我。以退步为进步,以不强为大强。焉有不深造而自得者?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任性关口打通。低头行事,柔弱安身。把已往一切固执偏病,自见自是条款,渐渐革去。学个无性道人,装个愚痴聋哑呆汉,常在切身大事上留心。日久必有所得。否则,一味任性,刚而不柔,过而不改,虽在道门一世,妄想闻道难矣。
患难关
易曰:困而不失其所,亨。其惟君子乎?中庸曰:素患难,行乎患难。长春真人曰:病即教他病,死即教他死。至死一着,抱道而亡。此皆言不可因患难而变其初志也。夫道者包罗天地,窃夺造化,出死入生,超凡入圣,作佛作仙。非有大勇大力,顶天立地之铁汉,脱尘超俗之金刚,知不的,载不起,拿不动。如何是大勇大力?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大力;恩爱不能牵,名利不能诱,是大力;忧愁恐惧,一些不起,是大力;喜怒哀乐,截然放下,是大力。困苦危难,不动不摇,是大勇;疾病灾厄,顺其自然,是大勇;饥寒冻饿,至死不变,是大勇;羞耻凌辱,不识不知,是大勇。故释迦佛遇歌利王,割身而不知;纯阳翁遇正阳祖,十试而无弊;紫清喝骂而教去而弗嗔 ;三丰衣破鞋穿而不悔;长真受人拳打而不争;长春折肋三次而不顾。以上圣贤,皆遇患难磨炼,受尽无限苦楚,所以终能闻大法,明大道,超凡入圣,成其稀有之大事也。世间胡涂学人,不知患难是修真大药,是成道炉锤。而反怕患难,避患难。或受些饥寒便生别法;或遇些疾病即起妄念;或逢些危险即思退步;或遭人凌辱即便争论。殊不知真金要在大火里炼出,荷花须从污泥中长成。非火不见金之明,非泥不见荷之净。患难何病?患难然后见人之身份高低;患难然后验人之志气真假。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患难关口打通。认定性命二字。生也是这个,死也是这个。一切大灾大难、大困大厄、大危大险,付之于天,皆以无心处之。日久自然化凶为吉,变祸为福。否则,遇患难而怕患难,心神不定,志念迁移。无患难而自致患难,小患难而变为大患难,妄想明道,难矣。
诡诈关
易曰:[?]而不荐。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玉枢经曰:以诚而入。参同契曰:孝子用心,感动皇极。上阳子曰:天或虽违,当以财宝精诚求之。此皆言其诚心用事,而不可稍有诡谲诈伪之心也。 夫学者学道,贵乎真心实意,自卑自下,方能感动真师,取信良友,受其益惠。盖我有真心,而师友即以真心待之;我有实意,而师友即以实意待之。此感彼应,一定不易之理。倘不能真心实意,反以诡谲诈伪为事,面是心非,自谓可以瞒哄高明。殊不知真师明鉴照远,一见即识真假。欺人实自欺,瞒人实自瞒。不但无益于事,而且反坏于事。诡诈奚为哉。世间胡涂学人,胡涂出家,胡涂学道。将性命视为平常之物,将学道视为平常之事。遇真师即问元关,见道朋自夸奥妙。并不知尊师之理,敬友之道。或谎言诡语而侮慢;或假意虚情而妆饰;或巧言令色,徒取人悦;或指东画西,诱人露话;或斜卧依靠而问难;或一头一饭而求诀;或对坐高谈而辨别;或稍有磨炼而怀恨;或偶遇苦事而躲避;或看经书而略观大义,一过即了;或听师言而不尝滋味,谨记话头;或外虽学道,心中又图谋别事;或既想修行,转身又缠染俗情。如此弊病,不一而足。如何感的真师指点,良友扶持?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诡诈关口打通,换出个至诚心肠。从实落处进步,万不可存丝毫诡谲之心,欺人欺己,误了前程。盖诚之一字,能以动天地,通鬼神,感人物。岂有师友而不能感动者乎?即能感动师友,则大道可冀。否则稍有虚假诡诈之念,则心不诚。心不诚,方寸中亦生大病,不但不能求真,而且反昧其真。妄想明道,难矣。
猜议关
古经云:若无师指人知的,天上神仙无住处。悟真云:饶君聪慧过颜闵,不遇真师莫强猜。又云:要知口诀通元处,须共神仙仔细论。三丰真人云:月之圆,存乎口诀;时至子,妙在心传。又云:拜明师,问方儿,下手速修犹太迟。此皆言道须师传,非可妄猜私议而知也。盖大道奥妙幽深,大则充满宇宙,小则细入毫端。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人能修之,可以夺造化,出阴阳,了性命,成仙佛,与天地同长久,与日月共光明,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非一切傍门外道可比。但是道也,有内阴阳,有外阴阳;有内五行,有外五行。有真有假,有真中之假,有假中之真;有真中之真,有假中之假。修持有火候,有次序,有有为,有无为,有始条理,有终条理,有采药,有合药,有结丹,有服丹,有结胎,有脱胎。其事多端,作法不一。苟非明师从头至尾,一一分别,细细指示,难以自知。虽以往群真,丹经子书,千方比喻,万样形容,药物火候,无不俱备。然道之元妙,作之细微,有言之而言不出,论之而论不及者。况以有形喻无形,以有象指无象。加之后世盲汉,借祖师之名,妄作妄着,毁谤圣道,紊乱仙经,真伪相杂。若依自己识见,以为有得,再不印证于高明,一入网中,终身难出。纵有聪明良材,辨的是非邪正,略有会悟,亦是有头无尾,似是而非。何能真知确见,一了百当哉? 世间胡涂学人,不知道之深浅,不晓命之轻重,以萤火之明,而欲破迷天之网。不求真师,只求于己。或看傍门伪书,记些搬弄功夫,终身持守,牢不可破,耽误一生。亦有见祖师真正经书,日夜诵读,不究其意,只认其象。见药物炉鼎之说,疑是烧炼;见男女阴阳之说,猜为闺丹;见龙虎龟蛇之说,疑是心肾肝肺;见颠倒逆运之说,猜为后升前降;见宝珠之说,疑是有象之物;见圣胎之说,猜为气血凝结;见清静之说,疑是存神定息;见有为之说,猜为做作;见无为之说,猜为空寂。如此等类,不可枚举。皆打迷猜枚,终归虚妄。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猜议关口打通。把平生自负才能伎俩除去,寻求真师,开明奥义。万不可以自己假聪明,妄议猜量,自哄自也。否则,不证于人,只求于己,不是在外搜寻,便是身内做作,妄想修道,难矣。
悬虚关
儒曰:真履实践。释曰: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道曰:勇猛精进。三教圣人皆以真心实用为贵,而不使悬虚作事也。夫修真之道,穷理尽性至命之学也。穷理者,即穷究此真也;尽性者,即尽此真也;至命者,即至此真也。穷之尽之至之既皆是真,则不可有些子之假杂于其中也明矣。若有些子之假杂于其中,则心不专,其行不力。如何钻入理窟,见的真宝。如何感动真师喜悦,指点理路。故古之圣人,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道门有三乘之法,务上乘者乃上智之人,易于会悟,一了百当,生而知,安而行也;务中乘者乃中智之人,因象会意,闻一知二,学而知,利而行也;务下乘者乃下智之人,极力研究,功深方得,困而学,勉强而行也。三乘之法,在人量力而行之。然虽分三等,俱要从实地上用功夫。若悬虚不实,略不关心,不但中下之人,终无进益,即上智,亦落于空亡。昔达摩长庐下功、少林冷坐,惠能黄梅服役、四会磨炼,邱祖龙门七载、磻溪六年,净身折肋,志气倍加。如诸圣贤,皆是真心实意作事,故能超凡入圣,了却大事。世间胡涂学人,既入道门,不知所为何事,打混过日。常在认食上打算,日在是非中出入,狐朋狗党,口说杂话,心思杂事。眼不看祖师法言,耳不听明人好话。即或诵读经书,亦是走马看花,绝不用心思搜寻深义。即或遇明师聆教,亦是秋风过耳,并不用功夫尝探滋味。更有一等口孽愚夫,以为丹经不留口诀,不屑观看。偶见明人,即欲顺手取道。取之不得,即便退步。今日求王,明日拜李,忽然学此,忽然学彼,主意不定,志念不长。何尝以性命为大事?往往在道门一世,终无所长,岂不可悲可叹。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悬虚关口打通。死心踏地,日日在性命上留心,时时在理义上着意,把一切悬虚不实行为,一一改过。先穷其理,再求其师。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笃行之。何患大道不明,性命不了乎?否则,悬虚不实,行事荒唐,虚度年华,心不专,志不致,妄想明道,难矣。
妄想关
悟真曰: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精。有无从此自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又曰:契论经歌讲至真,不将火候着于文。要知口诀通处,须共神仔细论。太虚真人曰:他人说的行不的,偏我行的说不的。此皆言道必真知实行,非空空妄想而可得也。盖道至尊至贵,极高极大,最深最幽。必须用工细辨,由浅及深,由近达远,深造自得。岂可妄想片言只语而能明,一步两步而即成者?特以至高至大之事业,还要至高至大之丈夫,而后能做。道在天地之间,人人有分,人人不能。人人有分者,人人秉阴阳五行之气而生身,身中即有阴阳五行之理,为万物之首,理气俱备,谁无个道,谁无个性命?有此道,有此性命,即可以了此道,全此性命,为圣为贤,作仙作佛。所以谓人人有分也。人人不能者,人为世情所迷,名利所惑,恩爱所牵,认假弃真,立不起志气,振不起精神,用不得功力。顺其所欲,一任识神作殃。方要向前,即便退后;方欲为善,却思作恶。所以谓人人不能也。果是丈夫,以性命为重,认真辨事,勇猛向前,终始如一,志念坚固,穷究道理,寻师访友,真履实践,走过一步是一步,行过一事了一事,昼夜匪懈,时刻用心,只尽自己之事,而不预期他人之事,积功累行,屈己尊人。至于明道成道,听其自然,随其天缘,绝不妄想。即今生无有功行,无有福分,大道难知,亦不怨天尤人,至死方休。如此存心立志,祖师暗中自有安排。 世之胡涂学人,自己身边事情未曾了的,打混过日,只图吃好的,穿好的。昼则浪荡闲游,夜则高眠稳睡。方便不行,功德不作,又不肯辩别道理,又不肯寻求明师。学些包皮话头,扭捏功夫,在一身上下做作。假充修行,妄想成仙。殊不知性命之学,有窃夺造化之功,扭转乾坤之法,必有心传,非可私猜,亦非可妄行。得其真者,持而修之,可以与天为徒,与地为配,岂是等闲而知,容易而晓?自古成真祖师,不知受尽多少苦楚,方遇真师;不知受尽多少磨炼,方能闻道;不知历过多少艰险,方能成道。岂是不做实事,空空妄想,而能知能成乎?空空妄想,只此一念,便是不能明道的孽根。道且不能明,更何可望其成?我劝真心道者,速将妄想关口打通。稳定脚根,不论学道行道,步步出力,时时用功,自然苦尽甜来。未闻道者,即能闻道,已闻道者,即能成道。否则实事不作,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妄想明道难矣。
生死关
庄子曰:古之真人不知悦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翛然而来而已矣。至圣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悟真后序曰:此道至妙至微,世人根性迷钝,执其有身而恶死悦生,卒难了悟。此皆言不论学道修道,不可有贪生怕死之心也。夫人生而有身,原是四大假合,无中生有,结此幻形。乃天地之委物,有生必有死,有成必有败,岂是真正不坏之物乎?既是有坏,则生死亦属于假。祖师教人了生死者,使其齐一生死,至于无生无死而后矣。庄子所谓摄精神而长生,忘精神而无生。然则长生之道,犹非了性了命之极功,必至忘生无生,不生不灭,方是了的生死,而出乎生死造化之外矣。盖天地能役有形,不能役无形;能役有气,不能役无气;能役有心,不能役无心。无心则无气,无气则无形。无心于生死,而生死不能累,几于道矣。 世之胡涂学人,妄想成道者,皆由怕死也。怕死即有求生之心。既有求生之心,或怕饿死,或怕冻死,或怕疾病而死,或怕夭折而死。或登大山,怕有狼虎来伤;或入茂林,怕有蟒蚺采咬;或宿古坛,怕有鬼魅来侵。贪生怕死之心,存于宥密之中,惊悸不安。形虽存而心先丧,生气之苗已败,死气之根已栽。石固不化,柴草堆胸,机谋乱出,神头鬼面,千邪百怪,纷纷扰扰,削磨精神。真者俱失,假者皆发,日损夜伤,不死岂能之乎?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生死关口打通,将生死二字,置于度外。未死先学死虽生不知生。生也由他,死也由他,饿死也由他,冻死也由他,狼虎来伤也由他,蟒蛇来咬也由他,鬼魅来侵也由他,即遇水火之灾也由他,即遭刀兵之害也由他,即生疾病而死也由他。犹如死人,不识不知,任凭天断。只有道之一字,常褂胸前。始始终终,久而不忘。祖师暗中护佑,不肯教真正学人苦坏。否则,贪生怕死,推前缩后,即此一关,紧锁牢封,寸步难移,妄想明道,难矣。
自满关
易曰:巽在床下,用史巫纷若,吉。道德经曰:虚其心,实其腹。上阳子曰:道有三戒。凡学道者,心虽慕向,而乃骄其富贵,不肯下问,似不芥意,是谓奸谲,戒而弗与。次学道者,略闻旁门小法,惟事强辨,以逞私慧,是谓夸眩,戒而弗与。三学道者,疑信相半,不以生死为忧,重财轻身,是不知命,戒而弗与。此皆言不满不盈,方能受益也。夫圣贤大道,无穷无尽,无边无岸,有体有用,有本有末,层次细微,工程遥远。仰之弥高,钻之极坚。一人知识有限,众人意见无穷,非能下于人者不能学;非能屈于人者不能知;非能示己之无者不能进;非能尊人之有者不能得。盖能下于人者,方能上于人;能屈于人者,方能高于人;能示己之无者,方能受人之有;能尊人之有者,方能济己之无。故曰:满则溢,洼则实,满不如虚之贵也。昔周公一沐三握而礼贤。淮南子遇八公,被发跣足以拜接。。石杏林遇紫阳,解缰脱锁以供奉。长春祖初从王祖学道,后随马祖受教而全事。上阳子初遇缘督而有得,后求青城指点而完功。以上圣贤皆从虚心而成大道。假令周公挟贵而不尊贤,焉能为圣?淮南自尊而不礼八公,焉能成仙?邱祖自满不从马祖,焉能了事?上阳自足不求青城,焉能大就?特以性命之学,一处不知一处迷,差之毫发,谬之千里。明的一事,行的一事;明的一法,做的一法。倘知体而不知用,知假而不知真,知性而不知命,知始而不知终,知收而不知放,知进而不知退,知急而不知缓,知吉而不知凶,知大而不知小,知本而不知末,知有为而不知无为,知下手而不知结果,皆不得谓明道。倘稍知门户而即自满自足,以为道即在此,目空四海,再不求人,何能彻始彻终,纵横顺逆,自由自专,无遮无拦,直达圣域哉? 世间胡涂学人,恃自己聪明,妄议猜量,自是而不求人。或丈自博学,高谈阔论,自满而不求人;或得些旁门小事,不辨是非,自负而不印证;或遭逢高人指点,知个入门,自足而不深进。更有一等势利之辈,书囊俗儒之流,拿起身份,高着胸膛,怕人笑话,不肯屈身卑下。如此之类,皆是以满为害,怎能听的真师奥语,入的通衢大道,进的圣贤堂室也。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自满关口打通。低心下气,作个不如人人的模样。不论老少贤愚贵贱高低,恭敬一切,莫可分别。见人稍有一长,即便诚心求教,不可放过。博学审问,人人是我师,处处可以学。何患理不能明,道不能成乎?否则,自满自盈,无而为有,纵有真师,意欲指引,无隙可入,妄想明道,难矣。
畏难关
易曰: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至圣曰: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邱祖曰: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此皆言修道必须志气坚固,而不可有畏难之心也。夫天下至难之事,必是至大之事。至大之事必须下至大之功而方成。若至容至易,一作即成者,则事必小而不大矣。性命之学大事也,其事包罗万有,超越人天,脱五行,出三界。先天地而立其体,后天地而发其用。为圣为仙为佛,其事顾不大哉?事大而欲修此大事,为永久不朽之业,岂不难哉?然知其难而不畏其难,以生死为一大事,立志坚固,一念不回,至死方休。可以明道,可以行道,则难者不难矣。倘知其难而畏其难,不以性命为大事,始勤终怠,志念不专,疑信各半,逡巡不前,不特不能行道,而且不能明道,则难者终难矣。昔神光断臂求法,即得达摩心传。王中立立雪三尺,卒得伊川指示。邱祖净身折肋,感得神明报信。盖专心学道,诚一不二,且能感天地,通鬼神,而况于人乎? 世间胡涂学人,不知性命是人生第一大事,望冀得个工夫,便要作仙;妄想学些小乘,即要不死;闻说圣道精奥,须深钻研,即便作难;闻说修道路远,要舍身掩命,饥寒不避,即便退步;闻说道有始终,功有层次,火有时刻,至细至微,即便坠志。如此学道,进退不果,四大无力,志气不振,怎能尝得道中滋味,岂不误了大事也?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畏难关口打通。另换一个铁石心肠。不避艰险,猛力前进,废寝忘食。不管他得力不得力,见效不见效,愈久愈力,愈远愈勤,一心前行,终必有得,难而不难。否则,畏难不果,若存若亡,口说而身不行,欲前而即退后,妄想明道,难矣。
轻慢关
中庸曰: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老祖曰:天上地下,惟道独尊。复命篇曰:有物先天地,无名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此皆言道之至大至尊,匪人弗行也。夫道之为道,广大无际,高深莫测,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无形而能生有形,无象而能生万象,包罗天地,推迁日月,运行四时,育养万物。无处不有,无物不存。昔孔子得之,而为儒教之圣;释迦得之,而为诸佛之祖;老君得之,而为群仙之宗;黄帝得之,而跨龙升天;女娲得之,而炼石补天;旌阳得之,而拔宅飞升;天师得之,而分人判鬼;五祖得之,而位证天仙;七真得之,而不生不灭。古今成道圣贤,历历有考,不可以数计。道之尊贵如此,岂可轻亵慢视乎?若以平常小事观之,而轻亵慢视,则非载道之材,乃是背道之辈,尚可以语道哉?盖轻视乎道,则必以学道为容易知,而不能钻研深入;慢视乎道,则必以行道为不足为,而不能苦力前进。不能入,不能进,凭何修持以成天下稀有之事耶?故学道者,先要知的道是至尊至贵之物。非可容易而知,等闲而得。方能发的狠心,用的苦功,经久不怠,必至成道而后已。 世间胡涂学人,不知道为天地所秘,鬼神所宝,轻慢小视,绝无诚心。或仗自己小聪明,以为能以会悟;或记几句野狐禅,以为道即在此;或捉风捕影,以为实有所知;或指鹿为马,以为实有所见;或遇明人询问,大言不惭而绝无诚心;或逢同道考究,强辨自是而略无忌惮。又有一等口孽魔头,闻人言道而便毁谤;见人看书而便憎嫌。以圣贤经典科论为包皮外象,以志士积功累行为下乘小事。偶遇高人,不肯低头而反以高人自居。即能暂时低头,又耐不得年月,受不得磨磋。殊不知学道求人,所以求人救我之性命耳。求人救性命必象个惜性命之人,然后,能明则感动真师指引,暗则感动鬼神扶持。若不象惜性命之人,便是不以大道为尊贵。既不尊贵大道,如何得闻大道,岂不愚之甚哉?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轻慢关口打通。通道笃实,郑重性命。奉师诚敬,小心谨慎,兢兢业业,脚跟着地,不敢稍有轻慢亵视之心。如登高山,步步出力;如渡大江,刻刻防险;何患不能登于道岸也。否则,不知道之高低贵贱,当有如无,懈怠为事,牧羊拾柴,妄想明道,难矣。
懦弱关
中庸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至圣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悟真曰:大药不求争得遇,遇之不炼是愚痴。古经云:道不0[(虎—几)填入“皿”]行,待人而行。此皆言修道必须勇猛精进,而不可懦弱懈怠也。夫人秉天地阴阳五行之正气而生,为万物之首。不论贵贤愚刚柔强弱,皆俱天地之全功,即可以载天地之大道。故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行焉。是在有志无志之间耳。有志,则柔弱者可变为刚强,刚强即可以渐登道岸。无志,则刚强者亦为柔弱,柔弱便不能超出苦海。所谓志者,刚决也、果断也。有此刚决果断之志,则世事不能染,恩爱不能牵,私欲不能起,名利不能诱,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患难不能动。只知有道,不知有他;只知顾性命,不顾别事。一切身外之物,俱不能碍的。可以闻道,可以修道。无刚决果断之志,世事看不破,恩爱摆不脱,私欲扫不去。见富贵而动心,处贫贱而移志,遇患能而不受,日在假境而不识其假,身在苦海而不知其苦。纵有一时道心发现,刚气不振,旋生旋灭。前怕狼,后怕虎,又怕饿着,又怕冻着,又恐劳碌身体,又恐学道不成。耽误现在,推委不前,主意不定,懦弱畏缩。凭何而学道,凭何而闻道,凭何而行道?世间胡涂学人,虽名学道,并不象学道之人;妄想闻道,并不作想道之事。一日十二时中,何尝有一时在身心性命上着意?只是讲衣食、说是非、图热闹、争胜负。一举一动,与世人一般;或作或为,与俗人无异。 见有利处,钻头觅缝;遇行功处,藏身退步。苦中作乐,梦里行事。弄虚头浑身是刚,作正事四大无力。绝不思身穿道衣,头顶道巾,吃了十方脂膏,与自己作正经事,岂不是大便宜之事?而反懈怠不力,虚度岁月,挪匪累债,无功受禄,如何开消?况此修真之事,又不要你身躯出什么大力气,做什么莽活路。不过是心头一点长久念头,刚决志气,便能有造。释迦佛不是天上降下的,李老君不是地下长出的,孔夫子不是风中化成的。同人耳目,同人皮肉,皆系先尽人功,而后得证圣位。故孟子曰:尧舜与人同耳。盖以圣贤仙佛,皆自人修而成。人人可以为圣贤,人人可以为仙佛。特患懦弱无能,不肯自立刚志耳。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懦弱关口打通。稳定柱杖子,发猛勇志,坚长久心,举步向前,单刀直入。时时刻刻在性命上留心,行行步步在道理上穷究。不知而必强求知,不明而必苦力明。如遇明师,只是一味诚心去参学。亦不妄想口诀,亦不急问心传。就是教苦即去苦,教死亦要死,教饿亦要饿。至于打骂磋磨,通皆喜受,绝无一点嗔恨,方能济事。特以受人之所不能受,始能得人之所不能得;苦人之所不能苦,始能知人之所不能知。否则,一味懦弱,刚气不振,便是无有力量,如何载的大道?妄想明道,难矣。
不久关
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至圣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子思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缘督子曰:学全真者,得师略指门径,而不知逐节事条;知神气相依,而不知铅汞交姤;知铅汞交姤,而不知性命混合。妄拟火候,进退不知,此皆无成。古经曰:言语不通非眷属,工夫不到不方圆。此皆言修道立德,必须有长久之志也。夫修真之道,穷理尽性至命之学也。穷理必穷至于无一毫有疑,无毫不知,方是大彻大悟。知之真,见之的,而理始明矣;尽性必尽至于无一些气质,无一些私欲,方能空空洞洞。明不昧,暗不迷,而性始尽矣。至命必至于脱离阴阳,跳出五行,方谓功力悉化,不动不摇,自由自专,而命始立矣。然穷理尽性至命之事,非一朝一夕之功。必要立长久之志,行长久之功,方能明的理,尽的性,至的命,处乎造化之中,而不为造化所拘。特以经久不易之大事,必须经久不已之大功而方成。已往群真,哪个不是立长久之志,用长久之功而成者。试观世间小巧技艺,亦必专心致志,听师指教,多年功夫,方能得心应手,因材造作。况此性命大事,岂是无恒心者所能知?世间湖涂学人,不知理是何理,学此着空执相事务,即谓明理;不知性是何性,或疑性在天谷0[(囟/心)*页]门,神存头上,即谓修性;不知命是何命,或疑命在丹田气海,意定下元,即为修命。噫!以此谓理谓性谓命,妄想超脱,以冀不死,如缘木求鱼,捏目生花,有何实济?理与性命且不能知,何可望仙?即有一二学人,分的邪正,辨的是非,却又妄想速得,急欲见效。日久懈怠,无长久之心,少坚固之念,忽进忽退,忽行忽止。方欲向前,却又缩后,悬虚不实,恍惚不定。如此等类,怎能见的堂奥真物?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不久关口打通,立长久志念,下永久功夫,莫要三心二意,半途而废。愈久愈力,愈难愈苦,终久有个得意之时。否则,始勤终怠,言行不顾,妄相闻道,难矣。
暴弃关
至圣曰:朝闻道,夕死可矣。颜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老祖曰:吾非圣人,学而得之。上阳子曰:释迦闻佛半偈而欲舍其身,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问广成子治身奈何而可以长生。此皆自贵自重,而不可自暴自弃也。夫人秉天地五行之气而生身,有气而即有性,有性而即有命。是理气性命即寓于一身之中,不论贤愚高低,同此一理气,同此一性命。凡夫圣贤,原无分别,惟能了性命者,即是圣贤;不能了性命者,即是凡夫。孟子所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者是也。仙传云:自古飞升者三千,拔宅者八百,坐脱立亡者不计其数。凡此皆是学而知,苦而成,未有不学不苦而能知能成者。世间生知者有数,学知者居多。虽云生知,翻个筋斗,即有迷处。不学不成,学而方成。故释迦亦必师然灯;孔子亦必师项槖;老子亦必师元始。至如玉钟吕刘王张石薛陈白诸位祖师,皆是脉脉相续,口口相授,可知能学而即成,不学不能成。学之功力,岂小焉哉?世间胡涂学人,不将自己性命看重,不将自己身心修持。身在道中而知自己有道,身居宝林而不知现在有宝,认假弃真,以虚为实。或曰性命长短,乃有定数,非人所能胜;或曰仙圣是天生,非凡人所能学;或曰大道至深至奥,非等闲所能知;于是自暴自弃,自画其限,甘居苦海,蹈于沉沦,枉为人类矣。殊不知既在人类,负阴抱阳,即有天地之造化,人人可以为圣贤,人人可以成仙佛,但要至诚进步,屈己求人,由近达远,经久不怠耳。试观山中狐狸猿鹿,乃畜类耳,存神养气,静处于窟穴,年久功深,亦能隐形变化,延年益寿,而况人为万物之灵,焉有修道不成者?如曰人不能成道,岂乃兽之不如乎?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暴弃关口打通。立不易方,把有生以后气质偏病,习染累赘,一齐扫去。专心慕道,从艰难困苦中磨炼出去。不知者必欲学而知,不能者必欲学而能。迁善改过,存诚去妄,始终如一,永无更变,大道可冀。否则,自暴自弃,不以性命为重,不以道义为贵,打混过日,醉生梦死,空空一世,一失人身,万劫难矣。
累债关
至圣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于议也。邱祖曰:粒米文钱皆农夫之血膏,岂无功而可受。此皆言学者须当以道为重,而不可苟图衣食也。夫修道者,所以为性命也。此身未离尘世,虽衣食不能废,但不因衣食而误性命大事。自古祖师教人素位而行,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首贫贱。不必一定乞衣食于十方。因其上智少而中下多,故行持有安勉之分,难易之别,教人量力行之耳。盖上智者有大身分,有大力量,不妨在市居朝,处于富贵场中,而能做出不染富贵之事。不待借人之力,直登道岸。若中下者,身分低,力量小,不能一了百当,居富贵便为富贵所累,有妨大事。故教脱离富贵,忍辱乞化,随缘度日,困心衡虑,磨炼性气,从实地上做事业,在艰难处用功夫。亦有上智之人,不爱富贵,摆脱恩爱,而甘受贫淡。一衲一瓢,游食护口,潜修密炼,使人不识,易于为功。凡此皆不在衣食上留心,但不过借十方之力,暂以养此皮囊耳。世间胡涂学人,不知十方血汗,非可轻易空受,舍其性命大事,乃以衣食为重。东募西化,饱食暧衣,正事不干,闲游浪荡,绝不思出家所为何事。既不能报父母养育之恩,又不能报皇王水土之恩,累下十方账债,怎的消化?更有一等作孽汉,头顶道冠,心藏盗跖,苟图衣食,设法哄骗。或借而窃人财物;或装高明而受人供养;或借修庙而善中生机;今日入善人之家而化钱,明日寻学好之人而乞米,东拐西骗,耍钱赌博,吃酒咽肉,挪下十方口债,将何抵挡?邱祖所谓肉双角或有或无,一条尾千定万定者是也。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累债关口打通。随缘护口,淡泊养身。一丝一线,当思来处不易;一饮一食,须知成就艰难。时时努力,步步加功,期必至于道成德备而后已。果能到道成德备之时,不但消化十方债账,即无始劫以来宿孽,皆一笔勾消,方且衣天衣,食天禄。而况尘世之物乎?否则,只知累债,不知消债;只知挪帐,不知还帐,无功无行,罪积如山,妄想知道,难矣。
高大关
道德经曰: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孟子曰:敬人者,人恒敬之;爱人者,人恒爱之。谚云:自小天下去的,刚强寸步难移。此皆言其人宜自卑自下,而不可有自高自大之心也。夫所谓高大者,予圣自雄,刚强好胜,有己无人也。惟不自高者,终必至于高;不自大者,终必至于大。何言之?不自高者能卑于人,不自大者能小于人。能卑能小,有若无,实若虚,有才而不使,有智而不用,藏其所能,示其无能;本自有知,示其无知,以之应世而世人皆喜,以之学道而师友皆悦。昔禹闻善言则拜,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皆是自卑自下,而不自高自大,故为大圣大贤,而万古不没也。但不自高自大之事,须要真心实意行去,方有所济。倘外而勉强卑小,内而傲气暗藏,是伏戎于0[共/(升—撇)],内外不应,其心不真,其行不远。外恭而内不敬,所谓巧言令色,鲜仁矣。不但不能去高大之病,而反增其窝祸之病。故不自高,必至于不知有高;不自大,必至于不知有大,才是高大之病悉化矣。 历代祖师,已往群真,俱在自卑自小路上修道立德,久而不怠,是以大成其事,终为人人之所不能及也。世间胡涂学人,在俗者或有富贵势利,而不肯卑小于人;或持才能学问,而不肯卑小于人;或仗年老齿尊,而不肯卑小于人。在道者或记几卷丹经,自谓有得,而不肯卑小于人;或学几段工夫,自负抱道,而不肯卑小于人;或随心任性,高傲无忌,而不肯卑小于人;或急欲速得,不耐久长,而不肯卑下于人。更有一等诡诈之徒,罔知诚心受教,而反窃取祖师法言,东挪西扯,混说乱讲,引诱露话。或师心自用,捉风捕影,班门弄斧,称能夸长。如此等类,皆是自高自大,不能自卑自小,以性命为大事也。殊不知性命大道,为世间稀有之事,岂可以自高自大而妄想,又岂可以自高自大而轻得乎?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高大关口打通。把一切自满自足,傲气雄心,一笔勾消。从至卑至小处下脚步,实实落落学去。不但应世无祸无灾,而且学道必多受益。否则,自高自大,不能卑小于人,谁肯以高大之事来说?妄想明道,难矣。
妆饰关
道德曰: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为道夸非道哉。南华经曰:凡外重者内拙。孟子曰: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顾人之文绣也。凡此皆言其修道者,决不可务外失内,弃真以从假也。盖性命之学,真着实用之事,一些虚假入不得,一毫做作用不着。稍有虚假做作,不但不能修性命,而反有以坏心地。故自古修真上士,以性命为重,一衲一瓢,蓬头跣足,随缘度日,不爱华美,并无些儿妆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和光同尘,与庸俗为伍,使俗眼不识耳。昔慧能大士隐于四会猎人之中;道光禅师弃僧还俗,以了大事;重阳帝君歇宿于活死人墓;长春大起尘劳;紫清把茅盖顶;三丰衣破鞋穿;皆系为性命大事,置色身于度外,而不在色身上打点装饰也。又如咸阳张疯仙隐迹于农夫之内;涅中张睡仙身卧于冰滩之旁;白石梁仙翁打水运浆以混俗;我仙留老师背河打樵以磨炼。以上群真,无非明里攻苦,暗中用功,何尝庄严身体,修饰外貌?特以所重者在内,所轻者在外,顾其真者而弃其假也。世间胡涂学人,所重者在外,所轻者在内。认其假而弃其真,事事与古人相反。或怕人笑话,而必衣巾华美;或恐惧冻着,而必多衣多服;或妆作样,[了]髻铜箍;或纳绦异样,大摇大摆;或濯人耳目,哄人供养;或坐圜闭关,沽名调誉。如此行藏,只在假事中作工夫,何尝在性命上用心思。认其假而务其假,妄冀得真。如在海底捞月,镜中摘花,终落于空。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妆饰关口打通。敛华就实,粗衣破裳,本本分分,淡淡泊泊,以性命为重,以道德为贵,反邪归正,事事落实,方有进益。否则以无为有,以虚为实,务外失内,弃真从假,妄想明道,难矣。
假知关
至圣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老祖曰:知不知上,不知知病。紫阳真人曰: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缘督子曰:学道之士,得内外药物之真,两段作用之全,合大造化,方得所传。苟有毫发差殊,未免天地悬隔。此皆言学道必要真知确见,而不可以不知为知,有误大事也。夫学人寻师访友者,以其不知而欲求其知也。求知必要知其何者是性,何者是命,何者是阴阳,何者是五行,何者是先天,何者是后天,何者是下手,何者是休歇,何者是有为,何者是无为,何者是锻炼,何者是温养,何者是接命,何者是了性。自始自终,大彻大悟,绝无一点疑惑,方是四通八达,真知确见,而行持无差矣。倘知性不知命,知命不知性,知阴阳而不知五行,知后天而不知先天,知下手而不知休歇,知有为而不知无为,知锻炼而不知温养,知接命而不知了性,总不谓之知道。既不知道,焉能行道?盖性命之学,知的一分,行的一分,知的十分,行的十分。未有不知而能行者。是以修道者,贵乎先求其知也。但求知须要先知的自己有知有不知,果是实实知的此一件事,方可云已知之。若稍有些儿疑惑,似是而非,不谓是知。再当求人开明,心地豁亮,疑惑尽释,方谓是知。万不可以不知为知,耽误自己。世间胡涂学人,不知性命是什么,修行是怎样。学些旁门做作,曲径摆弄,糊里胡涂,自谓知道,冒然下手,非徒无益而反受害。更有一等造孽汉,以无为有,以虚为盈,不辨是非,不究邪正,以假作真。自己受伤,明知有错,尚装高人,更将错路又去教人,使人又错,阴恶尤甚。亦有亲近明师,耳听几句话头,不晓细尝滋味,以记话头为知,便在人前卖弄。或有看过几卷丹经,循行数墨,随心猜量,无头无尾,亦谓有知。纵有明师在前,不求印证。如此等类,俱是以不知为知,是谓假知,而非真知。古今学人蹈此辙者,不可枚举。呜呼!性命之事为何事,而乃如是荒唐,自欺欺人耶?殊不知,知彻方能行彻。竭力审辨,细心追求,犹恐知之不到,行之不通,必要求师。而况不知自装其知者乎?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假知关口打通,把自作聪明心肠扫去。未知者急求其知,已知者更求深知。性命事大,至道幽微。必须极深研几,愈知愈入。必到水尽山穷,见得底落而后已。若假装高明,以性命为儿戏,未知者终不知,稍知者难深知,妄想明道,难矣。
阴恶关
易曰:同人于野,亨。至圣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老祖曰: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此皆言持身应世,须要性情和平,而不可暗藏阴恶,有妨于道也。夫学道之人,原因不好欲学好,有恶欲去恶也。但学好去恶,尤贵无心,最忌有心。无心则无我,无我则无人。无人无我,人即是我,我即是人,人我两忘。虽人有凌辱也不知,人来欺哄也不知,人来戏谑也不知,人故加害也不知,耳闻毁谤也不知,身遭大难也不知,一切外遇,逆顺境界,皆以无心应之,不结雠结冤,处于无事而已。即如同堂学事,善恶贤愚不一,一人一性,百人百性,怎合我意?或言语有伤,或行事有伪。耳闻如不闻,眼见如不见,皆当随人应,过而不计较。又如师尊教训指摘斥喝,必有过犯,更宜急速改去,加倍留心。况真师教人,拣选良材,果是志士,分外磨炼,以添志气。若是废材,听其自便,置于不问而已。故学道者,不论应世从学,皆要不起私心,常存公心,方有进益。世间胡涂学人,只要人顺己,自不去顺人。只要人奉承,不喜人直言。稍有触犯,即便不快。忘人大恩,记人小怨。阴毒藏于心胸,累年积月不能放过。虽外而巧言令色,内而暗伏锋芒。不至报复而不已。即或自有过咎,师友指摘规戒,不知自悔,明则强辩是非,暗则毁谤结冤,阴毒无比,便是匪人。绝不思性命大道,岂许匪人所知,阴毒所得?所谓嗔不除,态不改,坠入生死轮回海,可不悲哉。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阴恶关口打通,把生平嗔恨毒气,昏愚恶念,一概除去。和平应物,事事让人,担的重,受的辱,从大火坑中锻炼,在争胜场中挣出。万有皆空,一毫不纳,终久得遇真师,提出苦海。否则一言一语,不能受的,磕着撞着,便生烦恼,蛇蝎积胸,蜂虻满肚,妄想闻道,难矣。
贪酒关
孟子曰:禹恶旨酒而好善言。吕祖曰: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俱在里边藏。有 人跳出墙儿外,便是长生不老方。此皆教人不可贪酒而坏正事也。盖酒为四害之首,一贪于酒,酒醉性迷,色心于此而起,财念于此而生,气性于此而发。财色与气,皆由酒起,丧德败行,亦因于酒。甚至任性乱行,蹈 于水火而不知,陷于刀兵而不晓。古来多少聪明良才,英雄豪杰,往往皆遭此难,自丧性命。亦有性格良善,自有把持,贪酒不至乱,色与财气不能染者。虽不乱不染,而神昏气促,湿热熏蒸,津液涸而气血伤,无益有损。故佛家以酒为首戒,盖因为害最大也。世间胡涂学人,借祖师酒肉穿肠道在心之语,不忌腥晕不断酒之言,而便贪酒无厌,日在醉乡,昏昏沉沉,颠颠倒倒,纵性而行。或酒醉而失言伤人;或酒醉而记仇闹事;或酒醉而拿刀弄棒;或酒醉而赤身露体,信口乱说;或酒醉而倒街卧巷,廉耻不顾;或酒醉而呕吐伤气,神魂不安。甚至日久,造作成病,饮食不入,至死不忌。亦有专心慕道,诸多偏病,皆能去的,惟于此糟粕之味,却不能戒。噫!修真之士,务要拔去历劫根尘,轮回种子,酒不过口头滋味,外来之物,不是历劫带来之根,于此小病,终身且不能去的,如何能拔去历劫轮回种子?如此之辈,岂不是以小害大,自寻死路耶?况酒之一物,不比饮食汤水,饮食数日不进,即便饿坏,若酒终身不用,有何伤事?如曰解渴,汤水甚便,何必用酒?到底是贪酒之病深沉,不肯医治耳。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贪酒关口打通,把好酒一番意念,用在尽心穷理功夫上。莫被曲魔搅挠。虽酒为小节,能坏大事,狠力除去,其益甚多。否则,贪酒无厌,醉生梦死,日在混沌之乡,常居迷闷之网,妄想明道,难矣。
怕苦关
中庸曰: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太古曰:睡了一时,死了一时;睡了一日,死了一日;日日有功无睡,千日便了事也。谚云:不下苦中苦,难为人上人。此皆言大好之事,必须勤苦而后成也。夫天下最大之事,须最苦之功,日久而方成。特以苦之大,成之大也。而况性命大事,岂有不苦而成者哉?苦之一字,为修道者治病之良药,惟能苦的,方能磨炼的身心,方能调治的大病。故必外而积功行,内而炼意念,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处处行功,事事努力。修桥补路,损己益人,忍辱受垢,随地方便。人好的我不好,人爱的我不爱,人难受的我能受,人难过的我能过。把有生以来,习染事物,一概决去,此外苦也。内而整顿精神,坚固志气, 除去情欲,扫却妄念,诸般烦恼,一切无明,狠力剪灭。不能去而必欲去,不能除而必欲除,只是一个求道的真心在内,须臾不离,其余皆不受纳,是内苦也。如此苦去,内外如一,方是真苦,方能治的大病。昔释迦雪山修炼,六祖四会用功,邱祖0[石*番]溪磨性,如诸圣贤,皆天纵之姿,还要在大苦中度出,而况后世学人,皆中下之流,岂有不苦而成者哉?世间胡涂学人,不知苦中生甜之乐,要自在得宝,安闲成道。闻说下苦,即便生愁;闻说力劳,即便作难。日间惜力养膘,饱食闲浪,夜里绵被厚褥,长眠大睡。一些利人之事不做,一点用力之处不行。无数毛病不改。或看几部丹书,或谂几卷经典,虚装有道;或云游乞化,饱食暖衣,即为本事;或坐寺居观,住持焚修,不受饥寒,以为消交。如此等类,绝不思抛离父母、丢弃妻子所为何事。若以出家为衣食,与俗人何异?何必累十方债账,岂不多此一事?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怕苦关口打通,立一个苦死不回头的念头,脚踏实地,勇猛前进。把性命二字,贴在额头上,时时刻刻留心。大凡有益之事尽力做去,大凡无益之事尽力弃去。自己苦行以外,听师指教,一一如命,莫生怠心,日夜勤劳,久而不废,终得实惠。否则,惧怕辛苦,逡畏不果,苟延岁月,妄想闻道,难矣。
不信关
道德经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金刚经曰: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即华言无上正等正觉心,乃信心也。易曰:中孚豚鱼,吉。中庸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三教圣人垂训,皆以诚信为修道之本也。夫信者,非言语之信,非信息之信,乃真心实意之信。信之一字,其理最真,其力最大。能以感天地,通神明,转生杀,扭生死,为圣为贤,作佛作仙,为修道者第一至宝。学者认定此一字,紧抱心胸,须臾不离,则大本已立,不动不摇,不更不变。从此进步,可以闻道,可以行道;可以了性,可以了命。古来仙真,那个不从信中着脚,那个不从信中成道?但信不是悬虚妄想,不是打伙讲谭,乃是一心在道,别无二意,念兹在兹,朝斯夕斯,时刻不忘之义。非视性命为一大事者不能信;非视天下如敝0[足*徙]者不能信;非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者不能信,非俯视一切,万有皆空者不能信;非至死不变,吉凶患难置于度外者不能信。若方寸之中稍有一毫疑虑,稍有一些懈怠,俱不为之信。可知真信是诚一不二,与日俱进,与时偕行之功。能如此者,日有所进;若反此者,枉度岁月。但信又要辨其是非,分其邪正。世间有误入旁门外道,持守终身,固执不化,至死不变者,何尝不是信?但信之非正,反为信害。故学道者贵乎信,尤贵乎信得其正,方是真信于道矣。世间胡涂学人,通道不笃。一日十二时中,万起万灭,任其群魔反乱,未尝一刻把道放在心上。或无事之时,忽想起翻弄书卷,未曾玩味,却又想起别事,被鬼怪将心扯去。亦有学人,一时整顿刚气,勇猛精进,辨别理义,寻师访友,久而不遇,便生怠心。或有稍闻些子香风,不见速效,便生疑惑,逡巡不前;或有入于歧路,造作成病,不悔自错,反以丹经为虚妄。如此等类,不可枚举。不能通道,焉能知道。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不信关口打通。认定性命,一概邪心邪事扫去,另立起个金刚志气,实实落落向前,不管他得力为不得力,学成学不成,至死方休。暗中自有鬼神扶持,终有好事。否则,今日作此,明日作彼,忽然而前,忽然而后,或信或疑,主宰不定,妄想明道,难矣。
无主关
易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中庸曰:言前定则不0[足*合],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皆言凡有作为,贵乎先有主宰定见也。夫学道之人先要自己有主宰,有主宰,认定性命,则真心发现。真心发现自世事不能染,恩爱不去恋,名利不去贪,一切身外之事,不挂胸怀,专心致志。艰难也能受,困苦也不知。以之穷理而理可穷,以之聆教而教可聆。盖以主宰在内,而外物不能惑也。但立主宰须辨的真假两途,真主宰有益于性命,假主宰有害于性命。若不分真假,误0[足*丽]旁门,入于假途,索隐行怪,百般做作,无益有害。究是无主宰,不名有主宰。故必先细心辨别,实实认得正路,然后在正路上立定主宰,一心一意行去,步步有益,日日见功。所谓能谨于始,自全于终也。易曰:不出户庭,无咎。盖言预有定见耳。世间胡涂学人,虽曰为性命,其实不知重性命。亦不知性命之事是何事。看的轻,视的易,模模糊糊,直然要了性命。没有一定主宰,只听梆声。今日学此,明日学彼;朝去拜李,暮去拜王,装下一肚皮古董杂贷。随意做作,及至受伤,无法医治,悔之晚矣。或有见些幻境假像,认为效验,不辨是非,误了前程;或遇真师,无有长久念头,忽来忽去。原其故,皆是无有真正主宰,所以悬虚不实,虚度岁月,空空一世。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无主关口打通,拿定主宰。先穷其理,日夜用心,钻研实义,尝探趣味。不拘年月,愈久愈力。钻研来,钻研去,钻研出个眉眼,确有所知,自然主宰愈牢,智慧愈开。从此捉定这个主宰,时刻不放,再求师印证,细拨火候,指示运用,方能得真。即或误入歧途,做的不妥,心有疑惑,不妨求教高明,直告无隐,审问破疑,虽不得真,亦可免祸。否则,无有真正主宰,乃乱乃卒,不识邪正,不分真假,无有一定主宰,本欲求生,反而促死,妄想明道,难矣。
速效关
圣经曰: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道德经曰:大器晚成。上阳子曰:大修行人,尽将平时忧愁思虑艰苦之心,执着贪爱之念,悠然脱去,无一毫牵挂之念。真要形如枯木,心若死灰。古仙云:言语不通非眷属,工夫不到不方圆。又曰:还丹在一时,炼己须十月。此皆言修道必须循序而进,渐次用功,日久方得。不可躐等而求,急欲见效也。夫性命之学,长生久视之道。长生久视必须有长久之念,长久之行,年深日远,功力不废方能济事。非一朝一夕而能成。盖以人从无始劫以来,罪积如山,孽深似海。现世带来劫劫根尘、轮回种子,与夫秉受后天五行偏气,习染尘垢,千妖百怪,乱乱纷纭。迷我元神,耗我元气,盗我元精。将先天真物消化怠尽,一身纯阴。所存者一些微阳,亦隐而不彰。若欲拔尽历劫轮回根尘种子,化去后天五行偏气,积习旧染,非耐的年月,下的苦功而不能见效。盖以一毫阳气不尽不死,一毫阴气不尽不仙。故祖师设返还之道,教学者从实地上做功夫。步步出力,时时勤行,渐次用功,期必至于阴气化尽,阳气纯全而后已。所谓阴气者,即根尘偏气习染之阴;所谓阳气者,即元神元气元精之阳。试思去此阴还此阳,岂是容易而能去,等闲而能还哉?是道也,不但行持维艰,即欲明的阴阳,亦非易事。世间胡涂学人,方入门户,即想口诀;未曾学事,即想成道。经书不究,功德不行,即遇明师,妄想顺手取宝。殊不知连城之壁,非可易得;子母之珠,最难寻求。修真妙道如壁如珠,必须下的工夫,耐得年月,方能见效。岂可傥然而得?亦有傥然而得者,不是旁门,必是曲径。旁门曲径见效易而成功难,久而必受其害。若夫真正大道,修的是先天无形之气,见效难而成功易,久而必得其益。况闻道者小圣人,成道者大圣人。欲作圣人,必要祖上有大德,自己前劫有功行,今生早遇明师,得闻大道。若祖上缺德,自己少行,如何得闻圣人之道,如何得到圣人之位?然既为学人,须当先尽人事,志诚下苦,真心聆教。行的一步有一步之益,行的十步有十步之益。即或今生今世,于大事不明,宿根已栽,来生可望。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速效关口打通。立起经久不已之志,闻一善言,见一善行,即留心采取。习玩丹经,亲近明师,在切身现在处下功夫学去,纵然不 能完成大道,却异常人,不于苦海作活计矣。否则,不立长久志,不存永远心,急欲见功,轻视懈怠,本欲上天,反坠于坑,妄想明道,难矣。
粗心关
至圣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又曰:温故而知新。孟子曰: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悟真曰:俗语常言合圣道,宜从其内细寻讨。若将日用颠倒求,大地尘沙尽成宝。古经云:识得一,万事毕;使的二,去处是;认的三,不索参。此皆教学者细心穷理,必须真知灼见,而不可粗心了事也。性命之学至重至大,不比世间寻常小事,可以将就而作,稍有些差错,欲求长生,反而促死,岂可轻易?故欲了性命,先要究明性命之理,然后好作性命之事。性命之理非身内有形有质之物,亦非身外至重至浊之物。说到此处,诸天及人皆当惊疑。其惊疑者,非身内,非身外,将在何处捉摸乎?自古旁门三千六百,曲径三百六十,各分枝叶,自拈门户。以讹传讹,以盲引盲,分枝楂叶,愈久愈多。奇奇怪怪,满耳梆铃,罩眼蜂0[妄—女/虫]。有绝不经见,绝难想到,出入意外之事;有绝不似道者,仅可以哄愚迷,而不能哄明智。至于似是而非,似乎道而不是道,不是道而却似乎道,不但愚迷者信之,即明智者亦被瞒过。一入网中,终身能出。即如丹书所言阴阳五行元精元气等语,采战家以阴阳为男女,愚迷者信之,明智者必不信;工夫家以气之一呼者为阳,一吸者为阴,愚迷明智者皆信之;有人言五行是心肝脾肺肾,愚迷者信之,明智者必不信;有人言五行是精神魂魄意,愚迷明智者皆信之;有人言元神是思虑之神,元气是呼吸之气,元精是交感之精,愚迷者信之,明智者必不信;有人言元神居天谷,元气在气海,元精在丹田,愚迷明智者皆信之。又如丹书所言性命元牝黄庭等象,有人言肾气为命,心神为性,愚迷者信之,明智者必不信;有人言穷通寿夭为命,贤愚善恶为性,愚迷明智者皆信之;有人言元牝在生门,黄庭在头脑,愚迷者信之,明智者必不信;有人言元牝是咽喉,黄庭在脐轮,愚迷明智者皆信之。又如丹书所言清净虚无、煅炼金丹之说,有人言修炼内丹必须清清净净、空虚无物,外丹必须采取药物,煅炼熟成,内丹修养以了性,外丹服食以接命,不论愚迷明智者皆信之。凡此似是而非之旁门,最易惑人。古今多少聪明良材、英雄志士,皆被瞒过。碌 碌一生,终无归结。殊不知修真大道,所修者先天真一之祖气。此气恍惚杳冥,曰希曰夷曰微。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然虽不见不闻不得,其实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生天地、含阴阳、包五行,万理具备,万象皆该。非可于身内求,非可于身外寻,乃在虚无中来者。性命于此寓,生死于此寄,仙佛于此成,炉鼎于此安,药药于此采,火候于此运,四象于此和,五行于此攒,金丹于此成,圣胎于此结。逆运阴阳在此,窃夺造化在此,超凡入圣在此。至于元牝门、元关窍、黄庭、土釜无不在此。所谓得其一而万事毕者即此。这一天机秘密,天地鬼神不可得而测度,岂是等闲而知,容易而晓?惟有大智大慧者方能知,惟有大功大德者方能晓,惟有大力大苦者方能学,惟有大志大量者方能进,惟有细心追求,耐的久远,下的功夫,方能得。况修持有法则,作用有火候,工程有次序,节节不一,随时变通。虽要自己钻研,还求明师指点。至若丹经万卷,多是以有象比无象,以有形喻无形,岂是粗心可以会悟,大意能以见真哉?世间胡涂学人,用不得心思,下不得苦功,耐不得年月。一言半语,即要通彻;似是而非,便欲成道。认其比象,而不究实意;记其话头,而不细尝滋味。无怪乎见伪书即作伪事,遇旁门即走旁路。不辨真假,不论是非,只说门门有道,书书演真。冒作乱为,自招其祸。凡此皆粗心而不细心之故。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粗心关口打通。细心钻研,把道理拨去一层入一层,悟了一条进一条。须要分开邪正,辨出是非,见的理之精髓,知的道之肯綮。自己心中了然,实实信得过。一理贯通,见的天上地下万事万物皆是如此。左之右之,前之后之,道气盈满。方是真知真见,大悟大彻,不被执象着空之事所惑矣。否则,不能细心钻研,粗心了事,知的如此而实未见的如此,犹在恍惚疑似之间,妄想直登道岸,难矣。
虚度关
至圣云: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紫阳真人曰:嗟夫!人身难得,光阴易迁,罔测修短,安逃孽报?不自及早醒悟,惟只甘分待终,若临岐一念有差,堕于三途恶趣,则动经尘劫,无有出期。三丰真人曰:拜明师,问方儿,下手速修犹太迟。此皆言学者须当年少时及早勤学,而不可虚度岁月也。夫日月易逝,光阴似箭,百年岁月,悠忽间耳。世间万般皆假,惟有性命是真。重性命者,须当逞年少力强之时,立定主意,勇猛向前,一念纯真,寻师访友。志诚学学去,寻出个救命良方,以了出世因缘。莫待气败神昏,筋骨衰疲,还不得元,复不得本,待时大化,岂不枉来世间一场。盖年少力强之时,东奔四走,饥寒困苦能以受的,神足气旺,易于为力;前程悠远,可以有造。万不可虚度岁月,打混过日,有误性命。故古人寸阴是惜,朝干夕惕,不使一时空空放过也。世间胡涂学人,不知立志修持,贪恋世事,看不开名利,放不过衣禄。认假弃真,日谋夜算,醉生梦死,自惹烦恼,自生苦楚。喜怒哀乐而俱有,贪嗔痴爱而皆全。无益处偏去用心,有益处反不着意。即不在圣贤经书上辨理,又不于明师良友处聆教,只图丰衣足食。打伙成群,口说杂话,心生杂念,身行杂事,枉自错过时光。异日阎王老子讨要饭钱,将何支持?绝不思岁不我与,一过不来。不以性命大事为重,而反干身外伤身害命之事,是以有用之岁月,置于无用之地,岂不可悲哉!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虚度关口打通。将性命时时刻刻放在心上。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不可忘了。遇师受教,逢友参学。即或大道不明,亦不蹉跎岁月,终得成个好人,免造罪孽。若果专心致志,能受大苦、立大功,神明默佑,真师鉴赏,大道可冀。否则,不重性命,志气不振,空过年华,妄想仙道,难矣。
退志关
易曰: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古仙云:七十八十,一息若存,尚能还丹。三丰真人曰:梅寄柳,桑接梨,传与修真作样儿,自古神仙栽接法,人老原来有药医。此皆言年老者不可灰心退志,半途而废,必须耄而好学,愈老愈勤,至死方休也。夫金丹之道,归根复命,返老还童,重复接命之道也。返老还童非是易形变像、容颜如童之说,乃是归根复命,返还于神全气足,无亏无欠,娘生本来面目也。本来面目不难返还,特患人无志气恒心耳。虽年老力衰,而先天灵根未曾全泯,但不过为后天客气消磨亏伤矣。若遇明师,诚求栽接之法,用功修持,增其阳气,损其阴气,增之又增,损之又损,增损到无可增损处,亏者而仍圆,无者而复有,依然当年囫囫囵囵、完完成成一个原本。此便是归根复命;此便是返老还童;此便是接命之法。接得命住,我命由我不由天。再做向上事业,直达圣域,老何病乎?昔葛仙翁六十岁闻道,住证灵霄卿相。吕祖五十四岁闻道,修成大罗天仙。紫清六十四岁闻道,修成不坏真身。三丰七十余岁闻道,修成十极大罗真人。以上祖师皆是年老成道,修道何拘老少乎?然则有志者虽年老亦成道,无志者虽年少不成道。志之为功大矣哉!世间胡涂学人,当年少之时,既不下肯心,虚度岁月,及其年老,心灰意冷,即思退步,别务事业。或有早遇明师,得闻香风,自己下不的攻苦,若存若亡。迟延至老,自委无力可辨,即便歇足不前。凡此皆始勤终怠,自误前程,将谁咎乎?殊不知先尽人事,后待天命。走过一步少一步,作的一事了一事,立定至死方休的念头,纵然不生不能直登千峰顶头,能上半山,较之山下之人,不啻云泥之异。若因年老退志,四大平放,不肯向前,自画其限,所谓阎王不叫,自送其死也。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退志关口打通。须要年老志强,诚心办事。间或大事不成,宿根已栽,后世来生一出头来,便异于人,决能成道。如有大德大力,不惧生死,现世即能了事。否则,委于年老,不肯努力,自退志念,到的回头一着,手忙脚乱,无处归宿,难矣。
夸扬关
老祖曰: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至圣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玉枢经》曰:以诚而入。古仙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此皆教人诚实用功,而不可虚张声势也。夫修真之道,至精至细,最详最深,必须审问慎思,极深研几,功力日久,而后见真。必须志念坚固,脚踏实地,愈久愈勤,而后得真。非可以似是而非、隔靴瘙痒,草草了事;非可以轻薄自满、空搭虚桥而已。若明道稍有些儿恍惚,行道稍有些儿悬虚,不但不能行,而且不能知。故学道者,期必至于真知确见、真履实践为贵欤。世间胡涂学人,学下几个功夫,自负有道,数黄道白,人前混说乱讲;做过几日搬弄,见的有些效验,自谓得道,装模做样,目中无人。凡此皆是卖弄精神,以不知为知,以不是为是,自夸其能,虚沽其名。殊不知性命之学,原是为己,非是为人;原是顾内,非是顾外。当未闻道之时,急欲求其知,须要细心辨别以穷理。及其闻道之后,急欲求其行,须当潜修密炼以用功,始终一味,诚心办事,别无二念。所谓用志不分,乃凝于神,更何有闲暇工夫在人前夸能喧扬,沽名钓誉哉?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夸扬关口打通。如愚如讷,谨言慎行,莫持己长,莫图虚名,以性命为重,真心实意前行。未闻道者低头学道,已闻道者低头修道。若到功果完满之时,至诚前知,神通广大,自不夸而人俱夸,自不扬而人皆扬。方且百世而后,说者称奖,闻者仰慕,永传不朽,何须自夸自扬,以图虚名哉?否则,无而为有,虚而为盈,自是自足,欺己欺人,妄想成道,难矣。
幻景关
悟真曰:不移一步到西天,端坐诸方在眼前。项后有光犹是幻,云生足下未为仙。又曰:女子着青衣,郎君披素练。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三丰曰:空即色,色即空,识破真空在色中。了了真空无色相,法相长存不落空。此皆言大道无形无象,不着于幻景也。夫性命之道,真常之道也。真常之道,不怪诞,不奇异,无形色,无做作,无勉强,自自然然,平平常常。故老君谓之自然,孔圣谓之中庸,释迦谓之无住。特人在道中而不知道耳。只因有生以后,气质性发落于后天造化,顺其阴阳陶冶,内而妄念纷纷,外而六门勾引,内外交攻,本来自然者变为不自然,中庸者变为不中庸,无住者变为有所住,真者潜而假者发,失其本来面目矣。是以祖师设以术延命之法,从有为而入无为,由渐修而至顿悟,仍返还于自然、中庸、无住,真常永久不坏耳。未尝于自然、中庸、无住、真常之外,别有增减也。虽云夺造化、转生杀、逆阴阳、扭气机、结金丹、凝圣胎、自外有身等事,只是完的一个真常物事,岂有借取一切有形有质非类杂物乎?既云真常,有何景象?若有景象,则非真常,而不自然,不中庸,不无住矣。世间胡涂学人,闻金丹之说,疑其必有丹之景象;闻蟾光之说,疑其必有光之景象;闻偃月之说,疑其必有月之景象;闻霞光之说,疑其必有霞之景象;闻红光之说,疑其必有红之景象;闻结胎之说,疑其必有胎之景象;闻元关一窍之说,疑其必有关之景象;闻元牝之门之说,疑其必有门之景象。更有旁门外道之徒,行内观之功,而见五脏,自谓见了景象。或坐定心之功,耳闻仙乐,目见光华,自谓坐出景象。或行住想之功,神游仙境洞天,见有龙凤楼台,自谓有真景象。或眼视一处,久而神光外散,忽明忽暗,自谓有了景象。或默朝上帝,久而神不守室,云来雾去,觉在空中,自谓道成景象。或运气逆升,觉的上下轮转,骨节冲透,自谓开关景象。或服气餐霞,觉的腹中响动,丹田有物,自谓结丹景象。如此等类,皆是认其幻景,以假为真。轻则受其病患,重则伤其性命。殊不知真常之道,非色非空,无形无象,岂有奇奇怪怪之幻景乎?至于大道完成,身外有身,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无形生出真形,无象生出实象。聚则成形,散则化气,有仍是无,无而实有,有无不立,与虚空同体,有何景象?不特旁门外道,幻景不是道,即修持正道,功深日久,识神作殃,亦现奇怪幻景,来败吾道。或报吉凶,或化鬼怪,或化美女仙童,或化虎豹狼蛇,等等异形。若稍着意,铅飞汞走,大事坏矣。大抵正道没幻景,幻景非正道。总而言之,不认幻景为妙。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幻景关口打通,把一切执象空寂等事扫去。从自然真常处留心穷究,自有个无象之象,空而不空之实理,可以了性,可以了命。否则以幻景为真,不但旁门固坏大事,即正道亦坏大事,而欲成道,难矣。
耻辱关
道德经曰:江海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金刚经曰:忍辱波罗密。传大士曰:频经五百劫,前后极时长。承仙忍辱力,今乃证真常。此皆言修道者,贵乎能受耻辱也。夫载道之人,其心如山,其量似海。山之为物,云来雾去随他,林遮雪盖随他,风吹火热随他,而山之本体,不动不摇,万古如此。学道者,志念坚固,遇贫穷而不知,逢灾患而不晓,其心亦是如此。海之为物,混浊甜苦之水来也容的,九江八河之水入也容的,0[]0[]蛟蜃潜藏也容的,而海之本量,不增不减,永久如此。学道者,能忍辱受垢,遇逆事而不争,处卑下而不耻,其量亦是如此。特以为性命者,能受人之所不能受,方能载人之所不能载。故仲夫子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颜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曾子缊袍无表,颜色肿脍,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而见肘,纳屦而踵决,曳蹝而歌商颂,声出金石。长春受恶人拳打,顺受而不争;紫清被横逆喝骂,喜纳而不校。以上圣贤,皆是中之所谋者大,而身外一切不顺之境,非礼之加,俱所不计也。世间胡涂学人,纵性而行,由心而作。身处贫寒,见富贵者,而羞愧,自不多事,遇横逆者即动火。磕着撞着便起无明;言语稍犯,即要争辨。更有一等愚人,妄想学道,而又不尊重道。或挟贵而问,或挟贤而问,或挟长而问,或挟有勋劳而问,或挟故而问,不肯虚心诚求。或在众人触目之地,努起身份,大模大样,不能低头,怕人笑话。殊不知自大者终不大,自尊者终不尊。如此举止,纵有祖师对面,神仙同室,何益于事?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耻辱关口打通。把一切世事上假耻假辱,置于度外,另取出个不能明道、不能成道之真耻真辱。立定志念,努力前行,自有无限好事来临。否则,以不耻为耻,以不辱为辱,好强争胜,只欲人服我,我不去服人;只知高于人,不知下于人。妄想闻道,难矣。
因果关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又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参同曰:初正则终修,干立未可持。正阳翁曰:种麻即得麻,种黍即得黍。此皆言有因必有果,凡事谨之于始,自能全之于终也。盖天地间一切大小事物,皆有因果。善有善之因果,恶有恶之因果。为善者必有善报,为恶者必有恶报。为善者,善之因也;善报者,善之果也。为恶者,恶之因也;恶报者,恶之果也。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毫发不爽。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念念归善,不使有一些恶念生于方寸之中。非礼不履,非义不行,行行皆善,不使有一件恶行见于日用之间。念念善,行行善,因善,而果未有不善者也。试观世间杀人者偿人命,救人者人报恩,感以善,应以善,感以恶,应以恶,此感彼应,有因有果,自然而然。所谓一念之善便是天堂,一念之恶便是地狱,天堂地狱,惟人自造。孟子曰:祸福无不是自己求之者。老子曰:祸福无门,惟人自招。观此而因果之理,岂不显然易见哉?世间胡涂学人,不信因果,损人利己,伤天害理,无所不为。或骗化十方,以为得计;或假装有道,以哄愚迷;或借黄白假术,而破人家产;或以闺丹邪事,而引人作恶;或枉口嚼舌,而毁谤高明;或阴谋暗箭,而坏人好事。诸如此类,皆是不信因果。殊不知作善作恶,是修结果之路。修成善路,异日造物者,送你善路上去享福;修成恶路,异日造物者,送你恶路上去受罪。谚云:要知前世事,今生受者是。要知后世事,今生作者是。此言真实不虚,不信来世,试观现世,现世少年作善者,老年受福;少年作恶者,老年受罪,此人人共知共见者也。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因果关口打通。一念一事,须要谨慎,一动一静,不可忽略。先学一个不作孽、不造罪的好人,然后理会大事,以图上进,庶乎有造。若因果不论,即要学道,又要作孽,明知明昧,罪上加罪,妄想闻道,难矣。
书魔关
悟真曰:契论经歌讲至真,不将火候着于文。要知口诀通元处,须共神仙仔细论。又云:卦中设象本仪形,得象忘言意自明。举世迷徒惟执象,却行卦气望飞升。上阳子曰:大道从来是强名,阴符道德始存经。神仙次第丹经续,口诀安能纸上明。此皆言读经书而不可偏执经书也。夫经书典论,千比万喻,所以为后世学人开明路,指大道,劈邪示正。其中药物真假、作用是非、工程次序、修性修命无一不备,但其言幽隐,其理深奥,以有形比无形,以有象喻无象,非可粗阅而知,亦非可以私猜而晓。况性命之学,不比世间有形有象之物能以显言明书,至于性命之所以然,大道之所以妙,议之则非,言之则失。丹经子书虽极力形容,有言之而言不及,书之而书不出,其能言能书,亦大略耳。学道者用心钻研,会的大略,便能识的门户,分的邪正,从此再求明师,方有进益。若执经书以意猜度,依己偏见,自谓道即在是,再不就正于有道,误之甚矣。故弃经书全不理论,固是大错,若执经书再不求人,更是大错。弃书执书皆非也。世间胡涂学人,看过几卷丹书,见有铅汞砂银之说,不入于服食,便归于烧茅;见有男女彼我之说,不入于闺丹,便归于采取;见龙虎龟蛇之说,不疑为肝肺,便认为心肾;见颠倒逆运之说,不疑为后升,便认为前提;见清静无为之说,不疑为空寂,便猜为存想;见以术有为之说,不疑为搬运,便误为扭捏;见泥丸、黄庭、元关、众妙门、昆仑顶等说,便疑为色身有方有所之穴窍;见谷神、婴儿、圣胎、金丹、法身等说,便疑为身内有气有血之结聚。如此之类,不一而足,各凭己见,自拈门户,以假为真,碌碌一生,终无所成。不但无益,而且有损。原其故,皆由执书为道,不求明师,中了书魔,误了大事。圣人云:博学之,审问之。若只博学,而不审问,所谓饶君聪慧过颜闵,不遇真师莫强猜者是也。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书魔关口打通。不要为书所误,先须细玩经书,辨别邪正,认定门户,访求明师,以证是非。万不可自作聪明,似是而非,草草了事。否则执书为道,自以为得,妄想成道,难矣。
着空关
佛曰: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于法不说断灭相。智者禅师曰:法法生妙法,空空体不空;断灭不断灭,智觉悟深宗。心经云: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悟真曰:饶君了悟真如性,未免抛身却入身。何似更兼修大药,顿超无漏作真人。缘督子曰:今人学道者不得正传,不悟平叔未炼还丹莫入山之说,惟欲避喧求静,遁世远人,出妻屏子,离尘绝俗,穷谷深山独居孤处,以为自高,如此则弃世间法也。三丰子曰:再休夸清静无为也得还丹。此皆言大道真空不空,而非顽空寂灭之学也。夫道也者,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启至实,空而不空,不空而空,乃法则两用,有无一致,无为而无不为。试观天地无为而万物生,日月无为而四时运,圣人无为而天下治,是无为之中而有为,非空空无为之说。若以空空无为为道,则道为死物,非天地日月圣人之道,乃木雕泥塑无用之道,何足以为道哉?夫所谓道者,径路也。人通行为路径,无人行者非路径。可知性命之学,必先求其知,而后努力其行,知所以为行,行所以全知。况修真者,修行也,空寂之学,何云修行,谓之守空则可,谓之修行则不可。故顽空事物,古人有磨砖作镜之讥,积雪为粮之讽,盖因其虚而不实也。世间胡涂学人,不究道之源流,不辨理之是非。或灰心止念,忘物忘形;或空谷守静,一尘不染;或守定一窍,养气存神;或目注顶上,一意不散;或对镜定视,冀望出神;或念存明堂,想象赤珠。如此等类,皆是顽空断灭之事,非是修道,实是昧道,如何能复初归根,了性了命,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超出乎阴阳造化之外哉?况人自有生以来,受后天阴阳五行之偏气,又带无始劫以来轮回根尘之杂气,若无点化群阴之大法,扭转造化之本领,只以空空无为毕其事,怎能返阴为阳,拔去历劫孽苦种子乎?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着空关口打通。急访明师,另求个起生回生实落事务,早下功夫,莫要捉风捕影,望梅止渴,耽误前程,空过岁月。否则,空空无为,无捉无拿,有何实济?妄想成道,难矣。
执相关
金刚经曰:不可以三十二相见如来。圆觉经曰:我今此身,四大假合。悟真曰:阳里阴精质不刚,独修一物转羸尪。劳形按影皆非道,服气餐霞总是狂。又后序云:今之学人,取铅汞为二气,指脏腑为五行,分心肾为坎离,以肝肺为龙虎,以神气为子母,执津液为铅汞,不识浮沉,宁分主宾,何异认他财为己物,呼别性为亲儿?古仙云:莫执此身云是道,此身之外有真身。此皆言不执色身以为道也。夫修真之道,先天之道,先天之道,能以无形化有形,能以无象生实象,能以夺造化、窃阴阳、逆气机、了生死,非同一切在色身上作工夫者可比。色身为四大假合之物,外而眼耳鼻舌口,内而心肝脾肺肾,与夫骨节穴窍,皆是假物,那有一件是真。大限一到,一堆朽骨臭肉。若执此身而修,如何了得性命,出得生死?故老祖云:吾之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可知色身为人生之大患,因其是大患,故祖师留金丹大道,教人修持性命,去假保真,脱此大幻也。脱去大患,自有无患者存。无患者,真身也。真身又名法身,又名阳神。此身修成,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入金石无碍,阴阳不能铸,造化不能拘,与天地同长久,与日月同光明,修色身者,焉能到此地位?世间胡涂学人,不辨是非真假,乱学冒做,如夜间走路,梦中作事。或摇骨而摆髓,或推前而运后,或拆东而补西,或运气撞顶门,或逼精而上脑,或行八段锦以活骨,或运六字诀以提气,或以两肾中间为元关,或以肾前脐后为黄庭,或以口鼻为玄牝,或以丹田为命根,或以天谷为性地,或以心肾为婴儿姹女,或以肝肺为青龙白虎,或吸气过脐轮至丹田为胎息,或运气撞三关,至脑后为开关。更有拭目咽津、纳清吐浊、摸脐勒便,等等摆弄作为,不可枚举,皆谓之执相,皆是在皮肉囊上做事业,破插袋内弄虚头,与先天性命之道,天地悬隔。到的年满月尽,一无所持,可不伤哉!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执相关口打通。把性命二字着实下个实落功夫,追究出个下落。如何是性?如何是命?性于何处存?命于何处寄?果然将性命二字辨的分明、认的真确,即知性命不在眼耳鼻口舌身,不在心肝脾肺肾,不在三百六十骨节,不在四肢百脉血液,别有个无方无所、无形无象的秘密物事。不在内,不在外,正在虚无寂寞之境。从此进步,便有着落,不至认假失真,为旁门所误。否则,不知性命是何物,在一身上下乱摸揣,有形有质处乱做作,妄想成道,难矣。
闺丹关
老祖曰:万恶淫为首。悟真云:房中空闭尾闾穴,误杀阎浮多少人。古经云:若说三丰采战法,直教九祖沉沦。此皆言御女闺丹,不但无益于性命,而且大损于阴德也。夫所谓金丹者,原本也。此丹此本,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丹不减。本来性命一家,阴阳混合,五行同气,亦无可修,亦无可证,只因先天阳极,后天阴生,性命两处,阴阳相隔,五行错乱,足者有亏,圆者有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亏者愈亏,缺者愈缺,而固有原本全失,埋没不彰。故祖师设金丹返还之道,使人重复修持,返之还之,仍归于具足圆成、无亏无缺原本而后已。返还之道,即返还于性命一家,阴阳混合,五行同气耳。返还之法,仍是在阴阳五行中修持,故有男女、彼我、婴儿、宅女、金公、木母、女子郎君、黄婆媒聘等等法象。千方比喻、万样形容,总以明和合阴阳、攒簇五行耳。故吕祖云:效男女之生,必发天机,而作泄天之机。盖道法与世间男女生人之道无异,其所异者,借凡父凡母而生色身,借灵父圣母而生法身。圣凡之间,一顺一逆,天地悬隔。三丰所谓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者是也。然其事虽与世间男女生人之道同,并不着于世间男女幻相。丹书所谓阴阳者,即灵父圣母也;即吾身中之真阴真阳也。真阴真阳,亦非身中后天有形有质之阴阳,乃无形无质之阴阳。一身后天之阴阳且用不得,而况身外男女阴阳乎?世间胡涂学人,不思性命乃无形无象、无方无所之物事,误听盲师邪说淫词,于世间男女肉皮囊上作事物。或弄三峰采战;或行九浅一深;或度九女为九鼎九转;或采首经,按前后三;或摘首经梅子为服人参果;或取经后鲜血,为吞真红铅;或神交而体不交;或隔帘而口吸气;或男下女上为颠倒阴阳;或男抽女气为依坤种干;或服妇乳为接补;或御少女为炼剑;如此等类,不可胜数。出丑百端,秽污不湛,寡廉鲜耻,行同禽兽。道至如此,尚忍言哉。更有一等愚而又愚,罪上加罪之造孽头,借祖师之名,作淫邪伪书,传流后世,引人为恶。或以闺丹注解古经,紊乱圣道,如彭好古、知几子,自欺欺人,学者误入笼中,终身难出,岂不可惧可怕。噫!性命之道,乃至清至洁、至尊至贵真阴真阳二气交感,在虚无中凝结成象,名曰圣胎,又谓男儿有孕。虽曰胎孕,非血气有形之物,乃精粹清阳之气,凝聚而成。若取少女之浊血浊气而凝结成胎,不但不是上天堂之圣胎,适以成入地狱之鬼胎。求其为人而不可得,何敢望仙乎?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闺丹关口打通。将淫欲等等门路,扫个干净,另寻出个真阴真阳,打成一片,自然有一点灵苗于中生出。可以作仙,可以作佛,与天地同长久。否则,淫欲作恶、损人伤德,天良已坏,妄想成道,难矣。
炉火关
徐真人曰:杂性不同类,安肯合体居。淳于真人曰:同类易施功,非种难为巧。紫阳真人曰:休炼三黄及四神,若寻众草更非真。阴阳得类归交感,二八相当自合亲。潭底日红阴怪灭,山头月白药苗新。时人要识真铅汞,不是凡砂及水银。又云:休泥丹灶费功夫,炼药须寻偃月炉。自有天然真火候,不须柴炭及吹嘘。三丰真人曰:五金八石皆是假,万草千方总是差。金虾蟆、玉老鸦,认得真的是作家。此皆言金丹大道,非炉火烧炼之术也。夫所谓金丹者,金取其坚刚不坏之义,丹取其圆成无亏之义,坚刚圆成,故名金丹,即本来先天真一之灵宝。一名先天真一之气,一名生物之祖气,一名先天灵根,一名元始宝珠,总而言之曰真灵至精之气。此气在儒则曰太极,在释则曰圆觉,在道则曰金丹。无形无象,非色非空。然虽无形而能生有形,无象而能生实象,非色而能生妙色,非空而却是真空。本于先天,藏于后天,为性命之根、仙佛之种、圣贤之基。知而修之,可以脱生死、出造化、超凡入圣、不生不灭,但人认不得这个根本种子,所以当面错过。若欲认得的,非可妄猜私议,必求明师口传心授,方能见真,又要明师细指药物真假、火候是非、工程次序、作用法则方可进步。古来仙经,演说细微,形容奥妙,其理其法无一不备,其如千变万化,方便立名,随物取象,杂物撰德,以有象比无象,以有形喻无形,分散辩论,各指一理一法而论。其意幽隐,内藏天机,难以显言,教学人得象忘言,得意忘象,自穷处究,自会自悟耳。穷之不得,究之不明,就证有道。由博而约,自疑而悟,非是即书即道也。其实祖师一言一语,皆是性命切近妙用,身心分内实学,并非舍近求远,借用世间滓质之物也。世间胡涂学人,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不究其意,但认其象,不穷其理,仅记其言,猜枚打谜,各出己见。见有大小金丹之说,而即疑为有形有质之物;见金鼎玉炉之说,而即疑为泥灶铜铁之具;见铅汞药物之说,而即疑为水银黑锡之凡物;见黄芽白雪之说,而即疑为烧炼升打之灵霜;见文烹武炼之说,而即疑为柴炭吹嘘之凡火。以金石草木之浊物,锻炼服食,妄想接无形之性命。殊不知竹破须将竹补宜,抱鸡当用卵为之。世间凡物与我性命非类,安能接得性命?又有一等痴迷汉,借祖师金丹入口,点化凡躯之说,或借通道金丹一粒,蛇吞立变成龙,鸡餐亦乃化鸾鹏之名句,而遂烹炼金石砂汞三黄四神之药,妄想吞服飞升,变形易象。绝不思浊肉浊骨,金石之药怎能点化变形飞升?愚之甚矣。况金石之药本来有毒,加之火炼,药毒火毒结于一处,其毒愈大,服之而烂肠坏肤,未有不丧其命者。昔九江张尚书信服食,吕祖点化不悟,题诗于门曰:可惜九江张尚书,服药失明神气枯。不知还丹本无质,谬饵金石何太愚。后果失明。可知金石之药不能济事,反而坏事,古今受此症者,可不胜数。更有一等贪财作孽之辈,借祖师欲求天上宝,须要世间财之语,以为买鼎办药,非财不成,而遂东觅外护,西寻巨富,哄骗愚人,肥肉美酒,混吃混喝。或用增银之法,或去红铜之血,或烧铅点汞,或烧茅炼铜。凡此等类,皆是假物,怎能成真?甚至盗去真物,换出假物,拐人资财,败人家产,忍心狠心如同贼寇,其恶其毒,尚可言哉?昔正阳祖师传与吕祖黄白之术,利人济物,吕祖因三千年以后还元,恐害后人,不愿为之。其居心为何如?炉火迷徒,不知积德而反伤德,服祖师之服,背祖师之行,大丧天良,纵然人容,天岂能容哉?吾劝真心学道者,速将炉火关口打通。把一切烧炼、丹药、烹煎、茅法等等不善事物扫去,在身心性命上细心钻研,寻出个乾坤炉鼎,找出个乌兔药物,运三昧真火,锻炼成宝,方有实济。否则以金石为点心,以毒药为命宝,无益有损,妄想成道,难矣。
以上五十条,皆学人要命关口、阴路大魔,须要关关打通,方好进步。若有一关不通,即被此一关挡住,任尔盖世英雄,拔山烈汉,寸步难行。学者须要认得真,信得过,虽不能遽然皆通,渐次着力,终有打通之日。倘认不真,信不过,终在关内,而不能出于关外,欲上大路,除是插翅而飞,腾云而过,岂不误了前程?一切学人,将这些关口略不经意,看为小可,舍近求远,舍易求难,自己病根不去,妄想他人家业;自己人事不尽,妄想他人天宝。谁肯将家业交于病汉,谁肯将天宝付于匪人?夫性命之道,天下第一件大事,天下第一件难事,非大力量、大功德之大丈夫载不起,作不成。果能诸般关口,便是大力量、大功德之大丈夫,若遇明师一点,大道大望,直登彼岸,纵横顺逆没遮拦,步步见功,何愁道之难成乎?
绝言歌
曾忆昔年落魄时,一念精诚访真师。燕京河南枉跋涉,山右关中空奔驰。眼里多见狮驼怪,耳边只闻狐狸辞。尽说神仙容易遇,谁晓正道最难知。否极泰来神明告,指无金城求大道。龛谷老人非等闲,出言吐语俱深奥。附耳说破元牝门,当时阴阳能颠倒。大机大用本自然,不似旁六强作造。临别分付谨收藏,先尽人事再商量。止因离的座下早,后事不明暗心慌。一十三年疑团抱,汉上幸沾仙留光。挖出天根并地髓,指示乌肝与兔肠。火候急缓仔细说,工程前后分明诀。修性修命有勉安,观窍观妙安时节。四象和合丹始还,五行混一胎即结。阴尽阳纯方圆成,打破虚空无生灭。耳中听得这真诠,豁然贯通入妙玄。始终条理皆了悟,从此才识天外天。琪花瑶草面前有,白雪黄芽身内全。左之右之皆珠宝,前也后也俱金莲。这个天机怎寻讨,要寻必须立志早。先把世事尽丢开,次将情缘一概扫。虚心自下访高明,极深研几探理脑。苦尽自然生出甜,志坚终久得真宝。悟元平素发愿深,大公为怀无私心。惟望人人登圣域,常喜个个闻法音。曲径外道乱正道,铜点汞金充真金。学者多入缦天网,志士每进黑松林。这些冤屈何处告,临时悔迟枉泣号。大抵理路不细穷,盖因悬虚无定操。那知圣道有真传,怎晓造化岂易盗。若非大行与大功,蓬莱咫尺空心躁。可笑世间胡涂人,妄想天衢反落尘。以盲引盲伤阴德,即讹传讹入迷津。吾今不忍大道坠,因此细把祖脉陈。非是沽名与钓誉,岂图饶舌乱鼓唇。参悟直指破譬语,周易阐真火候序。前后辩难别是非,道德会义定规矩。原旨作用俱明言,会心药物皆细叙。指南悟道演精微,破疑通关结道侣。辞句愈浅理愈明,节目极小功极精。谨细自卑能高上,慎微由虚而能盈。若还舍近求远事,终必图大误前程。不如先治切身病,莫要躐等想长生。说到这里无剩义,修行法则没余地。千言万语皆演真,一条一句有深意。不比包皮外象谭,尽是成仙了道秘。虽然现世少知音,留与后贤细酌议。吾今老矣不耐烦,愿心已了欲绝言。塞兑闭门毁智虑,敛华就实顾本原。眼内不观尘世事,心中长挂混元幡。如愚如讷无知识,阴阳造化一手掀。
无根树解
无根树解序
余自童子时,常闻道者诵三丰真人《无根树》词,虽不知取义,而心窃爱之。及长慕道,常读此词,细研深究,无门可入。后遇先师龛谷老人,指示端倪,方知其中藏造化之机,泄性命之源,言简理明,包括丹道始终之序,吐露火候前后之秘。久欲解释阐扬所蕴,苦无刻本,数十年来,所见者皆录本耳。因其字句错伪甚多,彼此不同,且失词调,不敢下笔遗笑于大方。世传贵州高真观有所藏刻文,其录本自彼处传出者,惜余未亲见也。近因好学者,欲刻刊普传,正合余多年宿志,爰是细心校阅,稍正错讹,聊解大义,一以彰真人度世之婆心,一以助学者入门之炬灯,至于词调有无,无甚关系,亦余事耳。若有知词调君子,添补全璧,此尤余之所望也。
大清嘉庆七年岁次壬戌桂月悟元子自序
三丰张真人源流
真人辽东懿州人,姓张名君实,字符元,号三丰子,又号昆阳。或云姓张名玉,字君宝,号元元子。宋末时人。生有异质,龟形鹤骨,大耳圆目。身长七尺余,修髯如戟,顶作一髻,常戴偃月冠。一笠一衲,寒暑御之。不饰边幅,人皆目为张邋遢。所啖升斗辄尽,或避谷数月自若。延佑间,年六十七,入嵩南遇吕纯阳、郑六龙,得金丹之旨,修炼成道。或云入终南,得火龙真人之传,修炼成道。秦淮渔户沈万山,又名万三,好善乐施,限于家贫,不能如愿,真人传以点石成金之术遂其愿。万三自号三山道士,其丹室有联云,"八百火牛耕夜月,三千美女笑春风。"世称为聚宝盆,城西南三山街是其故居。真人于元末居宝鸡金台观,至正丙午九月二十日,自言辞世,留颂而逝。士民杨轨山置棺殓讫,临窆复生,时年一百三十岁矣。从此入蜀,至太和山,结茅于玉虚庵。庵前古木五株,尝栖其下,猛兽不伤,鸷鸟不搏,众皆惊异。有人问仙术,绝不答;问经书,则论说不倦。尝语武当乡人曰,"此山当大显"。后永乐间,皇帝敕修武当,真人隐于工人之中,勤劳行功,人皆不识,惟碧云孙真人深知。时碧云为武当山住持,与真人来往,多受真人益。真人名达天庭,皇帝遣使屡召不赴,惟以诗词托碧云奏之。后以道授道士丘元靖,不知所终。
本仙鉴所载
永乐皇帝访张三丰书
皇帝敬奉书真仙三丰张先生足下:朕久仰真仙,渴思亲承仪范。尝遣使奉香致书,遍谒名山虔请。真仙道德崇高,超乎万有,体合自然,神妙莫测。朕才质疏庸,德行菲薄,而至诚愿见之心,夙夜不忘。敬再遣使,谨致香奉书虔请,拱候龙车凤驾惠然而来,以副朕拳拳仰慕之怀。敬奉书。
三丰托孙碧云转奏书词
圣师亲口诀,名方万古遗。传与世间人,能有几人知!衣破用布补,树衰以土培。人损将何补,阴阳造化机。取将坎中实,金花露一枝。庆云开天际,祥光塞死基。归已昏昏默,如醉亦如痴。大丹如黍米,脱壳证无为。优游天地廓,万象掌中珠。人能服此药,寿与天地齐。如若不延寿,吾言皆是非。金丹重一斤,闭目静存神。只在家中取,何劳向外寻。炼成离女汞,吞尽坎男精。金丹并火候,口口是元音。
无根树解
三丰张真人着栖云山悟元老人注
无根树者,词之名也。凡树有根,方能生发,树若无根,必不长久。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忽在忽亡,百年岁月,石火电光,亦如树之无根也。仙翁二十四词,以无根树为名,叫醒世人,使其看破浮生梦幻,早修性命耳。
其一叹世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花者,树之精神发焕。人之身如树也,人之真灵如树之花也。凡树有根,故能生发而开花。惟人身无根,生死不常,全凭一点真灵之气运动,真灵旺则身存而生,真灵败则身亡而死。人之存亡生死,听其真灵之旺败耳,是真灵者,虽为人树之花,而实为人树之根。玉阳以此真灵谓黄芽,伯阳以此真灵谓金花,纯阳以此真灵谓灵根,紫阳以此真灵谓真精,尧夫以此真灵谓天根,仙翁以此真灵谓金精,诸家丹经又以此真灵谓先天真一之气,其名多端,总形容此一物也。此物生于先天,藏于后天,位天地,统阴阳,运五行,育万物,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以体而论,在儒则谓太极,在道则谓金丹,在释则谓圆觉;以用而论,在儒则谓明德、谓天地之心,在道则谓灵宝、谓黍米玄珠,在释则谓正法眼藏、涅盘妙心。人之真灵,本来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不生不灭,不色不空,处圣不增,处凡不减,因交后天,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便有圣凡之分。庶民去之者,去此真灵而逐于假灵也,君子存之者,存此真灵而不逐于假灵也。因其庶民逐于假灵,于是真灵幽暗不明矣,因其真灵幽暗不明,顺其所欲,贪恋荣华,争名夺利,不肯休歇,认假为真,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如苦海之舟,飘来荡去,常在鱼龙凶险之处乱游。若能猛省回头,顿超彼岸,莫待风波坏舟,丧却性命。一失人身,万劫难出矣。
其二勉力学人
无根树,花正危,树老将新接嫩枝。梅寄柳,桑接梨,传与修真作样儿。自古神仙栽接法,人老原来有药医。访明师,问方儿,下手速修犹太迟。
人多疑其年老力衰,精神有限,如树花败危,无有生发,还不得元,复不得本,而遂自暴自弃,待死而已。试观世间老树,接以嫩枝,重新发荣,如梅树寄柳树,桑树接梨树,此皆无情之物,尚能复生,何况人为万物之灵,得天地之正气,老而无有药医乎?药医之道是何道?即老而接栽之道。欲知此道,急访明师,求问真方。果得真方,下手速修犹太迟也。
其三劈旁门
无根树,花正孤,借问阴阳得类无?雌鸡卵,怎抱雏,背了阴阳造化炉。女子无夫为怨女,男儿无妻是旷夫。叹迷徒,太胡涂,静坐孤修气转枯。
修真之道,须要阴阳得类,方能成全一个真灵之宝。若有阴无阳,有阳无阴,是谓花孤无类,真灵不成,亦如雌鸡之卵,焉能抱雏?不能抱雏者,盖以背了阴阳交感造化之炉也。又如女子无夫,男儿无妻,怎能生育?彼世之盲汉,不穷阴阳之理,不推造化之源,胡涂干事,或观空,或定息,或思神,或守窍,或搬运,皆是静坐孤修,阴而不阳,不特无益于性命,而且有伤于性命,愈修而气愈枯也。
其四言匹配阴阳
无根树,花正偏,离了阴阳道不全。金隔木,汞隔铅,孤阴寡阳各一边。世上阴阳男配女,生子生孙代代传。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
《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悟真》云:"阴阳得类归交感,二八相当自合亲。"若阴阳各偏,或阳感而阴不应,或阴求而阳不招,或阳过而阴不及,或阴盛而阳不足,皆是真灵之花有偏,不中不正,道不全成也。人之真情如金,真知如铅,二物属刚;灵性如木,灵知如汞,二物属柔。真情真知,刚而易沉;灵性灵知,柔而易浮。若以性求情,情来归性,以真制灵,灵归于真,刚柔相应,阴阳和合,化为一气,生机长存而不息矣。如情不归性,灵不归真,是谓"金隔木,汞隔铅,孤阴寡阳各一边",焉能返本还元,结成真灵之丹哉!试观世上男女相配,生子生孙,代代相传而相续,可知修真之道,阴阳相合,生仙生圣,亦能代代相传而不息,但不过有顺逆之分,仙凡之别。顺则为凡,逆则为仙,所争者在中间颠倒耳。这个中字,其理最深,其事最密,非中外之中,非一身上下之中,乃阴阳交感之中,无形无象,号为天地根、阴阳窍、生杀舍、元牝门,人生在此,人死在此,为圣为贤在此,作人作兽亦在此。修道者能于此处立定脚跟,逆而运之,颠倒之间,灾变为福,刑化为德,所谓"一时辰内管丹成"也。噫!中间人不易知,颠倒人亦难晓,采战家以男女交合之处为中间,以男采女血为颠倒,搬运家又以黄庭穴为中间,以气血后升前降为颠倒:凡此皆所以作俑而已,岂知神仙中间颠倒之义乎?好学者早为细辨可也。
其五言调和阴阳
无根树,花正黄,产在中央戊己乡。东家女,西舍郎,配作夫妻入洞房。黄婆劝饮醍醐酒,每日醺蒸醉一场。这仙方,返魂浆,起死回生是药王。
黄者,中央戊己之正色。戊为阳土主动,己为阴土主静,戊己居中相合为真信,又谓真意。花色正黄,则真灵入于中央正位矣。然真灵中正,非性情如一不能。东家女,木性也;西舍郎,金情也。一性一情,配作夫妻,入于洞房宥密之处,更得黄婆于中劝饮醍醐,调停火候,则不和者而必和,既和者而长和。醍醐酒非世间之糟汁,亦非身内精津血液有形之物,乃阴阳交感,氤氲冲和之气,含而为真一之精,通而为真一之水,滋味香甜,古人谓玉液,谓琼浆,谓甘露,又谓醍醐,总以形容此一点冲和之气耳。劝饮者,不冲和而必调至于冲和。修道至于阴阳冲和,常应常静,远观其物,物无其物,近观其身,身无其身,内观其心,心无其心,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日日饮醍醐而入于醉乡矣。这个醉中趣味,是神仙之方,是返魂之浆,能以起死,能以回生,乃大药王也。中央、戊己、黄婆,皆真信之异名。以阴阳和合言,则谓中央;以运行阴阳言,则谓戊己;以调和阴阳言,则谓黄婆;以动作言,则谓真信;以静定言,则谓真意;故一物而有数名,总而言之,一真信而已。识得此信,即于此信上下实落工夫。始而以性求情,既而以情归性,又既而性情和合,又既而性情浑化,结成一个真灵至宝。始之终之,无非此一信成功,信之为用大矣哉!归到实处,真灵中正,即是性情相合,性情相合,便有个真信在内,真信现时,性情自不相离,性情不离,真灵自然中正,三者相需而相因也。
其六言炼己之功
无根树,花正清,花酒神仙古到今。烟花寨,酒肉林,不断腥荤不犯淫。犯淫丧失长生宝,酒肉穿肠道在心。打开门,说与君,无花无酒道不成。
金丹之道,以至清毫无滓质为归着,然欲其至清,须要在至浊中度出,能于至浊中绝无点染,方是真清,故曰"无根树,花正清,花酒神仙古到今"也。何以见其花酒能成神仙哉?烟花寨、酒肉林,皆易足迷人之处,能于烟花寨中见色不色,不为烟花所惑,于酒肉林中随缘度日,不为酒肉所累,则是不犯淫欲、不断腥荤,而食色之性俱化,道心常存,人心永灭,真灵无伤无损,大道可冀。其曰不断腥荤者,非贪腥荤,乃酒肉穿肠而心不计较也。不犯淫而心无烟花矣,酒肉穿肠而心无酒肉矣,心无烟花,自有长生仙花,心无酒肉,自有延命仙酒。有仙花,有仙酒,即到清真之仙乡,彼世之避烟花而忌酒肉者,岂知凡花凡酒中,能出神仙!亦岂知无花无酒,道不能成乎!《敲爻歌》云:"酒是良朋花是伴,花街柳巷觅真人,真人只在花街玩。"可知花清之妙用矣。
其七言药生之时
无根树,花正新,产在坤方坤是人。摘花戴,采花心,花蕊层层艳丽春。时人不达花中理,一诀天机值万金。借花名,作花神,句句《敲爻》说得真。
新者,本来之物埋没已久,忽而又有之谓。花至于新,光辉复生,如月现于西南坤方,纯阴之下,一点微阳吐露,比人之虚室生白,真灵发现,复见本来面目矣。这个本来面目,即我本来不死之真人,有此人则为人,无此人则非人,乃我之秉受于天,而得以为人者是也。但此真人不轻现露,非可常见,当虚极静笃、万缘俱寂之时,恍惚有象。虚极静笃,即坤纯阴之象,故曰"产在坤方坤是人"。这个人久已为尘垢掩埋,绝无踪迹,一旦现象,便是新花,时不可错,急须下手,摘之采之,以为我有。摘花戴者,摘此真人之花也。采花心者,采此真人之心也。渐摘渐采,由少而多,积厚流光,真灵不昧,则花蕊层层,万理昭彰,随心走去,头头是道,其艳丽如春日,阳气遍地,处处花开矣。但此花人人俱有,人人俱见,人人不达,每多当面错过,若有达之者,超凡入圣刹那间耳,故曰"一诀天机值万金"。仙翁慈悲,借花之名,作花之神,即有形无,句句“敲爻”,分说先天之旨,盖欲人人成道,个个作仙,奈何时人不达此花中之理,而犹有以御女闺丹妄猜妄作者,虽仙翁亦无如之何也。可不叹诸!
其八言认取真铅
无根树,花正秾,认取真铅正祖宗。精气神,一鼎烹,女转成男老变童。欲向西园牵白虎,先从东家伏青龙。类相同,好用功,内药通时外药通。
秾者,秾盛广多也。花正秾盛,其间即有美恶偏正相杂,须得真正仙花,方可采取而用。真正仙花为何花?即真铅也。真铅即真知之真情,乃真灵之发现,以其真知外阴内阳,外黑内白,故谓真铅,又谓水中金,又谓水乡铅,又名月中华,其名多端,皆象此真知之一物也。惟此真知,内含先天真一之始气,乃阴阳之本,五行之根,仙佛之种,圣贤之脉,为修道者之正祖宗。认得祖宗,取归我家,敬之奉之,须臾不离,则精气神三者,自然聚于一鼎,无容勉强。盖以其父归之,其子焉往?更加符火烹炼之功,虽女可以转男,虽老可以变童。女转男者,非形体转男,盖女子纯阴,修炼成道,化阴成阳,亦同男子。老变童者,非面容变童,盖老者气枯,修炼成道,返元还本,亦如童子。但女转成男、老变为童之道,虽是认取真铅真知,还要先能炼己。若炼己不熟,真知不来,虽来而亦不留,故曰"欲向西园牵白虎,先从东家伏青龙"。白虎属西方金,喻真情也;青龙属东方木,喻真性也。真情真性,本来一家,何待牵伏?因其交于后天,真中杂假,真情变为假情,恩中带杀,如虎出穴,奔西伤人,不为我有,而依居他家矣。真情既变为假情,于是真性有昧,亦化而为假性,假者用事,真者退位,性情不和,如龙东虎西,两不见面矣。若欲复真,必先去假;若欲牵情,必先调性。调性之功,乃炼己之功。炼己者,炼其气质之性也。气质之性化,则真性自现,真性现则不动不摇,而真情亦露,真情露则假情不起,可以牵回白虎,与青龙配合,情性相恋矣。白虎即真铅祖宗,同出异名,以其真知刚强不屈,故谓白虎,以其真知柔中藏刚,故谓真铅。牵白虎即是取真铅,牵之云者,非有强制,乃不牵之牵,性定自然情归,特以同类者相从,阴阳内外有感应之道也。性主处内属阴,内药也;情主营外属阳,外药也。阴阳原本一气,性情固是同根,内药能通,外药未有不通,内外相通,性求情而情恋性,性情和合,真灵凝结,还丹有象矣。纯阳翁云:"性住气自回,气回丹自结。"紫阳翁云:"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此皆言还丹先要炼己也。噫!真铅易取,炼己甚难,炼己之功大矣哉!
其九言采取药物
无根树,花正多,遍地开时隔碍河。难扳折,怎奈何,步步行行龙虎窝。采得黄花归洞去,紫府题名永不磨。白云窝,笑呵呵,准备天梯上大罗。
宇宙之间,俱是道气充塞,凡真灵光照之处,即是有花之处,其花甚多,遍地开矣。无如遍地花开,而人当面不识,如河之隔碍,虽欲扳折,最难扳折,亦莫奈何也。其难扳折者,以其举世之人,皆为名利所牵,为恩爱所绊,弃真认假,以苦为乐,步步走的龙虎凶险之地,与性命之道相违,故难扳折耳。若是勇猛丈夫、决烈男子,直下脱卸世缘,求师口诀,借假修真,于众花中拣采至中至正之黄花,归于洞中,温养成丹,延年益寿,则紫府题名,永不磨矣。黄花即前词色正中央戊己乡之黄花,花至中正,纯是生机,并无杂气,生机归洞,四时长春,如居于白云窝中,逍遥自在,别有天地非人间,岂不呵呵大笑,自知快乐乎?到此地位,还丹已得,再安炉,重立鼎,做向上之事,准备天梯,而作大罗天仙矣。
其十言进阳退阴
无根树,花正飞,卸了重开有定期。铅花现,癸尽时,依旧西园花满枝。对月残经收拾了,旋逐朝阳补衲衣。这玄机,世罕知,须共神仙仔细推。
人之精神衰败,真灵耗散,如花之飞扬谢落矣。然花谢落犹有重开之期,人衰败亦有返还之道。返还之道为何道?即阴中复阳,已谢重开之道。铅花者,道心真知之光辉。癸水者,人心客气之私欲。铅花发现,道心不昧,癸水消尽,人心常静。道心不昧,人心常静,依旧真灵无亏无损,本来圆成之物,是花已谢而重开满枝矣。因其癸水要尽,故"对月残经收拾了",因其铅花要现,故"旋逐朝阳补衲衣"。人心之私欲,乃外来之客气,如月之残经;道心之真知,乃本来之正气,如日之阳光。对月而收拾残经,扫去人心之私欲,所以退阴也;朝阳而旋补衲衣,渐添道心之真知。所以进阳也。退阴退至于阴气绝无,方是残经收拾了;进阳进至于阳气纯全,方是衲衣补完成。阴尽阳纯,还元返本,本来面目全现,谢了重开岂虚语哉!这个谢了重开之天机,世人罕知。若欲知之,须共神仙推究原始要终,方能知也。
十一言真一之气
无根树,花正亨,说起无根却有根。三才窍,二五精,天地交时万物生,日月交时寒暑顺,男女交时孕自成。甚分明,说与君,只恐相逢认不真。
先天真灵之宝,具众理,应万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无处有碍,无往不利,是花之亨也。既亨,是树虽无根而花却有根。其根为何根?乃生天、生地、生人三才之窍,阴阳五行妙合二五之精。因其是三才之窍、二五之精,先天而生乎阴阳,后天而藏于阴阳,一气分而为阴阳,阴阳合而成一气,故天地阴阳上下相交,合为一气而万物生,日月阴阳来往相交,合为一气而寒暑顺,男女阴阳彼此相交,合为一气,而孕始成。观于天地、日月、男女,一阴一阳相交,方有造化,可知性命之道,非阴阳相交合一,不能完成,是一气者,即性命之根、生死之窍。有此一气,则阴阳相交而生,无此一气,则阴阳相背而死。人之生死,只在此一气存亡之间耳。但人不知此一气是何物事,存于何处。或疑此气为呼吸之气,或搬运上升下降于黄庭,或聚气于丹田,或聚气于眉间,或聚气于天谷,或聚气于脑后,种种不经,千奇百怪,终落空亡。殊不知先天真一之气,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圣人以实而形虚,以有而形无。实而有者,真阴真阳;虚而无者,二八两弦之气。两者相形,一气居中,凝结而成丹,此乃虚空中事业,何得以有形有象之物猜之?又何得以有方有所之窍作之哉?仙翁以其人皆不识此一气,故以三才窍、二五精示之,又以天地、日月、男女相交示之,分明将一气与人指出,但恐人遇此一气,当面认不真耳。悟元斗胆,不避罪谴,今再为仙翁传神写意,分明说与大众。要知先天真一之气,不是别物,即是一点真灵之气,因其此气刚健中正,故谓真一;因其此气易知简能,故谓真灵。一真灵真,绝无滓质,故谓先天之物。真一也,真灵也,同出异名,非有两物,不知有人认得真否?
十二言金精开旺
无根树,花正佳,月月开时玩月华。金精旺,耀眼花,莫在向园中错拣瓜。五金八石皆是假,万草千方总是差。金虾蟆,玉老鸦,认得真的是作家。
先天灵宝,刚健中正,纯粹精也,其花最佳。当正佳之时,如月华开放,金精旺盛,而人宜玩之,不可当面错过也。月月开者,应时而开,非时不开,按月定期,动静有常,丝毫不爽也。金精者,金之精明,在月则谓月华,在人则谓真精。真精者,真灵之精。真灵之精,无时有昧,故以月华、金精喻之。真灵人不易知,观于月与金之真而可知;真灵之精,人不易见,观于月之华、金之精而即见。凡物之精华,久而有坏,惟月华月月开放,金精万年不减,月华、金精如是,人之真精亦如是,但真精有时不精者,因后天阴气蔽之,而其本体未尝泯灭也。金精旺即是真精旺,真精正旺,明照世界,气充宇宙,白雪飞空,黄芽满地,金光耀眼,左之右之,无不是花矣。但此真精,无形无象,非色非空,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守,只可神会,不可口言,虽是明明朗朗,现前就有,人人常见,人人不识,最难认真,修道者须要极深研几,真知灼见,方可下手,不得认假为真,似是而非,却在园中错拣瓜也。彼世间盲修瞎炼之辈,或疑金精为有形有象之物,而遂炼五金八石,服万草千方,妄想成丹,彼岂知五金八石、万草千方与我非类,焉能结丹接命,岂不大差乎?虾蟆为水中之物属阴,虾蟆而云金,为阴中之阳,黑中之白,我之真知是也;老鸦为上飞之物属阳,老鸦而云玉;为阳中之阴,雄中之雌,我之灵知是也。真知、灵知,方是我同类之物,方是我性命之宝。取此二物,合而成丹,真而至灵,灵而至真,真灵不散,浑然天理,不色不空,不生不灭,所谓月华者即此,所谓金精者即此,月华开,金精旺,岂有不长生者哉!但人多认不得真知、灵知是何对象,若有认得真者,便是修道老作家,未有不成道者。噫!金丹之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认得真者,有几人哉!
十三言采取火候
无根树,花正娇,天应星兮地应潮。屠龙剑,缚虎绦,运转天罡斡斗杓。煅炼一炉真日月,扫尽三千六百条。步云霄,任逍遥,罪垢凡尘一笔消。
真灵藏于后天,为积习客气掩蔽,花最难发,间或有时而发,一点光辉,从虚无中透出,如珠如露,嫩弱秀丽,其象最娇,似开未开,浑沦元气,在天应星之明而不大,在地应土之潮而未湿,星明地湿,皆阳气初动之象。阳气初动,即真灵花娇时也。当其正娇,易于识神借灵生妄,性乱情移,急须猛烹速炼,防微杜渐,扶阳抑阴,以护命宝。屠龙剑,所以防气性;缚虎绦,所以制妄情。气性不发,则真性现;妄情不起,则真情生。真性现,真情生,是运转魁罡,斡旋斗杓,转杀为生,变刑成德,可以煅炼一炉真日月矣。日者,阳中有阴之象,喻真性所含之灵知,灵知为雄内之雌,真阴也;月者,阴中有阳之象,喻真情所含之真知,真知为黑中之白,真阳也。煅炼真阴真阳,两位大药,归于一气,凝结成丹,吞而服之,延命却期。此乃最上一层之妙道,非三千六百旁门着空执相事业也。盖以大道成就,步云霄,任逍遥,万般罪垢凡尘,皆一笔勾消。彼三千六百旁门,皆在臭皮囊上做作,适以惹罪垢凡尘,焉能消罪垢凡尘哉!
十四言阴阳抟结
无根树,花正双,龙虎登坛战一场。铅投汞,阴配阳,法象玄珠无价偿。此是家园真种子,返老还童寿命长。上天堂,极乐方,免得轮回见阎王。
金丹乃阴阳二气相激而成象,是花须成双而后有用也。阴阳者,一龙一虎也,一铅一汞也。龙为真性,汞为灵知,又为元神,俱属阴;虎为真情,铅为真知,又为元精,俱属阳。龙虎战者,性情抟聚也。铅投汞者,精神凝结也。性情抟聚,精神凝结,阴阳相配,一气混合,真灵圆明,法身有象,圆陀陀,光灼灼,如一粒玄珠,为无价之宝矣。此宝非外来之物,乃我家园之真种子,本来原有,因交后天,迷失无踪,今得阴阳调和,无而复有,去而复来。种于家园,本立道生,生生不息,返老还童,延寿无穷,上于天堂极乐之方,可免轮回之苦矣。
十五言偃月炉
无根树,花正开,偃月炉中摘下来。添年寿,减病灾,好结良缘备法财。从此可得天上宝,一任群迷笑我呆。劝贤才,休卖乖,不遇明师莫强猜。
先天真灵之宝,无形无象,无方无所,从何而采,以结还丹?然虽无形无象,无方无所,亦有花开之时。当开之时,恍惚中有象,杳冥内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法象如偃月。工家不知古人取象之意,或指为两肾中间,或指为眉间明堂,或指为肉团顽心,更有作俑魔头指为妇人产门,大错大错!夫所谓偃月者,偃仰之月也。天上之月,每月初三,西南坤地黑体之下,现出峨眉之光,其光偃仰,故名偃月,在卦为纯阴之下微阳潜生,(卦图)为复,在人为静极又动,虚室生白,天地之心萌动。此心内含一点先天祖气,从至暗之处微露端倪,有象偃月之光。因其这一点祖气,为天地之根,为五行之本,能以造仙佛,能以作圣贤,能以固性命,又号为偃月炉。这个天地之心,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难遇难逢。幸而偶逢,时不可错,急须下手摘来,谨封牢藏,勿令渗漏,可以延年寿,可以减病灾,但此延年寿、减病灾之事,非有大功大行者不能行,非有大志大力者不能作,必须外结良缘以修德,内备法财以用诚,方能感动皇极而得天宝。法财者,非凡间之财,乃法中之财,即专心致志,真履实践,一念不回之善财。上阳真人云:"天或有违,当以法财精诚求之。盖欲求天宝,须尽人事,人事不尽,是无法财,无法财而妄想天宝,难矣。"欲求天宝者,可不先备法财乎?天宝非别物,即真灵炼成之金丹,亦即天地之心复全之还丹,曰真灵,曰天地之心者,以未修炼言也;曰天宝,曰金丹者,以修炼成熟言也。天宝既得,万有皆空,根尘俱化,入于不识不知、无人无我之境,一任群迷笑我呆矣。这个呆事,须要明师口传心授,非可强猜而知。仙翁云:"劝贤才,休卖乖,不遇明师莫强猜",其提醒后人者多矣。
十六言逆用气机
无根树,花正高,海浪滔天月弄潮。银河路,透九霄,槎影横空斡斗梢。摸着织女支机石,踏遍牛郎驾鹊桥。入仙曹,胆气豪,窃得瑶池王母桃。
先天大道,包罗天地,运行日月,超乎万有,花开最高,其高如月在天上,光射海底。海浪滔天,水不能溺月之光,而月反能弄水之潮,亦犹人在苦难境遇之中,境遇不能伤其真,而反借境遇以炼真。又如银河路远,直透九霄,人不易渡,然有仙槎横空,斡旋斗梢,即能渡之,昔张骞乘仙槎渡银河,而见牛女二星相会,此可征也。以理而论,世间亦有仙槎,亦能渡银河。世间仙槎为何物?即金丹大道也。金丹大道,在虚空中作事业,能以转乾坤,逆阴阳,夺造化,超凡入圣,是亦仙槎也。然仙槎之妙,在乎斗梢之运用。斗梢者,北斗第七星瑶光是也,又名天罡。天罡所指处吉,所坐处凶,盖以指处有生气存焉。扭回斗梢刹那之间,阴阳相合,生机萌芽,绝不费力,故曰"模着织女支机石,踏遍牛郎驾鹊桥"。织女属阴,牛郎属阳,鹊桥为牛女相会之处,摸着机石,踏遍鹊桥,以阴招阳,阳来会阴,阴阳相会,金丹有象。此种道理,尽在波浪里做出,虚空中施为,所以能入仙曹,胆气豪,窃得瑶池王母桃也。瑶池在西,王母为老阴,即坤母也。桃者,丹也,即震之一阳也。王母桃即坤中孕震之象,丹在西而窃取归东,则为我家所有而丹还矣。但此还丹之妙,其妙在乎阴阳相会,阴阳相会之妙,尤在乎大海波中,逆运气机,不动不摇耳。能于大海波中,不动不摇,真是有胆气丈夫,九霄有何不可上?银河有何不可渡?王母蟠桃有何不能窃乎?彼世之习静忘形,仅在寂灭中作事者,焉知有此!
十七言乘时采药
无根树,花正繁,美貌娇容赛粉团。防意马,劣更顽,挂起娘生铁面颜。提着青龙真宝剑,摘尽墙头朵朵鲜。乘风帆,满载还,怎肯空行过宝山。
先天真灵发焕,一本万殊,随时现象,无物不在,花甚繁也。当其正繁,英华毕露,精神外用,易于争奇好胜,卖弄风流,故曰"美貌娇容赛粉团"。于斯时也,须要防危虑险,牢拴意马,挂起娘生铁面,提着青龙宝剑,对景忘情,摘尽墙头方露之花,不使些子逐于色相,耗散真气也。娘生面颜者,即无识无知之铁面。青龙宝剑者,即不染不着之真性。娘生铁面即是青龙宝剑,两者同出而异名,以体言为娘生铁面,以用言为青龙宝剑。铁面者,定体也,宝剑者,慧器也,定以用慧,慧以成定,定慧相需,体用不离。先天真灵,即色即空,常应常静,无渗无漏,是谓"摘尽墙头朵朵鲜"也。墙头朵鲜,是方出墙而未离墙头,真气未散之时,于此而摘取之,绝无滓质,纯是天真,渐生渐采,渐摘渐收,必摘至于无所摘而后已。噫!大药难遇,大法难逢,幸而遇逢,时不可错,乘此风帆,急须摘取鲜花,满载而还,怎肯空过宝山,自贻后悔也。
十八言阴中生阳
无根树,花正香,铅鼎温温宝现光。金桥上,望曲江,月里分明见太阳。吞服乌肝并兔髓,换尽尘埃旧肚肠。名利场,恩爱乡,再不回头为尔忙。
先天真灵,众美毕集,万善同归,其气最香,当其正香之时,即铅鼎温温宝现光之时。铅鼎者,真知也。以其真知,能以去旧取新,能以修仙成真,故谓鼎。宝者,即真灵之宝,真灵非真知不现,盖真知具有道心,道心内含先天真一之气,是谓真灵。铅鼎温温,是刚柔相当,不偏不倚,而鼎立矣。鼎立则道心发现,道心发现则真灵之光渐生,是谓现宝光。金桥者,金也;曲江者,水也。上金桥而望曲江,水中有金之象。水中有金,阴中生阳,即是月里见太阳,亦是铅鼎温温现宝光也。铅鼎光现,阴阳合德,神气相御,乘时收入造化窝中,令其住而不令其去,是谓吞服乌肝并兔髓。乌肝色青,日精也,象灵知之灵性;兔髓色白,月华也,象真知之真情。吞服乌肝并兔髓,则性不离情,情不离性,真而至灵,灵而至真,性情如一,真灵不昧,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一切后天积聚泻去,道心常存,人心永灭,换尽尘埃旧肚肠矣。肚肠换过,万有皆空,名利恩爱,何恋之乎!
十九言一时还丹
无根树,花正奇,月里栽培片晌时。拿云手,步云梯,采取先天第一枝。戴花饮酒神气爽,笑杀仙翁醉似泥。托心知,谨护持,只恐炉中火候飞。
先天真灵,无而能有,缺而能圆,花甚奇也。然正所以奇者,先天为后天掩蔽,杳然无踪,若欲栽培,片晌之间即能回春。回春之妙,要采取先天第一枝之花。第一枝是生物之祖气,乃生天、生地、生人之灵根,不落于形象,不落于空亡,含而为真空,发而为妙有,至中至正,至精至粹,恍惚杳冥,如露如电。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守,有心求之,则着于象,无心守之,则着于空,是在乎性定情忘,回光返照,虚极静笃,不采而采,不取而取,自然先天真一之气,自虚无中来,凝而为黍米之珠,内外光明,如戴仙花,神气爽畅,如饮仙酒。戴花饮酒,乐在其中,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如入于醉乡矣。当斯时也,还丹已结,复见娘生面目,无用外炉加减,急须内炉温养,神明默运,谨守护持,一意不散,时防火候差池也。心知者,非外心知之人,乃内自知之心。火候缓急,心自知之,心知而不昧心,自然火候不差,金丹成熟也。
二十言还丹成熟
无根树,花正圆,结果收园滋味全。如朱橘,如弹丸,护守堤防莫放闲。学些草木收头法,复命归根返本原。选灵地,结道庵,会合先天了大还。
真灵之宝,去者复来,旧者仍新,无伤无损,依然本来原物,是花之圆也。圆之云者,言其结果收园,滋味全也。夫金丹成就,五行攒簇,四象和合,仁、义、礼、智、信混成一理,精、神、魂、魄、意归于一气,更得符火烹煎成熟,化为纯阳之物,活活泼泼,其赤如朱橘,其圆如弹丸。当斯时也,守护堤防,十二时中,不得放闲,韬光养晦,学些草木收头之法,复命归根,返于本源,以待静极又动,会合先天,以了大还丹之事。此言还丹成就,再造大丹之功也。盖还丹只完的当年本有原物,乃超凡之事,吕祖所谓"三铅只得一铅就,金果仙芽未现形"者是也。大丹是从还丹又做向上事业,乃入圣之事,吕祖所谓"再安炉,重立鼎,跨虎乘龙离凡景"者是也。若只修还丹,不再造大丹,只了得初乘之道,不过是一个完全人耳,焉能入于圣人之域哉!所谓选灵地、结道庵者,非外之灵地、道庵,乃内之灵地、道庵。修道至于归根复命,还丹事毕,温之养之,神气充足,则丹灵矣,是谓灵地。从此灵地,再安炉,重立鼎,是谓结道庵,曰选灵地者,等候一阳生也。此一阳生乃先天中静极而动之阳,非若还丹乃后天中所生先天之阳。虽皆先天,但有先后之别耳。欲了大还丹,非会合先天中之阳不能成功,故曰"会合先天了大还"。大丹成就,方入圣基,若大丹未成,只是半涂事业,非修道之全功。释典云:"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更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即此了大还之谓乎?
二十一言凝结圣胎
无根树,花正明,月魄天心逼日魂。金乌髓,玉兔精,二物搏来一处烹。阳火阴符分子午,沐浴加临卯酉门。守黄庭,养谷神,男子怀胎笑杀人!
先天真灵,本体光辉,通天彻地,照破一切,花甚明也。其所以明者,乃阴阳二气和合而成之。人之一己纯阴,如月之黑暗无光,必借他家不死之方,而后阳生,如月借日光,而后得明。月魄逼日魂,阴阳相交,能以在天心朗耀,即真知灵知相合,真灵不昧之象。金乌髓者,日魂也,在人为雄中之雌,即灵知之真阴。玉兔精者,月魄也,在人为黑中之白,即真知之真阳。前云乌肝、兔髓,此云乌髓、兔精,大有分别,不可同看。盖乌肝、兔髓乃还丹药物,是真知灵知,阴阳未会而方会,故云乌之肝、兔之髓;乌髓、兔精乃大丹药物,是真知能灵,灵知能真,阴阳已会而相合,故云乌之髓、兔之精。未会而方会,勉强之功,假中复真也;已会而相合,自然之用,真中更真也。取此两味真药,搏于一处,烹炼成永久不坏之物,方是极功。烹炼之功,即阳火阴符、沐浴温养之功。阳火者,进阳之功;子时阳生,遇子而进阳火,用刚道也。阴符者,退阴之功;午时阴生,逢午而运阴符,用柔道也。沐浴者,歇功温养也;卯时阳生于天地之中,临卯而沐浴,温养其阳也;酉时阴运于天地之中,临酉而沐浴,温养其阴也。子午符火,加减之功,卯酉沐浴温养之功,二者缺一不可,但所谓子午卯酉者,非天边之子午卯酉,乃身中之子午卯酉。真知现即是子,法当用刚进火而烹;真知常现,灵知飞即是午,法当用柔退阴而烹;灵知不飞,真知进于中正即是卯,法当沐浴此中正而不过进;灵知退于中正即是酉,法当沐浴此中正而不过退,此符火沐浴之道,万古不易之法。若以天边子午卯酉按时用功,则失之远矣。符火不差,沐浴合时,阴阳相应,不偏不倚,元牝立而谷神即生于其中矣。黄庭者,中央正位,即阴阳相合之中一窍,又号为元牝之门。元阳牝阴,阴阳合,有此窍,阴阳偏,无此窍。有此窍即有谷,有谷即有神,无此窍即无谷,无谷即无神。谷即黄庭。黄者,中色;庭者,虚也。因其中虚,故以黄庭名。虚则灵,灵则神,是谓谷神。试观山中,两山壁立,中间一谷,人呼之则谷中应声,此应之声即谷神也,俗名崖娃娃。人之阴阳相合,其中有神,亦犹是也。然不到阴阳相合地位,无此中,无此谷,安有神居?若果到阴阳相合时,便有个中,便有个谷,而神自生,所谓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者即此,所谓真空而含妙有者即此,所谓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者即此。果阴阳合而为一气,则谷神镇居黄庭,是谓男子怀胎。曰"守黄庭"者,守中也。曰"养谷神"者,抱一也。守中抱一,十月功毕,身外有身,即与天地并长久。此等真实法相,系虚空中事业,不从色象中做作,彼一切在臭皮囊上弄搬运功夫,妄想成圣胎者,岂知谷神之所以为谷神乎?
二十二言真空法相
无根树,花正红,摘尽红花一树空。空即色,色即空,识破真空在色中。了了真空无色相,法相长存不落空。号圆通,称大雄,九祖超升上天宫。
金丹大道,以无声无臭,超出万象为归着,何尝花色,更何尝花有红色乎?若稍有色,后天气质犹未化尽,大道不成。古仙云:"一毫阴气不尽不仙"。盖有一毫阴气不尽,即有一毫阳气不全,真灵犹有损坏之时,算不得九还七返金液大丹之道。修道者须要摘尽红花,消灭无始劫以来客气根尘,归于万有皆空,还于父母未生以前无声无臭面目而后已。然空之云者,非同土木无心寂灭之谓,有借假全真,以真化假之道,故曰"空即色,色即空,识破真空在色中"。盖一味无心,则着于空;若稍有心,则着于色。曰"空即色"者,是不空也;曰"色即空"者,是不色也。不空不色,即空即色,是真空存于色中矣。曰"了了真空无色相,法相常存不落空"者,真空一了百当,原无色相,既无色相,即有法相,既有法相,必不落空。因其是真空,所以有法相,因其有法相,所以无色相,无色相,有法相,所以空之真而真于空也。修道至于真空而有法相,法相而存真空,一灵妙有,法界圆通,成金刚不坏之躯,水火不能侵,刀兵不能加,虎兕不能伤,称为大英雄。不但身列仙班,即九祖亦皆超升天堂而为神矣。昔释迦牟尼佛修丈六金身,法相居于大雄宝殿者,即此道也。
二十三言临炉下功
无根树,花正鲜,符火相煎汞与铅。临炉际,景现前,采取须凭渡法船,匠手高强牢把舵,一任洪波海底翻。过三关,透泥丸。才把周身九窍穿。
真灵之宝,尘垢退尽,至清至净,花岂不鲜乎?然其所以鲜者,全赖符火相煎,铅汞之功,夫真灵者,真知、灵知之体;真知、灵知,乃真灵之用。真灵分而为真知、灵知,真知、灵知合而为真灵。烹煎真知之铅、灵知之汞,即烹煎真灵也。烹煎者,以真知而制灵知,以灵知而顺真知,真知、灵知凝结,复成真灵之宝,其花之鲜,不可以言语形容矣。但真灵易结,火候最难。紫阳翁云:"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作丹。"特以金丹之道,采药有时,炼药有法,若不知时,不知法,虽大药在望,不为我有,故临炉下功之际,恍惚中有象,杳冥内有精,一点真灵之光,从虚无中透出,似有似无,非色非空,景象现前,此大药发生之时也。此时即有三尸六贼、五蕴七情诸般之幻景,亦现于前,必须稳驾法船,牢把舵楫,对景忘情,一任海底翻波起浪,不动不摇。如是用功,渐采渐炼,扶阳抑阴,愈久愈力,功夫到日,自然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过此三关,泥丸风生,法相现露,而周身九窍之阴气,亦皆悉化矣。三关非工家尾闾、夹脊、玉枕三关之说,乃炼精、炼气、炼神之三关。炼精化气为初关,炼气化神为中关,炼神化虚为上关,过此三关,神合太虚,出入无碍,是谓透泥丸,盖泥丸宫为藏神之所也。周身九窍方着幻身。上说过三关、透泥丸,法身成就,而幻身百脉九窍,阴气化为阳气,亦皆窍窍光明,即八万四千毫毛,亦化为护法神矣。学者不可以辞害意也。
二十四言返归虚无
无根树,花正无,无形无象难画图。无名姓,却听呼,擒入三田造化炉。运起周天三昧火,煅炼真空返太无。谒仙都,受天符,才是男儿大丈夫。
先天真灵之宝,体本虚空,一气混成,有何花乎?既无其花,无形无象,难画难图矣。难画难图,画且不可,图且不可,尚有何名何姓?然虽无名无姓,却又至虚至灵,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如呼谷传声,真空中藏妙有也。有此感而遂通之妙,即于此通处下手擒取,于三田造化炉中,用三昧真火煅炼成真,自真空而可返于太虚。道返太虚,则空无所空,一真而已,别无他物也。三田非工家气海、绛宫、泥丸之说,乃精气神三宝聚会之丹田,谓元牝之门,又名元关窍,又名中黄庭,又名造化炉,又名太乙坛,又名戊己门,总而言之曰虚无窍。先天真灵之宝,统精气神之三物,真灵既复,三物皆复,自造自化,絪缊冲和,结为一块,始而自无以造有,既而自有以化无,煅炼真空,即是化无之妙,自有化无,形神俱妙,与太虚同体,功行圆满,谒仙都而受天符,为十极大罗真人,大丈夫之能事毕矣。
赞曰:吐老、庄之秘密,续钟、吕之心传。揭示先天妙理,劈开曲径虚悬。鼎炉邪正分判,药物真假显然。空色混为一气,刚柔匹配两弦。咦!丹法始终皆泄尽,火符进退俱写全。二十四词长生诀,知者便成不死仙。
悟 道 录
天高地厚 日月归临 雷鸣风吹 四时代谢 月借日光 安炉立鼎 阳燧方诸 蜣螂狮兽
黒铅水银 弄影侮像 种黍种麻 接桃接杏 发化水蛇 鹤胎龟息 水冻冰消 木茂水长
松心竹节 木炭坏砖 尸肉尸发 水上火下 瓜果子仁 混水垢镜 动热静寒 高台大树
洼实突消 鲤鱼老狐 神龙变化 枯木寒灰 近朱近煤 婴儿天真 橐钥运用 斗柄月建
癫汉醉人 提纲提领 淘金拣玉 桔槔取水 草木花实 木偶泥胎 灯光烛亮 曲酒米粥
钟鸣鼓响 傀儡风筝 鹦鹉石猴 榆荚荠麦 思水思火 向南向北 斩草栽树 瓶满瓶半
器皿妆饰 有形有气 空谷传声 戥秤尺丈 筏子筌罾 蛰虫复生 蚌珠鸡卵 凤凰孔雀
日中月盈 睡人作梦 商贾谋利 颠猿劣马 男女生育 开门揭窗 媒娉作合 食物尝味
上山渡河 灯蛾蚯蚓 蚕丝蜂蜜 他家借种 龟藏鱼潜 油涸炭化 泥莲霜菊 灯笼炉罩
物圆物方 锅破瓮漏 婴儿无心 筑基起屋 丹房器皿 毛蛆蝌蚪 骐骥驽骀 红花绿叶
注:此《悟道录》计八十条,似少一条。
附:叹道歌七十二段
重刊悟道破疑集序
余于斯道,向慕有年,而是非邪正终难剖彻。庚午岁,遇拜来中老师,蒙恩指皈正道。于辛未年朝谒各属名山,至甘肃省,访得栖云山悟元老人,续注《周易阐真》诸祖师丹经,及自着《悟道破疑》、《修真辨难》诸书,其精义入神,炳若日星,即往谒见。而四方名土参访者甚伙,即执役门下者亦复不少。余因受业,得授诸书。旋装梓里,复见吾师,特出所请悟元老人之书,以质疑义。吾师逐一展阅,欣赏不已,曰:“此老所注,宁宇箴规,言言模范,显然易见,约而能该,真乃修身立命之津梁,三教渊源之矩矱。但习元诸书汗牛充栋,而直指窍炒、辨明是非无逾此矣!倘能乐此入道,不亦稀有事哉!”是时,同人索此书者甚众,其书祗一部,不能遍传,吾师曰:“私一己,不若公诸同好,以得阐发悟元之至[似“主”]意,开示后人之正宗,亦功德盛行也!”第时囊橐无余,难以悉刻,仅将《悟道破疑集》重付剞劂,印诸行丗,盖此书扫尽旁门,务撮领要,至于辟邪厘正,诚中流之一壶也。其余诸梓,赖有志者输囊补刊云尔。
时嘉庆二十一年岁次丙子仲冬月长至日,夏复恒谨序。
悟道破疑集原序
余世间一大不肖人也,幼时习儒,年末二十,大病者三,几乎殒命。因病有悟,遂而慕道,然犹在疑似之间,以为世间未必有此延年之术也。因往西秦养病,路过泾阳,遇一蓬头老翁,相见如故.余言及切身大事。翁曰:“性命之道,人人有分,祗在有志无志耳。”又赐良方。及至南安,如方疗治,诸病顿脱。自此立意方外,以为修计。朝王暮李,如是数年,不特正理耳中未闻,即正人眼中所见有数。后游金城,闻有龛谷老人者,服儒服,冠儒冠,举止异常,人莫能测。即往叩谒,观其行藏高超,与众不同。及听言谭,俱皆义理。余虽不知身分深浅,确识其真高人也。机缘相投,得入正门,又嘱先尽人事。遵命归里,奉亲之暇,静玩诸家丹经,或明或暗,不能一以贯通,即知还有秘密。于是北游燕京,南穿河南,秦晋郡邑,无处不到,所遇缁黄,皆未能决我所疑。后抵汉南,得遇仙留丈人,打开宝藏,拈出珠玉,一一指示。十三年所抱疑团,于此打为粉碎矣!方知大道必要真传,性命还须双修,非同旁门曲径、着空执相之事也。但恨自己宿根不深,功行不大,力量有限,今已七旬有八矣,犹在半途,末登彼岸,师恩罔极,实自负之。然虽大道未成,而于作孽造罪、有碍性命之事尽皆脱去,因将昔年所阅岐路、后遇法眼编为《悟道录》、《象言破》二书,合为一集,名曰《悟道破疑集》,为学者助一炬之明。自未成道,愿人成道,聊以赎负师之罪,非敢自欺欺人、徒要名誉也。是为序。
时大清嘉庆十六年岁次辛未三月三日,栖云山悟元子刘一明自叙于自在窝中。
悟道录原序
道之在天地间,无物不具,无处不有,上而日月星辰云电雷雨,下而山川草木鸟兽人物,以及蠢动含灵、有情无情等物,无非道气运用。道在目前,特人未深究耳!余二十岁时。即知有性命一大因缘,朝王暮李,诚心询问,非执相之说,即着空之事,十有余年,参求多人,未闻些子理路。后遇吾师龛谷老人,数言之下,便分邪正,再遇仙留丈人,指示细微,方见底蕴。既得二师秘旨,实悟的天地间万物万事,凡眼之所见,耳之所闻,足之所至,身之所经,头头是道,件件藏真,始知古今丹经子书所言先天后天、有为无为、药物火候、进退止足、结丹脱丹、顺行逆运等等法象,皆取天地间现现成成原有之理,发挥阐扬.并非强为捏造。索隐行怪也。可叹后后世学人无有真心实意,下不的苦心,耐不的年月,或虚悬不实,或始勤终怠,或守些旁门工夫,自误误人,或看下几句丹经,自负有道,如此等类,皆是自阻前程,终归虚妄。余因是将眼前人人共见共知之物理,拈取八十一条,也不叙层次,也不列前后,各就一事而分析之,名曰《悟道录》,附以《叹道歌》七十二段,欲以自悟者使人人皆悟之。学者若能远取诸物,近取诸身,以有象穷无象,以有形辨无形,极深研几,志念不退,功力日久,必自有得。此则余之所深望也夫!
时嘉庆十五年岁次庚午夏,素朴子自序于自在窝中。
悟道录卷上
天高地厚
天体至高,虚圆不测,廓大无边,无物不覆,无物不容,始万物而不恃德,恩万物而不望报,人尊敬也由他,人欺瞒也由他,人感戴也由他,人毁骂也由他,人之喜恶美丑,物之凶顽驯顺,听其自然而皆不计也。地势至厚,居卑处下,无物不载,无物不育,泰岱崧华至重也能负,江河湖海冲崩也能受,树木草茨穿钻也能忍,飞禽走兽践踏也能随,一切垢污欺侮而皆不知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效天法地之道矣;人能度量宽宏,无物不容,恤老怜贫,扶危救困,施德不望报,有怨而不结,人我同观,彼此如一,即可与天为徒;人能柔弱自下,谦卑自处,躁气全无,火性尽扫,有毁谤而不嗔,有凌辱而不晓,艰难困苦随时,疾病灾害顺受,一切大险大危,不顺境遇,绝无烦恼怨尤之心,即可与地为配。崇效天,卑法地,即与天地合德而与天地并长久矣!
日月归临
日之运用,昼升于天以照外,夜入于地以照内;月之运用,前半月生明以照外。后半月退明以养内,日月明内明外,总是一明。
吾之观此,因悟的用明之道矣!人能用明于外,谨言慎行,非礼不履,非义不行,非道不处,不为酒色财气所迷,不为富贵功名所诱,不为尘缘世情所染,是能如日月之外明矣。人能用明于内,闲邪存诚,去妄归真,惩忿窒欲,烦恼不生,嗔恨不起,伐三毛,除六贼,扫七情,净八识,消灭人心,振发道心,戒慎恐惧,无丝毫之妄念,是能如日月之内明矣。内明外明,无一不明,与日月同光,养到极处,圆陀,光灼灼,万物难瞒,一灵妙有,法界圆通,即与日月同功运矣!
雷鸣风吹
雷鸣猛烈而刚,风吹渐远而柔,风雷相搏,两而合一,刚烈中柔缓,柔缓中藏刚烈,刚柔相需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刚柔中和之道矣。凡人修道立德,应事接物,一味刚急好强,而过于躁,作事不久,其锐必挫;一味柔则逡畏不果,而失于懦,作事难成,其柔无用。若能刚以果决,柔以渐行,不急不缓,不躁不懦,刚柔相济,得其中和,则攸往攸利,以之学道,终必明道,以之修道,终必成道。故圣经云:“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和之道,岂小焉哉!
四时代谢
春夏秋冬四时,春而生物,夏而长物,秋而收物,冬而藏物,各有代谢,周而复始,相接相连,末有间断。
吾之观此,因悟的损益相因之道矣。夫损者损其刚躁之有余,益者益其柔弱之不足,刚不使太过,柔不使不及,刚以柔接,柔以刚用,刚柔相济,阴阳相当,可大可小,可高可低,可进可退,可顺可逆,方圆不拘,曲直并行,即与四时合其序,变通无碍。吾身自有一天地,吾心自有一造化,而不为天地造化所拘矣!
月借日光
月本纯阴无阳,借日之景而后生明,月光盈亏亏之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借阳化阴之道矣。人本一身纯阴无阳,须借他家之阳以为阳。所谓他家者,对我家皆是,天地也,日月也,万物也,万事也。所谓他家之阳者,先天虚无真一之气也,即不死之人也。有生以来,此气本具,交于后天,渐次散于天地日月万物万事之中,不为我有,属于他家矣。知的此气在于他家,随时盗来归于我家,无而复有,失而又得,亦如月借日光而生明。此乃窃夺造化、颠倒阴阳之天机。彼世之迷徒,误以女子为他家者,真地狱种子也。
安炉立鼎
烧炼家炼药,必先安炉立鼎。鼎之为物刚,所以藏药;炉之为物柔,所以运火。鼎不坚则药易失,炉不妥则火乱飞。
吾之观此,因悟的煅炼身心之道矣。修道志念坚固,即鼎也;愈久愈力,百折不回,不动不摇,即立鼎也;随时觉察,即炉也;渐次用功,从容不迫,即安炉也。鼎炉稳当,煅去历劫以来轮回种子,露出生身之初干元面目,脱尽一切后有滓质,矿尽金纯,即是革故鼎新。从此再涣炉鼎,别置钳锤,以做向上事业,镕化真金,为汁为霜,返于父母未生以前面目而后已。故丹经子书,先以安炉立鼎为首着也。
阳燧方诸
阳燧与日相隔,不知几千万里,而能取日中之火;方诸与月相隔,不知几千万里,而能取月中之水;盖以阳燧方诸之气与日月同类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招摄阴阳之道矣。人身阴阳本来和合一气,因其交于后天,阴阳相离,各居一方,生气日消,死气日长,消而又消,长而又长,终于殆而已。若知回光返照,借假修真,瞬息之间,则阴阳不期交而自交,不期合而自合,自然而然,无容勉强。迷之者远隔千里,是在乎人能下肯心耳。
蜣螂狮兽
蜣螂滚弹,狮兽团球,日久弹中生子,球中出狮。弹球原是死物,内中一无所有,彼则形不交而神交,以雌雄二气感通,一意不散,神凝气结,即能无质生质,无形生形。
吾之观此,因悟的无中生有之道矣。人秉天地阴阳二气而生,身中即有此阴阳二气也。人能运阳就阴,以阴顺阳,阴阳抟聚,恍也杳冥之中有一点生机,自无而有,能以结圣胎,能以生法身,功力到处,打破虚空,身外有身,步日月无形,入金石无碍,超出乎造化之外矣!
黒铅水银
炉火之术,水银见火则飞,得黑铅投之,水银被制,即结成块而不飞。
吾之观此,因悟的以阳制阴之道矣。人心易动,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见景生情,随风扬尘,如水银见火则飞也。若道心常存,防危虑险,随时觉察,则人心无隙而生,如水银见铅凝结也。再加勤修增减之功,增其道心之阳气,减其人心之阴气,增之又增,减之又减,到得无所增减处,则人心死而道心固。真种到手,可以为圣,可以为贤,可以成仙,可以成佛,而性命之大本已立,于是做向上事业,未有不深造而自得者也。
弄影侮像
童子弄影,自以为乐,不知为影所弄,枉费精神,狂夫侮像,自以为能,不知为像所侮,徒劳唇舌。
吾之观此,固悟的避祸致福之道矣。举世之人贪图无厌,谋利而得利,求名而得名,自谓足以养身荣身矣,殊不知日夜劳心,费精耗神,因假伤真,有时气血衰败,大限一到,有财买不得生死,有敌不得无常,惟有罪业相随,来生各受报应而去,与童子弄影、狂夫侮像何异?若是明哲上士,别有高见,以性命为重,以道德为贵,俯视一切,惜气养神,绝不以假伤真,虽阴阳造化且不能迁移,而况于他乎!
种黍种麻
种黍即得黍,种麻即得麻。麻不成黍,黍不成麻,种异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造作因果之道矣。人之一念为善,则所作所为亦善,必受其福;一念为恶,则所作所为亦恶,必招其祸。夫善念恶念者,事之因也,受福招祸者,事之果也。有因必有果,未有种善而果不善,未有种恶而果不恶,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一定不易,只在种善种恶之间分别好歹。故君子作事谋始,谨之于始,自能全之于终也。
接桃接杏
桃树老,接以嫩枝,则又结桃;杏树老接以嫩枝,则又结杏。盖以树虽老,而根本之气未绝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人老栽接之道矣。人之老也,皆由恣情纵欲,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费精耗神,以假作真,以苦为乐,一点生机斫丧怠尽,性乱命摇,根本不固,由是壮而老,老而死,非可委之于天,实自取之耳。若人自知悔过,改头换面,斩断恩爱牵缠,离去酒色财气,视富贵如浮云,以势利为寇仇,万有皆空,千般不着,专气如婴儿,守约若处子,蓄精养神,去妄归真,时时在根本上培植,步步在正道上行持,增其正念,减其妄念,内外真诚,浑然天理,可以尽性,可以立命,可以返老,可以还童。是亦嫩枝接老树之法。古仙云:“七十八十,一息若存,犹能还丹。实不虚也!
发化水蛇
发落水坑,暑日晒之,则化蛇形,,何以然哉?盖发虽死物,得水之湿,日之热,湿热搏聚,凝而为一气,杳冥之中,有一点生机,氤氲活动,故能化而为蛇。曲折摇摆于水中。
吾之观此,因悟的固本凝命之道矣。人之阳气属火,阴气属水,阴阳和合,水火之气相济。其中有一点生机,由微而着,生生不息,衰者可以旺,弱者可以强,无命者可以凝命,无寿者可以延寿,此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也。
鹤胎龟息
鹤善存神,故胎固而千年长生;龟善养气,故不食而百岁不死。
吾之观此,因悟的延年益寿之道矣。人能自卑自下,柔弱朴诚,不耗气而常养气,则气足;人能无私无虑,寡欲少谋,不劳神而常存神,则神全。气足神全,根本坚固,基址稳妥,久而不衰,延年益寿,理有可决也。彼鹤龟者,一全其神,一全其气,尚能长生,而况神气兼全者,焉有不能长生乎
水冻冰消
水遇寒而冻成冰,冰遇热而化为水。
吾之观此,因悟的为圣为凡之道矣。人之初,性本善,原无圣凡之分;因积习之气,即有凡圣之别。习于善,不失天赋之性者,即为圣;习于不善,失其天赋之性者,即为凡。若不善者而知改过迁善,去邪归正,习之于善,复其天赋之性者,虽凡亦圣;若本善者不知戒谨恐惧,随风起尘,习于不善,迷其天赋之性者,即圣亦凡。善如水也,不善如冰也。圣可作凡,凡可作圣,亦如水能成冰,冰能化水。故《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止于至善也。
木茂水长
木根深则叶自茂,水源远则流自长,盖以有本者如是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护持根本之道矣。人身之元精、元气、元神,即性命之根源也。元精不亏则形全,元气不伤则命坚,元神不昧则性明。形全、命坚、性明,则万物不能移,造化不能拘,性命由我不由天,亦如木之根深叶茂,水之源远流长,本立道生,生机常存而不息矣。但人多不知在根源上护持,乃于枝梢处做作,妄想成道,如缘木求鱼,终必落空,岂不愚哉!
松心竹节
松心实,竹节坚,故遇冬寒而不凋,经雪霜而长茂。
吾之观此,因悟的修持立命之道矣。人能无愧无怍,主敬存诚,大同无我,则心实。心实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临事不惧,遇难不忧;吉凶福祸,境遇在彼,造命在我矣。人能持身制事,止于其所,立不易方,则节坚。节坚则非礼不履,非道不处,非义不行;可苦可甘,可上可下,可生可死;常应常静,不为物移。心实节坚,可以处平易,可以处危险;可以动,可以静;可以变通无碍,方圆不拘;纵横逆顺,莫遮拦矣。
木炭坏砖(坏疑为“坯”字之误。)
木枝暴露,日久则即朽,经火煅而成炭,则千年不损。水土和坏(坯),经雨则便破,遇火烧而成砖,则万载常存。
吾之观此,因悟的修真锻炼之道矣。人之不能成道,以其未在大造炉中锻炼也;若在大造炉中,步步脚踏实地,事事经历闯过,在生死关口,不动不摇,如真金愈炼愈明,似宝镜愈磨愈亮,炼磨到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之处,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亦如木炭坏(坯)砖,经火煅成,永久不能伤损矣。
尸肉尸发
尸骸埋久,片肉不化,则为邪崇而伤人;尸发露久,湿热熏蒸,即成鬼火而迷人。
吾之观此,因悟的脱离大患之道矣。人身上下内外,无一物非邪崇鬼魅也。外而眼、鼻、口、舌、身,朋党以招客邪;内而心、肝、脾、肺、肾,牵连以起妄念,内外交攻,斫丧天真,不至于倾丧性命而不止,其伤人迷人,尚可言哉?老祖云:“吾之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吾若无身,患从何来?”可知此身为吾大患,若能脱去此患,自有无患者存。无患者,方是真我。去患之道,先要认得真我。认得真我,方知此身是他,他与我两不相关,以我而去他,易如反掌,绝不费力。奈何修道者,多以他为我,以患为真,爱之恋之,与鬼为邻,而不肯舍去。更有一等愚人,在大患之物上,搬东弄西,采下补上,推前运后,妄想成道。此等之辈,皆是以奴作主,认贼为子,不但不能去患,而且更增其患,无怪乎一生忙迫,终落空亡矣。
水上火下
水本寒,火本燥,火上水下,水火异处,彼此不能既济。若水上而火下,则燥者而不焰,寒者而能温。
吾之观此,因悟的阴阳离合之道矣。人之阳气为刚,刚而无制则过燥,如火在上也;阴气为柔,柔而无扶则过懦,如水在下也。刚柔不济,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生气息矣。若刚而不燥,以柔运刚,如火之在下也;柔而不懦,以刚扶柔,如水之在上也。刚柔得中,阴阳和平,性清混合,水火相济,所谓“坎离颠倒”者是也。
瓜果子仁
瓜果中俱有子,子中俱有仁;其仁两瓣,瓣中又有一心,此心乃一点生机,其瓜果生成皆本于此,所谓“天地之心”者是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阴阳生机之道矣。盖阴阳相合方有仁,有仁即含天地之心;阴阳不合即无仁,无仁即无天地之心。天地之心,为生生之本;得此心者,为圣为贤,作佛作仙;失此心者,为人为兽,为鬼为魔。有此心无此心,总在阴阳离合之间耳。学者若能调和阴阳,不偏不倚,归于中正,则天地之心复见;随手拈来,头头是道,信脚走去,步步皆真,而造化枢扭,在吾掌握之中矣。
混水垢镜
混水本浊,澄之即清;垢镜本昏。磨之即明。
吾之观此,因悟的明心见性之道矣。人之心不清、性不定者,贪嗔痴爱,般般皆有,喜怒哀乐,件件皆全;加之历劫根尘,积习客气,蛊惑心君,茅塞灵窍,如水之混,如镜之垢;本来真心真性,全然迷却,一任三尸搬弄,六贼猖狂,无尘不染,无物不纳,其胸中秽污,不堪言矣。若能顿悟回头,涤尘洗垢,把有生以来等等偏病客气,样样妄念邪行,渐次而炼磨,愈久愈力,炼磨到无可炼磨处,矿尽金纯。本心本性,自然全现,慧光顿生,即照见三千世界,如在掌上,绝无遮碍;亦犹混水澄之仍清,垢镜磨之复明,而本性依然无亏也。
动热静寒
凡人行动则生热,静坐则生寒;寒则行动又生热,热则静坐又生寒,是寒热不由天而由人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窃在阴阳造化之道矣。夫刚者属阳,柔者属阴;刚而太躁者,自卑自下,则自不躁,而归于和平;柔而过懦者,立志强行,则自不懦,而登于高明。能刚能柔,顺理顺时,知进知退,能大能小,能上能下,能虚能实,可以夺造化,转生杀,逆气机,出死就生;亦如行动生热,静坐生寒,人力能以回天也。
高台大树
百尺高台,从地而起;十围大树,自蘖而成,非一朝一夕之故,盖以由来者渐矣。
吾之观此,因悟的深造自得之道矣。夫性命之事,为天下第一大事;保全性命,为天下第一难事;非可容易而成,非可躐等而求;必须脚踏实地,一步步走去,一事事阅历;自卑登高,由浅入深;渐次用功,不计年月;不堕志气,终必到得意之处;万不可因循过日,半功而止,自贻伊戚。特以经久不易之事,必须经久不已之功而方成。倘始勤终怠,或悬空妄想,而欲保全性命,以成天下稀有之事,万无是理。故圣人云;“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而况性命大事乎!
洼实突消
洼低日久则自实,突高日久则自消,盖虚者实之兆,高者低之因。
吾之观此,因悟的损益虚实之道矣。人之自高自大者,恃才恃能,予圣自雄,人多厌恶,每每因满招愆,终必落于人下而不高,亦如地突日久,践踏而自消也。人之自卑自小者,黜聪毁智,低心下气,人多敬爱,每每虚心受益,终进于人上而不低,亦如洼低日久,上积而自实也。故君子道愈高而心愈低,德日大而心日小,傲气全无,躁性尽化矣。
鲤鱼老狐
鲤鱼能化为云龙,老狐能化为羽人,此皆神全而形能变化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神通变化之道矣。彼鱼狐者,得天地之偏气,不过所恃赖者,含灵之些子耳。惟人亦为万物之灵,得天地之正气,五行皆全,五德俱备,居三才之中,有天地之全能;若能养天地之正气,保五行之和气,不偏不倚,浑然一气之流行,即有天地之造化。可以变而为圣,化而为仙,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方且千变万化,化化无穷,岂仅化形而已哉!
神龙变化
龙之为灵昭昭也,能大能小,能上能下,能隐能显,穿山破石,腾云行雨,何以能如是哉?以神运之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神化不测之道矣。人之所以得为人者,神也。神存则生,神去则死。神之为物,通天彻底,达古知今;无微不入,无处不在;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入金石不碍;大则量充宇宙,小则细入毫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不可以言传,不可以笔肖;善于用之,变化随时,可以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合明,与四时合序,与鬼神会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亦如神龙变化,不可以形迹窥矣。
枯木寒灰
枯木则焚之无焰,灰寒则拨之不热。
吾之观此,因悟的变化气质之道矣。人秉气质之性,为害最大,稍有触犯,暴躁无忌,伤天害理,蹈水火而不知,入窟井而不晓,性命不顾,生死不管,其为祸不一而足。若能克己复礼,反刚就柔;扫去万般慎恨烦恼,除去一切好胜心肠;变化血气暴躁之性,归于温和平静之性;专气致柔,虚心养神;无我无人,无彼无此;远观其物,物无其物,近观其身,身无其身;内观其心,心无其心,无识无知,空空洞洞;亦如枯木焚之无焰,寒灰拨之不热;可以在造化之中,而不为造化所移;处阴阳之内,而不为阴阳所拘矣。
近朱近煤
近朱之物,日久则为朱染而必赤;近煤之物,日久则为煤染而必黑。
吾之观此,因悟的善恶习染之道矣。人与善人居,则常闻者善言,常见者善行。善言善行,闻见于耳目,日久种之于心地,不期善而自习于善矣。人与恶人居,则常闻者恶言,常见者恶行。恶言恶行,闻见于耳目,日久种之于心地,不期恶而自习于恶矣。善恶之人,虽曰秉性则然,大半由习而成,故君子居必择邻,交必择友也。
婴儿天真
婴儿初生无识无知,酒色财气而不着,恩爱牵绊而绝无;富贵穷通而不晓,水火刀兵而不加;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万物皆空,诸尘不染;铁面无情,纯然天真。
吾之观此,因吾的返老还童之道矣。人能猛醒回头,脱离万有;居于无事之境,处于无色之界;拔去历劫根尘,扫尽现世习气;头头放下,空空洞洞,清清净净;形虽老而性复初,外虽弱而内实壮,即是返老还童,即是婴儿本面。否则天真已丧,形强体胖,如豕如牛,有何益哉!
橐钥运用
橐钥之为物,两头有窍,窍门有舌,中空而干直。中空者体也,干直者用也。两头窍者,出入之门也。两舌者,开阖之机也。干之来往,一收一放,虚而不屈,动而风生,开阖消息,自然而然。
吾之观此,因悟的修真体用之道矣。人能中虚以为体,心直以为用;无私无欲,天理流行,则刚柔相当,动静合宜,曲直得中,潜现随时;可以与虚空同气机,与天地同造化;亦如橐钥中空干直,一来一往,呼吸自然,气机不息,焉有不能长生者哉!
斗柄月建
北斗七星,首四星名魁,尾三星名罡,又谓斗柄。斗柄所指处吉,所坐处凶,如指寅则月建寅,指卯则月建卯。一岁十二移,则为十二月,盖所指之处,有旺气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扭转气机之道矣。人之刚气,如天上之罡星,刚气运外,则外吉而内凶;刚气运内,则内吉而外凶;如罡星所指处吉,而所坐处凶也。有生以来,交于后天,刚气尽用于外,争胜好强,认假弃真,内而三宝受咎,是吉气散外,凶气聚内,年远日久,阳尽阴纯,不死岂能之乎!故至人者,扭回斗柄,运转魁罡;刚气用内,斩三尸,除六贼,绝万缘,扫诸尘;不以假伤真,不以外动内,吉气日生,凶气日消;生而又生,消而又消;吉气纯而凶气化,未有不能长生者也。
癫汉醉人
癫汉跳墙,虽跌而不伤;醉人坠车,虽疾而不死;此何以故?以其忘形而不知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养生全角之道矣。人之所赖以生者,精、气、神三宝也。三宝聚则生,三宝散则死。欲聚三宝先要无我;无我则心虚;心虚则三宝无渗无漏,无消无耗,只有增而不能减;有增无减,增而又增,则内实;内实则生机不息而长生。彼癫汉醉人,仅一忘形,尚能不死,而况神全气足精固,未有不能保生者也。
提纲提领
整网必提纲,迭衣必提领,是皆从总要处下手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修真根本之道矣。人心为一身之主。乃成圣成贤、作佛作仙之根本;心静则万缘俱寂,心动则杂念乱生。若能心无一物,空空洞洞;内念不出,外物不纳;常应常静,常静常应。虽日在纷华闹热之场,如镜之明,如水之止;无尘无波,自不为境遇所迁,亦如整网提纲,迭衣提领,左之右之,无不宜之矣。
淘金拣玉
沙里淘金,石里拣玉,非可顺手而得,必须苦力功深而后得之。
吾之观此,因悟的渐修有为之道矣。先天真宝,如金如玉;后天假物,如沙如石。后天假物,埋没先天真宝,如沙石埋没金玉矣。故欲求先天之真,须要拨尽后天之假。真者,先天一气之灵根;假者,历劫万般之业种,与夫后天气质之性,五行之气,积习之偏。以一真而埋于万假之中,非可容易而得,故必用渐修之功,拨去其假,方见其真;拨之又拨,拨到无可拨处,假者一概去尽,自然真者明亮。亮现于眼前,亦如沙石去尽,方见金玉。此苦尽甜来,香从臭出之功也。
桔槔取水
桔槔取水,其斗虚下而实上,循环无端,取水以灌田。
吾之观此,因悟的虚实两用之道矣。人能虚心而下于人,则必受益,中实而上于人;愈虚愈下,愈实愈上。虚之不已,实之不已,下之不已,上之不已;虚而实,实而虚,下而上,上而下;上下相通,虚实相应,道德充裕,未有不登于高明之境者也。《易》曰:“巽在床下,用史巫纷,若吉。”盖言道愈高而心愈低也。
草木花实
草木初而开花,既而结实,各随其时,故得长生;若失其时,乃死之兆,特以反常故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与时偕行之道矣。人生之所依赖者,神气也。事来不得不应,物来不得不接;因事制事,随物付物;未来不迎,已过不留。神不伤而气不耗,如草木随时花实,此致生之道也。如贪财好色,图功争名,日谋夜算,事未来而预谋,事已过而不舍,神气消耗,如草木非时花实,此取死之道也。故君子惜精神如惜宝,用之则光而不耀,藏之则寂而不动;可行则行,可止则止,行止而不失其所,绝不以假而伤真也。 www.taoismcn.com
木偶泥胎
木偶泥胎,本属死物,若人诚心祭之,久而灵应。
吾之观此,因悟的起死回生之道矣。举世之人,以假为真,以苦为乐;日游于尘缘之中,夜入于梦幻之乡;日用夜作,尽是死路,并无生活;身虽动而心已死,形虽存而神早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阳气化尽,惟有阴气,不死岂能之乎?若知的世事尽假,猛醒回头;诚一不二,无思无虑;只在性命上打点,戒慎恐惧,防微杜渐;日久功深,心自明,神自灵,内念不起,外物不入;有真无假,即可动天地,服鬼神;夺造化,胜万物;平地狱,上天堂;开生门,闭死户;延年益寿,理有可决也。
灯光烛亮
灯烛之光亮,照于室内,则室内明而户外暗;移于户外,则户外明而室内暗。
吾之观此,因悟的用明是非之道矣。人之聪明智慧,如灯烛之光也。其光误用于外,争胜好强,图名求利,日谋夜算,千思万想,逐于假境,迷失本宗,明于外而暗于内,不至伤身丧命而不止。若有丈夫弃假归真,黜聪毁智,以性命为一大事,回光返照,炼己持心,俯视一切,万有皆空,不为外物所移,不为诸尘所染,明于内而暗于外,可以希贤希圣,作佛作仙,不明之明,进于高明矣。故经云:“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也。
曲酒米粥
作酒必用曲,无曲不成酒;造粥必用米,无米难成粥。盖曲本有酒气,故能成酒;米原是谷精,故能成粥,以其各从其类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性命同类相依之道矣。性者天性,非气质之性,乃气质俱化之性;命者天命,非夭寿之命,乃夭寿不二之命。修真者欲修性命,须寻性命之种,得其种而修之,性命可了;非其种而修之,性命反伤。此种也,外而非一切金石、草木、滓质之物,内而非一切血脉、精气、津液之物;特以有形有象等等之物,与我性命非是一类,如何了得性命?要知此性命之真种非是别物,乃本来所秉先天真一之气也。此气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非可于一身求,非可于身外寻;不离乎此身,亦不着于此身;在恍惚杳冥之间,藏虚无寂寥之境;含之则为真空,发之则为妙有;不可以言传,不可以笔肖,强而图之,这个〇而已;强而名之,儒曰“太极”,释曰“圆觉”,道曰“金丹”。太极、圆觉、金丹,其名虽三,其物则一,这个物方是性命之真种子。所谓穷理者,即穷此真种;所谓尽性者,即尽此真种;所谓致命者,即致此真种。知此真种,逆而修之,以之修性而性可明,以此修命而命可立。故《参同》云:“同类易施功兮,非种难为巧。”亦如作酒必用曲,煮粥必用米也。
钟鸣鼓响
钟敲之则鸣,鼓击之则响;以其外实内虚,中空无物,故能鸣能响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真空妙有之道矣。真空者,如钟鼓之中空也;妙有者,如钟鼓击之而有声也。人若守此真空以为体,运此妙有以为用;常静常应,常应常静;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而不动;空而不空,不空而空;灵灵通通,活活泼泼;在大造炉中,一一炼度过去;垢去镜明,云散月现;露出金刚不坏法身,超出乎阴阳造化之外,与太虚并长久矣。
傀儡风筝
傀儡能以当场点头,风筝能以飞腾上空者,人用线索以提牵之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人身动静神运之道矣。人身如傀儡风筝死物也,神如人也,气如线索也。神运气而一身活泼,能动能静,如人用线索提牵傀儡风筝也。神运气,气运身,所以能行能止,能言能离。修真者若知的以神御气,以气养神,神气混合,恍惚杳冥之中,有物有精,其精甚真,采而复之,变化无穷,方且提牵天地,岂第提牵幻身而已哉!
鹦鹉石猴
鹦鹉教之能言,石猴教之能戏;是非本性则然,乃人渐渐教导而能之。
吾之观此,因悟的求师访友之道矣。彼鹦鹉、石猴二物者,禽兽也。禽兽得人引导,且能言人之言,舞人之舞,何况人为万物之灵?若得明师指点,良友资益,未有不能进于高明之境者。果知拜明师,交良友,诚心辨明其义理,借彼之有知,以破我之无知;借彼之高见,以开我之愚见;则虽愚必明,虽柔必强,何不能仙?何不能佛?彼世间一切无知学人,师心自用,妄猜私议,自作聪明,不肯低心下气者,适以自误前程;虽曰欺人,实乃自欺,是视性命大事为儿戏,无怪乎碌碌一生,到老无成,可不悲哉!
榆荚荠麦
二月万物发而愉荚坠落,八月万物敛而荠麦反生;此德中有刑,刑中有德之象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仁义并用之道矣。仁者,柔道也,主慈爱;义者,刚道也,主裁成。独仁无义,则爱而不分是非;独义不仁,则裁而必致刻剥,二者均失其中道。仁义并行,仁中而有果断,不至是非相混;义中而有权变,不至固执不通;亦如二月榆荚落,德中藏刑;八月荠麦生,刑中有德,不失中和之道矣。
思水思火
燥则思水,饮水则燥解;冷则思火,得火则不冷。
吾之观此,因悟的阴阳相需之道矣。夫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阳极则以阴接之,阴极则以阳继之;不过于阳,不偏于阴,阴阳和平,刚柔相当,浑然一气之流行,本源不亏,生机不息,性可尽,命可立;不为万物所移,不为万事所累。在尘出尘,处世离世矣。否则,孤阴独阳,阴阳各别,刚柔不当,生机已息,不见其长,日有所亏,亏而又亏,至于殆而已。
向南向北
向南则必背北,见南而不见北矣;向北则必背南,见北而不见南矣。
吾之观此,因悟的择善固执之道矣。若人一心为善,所见者善,所思者善,所交者善,所行者善,日用夜作,无非是善,只知有善,不知有恶矣;一心为恶,所见者恶,所思者恶,所言者恶,所交者恶,所行者恶,日用夜作,无非是恶,只知有恶,不知有善矣。见善不见恶,见恶不见善,邪正不两立,忠奸不同朝。故君子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守道如守宝,志念专一,百折不回,至死不变,不到深造自得之时,而功不歇也。
斩草栽树
斩草必挖根,根不尽则复生;栽树必培本,本不固则即枯。
吾之观此,因悟的去假修真之道矣。人之私欲习气皆假也,假犹草也;本性天良即真也,真犹树也。去假必须将一切私欲习气连根挖尽,方不复生,若稍有丝毫滓质存留,久而潜生,由少而多,为害最大也。修真必须将固有天真原本时时照应,刻刻培植,神水浇灌,真火温养,不教动着,不教摇着,百般护持,万样顾救,培植到根本坚固、气足神全处,方能不为万物所移、万事所累,后患皆无矣。故去假必至于无一毫之假,如斩草必挖根尽绝;修真必至于无一毫不真,如栽树必固本深厚。古经云:“一毫阴气不尽,不仙;一毫阳气不尽,不死。”真实不虚也。
瓶满瓶半
水满瓶则外溢,溢则有亏;水半瓶则无漏,无漏常足。
吾之观此,因悟的盈虚祸福之道矣。凡人自足自满,恃能恃才,知进而不知退,知强而不知弱,有己无人,心高气傲,久则招祸,而满无所用;凡人自卑自下,饶人让人,不满不盈,有功不伐,有才不矜,常搜己过,尊人之长,知足知止,知进知退,终必致福,而自卑登高。故曰“谦受益,满招损”,满不如谦之贵也。
器皿妆饰
器皿之物,各有本质,无故而造作,妆之以五色,镶之以金玉,虽曰庄严,却失本质。
吾之观此,因悟的反朴归醇之道矣。人生本质,原有纯白无玷;交于后天,根尘俱发,知识大开;加之积习染着,好酒者迷于酒,好色者迷于色,好财者迷于财,好气者迷于气,好富贵者迷于富贵,好游戏者迷于游戏;千谋百智,以遂其心,明欺暗昧,以顺其欲;所作所为,尽逐于假,以苦为乐,以砒为药;原来本质,全然埋没,甚至丧身陨命而不顾,招灾惹祸而不知。故古圣教人明善复初,返朴归醇,以还本来面目耳。还其本来面目,净倮倮,赤洒洒,丝毫无染,尘缘脱尽,便是圣贤胚胎,仙佛种子,所谓真人者是也。
有形有气
凡物有形者,有成必有败;凡物有气者,有生必有死,是形气者,成败生死之由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脱离生死之道矣。人受后天五行之气而成形,形中即藏五行之气也。此气在人身中,发而即为五贼。五贼者,喜、怒、哀、乐,欲也。五贼互相朋党,剥消真元,所以有生必有死。至人者,化其后天,复其先天;安身于虚空之中,藏神于寂寥之境;不犯五行之气,不为万物所移;无烟无火,如枯木寒灰,无色无象,如太虚空谷;天地不得而拘,造化不得而规;此谓窃阴阳,扭气机,命由自主,不由天主。盖天地能役有形,不能役无形;能役有气,不能役无气;能役有心,不能役无心。无心则无气,无气则无形。无心,无气,无形,虚空而已。天地其奈虚空何?至于生之、死之、成之、败之,仅能生死成败其形气,岂能生死成败其虚空耶?
空谷传声
空谷之中,人声喊叫,即有声传,俗名谷神;以其有声而无形,故以谷之神名之。
吾之观此,因悟的虚中养神之道矣。人能虚中,即谷也;虚中即有一点灵气,暗藏于内,即神也。是谷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惟谷能神,无谷不神,神之为妙在于谷耳。
举世之人,私欲堆积,茅塞灵窍,秽污百端,焉得有谷?既无其谷,迷闷到底,如醉如梦,灵气全消,焉得有神?既丧其神,虽生如死。果能扫尽万缘,泻去积滞,净倮倮,赤洒洒的一无所有,自然空谷之中,恍兮惚兮,有物有精,不神而神,声叫声应,至灵至圣,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可以上下与天地同流矣。
戥秤尺丈
称物必用戥秤,物经戥秤而轻重方准;度物必用尺丈,物经尺丈而长短始知。
吾之观此,因悟的药物火候运用之道矣。药物者,阴阳二气也;火候者,修持功程也。中正不偏,犹乎戥秤也;进退次序,犹乎尺丈也。以中正不偏之法,而采取阴阳二气,轻重相当,不多不少。二八一斤,药物足矣;以进退次序之法,而运用火候工程,长短量时,有进有退,一气成功,火候得矣。
药物之轻重,全在乎中正;火候之次序,全在乎进退。能中能正,知进知退,药物皆真,火候不差,大道易成。
噫!识急缓,辨吉凶,在匠手以斟酌;明进退,知止足,岂愚昧而能为?药物火候之运用,岂易知哉!
筏子筌罾
渡河须用筏,河过则筏可弃;捕鱼须用筌,鱼得则筌宜收。
吾之观此,因悟的以术延命之道矣。术者,法也,修真作用之法也。人自阳极生阴,日凿一窍,六贼作乱,五行相戕;三尸搬弄于内,七情猖狂于外,将先天灵根,日斫日消,几于丧尽;不有降龙伏虎之大法,扭转斗柄之匠手,邪气如何消灭,正气如何复全?此法之所以必用也。
夫大道自然无为,何待用法强作?其所以必用其法者,盖除其弊也。果而诸弊除去,则法无用,亦如渡河须用筏,河过则筏可弃;捕鱼须用筌,鱼得则筌宜收;此用法不用法之义也。亦即以术延命,命延则术不用矣。但未延命之先,必须用术夺造化,逆气机,换星移斗,方能性命由我不由天,超出乎三界五行之外矣。
蛰虫复生
百虫秋后皆蛰,至春复生,生本于蛰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死中有生之道矣。人之所以不得长生者,由于不能先死。死者,死人心也。夫肉团顽心,为七情六欲、五贼八识之首领;千邪百怪,皆为所引,狐群狗党,侵伤道心;人心常生,道心常死;道心死而正气消,性命乱摇,人不死者,未之有也。欲生道心,必须先死人心。人心死而一切贼党,蛇无头而自灭;灭无可灭,自然道心自生,正气复还,所谓昏久则昭明,死而复生,亦如百虫先蛰而后生也。
蚌珠鸡卵
老蚌含珠而珠成,牝鸡抱卵而雏出者,皆系神气不散而然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温养圣胎之道矣。圣胎者,圣人之胎,即吾生之原本也。原本复还,圣胎凝结,如蚌已有珠、鸡已有卵,但未成全生出耳。此时无容勉强有为之功,只宜一意规中;水不教干,火不教寒;防危虑险,防之虑之;由嫩而坚,由微而着,自然有一粒黍米宝珠,从造化炉出迸出;通天彻地,纵横逆顺莫遮拦,与虚空同体;亦如蚌含珠而气不散,鸡抱卵而神不离;火候到日,珠自成、雏自出矣。
凤凰孔雀
凤凰不轻现,故为世之所瑞;孔雀常耀华,故为人之所捕。
吾之观此,因悟的晦明吉凶之道矣。明而恃才矜能,争强好胜,在假路上用心思者,每多招凶;晦而黜聪毁智,虚心自下,在切身处用功夫者,每多致吉。招凶者,明用于外也;致吉者,明用于内也。用外则认假而失真,损精耗神,走入于死路;用内则去妄而存诚,蓄精养生,返归于生门。明之用外用内,吉凶系之,生死关之。故君子绝外以治内,小人务外以失内,亦如凤凰孔雀隐显不同,而取吉招凶亦异。用明之道,可不谨哉!
悟道录卷下
日中月盈
月中则必昃,月盈则必亏,此阴阳盈虚消长循环一定不易之理。
吾之观此,因悟的修真文武火候之道矣。当本原未复,招摄先天,勇猛精进,使其生之长之,以复其本原;及本原复全,如日之中,月之盈,阳气足矣。阳足即当以阴接之,于斯时也,急用柔道以温养,去其刚躁之气,防其危险之患,韬明养晦,一意不散,牢封密藏,用一分阴,藏一分阳,不使有些子渗漏;亦如日中则必昃,月盈则必亏,阳火阴符俱到;爻象换过,终则复始,阳气又生,是谓刚健纯粹之精。圣胎完成,别有天地,非人间,此先天中之先天。再加上工夫,一粒复一粒,从微而至着,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矣。
睡人作梦
睡人作梦,所见喜、怒、哀、乐之境,富、贵、名、利之乡,梦者认以为真,不自知其梦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修真功力深浅之道矣。有生以来,酒、色、财、气迷其心,思、爱、情、欲昧其性,内外尽假,全丧其真;修道者若有丝毫滓质未能化去,纵大道在望,未许完成,特以祸根犹未挖尽也。何以验之?验之于梦。若入梦境,酒、色、财、气不能染,恩、爱、情、欲不能着,不动不摇,清清白白,明明朗朗,不为假惑,方是见真;若再功深,全无梦到,方是祸根挖尽;倘有些儿梦境,犹有些儿根尘未尽。故曰至人无梦。盖无梦者,功力至极;有梦者,功力未到。有梦而在梦中知是梦者,功力已进;有梦而在梦中不知是梦者,功力全无。果到功力已极,绝无一梦处,则造化在手,虽睡如醒,虽死亦生。特以所死者色身,所生者法身,所睡者眼目,所醒者元神也。
商贾谋利
凡商贾谋利,先须备办资本,次要人会运用;既有资本,又会运用,方能获利;若有资本而不会运用,或会运用而缺资本,皆不济事。
吾之观此,因悟的法财两用之道矣。修真之士,积德立行,蓄精养神,念念坚固,愈久愈力,至死不变,诚心作事,如积财也。求师口诀,知始知终,明进退,识急缓,晓吉凶,知止足,循序而进。药物得真,火候不散,是有法也。有财有法,用财以办道,用法以修道,法财两用,步步见功,终得大成;亦如商贾有资本而会运用,处处皆有大利也。倘有财而无法,或有法而无财,躐等妄想,欲向其前,究落于后,虽大道在望,未许我成;亦如商贾有资本,而不会运用,或会运用而缺资本,终不能获利大富也。故真正修道志士,先求诸己,次求诸人,期必法财兼全,方不有误前程也。
颠猿劣马
猿性颠狂不定,得系锁则随人运用,而不能放荡;马性顽劣难制,得鞴缰则随人兜收,而不能奔跳。
吾之观此,因悟的正心诚意之道矣。人之顽心,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如猿之颠狂,无有一刻宁静;人之妄意,起灭无常,忽此忽彼,如马之顽劣,无有须臾休歇。顽心妄意,两者朋党,滋其人欲,昧其天真,性命由是而渐伤,为祸最烈,为害最大。修行者第一着功夫,先要正心诚意。心正则万有皆空,意诚则诸念不起。万有皆空,诸念不起,以之修性而性可明,以之修命而命可立。然正心诚意之学,非容易而能,必须下一番实落功夫,方能济事。实落功夫,在于慎独。慎独者,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时时觉照,刻刻省察,不使顽心妄意稍有动于宥密之中,亦如系锁颠猿,勤兜劣马,不使放纵其性也。
古来仙真,皆以心譬猿、意譬马者,实见的心意颠劣,其妨大道,而不容时刻放松也。学者果能制顽心而归于正,化妄意而复于诚,性命之道,可了大半矣。
男女生育
世间男女相配,则生子生孙,代代相续。若有男无女,有女无男,则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生机息矣。
吾之观此,因悟的生仙生佛之道矣。人生之初,阴阳和合,圣胎圆成,及交后天,阴阳分离,圣胎伤矣。若是上德之人,根基深厚,早遇至人,不待阴阳分离,即修无为之道,直登彼岸,立济圣位;其次中下之人,先天气足,后天气发,真阴真阳相隔,彼此不交,生机消化造尽,若不先行有为之道,调和阴阳,焉能圣胎复结?调和之法,乃使阴阳归于一气耳。但真阳流落于外,寄居他家,迷而不返,必须苦心劳力,不惮程途遥远,细觅慢寻;有时见面,一呼便来,引回我家,与真阴相配,夫妇重逢,分外相亲,自然有一点生机自虚无中来,凝结而成胎,温养十月,身外有身;更加三年乳哺之功,则聚而成形,散而成气,隐显不测,为金刚不坏之躯矣。是道也,亦与男女生人之道无异也。但凡父凡母而生色身,灵父圣母而生真身。一凡一圣,生仙生人,天地悬隔。三丰真人云:“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颠倒天机岂易知哉!
彼世间盲汉,以男女颠倒而行采取邪术者,适以结地狱种子而已,岂能结圣胎乎!
开门揭窗
门开则气通,窗揭则光入;若门关则内外不通,窗阖则光气隔外。
吾之观此,因悟的大机大用之道矣。世之修道者,入于旁门曲径,或闭目观空,或孤寂守静,或打坐思神,自负有道。殊不知道者,天地阴阳造之化道。是道散之于六合而不为多,聚之于一气而不为少;凡宇内有情无情,万有不齐之物,无不借之而生成;物物皆有,人人具足,特人在道中而不知道,如鱼在水中而不知水也。欲修此道,须要在天地阴阳造化中做作,于万物万事上证验,于千人万人前行持,乃活活泼泼、脱脱洒洒、光明正大之事业,岂闭户静坐、寂灭顽空者所能成哉!欲以闭户静坐,寂灭顽空而成道,亦如闭门阖窗,内外不通,黑洞洞不见天日,成何道乎?如云成道,其必成黑洞洞之道乎!《悟真》云:“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即方;显晦逆从人莫测,教人争得见行藏。”又云:“须知大隐居朝市,何为深山守静孤?”混俗和光,居朝居市,方是奋大用,发大机,修持大道之真作用也。
媒娉作合
世间男女成婚,非媒娉不能相会,盖媒所以通两家之音信,娉所以传一时之过道;若无媒娉而自婚者,非是正配,乃私通苟合,必不长久。
吾之观此,因悟的和合性情之道矣。性属内,东家也,为阴;情属外,西家也,为阳。性情分离,阴阳隔碍,如东家之女,西家之郎,两不见面也。若欲推情合性,以阴配阳,非黄婆作成,不能一家也。黄婆者,吾之真意也,又名真信。信能通人我,信能和阴阳,为修道者第一真宝,始之终之,有为无为,采药行火,结丹脱丹,须臾不可离者。《悟真》云:“离坎若还无戊己,虽含四象不成丹;只因彼此怀真土,遂使金丹有返还。”戊己即真意中真信也。戊信为外黄婆,如媒也;己信为内黄婆,如娉也。二者是吾身中之真媒娉。知此媒娉,用之调和性情,性情即和;调和阴阳,阴阳即会。两家合而为一家,而金丹隐隐有象矣。
食物尝味
凡食物必须细嚼慢咬,酸甜苦辣,得之于心,方能知味;既知其味,美口者咽之,涩口者弃之,或取或舍,任其自裁。
吾之观此,因悟的穷理辨真之道矣。性命之学,至幽至深,至精至细,倘知之不真,则行之不当,不但无益,而且有损。故必先穷理,穷得一分理,行得一分事,穷得十分理,行得十分事;尽性至命,全在穷理上定高低。穷理之法,由浅及深,自粗及细,拨去一层入一层,拨之又拨,入之又入,直到拨无可拨、入无可入处,见其根底,认得本原,方为极功;亦如食物尝出滋味,而后咽之。然虽自有会悟,若似是而非,未免误事,必须再证高明,扩充我之识见,是者就之,非者弃之,方能济事。《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穷理即穷此尽性至命之理。倘不知性是何物,命是何事,而欲了性了命,了个甚的?彼道中愚人,误认性在心,命在肾;或谓性在天谷,命在丹田;或守肾以修命,或定心以修性;或执顽空以修性,或行采取以接命;或神伫囱门以养性,或服食丹药以延命;是皆望梅止渴,捏目生花,终落空亡。如此等类,性命且不知,妄想了性命,岂不愚哉!
上山渡河
上山步步出力,不到极顶,不得歇脚;渡河步步小心,不上彼岸,不得大意。盖上山将到顶,少一步歇脚,尚在半途;渡河将到彼岸,若一步大意,尚有危险。
吾之观此,因悟的身体力行之道矣。夫真师难遇,大道难知,幸而遇之知之,务必真履实践,成就大道,以报师恩,而不容稍有懈怠者。
盖性命之学,为大下第一件大事,又为天下第一件难事,必须坚心固志,立不易方,朝干夕惕,愈久愈力,而后有济;不得因些小魔障而改志,不得见些小效验而歇功,不得因衣食艰难而分心,不得因力量不及而退念,也不妄想成就大道,亦不惧怕程途遥远,死心踏地,念兹在兹,一直前去,自然有个出头之日。亦如上山步步出力,终到山顶;渡河步步小心,终到彼岸。否则,逡畏不前,或始勤终怠,纵大道在望,未许我成;试思有生以来,一身内外,尽是阴气盘绕,虽有一些阳气,隐而不见,苟非立至死不变之念头,用金刚铁汉之大力,何能化阴返阳,上万丈高山,出无边苦海也。
灯蛾蚯蚓
灯蛾扑灯,而自投火死;蚯蚓图热,而自致曝亡;此二物皆喜明而伤生也。
吾之观此,固悟的趋吉避凶之道矣。世人顺其可欲,争名夺利,贪酒好色,以假为真,以苦为乐,日夜操劳,朝夕忧虑,费精耗神,不到三寸气断之时,不肯歇心,犹如灯蛾扑灯烧身,蚯蚓图热丧命,是谓阎王不叫,自送其死也。若有自知惜命者,处处屈己尊人,事事藏头退步;如鱼游于渊,龟入于泥,毁誉不到,祸福不侵;不求生而自生,不致死而无死;此趋吉避凶之善法。奈何愚人以外物为重,以性命为轻,自促其死耶。
蚕丝蜂蜜
蚕吐丝,原欲护身,不知人取丝而伤其生;蜂酿蜜,原欲养命,不知人取蜜而丧其命。此二物皆欲厚其生,而反促其死者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利害倚伏之道矣。人皆怕死也,怕死即有求生之心。既有求生之心,则必为衣为食,日在羊肠路上劳心苦力,积蓄钱谷,以厚其生;在常人自以为能养其生矣,殊不知实不足以养生,乃促其死耳。何以知其然哉?凡人养生之心重,则必保身之心轻。保身之心轻,昼夜劳苦,精神暗伤,气血衰败,已入死路。更有一等不知死活之辈,百病临身,朝不保夕,舍不的吃,舍不的穿,愈老愈贪,至死不悟,迷闷到底,与蚕吐丝、蜂酿蜜,自致其死者何异!若是大智慧人,别有个保生之法,不在衣食上留心,不于货利上着意;弃世财而积法财,轻色身而养真身;万物难移,何利何害也。
他家借种
农夫之所首重者,种子也。有地有种者,自己现成,不待求借于人。至于贫寒之家,或有地而缺种,必求人而济事。
吾之观此,因悟的修真借种之道矣。所为种者,先天真一之气也。此气顺则生人生物,逆则成仙成佛,故丹经子书,皆以此气为仙佛之真种子。真种本来人人具足,个个成圆,因交后天,阴气发而阳气消,真种掩埋,绝无形迹矣。有志者虽能清静心地,万缘俱息,不过一空田而已,焉能济得饥渴、救的性命?此借真种之不容已也。
借种者,以我家而求他家也。他家者,人也。人家之物,欲为我有,不得白手直取,必须以礼相求,低心下气,取彼之欢心,方能借的真种。真种到手,随种见苗,立竿见影,绝不费力。否则,鼎中若无真种子,犹将水火煮空档,终无实济处。但人认不得真种是何物,他家在何处,多误以女子是他家,而行采取邪术,或以梅子首经服食吞餐,秽污百端,岂不可笑可叹!
噫!药出西南是坤位,欲行坤位岂离人,分明说破君须说,只恐相逢认不真。
龟藏鱼潜
龟藏于泥而无害,出于泥而人捉;鱼潜于渊而全角,出于渊而鸟残。
谷之观此,因悟的伤生益生之道矣。凡人不能益生,而每趋于死地者,皆由不能韬明养晦,自侍聪明,多用才智之故。聪明才智,分心乱性,则正气日消,邪气日长,命根摇动,不死岂能之乎?故至人者,内念不生,外物不纳;有若无,实若虚,如愚如讷,明而不用,光而不耀;不以假伤真,不以外挠内;感而后应,迫而后起,不得已而后动。虽外有应,而内未尝应,虽身有动,而心未尝动;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造化且不得而拘,更何有灾害之相侵?亦如龟入泥而人难捉,鱼潜渊而鸟不残也。
油涸炭化
油涸则灯灭,不待涸而旋添油,则生长不灭矣,炭化则火熄,不待化而续添炭,则常燃不熄矣。
吾之观此,因悟的接命养生之道矣。天地有好生之德,但愿人人长生,不愿人人促死,特人自致于死,而委之于命者,岂不愚哉。试观万物春而生,夏而长,秋而实,冬而藏;至春又生,至夏又长,长生不死者,顺其四时自然之序,而无分外做作,故能长生也。惟人秉阴阳五行之正气,而不能顺其自然,分外习染,以苦为乐,以毒为药,贪欢顺欲,斫丧根本,久而精神耗尽,真灵消灭,亦如油涸灯灭,炭化火熄。至于殆而已。果是出世丈夫,以性命为重,保精神如保金玉,惜真灵如惜珍宝;不在大火坑中下脚,不在是非场中出头。时时在根本上留心,道义中着念;慎于内而谨于外,蛰其神而藏其气;所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亦如旋添油而灯不灭,续添炭而火长燃,无命者而可有命,不生者即可长生。生之死之,岂可独委于天乎?
泥莲霜菊
莲干空,故出淤泥而分外净;菊花迟,故遇秋霜而分外鲜。盖中空则外物不能染,花迟则气足而耐寒。
吾之观此,因悟的修内御外之道矣。造化能以拘我,万物能以移我,灾祸能以伤我者,非造化果能拘,万物果能移,灾祸果能伤,皆由我之见景生情,遇物生心,随风起浪,知前而不知后,知强而不知弱,自拘自移,自伤之耳。果能万缘不起,一念不生,常清常静,外物不能入,客气不能杂;亦如出水之莲,而尘垢不染;果能收敛才智,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藏行晦迹,柔弱为先,祸福不能及,毁誊不能加,亦如三秋之菊,而经霜耐寒。修道者,可不以清静柔弱为本乎?
灯笼炉罩
灯无笼见风则灭,若在笼虽遇风而不灭;炉无罩落尘即垢,若在罩虽飞尘而不垢。
吾之观此,因悟的护持灵元之道矣。吾之灵知如灯如炉也;真知如笼如罩也。灵知不得真知之覆庇,识神借灵生妄,遇境迁移,假者用事,真者退位,邪气掩蔽正气,如灯之灭,炉之垢,失其本来面目矣。灵知若得真知配合,以真知而制灵知,以灵知而顺真知,识神无由而发,灵气不飞,根本坚固,虽入水而不溺,入火而不焚,一切外来客邪。焉得而伤之?亦如灯有笼而不灭,炉有罩而飞尘不垢也。
物圆物方
凡物圆者,其体活动;物之方者,其体宁静。圆者不能宁静,方者不能活动。此物各自一性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用圆用方之道矣。圆中规也,中规则随机应变,可上可下,可高可低,可行可止,不执一法;方中矩也,中矩则是非不混,非礼不履,非义不行,非道不处。内有主宰,能圆能方,循规蹈矩;既不落于固执不通,又不流于顺风倒浪;外而活活泼泼,内而稳稳当当;借世法而修道法,依人事而全天道;大火里栽莲,泥水中拖船;显晦随时,行藏合宜;虽天地神明,不可得而测度,而况于人乎!彼世人能圆而不能方,能方而不能圆者,犹如方圆之死物,宜于此而不能宜于彼,是非相混,邪正不分,何能成其大道乎?故修道者必以方圆兼该,才是大作大用之真本领也。
锅破瓮漏
锅破锢镂,则仍是好锅,而可烹饮食;瓮漏笆箍,则仍成好瓮,而可盛水浆。
吾之观此,因悟的败而能成之道矣。人生之初,精气神三宝。混成凝结;及其知识一开,六根门头,门门泻漏;七情业种,种种侵伤;三尸搬弄,五贼作殃;酒、色、财、气迷其性,贪、嗔、痴、爱耗其真;日斫夜丧,三宝消化;浑身是病,内外败坏,将本来混成之宝成了个破烂不堪之物,如锅破瓮漏,为无用之器矣。若知猛醒回头,翻转面皮,俯视一切,万缘俱空;重置家当,再造钳锤,在切身性命处,真履实践做去,将后有之物,件件扫个罄尽;收敛英华,牢把念头,弃假存真,除邪扶正;为功日增,为道日减,增之又增,减之又减,直到增无可增,减无可减处,自然不漏精而精全,不耗气而气全,不劳神而神全;已失者复有,既败者又成,仍是当年混成无亏之物;亦如锅破锢镂,仍是好锅,瓮漏笆箍,仍成好瓮。奈何人人破漏,不知痛苦,以假认真,日夜斫丧,愈致破漏,及其柱朽墙塌,房屋四散,无处安身,只得另寻住处,在六道轮回中,乱撞冒投去也。
婴儿无心
婴儿猛虎不伤,饿鹰不搏,何以能如是哉?以其无心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无心妙用之道矣。夫人之不能成道者,皆由于有心也;有心即有我,有我即有人;稍有人我之见即图利己,不顾损人,机谋百出,神头鬼面,私欲纷纷,天良俱昧,德且不能积,何敢妄想道?果是真正慕道之士,急把人我山放倒,速将羊肠路离开;持身应世,彼此同观,高低一等;因物付物,随事制事,应而不纳,过而不留,万般境遇,皆以无心处之。无心则无私,无私则内净,内净则纯白无玷,浑然天理,是谓元德。元德无形无迹,不睹不闻,方且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合明,与四时合序,与鬼神合吉凶,造化不能拘,万物不能伤矣。
彼婴儿者,无识无知,一无心而虎鹰且不能伤,何况有体有用,道德两全之无心,一切外患,焉能侵之乎?
筑基起屋
房屋耐久不耐久,全在始而筑基。基地坚固,房屋稳安而耐久;基地将就,房屋日久而歪斜;此一定之理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修真悟本之道矣。修真莫先于炼已持心。炼己则私欲去,持心则志念坚。私欲去,志念坚,则根本稳妥不动不摇,于是和合四象,攒簇五行;窃阴阳,夺造化;修性修命,一直前行,深造自得,攸往攸利;亦如基地筑的坚固,而木石砖瓦之重,无不负载也。若根本不固,志念不专,忽此忽彼,始勤终怠,旋作而旋失,欲向其前,反落于后,枉劳功力,亦如基地将就,虽房屋起立,而日久歪斜也。
丹房器皿
炼药必须丹房,盛药必用器皿;若无丹房器皿,炉鼎无处而安,药物无处而盛。此丹房器皿,烧炼家之所必用也。
吾之观此,因悟的借假修真之道矣。人之色身,如丹房也;身中之五脏,如器皿也。色身中藏有真身,五脏中藏有五行。修真者,非修色身五脏也,乃修真身,炼五行,不过借此色身五脏之假,煅炼真身五行之真耳。
真者何真?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心同火,其德为礼;肾属水,其德为智;肺属金,其德为义。肝属木,其德为仁;脾属土,其德为信。木金火水土,五行之性也;仁义礼智信,五行之德也;此先天所具之真。至于心藏神,发而为乐;肾藏精,发而为哀;肺藏魄,发而为怒;肝藏魂,发而为喜;脾藏意,发而为欲;此后天所具之假。
有生以来,先天混于后天之中,后天混于先天之内,驳杂不纯,若非炼去后天之假,则先天不复。借后天炼先天,以先天化后天;后天化尽,先天纯全,脱出一粒光明宝珠,通天彻地,纵横逆顺,头头是道;功完行满,打破虚空,白日飞升,血肉皮囊无用,委而弃之;亦如烧炼家药成,而丹房器皿无用矣。愚人不知道中寓言,在丹房器皿有形有象之物上冒猜乱作,所谓“鼎里若无真种子,犹将水火煮空挡”也。古仙云:“莫执此身云是道,须知身外有真身。”彼世间在肉皮囊上用功夫,与夫在炉灶金石上费心思者,岂不愚哉!
毛蛆蝌蚪
毛蛆结茧,蝌蚪结胞,久而茧破出蛾,胞开出蛙。
吾之观此,因悟的圣胎脱化之道矣。修真者,攒簇五行,混合百神,浑然太极,一气凝结,混混沌沌,不识不知;圣胎有象,如毛蛆之结茧,蝌蚪之结胞;蛰神藏气,恍恍惚惚,杳杳冥冥,一些灵根由微而着,由嫩而坚;大功到日,忽的打破虚空,露出清静法身,跳出三界之外;亦如毛蛆之化蛾,破茧飞升,蝌蚪之成蛙,脱壳跳跃;身外有身,别一世界。故道成之后,或谓之羽化飞升,或谓之脱壳成真,盖言其肉身之中,又生出一真身也。这个真身,人人俱有,个个皆见,但人为尘缘所迷,幻想所惑,当面不识;若有识得者,勤而修之,无质生质,无形生形,脱化成仙,为金刚不坏之躯矣。 www.taoismcn.com
骐骥驽骀
骐骥善走,一日千里;驽骀缓行,十日可到;虽迅速不同,而成功则一。
吾之观此,因悟的功力迟速之道矣。凡人性有利钝,力有大小。性纯者,而欲效性利之人;力小者,而欲效力大之人;是以鸦鹊而欲步大鹏,不但不能追随,而且伤其羽翅,乌乎能哉!故至圣日:“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此三等人,虽有难易迟速之分,皆能知道成道,特患人无志气耳。无志气不但不能行,而并不能知。若有志气,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未有不到深造自得之地者。奈何天下道人,多不能真心实意以性命为大事,口道德而心盗跖;又要想道,又要贪图;磕着撞着,即便动火;一言一语,皆不能受;聪明者自恃其能,心记几宗公案,耳听几句话头,自负有道,目中无人,不肯去求明师。访良友,自误前程。性钝者,不知穷理,不辨邪正,学些旁门功夫。曲径搬弄,亦谓有道;再不就证高明,终身守持,牢不可破。似此等辈,却不思性命之事为天下第一件大事,修持性命为天下第一件难事,岂是轻易而知,容易而成?所以学道者如牛毛,成道者如麟角。果是丈夫铁汉,万有皆空,俯视一切,举步直入,金刚百炼,一意不回,访拜明师,精研实理,不论性利性钝,终久有个出头之日,决不枉度岁月也。
红花绿叶
红花虽好,必用绿叶扶持。有花无叶,花不鲜明;有花有叶,花更增色。
吾之观此,因悟的道德相需之道矣。道者,成己之事也;德者,利物之事也。修道者,内之功也。修德者,外之行也。自古抱道之士,未有不修德者也。道如花,德如叶;花以叶扶持,道以德成全;花叶不离,道德相需也。古之圣人,必先修道,而后修德;古之贤人,必先修德,而后修道。圣人者,上智也;贤人者,中人也。圣人者,一了百当,直趋道岸,修道易,故先修道而后修德,以德全道也;贤人者,必须有为,修道难,故先修德,而后修道,以德扶道也。学道者,上智之人,万中一二;中下之人,不可枚数。夫中下之人,根基浅,见识小,孽苦大,根尘深,必先积德;德重能服鬼神,能动天地,能感人物;以之学道,则道易学;以之行道,则道易成。盖道者,德之体也;德者,道之用也。德之极处,是谓元德,元德深远而不可测,即几于道矣,故学道行道易。今之学者,不积一德,不立一行,偶闻一言半语,不辨是非邪正,即便冒然下手,妄想成仙;勿谓不能得真,即得其真,自古及今,未有无功无行仙人;况大道非大忠大孝不传,非大贤大德不授,真师明鉴万里,岂肯将真宝付与匪人。更有一等胡涂愚人,不知脚踏实地勤行功行;即遇真师,又不敬心求教,谎言诡语,妄想哄人泄露天机,乘间偷取;又用不得长久,三朝两日即求传授,求之不得,即便远去;反出怨言,毁谤多端;如此居心,东奔西走,枉自费了麻鞋,碌碌一生,终无所成。殊不知道不离德,德不离道,岂可舍德而只言道,亦岂可去德而独修道!此修道者,不可不先积德也。
叹道歌七十二段
其一
已矣乎,道不明,性命谁能认的清?
角胜场中争上下,羊肠路里讲声名。
恩爱牵缠难解脱,机谋识见乃偏精。
如此俱皆寻死事,能知悔悟是豪英。
其二
已矣乎,道不贵,一切庸愚多忌讳。
闻人说道便狐疑,见人修道即谤诽。
不顾性命养精神,只贪酒肉充肠胃。
天堂路上少人行,地狱门中争尝味。
其三
已矣乎,道不通,旁门曲径有无穷。
不是着空与执相,便是搬西又弄东。
七十二家炉火事,三千六百淫邪功。
以盲引盲迷正路,阻挡学人入牢笼。
其四
已矣乎,道有难,外道却把正道乱。
或指性藏天谷间,又言命在关元畔。
阴阳误将子午观,龙虎直把肺肝看。
一身上下胡作为,哪件能得近道岸?
其五
巳矣乎,道门开,人人许在里边来。
若知回头即彼岸,如下肯心是法财。
知其一兮延性命,识得二时结圣胎。
自古明人皆接众,怎奈尘世少良才。
其六
已矣乎,道缘堕,几个道人识真我;
却将鱼目认珍珠,多将草子作仙果。
尽是弃常而好奇,俱系所福反招祸;
总遇明师不低头,自己早把门户锁。
其七
已矣乎,道可伤,学人何不细参详。
切身大事如儿戏,圣贤理路作平常。
有己无人多傲气,偷闲怕苦想仙方;
不知虚心求师友,怎能晓得真阴阳。
其八
已矣乎,道衰败,学人大半皆作怪。
未明性命装高人,贪图供养累帐债。
无功受禄如何消,作业造罪哪知戒?
看他这些胡涂虫,都把祖家教门坏。
其九
已矣乎,道自然,强扭强捏尽虚悬;
也有守心定意念,也有闭息住丹田。
也有搬下去运上,也有推后却转前,
到的年满月尽处,一无所用空怨天。
其十
巳矣乎,道长久,若无恒心休胡走;
才进门户问元关,未曾学识要下手。
始勤终怠志不坚,阳奉阴违多招咎;
只想哄人露天机,神仙暗里笑破口。
十一
巳矣乎,道无奇,好奇早把路途迷;
铅汞砂银皆寓意,乌兔龟蛇尽比词。
俗语常言合圣道,日用夜作有仙基;
现现成成元妙理,只是愚徒不细思。
十二
已矣乎,道不见,愚人只在色身炼;
口鼻认为元牝门,脐后误作黄庭院。
识神疑是主人公,浊气错当亲家眷;
不知大药本无形,大虚空里第一善。
十三
已矣乎,道待人,无人天宝落凡尘,
大事须要空万有,任重还得力千钧。
神光断臂明佛法,长春折肋现法身;
自古圣贤苦中出,不苦如何得全真。
十四
已矣乎,道久昧,汉唐神仙皆隐退;
只因认假不认真,所以韬明而养晦。
纵有慈心无处施,空抱天机与谁对?
果然有个惜命贤,邂逅相逢吐肝肺。
十五
已矣乎,道要传。不通明师尽枉然;
祖祖相授路机秘,灯灯共续指先天。
一身上下无真物,万般景象非法船;
会的生前一句子,霎时火里长金莲。
十六
已矣乎,道贵悟,不悟如何下脚步?
先须自究性之宗,再求师诀命之故。
先后二天大不同。内外五行各分路;
天机秘密彻底通,超凡入圣由人作。
十七
已矣乎,道在柔,以柔而用第一筹。
心高怎能登正路,性躁如何出人头?
后身即是先身兆,退步原来进步由;
争强好胜望成道,犹同瞎子跳深沟。
十八
已矣乎,道果决,一刀两段削钢铁;
恩爱难舍脚手缠,贪嗔不除志念劣。
欲修仙道先脱凡,要登圣域且消孽;
可笑荆棘岭上人,葛藤怎把金果结?
十九
已矣乎,道无缘,多少行人打秋千;
两句话头装大隐,些小功夫称高贤。
云来雾去不踏实,朝此夕彼弄虚悬;
只说哄人还哄己,谁肯悔悟求真传。
二十
已矣乎,道不小,愚人只在门外绕;
不知追求造化根,妄冀得诀将命了。
深入理窟方见真,打开元牝始通晓;
擎天往地一物圆,认得便能超物表。
二十一
已矣乎,道便宜,知的造化不能移,
后生可畏须勤苦,老迈蚟羸难药医。
闻道便可超凡类,行道即能登圣基;
天下学人皆懒怠,迁延岁月一生迷。
二十二
已矣乎,道贵好,回头那怕年老耄;
神仙留下栽接方,志士须要真心造。
归根现成续命汤,回光即是复元膏。
此身不向今生修,来生怎晓归何道?
二十三
已矣乎,道贵和,守静避世意如何?
缘督借商完大道,梅福为官养灵柯。
在尘出尘超凡路,处世离世入仙窝。
古今多少成真客,尽从朝市苦练磨。
二十四
已矣乎,道不见,几人明的一以贯;
这个讲论服丹方,那个争说飞升案。
各分枝叶任意行,自拈门户胡涂干;
皆是弃真去弄假,到底谁能登彼岸?
二十五
已矣乎,道贵诚,学人何不发真情;
囚人赎罪倾家产,商贾图财舍命行。
明师即是重生父,妙诀犹如极乐城;
若还诡诈多轻慢,谁把天机与尔明?
二十六
已矣乎,道是宝,明的便能延寿考;
莫说朱砂与黑铅,何用皎梨共火枣?
至简至易不犯难,至灵至神真个好;
可笑愚人求元妙,现在元妙不知保。
二十七
巳矣乎,道本无,无形无象难画图;
听之不闻视不见,拟之已失议之诬。
大则量能包六合,小而却如一黍珠;
世间多少修宾客,尽在景象寻路途。
二十八
已矣乎,道深奥,哪有志士可与告?
个个心中无虔诚,人人性儿多高傲。
故态不改尘不除,外装老成内贼盗;
如此行藏望修仙,虚度一生受果报。
二十九
已矣乎,道极尊,难作私情度愚昏;
慈父不能传与子,亲爷岂敢授之孙!
万两黄金焉得买,一心无二可沾恩;
若非出类登天汉,谁把秘诀慢轻论?
三十
已矣乎,道中正,修道还须凭德行。
有德有行方成真,无德无行难作圣。
德大鬼神皆暗扶,行深邪魔不敢并;
可笑清静无为人,妄想顽空了性命。
三十一
巳矣乎,道最深,学人谁肯细追寻?
不入虎窝焉得子,不淘石沙怎拣金?
低头钻进虚无窍,固志精求天地心,
忽然看见本来物,左右逢源皆宝林。
三十二
已矣乎,道在迩,人皆远处寻妙音;
眼前常见美金花,身平就有真种子。
认得霎时扭阴阳,明的当下逆生死;
这事非可自猜量,要知急访明师指。
三十三
已矣乎,道路悠,始终次序要追求;
采药时须辨真假,炼药时要知刚柔。
运火时分别急缓,结胎时小心添抽;
差错丝毫千里失,片言只语怎出头?
三十四
已矣乎,道要学,不学如何归大觉?
先认西南偃月复,再穷东北覆碗剥。
生我之门固命根,死我之户脱皮壳;
生死路上多少人,几个能把造化握?
三十五
已矣乎,道至中,不偏不倚谁能通?
黑白相符为丹母,色空一致是真功。
雌雄匹配藏生意,阴阳均平起和风;
若人悟得中字义,纵横逆顺称大雄。
三十六
已矣乎,道无诈,一些虚假早大差;
酒色财气要皆离,嗔恨贪痴须都化。
真心实意尽力行,装聋卖哑任人骂;
无识无知万缘空,欲上高处先当下。
三十七
已矣乎,道至公,岂论高低富与穷,
人人秉性能复本,个个含灵可返童。
官宦必须忘势利。士庶还当下苦功。
真事原要真人作,人若不真事总空。
三十八
已矣乎,道深厚,欲全真时要详究;
仙凡路隔只分毫,生死关口如钮扣。
些儿大意丧天真,稍有微尘入鬼窦;
此中利害若不明,千方百计总招疚。
三十九
已矣乎,道甚平,学人偏从险处行;
闺丹背却真常道,寂灭原非大法程。
强闭气血生疮毒,硬定精神入火坑;
现前一条通天路,未遇明师辨不清。
四十
已矣乎,道无价,一粒黍珠包造化,
藏之杳冥无形踪,放则光辉通昼夜。
为贤做圣尽由他,作佛成仙不外借;
多少道人皆乱寻,现成宝贝却抛下。
回十一
已矣乎,道法该,有道有法命根栽;
无欲观妙为丹本,有欲观窍采药材。
炉鼎稳妥无灾害,火候不差结圣胎;
这些妙运要师诀,妄猜私度做不来。
四十二
已矣乎,道难作,穷理先是第一着。
性家果在何处藏,命根究竟甚地落?
五行不在脏腑存,三元总是虚空托。
愚人却把理不研,模模糊糊冒下脚。
回十三
已矣乎,道味香,几个道人肯细尝,
四象和合延寿考,五行攒簇入仙乡。
偃月灵光还丹本,太空真气大药王;
只此一乘微妙法,余二非真慢度量。
回十四
已矣乎,道无首,一气循环真枢纽,
不论庸愚任意贪,只教达士无心守。
认得收归玉炉中,炼成一个混元斗;
这等天机若不明,休在人前夸大口。
回十五
已矣乎,道梯高,登的上去是英豪;
刻刻拣取延命药,时时磋磨斩妖刀。
后天消尽先天现,凡胎脱去圣胎牢;
只是学人怕下苦,大限到来空号啕。
四十六
已矣乎,道难测,囫囫囵囵一太极;
无背无面无后前,即隐即现即空色。
眼不可见口难言,拟之则失神自得;
愚人尽在象中求,怎能近的圣贤域。
四十七
已矣乎,道妙元,超凡入圣大法船;
闻说成仙皆慕爱,听的功苦惧熬煎。
既要悭财积万贯,又想腾云上九天;
如此等类遍尘世,何曾见个出群贤。
四十八
已矣乎,道简便,不须远觅在家院;
转身即得返魂丹,回头就是真道岸。
只因学者无肯心,所以灵宝不现面;
吁嗟悬虚不实人,枉在旁门一世转。
四十九
已矣乎,道无偏,性命双修了大还;
始而有作成命宝,终则无为了性天。
四个阴阳分真假。两段功夫有后先;
观窍观妙方全美,有头无尾是枉然。
五十
已矣乎,道有五,气分水火木金土;
一变为五昧本真,五而归一见宗祖。
大抵要辨先后天,更须细认生死户;
妙诀不离顺逆间。顺逆未明空守苦。
五十一
已矣乎,道清闲,清闲决要扫千般;
刻刻时时防马劣,行行步步虑猿颠。
万缘不起归正觉,一念纯真了大还;
可笑多少修静客,身心不定枉入山。
五十二
巳矣乎,道自在,自在须将自己爱;
自若在时物难牵,自如不在性即昧。
果然自己常在家,阎王老子亦惊退;
这个机关若不知,万般作为尽障碍。
五十五
巳矣乎,道不难,难因学者不钻研。
深造终须开慧性,专心久必破疑团。
倘如认得先天气,顷刻即能结还丹;
知终知始全通彻,立竿见影莫遮栏。
五十六
已矣乎,道要证,证过行持无蹭蹬。
性虽自悟不为凭,命假师传要体认。
生知必借学知成,真材更求大匠定;
可叹自作聪明人,乱猜冒作流曲径。
五十五
已矣乎,道通神,一了百当出凡尘,
认得当年无色物,炼就金刚不坏身。
至圣至神三毒灭,没灾没难四时春;
此法无难真简易,奈何世上少真人。
五十六
已矣乎,道无状,无状之状真模样;
寂然不动感而通,敲之则应静中亮。
收来送入太虚炉,炼成一条混元杖;
真诀还须教外传,无功少行难想望。
五十七
已矣乎,道不全,天人合发火种莲;
顺行造化生人物,逆运阴阳作佛仙。
开坤闭艮离鬼窟,栽成辅相了大还;
此法寻常不易得,万劫间或只一传。
五个八
已矣乎,道极邃,毫发差殊多资累,
药物斤两要相当,火候始终须全备。
知吉知凶方保真,有加有减事才遂;
明的一分行一分,冒然下手功枉费。
五十九
已矣乎,道无根,说是无根却有门;
八卦三元从此出,五行四家内皆存。
悟的成仙与作佛,迷而丧魂又伤魄;
丹阳指出无中有,其如学者俱愚昏。
六十
已矣乎,道实异,知之攸往无不利;
元关要口逆阴阳,神气根头转天地。
赤龙项下摘明珠,黑虎窝中寻法器;
此事须共神仙推,岂许庸愚冒猜议。
六十一
己矣乎,道最真,当先细认本来人,
气性之中寻本性,色身之内觅真身。
是非相隔一些子,只于先后别疏亲。
迷徒尽在皮囊弄,却把魁罡认北辰。
六十二
已矣乎,道至细,行为举止有关系;
持心炼己切防危,朝干夕惕常若厉。
稍放从容真性伤,略图自在生门闭;
修道犹如履层冰,动脚有差全身弊。
六十三
已矣乎,道本空,空中却有主人公。
运行造化真宗祖,维持性命大神通。
入圣超凡皆籍力,移星斡斗不费功;
必须亲见真形象,未见如何得返童?
六十四
巳矣乎,道无色,无色浑沦一大极;
三尸六贼不能侵,五蕴七情皆灭熄。
温养十月成法身,乳哺三年入圣域;
此诀非可等闲知,不遇明师总难识。
六十五
已矣乎,道在身。身中又藏一个人。
寤寐行为常作伴,视听言动甚相亲。
非是后生知识觉,原来真正气精神;
若将有象有形觅,认奴作主永沉沦。
六十六
已矣乎,道微妙。常人闻之便大笑;
扭转阴阳进化机,钻破混沌始母窍。
取出无情杖一根,打散群魔并诸曜。
纵横逆顺俱随心,千峰顶上常歌啸。
六十七
已矣乎,道贵勤,废寝忘食觅宗君;
念念归诚须戒惧,时时返照要殷勤。
深造自然登道岸,至诚决定味香氛;
若是悬虚无志气,怎能出类与超群。
六十八
已矣乎,道无两,迷人何故分下上;
太极原来圆觉名,至诚即是金丹象。
识得圣贤理同揆,方知仙佛事一榜;
若不明此别寻求,便入旁门空妄想。
六十九
已矣乎,道多端,邪正我曾经的全;
初逢龛谷开明路,再遇仙留示大还。
二十余年才识我,百千磨炼始登船;
若非苦力专心久,怎敢胡涂涉大川。
七十
已矣乎,道有始,终以全始圣贤旨;
由命修性方到佳,自有归无才歇止。
半途而废枉用功,中道自弃非法子;
多是学人不认真,认真何难了生死。
七十一
已矣乎,道有禁,性命阶梯值万金,
妄传匪类灾星至,轻露天机祸事临。
学人访道念虽急,真师启后意尤深;
若非法器难提引,果遇知音便吐心。
七十二
已矣乎,道莫说,说多恐人笑愚拙;
《原旨》《参悟》尽明心,《阐真》《会义》皆滴血。
扶持正教扫旁门,泄露丹头藏口诀,
当时不得遇知音,留与后贤细辨别。
悟 真 直 指
叙
修真之道,穷理尽性至命之学也。故欲尽其性,必先穷其性之理;欲至其命,必先穷其命之理。能明其理,则真知确见,而不为假者所惑,可以尽性,可以至命。否则,不穷其理,是非罔辨,邪正不分,入于旁门曲径,着空执相,非是修真,乃是务假。务假之学,与道日远,适以自误其性命,乌能修持其性命?此紫阳仙翁悟真篇之所由作也。其篇探幽索隐,钩深致远,远取物,近取身,比象多端。原欲人人悟真,个个修真耳,无如后世愚迷之徒,不得真传,执象泥文,妄猜私议,或目为闺丹,或认为烧炼,或疑为空寂,或涉于执相,大失仙翁度世之婆心。以往先觉注疏者,不无佳解,但佳则佳矣,仍是以象说象,以喻比喻,藏头露尾,秘母言子,不宜分明道破,使学者茫然无知,究不得而悟之。非解悟真,乃述悟真也。噫!注愈多,理愈昧;书益广,人益惑;正道日衰,邪道日盛;真学日埋,伪学日兴,奇奇怪怪,无怪乎儒者目道教为异端也。余自闻龛谷香风,知此书为修道之理窟,成真之天梯,其性命根源火候次序,无一备。但为邪说掩蔽已久,如乌云遮日,光辉不彰。余小子幸近门墙,不忍拈出真宝,共诸同志,名曰悟真直指。非敢自谓得真,聊以救真云尔。
时,大清嘉庆四年岁次己未中秋月望日,栖云山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自序于自在窝中。
悟真篇原序
嗟夫!人身难得,光景易迁,罔测修短,安逃业报?不自及早省悟,惟只甘分待终,若临歧一念有差,立堕三涂恶趣,则动经尘劫,无有出期。当此之时,虽悔何及?故老释以性命学开方便之门,教人修炼,以逃生死。释氏以空寂为宗,若顿悟圆通,则直超彼岸;如有习漏未尽,则尚徇于有生。老氏以炼养为真,若得其枢要,则立跻圣位;如其未明本性,则犹滞于幻形。
其次,《周易》有穷理尽性至命之辞,鲁语有毋意必固我之说,此又仲尼极臻乎性命之奥也。然其言之常略,而不至于详者,何也?盖欲序正人伦,施仁义礼乐有为之教。故于无为之道,未尝显言。但以命术寓诸《易》象,以性法混诸微言耳。至于《庄子》推穷物累逍遥之性,《孟子》善养浩然之气,皆切几之矣。
迨夫汉魏伯阳引《易》道阴阳交姤之体,作《参同契》以明大丹之作用,唐忠国师于语录首叙老庄言,以显至道之本末,如此岂非教虽分三,道乃归一。奈何后世黄缁之流,各自专门,互相非是,致使三家旨要迷没邪歧,不能混而同归矣!且今人以道门尚于修命,而不知修命之法,理出两端,有易遇而难成者,有难遇而易成者。如炼五芽之气,服七耀之光,注想按摩,纳清吐浊,念经持咒,噀水叱符,叩齿集神,休妻绝粒,存神闭息,运眉间之思,补脑还精,习房中之术,以致服炼金石草木之类,皆易遇难成者。已上诸法,于修身之道,率皆灭裂,故施功虽多,而求效莫验。若勤心苦志,日夕修持,止可避病,免其非横。一旦不行,则前功渐弃。此乃迁延岁月,必难成功。欲望一得永得,还婴返老,变化飞升,不亦难乎?深可痛伤!盖近世修行之徒,妄有执着,不悟妙法之真,却怨神仙谩语。殊不知成道者,皆因炼金丹而得。恐泄天机,遂托名数事而名。其中惟闭息一法,如能忘机息虑,即与二乘坐禅相同。若勤而行之,可以入定出神。奈何精神属阴,宅舍难固,不免常用迁徒之法。既未得金汞返还之道,又岂能回骨换阳,白日而升天哉?
夫炼金液还丹者,则难遇易成,须要洞晓阴阳,深达造化,方能追二气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攒簇五行,和合四象,龙吟虎啸,夫唱妇随,玉鼎汤煎,金炉火炽,始得玄珠成象,太乙归真。都来片饷工夫,永保无穷逸乐。至若防危虑险,慎于运用抽添,养正持盈,要在守雌抱一。自然返阳生之气,剥阴杀之形。节气既周,脱胎神化,名题仙籍,位号真人,此乃大丈夫功成名遂之时也。今之学者,有取铅汞为二气,指脏腑为五行,分心肾为坎离,以肝肺为龙虎,用神气为子母,执津液为铅汞,不识沉浮,宁分主客,何异认他财为己物,呼别姓为亲儿,又岂知金木相克之幽微,阴阳互用之奥妙?是皆日月失道,铅汞异炉,欲结还丹,不亦难乎?仆幼亲善道,涉躐三教经书,以至刑法书算、医卜战阵、天文地理、吉凶死生之术,靡不留心详究。惟金丹一法,阅尽群经及诸家歌诗论契,皆云日魂月魄,庚虎甲龙,水银丹砂,白金黑锡,离坎男女,能成金液还丹。终不言真铅、真汞是何物也。又不说火候法度,温养指归。加以后世迷徒恣其臆说,将先圣典教妄行笺注,乖讹万状。不惟紊乱仙经,抑亦惑误后学。
仆以至人未遇,口诀难逢,遂至寝食不安,精神憔悴。虽询求遍于海岳,诸益尽于贤愚,皆莫能通晓真宗,开照心腑。后至熙宁己酉岁,因随龙图陆公入成都,以夙志不回,初诚愈恪,遂感真人,授金丹药物火候之诀。其言甚简,其要不繁,可谓指流知源,语一悟百,雾开日莹,尘尽鉴明,校之仙经,若合符契。因谓世之学仙者,十有八九;而达其真要者,未闻一二。
仆既遇真诠,安敢隐默,罄所得,成律诗九九八十一首,号曰《悟真篇》。内七言四韵一十六首,以表二八之数;绝句六十四首,按《周易》诸卦;五言一首,以象太一之奇;续添西江月一十二首,以同岁律。其如鼎器尊卑、药物斤两、火候进退、主客后先、存亡有无、吉凶悔吝,悉备其中矣。及乎篇集既成之后,又觉其中惟谈养命固形之术,而于本源真觉之性有所未究,遂玩佛书及《传灯录》,至于祖师有击竹而悟者,乃形于歌颂、诗曲、杂言三十二首,今附之卷末,庶几达本明性之道,尽于此矣。
所期同志览之,则见末而悟本,舍妄以从真。
时,皇宋熙宁乙卯岁旦,天台张伯端平叔序。
悟真篇后序
窃以人之生也,皆缘妄情而有其身。有其身则有患;若无其身,患从何有!夫欲免夫患者,莫若体夫至道;欲体夫至道,莫若明夫本心。故心者道之体也,道者心之用也。人能察心观性,则圆明之体自现,无为之用自成。不假施功,顿超彼岸。此非心镜朗然,神珠廓明,则何以使诸相顿离,纤尘不染,心源自在,决定无生者哉!然其明心体道之士,身不能累其性,境不能乱其真,则刀兵乌能伤,虎兕乌能害,巨焚大浸乌足为虞?达人心若明境,鉴而不纳,随机应物,和而不唱,故能胜物而无伤也。此所谓无上至真之妙道也。
原其道本无名,圣人强名;道本无言,圣人强言耳。然则名言若寂,则时流无以识其体而归其真。是以圣人设教立言以显其道,故道因言而后显,言因道而返忘。奈何此道至妙至微,世人根性迷钝,执其有身而恶死悦生,故卒难了悟。黄老悲其贪着,乃以修生之术,顺其所欲,渐次导之。以修生之要在金丹,金丹之要在神水华池,故《道德》、《阴符》之教得以盛行于世矣,盖人悦其生也。然其言隐而理奥,学者虽讽诵其文,皆莫晓其意,若不遇至人授之口诀,纵揣量百种,终莫能着其功而成其事,岂非学者纷如牛毛,而达者乃如麟角耶!
伯端向己酉岁于成都遇师,授以丹法,自后三传非人,三遭祸患,皆不愈两旬,近忆师之所戒云:"异日有与汝解缰脱锁者,当宜授之,余皆不许。"尔后欲解名籍,而患此道人不知信,遂撰此《悟真篇》,叙丹法本末。既出,而求学者凑然而来,观其意勤,心不忍拒,乃择而授之。然所授者,皆非有巨势强力能持危拯溺、慷慨特达、能仁明道之士。初再罹祸患,心犹未知,竟至于三,乃省前过。故知大丹之法至简至易,虽愚昧小人得而行之,则立超圣地,是以天意秘惜,不许轻传于匪人也。而伯端不遵师语,屡泄天机,以其有身,故每膺谴患,此天之深戒如此之神且速;敢不恐惧克责。自今以往,当钳口结舌,虽鼎镬居前,刀剑加项,亦无复敢言矣。
此《悟真篇》中所歌咏大丹、药物、火候细微之旨,无不备悉。倘好事者夙有仙骨,观之则智虑自明,可以寻文解义,岂须伯端区区之口授耶。如此,乃天之所赐,非伯端之辄传也。其如篇末歌颂,谈见性之事,即上之所谓无上妙觉之道也。然无为之道,济物为先,虽显秘要,终无过咎。奈何凡夫,缘业有厚薄,性根有利钝,纵闻一音,纷成异见,故释迦、文殊所演法宝,无非一乘,而听学者随量会解,自然成三乘之差。此后若有根性猛利之士,见闻此篇,则知伯端得闻达摩、六祖最上一乘之妙旨,可因一言而悟万法也;如其习气尚余,则归中下之见,亦非伯端之咎矣。
时,元丰改元戊午岁仲夏月戊寅日,张伯瑞平叔再序。
《悟真》直指卷一
七言律诗十六首以表二八之数。
二八者,十六之数。按一月上弦,水中之金八两,下弦,金中之水八两,二八合为一斤。金水匀和,光辉不偏不倚,至中至正,丹法取此两弦之象。修持大道者,盖以阴中之阳为真阳,即上弦也;阳中之阴为真阴,即下弦也。阴中之阳,阳与阴和;阳中之阴,阴与阳和。真阴真阳相合,合而为一,是谓二八一斤,金丹成象。律待十六首,表二八者,即表此也。
其一
不求大道出迷途,纵负贤才岂丈夫?
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
只贪利禄求荣显,不觉形容暗悴枯。
试问堆金如山岳,无常买得不来无?
尘寰尽是声色之界,名利之乡,以苦为乐,以假为真,损精耗气,凿丧性命,有死而已。悟之而能超出者,至人也;不知而陷于内者,迷人也。故古来成道仙真,幼而家庭孝友,所以全人伦;至四十而行不动心之道,所以保性命。盗百年岁月,倏忽间耳,一生荣辱,转眼时也。若不知返本还元,归根复命,一时大限到来,纵有黄金堆积,只落的空手而去。仙翁曰:“试问堆金如岱岳,无常买得不来无?”真是金钟法鼓,惊醒一切矣。
其二
人生虽有百年期,夭寿穷通莫预知。
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内已眠尸。
妻财抛下非君有,罪业将行能自欺。
大药不求争得遇,知之不炼是愚痴。
世人争名夺利,日夜不休,自谓寿数无终,可以长享安乐。怎晓天寿长短,穷通得失,非人所能预知。勿谓世希百岁之人,即寿至百岁,终久难免荒郊 葬。常见世人忽在忽亡,竟至行路之间,说笑之际,猛然暴死者.不可胜数。噫!睁眼时财妻属我,贪恋不休。闭眼时诸物一空,带不去些子,只落的万般罪孽,满载而归。何若早早看破世事,急访明师,以求大药。倘机缘相逢,大药得遇,便是大福分,大根基。直下猛力修炼,即可出死入生,以了无常。若既遇而不下肯心修炼者,便是自暴自弃,痴愚之人,办与看不破世事者相等,终亦必亡而已,何贵于知哉。
其三
学仙须是学天仙,惟有金丹最的端。
二物会时情性合,五行全处龙虎蟠。
本因戊己为媒聘,遂使夫妻镇合欢。
只候功成朝北阙,九霞光里驾翔鸾。
上二诗,是教人看破世事,急求大药,以脱生死矣。夫脱生死之道,学仙之道也。但仙有数等,了性而出阴神者,鬼仙也;了命而留形住世者,地仙也;性命俱了,身外有身,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者,天仙也。鬼神虽是阴神,出入自便,然而宅室不固,犹有抛身入身之患。地仙虽能留形住世,然而法身难脱,犹有幻身委物之累。二者一落于有死,一落于有生,均未能了脱其生死。惟天仙脱幻身而成法身,超出造化之外,无生无死,能脱生死,与天齐寿,永久不坏也。学者欲脱生死,须学天仙。始学天仙,非金丹大道不能。
金者,坚刚不坏之物;丹者,混成无碍之象。坚刚不坏,混成无碍,浑然一气,如天之虚圆不测,无物不包,无物能伤。故道成之后,号曰天仙。因其永久不坏,又曰金仙。因其隐显不测,又曰神仙。其实金仙、神仙,总是天仙。欲修天仙,舍金丹之道,余无他术矣。这个金丹,即人秉受于天,至善无恶,良知良能,圆成无亏之灵根,乃先天至阳之气凝结而成者。其中含阴阳,藏五行,有其气而无其质,非 身后天有形有象,浑浊之物可比。若经阴符阳火,煅炼成熟,永远不坏,名曰七返九还金液大还丹。金丹者,混成本性之别名,非本性之外,又有一金丹。这个丹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乃仙佛之种子,圣贤之根本。但未经火煅炼则阳极必阴,圆极必亏,落于后天。知识开而私欲杂,气质发而天良昧,良知良能,俱变不良,无复纯白之体,故古圣人设金丹返还之道,使人人归家认祖,复我本来原有之物事耳。
如何谓之返还?返者,我已去而复来之说,还者,我已失而又得之谓。,夫本性灵根有昧者,皆因阴阳不和,五行相伤之故。若果阴阳合一,五行攒簇,仍是当年囫囫囵囵,圆成故物矣。二物者一刚一柔,一健一顺,一真知,一灵知,一真情,一灵性。真知具于道心,主刚健,发而为真情;灵知藏于人心,主柔顺,含而为灵性。真知灵知分离,则健非所健,顺非所顺,刚柔失节,真情灵性变而为假情假性矣。真知灵知相合,则健所当健,顺所当顺,刚柔随时。假情假性,变而为真情灵性矣。仙翁曰: "二物会时情性合,岂不太煞分明乎"
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之五气。此五气在先天,则为元性、元情、元精、元神、元气之五元。在后天,则为游魂、鬼魄、阴精、识神、妄意之五物。五元具有仁、义、礼、智、信之五德;五物具有喜、怒、哀、乐、欲之五赋。五行全者,先天后天,混合攒簇,以五元而统五物也。龙为阳,主生机,属东方木,在人为性;虎为阴,主杀机,属西方金,在人为情。五行不和,则各 其性,五元变为五物,五德化为五贼,龙东虎西,性乱情迷,则为气性妄情,杀气而削生气矣。五行若全,则同归 性,五物变为五元,五贼化为五德。龙蟠虎踞,性定情忘,则为真情真性,杀气亦成生气矣。
修丹之道,不过调和刚柔,使其健顺相当,性情相合而已。性情相合,阴阳会、五行全,仍是浑然天理,至善无恶,良知良能,原本之物事,而金丹复还矣。但先天原本失散以后,性东情西,刚柔不应,若无调和之物,来往通信,彼此隔绝,终不相知。
调和之物,即戊已二土也。戊土主动,属阳,已土主静,属阴。寂然不动者,己土也;感而遂通者,戊土也。戊己二土,在五德为真信。真信在中而性定,真定用外而情和。性定情和,性情归根,如夫妻合欢,仁义礼智,归于一信,性情精神,会于一气。三家相见,五气朝元,还元返本,金丹凝结,一名圣胎,再加向上功夫,从有为而入无为。十月温养,固济牢封,抽其健情之太过,添其顺性之不及。用天然真火,朝屯暮蒙,煅尽后天阴气。无质生质,从微而显,气足神全,霹雳一声,金蝉脱壳,身外有身,功成名遂,朝北阙而驾翔鸾,白日飞升,为纯阳不死之天仙,岂不快哉!
噫!本来真性号金丹,四大为炉炼作团。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沦。有志者可不勉诸。
其四
此法真中妙更真,都缘我独异于人。
自知颠倒由离坎,谁识浮沉定主宾。
金鼎欲留朱里汞,玉池先下水中银。
神功运火非终旦,现出深潭日一轮。
上诗言修炼金丹,须要性情相合,五行皆全,方能成功。然药物易知,火候最难。火候者,修炼之法程也。吕祖云:"上德者,以道全其形,是其纯阳之未破;下德者,以术延其命,乃因坎离之已成。"盖以下德者,必须假法以追摄之。法者,术也。若无法无术,不能返本还无,命基不固,大道难成。故仙翁曰:"此法真中妙更真,都缘我独异于人。"法而曰真曰妙,则为至真至妙之法。法至于真,则能窃阴阳,夺造化,转生杀,逆气机。法至于妙,神鬼不能测,蓍龟不能卜,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乃为圣为贤之道,非一切旁门小法,所能窥其涯涘也。修炼真法之妙,妙在何处?妙在乎颠倒耳。颠倒者,颠倒阴阳,逆施造化也。
离坎者,离为火,外雄而内雌。其内雌为真阴,在人为灵知藏于人心,人心动而灵知飞,如火之上炎也;坎为水,外暗而内明。其内之明为真阳,在人为真知,具于道心,道心昧而真知藏,如水之下流也。用颠倒者,生道心,定人心也。道心生,则真知刚健,而精一之水上升;人心定,则灵知柔顺,而亢燥之火下降。水上火下,而水火相济矣。灵知为性,性属木,木性柔,易浮。其知为情,情属金;金情刚,易沉。灵知浮而用事为主,真中有假;真知沉而不彰为宾,假陷其真,此顺行也。定主宾者,以真知之情为主,使沉下者而浮上:以灵知之性为宾,使浮上者而沉下。主宾反复,而金木相并矣。水火交,金木并,道心健,人心顺,真知灵知,两而合 ,性情相投,金丹焉能不结?但此等真着妙法,非色非空,要在人所不知,而己独知之处做出,故曰自知,又曰谁识。人不识而自知之,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矣。是道也,有先后,有急缓,若不知先后急缓之妙用,纵能识得药物,则颠倒难施,主宾不定。故紧接曰"金鼎欲留珠里汞,玉池先下水中银"。
金者,坚刚之物;玉者,温柔之物;鼎者,炼药之物;池者,养火之物。金鼎玉池,喻修真之道,以刚柔为体也。人心属离,离本干体,即金鼎也。具地二之火为灵知,乃坤家柔顺中心之物,即本来之良能也。人心本来空空洞洞,虚灵不昧,因交后天识神,借灵生妄,见景起尘,随风扬波,无有一时停息。如朱里之汞,遇火则飞,最难存留。《参同》所谓太阳流珠,常欲去人者是也。道心属坎,坎本坤体,即玉池也。内藏天一之水为真知,乃坎宫刚健中正之物,即本来之良知也。因落后天,客气用事,正气退位,阳陷阴中,真为假蔽,沉溺欲海,良知有昧,如水中之银,绝无而仅有矣。银为金类,水中银,即水中所藏之金。此金在先天为本性之良知,在后天为道心之真知。因其真知,至刚至健,喻之曰真铅;因其真知,成仙成道,又喻之曰真种。古来圣贤,皆采此 味大药而了性命。
人心灵知,虽是易动,若得道心之真知制之,则灵归于真,自不飞走,《参同》所谓卒得金华,转而相因者是也。黄鹤赋云:"离内七般朱砂,无真种则时刻难留。"七般朱砂乃涕、唾、精、津、气、血、液。七般朱砂不定,皆由人心之灵不定。然人心之灵不定,皆因道心有失,而不定之。若欲留人心之灵知,须先下此道心之真知。真知真种之下,内有主宰,不为杂气所惑,人心之灵知,自然凝结不散。借道心制人心,以人心顺道心,以真知统灵知,以灵知养真知。刚柔相当,健顺如一,性情和合,不出半个时辰,结为一粒圆明宝珠,灵光朗照,一切阴邪之气,不得而伤,故曰神功运火非终旦,现出深潭日一轮。
神功者,即神明默运,慎独之功。火者,即真知灵知,刚柔合一之和气。运火者,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运此真知灵知,刚柔合一,不使有一点滓质,留于方寸之间耳。这个神功之火,如立竿见影,呼谷传声。若下肯心,不待终日,即能阴中返阳,如深潭日山,阴气自退也。诗中最要处,是"欲留""先下"四字。其中有先发制人,义不及宾之旨。识得此旨,则颠倒阴阳,和合四象,反掌之易,此外丹法象也。外丹即还丹之别名,因其已去而复来,已失而仍得,从外而还于内,故谓外丹,又谓还丹。若巳还后,即是内丹,此内外之分别也。
其五
虎跃龙腾风浪粗,中央正位产玄珠。
果生枝上终期熟,子在腹中岂有殊?
南北宗源翻卦象,晨昏火候合天枢。
须知大隐居廛市,何必深山守静孤。
上诗言还丹之事。此诗言大丹之道。大丹之道,乃一时之功。此一时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难遇易错,稍有不谨,先天真一之气,得而复失。先天真一之气,即还丹也。因其还丹,乃刚柔二气,交合而成。故谓真一之气,非还丹之外别有真一之气也。当还丹到手,道心刚健,人心柔顺,真知灵知,混而成一,圆陀陀、光灼灼,仍是有生之初,良知良能,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本来面目之物事。此个物事,因其性刚,号曰真铅;因其气壮,又曰雄虎。真铅雄虎,总是一个浩然正气,至善无恶,秉彝良知良能之天真耳。既得复此天真,须要将此天真,复于父母末生以前,五行不到之处,方能成得一个永久不坏之天真。故当天真复还,温之养之,谨封牢藏,虚极静笃,阳气充足,静极又动,灵苗发现,吕祖所谓中霄漏永,温温铅鼎,光透帘帏之时。当此之时,阳光出窟,如虎雄壮,其势不可遏止,急用真性中 点虚灵之火迎之。虚灵之火,谓之牝龙。虎跃龙腾者,阴阳搏聚之象。风浪粗者,虎出窟而风生,龙出潭而浪起,阴阳相争之义。龙虎交会,性情相投,合而为一,入于中央。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凝而为一粒黍珠,圣胎有象。圣胎者,谷神也;谷神者,即玄牝交而合一之神。阳玄即虎情,阴牝即龙性。性情合而圣胎结,元牝立而谷神生,到此地位,有为事毕,无为事彰,不必再为造作,听其自然。如果生枝上,终有成熟之日。子在腹中,终有产生之时。但圣胎凝结,虽要无为,还有防危虑险之功,不可不知。南北宗源翻封象者,南为火,北为水,圣胎凝结,和气熏蒸,水火归于宗源,自相烹煎,任其天然,勿忘勿助之功也。晨昏火候合天枢者,晨为一日之首,阳气用事;昏为一夜之首,阴气用事。天枢者,阴阳之气机,当阳而用阳,当阴而用阴,火候进退,暗合晨昏之机,日干夕惕之功也。勿忘勿助,日干夕惕,温养十月,换去后天爻卦,脱去先天法身,我命由我不由天矣。是道也,在人类中而修,在市尘中而作,大机大用,真着实行之功,非空空无为寂灭之学。故曰须知大隐居尘市,何必深山守静孤。
其六
人人自有长生药,自是迷徒枉把抛。
甘露降时天地合,黄芽生处坎离交。
井蛙应谓无龙窟,篱鷃争知有凤巢。
丹熟自然金满屋,何须寻草学烧茅。
上三诗还丹大丹,药物火候,详明且备矣。但恐学人,误认金丹为烧炼凡物而成,故此诗紧接上诗以提醒之。
金丹者,即人秉受良知良能之本性。此性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不待他求,自己本有。若下肯心,直登圣城,性定命凝,永久不坏,是良知良能之本性,即长生之大药也。一切迷徒,不究圣贤实理,不推性命根源,舍近求远,弃真认假,空空一世,到老无成,枉自摆抛,岂不可叹可悲哉!
人生本来良知之健德,秉之于天,即天也,本来良能之顺德,,受之于地,即地也;本来虚灵不昧之神为灵性,乃地之气所化,即火也,本来纯粹不杂之精为真情,乃天一之气所化,即水也。人能健顺如一,则身中天地相合,如甘露洒心,而烦恼顿脱。人能精神不耗,则身中坎离相交,如黄芽自生,而元气乃复。甘露降者,心清也。黄芽生者,意静也。心清意静,良知良能,一灵真性,悬于虚空之中,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常应常静,造化难移,万物难屈,我命由我不由天。长生之道在是,彼井中之蛙,怎知有此龙窟篱内之鷃?安知有此凤巢?闻药物火候之说,疑为茅法烧炼之术,奇奇怪怪,无所不为。殊不知修炼大丹,成熟之日,金玉满堂,保命全角,富贵无比。一切世间滓质之物,何足恋乎?
其七
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认本乡。
铅遇癸生须急采,金逢望后不堪尝。
送归土釜牢封固,次入流珠厮配当。
药重一斤须二八,调停火候托阴阳。
上诗言人人有长生之药,而末言药生之处、药生之时,故此诗发明药生端的;佼学者随时用功,谨慎火候耳。
西南者,坤方,为月晦极复苏,阴极生阳之地,在人为静极初动之时,这个静极之动,即是大药发现之时。但动非外来客气情欲之动,亦非内里心意念头之动,乃天心良知之动,道心真知之动。这个天心良知,道心真知,因其能超凡入圣,起死回生,故取象为药物;因其静极之时,万缘俱息,天心良知,道心真知,有一点光辉露其端倪,故取象为产药之处;因其天心良知,道心真知,为黑中之白,虚无中来,动从静生,如川之有源,故取象为药生川源之处。这个药在先天为天心之良知,在后天为道心之真知。道心者,即天心之影子;真知者,即良知之影子。因其天心陷于后天,不能常存,有时发现,别名为道心;因其良知沉于欲海,光气暗晦,亦间或不昧,别名为真知。若到返还以后,道心仍是天心,真知仍是良知,有时发现,间或不昧,即是道心真知之本乡。盖有时发现,间或不昧处,有一点先天真一之生机存焉。借此一点生机,逆而修之,何难由道心真知,而复还于天心良知耶。但复还不难,总要知的静极而动,川源之处.老子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易》曰:反复其道,七日来复。皆指此道心真知所生之川源耳。
既知药生川源,须明下手时候。修丹妙用,只是取道心一味为丹母,因其道心刚健,具有真知之情,取象为真铅,铅中有银,外黑内白。道心中有真知,外晤而明,故仙真皆以道心真知比真铅。不肯直指说破者,郑之重之,恐为匪人所窃盗也。这个道心真知,为情欲掩埋,陷溺已深,不能自出,既知川源,可以渐采复还。复还之法,仍要在情欲中寻求。真知乃天一所生,为纯粹至清之阳水,壬水也。情欲乃地六所生,为滓质至浊之阴水,癸水也。壬水藏于癸水之中,非癸水生,而壬水不现,真铅不见。铅遇癸生者,正阴阳二气交接,癸方生而犹未用事。壬水未散,真知未昧,急须采取归于悬胎鼎内,则情欲无施,亦自消灭。张三丰所谓要采他出墙花儿朵朵鲜者是也。金逢望后者.既得真知来复,借此 点真知之真情,增而又增,进于刚健中正,纯粹之精。如铅中炼出白金,色足明亮。到此地位,良知良能,炯炯不昧,曲直而能应物,潜跃无不随心。信步走去,头头是道,犹如一轮明月当空,照见三干大干世界,通幽达冥,可以不用增添之功,弃有为而入无为矣。若不知火候,持盈未已,圆极必亏,明极反暗,如望后之月.阳中生阴。真知有伤,真者昧而假者来,所有者后天之滓质,何堪尝之乎?
故当真知复圆之时,急送中央土釜,封锁坚牢,不使些子渗漏,复以本性中一点虚灵流珠配合,借阴济阳,以虚养实,防危虑险。期必至于刚柔如一,阴阳相当。二八数足,不多不少,进于矿尽金纯,无一点气质而后已。然欲二八数足,全凭调停火候,明老嫩,知止足,辨吉凶,识急缓。时当进阳即进阳,时当运阴即运阴。大小无伤,两国俱全。自然先天真一之气,从虚无中来,凝结不散,圣胎成象矣。调停火候,正以刚柔不停而调之。药重一斤,刚柔俱归中正,二八相当,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混成,刚柔悉化,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永为不坏之物矣。噫!月至圆存乎口诀,时至子妙在心传。药物本自难知,火候亦不易晓,学者可不急求真师乎?此诗药物火候,还丹大丹妙用,无不包括在内,为十六诗中着紧之处。读者须要细心穷究,不可轻放一字过去。果有所梧,就证真师,可因一言而知万法矣。
其八
休炼三黄及四神,若寻众草更非真。
阴阳得类方交感,二八相当自合亲。
潭底日红阴怪灭,山头月白药苗新。
时人要识真铅汞,不是凡砂及水银。
上诗言真铅真汞,二药配合,方能成就金丹。然或人疑金丹是世间有形之物,烧炼而成,故此诗紧接曰:"休炼三黄及四神,若寻众草更非真。"三黄者,琉黄、雄黄、雌黄也;四种者,朱砂、水银、铅、硝也。三黄四神众草,与我非类,焉能接命?焉能了性?不能接命了性,尽是空事,非真道也。《三相类》曰:"同类易施功兮,非种难为功。"人秉天地阴阳二气而生身,身中即具阴阳之气,阴阳之德。阳者刚也,阴者柔也。刚之德主命,柔之德主性。是阳刚阴柔者,即性命之源也。同类者,阳以阴为类,阴以阳为类。阴阳得类,则刚柔相应,如夫妻久别,忽然相会,未有不交感者也。二八者,阴中之阳为真阳,刚健中正也;阳中之阴为真阴,柔顺中正也。刚柔俱归中正,阴阳相当,不偏不倚,自然相合相亲,浑然一气,凝结而不散矣。
阴阳得类,二八相当,后天中返出先天,道心刚健,人心柔顺,真知灵知,两而相合,本来一点良知良能之灵根,从虑无中露出。如潭底红日上升,阴怪自灭;似山头偃月高挂,药苗新鲜。盖以正气生而邪气自退,真者复而假者即消矣。潭底日红,山头月白,皆状真阳发现,天心复见之象。天心复见,知能俱良,是谓金丹。这个金丹,是我本来所具真阴真阳,刚柔配合网成,乃尽性至命之真宝,岂是凡砂水银演练而成乎?
其九
阳里阴精质不刚,独修一物转羸尪。
劳形按引皆非道,服气餐霞总是狂。
举世谩求铅汞伏,何时得见龙虎降?
劝君穷取生身处,返本还元是药王。
上诗言金丹药物,不是外之三黄四神,众草凡物,则修道者必于一身而修矣。殊不知人自先天真阳失陷之后, 身所有者,乃阳里之阴精耳。阴精不仅是交感之精。凡涕、唾、津、液、血、气,皆是阴精。其质不刚,身存则存,身亡则亡,随幻身而有无之。若修此阳里阴精一物,而欲保命全角,转觉嬴尫,事终难成。彼世之劳形按影,服气飨霞,与夫千门万户,不是炼阴精,便是补阴精,与道相隔,愈修愈远。安能伏真铅真汞,而归于一气;驱真龙真虎而合为 家耶。夫金丹之道,生身之通也;生身之道,阴阳两而合一之道,阴阳合一,其中有生机存焉。生人之道,借凡父凡母而生幻身;生仙之道,借灵父圣母而成真身。灵父即刚健之真知,圣母即柔顺之灵知.生人生仙,俱不外乎阴阳。但不过有圣凡之分,逆顺之别耳。若人穷究生身之理,大悟大彻,知的父母如何能会,如何能交.如何受胎,如何保胎,如何胎全,如何生产,如何乳哺,如何能行,如何能长。则修道始终,明明朗朗,可以一往直前,返本还元,起死回生,保命全角,而为大药王矣。盖修真大道。只是一个生身之理,更无别法。彼一切旁门,孤阴寡阳,着空执相,独修一物之徒,岂知有此乎?
其十
好把真铅着意寻,莫教容易度光阴。
但将地魄擒朱汞,自有天魂制水金。
可谓道高龙虎伏,堪言德重鬼神钦。
已知永寿齐天地,烦恼无由更上心。
上诗教人穷取生身之处,返本还元。然返本还元,须要识得真铅一味大药。识得真铅,则识得一万事毕,其它皆易事耳。真铅不是别物,即前所云道心之真知是也。真知又名真种,识不得真种,修道无本,万般作用,徒劳功力,故曰好把真铅着意寻,着意寻三字,有格物致知,穷理功夫在内。学人欲修大道,其若先穷实理:实理通彻,下手修为,立杆见影。若不穷通,妄冀天宝,便是悬虚不实,空度光阴矣。
地魄水金,阴中之阳,皆真知之法象,天魂朱汞,阳中之阴,皆灵知之法象。但将地魄擒朱汞者,借真知而制灵知也。自有天魂制水金者,以灵知而养真知也。真知,刚,属阳,为夫;灵知,柔,属阴,为妻。以夫制妻,妻自顺夫,妻顺未而夫亦恋妻,夫妻相得,生机常存。《参同契》所谓"太阳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华,转而相因"者是也。真知灵知,两而合 ,刚柔归中。变为良知良能,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圣胎有象。到此地位,道高而龙虎伏,德重而鬼神钦,方且寿永齐于天地,更何有烦恼上心乎?
十一
黄芽白雪不难寻,达者须凭德行深。
四象五行全藉土,三元八卦岂离壬。
炼成灵质人难识,消尽阴魔鬼莫侵。
欲向人间留秘诀,未逢一个是知音。
上诗言道高德重,龙虎鬼神,俱皆驯顺,则是有道不可无德,有德不可无道也。夫至道不繁,大药不远,白云近在眼前,黄芽却生家内。若有肯心,顺手可得,故曰不难寻。但此道为超凡入圣,起死回生,天下稀有之事,虽不难寻,非大德大行者不能知,故又曰达者须凭德行深。果是德行之君子丈夫,自不难寻也。
四象者,金、木、水、火之四气,并土而为五行。三元者,天元、地元、人元。又上元、中元、下元,亦为三元。八卦者,即四象五行之阴阳。干阳金,兑阴金;坎阳水,艮阴水;震阳木,巽阴木;离阳火,坤阴火。八卦虽配四象阴阳,而坤艮又具戊己二土。坤为阴土,艮为阳土,五行之气,亦在其中。五行在人为性、情、精、神、气之五元,发而为:仁、义、礼、智、信之五德。三元在人为元精、元气、元神,八封在人即五元五德、刚柔之性。总之四象三元八卦,皆是五行所变,非五行之外别有四象三元八卦也。四象五行金借土者,即仁、义、礼、智,全借信成也。三元八卦岂离壬者,即性、情、神、气,不离精一也。黄芽者,土之生机,信在于中也。白雪者,水之轻清,精至于一也。仁、义、礼、智归于信,允执厥中,而黄芽渐长;性、情、神、气归于一,惟精惟一。而白雷飞空,精一执中,修之炼之,念久愈力,道心常振,人心常静,真知灵知,两而合一,一粒圆明宝珠,悬于虚空之中。常应常静,色空不拘,显晦随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人难识,鬼莫侵,岂虚语哉?此道也,至简至易,约而不繁,知之者立跻圣位,不待三年九裁。但世间少德行丈夫,无真正男子,多执柯伐柯,犹以为远。仙翁云:欲向人间留秘曲,未逢一个是知音。岂不可悲哉?
十二
草木阴阳亦两齐,若还缺一不芳菲。
初开绿叶阳先倡,次发红花阴后随。
常道即斯为日用,真源返此有谁知?
报言学道诸君子,不识阴阳莫乱为。
上诗言德之不可不修。此诗言道之不可不明。《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又曰: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媾精,万物化生。"金丹之道,全以阳健阴顺为运用,阴阳合一,则生丹而延命;阴阳相违,则乖戾而丧命。试观草木无情之物,始而绿叶阳先倡,次而红花阴后随,阴阳两不相离,类而推之,一切有情常道,未有外乎阴阳而成者,不过常道顺而仙道逆。顺者顺行阴阳也,逆者逆运阴阳也。世人只知顺行之道,不知逆运之道,所以逐于假境,迷其真源,阳极而阴,阴极而死矣。学者第一着先要识得阴阳二物。识得阴阳,即知的真源。真源者,即玄牝之门,生阴在此,生阳在此,顺亦在此,逆亦在此。知常返本,立登圣域。但阴阳不一,有先天阴阳,有后天阴阳,有命中阴阳,有性中阴阳,有真阴阳,有假阴阳;有外阴阳,有内阴阳。这些阴阳,俱要追究个了然,方敢下手。若不识真阴真阳,乱作乱为,弃真入假,自送性命耳。
十三
不识玄中颠倒颠,争知火里好栽莲。
牵将白虎归家养,产个明珠似月圆。
谩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
群阴剥尽丹成熟,跳出樊笼寿万年。
上诗教人认识阴阳,此诗教人究明功用。功用者,颠倒阴阳之法也。不识阴阳颠倒之法,怎知火里栽莲之妙。颠者何颠,倒者何倒,白虎属金,即干宫一点刚健中正之气,名曰道心,投而为真知之情。因交后天,人心用事,道心不彰,真情昧而妄情生,如白虎自我家出外,走于他家而伤人矣。颠倒者,仍于妄情中返回真情,与真性配合,如牵白虎由他家而复归我家养矣。真情既运,真性即现,性情相恋,先天真一之气,自虚无中来,结成一粒宝珠,如圆满之月,光辉照耀,山河大地,如在掌上,金丹有象,《参同契》所谓“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者是也。还丹既结,良知良能,静则无为,动则自然,从容中道。药即是火,火即是药,采取之功无用,但安神息,任其天然,以造化炉中,阴阳和气,真火煅尽后天群阴,化为纯阳,是谓丹熟。吞而服之,脱胎换骨,跳出凡笼,与天齐寿,长生不死矣。
十四
三五一都三个字,古今明者实然稀。
东三南二同成五,北一西方四共之。
戊己自归生数五,三家相见结婴儿。
是知太一含真气,十月胎圆入圣基。
上诗有颠倒阴阳之理,此诗言攒簇五行之功。人生之初,所具五行之性,本是一气浑然。因交后天,各 其性。金木不并,水火不交。真土埋藏,假土张狂。性乱命摇,阳气尽而阴气纯,个死岂能乎?仙翁提出三五 三字,教人攒簇五行,归于一家,还我本来良知良能、浑然天理之面目耳。但三五一三气,古今来不知迷了多少英雄。其间明得者,可数而知。
夫所谓三五者,即河图五行之生数。东三木,南二火。火生于木,木火为一家,一五也。西四金,北一水,水生于金,金水为一家,一五也。中央土自成一家,一五也。修道者能明的三五,逆而修之,合和四象,攒簇五行,则性、情、精、气、神凝结,仁、义、礼、智、信同气,是云三家相见,在儒名曰"太极",又曰"天理",又曰"至善",又曰"至诚";在道名曰"婴儿",又曰"先天一气"。又曰"圣胎",又曰"金丹";在释名曰"圆觉",又曰"真空",又曰"法身",又曰"舍利",又曰"摩尼珠",等等名字。总而言之曰"天良本性"。道复本性,良知良能还元返本,温养十月,气足神全,脱离苦海,身外有身,入于不生不灭之圣基矣。
十五
不识真铅正祖宗,万般作用枉施功。
休妻谩遣阴阳隔,绝粒徒教肠胃空。
草木金银皆滓质,云霞日月属朦胧。
更饶吐纳并存想,总与金丹事不同。
上诗言攒簇五行,归于一气,方入圣基。但攒簇五行,须要识得先天真一之气,方可下手。坎中一阳,乃干家刚健中正之气,为道心真知,取象为真铅,乃天一所生。具有先天真一之气,为生物之祖气,成圣成仙在他,作佛作仙在他,乃圣贤之根本,仙佛之种子,为金丹之正祖宗。所渭"知其一,万事毕"者即此。若不识真铅,是无祖宗,则修丹无本。一切休妻绝粮,烧炼草木金银,吞飨云霞日月,吐纳浊气,存想景象,万般作用,不是着空,便是执相,皆是枉施功力,与金丹之事,有何干涉乎?
十六
万卷仙经语总同,金丹只是此根宗。
依他坤位生成体,种在干家交感宫。
莫怪天机具漏泄,都缘学者自愚蒙。
若人了得诗中意,立见三清太上翁。
以上十五诗,或言顺,或言逆,或分说,或合说;或指药物,或示火候,辨别真假,是非条陈,细微层次,散而末整。恐人疑惑其事繁多,难以进步,故此诗总结十五诗之意,示人以至简至易之道耳。
古来仙真,丹经道书,千譬百喻,设象立言,极力形容,发明道髓,虽立言有异,而其理总同,凡皆明金丹之根宗也。无如后世,书愈多而人愈惑,各执己见,趋入旁门,彼岂知金丹根宗,是取坎填离,依坤归干之一着乎?
坤位生成体者,即坎中一阳也;干家交感宫者,即离中一阴也。坎本坤体,故曰坤位;离本干体,故曰干家。干以易知,坤以简能;干刚健也,坤柔顺也。因其刚健,故易知而不犯难,因其柔顺,故简能而无勉强。易知简能,在人即本来良知良能之本性也。人生之韧,健顺如一,刚柔混成,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只有一个良知良能之本性,并无些子滓质。及其二八之年,阳极生阴,交于后天,阴气用事,理欲交杂,健顺不当,刚柔失节,于是阳为阴陷,天真有昧,如干交坤,干中一阳,入于坤宫,坤卦实而成坎矣。阴窃阳位,知识渐开,如坤交干,坤中一阴,入于干宫,干卦虚而成离矣。天真昧则道心藏,而惟微;知识开则人心生,而惟危。微者绝无而仅有,阳不胜阴也;危者见景而生情,阴胜于阳也。然虽道心惟微,人心惟危,道心犹末全灭,人心犹未全盛。道心末全灭者,以其有时而或黑中生白,是谓真知,但不过旋有旋失耳。人心未全盛者,以其遇事而能随机应变,是谓灵知,但不过借灵生妄耳。
修丹之道,阴中返阳,取出道心之真知,点化人心之灵知。灵知归真,真知归灵,道心刚健,人心柔顺;阴阳交感,刚柔相应;健顺相当,真灵不散;仍还当年良知良能干元面目,是谓取坎填离,又谓依坤种干。其实依他坤位生成体,种向干家交感宫,即是取坎填离之义。取坎则坎中所陷之阳出,故仍成坤;填离则离中所杂之阴化,离仍成干。乾坤体成,元牝立而谷神存,金丹凝结,性命到手,不为后天造化所拘矣。此乃万劫一传之天机。上古仙真,不肯分明说破。仙翁大慈大悲,十六诗中,发古人所未发,可谓拔天根而凿理窟。结尾又直指出金丹根宗,天机露泄大尽,若人了悟的诗中妙意,直登圣域,立见三清太上,岂虚语哉!
《悟真》直指卷二
七言绝句六十四首,按《周易》六十四卦。
言鼎炉二首:
其一
先把乾坤为鼎器,次搏乌兔药来烹。
既驱二物归黄道,争得金丹不解生?
干,健也,取象为天;坤,顺也,取象为地。在人为刚柔之性。日中有乌,为阳中之阴,在卦为离,离外阳而内阴,其内一阴为真阴,在人为人心所藏之灵知。月中有兔,为阴中之阳,在封为坎,坎外阴而内阳,其内一阳为真阳,在人为道心所具之真知。
先把乾坤为鼎器者,以刚健柔顺为造丹之体也。次搏乌兔药来烹者,以真知灵知为造丹之用也。烹炼真知,而无一不真,则刚归中正,烹炼灵知,而无一有昧,则柔归中正。刚柔俱归中正,则道心健人心顺,真知灵知两而合一,如驱乌兔归于黄道矣。黄道者,中道,乃日行之道。盖日行中道,月行九道。九道者,青朱白黑四道皆二,出黄道外,内外共八道。月与日会,日月相交而行,共成九道。日月相交处,是谓二物归黄道。人生之初,只有一个良知良熊真灵之性,井无人心,亦无道心。交于后天,另有人心道心之分,真知灵知之别。
人心者,一切知觉运动者是也,知觉即是灵知;道心者,一切境遇不迷者是也,不迷即是真知。人心只能灵知,而不能真知,其性柔,故谓阴。道心既具真知,兼能灵知,其气刚,故谓阳。虽圣人亦有人心,虽凡人亦有道心。圣人有人心者,以其不能灭知觉也;凡人有道心者,以其间有不昧处也。圣人之所以异于凡人者,真灵如一,有知有觉,能常不昧耳。凡人之所以异予圣人者,真灵相隔,有知有觉,不能不昧耳。益人心有识神藏焉,识神借灵生妄,见景生情,随风扬波,灵归于假,而人心惟危矣。
人心惟危,邪气盛而正气弱,道心不彰,而道心惟微矣。修道而炼道心真知之刚,归于中正;煅人心灵知之柔归于中正,是刚柔相合,健顺相当,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良知良能,浑然天理,一气流行矣。金丹怎能不生乎?金丹乃刚柔二气凝结而成,真知灵知归于中正,天人混合,如一粒宝珠,悬于虚空,无处不照.金丹有象,由微而着,由生而熟,焉有不解脱者乎?
其二
安炉立鼎法乾坤,锻炼精华制魄魂。
聚散氤氲成变化,敢将玄妙等闲论。
炉所以运火,鼎所以煅药。金丹之道,法坤之柔顺以为炉,循序渐进;效干之刚健以为鼎,猛烹急炼。能刚能柔,能健能顺;志念坚固,愈久愈力;鼎炉稳定,不动不摇;可以采药运火矣。人心灵知,外阳而内阴,如日之精,日精射外也;道心真知,如月之华,月华藏内也。灵知外阳,属魂,真知外阴,属魄。灵知精魂,所谓神而神者,真知华魄,所谓不神面神者。神而神,其中有假,不神而神,假中含真。煅炼精华者,煅去人心灵知真中之假,炼出道心假中之真。假灵去而真灵定,则魂不飞而魂制矣,真知现而假知灭,则魄不散而魄制矣。魂魄既制,则真知灵知,情性相投,凝为一气,氤氲冲和,聚散变化,寂熬不动,感而遂通,一步一趋,皆是天机。此中神妙非可以言语形容者也。
言偃月炉二首:
其三
休泥丹灶费工夫,炼药须寻偃月炉。
自有天然真火候,不须柴炭及吹嘘。
偃月者每月初三,现一钩之光于坤方;其光偃仰,故谓偃月。在人为至静之中,有一点阳光透露,有象于偃月;在卦为震,所谓"初三日震出庚,曲江岸上月华莹"者是也。这一点阳光,不是别物,即是道心之光。丹道之所难得者,道心。道心一现,天理昭彰,刚气渐振,山河大地,尽皆灵药,信手拈来,头头是道。药即是火,火即是药,自有天然造化之炉,真正之火,何须丹灶柴炭吹嘘之功乎?
其四
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内水银平。
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成。
偃月炉,即前所谓道心。玉蕊者,玉为温柔之物,属阴,蕊为光华之物,属阳。玉蕊即阴中之阳,喻道心之真知。朱砂鼎即人心。水银者,流动不定之物,属阴,即阳中之阴,喻人心之灵知。道心常现,真知不昧,人心之灵知自然平静,不能飞扬;再用调和之功,以道心所具之真火,煅尽人心中之假灵,而归于虚灵。天人合发,真知灵知如一,知至而意诚,是名黄芽。黄芽即真灵之所种,其灵得土温养,如草在地,方芽而色黄,故名黄芽。真知灵知二物,火力调和以后,归于中正,已入中央上釜,再加真意温养之功,十月气足,自然成熟脱化矣。
言真铅四首:
其五
咽津纳气是人行,有物方能造化生。
鼎内若无真种子,犹将水火煮空铛。
道心真知,具有先天真一之气。取象为铅,乃成圣成贤,作佛作仙之真种子。若欲修炼大丹,舍此真种,再无别物矣。世间痴迷汉,徒修一身,有形有象之物;咽津纳气,自谓修道,殊不知一身所产者,乃后天滓质之物,安能生先天至灵至圣之丹?此乃鼎中无有真种,犹将水火煮空铛耳。
其六
调合铅汞要成丹,大小无伤两国全。
若问真铅是何物,蟾光终日照西川。
金丹,乃道心真知之真铅,人心灵知之真汞而成。欲修金丹,先调铅汞。道心刚,属阳,为大;人心柔,属阴,为小。人心无道心,借灵生妄能以败道。若以道心制之,灵明不昧,能以助道。道心固不可少,人心亦不可灭,但不使人心妄用其灵耳。古人教人死人心者,死其人心之假灵,非死人心之真灵。若不分真假,一概死尽,则入于顽空寂灭之学。伤其小,即害其大,阴阳偏孤,生机气息,将何而成金丹大道乎?故曰大小无伤两国全。两国全者,人心灵知、道心真知,两而合一,以真知而统灵知,以灵知而顺真知,真灵不散,依然良知良能,浑然天理,圆明本性,金丹成矣。
盖真知灵知,乃良知良能之总体,在先天则谓良知良能,在后天则谓真知灵知。后天中返出先天,则真知即是良知,灵知即是良能。真知灵知,本来原是一家,无有两样。因交后天,一点良知之天真,迷失于外,为他家所有;我家所存良能之灵,亦杂而不纯,迁移不定。若要返本还元,仍要在假知中讨出个真字下落,引回我家,方能灵知不昧。这个真知,为至刚至健之物,故取象为真铅。真知具有先天真一之气,又取象为水中金,又取象为月中光,水中金,月中光,皆阴中有阳之义。但这真知,未经复还,犹在他家,不为我有,故曰蟾光终日照西川。月中有金蟾,蟾光即月中之光,喻真知外暗而内明也。终日照西而不照东,分明光耀在彼矣。仙翁后诗云:"金公本是东家子,送在西邻寄体生。"正是蟾光终日照西川之旨。学人果能知的蟾光终日照西川,是实实知的真知下落,即可以照东,与灵知相会矣。噫!顺去死,逆来活,往往教君寻不着,真知岂易知哉?
其七
未炼还丹莫入山,山中内外尽非铅。
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全。
避世离尘,入山养静,乃丹还以后之事。不知者入山养静,以为可以长生。夫长生之道,须要得真铅一味,方能取效。但真铅须要在尘世中寻出。若入山修道,山中内外。尽是阴气,何有真铅至阳之物。真铅是先天灵根,又曰天根,又曰真一之精,又曰真一之气,又曰水乡铅,又曰水中金,又曰黑中白,又曰魄中魂,又曰黑虎,又曰金公,又曰他家不死方。古人取象多端,归到实处,总是形容道心之一物耳。
这个道心,发而为真知之妙有,藏而为精一之真空,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家家有之。然家家有之,而非自家所有,盖其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也。因其家家有,而非自家有,所以愚人遇之不识,当面错过了也。明末彭好古不达此理,认家家有的字句,直指为女鼎,近来知几子,又以三峰采战注疏。如此惛愚迷误后学,罪莫大焉!
其八
竹破须将竹补宜,抱鸡当用卵为之。
万般非类徒劳力,争似真铅合圣机。
竹破竹补,抱鸡用卵,以类求也。《三相类》曰:"同类易施功兮,非类难为巧。"若非其类,不是真种,万般作用徒劳力耳。益金丹大道者,圣人之事也。欲学圣人,须求圣人之种,即真铅之真知。以此真知,修持大道,未有不合圣人之机者。圣人之机,浑然天理而已,真知而无一不知,无一不真,能以复天理,故云合圣机。既合圣机,即是圣人,奈何学人不下肯心者何哉?
言用铅:
其九
虚心实腹义俱深,只为虚心要识心。
不若炼铅先实腹,且教收取满堂金。
金丹之道,虚心实腹,两般事业。虚心者,虚人心,修性之事;实腹者,实道心,修命之事。虚心实腹两件,性命所开,其义俱深。若欲虚心,须要识得心。盖心有人心,有道心。人心宜虚不宜实,道心宜实不宜虚。若不分心之真假是非,一概虚之,不但不能了命,而并不能了性。若识其心,不须虚人心,先须炼真铅之道心以实其腹。腹实则集义而生,客气自消,人心自虚。四象和,五行攒,金玉满堂,命宝到手,可以虚人心而养道心,了其性宗,归于无何有之乡矣。
言不用铅
其十
用铅不得用凡铅,用了真铅也弃捐。
此是用铅真妙诀,用铅不用是诚言。
修丹之法,惟采真铅为要着。但铅亦不同,有凡铅,有真铅。凡铅者,山中所出,乃有形之浊物,与我无情;真铅蓄,家园所产,乃无形之道心,与我同类。自古上仙,能以超凡入圣者.皆赖其真铅道心之功,故曰用铅不得用凡铅。但道心虽是先天真宝,乃自后天中产出,有用之时,有不用之时。当其未结丹也,必借道心之真知,以制人心之灵知。人心已定,灵知不昧,道心人心,动静如一,真知灵知,虚实相应,圣胎已结,急当抽去道心之刚,温养胎息矣。夫用道心者,所以制人心,人心已静,识神已灭,良知良能,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真灵独存,炯炯不昧。道心无所用,可以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陆子野云:"用铅之法,如捕鱼兔之筌蹄。"鱼兔赖筌蹄而得。既得鱼兔,则筌蹄无用。用铅妙诀,实在于此。倘不知用铅之诀,当丹已结,而犹以道心为事,未免用道心而又起人心。真灵又散,金丹得而复失,故曰用了真铅也弃捐。用铅不用之诀,于此可以知矣。
言铅汞:
十一
梦谒西华到九天,真人授我指元篇。
其中简易无多语,只是教人炼汞铅。
金丹大道,至简至易,无有多语,不过炼道心中之真知,人心中之灵知耳。道心刚健归于中正,则道心常存。以真知而制灵知,人心柔顺归于中正,则人心常静。以灵知而恋真知,刚柔相当,真灵合一,是谓铅汞相投,金丹凝结矣。其法至简至易,约而不繁,虽凡夫俗子,得之立跻圣位。但人多无大德行,无大福分,轻易不得。若有大德行大福分者,得遇真人,指示简易神妙之法,犹如睡梦初醒,始知大药即在当人,不从他得,随手拣用,无不如意,仙翁以梦谒西华有授,良有深意,不是设言,且西华真金所产之处。华者真金精明之光。九天者,纯阳无阴之境。真金者,真知之法象。阴暗之中,忽来真知阳光发现,拣此真知归于我家,与灵知相合,以火煅炼,至于纯阳无阴之地,号曰七返九还,金液大丹,岂果梦也哉。
言虚无一气:
十二
道自虚无生一气,便从一气产阴阳;
阴阳再合成三体,三体重生万物张。
性命之道,造化之道。造化之道,生生不息之道。推其道源,益自虚无中而生一气;自一气而生天生地产阴阳;阴阳再合其中,又含一气而成三体。三体既成,一气运动,阴而阳,阳而阴,于是万物生矣。即如草木之生,始而地中生一芽,是自虚无生一气也;既而出地开两瓣,是从一气产阴阳也;又既而两瓣之中抽一茎;是阴阳再合成三体也;从此而分枝生叶,是三体重生万物张也。天地闻一切有情无情之物,皆从此虚无一气而生出,然皆顺行造化之道。修道者若知的顺行造化,逆而修之,归万而三,归三而二,归二而一,归二(疑为"一"字之误)于虚无,则无声无臭至矣。
言坎离:
十三
坎电烹轰金水方,火发昆仑阴与阳。
二物若还和合了,自然丹熟遍身香。
坎电者,水中起火之象,比道心真知,在至暗中发现,发现之处,正吾身中活子时也。烹轰者,恍惚不定之象。金水方者,道心真知,为精一之真情,具有金水二气也。昆仑在西方,为万山之祖脉,真金所产之处。当道心真知,在至暗中发出,如电光闪灼,忽明忽暗,恍惚不定,难得易失,急用离中虚灵之火以迎之,则真知灵知,性情相恋,阴阳相合。其中产出先天灵药,复运天然真火,煅去后天浊气,矿尽金纯,金丹成熟,吞而服之,脱胎换骨,现出清净法身,方且香风遍满尘寰,岂第遍身香而已哉。
言戊己:
十四
离坎若还无戊己,虽含四象不成丹。
只缘彼此怀真土,遂使金丹有返还。
坎为水,在人为元精,发而为智;水中藏金,在人为真情,发而为义。离为火,在人为元神,发而为礼,火生于木,在人为元性,发而为仁。道心有坎之象,人心有离之象,道心人心,即具金、木、水、火之四性。但四性各别,若欲一气相生,全赖戊己之功。戊为阳土,为元气,发而为信;己为阴土,为意念,发而为欲。坎纳戊,在道心为信;离纳己,在人心为意。欲正其心,先诚其意。意诚则己土定而人心静;欲行其道,先立其信,信立则戊土现而道心彰。若道心无信,人心不诚,虽有仁、义、礼、智,各不相顾,所藏性情精神,亦皆相背,何能结至灵至圣之神丹乎?故修道者,必以诚意立信为主;意诚信立则道心彰,人心正。彼此和合,阴阳相应,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凝而为一粒黍珠。散者复聚,去者仍还,故曰只缘彼此怀真土.遂使金丹有返还,戊已之功大矣哉。
言颠倒坎离:
十五
日居离位翻为女,坎配蟾宫却是男;
不会个中颠倒意,休将管见事高谈。
日居离位(一本离居日位)
灵知本阳也,然外明内暗,每招客气。如日居离位,外阳内阴,而翻为女也。真知本阴也,然外暗内明,具有正气。如坎配蟾宫,外阴内阳,而却是男也。后天人心,借灵生妄,道心天真埋藏,亦如女子当家,男子退位矣。
修丹之道,以真知之道心,制灵知之人心;以灵知之人心,顺真知之道心。男刚女柔,男子主事,女子听命,大业未有不成者。若不会此个中颠倒之意,是识不得道心真知,认不得人心灵知,乃乱乃萃,俱是以假为真,休将管见高谈,而欺己欺人也。
十六
取将坎内心中实,点化离宫腹内阴;
从此变成干健体,潜藏飞跃尽由心。
尽由(一本总由,一本更由)
坎位心中实,即道心之真知,离宫腹内阴,即人心之灵知。取出坎陷真知之道心,点化离宫灵知之人心。一霎时中,阴气消而阳气复,复见本来干元面目,还我良知良能本性。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故曰从此变成干健体,潜藏飞跃尽由心也。体非幻身之形体,乃法身之真体。法身者,本性也。人生之初,一点真灵本性,圆明不昧,刚健中正,纯粹无些儿滓质。如干卦三奇,纯阳无阴之象,及交后天,天良有昧,灵气有假,如干卦中虚成离,坤卦中实成坎矣。中虚者,真者离去也,中实者,真者坎陷也。取坎填离者,返还天真,仍复成当年真灵本性,如离封而又变成干卦矣。真灵一复,主宰在手,常应常净,左之右之,无不宜之,潜藏飞跃,何不尽由心乎?后世之人,不达此理,以取坎填离,认为取肾中之气以交于心。又有取肾气后升前降而落于绛宫者。噫!别有些儿奇又奇,心肾原来非坎离。以坎离为心肾者,愚之甚矣。
言五行:
十七
震龙汞出自离乡,兑虎铅生在坎方。
二物总因儿产母,五行全要入中央。
自出(一本出自)
震为龙,为木汞;兑为虎,为金铅。离为火,坎为水。龙汞出自离乡,火中出木也,虎铅生在坎方,水中生金也。火中生出之本,永为不朽之木;水中生出之金,永为不坏之金。木本生火,而火反生木,金本生水,而水反生金,是谓儿产母。古经云:"五行不顺行,龙以火里出;五行颠倒运,虎向水中生"者,即是此意。人之气性易动,如木汞之性浮,若以元神之火,煅去滓质,则气性化而真性现,永为不动之性矣。人之妄情至重,如金铅之性沉,若以精一之水,涤净尘垢,则妄情消而真情凝,永为无情之请矣。不但此也,气质化则无性火,识神灭而元神常生;情欲消则无淫念,浊精化而元精无漏。真性现,真情凝,元神生,元精固。性情精神,归于一气,仁义礼智,归于一信,是谓五行全。五行既全,浑然一中,是谓五行入中央。五行入于中央,不偏不倚,阴阳相合,是谓金丹结。倘少东没西,丢南遗北,别寻药料,而欲修成金丹难矣。诗中关切处,是五行全要入中央一句。五行不入中央,则五行分散,金丹不结。五行若入中央,则五行一气,金丹自成,学者可不先明五行乎
言两弦:
十八
月才天际半轮明,早有龙吟虎啸声。
便好用功修二八,一时辰内管丹成。
金丹,乃龙性虎情,两弦之气,交合而成。先取上弦之金八两,以为丹母;次取下弦之木半斤,以结圣胎。何为两弦?月自初三一阳生,至初八阴中阳半"G",其平如绳,有似弓弦"D",因其阳光在上,故谓上弦。十五圆满"O",十六一阴胎,十八一阴现,至二十三,阳中阴半"D",其平如绳,有似弓弦"G",因其阳光在下,故谓下弦。月之阳光,从西而生虎,属金,金在西,故以初八之月,谓虎之弦气;月之阴体,自东而出,龙属水,木在东,故以二十三之月谓龙之弦气。真知之情刚,象虎,如月之阳光也;灵知之性柔,象龙,如月之阴体也。真知刚情,进至于中正,如月上弦生出之阳光,是金八两也,灵知柔性,退至于中正,如月下弦退出之阴体,是木八两也。月才天际半轮明,正是真知刚情,进于中正之时。真知进于中正,柔中有刚,灵知为真知所制,已不能飞扬,阳统阴而阴顺阳,即有龙吟虎啸,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之效。当斯时也,正好用功修持,借阳济阴,使灵知柔性,亦归于中正。灵知归于中正,刚中有柔,真知灵知,俱归中正,二八两弦之气,分数已足,阴阳相当,刚柔如一,一时辰内管丹成矣。然不到二八数足,或阳多而阴少,或阳少而阴多,俱不能成丹。惟阴阳相当,不偏不倚之谓中,始能一时辰内管丹成。一时之功,岂易能哉?苟不下数十年死功夫,不能遽然到此境界也。
言调和:
十九
华岳岩头雄虎啸,扶桑海底牝龙吟。
黄婆自解相媒合,遣作夫妻共一心。
华岳在西,扶桑在东,虎为金情,龙为木性,有生之初,性本相合,金木相并,一交后天,假者来而真者昧,性情分为两处,如龙东而虎西矣。虎称雄者,金情刚也;龙称牝者,木性柔也。然虽真情为假情所隔,真性为假住所掩,真情真性,未尝不欲相会也。山头雄虎啸,海底牝龙吟,阴阳隔碍,潜通之象,隔碍潜通,即能相会,但其间无调和之物,故不能会耳。黄婆者,一名真土,一名真意,一名其信。真信一现,则意诚而心正,假者去而真者来,情归于性,霎时性情相合,如媒妁通信于两家,遣作夫妻而共一心矣。
二十
赤龙黑虎各西东,四象交加戊己中。
复姤自此能运用,金丹谁道不成功。
木能生火,火木一家,故谓赤龙;金能生水,金水 家,故谓黑虎。金木水火为四象,戊己为土,土能和合四象,四象加上土而为五行。但五行顺行,法界火坑;五行颠倒,大地七宝,是在人运用如何耳。道心真知之情动,是谓复,法当进阳火以造丹;人心灵知之性静,是谓姤,法当退阴符以温养。时当用阳即用阳,时当用阴即用阴。阳健阴顺,用九用六,各随其时,真知灵知,两而合一,入于中央,五行攒簇,金丹成就,自然而然也。
言龙虎:
二十一
西山白虎正猖狂,东海青龙不可当。
两手捉来令死斗,化成一块紫金霜。
两手(一本两兽)
真知之情,灵知之性,虽是先天之物,然落于后天,理欲交杂;真假相混,相隔已久,不能遽然驯顾,故曰西山白虎正猖狂,东海青龙不可当也。但金丹之道,有借假修真,以真化假之法。其法顺其所欲,渐次导之,下一层死功夫,不合而必至于合,不和而必至于和,愈久愈力,妄情自去,真情自生,气性自消,真情自现,假者永灭,真者常存。无情之情,方谓真情;无性之性,方谓真性。真情真性,两而合一,心死神活,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化为一块紫金霜矣。金者,坚刚不坏之物。金至于紫,从大火炉中煅炼而出,为足色之金。紫金而化成霜,形质俱消,浑然一气,超出乎阴阳之外矣。
言炼己三首:
二十二
先且观天明五贼,次须察地以安民。
民安国富方求战,战罢方能见圣人。
观天者,观吾之天性也;明五贼者,明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相克也。察地者,察吾之心地也,安民者,安精神魂魄意,各居其所也。修丹之道,莫先于炼己;炼己之要,先须观天性。天性不昧,则五贼难瞒。次须察心地;心地清净,则五物皆安;五物皆安,则精固神全,魂定魄静。意诚是谓国富,于是战五贼而退群阴。阴气化而为阳气,杀机变而为生机,可以见圣人矣。圣人者,即良知良能本来之面目,又曰圣胎。五贼降伏,变而为五元,发而为五德,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不识不知,顺帝之则,非圣胎乎?诗中战字,大有深意,盖五贼在心,施行于天,非有与天争权之大法力,不能降伏。战之正所以奋大用,发大机,勇猛精进,愈久愈力,不使半途而废也。古仙云:"一毫阳气不尽不死,一毫阴气不尽不仙。"炼己必炼至于无一毫阴气,五行混化,矿尽金纯而后巳也。
二十三
用将须分左右军,饶他为主我为宾。
劝君临阵休轻敌,恐丧吾家无价珍。
炼己之道,不能遽然成功,须要顺其所欲,渐次导之。盖人真灵之窍,锢闭已久,积习已深,五贼作祸,非一朝一夕,最难剿灭。用将须分左右军,饶他为主我为宾者,将欲取之,必固与之也。劝君临阵休轻敌,恐丧吾家无价珍者,欲取于人,不失其己也。内而防危虑险,外而勤功煅炼,则假者可去,真者可保,何愁大道不成乎?
二十四
火生于木本藏锋,不会钻研莫强攻。
祸发总因斯害己,要须制伏觅金公。
人自后天用事,识神当权,身中所具后天五行之气,历劫所带烦恼根尘,与夫现在习染秽污,一时俱发。若无大法力,大手段,何能攻伐得尽?倘不会钻研实理,而即冒然下手,以心制心,攻之太猛,有时君火相火俱发,不但不能攻贼,而且为贼所攻,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如火生于木,祸发必克,木反为火所焚,自伤其生。《参同》云:"太阳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华,转而相因。"金华者,即道心也。道心者,非心之心,本于天真身所出,具真知之情,有刚正之气,万物难瞒。道心光辉一现,群邪退避,其果决刚断,如金之利。故以道心名金公,钻研实理,即钻研以金制木之实理耳。盖大丹以金公为主人公,若舍金公而欲炼己,徒取其祸。故张三丰云:"炼己时须用真铅。"真铅金公,皆道心之别名乎。
言金公:
二十五
金公本是东家子,送在西邻寄体生。
认得唤来归舍养,配将宅女结亲情。
呼来(一本唤来);作亲(一本结亲)
金公者,即前所云道心真知也。真知为真情。人生本来性情一家,不分彼此,以体言为性;以用言为情。情即性,性即情,同出异名,非有二也。交于后天,性情迁移,真情昧而妄情生。刚正之气,为客气所蔽,不由于我。如东家之子,而寄生于西邻矣。且寄生于西邻,非我永不相见者,但见之认不得耳。果是志士,穷理通彻,认得真实,一呼即来,如空谷传声,绝不费力;更能养于密室,常加护持,与姹女真性配合,阴阳一气,结作亲情,仍是东家之物矣。姹女者,宅中之女,即灵知之性。性本阳而谓女者,性主柔,象木,故谓姹女;情本阴而谓男者,情主刚,象金,故谓金公。金公久已出外,一旦还家,与姹女相会,分外情亲,未有不生丹者。故《参同》云:"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金木相并,情性相合,即是还丹,此外别无还丹。
言姹女:
二十六
姹女游行自有方,前行须短后须长。
归来却入黄婆舍,嫁个金公作老郎。
姹女,即前诗所解灵知之性是也。因其入于后天,人心中有识神居之,未免真中有假,因灵生妄,见火则飞,游行不定,所谓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是也。欲修金丹,必先使此一点灵性,游行于所当行之方,虚其灵而不昧其灵,则灵归真灵矣。前行须短者,以性求情也;后行须长者,以灵养真也。以性求情,一时结丹之妙,故谓短;以灵养真,十月温养之功,故谓长。宜短即短,宜长即长,是谓自有方。依其方而行之,金丹有望。但须先黜聪毁智,回光返照。将此一点灵性,安于中央正位,是谓归来却入黄婆舍。黄婆舍即不偏不倚。中正之舍。灵性中正,心正而意诚,意诚而信真,信真而不游行于外。由是以性求情,情来归性,性情相恋,合为一气,是谓嫁个金公作老郎。作老郎不是寻常语,大有深意。盖修丹之道,始而以灵性招真情,真情复而灵性不动不摇,灵性亦自归真。既而以灵性钤真情,必须养真情于纯阳无阴之地而后已。如郎老妻老,夫妻偕老,不使中途反目破镜也。此正后须长之意,学者须要深究。 言火候二首:
二十七
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
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
还丹之道,惟取朱砂黑铅二物药料,煅炼成宝,以延性命。朱砂者,离中一点虚灵之气,即灵知也,属于人心;黑铅者,坎中一点刚正之气,即真知也,属于道心。因其人心灵知,外明内暗,明属火,火色赤,取象为朱砂;因其道心真知,外暗内明,暗属水,水色黑,故取象为黑铅。此无形无象之砂铅,而非世间有形有象之砂铅。既识真知灵知之砂铅,即可以随手采取而无难矣。然采之必须炼之,若识药而不知炼药之法,亦与不识者相等。故曰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盖金丹全赖火侯修持而成。火者修持之功力,候者修持之次序。采药须知老嫩,练药须知时节。有文烹之火候,有武炼之火候,有下手之火挨,有止歇之火候,有进阳之火候,有退阴之火候,有还丹之火候,有大丹之火候,有增减之火候,有温养之火候。火候居多,须要大彻大悟,知始知终,方能成功。倘差之毫发,失之千里,而欲成丹难矣。
二十八
契论经歌讲至真,不将火候着于文。
要知口诀通玄处,须共神仙仔细论。
古来仙真,契论经歌,所言修真药物火候,最详最切,至真不假。虽论之而论不及,虽言之而言不尽,何尝不将火候着于文哉?但契论经歌,其意深奥,或言性,或言命,或言药,或言火,或言修命火候,或言修性火候,或言外火候,或言内火候,非不言火候也。但言之散乱不整,若不遇明师,整网提纲,迭衣提领,不能知耳。故曰不将火候着于文。又曰须共神仙仔细论。此是教人参究契论经歌,又求明师印证,不得置契论经歌于不读,专求于师;亦不可以契论经歌为自悟,而不求师。如果契论经歌无火候,何以云契论经歌讲至真乎?大抵学人,契论经歌亦要读,明师亦要求。读契论经歌,可以辩邪正真假,扩充识见,访求明师,所以印证其所辨所见之理耳。自参求师,缺一不可。
言采药火候:
二十九
八月十五玩蟾辉,正是金精壮盛时。
若到一阳才动处,便宜进火莫延迟。
才动(一本才起)
月到中秋之时,金精壮盛,道至刚健中正,本性圆明。圆明之功,全在道心耳。一阳才动处,即道心一点真知之阳光,才动而未大动,天根方露端倪。当此之时,急须下手进火,采入造化炉中,渐采渐炼,由微而着;自一阳而必至六阳纯全,亦如中秋之月,分外光辉,照彻宇宙。莫延迟三字,乃吃紧语,盖道心真知之光,难得而易失,若稍延迟,光气又散,当面错过也。
言抽添火候:
三十
一阳才动作丹时,铅鼎温温照幌帷。
受气之初容易得,抽添运用切防危。
此诗紧接上诗而言。一阳才动,收归鼎内,心平气和,虚室生白,光辉内聚,暗中出明,如照幌帏矣。崔公云:"受气吉,防成凶。"盖一阳来复容易,而纯全最难,必须防危虑险,用抽添增减之功,方能济事。抽者减去人心灵知之有余,添者增其道心真知之不足,抽之又抽、添之又添,直到无可抽添处,人心不起,道心常存,真知灵知相合,内外光明,方无半夜风雷之患。时以道心初复,阳气微弱,阴气正盛,若无抽添之功,稍有懈怠,得而复失,故抽添之功为贵,抽添之功,即是防危之功,非抽添之外,又有一防危。抽添不在防危之外,陆危即在抽添之中,两者一事,学者须要着眼。
言温养火候:
三十一
玄珠有象逐阳生,阳极阴消渐剥形。
十月霜飞丹始熟,此时神鬼也须惊。
元(系"玄"字之误)珠者,至阳之珠,为圆明不昧之物,乃金丹之别名,即人当初良知良能之本性,这个本性,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象乎玄珠。此珠是道心一点刚健真知,集义所生而成象,生而又生,浩气充塞,光辉圆满,阳之极矣。阳极须当以阴接之。阴消剥形,借阴养阳,化去阳刚之燥气。渐剥者,必用十月之功也。十月温养,矿尽金纯,化为灵霜,真空而含妙有,妙有而藏真空,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如霜飞虚色,不落有无之象,而丹始熟矣。致此地位,造化不能拘,万物不能移;功成人间,名录天上,神鬼怎得不惊乎?
言结胎火候:
三十二
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
采得归来炉里锻,炼成温养自烹煎。
前弦者,阴中之阳,真知归于中正也,后弦者,阳中之阴,灵知归于中正也。真知灵知,俱归中正,刚柔相当,其相当处,是谓前弦之后,后弦之前。当此之时,真知灵知,大小无伤,两国俱全。其中生出先天一点灵苗,药味平平,阴阳混成,急当采取,收入造化炉中,煅拣成真,结为圣胎。到此地位,药即是火,火即是药,用十月温养之功,自有天然真火烹煎,由微而着,无形生形矣。
言阴阳归中:
三十三
长男乍饮西方酒,少女初开北地花。
若使青娥相见后,一时关锁在黄家。
长男为震。西方酒者,金水也。初三月现庚方,至阴之下,一阳下生,在卦象震,故曰长男乍饮西方酒。少女为兑。北地花者,水中生金花也。月华之生,自兑至坤,阴中阳现,故曰少女初开北地花,二句皆言一阳发生之象。曰乍饮,是生平未饮,而今忽饮。曰初开,是前次末开,而今方开。乍饮初开,俱写道心真知易失而难寻之意。盖道心埋没已久,真知有昧,忽于至静之中,偶然发现,如乍饮酒初开花。此便是返还之机,良宵佳逢,不可错过,须当乘时采取,与灵知配合,关锁于中央黄庭室内,夫妻相见,自然生丹。灵知为性,阳中之阴,属木,木色青,故以灵知取象为青娥。真知灵知相见,同心一气,自然归于中央。但归则归矣,若不知关锁,恐有合而复离之患。既关之,又锁之,门户紧封,不合者而必合,既合者而常合。张三丰所谓"东家女,西舍郎,配作夫妻入洞房;黄婆劝饮醍醐,一日掀开醉一场"者是也。关锁二字有防危虑险之功,盖阴阳初会,性情犹未纯一,必须勿忘勿助,严密防护,方能无渗无漏,金丹自虚无中凝结矣。此乃天机,非师罔知。
言沐浴:
三十四
兔鸡之月及其时,刑得临门药象之。
到此金丹宜沐浴,若还加火必倾危。
金丹(一本金砂)
卯兔之月为春分,阳气升于天地之中,酉鸡之月为秋分,阴气升于天地之中。春分属木,生气也,为德;秋分属金,杀气也,为刑。德所以生物,刑所以成物。非刑不成德,非德不全刑。有刑有德,而天地造化,得以一气流行,循环不已矣。修道者莫(系"真"字之误)知之刚,归于中正,如秋分也;灵知之柔,归于中正,如春分也;真知灵知,俱归中正,如春分之德,秋分之刑也。真知之刚健,所以制人心之邪气,灵知之柔顺,所以养道心之正气。宜刚则刚,宜柔即柔,不失其时,则刚柔中正,如春分秋分,各有其时。故曰兔鸡之月及其时也。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如一,则真灵不散,如春德秋刑,两者迭运,故曰刑德临门,药象之也。道至刚柔中正,道心常存,人心至静;真知至灵,灵知至真。真灵合一,良知良能,金丹有象,可以沐浴温养,而灶底抽薪也。否则不知止足,而犹加火煅炼,则刚而太过,柔而不及,刚柔仍不中正,药枯丹伤,倾危岂能免乎?
言文烹武炼:
三十五
日月三旬一遇逢,以时易日法神功。
守城野战知凶吉,增得灵砂满鼎红。
月本无光,借日生光。一岁与日十二会;一月三十日;晦朔之间一会。人之真知埋藏,纯阴无阳,如月之无光也,必借灵知而后生光。当灵知真知相会之时,亦如日月三十日遇逢也。至人效日月相会之象,以三十日移于一日之中,又以一日移于一时之中。一时振发刚气,借人心生道心,以道心制人心;依灵知生真知,以真知黜灵知。采鸿蒙末判之始气以为丹母,准阴阳变化之神机以为火候。是道也,有文烹有武炼。守城者,文烹也;野战者,武炼也。当文而文,当武而武,为吉,当文而武,当武而文,为凶。文火者,回光返照,黜聪毁智,专心而养正气,如守城也。武火者,惩忿窒欲,去妄存诚,猛力以除客气,如野战也。知的文武,明的吉凶,有事则用武火,无事则用文火。文火武炼,阴气尽而阳气纯,真知灵知相合,化为良知良能,妙觉本性;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浑然天理,绝无人欲。犹如灵砂满鼎红矣。砂至于灵,气质尽化,非色非空,非有非无,纯是清阳之气,服之可以却病廷年,消灾免难,还复本性,虚灵不昧,真空妙有,造化不能限,阴阳不能拘,万物不能伤;亦犹是耳。然世间亦有知凶吉,而不下肯心用神功者哉。
言卦意二首:
三十六
否泰才交万物盈,屯蒙二卦禀生成。
此中得意休求象,若究群爻谩役情。
干上坤下(),天气自上而下降,地气自下而上升,阴阳不交而为否。坤上干下(),地气自上而下降,天气自下而上升,阴阳相交而为泰。否极泰来,阴阳才交,万物即于此而尽皆发生,盈满宇内矣。屯者()坎上震下,水中有雷,阴中阳生,所以散阴而生物。蒙者()艮上坎下,山下有水,阳陷阴中,所以养阳而成物。否泰者,万物之通塞;屯蒙者,万物之生成。通塞生成,总是一阴一阳来往运用之。阴阳来往,万物通塞生成,皆自然而然,非有强作也。修真之道,刚柔未合,即否也;刚柔相合,即泰也。当刚而即进刚以修真,即屯也;即(系"当"字之误)柔而即运柔以养真,即蒙也。知通知塞,能修能养,刚柔随时而用,变化裁成六十四卦,即在吾方寸之中矣。
大抵卦象所以出意,得意可以忘象。若不知卦之意,仅执其卦之象,必欲一阳二阳三阳而行泰,必欲一阴二阴三阴而御否。生三阳行泰,其说犹近于理。至于生三阴御否,不亦难乎?更有以天之子时,谓阳气在坎而动,遇子而守肾,为朝屯。以天之午时,谓阳气有限而止,遇午而守心,为暮蒙。噫!以此而谓否泰屯蒙,六十四卦群爻焉能行的尽合?倘究群爻而欲尽合之,岂不枉役情乎?古仙云:"不必天边寻子午,身中自有一阳生。"可为行卦爻者之明证,学者须当三思。
三十七
卦中设象本仪形,得意忘言意自明。
举世迷人惟执象,却行卦气望飞升。
得象(一本得意);执象(一本泥象)
《周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不过明阴仪阳仪,中正不中正之形象耳。若得其阴阳中正不中正之意,可以调和阴阳,自合卦象矣。奈何世之迷徒,不究其意,却执其象,必欲朝而行屯,暮而行蒙,始于屯蒙,终于既未,而行卦气,希望成道飞升,愚之甚矣。
殊不知古来仙真,所谓期屯暮蒙者,是教人知阳生即屯,阳陷即蒙也。阳生如昼之朝,阳陷如夜之昏。当阳生之时,而即进阳火以采阳,是谓朝屯;当阳陷之肘,而即运阴符以养阳,是谓暮蒙。所谓既济末济者,是教人知阴阳已合即既济,阴阳未合即未济。阴阳已合,金丹凝结,阳火事毕,既济须防不济,阴符之功,所必用也。阴阳不合,金丹不结,阴符无用,末济急须致济,阳火之功,所必行也。此卦中所藏之意,即此四卦之意,以推之其余六十卦,无非一阴一阳之变化,故曰得象忘言意自明。苟明其卦象之意,天关在手,地轴由心,信步走去,头头是道,不必执卦象而自合卦象。噫!金虾蟆,玉老鸦,认得真的是作家。
言庚甲:
三十八
天地盈虚自有时,审能消息始知机。
由来庚甲申明令,杀尽三尸道可期。
天地之道,一盈一虚之道。盈极则虚,虚极则盈,自有其时,修道者,能审明盈虚之实理,而能克消其阴,生息其阳,始谓知盈虚消息之机矣。夫克消其阴者,即虚之机也,生息其阳者,即盈之机也。然消之息之,总不离真知之情、灵知之性。真知之情刚,属于庚金;灵知之性柔,属于甲木。刚以御外,而制伏客气;柔以处内,而静养天真。刚柔两用,内外兼修,是谓庚甲申明令。令明则刚柔得宜,消息随时,正气克而邪气化;内念不出,外物不入;无眼耳口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净倮倮,赤洒洒,是谓杀尽三尸。三尸杀尽,群阴悉化,大道可冀。此诗着重处,全在审能消息始知机一句。审者,详细熟玩,无微不入,功深日久,方能见真。能见其真,得心应手,方能消息。能消息方是知机;若不能消息,犹不得谓知机。不知机,是理未能审辨透彻,如何申明令而杀三尸?故正心诚意之学,全在格物致知也。
言元牝二首:
三十九
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
真精即返黄金室,一颗灵光永不离。
谷神者,先天虚无之一气,所谓圣胎者是也。此气非色非空,即色即空,在恍惚杳冥之中,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乃道心人心之界,真知灵知之根,刚情柔性之本,生天生地生人。儒所谓"太极",又谓"至善",又谓"至诚";释所谓"圆觉",又谓"法身",又谓"台利",道所谓"金丹",又谓"圣胎",又谓"谷神"。其实是人生本来良知良能,空谷显灵之神耳。这个谷神,落于后天,阴阳分判,假者用事,真者退位,谷神埋藏如死矣。
欲修金丹,必须活此谷神;欲活谷神,先须调和阴阳;阴阳不和,谷神不结。元为阳,刚健之情是也,牝为阴,柔顺之性是也。有刚有柔,则谷神长生,不死之根基立矣。盖谷神是刚柔中正,两弦之气,交合而成。两弦交合,恍惚杳冥,其中有物,是曰真一之精。真一之精,即谷神之别名,未经煅炼,忽存忽亡,是谓真精;已经煅炼,凝结不散,是谓谷神。真精既返黄金室,则精一归中,而谷神凝结矣。谷神凝结,道心常存,人心驯顾,真知灵知合一;良知良能,浑然天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常应常静,一颗灵光永不离矣。灵光永不离,即是谷神长不死。谷神不死,即仙翁所云"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也。谷神真精灵光,仍是一个物事,不过就已成未成分别言之,非有三样,学者须知。
四十
玄牝之门世罕知,只将口鼻妄施为。
饶君吐纳经千载,争得金乌搦兔儿。
多载(一本千载)
老子云:“谷神不死,是谓元牝。”元牝之门,是谓天地根。元者,干阳,刚健之德;牝者,坤阴,柔顺之德。阳主动,阴主静,谷神之动静,即元牝之门也。这个门,生天生地生人物,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在人身为四大不着之处。天地之正中,虚悬一穴,开阖有时,动静自然,本无定位,亦无形象,又号之曰元关窍。元关者,至虚至灵,有无不立也,又号之曰众妙之门。众妙者,无理不具,无德不备也。若以口鼻为玄牝,吐纳浊气,安能驱金乌玉兔归于黄道,凝而为至灵之丹乎金乌者,日之象,阳中有阴,在人为柔顺中正之德,即灵知之灵性也。五兔者,月之象,阴中有阳,在人为刚健中正之德,即真知之真情也。灵知真知,中正之德,即阳元阴牝,两弦之气。谷神乃两弦之气,凝结而成。不知元牝,安知乌兔?不知乌兔,安能谷神不死而长生耶?噫!是门为何门,顺去死,逆来活,往往教君寻不着,元牝岂易知哉!
言性情:
四十一
异名同出少人知,两者玄玄是要机。
保命全角明损益,紫金丹药最灵奇。
金丹之道,只是一刚一柔,两味药料,别无他物。刚属于真知之情,柔属于灵细之性。一性一情,两者虽名有异,而实同出于先天虚无真一之气。真一之气即前诗所谓谷神,性情即前诗所谓这元牝。元牝两者,元之又元,为不死谷神之要机。盖先天自然之道,谷神而生元牝,后天还返之道,元牝而成谷神。元牝不交,谷神不结。元牝为要机者,正所以结谷神耳。元牝立,谷神结,可以保命,可以全角,更明进阳之益,退阴之损。益阳而至于无可益,损阴而至于无可损。阴尽阳纯,谷神长生,浑然一气,绝无滓质,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造化不能拘,万物不能伤。如火候炼成紫金丹药,起死回生,最灵最奇也。
言有为:
四十二
始于有作人难见,及至无为众始知。
但见无为为要妙,岂知有作是根基。
古真云“性命必须双修,功夫还要两段”。盖金丹之道,一修命、一修性之道。修命之道,有作之道,修性之道,无为之道。有作之道,以术延命也;无为之道,以道全角也。始于有作者,有作之道,以造命也。造命之学,全以法运。盖鸿蒙未判之始气,扭天地造化之枢机,返二十四气之节口,回七十二候之要道。天地不能知,鬼神不能测,蓍龟不能占。虽天地鬼神蓍龟,且不能知,人焉得而能见之乎?终而无为者,用无为之道,以修性也。修性之道,抱元守一,万物皆空,如鸡抱卵,如蚌含珠。功夫到日,至诚前知,慧心大开,声入心通,吉凶先知,祸福预晓,谁不知之。但人只知无为之道为要妙,而不知有作之道是根基。不知有作,而只无为;不但不能修命,而亦不能修性。纵有所修,亦不过修后天气质之性,岂能修先天根本之性乎?根本之性,天命之性也。本来性命一家,并无两串,因交后天,阴阳相离,一而成两,性命各别矣。性命各别,于是性不能顾命,命不能顾性。命为物夺,不能自主,性亦由是而乱。性乱命摇,邪正相混,理欲交杂,假者用事,真者退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阴气剥阳于尽,性命未有不倾丧者。故金丹之道,必先有为于后天中返先天,还我原来命宝。命宝到手,主宰由我,不为造化所移。于是抱元守一,行无为之道,以了真空本性,宜超最上一乘之妙道矣。奈何一切顽空寂灭之徒,只知无为,不知有作者何哉。
言雌雄:
四十三
黑中有白为丹母,雄里藏雌是圣胎。
太乙在炉宜镇守,三田宝聚应三台。
黑中有白者,道心所发之真知,为刚健中正之道,故谓丹母。雄里怀雌者,人心本来之灵知,为柔顺中正之德,故谓圣胎。健顺合一,刚柔同气,人心亦化为道心,灵知亦归于真知,是名太乙含真气。太乙即阴阳混合精一之神,乃金丹之别名。将此太乙真气,入于造化炉中,温之养之,谨封牢藏,守而勿失。则精全气全神全,三田聚宝,如三台辅极,而造化在手矣。三田关元、黄庭、泥丸之说,亦非丹田、绛宫、天谷之说,亦非尾闾、夹脊、玉枕之说;乃先天精、气、神三品大药所生之处,无形无象,亦无方所。以其是精气神所生之处,故谓田;以其精气神三者分言,故谓三田。其实三田总是一田,三宝总是一宝。因其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三层功夫,故以三田分言之。若到炼神化虚时,只有一虚,而精、气、神亦归于无迹,更何有三田之说乎?
言有无:
四十四
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精。
有无从此自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
恍惚者非色非空,不定之象;杳冥者至寂至静,不睹之处。恍惚中有象,灵知也,杳冥内真精,真知也。灵知外阳而内阴,为有中之无:真知外阴而内阳,为无中之有。修道者欲成金丹,须在恍惚中寻灵知,杳冥内觅真知。果能心会神悟,认得真实,是谓已见。既已见的,以真知而制灵知,以灵知而养真知,则有无从此眷恋,自相入而交感,金丹立成。否则不知恍惚中象,杳冥内精,是未见金丹药料是何物色,而欲妄想结丹,如何想得成乎?
言服丹二首:
四十五
四象会时玄体就,五行全处紫金明。
脱胎入口身通圣,无限龙神尽失惊。
紫金(一本紫光)
金丹之道,全是攒簇五行,和合四象。若四象会,则性情精神相合,而元体已就,更能允执厥中,用天真火煅炼,是谓五行全。五行既全,仁、义、礼、智,皆归一信;性、情、精、神,皆化一气。健顺混合,刚柔无迹,真知灵知,亦变而为良知良能,至善无恶,混然天理,圆通无碍,虚灵不昧,具众理而应万事,如黄金煅为紫金,光明外射;吞而服之,化尽后天群阴,露出先天法身,入于圣人之基,我命由我不由天,龙神焉得不惊乎?入口之义,乃顿悟之谓,非服食之说。先天之气,煅炼成熟,忽的由渐而顿,由明而诚,如丹药入口,万病俱消,所以身能通圣。学者须要会的言外意,不得泥文执象。若以入口,祝为口中吞服,诚思先天之气,无形无象,吞个甚么?服个甚么?于此可以晓然矣。
四十六
华池宴罢月澄辉,跨个金龙访紫微。
从此众仙相见后,海田陵谷任迁移。
海田(一本海潮国)
华池宴罢者,取坎中真阳,入于造化炉中,道心稳定而实其腹也。月澄辉者,道心常存,真知慧光朗照,不隐不瞒也。跨个金龙者,干为金,为龙。取坎中道心,真知之一阳,填离中人心灵知之一阴,灵知亦化为真知,离复成干,本来面目全现,浑然天理,圆陀陀,光灼灼,纯阳无阴矣。访紫微者,紫微大帝,乃造化之主宰,列星之枢纽。修道而至复成干体,主宰在我,天关在手,地轴由心,造化不能拘,万物不能移,访紫微而与天为徒,功成人间,名标天上。从此众仙相见,任他海水潮泛,陵谷迁移,而法身永久不坏矣。
言丹自内结:
四十七
要知金液还丹法,须向家园下种栽。
不假吹嘘并着力,自然丹熟脱真胎。
金液还丹之法,大药至近不遥,功夫约而不繁,家园自有药物,可以随时栽种,不须外边炉鼎吹嘘运火之力,而自然成熟脱化。
夫丹者先天虚无真一之气,系混沌初分之灵根,为生物之祖气,含而为真空,发而为妙有,用而为道心,养而为谷神;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内有五行之气,而无五行之质;藏于五行之中,而不落于五行。为圣为贤,作佛作仙,皆由这个。这个不是别物,即吾本来非色非空,秉彝之良。只缘交于后天,识神用事,埋没不见,若遇真师点破,始知的家园目有,不从他得,一种即生,由微而着,自然成熟。仙翁曰:"须向家园下种栽。"一切旁门外道,向身外搜求者,可以醒悟回头矣。
言药自外来:
四十八
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
壶内旋添延命酒,鼎中收取返魂浆。
上诗言家园下种栽,恐人执一身而修,故此紧接曰:“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所谓家园下种栽者,特以金丹药物,处圣不增,处凡不减,人人具足,个个圆成,不待他求,家园自有也。所谓他家不死方者,待以先天之气,交于后天,识神用事,阳为阴陷,如我家之物,而为他家所有矣。若欲返本还元,必用追摄之法,方能先天真阳,已去者而复杂,既来仍是我家之物矣。益未来属他,已来属我。因有未来已来之时,即有他家我家之别。故当未来之时,须要脚踏实地,渐采渐炼,旋添旋收,以行有为之功。虽曰有为,其实无为。曰有为者,窃阴阳,夺造化,非他一切巧伪之术,皆自然之运用。旋添延命酒者,增道心之真知,以固命也。收取还魂浆者,虚人心之灵知,以养性也。延命酒者,金汁也;返魂浆者,木液也。添其金,收其金木相并,情性合一,真知灵知凝结,丹元有象。旋添收取四字,最有深意,盖阴阳散涣已久,若不旋添收取,渐次而进,金木不能相并,性情不能相合。惟旋添收取,日干夕惕,勿忘勿助,日久功深,金木自然相并,性情自然和合,方能延得命,返得魂,而入于长生不死之地矣。
言内外二丹:
四十九
雪山一味好醍醐,倾入东阳造化炉。
若过昆仑西北去,张骞始得见麻姑。
雪山在西,为金,象元情;醍醐,为水,象元精;东阳,为木,象元性;造化炉,为火,象元神。取元情元精之金水,倾入于元性元情之木火。以木火而炼金水,以金水而制木火。刑以成德,德以全刑,刑德两用,则金木相并,水火相济,四大和合而丹还矣。此外丹法象也。昆仑山在天地之西北,为万山之祖脉,比之先天真一之气,为生物之祖气。西北属干,在地至高之处,高者为阳。张骞阳也,麻姑阴也。当还丹已结,化为真一之气,由微而着,阳气充足,大药发生,浑然天理,刚健中正,脱出一粒至阳之丹。以此丹而点一身后天之阴,如猫捕鼠,假阴化而真阴见,阴阳浑合,结为圣胎,故曰若过昆仑西北去,张骞始得见麻姑。始得见三字内,包功夫层次。这还丹未到阳极之时,张骞未许见麻姑;若养到阳极之时,张骞始得见麻姑。真阴真阳相见,道心人心俱化而为良心;真知灵知,尽变而为良知,一粒黍米之珠,悬于虚无之中,非色非空,照见三千大干世界,绝无遮碍,此内丹法象也。外丹者,已失而复得,从外而还于内,还丹是也;内丹者,已还而煅去阴气,从内而发现真白,大丹是也。外丹成,内丹就,功成名遂。逍遥于无何有之乡矣。
言阳精:
五十
不识阳精及主宾,知他那个是疏亲?
房中空闭尾闾穴,误杀阎浮多少人!
缘督子曰:"一点阳精,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乎元关一窍。所谓阳精者,以其至阳至精,而无一毫阴浊之气也。即本来刚健中正,纯粹之精,藏之则为真空,发之则为妙有,所谓秉彝之良心,又谓道心,非后天至阴至浊之精可比,夫阳精在人身中,主宰造化,却除诸邪。古人名之曰真一之精,又曰真一之水,又曰真 之气,其实皆道心阳精之 物耳。阳精者,先天地所生,为主;阴精精,后天地所生,为宾。主者与我相亲,宾者与我相疏。错认阴精为阳精,行房中御女之术,闭尾闾,勒阴精,妄想结丹,焉能成之?阳精虽是房中得之,而非房屋之房,乃是一身之房。如仙翁所谓家家有,家圆种,同一寓意,岂得认为房屋之房乎?学人欲识阳精,先觅元关。知的元关,阳精在是矣。
言返本:
五十一
万物芸芸各返根,返根复命即长存。
知常返本人难会,妄作招凶往往闻。
万物春生夏长,秋敛冬藏,此常道也。既生长之而又敛藏之,是谓返根。返之于根,是谓复命。复命者,复其天命之生气也。生气即复,自根而又发,故得以常存而不死矣。人能知万物常存之天机,而能返根复命,则亦常存而仙矣。
但知常返本之道,其理幽深,其功细微,有药物之老嫩,有火候之急缓,有内药物,有外药物;有内火候,有外火候;有文火候,有武火候;有采药火候,有煅炼火候;有结丹火候,有脱丹火候;有修命火候,有修性火候。这些层次,须要真师一一传授,方可行持。否则,不知求询于人,依自己聪明识见,臆度私猜,以为会悟,而便冒然下手。殊不知差之毫发,失之千里,妄作招凶,理有可决!
言慧剑:
五十二
欧冶亲传铸剑方,莫邪金水配柔刚。
炼成便会知人意,万里诛妖一电光。
剑者,护身之物,乃作佛成仙之慧器,为圣为贤之把柄,即所谓还丹也。非还丹之外,别有一剑。所谓还丹者,即还本来良知良能,刚柔合一之真灵。铸剑即铸此良知良能,刚柔合一之慧器。以体言则为丹,以用言则为剑。其实剑也,丹也,总是一个,无有两件。古有欧冶铸剑,屡次不成,其妻莫邪,跳入炉中,一火成功。世称莫耶宝剑,其锋利无比。修真之道,铸剑为先,取刚柔中正之气,用水火煅炼成宝,名曰慧剑,佩带身旁,随心使用,万里诛妖一电光耳。仙翁以欧冶莫邪,喻刚柔相合之义,良有妙旨,修道者须要知的刚柔,俱要归于中正,方能点化后天之阴。若宜刚而或柔,宜柔而或刚,或刚而过躁,或柔而太懦,不中不正,便是铸剑不成。铸剑不成,内无把柄,步步阻滞,将何而完大道乎?然铸剑之方不易知,刚柔配合最难晓。倘不遇真师亲传口授,枉自猜量耳。
言调和性情:
五十三
敲竹唤龟吞玉芝,鼓琴招凤饮刀圭。
迩来透体金光现,不与凡人话此规。
竹为虚心之物,敲之则应。琴为有音之物,调之则和;龟为养气之物;凤为文明之物;玉芝为柔嫩长寿之物,刀圭为精粹不杂之物。龟、刀、圭皆属阳,凤、玉、芝皆属阴。金丹之道,虚心实腹两件事,其外更无别法。人心虚,则道心生,而腹实,如敲竹唤龟也。腹既实,以道心之刚,制人心之柔,如龟吞玉芝也。真知现则灵知静而心明,如鼓琴招凤也。心既明,以灵知之性,养真知之情,如凤饮刀圭也。道心真知,人心灵知,虚实相应,刚柔如一,常应常静,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透体玲珑,内外光明,入于从容中道圣人之域。此系窃阴阳,夺造化,转乾坤,扭气机,先天而天弗违之道,安可与凡人话之乎
言渐顿:
五十四
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在希夷合自然。
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同气同类之药,真知之真阳、灵知之真阴是也。真阴真阳,两而交合,方能自无象而凝结成象矣。听之不闻,名曰希;视之不见,名曰夷。不闻不见,道归于虚,一气浑然,活活泼泼的,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无待勉强,合于自然。始而阴阳凝结,既而阴阳浑化,一粒灵丹,悬于虚空之中,大地山河,无处不照,吞而服之,光生五内,消尽群阴,换过后天爻象,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矣。上二句由勉强而归于自然,三句出自然而归于顿悟。灵丹入腹,即顿悟之义。修道至于顿悟,有无俱不立,天地悉归空,跳出阴阳之外,不为阴阳所拘,命由自主,不由天主。若未到顿悟之川,犹在阴阳中出入,而命尚由于天,玩 始字可知矣。
言结丹至易:
五十五
赫赫金丹一日成,古仙垂语实堪听。
若言九载三年者,尽是迁延款日辰。
金丹大药,人人具足,家家现成。若能穷究实理,访拜明师,知的真知灵知二药,认得元关一窍,果下肯心,直登彼岸,一日之功,即可成赫赫至阳之丹,何必三年九载?此古仙垂语,其实不妄。但结丹在一时,温养须十月。苟无温养之功,金丹不固,必至得而复失。所言一日成者,特以阴阳交合言之,非金丹成熟之谓。成熟必须阴符阳火抽添增损之功,增之又增,损之又损,直至增无可增,损无可损,方才全的一个赫赫至阳之丹。若果是成熟之丹,岂有一日成熟之理?仙翁前诗云:"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后词云:"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于此可以知金丹一日成之意矣。
五十六
大药修之有易难,也知由我亦由天。
若非修行积阴德,动有群魔作障缘。
上诗言一日成丹,是不难矣。但恐学者轻慢大道,不修德行,妄冀仙道,故此诗以德行晓之。天之所命于人者,德也;人之所以报天者,亦德也。有德则天喜,修命甚易而由我;无德则天怒,修道甚难而由天。此何以故?盖无德无行,鬼神不容。动有魔障阻挡,患难疾病,半途而废,势所必有。故修道者必以修德为先。德重则以之学道,而德易学;以之修道,而道易修,特以天喜而魔障自化也。
言盗机:
五十七
三才相盗及其时,道德神仙隐此机。
万化既安诸虑息,百骸俱理证无为。
三才相盗者,天地为万物之盗,万物为人之盗,人为万物之盗。及时者,万物盗天地之气而荣旺,天地即因万物荣旺而及时收敛之,是天地者,即万物之盗也。人见万物而生贪痴,万物即因人贪痴,而及时夺人之精神,是万物者,即人之盗也。万物得人栽培而成实,人因万物成实而及时取用之,是人者又万物之盗也。及时之盗,有先与后取之机,亘古神仙隐而不露。其隐者以其及时而盗之机,窃阴阳,夺造化,转生杀,扭气机,消客气,扶正气。故万化安,诸虑息,百骸理,证于无为自然之道也。此诗着重处在及时二字。及时而盗,则天地万物之气为我得失时而盗,则我之气早为天地万物夺。及时即盗也,不及时非盗也。时之一字微矣哉。
言穷理:
五十八
阴符宝字愈三百,道德灵文满五千。
今古上仙无限数,尽于此处达真诠。
《阴符》、《道德》二书,乃修真之祖书。泄天地造化之机,露阴阳生杀之窃。自古及今,上士至人,皆于二经穷究实理,得达真诠,以了性命。即如仙翁《悟真》一书,亦本《阴符》、《道德》而作,学者若能明悟真,则《阴符》、《道德》之义,亦可了了。
言求师:
五十九
饶君聪慧过颜闵,不遇真师莫强猜。
只为金丹无口诀,教君何处结灵胎。
上经言《阴符》、《道德》,为宝字灵文,学者宜向其中穷究矣。但恐学人执着丹经,自以为是,而不求人,故此诗教人急访真师耳。
丹经子书,药物火候,无一不备其中,譬喻多端.无非使人人明此理,个个知此道也。但性命之学,幽隐深奥,未易辨真。如有所见所悟,必须求师印证。若不求师,自负聪明,强猜私议,岂不耽负性命乎?故曰饶君聪颖过颜闵,不遇真师莫强猜。夫性命之道,惟采先天之气为要着。但先天之气,无形无象,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如之何而修炼?如之何而返还?丹经子书,未尝不言此气也,未尝不言修练也,未尝不言返还也。但极力言之而言不象,极力论之而论不及。必借真师口传心授,方能认得药物,明得火候,一往直前,无阻无挡。否则不求师诀,徒依丹经话头,稍分枝叶,白谓大彻大悟,而即任意做作,不着于空,即执于相,将在何处而结灵胎乎?此真师口诀不可不急求也。
言息机:
六十
了了心猿方寸机,三千功行与天齐。
自然有鼎烹龙虎,何必担家恋子妻。
学人不能明道成道者,皆由心之不定,脚根不实之故。若果万缘皆空,俯视一切,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方寸清静,则内功成矣。更加积德修行,苦己利人,处处方便,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死心踏地,随缘度日,烦恼尽除,则外功就矣。内功成,外功就,三干功满,德与天配,即可寿与天齐。所谓有大德者,必得其齐也。夫人心方寸之中,丝毫尘埃容不得,稍有尘埃,性情不合,龙虎张狂,有等等凶险之事生出。若果心机去尽,空空洞洞,不必别寻鼎器,即此便是鼎器。鼎器既立,则一动一静,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性情合一,和气熏蒸,即此便是烹龙虎,不必再问烹龙虎。是道也,药物现成,鼎器自有。知之者,虽庸愚小人,勤而行之,可登圣位。但世人看不破世事,认不得真性命,贪恋子妻,牵缠不断,费尽心机,油涸灯灭,髓竭人亡,哀哉!
言止足:
六十一
未炼还丹即速炼,炼了还须知止足。
若也持盈未已心,不免一朝遭殆辱。
还丹者,还其人生之初,良知良能,刚柔合一,真灵之本性也。夫人自阳极生阴,先天入于后天,良知变为假知,良能变为假能。刚柔不当,真灵有昧,如我家之物遗失于外矣。还者,还其所本有,如物已失而复得,已去而仍还也。盖还丹之道,有进退急缓,修养止足之火候,须要随时运用,因事制宜,不可太过,不可不及。故丹末还之时,勇猛精进,渐采渐炼,急求其还。若丹已还,仍是良知良能,刚柔合一,真灵不昧之物。功力已到,药气已足,有为事毕,无为事彰,当速住火停轮,釜底抽薪,用温养之功,防危虑险,保此一点真灵,在造化炉中。天然真火,自烹自煎,化尽群阴,脱出一个金刚不坏之物,方为全吉。否则当丹已还,不知止足,持盈末已,而犹加火煅炼,阳气亢燥,药物枯老,真者去而假者生,得而复失,一朝殆辱,乌能免诸。昔纯阳翁三次还丹不成,紫清翁半夜风雷之患,皆因于此。盖文烹武炼,各有其时;阳火阴符,各有妙用。差之毫发,失之千里,修德者可不慎乎?
言生杀二首:
六十二
须将死户为生户,莫执生门号死门;
若会杀机明反复,始知害里却生恩。
生门死户,原是一个。即元关一窍之门户也。这个门户,内藏五行之气,顺之则五行相伤,各自一家,五德变为五贼,生户即是死户,生门即是死门;逆之则五行相生,同归一气,五贼化为五德,死户即是生户,死门即是生门。生死之机,只在顺逆之间耳。若会的杀机中求生机,反复用之,则害里生恩,死门死户,可变而为生门生户,即丧生不死矣。户数奇,门数偶,死户变生户,假阳去而真阳生;死门变生门,假阴退而真阴生。真阴真阳生,两而合一,仍是当年至善无恶之本面。至善无恶,浑然天理,流行不息,生机常存,岂有不延年益寿者哉!
六十三
祸福由来互倚伏,还如影响相随逐。
若能转此生杀机,反掌之间灾变福。
世间感应之道,福去则祸来,祸去则福来。祸福互相倚伏,如影随形,如响逐声。修道者知祸福倚伏,即可知吾身生杀倚伏。若能转此生杀之机,杀里求生,则反掌之间,灾即变幅,绝不费力也。生杀之机,即吾身所具五行之气。五行之气,顺之则德中有刑,而为杀机,逆之则刑中有德,而为生机。生机者存,杀机者亡。经云:"五行顺行,法界火坑;五行颠倒,大地七宝。"顺逆之间,生杀系之。转之一字,大有力量,非有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合明者不能转;非有与四时合序,与鬼神合吉凶者不能转;非有俯视一切,万物皆空,以道为己任者不能转。噫!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生杀之机,岂易转哉?
言混俗和光:
六十四
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即方。
显晦逆从人莫测,教人争得见行藏。
金丹大道,光明正大。在尘世中而修,在市朝中而作,非孤寂守静,避世离俗之小道。须要混俗和光,方圆应世,显晦逆从,行藏虚实,使人莫测,方是大作为,大机关。彼索隐行怪之辈,或禅堂打坐,或观空定心,或运气存想,或搬精弄髓,与夫炉火闺丹,等等旁门,安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众人触目之地做作也?不敢在触目之地做作,必是丧行,不是修行,焉能了的性命?昔达摩观见东土神州,有大乘气象,遂入中国,以了大事;慧能既得五祖之传,隐于四会猎人之中,以成正果;紫贤既得杏林之传,往通邑大都,依有力者以了性命。如三圣者,皆混俗和光,依世法而修道法,故能成仙作佛。若舍世法,便无道法。既无道法,将何所修而返本还元,保命全角乎?噫!混俗和光之天机,可与知者道,难与不知者言也。
《悟真》直指卷三
五言四韵一首(以象太乙含真气)
女子着青衣,郎君披素练。
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
恍惚里相逢,杳冥中有变。
一霎火焰飞,真人自出现。
灵知为阳中之阴,具有柔性。性主生,属木,木色青,故曰女子着青衣。真知为阴中之阳,具有刚情。情主杀,属金,金色白,故曰郎君披素练。但性情有先天后天之分。后天者,气胜妄情,乃气质之性情,有形有象,可见之物,不可用也。先天者,本性真情,乃真空之性情,无形无象,所用之物,不可见也。因其不可见,故在恍惚杳冥之中。曰恍惚、曰杳冥,是有其气而无其质,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如之何凝结而成丹乎?然虽不可见、不可闻、不可抟,而灵知之性,真知之情,有时在恍惚里相逢,杳冥中变化。于此相逢变化之际,神明默远,收入造化炉中,加火煅炼,一霎时间,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凝结成象,而真人在暗室中出现矣。此还丹法象,所谓一时辰内管丹成也。此真人出现,乃真阴真阳交合其中,一点生机出现,即所谓圣胎,非十月胎完身外有身之出现。若是身外有身之出现,岂能一霎时间,即能脱胎换骨,身外有身乎?仙翁此诗一首,象太乙含真气。若有人问真人出现之义,吾则曰即太乙含真气也。
西江月十二首,以象十二月。仙翁曰:"西者金之方,江者水之体,月者丹之用。"
其一
内药还同外药,内通外亦须通。丹头和合类相同,温养两般作用。
内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外炉增减要勤功,妙绝无过真种。
内药者,灵知之灵性,外药者,真知之真情.以其灵知藏于人心,入心用事,借灵生妄,故谓内药。以其真知具于道心,道心退位,真知不彰,故谓外药。真知灵知,本来一家,同出异名,故曰内药还同外药。内药者,所以修性,固须通晓;外药者,所以修命,亦须通晓。古经云:"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故曰内通外亦须通。性为阴,命为阳。金液大丹,乃取真阴真阳同类两弦之气,和合而戊。若修命而不修性,或修性而不修命,是孤阴寡阳,大丹不结,所谓性命必须双修也。但性有性之作用,命有命之作用;性为法身上事,命为幻身上事。温养两般作用,大有不同,所谓功夫还要两段也。修性之道,乃无为之道,无为主静,不假施为,守中抱一,内炉自有真火,赫赫长红,此用文火以温养也。至于修命之道,乃有为之道;有为主动,须要外炉增减,勤功煅炼,此用武火以烹煎也。增者增其真知之不足,择善固执是也;减者减其灵知之有余,黜聪毁智是也。增至于无可增,减至于无可减,性定命凝,真种到手,方为妙绝。此性命两般作用,及其外丹成就,收归鼎内即是内丹。盖未来为外,已来为内,所谓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也。
其二
此药至神至圣,忧君分薄难消。调和铅汞不终朝,早睹玄珠形兆。
志士若能修炼,何妨在市居朝。工夫容易药非遥,说破人须失笑。
上词提明内外二药,此词言外丹行持之功。金丹之道,至神至圣,修之者立竿见影,直跻圣位,但恐人福分浅薄,难以消受耳。金丹之所难得者,真知之真铅,灵知之真汞。若识真知灵知而调和之,则刚柔相当,性情如一。不待终朝,而良知良能之形兆早见,亦如元珠暗中生明矣。盖良知良能之灵根,埋没已久,不能自出。今得真知灵知,两而合一,良知良能之灵根,虽不能遽然纯全,而其一点生机,已在恍惚杳冥之中有象。既有一点生机,由微而着,渐次可复于纯全。形兆者,纯全之先见者也。果有志士,勤而修之,不必避世离尘,何妨在市居朝。特以金丹之道,药物现成,功夫简易,不待外求,即在当人。若还说破,令人失笑耳。夫笑者凡圣同途:天人一理,只在顺逆之间耳。
其三
白虎首经至宝,华池神水真金。故知上善利源深,不比寻常药品。
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依时采去定浮沉,进火须防危甚。
上词言调和铅汞,即能成丹。然欲调和铅汞,先要识得真铅之真知一味大药,方可下手。真知者真情也,在法象为白虎首经,又为华池神水,真情隐于妄情之中。情属金,故谓白虎。真情虽隐于妄情之中,而亦有时现露,天地之心复见,生己萌芽,故谓首经。首者,初也,经者,常道也。经道之初,无中生有,阴中含阳,为万物之母,即是生机。这一点生机,即为圣为贤之根,成佛成仙之本,故谓之至宝。这个生机,又谓华池神水。华池者,即元关一窍,众妙之门。因其内藏生机,故谓华池;因其生机,条理百骸.涤荡五脏,故谓神水;因其生机,经火锻炼,凝结不散,坚久不坏,又谓真金。首经也、神水也、真金也,总是生机一物又谓上善之性。上善者至善也。至善无恶,具众理而应万事,如水之有本,源远流长,利万物而不穷。此保命全角,至真之药品,不比寻常草木金石之药品也。但此药品,藏于后天,偶或一现,旋得旋失,不能久留。若欲修成九转,永远不坏,必先炼己持心,消去客气尘情,依时采取,以定浮沉。灵知藏于人心,人心动而灵知飞,易浮;真知具于道心,道心昧而真知藏,易沉。炼己持心,即炼去人心灵知,浮者而使沉。依时采取,即采取道心,真知沉者而使浮。浮沉颠倒,以道心而制人心,以人心而顺道心,以真知而统灵知,以灵知而养真知。人心静,道心存,真知灵知,同气连枝,金丹有望。然药物易知,火候最难。进火功夫,须要知药物老嫩,急缓吉凶。若冒然下手,非徒无益,而又害之矣,故曰进火须防危甚。
其四
若要真铅留汞,亲中不离家臣。木金间隔会无因,全仗媒人勾引。
木性爱金顺义,金情恋木仁慈。相吞相啖却相亲,始觉男儿有孕。
上词言采药须凭炼己之功。夫炼己者,欲其三家相见也。金丹之道,只是刚柔二字。刚之中正为真知,取象为真铅,柔之中正为灵知,取象为真汞。取此二物,合而成丹。但真知不彰,则灵知易飞,是真知为制灵知之物也。然真知固能制灵知,而灵知又能养真知,是灵知为真知之家臣也。若先不定灵知,则真知不现,故曰若要真铅留汞,亲中不离家臣。亲者,真知灵知,刚柔相合之谓。真知者,主君;灵知者,家臣。家臣不顺,则主君难以施为。盖真知灵知,所争者毫发之间。灵知尽则真知现,真知存则灵知顺;真知存则刚健,灵知静则柔顺。刚健柔顺,性情相合。故丹道取真铅真汞,两味药料耳。真知之铅情属金,灵知之汞性属木,后天用事,情西性东。如金木间隔,各自一家,而不能相会矣。若非有真性相通,则真情真性不现,真知灵知不合。真信者真意也,又名真土。真土一现,则金木自并;真信一通,则性情自合,是真信为真情真性之媒人也。真性为木,主顺主仁;真情为金,主刚主义。性情得信于中调和,则木性爱金情而顺义,金情恋木之慈仁。性情合一,刚柔相应,仁义兼全,真知灵知同气。相吞相啖,性定情忘,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凝而为一粒黍珠,圣胎有象,所调男儿有孕也。
其五
二八谁家姹女?九三何处郎君?自称木液与金精,遇土却成三姓。
更假丁公锻炼,夫妻始结欢情。河车不敢暂停留,运入昆仑峰顶。
上词言三家相见,即结圣胎。但三家相见,非真火煅炼,而圣胎不成也。二为阴火之数,八为阴木之数,故谓姹女。九为阳金之数,三为阳木之数,故谓郎君。木之液为火,木生火为一姓;金之精为水;金生水为一姓;土居中央自为一姓,此五行而分为三姓。三姓相会,合为一姓,是谓五行全。比之修道者,元性元神,为木火一姓;元情元精,为金水一姓,元气为土一姓,此三姓为内三姓。仁礼属木火为一姓,义智属金水为 姓,信属土为一姓,此三家谓外三姓。
修道者以内三姓而统外三姓,以外三姓而全内三姓,总以三姓成一姓为归结。但此三姓,须要勇猛修持,专心致志,下一番死功夫,方能归于一姓。丁公煅炼,即勇猛修持之功。勇猛修持,不仁而必至于仁,不义而必至于义,不礼而必至于扎,不智而必至于智,不信而必至于信。仁义礼智,皆归一信。而性情精神,亦化为一气。三姓和合.刚柔相应,性情如一,而夫妻始结欢情矣。既得夫妻结欢,愈久愈力,火功不缺,一气成功,期必至于纯阳,无声无臭而后已。故曰河车不敢暂留停,运入昆仑峰项。河车者,北方正气,非功家运肾气自尾闾夹脊上升头顶之说。乃是一气成功,以水济火,水火烹煎,无有间断之意。如河中水车,载水上升下降,昼夜运转而不停息也。昆仑为万山之祖,运入昆仑峰顶,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入于真空妙有,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地位矣。
其六
七返朱砂返本,九还金液还真。休将寅子数坤申,但要五行成准。
本是水银一味,周游遍历诸辰。阴阳数足自通神,出入岂离玄牝。
上词言五行攒簇,运火煅炼,即可成功。然煅炼须要知的七返九还之实理。七者火之阳数,九者金之阳数。灵知之性柔,内藏邪火,邪火消而真火生,如灵汞结成朱砂,永为不飞不扬之物,火返于本矣。真知之情刚,内有燥金,燥金化而真金纯,如浊金化为液汁,永为至净至明之金,金还其真矣。此丹经七返九还之义,被世之旁门,以子数至申为九还,以寅数至坤为七返者,岂知七返九还之义乎?不知七返九还之义,焉知五行成准乎?五行成准者,火返本则火中出木而神灵。神灵则灵知不昧,金还真则水中生金而精一。精一则真知常存。灵知不昧,真知常存。真知即是灵知,灵知即是真知。金木水火,四象和合,归于中央,五行一气,不偏不倚,浑然天理,五行成准矣。然五行成准之功,总是水中金 味大药。运用之水银者,水中银即是水中金,仍是一点真知之真情。真知内含先天真一之气,为五行之根,为四象之本。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周流于四象五行诸辰之位。
返还之道,时当阳而即进阳火,以采此真知;时当阴而即运阴符,以养此其知。阳火阴符数足,五行混化,良知良能,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自然通神。神者,阴阳不测之谓。阴阳不测,圣胎凝结,号曰谷神;谷神不死,是谓无牝;元牝之门,是谓天地根。阴阳数足,是元牝已立;元牝立而谷神出入于元牝之门,长生不死,返还之道尽矣。所谓"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元牝立根基"也。
其七
雄里内含雌质,负阴却抱阳精。两般和合药方成,点化魂纤魄圣。
通道金丹一粒,蛇吞立变成龙,鸡餐亦乃化鸾鹏,飞入真阳清境。
却抱(一本抱却),魄纤魂胜(一本魄仙魂圣),亦乃(一本亦可)
上词言七返九还,须要阴阳数足。然运阴运阳,须要识得真阴真阳耳。雄里内含雌质者,在卦为离中虚,在人为人心所藏之灵知。负阴却抱阳精者,在卦为坎中满,在人为道心所具之真知。真知灵知,两般药物,和合方能成丹。魄者阴中有阳,即真知之神;魂者阳中有阴,即灵知之神。魄纤者阳少也,魂胜者阴多也。阳少阴多,偏而不中,金丹不成,惟真知灵知相会,而魂魄亦归于中正,化而为真性真情,阴阳混一,天理昭彰,人欲消灭。良知良能,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一粒金丹,悬于太虚之中,照见三干大干世界,纵横逆顺,奖遮拦矣。
是丹也,人吞一粒,立地成仙;蛇吞一粒,亦变成龙;鸡飧一粒,亦化鸾鹏,直飞入真阳清境矣。但蛇吞鸡飧,亦寓丹法。蛇属火,在南为离;龙属木,在东为震,鸡在西,属金为兑,鸾鹏近水,在北为坎。蛇吞成龙,火中出木;鸡飧成鸾鹏,水中有金。火中出木,水里生金,金木交并,水火相济,一气混然,有无不立,物我归空,形神俱妙入于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矣。脱离凡世,居于清阳之境,岂虚语哉?
其八
天地才交否泰,朝昏好识屯蒙。辐来辏毂水朝东,妙在抽添运用。
得一万般皆毕,休分南北西东。损之又损慎前功,命宝不宜轻弄。
金丹之道,造化之道也。造化之道,一阴 阳之道也。一岁之中,当寅之月,天气上升,地气下降而为泰();当申之月,地气上升,天气下降而为否()。一日之中,子时为朝之首,当子而阳气内动,阴气出外为屯();午时为昏之首,当午而阳气外止,阴气内生为蒙()。否泰者,一岁春秋阴阳之升降;屯蒙者,一日朝昏阴阳之来往。观天地方才交否交泰之通塞,即识一日朝屯暮蒙之消息。盖一日阴阳消息,即如一岁阴阳消息。然一岁阴阳,一日阴阳,总是一气,来往运用之。修道者,法天地否泰之节,准朝昏屯蒙之机,当阳而即进阳火,当阴而即运阴符。阳刚阴柔,不失其时,集义而生,攒簇五行,和合四象,如三十辐辏一毂而成轮,如千派水共朝宗而入海,浑然一气,金丹凝结。虽然金丹凝结之妙,总在于抽添运用耳。抽者,抽其假阴假阳也;添者,添其真阴真阳也。假阴去而真阳现,假阳消而真阴生。真阴真阳,归于中正,两而合一,真知灵知,性情相投,复见良知良能,本来面目。抽添之功妙矣哉!
大抵修丹,须要识得真阴真阳,又要识得先天真一之气。此气在鸿蒙未判之先,阴阳未分之际。含之则为真空,发之则为妙有。取象为水中金,取体为秉彝之天良,取用为精一之道心。丹法只取道心一味大药,这个道心虽是一味,而统五行之气,具五行之德。盖道心乃其一之水所化,一者数之始,一而含五,五而归一。其实到归一处,亦不得谓道心,只可谓浑然天理而已。故儒以浑然天理谓太极,道以浑然天理谓金丹,释以浑然天理谓圆觉。古经所云"得其一,万事毕"者即此也。如得其一,是命宝已经到手,再不必分南北西东,用攒簇之法。但只以道心而防人心,损之又损。必使人心所有客气,尽皆化去,纯是柔顺之灵知,则人心亦变为道心矣。
盖人心有识神居之,识神有带历劫根尘与现世积习之气,并一身气质之邪。若不将此等祸根,件件损去,稍有丝毫不尽,一时乘间而发,命宝有漏,前功俱废,故曰慎前功,又曰命宝不宜轻弄。古仙云:"一毫阳气不尽不死,一毫阴气不尽不仙。"故得丹以后,须要将无始劫来、生死轮回种子连根拔去,方能命宝为我所有,永久不坏矣。
其九
冬至一阳来复,三旬增一阳爻。月中复卦朔晨潮,望罢干终姤兆。
日又别为寒暑,阳生复起中宵。午时姤象一阴朝,炼药须知昏晓。
上词言抽添运用之功,是教人效法天地昏晓之造化也。一岁之昏晓,十一月冬至一阳生,每三十日增一阳爻。如十一月子一阳生,为复();十二月丑二阳生,为临();正月寅三阳生,为泰();二月卯四阳生,为大壮();三月辰五阳生,为夬();四月巳六阳生,为干();此六阳卦也。至五月午一阴生为姤(),每月三十日增一阴爻;六月未二阴生,为遁();七月申三阴生,为否();八月酉四阴生,为观(),九月戌五阴生,为剥();十月亥六阴生,为坤(),此六阴卦也。六阳月为晓,六阴月为昏,此一岁之昏晓也。
一月之中,晦朔之间,日月交会,月受日光,三日阳光始吐海水,潮汐应之为复,每两日半增一阳爻。至十五日月相望,光辉圆满为干。自初一至十五,六阳卦也。望罢干终,十六至十八一阴生,阳光有亏,姤即兆始,每两日半增一阴爻。至三十月晦光尽消,独有黑体为坤。自十六至三十,六阴卦也。两日半一候,十二候行六阳六阴之卦,此一月之昏晓也。
日之中,又别为寒署。每日中宵子时,一阳生为复,一时增一阳爻。至巳时六阳生为干。至午一阴生为姤,一时增一阴爻,至亥时六阴生为坤。十二时行六阴六阳十二卦,此一日之昏晓也。
圣人移一岁阴阳昏晓于一月,移一月阴阳昏晓于一日,又移 日阴阳昏晓于一时。一时八刻,一刻十五分,八刻共一百二十分。上四刻六十分为六阳,下四刻六十分为六阴。又以一时阴阳昏晓移于一刻之中,分为十五分。以上七分半为阳,下七分半为阴,于片刻之中,采取大药,归于造化鼎炉,运阳火阴符煅炼成丹,所谓不刻时中分子午,无爻卦内别乾坤。但须要识得阴生阳生之昏晓耳。知的昏晓,则一日一月一岁之造化,即在一时一刻之中。彼世间盲汉,或以 日子午坐功,或以一月朔望行气,或以冬至夏至修养者,岂知昏晓之理乎?
其十
不辨五行四象,那分朱汞铅银。修丹火候未曾闻,早便称呼居隐。
不肯自思己错,更将错路教人,误他永劫在迷津,似恁欺心安忍?
上词言炼药须知阴阳昏晓,此词紧接上文,为不知阴阳昏晓者而发。夫神仙之道,原欲成己之后而成物,修道之后而修德。世之迷途,不辨五行四象之实理,不明朱汞铅银之寓言;药物未晓,火候不问,学些旁门小法乘,自负有道,便称居隐。不肯自思己错,更将错路教人,以一盲而引众盲,误人入于迷律,永劫不得超脱。似这欺心忍心,当入无问地狱,永无出头之日,尚望成道乎?
十一
德行修逾八百,阴功积满三千。均齐物我与亲冤,始合神仙本愿。
虎兕刀兵不伤,无常火宅难牵。宝符降后去朝天,稳驾鸾车凤辇。
上词言旁门外道,不明道而只有伤德,不能修德。此词言修道之后,而必修德也。
修道者为己之事,修德者为人之事。修道有尽,而修德无尽。故神仙道成之后,必三千功满,八百行完,物我两忘,亲冤一等;量同天地,包罗万物,道德兼该,始合本愿。到此地位,内外皆空,有无不立,形神俱妙,虎兕不能伤,刀兵不能加,无常火宅不能牵。宝符下召,稳驾鸾车凤辇,白日飞升,大丈夫功成名遂,岂不快哉!
十二
牛女情缘道合,龟蛇类禀天然。蟾乌遇朔合婵娟,二气相资运转。
本是乾坤妙用,谁人达此真诠?阴阳否隔即成愆,怎得天长地远!
真诠(一本深渊)
以上十一词,皆言修炼金丹大道,须要真阴真阳同类之药配合,方能成丹。然或人疑为强作而成,实非强作,皆自然之运用。故此词总结上文之意,使学者穷究实理耳。比如牛女七夕相会,龟蛇以类相交,蟾乌晦朔相合,皆阴阳二气,一感一应,自然之交合,即乾坤造化之妙用也。盖乾坤造化之道,一阴一阳之道。阴阳相资,一气流行,阴而阳,阳而阴,阴阳往来,四时行而百物生,生机不息,所以古今常存也。修道者,若不达此真诠,舍阴阳造化之理,着空执相,强作强为,反致阴阳否隔,不但无补于性命,而且有伤于性命。愆尤且不能免,尚欲天长地久,为不死之仙能乎?否耶?
夫天长地久之道,乃真阴真阳配合之道。真阴真阳配合,其中生机勃勃,凝结圣胎。从无而有,从有而无,脱幻身而出真身,方能与天地同长久。修道者,若欲求天长地久之事,舍真阴真阳,余无他术矣。
续添西江月一首(以象润月)
丹是色身至宝,炼成变化无穷。更于性上究真宗,决了无生妙用。
不待他身后世,眼前获佛神通。自从龙女着斯功,尔后谁能继踵?
此一词与下绝句五首,据仙翁前序,俱不在《悟真篇》正集之数,系外集者。玩其辞意,是先修命,而后修性之道。薛、陆、陈三注,因其有修命之说,故提于正集之中,今从之。
缘督子曰:"一点阳精,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乎元关一窍。"一点阳精,即丹也。秘在形山,即为色身至宝也。丹非别物,即先天一点至阳之精,又谓先天真一之气,又谓浩然正气;藏之为真空,发之为妙有;其体为天良,其用为道心,是人色身中至宝,非心肾所有之物,乃在元关中藏之。元关一窍,无方无所,无形无象。此丹亦无方无所,无形无象,动静自如,色空不拘,活活泼泼的,如运火煅成坚实之物;常应常静,常静常应,变化无穷,神妙不测。虽天地神明不可得,而测度居于色身之中,而能点化色身,所谓法身者是也。故古仙云,"命之造化系乎身。"
系乎身者,系乎法身也。法身成就,圣胎完全,命基坚牢,有为事毕,无为事彰,可以修性矣。性之真宗,无生之妙用也。修命者所以长生,修性者所以无生,无生则无死。无生无死,与太虚同体,形神俱妙,永脱轮回,超出乎天地之外,不待他身后世,眼前获佛神通。盖无生之道,顿悟圆通,万有皆空,直超彼岸;昔灵山会上,世尊说法,有一七岁龙女,自地涌出,献一宝珠,立地成佛。仙翁引龙女献珠一宗公案,以证修持真空之性。修真空之性,即是龙女献宝珠。悟的真空,不生不灭,即是获佛神通。但命理未修,而性理难了。难了者,总能顿悟圆通,于真性能养,未免在后天中出入,未曾经大火煅炼,稍有渗漏,难免抛身入身之患。修命之后,更修性是已。从大火炉中煅炼出来,滓质尽化,从此行无为之道以修性,由渐而顿,直登最上一乘妙觉之地,焉能抛身入身乎?故曰不待他身后世,眼前获佛神通。可知金丹大道未修性,而先修命也。
七言绝句五首,以象金、木、水、火、土之五行。
其一
饶君了悟真如性,未免抛身却入身。
何以更兼修大药,顿超无漏作真人。
真如之性,乃天真自如,绝无勉强,非色非空之性,所谓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者是也。欲修此性,须要了悟此性;既悟此性,须要将此性炼成一个金刚不坏之物,方能得济。若已悟而不知修炼,命不由我尚由天,大限到来,无所支持,抛身入身,焉能免诸。顿悟之后,不废渐修之功,用阳火阴符烹炼大药,点化群阴,脱去委物,现出真身。则入水不溺,入火不焚,虎兕不能伤,刀兵不能加,而为无漏真人矣。
昔六祖既得五祖之传,隐于四会猎人之中,混俗和光,而成正果。紫贤顿悟圆通,自知非向上事,必得杏林之传,而后大成,凡以为修大药计耳。果了悟真如,即是成道。六祖既悟本来无一物,五祖半夜所传者又何事?紫贤顿悟圆通,又求杏林者何故?可知顿悟渐修,缺一不可,或先顿悟而后渐修,或先渐修而后顿悟。性命必须双修,功夫还要两段。此词乃由性以及命,自顿以行渐也。
其二
投胎夺舍及移居,旧住名为四果徒。
若会降龙并伏虎,真金起屋几时枯?
投胎者,预察富贵之家孕妇,而于临产之时,投胎者也。夺舍者,凡孕妇临产之时,必有一阴魂等候入窍,不待彼入,而预先入之,夺其舍者也。移居者身体衰败,拣精壮生人身体,而暗中移换者也。旧住者有精壮之人暴死,借彼热尸入窍,而住旧舍者也。投胎夺舍二事,大同小异;移居旧住二事,大同小异。四者皆炼阴神出入自便,释家名为四果徒,又名外道,系二乘之法所出,非佛法悟真如之上乘也。异于常人者,不过来去分明耳。若夫金丹大道降东家,真性之龙伏西家,真情之虎以情归性,以性养情,性情相合,龙虎相会,产出丈六法身,如真金起屋,与天地并长久,永为不枯之物,何有迁此移彼之事乎?
其三
鉴形闭息思神法,初学艰难后坦途。
倏忽总能游万国,奈何屋旧却移居。
鉴形者,悬镜于壁,存神于内,日久阴神出外者也。闭息者始而一息二息不出,既而十息百息不出,渐至永久不出,气自内行者也。思神者,或默朝上帝,或云梯显圣,或思神自囟门而出,或思神自明堂而出者也,如此之类极多。初学艰难,后行坦途,年远日久,亦能出阴神而外游,但孤阴耳。气血衰败,抛此身而入彼身,何益于性命乎?
其四
释氏教人修极乐,只缘极乐是金方。
大都色相惟兹实,余二非真谩度量。
极乐在西,西为金方;在人为刚健真知之情。此情坚贞精粹,万物难移,如金性至坚,经久不坏,修极乐即修此真知之真金也。真金煅成,有刚有柔,滓质悉化,体具光明,成为至宝。昔燃灯修之,而成玲珑宝塔,释迦修之,而成丈六金身,大都色相之中。惟炼此刚健、真知之情为真宝。除此之外,余二非真,谩度量矣。
其五
俗谓常言合至道,宜向其中细寻讨。
若将日用颠倒求,大地尘沙尽成宝。
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盖性命之道常道也。常道者日用之道,特百姓日用而不知耳。欲修性命,须穷常道之理。果能细心穷理,不必读千经万典,即俗语常言中,有大露天机处。如称好人曰:"老实人,正经人,有良心,有天理,有体面,知止足,知进退,顾前后,四通八达,脚踏实地。"称歹人曰:"不是人,没良心,没天理,损人利己,瞒心昧己,伤天害理,以苦为乐,以假作真,丢三遗四,拿东忘西,不知死活,不知好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有己、不知有人。"此等语,说之无意,玩之有味,何妨于此俗语常言中,拈出一二钻研,出个孔窍。即在日用常行处,逆而求之,则大地尘沙尽是真宝,头头是道,左之右之,无不宜之矣。世之学者,皆谓道无可言,不肯下实落功夫,穷究性命之理;又不能低心下气,请益师友;即或请益,亦不能老实认真;自无一物,白手讨宝。如此举止,虽出家一生,天涯走遍,何济于事哉!
《悟真》性宗直指卷四
性宗乃《悟真篇》外集。仙翁着《悟真篇》之后,尚恐本源直觉之性,有所未究,又作为歌颂乐府及杂言等,附之卷末,以备性命双修之道也。
绝句四首
其一
如来妙体遍河沙,万象森罗无碍遮。
会的圆通真法眼,始知三界是吾家。
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真空之性也。真空不空,故其体至妙。真空之性本无体,因其内含妙有,以妙为体耳。若空而不妙,即是寂灭顽空,非如来真性,如何能遍河沙?如何万象无碍无遮?因其妙而不空,所以体遍河沙,而无处不通;因其空而能真,所以万象森罗,不能碍遮;因其遍河沙无碍遮,又谓圆通法眼。圆者无头无尾,无背无面,无前无后,无上无下,无内无外,即如来也。通者,无处不在,无时不现,大则充满天地,小则细如毫毛,即妙体也。惟圆能通,惟通故圆,光辉朗照,一切境遇,皆伤他不得,故得法眼,即正法眼藏者是也。会的这圆通法眼,便是亲自见得如来妙体,则非色非空,即色即空,天堂地狱,一概扫去。三界即是一家.十方即是全身也。
其二
视之不可见其形,及至呼之又却应。
莫道此声如谷响,若还无谷有何声?
视之不见形,空也;呼之又却应,有也。因空而有,如谷应响;空而不空,似是如来妙体矣。然如来妙体,常空常有,常有常空,何须呼而后应?因呼而应者,犹有空在。有空在,犹为空所拘。空而不通,算不得如来妙体,不如将这个空的东西,一棒子打个粉碎。空无所空,声自何有?既无有声,自亦无空,无空无声,大解大脱,活泼泼的。所谓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更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也。
其三
一物含闻见觉知,盖诸尘境显其机。
灵常一物尚非有,四者凭何作所依。
闻见觉知四者,皆昭昭灵灵,识神一物所出。因其一物常灵,所以在诸尘中,四者朋党互发,无有片刻宁静也。若能将此灵常一物除却,则四者无所凭依,而自消灭。一切迷人,识不得如来本性是真空妙有的物事。直以昭昭灵灵之识神,以为真实,或空此 物,或守此一物。殊不知此物为生生死死之根蒂,历劫轮回之种子。若不将此一物连根挖去,如何认得如来本性?所谓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者是也。
其四
不移一步到西天,端坐诸方在眼前。
项后有光犹是幻,云生足下未为仙。
如来本性,无头无尾,无背无面,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以言其有,又似无;以言其无,又却有。不落于有无之象,其光通幽达明,能照三干大千世界,乃自然之妙觉,原不是坐出的。一切参禅打坐之客,专弄识神之流,见些幻景假像,或梦游西天,或项后生光,或杳冥而眼见诸物,或恍惚而云生足下,自以为正果成佛,差之多矣。有志于道者,须要先将一切旁门外道,尽皆扫去,再在无形无色处,追究出个真实妙觉,本性方能得济。
性地颂
佛性非同异,千灯共一光。
增之宁解益,减着且无伤。
取舍俱无过,焚漂总不妨。
见闻知觉法,无一可猜量。
颂名性地,盖以真性本体,如地之不动不摇,同之异之。虽境遇事物万殊,而总以平等之心应之,如千灯之照,无非 光照之,灯不一而光则一。这个性无所增,无所减,无所取,无所舍,火焚水漂,俱皆不能妨碍,亦如地之山重也能载的,水冲也能受的,万物伤损,俱皆容的。地如是,性即如是。闻见知觉,一无所有,强而名之,惟空而已。空非寂灭之谓,乃因物付物,随方就圆,以无心应之也。
生灭颂
求生本自无生,畏灭何曾暂灭。
眼见不如耳见,口说争似鼻说。
如来本性,原是无生无灭的,强求生而畏灭者,何尝生而不灭乎?有生即有灭,无生方无灭。因其本性无生无灭,故不可眼见,只可耳见;不可口说,只可鼻说。眼见口说者,有生有灭之性,耳见鼻说者,无生无灭之性。眼见口说的,皆不是性;耳见鼻说的,方才是性。不见之见,方是真见;不说之说,胜于有说。盖这个无生无灭的性,无头无冕,无背无面;非有非无,不空不色,见个什么?说个什么?若能见能说,便不是真空本性了也。
三界惟心颂
三界惟心妙理,万物非此非彼。
无一物非我心,无一物是我己。
三界者,色界、欲界、无色界。色欲二界,有心之界。无色界,无心之界。有心无心,皆非佛性。颂名三界惟心,非有非无,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无心之心,始谓真心;真心之心,万物一体,无分彼此。无一物非我心者,不着于空也;无一物是我己者,不着于色也。不着于空,不着于色,一心而已。一心即是一性,即心即佛,即佛即心也。
见物便见心颂
见物便见心,无物心不现。
十方通塞中,真心无不遍。
若生知识解,却成颠倒见。
睹境能无心,始见菩提面。
见物便见心,无物心不现者,有识有知之人心也。十方通塞中,真心无不遍者,无识无知之真心也。人心因物有无而生灭,真心灵光常朗,有物也是这个,无物也是这个,十方通塞,无处不是这个。也不生,也不灭,非有识有知之人心可比。若以有识有知解真心者,便是人贼为子,颠倒之见,错了多矣。盖真心是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的,不离于诸境,不着于诸境。人能睹境无心,便是真心,便是菩提本面,不必别处再寻菩提本面。要之无人心,始能见真心。真心一见,立证菩提,顿超彼岸矣。
齐物颂
我不异人,人心自异。
人有亲疏,我无彼此。
水陆飞行,等观一体。
贵践尊卑,手足同己。
我尚非我,何尝有你。
彼此俱无,众泡归水。
颂名齐物,人我亲疏,水陆飞行,尊卑贵贱,一体等现而已。此颂重在我尚非我 句。世人不能齐物者,皆由有我在。若能无我,何知有你,你我两忘,万物皆空,不齐而自齐矣。
即心是佛颂
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妄物。
若知无佛复无心,始是真如法身佛。
法身佛,没模样,一颗圆光含万象。
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
非色非空非不空,不动不静不来往。
无异无同无有无,难取难舍难听望。
内外圆明到处通,一佛国在一沙中。
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个同。
知之须会无心法,不染不滞为净业。
善恶千般无所为,即是南无及迦叶。
此颂重在知之须会无心法一句。无心,非蠢然无心之谓。若是蠢然无心,如同木雕泥塑之物,何得谓心即是佛也?大抵无心之义,是不着于色,不着于空耳。真心无体无相,原无 物,有何色乎?真心光含万象,圆通无碍,有何空乎?不色不空,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即心是佛,即佛是心,非心非佛。故曰佛即心兮心即佛,又曰心佛从来皆妄动。识得即心即佛,又知非心非佛,而无心之法得,不落于寂灭之学矣。
无心颂
堪笑我心,如顽如鄙。兀兀腾腾,任物安委。
不解修行,亦不造罪。不曾利人,亦不私己。
不持戒律,不徇忌讳。不知礼乐,不行仁义。
人间所能,百无一会。饥来吃饭,渴来饮水。
困则打睡,觉则行履。热则单衣,寒则盖被。
无思无虑,何忧何喜。不悔不谋,无念无意。
凡生荣辱,逆旅而已。林木栖鸟,亦可为比。
来且不禁,去亦不止。不避不求,无赞无毁。
不厌丑恶,不羡善美。不趋静室,不远闹市。
不说人非,不夸己是。不厚尊崇,不薄贱稚。
亲爱冤雠,大小内外。哀乐得丧,钦侮险易。
心无两视,坦然一揆。不为福先,不为祸始。
感而后应,迫则复起。不畏锋刃,焉怕虎儿。
随物称呼,岂拘名字。眼不就色,声不入耳。
凡有所相,皆属妄伪。男女形声,悉非定体。
体相无心,不染不滞。自在逍遥,物莫能累。
妙觉光圆,映彻表里。包裹六极,无有遐迩。
光兮非光,如月在水。取舍既难,复何比拟。
了此妙用,迥然超彼。或问所宗,此而已矣。
颂中数十言,说来说去,总是发明无心二字。妙在一无心。而在尘能以出尘.居世能以出世,自在逍遥,物莫能累矣。夫人方寸之中,丝毫尘埃容不得,稍有尘埃在内,便有无穷人心生出。人心一生,忽此忽彼,身不由主,便自不在,自己不在,以奴为主。以主为奴,如何能逍遥?若能一切无心拄杖,不动不摇,便是自在。自既能在,自由自主,万虑俱息,万缘不生,妙觉光圆,映彻表里,包裹六极,无有遐迩。真得逍遥,无心之用妙矣哉。
心经颂
蕴谛根尘空色,都无一法堪言。
颠倒之见已尽,寂静之体攸然。
蕴者,五蕴色受行想识是也;谛者,四谛苦寂灭道是也;根者,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是也;尘者,六尘,色、声、香、味、触、法是也;空者,寂灭;色者,着相;蕴谛、根尘、空色六者,皆心所出之法,俱系颠倒之见。若能一概扫去,则心体寂静,即是观自在菩萨,即是舍利子不生不灭。若六者之中,稍有些子法末尽,即有生灭,即不得自在。若到无生灭常自在处,方是六者干干净净的也。
无罪福颂
终日行不曾行,终日坐何曾坐。
修善不成功德,作恶原无罪过。
时人若未明心,莫执此言乱作。
死后须见阎王,难免镬汤碓磨。
颂名无罪,福何谓哉?罪福皆由心生。有心作恶,即是有心造罪;有心行善,即是有心求福。善恶罪福,由心而有。若到无心地位,行坐且不知,何知善恶?何知罪福?故曰修善不成功德,作恶原无罪过。比如赤子,无识无知喜笑怒骂,皆出无心,有何功德罪过乎?夫无心者无人心也。无人心自有真心,真心量同天地,包罗万有,不思善、不思恶、不造罪、不求福,功德罪过,皆所不计。时人若未明的真心,而一任顽心摆弄,作孽百端,自谓无罪过,死后镬汤碓磨之报,乌能兔诸?
圆通颂
见了真空空不空,圆明何处不圆通。
根尘心法都无物,妙用方知与物同。
真空之性,圆通无碍,光辉无处不照,无物能瞒。不空而自空,空而又不空,只是常应常静,常静常应而已。
随他颂
万物纵横在目前,随他动静任他权。
圆明定慧终无染,似水出莲莲自干。
此颂虽是四句,其实是圆明定慧终无染一句之意。圆明者,妙有也;定慧者,真空也。真空自然在万物,而不染于万物。妙在自然遇万物,而能应乎万物。常应常静,随地而安,如出水之莲,生于污泥而不染也。
宝月颂
一轮明月当虚空,万国清光无障碍。
收之不聚拨不开,前之不进后不退。
彼非远兮此非进,表非外兮里非内。
同中有异异中同,问你傀儡会不会。
如来真空之性,妙觉圆通,光照一切,如一轮明月当空,万国九州岛,均有光辉。收之不见其光聚,拨之不见其光开;前不见其光进,后不见其光退;照彼不见远,照此不见近;照表光非外,照里光非内。收拨前后进退,彼此远近,表里内外,虽照有异,而光则同。同中有异,异中有同,一本散而为万殊,万殊归而为一本。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活活泼泼,犹如耍傀儡而已。
采珠歌
贫子衣中珠,本自圆明好。不会自寻求,却数他人宝。
数他宝,终无益,只是教君空费力。争如认得自家珍,价值黄金千万亿。
此宝珠,光最大,遍照三千大千界。从来不解少分毫,刚被浮云为障碍。
自从认得此摩尼,泡体空花谁更爱。佛珠还与我珠同,我性即归佛性海。
珠非珠,海非海,坦然心量包法界。任你嚣尘满眼前,定慧圆明常自在。
不是空,不是色,内外皎然无壅塞。六通神明妙无穷,自利利他宁解极。
见即了,万事毕,绝学无为度终日。泊兮如未兆婴儿,动止随缘无固必。
不断妄,不修真,真妄之心总属尘。从来万法皆无相,无相之中有法身。
法身即是天真佛,亦非人兮亦非物。浩然充塞天地间,只是希夷并恍惚。
垢不染,光自明,无法不从心里生。心若不生法自灭,即知罪福本无形。
无佛修,无法说,丈夫智见自然别。出言便作狮子鸣,不似野子论生灭。
此歌重在"心若不生法自灭"一句。法非佛法之法,乃心中等等思虑妄想之法。心若不生,万法皆空,性珠常朗,定慧圆明,内外皎然,泡体空花,何足恋之?嚣尘满眼,自不能碍,绝学无为,如未兆之婴儿,动止随缘,无真妄之幻相。法身常露,天真佛现,方且充塞天地,光照大千,更何有浮云之障碍乎?
禅定指迷歌
如来禅性如水,体静风波自止。
兴居湛然常清,不独坐时方是。
今人静坐取证,不道全在见性。
性与见里若明,见向性中自定。
定成慧用无穷,是名诸佛神通。
几欲究其体用,但见十方虚空。
空中了无一物,亦无希夷恍惚。
希恍既不可寻,寻之却成乖失。
只此乖失两字,不可执为凭据。
本心尚且虚空,岂有得失能豫。
但将万法遣除,遣令净尽无余。
豁然圆明自现,便与诸佛无殊。
色身为我桎梏,且凭和光混俗。
举动一切无心,争甚是非荣辱。
生身只是寄居,逆旅主号毘卢。
毘卢不来不去,乃知生灭无余。
或问毘卢何似,只为有相不是。
眼前业业尘尘,尘业非同非异。
见此尘尘业业,个个释迦迦叶。
异则万籁皆鸣,同则一风都摄。
若要认得摩尼,莫道得法方知。
有病用他药疗,病差药更何施。
心迷即假法照,心悟法更不要。
又如昏镜得磨,痕垢自然灭了。
本为诸法皆妄,故令离尽诸相。
诸相离了何如,是名至真无上。
若要庄严佛土,平等行慈救苦。
菩提本愿虽深,切莫相中有取。
此为福慧双圆,当来授记居先。
断常纤尘有染,却与诸佛无缘。
翻念凡夫迷执,尽被尘爱染习。
只为贪着情多,常生胎卵化湿。
学道须教猛烈,无情心刚似铁。
直饶儿女妻妾,又与他人何别。
常守一颗圆光,不见可欲思量。
万法一时无着,说甚地狱天堂。
然后我命在我,空中无升无堕。
出没诸佛土中,不离菩提本坐。
观音三十二应,我亦当从中证。
化现不可思议,尽出逍遥之性。
我是无心禅客,凡事不会拣择。
昔时一个黑牛,今日浑身是白。
有时自歌自笑,旁人道我神少。
争知被褐之形,内怀无价之宝。
更若见我谈空,恰似浑沦吞枣。
此法惟佛能知,凡愚岂解相表。
兼有修禅上人,只学斗口合唇。
夸我问答敏急,却原不识主人。
盖是寻枝摘叶,不解穷究本根。
得根枝叶自茂,无根枝叶难存。
更逞己握灵珠,转于人我难除。
与我灵源妙觉,远隔千里之殊。
此辈可伤可笑,空说积年学道。
心高不肯问人,枉使一生虚老。
乃是愚迷钝根,邪见业重为因。
若向此生不悟,后世争免沉沦。
此歌百余言,只是"如来禅性如水,体净风波自止,兴居湛然常清,不独坐时方是"四句之义。盖如来禅性,其体至净,其清如水,不起风波,不染尘垢,或兴或居,皆是这个,不独坐时方定。苦以坐为禅,不是真禅,乃是寂灭顽空之禅,算不得如来禅性。夫真禅之禅,定慧兼该,妙用无穷,心法两忘,离尽诸相,庄严佛土,平等行慈,和光混俗,在尘出尘,处世离世,不禅而禅,不定而定。彼一切静坐取证,与夫闭口合唇,不识主人之野狐,禅昧了惺,惺使胡涂,岂知有灵源妙觉真禅之性乎?
读雪窦禅师祖英集歌
漕溪一水分千派,照古澄今无滞碍。
近来学者不穷源,妄指蹄洼为大海。
雪窦老师达真趣,大震雷音椎法鼓。
狮王哮吼出窟来,百兽千邪皆恐惧。
或歌诗,或语句,叮咛指引迷人路。
言辞磊落意尚深,撃玉敲金响千古。
争奈迷人逐境留,却作言相寻名数。
真如宝相本无言,无下无高无有边。
非色非空非二体,十方尘刹一轮圆。
正定何曾分语默,取不得兮舍不得。
但于诸相不留心,即是如来真执则。
为除妄想将真对,妄若不生真亦晦。
能知真妄两俱非,方得真心无挂碍。
无挂碍兮能自在,一悟顿消历劫罪。
不施功力证菩提,从此永离生死海。
吾师近而言语畅,留在世间为榜样。
昨宵被我唤将来,把鼻孔穿放杖上。
问他第一义何如,却道有言皆是谤。
此歌虽是赞美祖英集,其实传说真如相。其中所云,"但于诸相不留心,即是如来真执则。"二句已该集中大意。夫不留心即无心,无心则真妄不生。真妄不生则无挂碍,无挂碍则得自在,得自在则真实相常存,永离生死之海矣。"昨宵被我唤将来,把鼻孔穿放杖上"之句,此又仙翁言外之意。学者试思唤将来,唤的何物?穿鼻孔又是何事?所谓唤将来者,即唤真如实相之性也。穿鼻孔者,即穿非色非空之心也。悟的此性,知的此心,拄杖在手,上拄天,下拄地,无背无面,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即是西来第一义,再说甚的。
戒定慧解
夫戒定慧者,乃法中之妙用也。佛祖虽尝有言,而未达者有所执。今略而言之,庶资开悟。然其心境两忘,一念不动曰戒;觉性圆明,内外茔澈曰定;随缘应物,妙用无穷曰慧。此三者相须而成,互为体用。三者未尝斯须相离也。犹如日假光而能照,光假照以能明。非光则不能照,非照则不能明。原其戒定慧者,本乎一性;光照明者,本乎一日;一尚非一,三复何三?三一俱忘,湛然清净。
仙翁此解已入戒定慧三昧,其言简,其意显。学者若能行持,可以直登彼岸。然仙翁语意虽显,犹恐学人识见不大,力量不及,未能趋行悟元。今再下一注脚,为仙翁接引方来,使其由浅入深,自卑登高,庶乎能之。
夫戒者,对景忘情,诸尘不染之谓也。定者,至诚无妄,不动不移之谓也。慧者,随事变通,不偏不倚之谓也。能戒能定能慧,三者相须,由勉强而归自然,浑然而成一性,归于不识不知清净地位矣。其实到清净时,一性且不是,何有戒定慧之三事?故曰三 俱忘,湛然清净。若来到清净之时,三者之所必用,巳到清净之时,三者亦自浑化。三一不忘,犹不是清净禅定。颂中所云:"心迷须假法照,心悟湛更不要。"本为心法皆忘,故令离尽诸相。即此三一俱忘,法然清净之意欤。
西江月(十二首)
其一
妄相不复强灭,真如何必希求。本源自性佛齐修,迷悟岂拘前后。
悟即刹那成佛,迷兮万劫沦流。若能一念契真修,灭尽恒沙罪垢。
本源自性,即是佛性。佛性,也无妄想,也无真如。只因世人有迷有悟,所以有妄想真如之名。迷自性,即生妄想;悟自性,即归真如。悟真如而刹那成佛,生妄想而万劫沦流。妄想真如,只在迷悟之间。若不悟而强灭,妄想希求真如,如何得见真如?落句曰"若能一念契真修,灭尽恒沙罪垢",可以了了。
其二
本是无生无灭,强求生灭区分。只如罪福亦无根,妙体何曾增损?
我有一轮明镜,从来只为蒙昏。今朝磨莹照乾坤,万象昭然难隐。
本来真如佛性,无生无灭,亦无可增,亦无可损。因其诸尘染着,有生有灭,犹如明镜蒙昏耳。若能一朝磨去积垢旧染,仍是圆明无亏之物。以之照乾坤,万象昭然难隐,有何生之灭之乎?
其三
我性入诸佛性,诸方佛性皆然。亭亭寒影照寒泉,一月千潭普现。
小即毫毛莫识,大时遍满三千。高低不约信方圆,说甚长短深浅。
我性佛性,万国九州岛,诸方人类之性,无有两样,处圣不增,处凡不减,如一轮明月,千潭普现。此性也可小可大,可高可低,可方可圆,可浅可深,可长可短。不落大小高低方圆长短深浅之迹。但百姓日用而不知之耳。
其四
法法法原无法,空空空亦非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劳说梦。
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还如果熟自然红,莫问如何修种。
如来说法,实无法也;如来谈空,实非空也。无法之法,是谓真法;不空之空,是谓真空。真法真空,静喧语默,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而已。有何法可说、何空可谈乎?若强说法,强谈空者,犹如梦里说梦,岂知真法真空之性,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是"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乎?有用用中无用,法本于空也;无功功里施功,空中有法也。法本空,空有法,不实不虚,不有不无,圆明不昧,久自脱化,如果生枝上,自有成熟之日。即此便是修佛性真种,再不必问如何修种也。
其五
善恶一时忘念,荣枯都不关心。晦明隐显任浮沉,随分饥餐渴饮。
神静湛然常寂,不妨坐卧歌吟。一池秋水碧仍深,风动莫惊尽恁。
词中大意,只是神静湛然常寂,不妨坐卧歌吟,二句可以了了。盖神 静,而善恶荣枯,晦明隐显浮沉,皆不入心。随缘度日,坐卧歌吟,逍遥自在,无思无虑,如一池秋水,碧而且深。虽有风吹,而无波浪,有何烦恐惊恐乎?
其六
对境不须强灭,假名权立菩提。色空明暗本来齐,真妄休分两体。
悟即便明净土,更无天竺漕溪。谁言极乐在天西,了即弥陀出世。
如来本性,原是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的。不色不空,不明不暗,不真不妄。悟之者立地成佛,何须对镜强灭尘情乎?因其人多不悟,诺佛菩萨,假名权立菩提,使人由渐归顿,以证佛果耳。菩提者华言正道,言返邪归正,渐次有悟也。
其七
人我众生寿者,宁分彼此高低。法自通照没吾伊,念念不须寻觅。
见是何尝见是,闻非未必闻非。从来诸用不相知,生死谁能碍你。
人我众生寿者,彼此高低,吾伊见闻是非,皆是假相。能于此等处,一概通照看的破了,付于不知,生也如是,死也如是,生可也,死可也,生死无碍.自然了却生死矣。
其八
住相修行布施,果报不离天人。恰如仰箭射浮云,坠落只缘力尽。
争似无为实相,还元返朴归淳。境忘情尽任天真,以证无生法忍。
无相之相,即是实相。实相不从住相,修行布施,果报中成,乃从返朴归淳;境忘情尽中生。识得实相,一动一静,俱是天真,自获无生法忍矣。《楞严经》曰:"是人即获无生法忍。"疏云真如,名无生,法无漏,真智名忍。
其九
鱼兔若还入手,自然忘却筌蹄。渡河筏子上天梯,到彼悉皆遗弃。
未悟须凭言说,悟来言语成非。虽然四句属无为,此等仍须脱离。
筌所以捕鱼,得鱼可以忘筌;蹄所以捕兔,得免可以忘蹄。筏所以渡河,过河可以弃筏;梯所以上高,已高可以弃梯。比之言语,所以辨理,理悟可以忘言。然忘筌蹄弃筏梯四句,虽是教人悟的真性,本属无为,亦不可以空空无为,即便了事。若只空空无为,如何得到真如妙觉之地。必须将此无为脱离,方能深造自得。
其十
悟了莫求寂灭,随缘且接群迷。断常知见及提携,方便指归实际。
五眼三身四智,六度万行修齐。圆光一颗好摩尼。利物兼能自济。
佛法以悟性为先,非悟了便空空无事。须要将这个空性,归于实处,方是真正佛性。故曰"悟了莫求寂灭,随缘且接群迷。接群迷正所以行方便立功行耳。五眼者,天眼、慧眼、法眼、佛眼、肉眼是也。三身者,清净法身、圆满报身、千百亿化身是也。四智者,大圆镜智、平等性智、妙观察智、成所作智是也。六度者,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是也。万行者,一切方便功德是也。五眼三身四智六度万行,内外兼修,真如本性,愈炼愈明。如一颗摩尼宝珠,光辉照耀,通幽达明,利物利己,永为有用之物,岂仅 空而已乎?
十一
我见时人说性,只夸口急酬机。及逢境界转痴迷,又与愚人何异。
说的便须行的,方名言行无亏。能将慧剑斩摩尼,此号如来正智。
此词重在"能将慧剑斩摩尼,此号如来正智"二句。如来正智,无处不通,即慧剑也。因其正智能以除妄归诚,故号慧剑;因其正智圆明不昧,无时不在,故号摩尼。斩摩尼非断绝之谓,乃采取之义,不使光辉外用耳。以体言则为摩尼,以用言则为慧剑。慧剑摩尼正智,总是一个,不是三物。这个正智,不是口说成的,须要身体力行度炼出来,方为得真。若身不能行,只图口说,机锋应便,以为见性,及至逢境遇事,即便昏迷,济得甚事?故曰"能将慧剑斩摩尼,此号如来正智"言。言行无亏者,方是正智;口急酬应者,不是正智也。
十二
欲了无生妙道,莫非自见真心。真身无相亦无音,清净法身只恁。
此道非无非有,非中亦莫求寻。二边俱遣弃中心,见了名为上品。
见了真心,即是妙道,再不必别处寻妙道。夫真心不染不着,不动不摇,无相无音,又名清净法身,是心也,是身也。非有非无,即有即无,不可于有中寻,不可于无中求,亦不可于非有非无中取。三者既非,试想是个什么物事?见得此物事者,顿超无生,名为最上一乘之妙道。真身真心,原是一个。以体言谓真身,以用言谓真心。体用如一,身心浑望,形神俱妙,与道合真,非无生之谓乎?
附:
读《周易参同契》
大丹妙用法乾坤,乾坤运兮五行分;五行顺兮常道有生有灭,五行逆兮丹体常灵常存。一自虚无质兆,两仪因一开根,四象不离二体,八卦互为子孙。万象生乎变动,吉凶悔吝兹分。百姓日用不知,圣人能究本源。顾易道妙尽乾坤之理,遂托象于斯文。否泰交,则阴阳或升或降;屯蒙作,则动静在朝在昏。坎离为男女水火,震兑乃龙虎魄魂。守中则黄裳元吉,遇亢则无位无尊。既未慎万物之终始,复姤昭二气之归奔。月亏盈,应精神之衰旺;日出没,合荣卫之寒温。本立言以明象,既得象以忘言。犹设象以指意,悟真意则象捐。达者惟简惟易,迷者愈惑愈繁。故之修真之士,读《参同契》者不在乎泥象执文。
赠白龙洞刘道人歌
玉走金飞两曜忙,始闻花发又秋霜。
徒夸篯寿千来岁,也似云中一电光。
一电光,何太速,百年都来三万日,
其间寒暑互煎熬,不觉童颜暗中失。
纵有儿孙满眼前,却成恩爱转牵缠。
及乎精竭身枯朽,谁解教君暂驻延。
暂驻延,既无计,不免将身归逝水。
但看古往圣贤人,几个解留身在世?
身在世,也有方,只为时人没度量。
竞向山中寻草木,伏铅制汞点丹阳。
点丹阳,事迥别,须向坎中求赤血。
捉来离位制阴精,配合调和有时节。
时节正,用媒人,金公姹女结亲姻,
金公偏好骑白虎,姹女常驾赤龙身,
虎来静坐秋山里,龙向潭中奋身起。
两兽相逢战一场,波浪奔腾如鼎沸。
黄婆丁老助威灵,撼动乾坤走神鬼。
须臾战罢云雨收,种个玄珠在泥底,
从此根芽渐长成,随时灌溉抱真精。
十月脱胎吞入口,不觉凡身已有灵。
此个事,世间稀,不是等闲人得知。
夙世若无仙骨分,容易如何得遇之。
得遇之,宜便炼,都缘光景急如箭。
要取鱼时须结罾,莫只临川空叹羡。
闻君知药已多年,何不收心炼汞铅。
莫教烛被风吹灭,六道轮回莫怨天。
近来世上人多诈,尽着布衣称道者。
问他金木是何般,噤口不言如害哑。
却云伏气与休粮,别有门庭道路长。
君不见,破迷歌里说,太一含真法最良,
莫怪言辞多狂劣,只教时人难鉴别,
惟君心与我心同,方敢倾怀向君说。
石桥歌
吾家本住石桥北,山镇水关森古木,
桥下涧水彻昆仑,山下饮泉香馥郁。
吾居山内实堪夸,遍地均栽不榭花。
山北穴中藏猛虎,出窟哮吼生风霞。
山南潭底藏蛟龙,腾云降雨山蒙蒙。
二兽相逢斗一场,元珠隐伏是祯祥。
景堪羡,吾暗喜,自斟自酌熏熏醉。
醉弹一曲无弦琴,琴里声声教仔细。
可煞醉后没人知,昏昏默默恰如痴。
仰观造化工夫妙,日还西出月东归。
天是地,地是天,反复阴阳合自然。
识得五行颠倒处,指日升霞归洞天。
黄金屋,白玉掾,玉女金童日侍前。
南辰北斗分明布,森罗万象现无边。
无昼夜,要绵绵,聚散抽添火候全。
若问金丹端的处,寻师指破水中铅。
木生火,金生水,水火须分前后队。
要辨浮沉识主宾,铅银砂汞方交会。
有刚柔,莫逸意,知足常足归本位。
万神齐贺太平年,恁时国富民欢喜。
此个事,好推理,同道之人知此义。
后来一辈学修真,只说存养并行气。
在眼前,甚容易,得服之人妙难比。
先且去病更延年,用火烹煎变阳体。
学道人,去思己,休问旁门小法制。
只知目下哄得人,不觉自身暗憔悴。
劝后学,须猛鸷,莫徒抛家住他地。
妙道不离自家身,岂在千山并万水。
莫因循,自贪鄙,火急寻师觅元旨。
在生若不学修行,未知来生甚胎里。
既有心,要终始,人生大事惟生死,
皇天若负道心人,令我三途为下鬼。
西游记百回详注
第一回 灵根育孕源流出 心性修持大道生
悟元子曰:人身难得,无常迅速,生生死死,轮回不息;一失人身,永久恶趣,可惧可怕。举世之人,生不知来处,死不知去处,醉生梦死,碌碌一世;入于苦海而罔觉,陷诸火坑而不知,以苦为乐,以假为真。殊不知一切尘缘世事,俱是戕性之刀斧;恩爱牵缠,无非丧命之井坑。他时阎王老子打算饭钱,当得甚事?纵有金穴银山,带不得些个;孝子贤孙,替不得分毫。只落的罪孽随身,万般虚妄。所以历代丹经,群真道书,传流后世,使人寻文解义,脱火坑,出苦海,弃妄存真,以保性命。然而书愈多,人愈惑,其辞意幽深,终难窥其底蕴。
长春真人度世心切,作《西游记》,去譬喻而就实着,略文章而来常言,特欲人人成仙,个个作佛耳。观于部首一诗,末联云:“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而知真人一片度世之婆心,不为不切矣。盖《西游》之道,金丹之道,造化之道,’无非元会之道。其中所言内阴阳、外阴阳、顺五行、逆五行、火候药物、天道人事,无不悉具。若有明眼者,悟得唐僧四众,即阴阳五行之道;袈裟、锡杖、宝杖、金箍棒、九齿钯,即元会之功;千魔百障、山川国土,即修真之厄;通关牒文、九颗宝英三藏真经,即释厄之印证;可以脱生死、出轮回、超尘世、入圣基,能修无量寿身,能成金刚不坏,非释厄而何?后之迷徒,多不得正解,旁猜私议,邪说淫辞,紊乱仙经,不特不能释厄,而且有以滋厄,大非当年作者之本意,岂不可伤可叹?
予自得龛谷、仙留之旨,捧读之下,多有受益,始知此书为天神所密,举世道人,无能达此,数百年来,知音者惟悟一子陈公一人而已。予因追仙翁释厄之心,仿陈公《真诠》之意,不揣愚鲁,每回加一注脚,共诸同人,早自释厄,是所本愿。
如首回大书特书曰:“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可谓拔天根而凿理窟,何等简当?何等显亮?人或以心意猜《西游》,不但不识灵根,而并不识心意。殊不知灵根是灵根,心意是心意。所言“心性修持”者,特用心性修持灵根以生道,非修心性即是道。此二句不特为首回之提纲,亦即为全部之要旨,读者若能将此灵根心性,辨得分明,有会于心,则要旨已得,其余九十九回,可以循文搜意,而见其肯綮矣。
试申首回之义。夫所谓灵根者,乃先天虚无之一气,即生天、生地、生人、生物之祖气;儒曰太极,释曰圆觉,道曰金丹,虽名不一,无非形容此一气也。真人下笔显道,首叙天地之数,一元十二会,混饨初分,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以明天地人三才,皆自一气而生也。三才既自一气而生,则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灵。是人之灵根,即先天虚无之一气。这个气,浑浑沦沦,虚圆不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具众理而应万事,故谓灵根。此灵根也,以气言之,为浩然正气;以德言之,为秉彝之良。此气此德,非色非空,不有不无,恍恍惚惚,杳杳冥冥,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故生于东胜神洲做来国花果山也。
“东”为生气之方,“胜”者生气之旺象,“神”者妙万物而言,即一而神,所谓神州赤县者是也。“傲来国”者,无所从来,真空之谓,即生气一神之本体。“花果山”者,花属阴,果属阳,开花结果,阴阳兼该,妙有之谓,即两而化,乃生气一神之妙用。一神者,“无名天地之始”;两化者,“有名万物之母”。“花果山在大海中”者,海为众水朝宗之处,象一气为众妙之门,无德不具,无理不备,为成圣、成佛、成仙之根本,故为“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也。
“山顶上有一块仙石”者,一气浑然,太极之象也。“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十四气”,“九宫八卦”,是真空而含妙有,其为物不二,生物不测,先天中之先天也;“感日精月华,内育仙胎”,是妙有而藏真空,阴阳交感,其中又生一气,后天中之先天也。
“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者,石为土之精,为坚固赖久之物,卵球为至圆无亏之物;猴属申,申为庚金,金亦为坚固不坏之物,俱状先天灵根,其性刚健,圆成无碍,本于一气,非一切后天滓质之物可比。“五官俱备,四肢皆全,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者,灵根真空妙有,阴阳五行四象之气,无不俱备。其光通天彻地,即有天地造化之能,已与天地合而为一矣。
“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者,盖灵根在人身中,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但“百姓日用而不知”耳。“服饵水食,金光潜息”者,先天人于后天,知识开而灵根昧,真变为假,于是邪正不分,理欲交杂,鸟兽同居矣。即孟子所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者”是也。然虽先天灵根为后天所昧,而犹未尽泯于后天,是在有志者,善为钻研出道之源流,返本还元耳。
灵极具有先天真一之气,又名先天真一之水,此水顺则生人、生物,道则为圣、为仙。“水帘洞铁板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流出去,遮闭桥门”。是逆则生仙之道,但人只知顺行,不知逆运,更明明朗朗一座铁板稳妥之桥,而人当面不识也。“却似人家住处一般,好个所在。”即《悟真》所谓“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全”也。若有人实见的此宝,即知是仙佛洞天福地,内有大造化,顿悟圆通,天造地设家当现在,如同本得,不予他求,可以安身立命,造化由我,省得受老天之气矣。
“有本事的进得来,出得去,不伤身体者,就拜他为王。”即《悟真》所云:“悟即刹那成佛,迷则万劫沦流。若能一念契真修,灭尽恒沙罪垢”;亦即佛云:“否为汝保任此事,决定成就”之义。“称千岁,称美猴王”,即《语真篇》所云:“劝君穷取生身处,返本还元是药王”也。
诗曰:“三阳开泰产群生,仙石包含日月精”者,言地天交《泰》,和气熏蒸,万物皆得以成形,形中又含始气,各具一太极,莫不有先天真一之气存焉。“借卵化猴完大道,假他名姓配丹成”者,道本无名,强名曰道;道本无言,言以显道。故借石猴名姓,配合金丹之道,使人借此悟彼,追求灵根之实迹耳。“内观不识因无相”者,灵根真空,而不识不知也。“外合明知作有形”者,灵根妙有,而顺帝之则也。“历代人人皆属此”,即前所云“人人具足,个个圆成”也。“称王称圣任纵横”者,愚人以此杀身,至人以此成道,若有知者,逆而修之,与天地争权,与日月争光,“纵横逆顺莫遮拦,我命由我不由天”矣。此“灵根育孕源流出”之妙旨,而无如迷人于此灵根,不知寻求,虽有天造地设的家当,不能承受,一旦室空囊倾,阎王老子不肯留情,可不枉生世界之中?说到此处,真足令流落他乡之子,猛整归鞭;飘荡苦海之客,早醒回头耳。
猴王闻仙佛神圣不生不灭之言,欲下山学不老长生之术,此即道心发现,灵很不昧之机。“顿叫跳出轮回网,致使齐天大成。”皆此道心一现致之也。然他道必自人道始,倘人道未尽,仙道远矣。人生字内,身虽人形,俱皆兽心;未修仙道,先修人道;下学上达,循序而进,自入佳境。猴王过大海到南赡部洲,学人穿衣,学人礼,学人话,总以见去兽地而学人道也;学成人道,仙道可望。何以南赡部洲更无一个为身命者,岂真南赡部洲无神仙哉?盖有说也。能尽人道,是作佛成仙之阶梯,而非作佛成仙之实迹。他佛者一尘不染,万缘俱空,人道中未免犹为衣食劳碌,富贵萦心,不能出乎阴阳之外,终为阴阳所规弄,此猴王不得不于西牛贺洲,别求神仙下落矣。神仙之道,金丹之道也。金丹之道,万劫一传,非大忠大孝之人不能得,非大忠大孝之人不可传。行孝君子,与神仙为邻,实有可据。樵子道“不远!不远!”犹言道不远人也。其所远者,人之为道而远人耳。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斜月”,一钩“ L ”;“三星”三点“□为“心”字去其弯钩后所剩三点”,合而为“心”字。古今多少名人,皆以人心猜之,差之多矣。独悟一子注曰:“以此心为天地之心则可,以此心为人心之心,失之远矣。”此言最为高明,盖此心不着于形象,不落于有无,空空洞洞,最虚最灵,故谓“灵台方寸”;当静极而动,贞下起元,灵光现露,如三日峨眉之月,故谓“斜月三星洞”。曰“山”者,不动不摇也;曰“洞”者,至虚至灵也。这个心,即灵根之光辉;这个光辉,系一点阳刚之正气。故曰:“洞中有一个神仙,称名须善提。”《华严经》云:“菩提心者,名为种子,能生一切诸佛法。”菩提心,即天地之心也,亦名道心。道心为成仙作佛之真种子,为修性立命之正祖宗。故曰“祖师出去的徒弟不计其数也,现今还有三四十人从他修行。”三四为七,“七日来复”之义。
“顺小路儿向南,七八里远近,即是他家了。”小路为《兑》,在西向南为《坤》,三日月出庚方之象;“七八里”者,七八一十五,月光圆满之象。“他家”者,人人也。灵根有昧,陷于后天,间或一现,旋有而旋失,不为我有,如我之物而走于他家,故为他家矣。“静悄悄杏无人迹”,阴静之极,《坤》卦之象;“摘松子顽耍”,静极而动,天心复见之时。童子道:“我师还未说出原因,就叫出来开门。”原因未出,而门早开,虚室生自,迅速之至。又道:“外面有个修行的来了,可以接待,想必就是你了。”噫!此等处不得师传,枉自猜量,修行的自外而来,则内无可知。“可以接待,想必是你”,“认得唤来归舍养”也。猴王笑道:“是我!是我!”此乃口传心受之火候,不知天下修行人,当外面修行的来,肯去接待,认得就是你乎?亦不知认得是你,原来是我乎?
“祖师端坐台上,两边有三十小仙侍立台下。”此正认得是你,原来是我之秘。这个秘,仙翁分明说出,人多不识。祖师端坐台上,即《剥》卦卦爻图略上一阳爻也;两边有三十个小仙,即《剥》之下五阴爻,五六三十也。夫天心未复是你,已复是我;未复者《剥》之上爻,已复者《复》之初爻。欲复天心,须要在《剥》中下功夫。《剥》之上爻辞曰;“硕果不食,君子得舆。”盖顺而止之,不使阴气剥阳于尽,将为返还之本,祖师端坐台上,正得舆顺止之象。
诗曰:“大觉金仙没垢姿”者,脱离群阴,真空之谓也;“西方妙相祖菩提”者,复返正气,妙有之谓也;“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者,真空妙有,不生不灭,全气全神,三三行满,体化纯阳,万万功成,德配天地矣;“空寂自然随变化”者,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也;“真如本性任为之”者,一念纯真,应灵不昧也;“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者,道成之后,为金刚不坏之体,与天齐寿,历劫常存,永为无漏真人。非深明天心之大法师,其孰能与于斯乎?明心之法,全在由《剥》而《复》之功,若不知明心之法,一举一动皆是人心用事。天心不见,便是“小人剥庐”,何能到的与天齐寿庄严之体乎?但此明心大法,人不易知,亦不易行,非可侥幸而就,必须牢把念头,立志长久,期于必得而后已。曰“十数年方到”,曰“既是逐渐来的也罢”,其提醒我后人者,何其切欤!
提纲曰:“心性修持大道生”,盖修持大道,心固不可不明,而性亦不可不见,若不见性,心无所体,不能到真空之地,此性所当急知也。此等语,莫作闲言,大有深意,一切学人,误认气质之性为真性,遂勉强制伏,终归顽空下乘之流。殊不知此乃后天之假性,而非先天之真性。故祖师道:“不是这个性。”真是脑后棒敲,叫人吃惊矣。曰:“我无父母”,曰;“却是天地生成的”,则是秉之天地生成之性为真性;受之父母血气之性,非真性可知矣。真性者,即灵根之继体,空而不空,不空而空。“取个姓氏,叫姓孙”,空而不空也;“起个法名叫悟空”,不空而空也。曰:“好!好!好!今日方知姓”;曰:“好!好!好!自个叫做孙悟空”。知得此性,悟得此空,则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有无一致,色空无碍;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弃后天顽空,而修先天真空;方是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本立道生,生生不息。虽口有性,其实无性;虽曰悟空,其实不空。故结云:“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
诗曰:
灵根育孕本先天,藏在后天是水铅。
悟得真心明本性,不空不色自方圆。
第二回 悟彻菩提真妙理 断魔归本合元神
悟元子曰:上回已提出大道之根源,心性之修持,终未言其如何修,如何持。故此回逐节发明,使学者急求师诀,大悟大彻,勇猛精进也。
“妙演三乘”一诗,已写尽真传之妙,一切旁门可晓然悟矣。试申之;“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者,仙佛门中,有上中下三乘之法,若非明师诀破,干技百叶无可捉摸,其不为野狐所迷也几希。惟妙演之,精微悉知,万法皆通,庶不入于中下二乘之途。“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者,“一”字、“三”字、“如”字,皆道法之骨髓,作用之窍妙,非善通阴阳,精明造化者不能知。盖天地消息之道,一会道也;真空妙有之机,一会禅也;配合三家而为一家,四象和合,五行攒簇,出于自然,并无强作,本如然也。但这个一会三家之秘,非师罔知,惟师说之讲之,方能得真。“开明一字皈诚理,指引无生了性元”者,言命理既知,性理不可不晓,“一”字之义,与上“一”字不可同看。上“一”字,言有为之火候;此“一”字,言无为之下手。盖皈诚则万法俱空,真实无妄;无生则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先修命,后修性,性命俱了,方是无上至真之妙道。庄子所谓“摄精神而长生,忘精神而无生”者此也。若有知音者,闻到此处,能不眉花眼笑,手舞足蹈乎?
“悟空烂桃山吃了七次饱挑”,是由《剥》而《复》,“反复其道,七日来复”之机,乃金丹下手之口诀,而非等夫三百六十旁门之邪行也。其所言“三百六十旁门,皆有正果”,是言其旁门之正果,而非天仙之正果也。正阳翁云:“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要知些子玄关窍,不在三千六百门。”若然,其第三百六十门而已哉!故祖师于术、流、动、静四大门,先批其妄,余者可类推而知,既破其旁门,可入于正道。
“祖师手持戒尺,打悟空”一段,读者至此,未免猜疑,师乃试人贤愚之法耳。殊不知祖师打悟空,悟空打盘谜,一传一受,长生不死的大法门,与天同寿的真功果,早已明明道出,而人不知也。祖师不打别处,而打头上者,是叫猛醒回头及早修持也。“打三下”者,是暗点三日月出庚方,在卦为《复》,在时为子,先天药生之候也。“倒背手走入里面”者,是运转斗柄药自外来也。“将中门关上”者,是谨封牢藏,送归上釜,允执厥中也。“撇下大众而去”者,是诸缘尽灭,百虑俱息,归于无何有之乡也。悟空打破此中盘谜,暗暗在心,可谓知其窍,而得其妙矣。此种学问,若非明师指点,岂能知之?故菩提云:“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叫口困舌头干”。此的言也。既曰悟空打破盘谜,已是得其心传矣,而悟空又求长生之道,菩提“显密圆通”一诗,又说何事?岂不令人生疑?是特有说焉。前之盘谜,是顿悟之天机;后之一诗,乃采取之功用。天机只可暗点,功用不妨明示。祖师云:“你既识破盘中之谜,当传你长生之妙道。”识破盘中之谜,不知长生妙道,与不识者等,何能成天下稀有之事哉?
诗曰:“显密圆通真妙诀,借修性命无他说。”显、密、圆、通四字,乃金丹作用之着紧合尖处。“显”者,验之于外,用刚道也;“密”者,存之于内,用柔道也;“圆”者,不偏不倚,执中也;“通”者,变通不拘,行权也。以此四法,借修大丹,刚柔不拘,执中用权,深造自得,可以为圣,可以为仙,可以为佛,乃至真至妙之诀也。“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者,精气神为修丹上药三品,稍有漏泄,灵丹不结,故必谨固牢藏,会三归一,不敢少有懈怠耳。“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者,言若欲保此精气神之三物,须先屏除邪欲,炼已持心,邪欲去而燥火不生,则三品大药凝结,身心大定,而得以清凉矣。“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者,心无所染,空空洞洞,虚室生白,神明自来,如一轮明月当空,光无不通矣。“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者,月藏兔,阴中有阳之象;日藏乌,阳中有阴之象。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合一,龟蛇自然盘结,而水火相济矣。“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者,阴阳凝结,性命到手,如火中种出金莲矣。“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者,金丹之道,全在攒簇五行,逆施造化,于杀机中求生气,在死关口运活法。木本上浮,金本下沉,水本下流,火本上焰,土本重浊,此顺行之道,五行各一其性,法界火坑,则生人物也。今也木上浮而使之下沉,金下沉而使之上浮,水下流而使之反上,火上焰而使之就下,上本滞而使之平和,此颠倒之法,五行合为一性,大地七宝,则作佛成仙矣。若个人能打破盘中之谜,了得诗中之意,会得根源,已注神体,金木可并,水火可济,长生不老,神仙可冀。然会得修命,会不得修性,有始无终,亦不能入于圣人之域。故祖师道:“此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以后,鬼神难容,须要明心见性。”可知抱一无为,乃丹成以后之事。当丹未成先行有为之功,窃夺造化,以固其命宝;及丹已成,急行无为之道,明心见性,以脱其法身。倘丹成以后,不明心见性,则一身之阴气不化,犹为法身之患,不但天降雷灾,有意外之祸;即本身阴火邪风,积久成蛊,亦足丧生,此明心见性之功为贵也。
祖师道:“有一般天罡数,该三十六般变化;有一般地煞数,该七十二般变化,你学那一般?”悟空道:“愿多里捞摸,学一个地煞变化罢。”噫!道成之后,千变万化,又何限乎三十六变、七十二变哉?盖金丹之道,有有为无为二法,一般天罡数变化者,上德者无为之事;一般地煞数变化者,下德者有为之事。盖上德者,先天未伤,后天未发,行无为之道,温养先天,运内炉天然真火,剥尽一身后天阴质,阴尽阳纯,永久不坏。此抱一守中,虚无中自然变化,故有天罡数变化,变化者少。其曰该三十六般变化者,《坤》阴六六之数,仅变化其阴也。下德者,先天已伤,后天已发,必须行有为之功,窃阴阳,夺造化,进阳火,运阴符,后天中返先天,先天中化后天,增之损之,自有为而入无为。此脚踏实地,其用不休之变化,故有地煞数变化,变化者多。其曰该七十二变化者,按七十二候,阴阳进退之节,阴阳俱变化也。地煞变化,乃金丹全始全终之事,既统天罡变化;天罡变化,惟上德者能之,其次中下之人难行,非金丹之全功,故祖师不传天罡变化,而传地煞变化也。既知变化,循序而进,即可到功果完满,霞举飞升之地,更何有三灾乎?
然知变化,不知阴阳颠倒之法,功果终难完满。祖师道:“这个算不得腾云,只算的爬云而已。”云至于爬,难以为力矣。祖师又传个口诀道:“这朵云,捻着决,念动真言,攥紧了拳,将身一抖,跳将起来,一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路。”噫!金丹之道,一得永得,至简至易,约而不繁。如得真诀,一念纯真,身体力行,颠倒之间,立跻圣位,即可超十万八千之路,而绝不费力。岂等夫一切旁门小乘,强扭强捏,望梅止渴之事乎?
夫金丹之道,穷理尽性至命之学也,尽性至命,全在穷理上定是非。一理穷不彻,即一事行不到,穷彻一分理,即能行一分事;穷彻十分理,即能行十分事。试观悟空始而打破盘谜,暗中心悟;既而得受长生之道,又既而学成变化,又既而学成筋斗云。由浅及深,自卑登高,无非穷究实理,原始要终,欲其知之无不荆学道学到会得筋斗云,方是悟彻菩提真妙理,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矣。
古今读《西游》评《西游》者,以首回至此,便以为悟空已修成大道,而了性了命,何其误甚!是特仙翁示人先须该拜明师,究性命之理,求作用之真,不使一毫有疑惑耳。试举一二以为证。
前回悟空访拜明师,学道也;“妙演三乘”一诗,演道也;“显密圆通”一诗,传法也。又说破根源、会的根源、传变化、传筋斗等语,岂不要真传实受,总以为明理而发乎?理既明,则知之真而行之果,脚踏实地,下手速修,犹恐太迟,以下方说修持之功。菩提道:“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若只以悟为毕事,而在人前说是道非,卖弄精神,打混过日,错过光阴,其祸不旋踵而至,岂第人害其性命,必将天摘其魂魄。所以菩提又道:“你从那里来,还到那里去。你快回去,全你性命。”读至此处不禁通身汗下,不特当时悟空顿然醒悟,而天下黄冠羽士,当亦可以顿然醒悟矣。
悟空一顿悟之下,“径回东海,那消一个时辰,早看见花果山”。花果山为悟空生身之地,从生身之地而来,还从生身之地而去。悟到此处,则返本还元,一时辰内管丹成。若未悟到此处,犹算不得悟彻。美猴王自知快乐道:“去时凡骨凡胎重,得道身轻体亦轻。举世无人肯立志,立志修玄玄自明。”盖天地造化之道,顺则生人生物,故云“去时凡骨凡胎重”;逆则成仙成佛,故云“得道身轻体亦轻”。学者读“修玄玄自明”字句,始知吾前言穷理之说为不虚也。
群猴道:“你怎么一去许久,近来被一个妖精强要占我们洞府,若再不回来,我们连山洞尽属他人矣。”吁!仙翁说到此处,可谓恺切之至,举世之人尽是走了主人公,被妖魔占了洞府,而属他人矣,可不畏哉?妖精自称混世魔王,住居直北坎源山水脏府。此明示后天《坎》宫肾脏也,一切不得真传之流,闻还元返本之说,疑其肾脏有真阳,或守护阴精,或还精补脑,或心肾相交。如此等类,不可枚举,是皆自欺欺人,以盲引盲,惑乱人心,隔绝圣道,故谓混世魔王。殊不知肾中阴精,乃后天至阴之浊水,非先天至阳之清水。若在肾中用功夫,则心为肾移,真为假陷,不但无补于肾,而且有昧于心,真假不分,是非罔辨,如混世魔王,强要占水帘洞,捉去许多猴者相同。悟空自称正南方花果山水帘洞洞主,可知真水在南,不在北,而不得以假混真也。
正南方为《离》明之地,在人为心君所住之处,心本空空洞洞,虚灵不昧,具有精一之真水,故为水帘洞洞主。“没器械”,《离》中虚也;“光着头”,《离》德明也;“穿一领红衣”。《离》象火也;“勒一条黄绦”,《离》纳已,中有土也;“足下踏一对乌靴”,下有水也。真心虚灵不昧,具众理而应万事,即藏水、火、土三家之象。“不僧不俗,不像道士”,混三为一,惟见于空,故赤手空拳也。写魔王自头至足,俱是黑色,《坎》肾纯阴无阳之象。惟“手执一口刀,锋刃多明亮”者,欲念一动,势不可遏,能以伤人之象。“悟空要见个上下”者,以明而破暗,以空而制有也。“两手勾着天边月”者,月之上弦为上勾,阴中之阳,象《坎》;下弦为下勾,阳中之阴,象《离》。两弦合其精,《干》、《坤》体乃成,此法身上事,非一切在水脏中作生涯者所能测其端倪。
“悟空使身外身法,拔一把毫毛,变作三二百个小猴,把魔王围绕,打作一个攒盘”等语,三二为五,一变为五,五攒于一,应物随心,变化不测,故能夺魔之刀,破魔之顶,借假复真,以真制假。“一刀两段,直下欲念剿灭绝根,放起火来,把那水脏洞烧得枯干,尽归了一体。”是明示只有先天真心实用之一体,并无后天心肾相交之二体,即《参同》所谓“何况近存身,切在于心胸。阴阳配日月,水火为效征。”阴阳水火皆在心胸之间,水脏纯明无阳可知矣。既是纯阴无阳,夺的大刀,又是何物,岂不令人生疑乎?殊不知后天肾脏亦属于《坎》,其中一阳,即欲念之利刃也,夺欲念之利刃,易而为正念之利刃,以真灭假,绝不费力。“变化毫毛,抖收上身,擒去小猴,认的家乡”,散者仍聚,去者复还,元神不昧,依然当年原本故物,此提纲所谓“断魔归本合无神”也。
学者得师口诀,欲成大道,先宜降除欲魔,倘姑息不断,任魔自混,纵有与天同寿的真功果,不死长生的大法门,前路阻滞,何益于事?故猴王殄灭混世魔以后,归洞谓众曰:“又喜我这一门皆有姓氏,我今姓孙,法名悟空”。众猴道:“大王是老孙,我们都是二孙、三孙、细孙、小孙,一家孙,一国孙,一窝孙,都来奉承老孙。”言断魔归本,本立道生,生生不绝,一本万殊,万殊一本,一以贯之。后文之入地登天,实基于此。故结云:“贯通一姓身归本,只待荣迁仙箓名。”
诗曰:
性命天机深又深,功程药火细追寻。
求师诀破生身妙,取坎填离到宝林。
第三回 四海千山皆拱伏 九幽十类尽除名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得师真传,知之真而行之果,足以破妄归真,而元神不昧矣。然虽无神不昧,不能攒簇五行,和合四象,终非金丹大道,犹是一己之阴,更何能脱生死,出轮回哉?故仙翁急于此回发明还丹之妙旨,细演作用之神通,使人不落中下二乘之途耳。
“美猴王自夺混世魔王一口大刀,教小猴破竹为标,削木为刀,又在傲来国摄取兵器,又得七十二洞妖王献贡,把一座花果山造的是铁桶金城。”此防前顾后,集义而生,根本坚固,可谓长久之计矣。然既根本坚固,须要在此根本上再下一番工夫,作出惊天动地大事大业来,方谓得真。但大事大业,必得真把柄,真慧器,方能随心如意,一直行去,无阻无挡。故猴王道:“我这口刀着实狼犺,不速我意,奈何?”夫刀者杀机也,有杀无生,金丹不成,如何遂意?若欲遂意,非有生有杀,生杀如一之法宝不能。四猴说出“本洞铁板桥下,水通东海龙宫,寻着龙王问他要件兵器,却不称心?”
“东”者,生气之乡;“海”者,聚水之处,生物之本;“龙”者,兴云致雨,生物之德。由杀求生,以生济杀,生杀兼全,方是法宝。此金丹一定不易之道,如铁板之印证然。且东龙者,我家也,求慧器当问我家,何云“问他’?特以慧器原是我家之物,因为后天所陷,不属于我。如金在水中,为水中之金,未归则为他家,已归则为我家,问他要而为我有。他家我家,俱是一家,只在未归已归分别之。故本洞桥下水通龙宫,虽问他要,却在本洞,不于外求也。
龙宫者,《干》卦卦爻图略也,龙王取出一把大刀,乃《干》之初九也,九为阳象,初为大,故为《干》之初九。又抬出一杯九股叉,乃《干》之九四也,义与四同,故为《干》之九四,合数四九三十六,故为三千六百斤重。又抬出画杆方天戟,统三爻,九三、九四、上九也,三乃木数,木能生火,青红相交为画杆,四形方,天在上,总三爻取象为画杆方天戟;统三爻,三九、四九、一九,为八九七千二百斤重。诸兵器皆不用者,初九下也,九二时会也,九三行事也,九四自试也,上九穷之灾也,诸爻不失之太过,即失之不及,俱未可如意,故不用。及说出“海藏中,一块天河定底神珍铁,是大禹治水之时,定江海浅深一个走子,是一块神铁,能中何用?”此《干》之九五,刚健中正,纯粹精也。
“一块天河走底神珍铁”者,水中之金也;“定江海浅深一个定子,是一块神铁”者,惟精惟一,一而神也。“能中何用”,允执厥中,两而化也。精一执中,一神两化,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位天地,育万物,所以有金光万道,非大勇大力天纵之圣人,扛不动,抬不动。猴王两手挝过,粗细长短,随心所欲,正所谓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故号如意金箍棒。“其本来斗来粗细”者,方圆如一也;“二丈长短”者,阴阳混合也;“中间一段乌铁,两头两个金箍”者,执两用中也;“重一万三千五百斤”者,《干》元用九,乃九千斤,又五九四千五百斤,合之为一万三千五百斤;“悟空将宝贝执在手中,坐在水晶宫殿上”者,即九五飞龙在天,位乎天德也。
“索求一件衣甲”者,内外如一也;“一客不烦二主者”,两而合一也;“走三家不如坐一家”者,三家归一也;“千万告求一件”者,万殊归一也;“随高就低的送一副便了”者,用权行一也。“问东海敖广讨神器”者,攒簇木也;“北海敖顺送一双藕丝履”者,攒簇水也;“西海敖闰送一副锁子黄金甲”者,攒族金也;“南海敖钦送一顶风翅紫金冠”者,攒簇火也。共东西南北之金木水火,而合成一中。“全身披挂,金灿灿走上铁板桥来”,四象和合,五行攒簇,而金丹成矣。
“猴王使一个法天象地的神通,那棒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霎时收了法象,将宝贝变作个绣花针藏在耳内。”噫!金丹成就,灵通感应,变化不拘,显诸仁而裁请用,发于万而定于一,能大能小,能收能放,纵横天地莫有遮栏,从容中道圣人矣。最神妙处,是“将宝贝还变作个绣花针藏在耳内”,这些子机秘,非师罔知,乃其师附耳低言之妙旨,故用时在耳朵里取,收时在耳朵里藏。但大匠诲人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须由勉抵安,若不到五行攒簇处,未可遽然如意。试观悟空,始而夺混世魔之刀,既而摄傲来国之兵器,又既而得七十二洞之献贡,又既而得四海龙王之宝,无非由勉抵安之功,果抵于安,从心所欲不踰矩,自然金丹成就而如意。《语真》所谓“四象会时玄体就,五行全处紫金明。脱胎入口身通圣,无限龙神尽失惊。”提纲“四海千山皆拱服”者,即此也。修行者到的金丹成就,可以放下心,日日快乐睡的着矣。
“猴王睡里,见两个勾死人,拿一张批文,上有孙悟空三字,近身不容分说,套上绳,就把猴王魂灵儿索了去。”自来解《西游》,直解悟空是心,何不解勾死人是心乎?直解心者而不解,不宜解心者而乃解,心且不知,何况于道?真是痴人说梦耳。勾死人为心,吾于何知之?吾于悟空放下心知之。未放下心,勾死人不来,非不来也,来之而不识也;放下心而勾死人即来,非真来也,未来而早知也。其勾也,是悟空勾其勾死人,非勾死人勾悟空。悟空者,道心也,道心非心;勾死人者,人心也,人心为心。道心乃天堂,人心为地狱,可知人心即勾死人也。道心者,一心也;人心者,二心也。道心至善而无恶,人心有善而有恶;有善有恶,是非相杂,邪正相混,于谋百智,日夜不休,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常行死路。一切世人,以苦为乐,以假作真,不知死活,皆被两个勾死人索去,故逃不得阎罗之手。惟悟空醒悟此理,“恼起性来,把两个勾死人打为肉酱,自解其索。”是悟空因放下心而勾死人即死,因勾死人死而索自解也。
打入幽冥,叫十王取生死薄子察看,直到一千三百五十号,上方注名字,乃天产石猴,正《干九五》之数,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该寿三百四十二岁,善终。”三为木数,百者一百,一为水,四为金,十为土,二为火,五行攒簇,有《干九五》大人刚健中正之象。夫九五大人“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位乎天德,合乎吉凶,大人至善之德也。善之至,即是寿之终。善恶之善,不离乎阴阳;至善之善,直本乎太极。九五龙德中正,太极之象,道归太极,无生无死矣。
“取笔过来,把猴属之类,但有名者,一概勾销,摔下簿子道:“了帐!了帐!今番不伏你管了。”一路棒打出幽冥地界。”说到此地,未免诸天及人皆当惊疑,殊不知犹是说破令人失笑也。何言之?悟空之销生死簿,并不在见十五时销之,已于打死两个勾死人时销之矣;犹不在打死两个勾死人时销之,已于睡着时销之矣;犹不在睡着时销之,已于放下心时销之矣。总之一放下心,早已了帐,不伏阎王管了。安得世间有个决烈男子,勇猛丈夫,将两个勾死人一棒打杀,为天下稀有之事欤?试观龙王表奏:强坐水宅索兵器;冥主表奏:大闹森罗消死籍。正以表其慧器入手,死籍即销,此提纲“九幽十类尽除名”之旨。
“千里眼顺风耳,奏说天产石猴,不知何方修炼成真,降龙伏虎,强销死籍。”非不知也,此仙翁讥诮世之迷徒,不知有降龙伏虎,销死籍之道耳。金星奏道:“三界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此猴乃天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今既修成仙道,有降龙伏虎之能,与人何异?”
噫!人人俱是天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人人可以降龙伏虎,人人可以强销死籍,奈人不自力,自暴自弃,甘为地狱之鬼,真乃兽之不如乎!观悟空销去幽冥之死籍,即有天上之招安,由微而显,自卑登高,出此入彼,感应神速,金丹之效,有如此耳。
诗曰:
分明一味水中金,收得他来放下心。
攒族五行全体就,长生不死鬼神钦。
第四回 官封弼马心何足 名注齐天意未宁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攒簇五行,和合四象,还丹成就,根本已固,即可脱死籍而注长生。然道未至于纯阳,终为造化所规弄,而不能与天地同长久。故此回示人以火候之次第,运用之窍妙,使循序而进,归于纯阳无阴之处也。
夫金丹之道,有还丹、大丹二事。还丹者,只还得人生之初,良知良能本来物事耳。本来物事既还,如自下界而上天宫,登仙有分。急须将此物事温之养之,不使一毫渗漏,别立乾坤,再造鼎炉以炼大丹,至于打破虚空方为了当。故悟空到天空,玉帝旨除御马监正堂弼马温之职也。《干》至阳为龙、为马,御马即所以养阳也。“昼夜不睡,滋养马匹”,即《易》之“君子终日干干,夕惕若”也。“马见了他泯耳攒蹄”,以法制之也;“到养得肉肥膘满”,以恩结之也;“不觉半月有余”者,半月为十五日,有余者,阳之极也。还丹温养已足,别有火候,别有功用,而御马监可以离的矣,故悟空问其官衔品从,而知其为未入流,即“大怒道:“不做他!不做他!我去也!”呼啦的一声,把公案推倒。”何其脱然超群哉!独可异者,弼马温代天养马,是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而何以云不做他,推倒此席,岂不令人难解乎?
夫金丹大道,乃先天而天弗违之道;得其真者,包罗天地,与大虚同体,天且在包罗之中,而何能受执于天,终以御马监之位限之乎?弼马温代天养马,后天而奉天时之道;奉天时,凡以为真阳未足,而温之养之耳。若真阳已足,还丹坚固,大本已立,正当别立乾坤,再造鼎炉,大作大为之时,非可以奉天毕其事。否则,以此为长久计,是直以大道起脚之地,而为神仙歇脚之乡,何异以弼马之职为大极乎?岂知人世之所谓大极者,而天宫则犹谓未入流,终非大道全始而全终。释典云:“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更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其曰:“不做他!不做他!把公案推倒”,是欲以百尺竿头进步,大化而入于神圣之域也。
“你看他一路棒打出御马监,直至南天门,众天丁知他受了仙箓,不敢阻挡,让他打出天门去了。”此非悟空去之,乃道使去之。提纲曰:“官封弼马心何足”,诚不足也。试观悟空回洞对众言道:“那玉帝不会用人,封我作弼马温,原来是与他养马,不入流品之类,因此推倒此席,走下来了。”盖还丹之终,即大丹之始,大丹之功不到纯阳无阴,寿与天齐之地,不得休歇,虽欲不推倒此席,而不可得。此两个独角鬼王来献赭黄袍,叫做齐天大圣之所由来也。
“两个”者,偶也;“独角鬼王”者,阴在上也;“赭黄袍”者,黄带赤色,黄之太过,高亢之义。此《夬》卦卦爻图略之象。悟空为五阳,两鬼王为一偶,非《夬》乎?《夬》尽则为纯阳,非齐天大圣乎?“托塔天王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夬》之上卦也。“哪咤三太子为三坛会海大神”,《夬》之下卦也;“巨灵神为先锋”,《夬》之一阴也。仍榷夬》象,“猴王一棒将巨灵神斧柄打作两截”,“刚决柔也”;猴王笑道:“脓包!脓包!我已饶了你,你快去报信”,是“健而悦,决而和”也;“哪咤变作三头六臂,恶狠狠手持六般兵器,丫丫叉叉扑面来打”,即《夬》之九三:“壮予□左“九”右“页””,决而不和之象;“大圣也变作三头六臂,金箍棒变作三条,六只手拿着三条捧架妆,即《夬》之九三:“君子夬夬”,决而又决之象;“悟空赶至哪咤脑后,着左臂上一棒打来,哪咤着了一下,负痛逃去”,即《夬》之初九:“壮于前趾,往不胜为咎”之象;“天王道:不要与他争持,且去上界回奏,再多遣天兵围捉这厮”,即《夬》之九二:“惕号,莫夜有戎,勿恤”之象。从容以缓,图得中道也。
“猴王得胜归山,叫六弟兄亦以大圣称之,七大圣自作自为,自尊自大”等语,总以明修持大丹,以阳决阴,趁时而动,先天而天弗违,自主而不由天主也。但金丹之道,须要刚柔相当,若独刚无柔,阳极必阴,难免得而复失之患。故金星奏道:“那妖猴只知出言,不知大校”大为阳,小为阴。知大知小,有刚有柔谓之圣;只大不小,刚而不柔谓之妖。圣妖之分,即在知大小不知大小之间耳。又曰:“就叫他做个齐天大圣,只是加他个空衔,有官无禄便了。”即《干》之上九,《象》辞日:“贵而无位,高而无民”也。阳刚过盛,燥气未化,自满自足,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何得有民乎?金星领旨到花果山见大圣,说出“凡授官职皆由卑而尊,为何嫌小?”可知能卑者方能尊,能小者方能大,不得尊而不卑,大而不小也。玉帝道:“孙悟空过来,今宣你作个齐天大圣,官品极矣,自此切不可妄为。”是示其阳进于至极,须要知进退存亡,而不得妄动致悔也。
“在蟠桃园右首,起一座府,府里设个二司:一名安静司,一名宁神司。”阳极须当以阴接之,安静宁神以阴而养阳也,此提纲“名注齐天意未宁”之旨。因其亢阳太燥,如意之未宁,而故使安心定志以宁之。“猴王信受奉行,与五斗星君,同众尽饮。”是五行混合,燥气悉化,“健而悦,决而和”矣。“他才遂心满意,喜地欢天,在于天宫快乐,无挂无碍。”阴气尽而阳气纯,功成人间,名注天上,大丈夫之能事毕矣,故曰:“仙名水注长生箓,不堕轮回万古传”也。
此回由还丹而修大丹,演出决阴归《干》之妙用,其中有口决存焉,读者须要深玩其味。
诗曰:
归根复命是还丹,养到纯阳再换坛。
不晓个中消息意,圣基虽入道难完。
第五回 乱蟠桃大圣偷丹 反天宫诸神捉怪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由还丹而修大丹,体归纯《干》,即可寿与天齐,名登紫府矣。然金丹有阳火阴符之妙用,当进阳而即进阳,当运阴而即运阴,阴符阳火,不失其时,方能金丹成熟。若知进阳而不知运阴,纵金丹在望,未许我认。故此回紧接上回,细演阴符妙用耳。
“大圣在齐天府,日食三餐,夜眠一榻,无事牵萦,自由自在。”是心处事外,静以待时耳。《文言传》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许旌阳启奏:‘齐天大圣日日无事闲游,恐后来闹中生事。’”是明示其阳极必阴,若不防闲,得而复失之患,势所必有。“不若与他一件事管了,庶免别生事端”者,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也。“玉帝宣猴王与一件执事,权管蟠桃园,使早晚在意”者,是一日内十二时,意所到皆可为,朝《屯》暮《蒙》,须臾不离也。但“权管”二字大有妙义,学者不可不玩。大圣乃先天至精,为阳之主,其管齐天府久管也,管蟠桃园权管也。久管者,进阳以决阴,阳火之事;权管者,借阴以全阳,阴符之事。大圣知其时之不可失,故欢喜谢恩,朝上唱喏而退也。
“蟠桃三千六百树”,《坤》卦全体,六六之数;“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即《坤》中所生一阳《复》、二阳《临》,二六一十二,阴变为阳之果,阳气方生,故花微果小也;“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即《坤》中所产三阳《泰》、四阳《大壮》,二六一十二,阴变为阳之果,阳气壮盛,故居在甘实也;“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细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齐寿,日月同庚”,即《坤》中所产五阳《夬》、六阳《干》,二六一十二,阴变为阳之果,阳气纯全,故紫纹细核也。由《坤》而复《干》,自六而归九,阴变成阳,故后国之桃九千年一熟。“桃”者,实也,其中有仁,属纯阳;阳气纯全,即是桃熟;桃熟,即是金丹成熟;金丹成熟,采而服之,势不容已。
“大圣闻言欢喜,当自查明回府”者,喜其时候已到,而查明火候也。“三五日一赏玩”者,三五合一,先天阳气圆满也。“见枝头桃熟,要尝新”者,伏阳于阴之未发也。“忽设一计,使仙吏出外,脱了冠服,摘桃自在受用”者,是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在不睹不闻处下手也。“将熟桃吃了一饱”者,食其时,百骸理也。“三二日,又去设法偷桃,尽他享用”者,三二为一候,一时六候,只于一候之顷,夺天地之造化为我有,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也。
“王母娘姆大开宝阁,做蟠桃胜会”者,阳已极而阴即遇会也。“着七衣仙女摘桃”者,《姤》卦卦爻图略之象,即七日一阴来姤也。“叫寻他出来”者,《姤》之“女壮”也。“大圣变二寸长的人儿,在大树梢头浓叶之下睡着”者,”二寸为明,上一阴下五阳,《夬》之象。“前摘三篮,中摘三盘”,二三为六,《姤》之一阴之象。“后树花果稀疏,只有几个毛蒂青皮的、原来熟的都是猴王吃了”者,真者已藏,不妨示假也.“将技一放,惊醒猴王,大圣即现本相,耳朵内犁出金箍棒,咄的一声道:‘你是那方怪物,敢大胆偷摘我桃’”者,此由《夬》而《干》,由《干》而《姤》之象。《夬》者,以阳决阴也。《姤》者,以阴遇阳也。阳决阴,则阴以阳为偷,谓怪;阴遇阳,则阳以阴为偷,谓怪。总一盗机,只在顺逆之闻耳。顺之则由《干》而变《姤》,逆之则借《姤》以全《干》。故《夬》反为《姤》,《姤》反为《夬》,而《干》居《夬》、《姤》之间也。七衣仙女说出王母娘娘做蟠桃胜会;又说出请客上会自有成规”。以见阳极必阴,一定成规,而不能更移也。但不能使阳而不阴者,天地之气机;而能借阴保阳者,圣人之功用。
“大圣使定身法,把众仙女定在桃树之下”,即《姤初六》:“系于金柅,贞吉”也。阴来遇阳,能以伤阳,如金柅之能止车,然初阴微弱,防之于早,逆而制之,凶可化吉,亦即《彖传》“勿用取女,不可与长也。”“大圣赚哄赤脚大仙通明殿演礼,变赤脚大仙至瑶池,却未有仙来,吃八珍,饮琼浆”一段,即《姤》之九二:“包有鱼,无咎,不利宾”也。九二以刚乘柔,柔下刚上,故谓赤脚大仙。以阳防阴,如鱼在包中,先发制人,不但阳气不能为害,而且能盗彼杀中之生气以为我有,故利于我,不利于宾。“自揣道:‘不好!不好!再过会请的客来,却不怪我?”一时拿住,怎生是好。’”即九四“包无鱼,起凶”也。夫阳来交阴为好,阴来姤阳为不好,不能防阴于早,客气乘间而来,必伤正气,如包中失鱼,鱼无拘束,放荡横行,起凶之道也。“不如回府中睡去”者,即《姤九三》“其行次且,厉无大咎”也。阴气未发,虽不能去阴,而阴亦不能伤,“回府去睡”,正厉而无大咎之义。
“信步乱撞,一会把路走差,不是齐天府,却是兜率宫,顿然醒悟。道:‘兜率宫是三十三天之上,乃离恨天太上老君之处,如何错到此间?’”齐天府,《干》之上九也。兜率宫,《姤》之九五也。悟空醒悟有差,差者自差,悟者自悟,差正可以见悟、悟正可以止差。差者顺也,悟者逆也,以逆行顺,何差之有?“直至丹房,见五个胡芦里边都是炼就金丹,倾出来就吃了。”即九五:“含章,有陨自天”也。含藏章美,内刚外柔,阴气不得用事,自消自化,天心常照,金丹成熟,可以由渐而顿,虚心而能实腹矣。“一时间丹满酒醒”,正由渐而顿,虚心实腹之效。盖灵丹人腹,阴气悉化,如醉初醒,即归大觉,一时之功,神哉!妙哉!“又自揣道:‘不好!不好!这场祸事比天还大,若惊动玉帝,性命难保,不如下界为王去也。’”即上九:“姤其角,上穷吝也。”遇《姤》不能藏刚而持刚,金丹得而复失,大祸临身,性命难保,吝所必有。“不如下界为王”,是不姤于角,保丹之善法也。
以上数百言,皆演借阴保阳,窃夺造化之妙用。偷桃、偷酒、偷丹,俱在人所不知,而已独知处用手段,纯是盗机,虽天地神明不可得而测度,正提纲“乱蟠桃大圣偷丹”之旨。蟠桃会由《干》而《姤》,顺也;乱蟠桃借《姤》还《干》,逆也。不乱不能偷,惟乱而偷之,所以遂心应手,无不如意也。
“不行旧路,从西天门使隐身法逃去,回至花果山。”此金丹口诀中之口诀,天机秘密,后人谁能识的?惟悟一子注曰:“上天而下地,回天山《遁》卦爻图略,可谓仙翁知音矣。但遁则遁矣,何以不行旧路,从西天门隐身法逃去乎?此中妙意,须当追究出来。“旧路”者,《姤》也;“西天门”者,《夬》也;使隐身法逃去”者,《遁》也,又自天而回山亦为《遁》象。由《姤》而《遁》,阴气浸长,阳气受伤,后天顺行之道。自《夬》而《遁》阳气不亢,阴气难进,先天逆运之道。不行旧路,从西天门逃去,所以顺中用逆耳。使隐身法,即是窃夺阴阳之盗机,惟其有此盗机,故大圣回山之后,“又翻一筋斗,使隐身法径至瑶池.人还未醒,拣大瓮,从左右胁下挟了两个,两手提了两个,回至洞中,就做仙酒会,与众快乐。”上天下地,从心所欲不踰矩,真取诸左右逢其原矣。
“王母备陈偷吃蟠桃,仙官来奏偷吃仙酒,老君道出偷吃仙丹,玉帝见奏惊惧;齐天府仙吏奏道,孙大圣不知去向,五帝又添疑思;赤脚仙又奏遇齐天大圣,言有旨着众仙先演礼后赴会等语,玉带越发大惊。”即佛祖所云:“若说是事,诸天及人皆当惊疑”者是也。惊疑者何?惊疑不顺天而逆天也。顺天者,后天而奉天时之道。逆天者,先天而天弗违之道。因其先天之道,逆而不顺,故提纲谓之“反天宫”;因其反天宫,与天争权,则天神不悦,必以逆为怪,故提纲谓之“诸神捉怪”。然先天之道,所以能反天逆天,而不顺天者,总在一《遁》之妙,《遁》卦健于外而止于内,以止运健,健本于止,虽行健而健无形迹可窥矣。
“玉帝差普天神将,共十万天兵下界,把花果山围困,捉获大圣。大圣公然不理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即《遁》之初六:“遁尾厉,勿用有攸往”也。《遁》之在初,恐有遁而不回之厉,若能莫管门前是与非,不往何灾也?及“九个凶神,恶言泼语,门前骂战,大圣笑道:‘莫采他,诗酒且图今日乐,功名休问见时成。’”即六二。“执之用黄牛之革,莫之胜说。”以中正自守,境遇不得而迁,患难不得而移。如牛革之固。“功名体问几时成”,正所以固志也。“九个凶神把门打破。大圣大怒,命独角鬼王帅今七十二洞妖王出阵,被九曜恶星一齐掩杀,抵住在铁板桥头,莫能得出。”即九三:“系遁,有疾厉”也。圣妖相混,为阴所牵,不能遁而以刚自用,如有疾惫,放在铁板桥头,莫能得出也。“九曜星数骂偷桃、偷酒、乱会、窃丹,此处享乐。大圣笑道:‘这几桩事儿,实有!实有!你如今待要怎么?’”即九四:“好遁”也。惟其能遁,所以能偷,偷之遁之,境遇在彼,造命在我,天关在手,地轴由心,造化何得而拘哉?
“自辰时杀到日落西山,独角鬼王与七十二洞妖怪,都被众无神捉去,只走了四健将,与那群猴深藏在水帘洞底。”即九四:“君子吉,小人否”也。盖以刚而亢躁者,不好于遁,顺其阴阳,即为天所拘;刚而能柔者,好于遁,通其造化,不为天所限。好遁不好遁,君子小人分之,吉凶见之也。“大圣拔毫毛一把,变了千百个大圣,都使的金箍律,打退哪咤太子,战败五个天王,得胜回洞。”即九五:“嘉遁,贞吉”也。刚健中正,随心变化,无定之中而有定,有定之中而无定,毫光普照应用无方,不遁而遁,遁之嘉美而无形无迹,所谓千百亿化身者,故能胜天,而天无可如何也。可异者,四健将迎着大圣,哽哽咽咽大哭三声,又嘻嘻哈哈大笑三声,这个盘谜真难猜识,然难猜难识,而有易猜易识者,仙翁已明明道出矣。健将道:今早交战,把七十二洞妖王,与独角鬼王,尽被众神捉去,我等逃生,故此该哭;今见大王得胜回来,未曾伤损,故此该笑。”妖王鬼王乃高亢之阳,大圣乃中正之阳。高亢之阳,刚而不柔,为妖为鬼;哭者,哭其知进而不知退也。中正之阳,刚而能柔,为圣为仙;笑者,笑其知进而能知退也。知进者,所以进阳而夬阴也;知退者,所以运阴而养阳也。服丹之后,宜退而不宜进,故《遁》之道所由贵。
“大圣道。‘我等且紧紧防守,饱飧一顿,安心睡觉,养养精神,天明看我使个大神通,拿这些天将,与众报仇。’”即上九:“肥遁,无不利也。”‘饱飧”者,实其腹也;“安心睡”者,虚其心也。既实腹而又虚心,养精神而待天明,身在事中,心处事外,万物难伤,造化难移,遁之肥而自由自专,养到大神通处,超出乎天地之外,以之敌天将,有何不利哉?
总之,此回妙旨。“乱蟠桃”者,自《干》而《姤》也;“反天宫”者,由《姤》而《遁》也。“大圣偷丹”者,借后天而成先天也;“诸神捉怪”者,以后天而伤先天也。借后天成先天,《姤》中养《干》;以后天伤先天,《干》极必《姤》。趁《姤》而偷,则造化为我用;惟《遁》而捉,则造化不能伤。《姤》者自姤,《遁》者自遁,偷者自偷,捉者自捉。惟《姤》方能偷,惟《遁》不能捉,能偷能遁,神鬼不测,诸神焉得而捉之?此中天机,惟天纵之大圣能知能行,彼一切在后天中用功夫,师心自用,强制强求者,乌能窥其底蕴哉?
结尾结出“四大天王收兵器罢战,众各报功,拿住虎豹狼虫无数,更不曾捉着一个猴精。”可知捉者是怪,而不是圣。圣也,怪也,总在能遁不能遁耳。能遁便为圣,不遁便为怪,《遁》之时义大矣哉!
诗曰:
阳极阴生姤即连,此中消息要师传。
含章在内神功妙,知者夺来造化权。
第六回 观音赴会问原因 小圣施威降大圣
悟元子曰:上回言自《干》而《姤》,自《姤》而《遁》,借后天全先天,已为天地神明不可得而窥测矣。但金丹之道,阴阳造化之道,必须洞晓阴阳,察明消息,知始始之,知终终之,方能一力成功。若不知阴阳变幻,消息相因,纵金丹到手,必至阳极而阴,《干》而《姤》,《姤》而《遁》,《遁》而《否》,《否》而《观》,《观》而《剥》,《剥》而《坤》,金丹得而复失,何能完全大道乎?故此回叫人究明阴阳消息,随时而运用之,如提纲“观音赴会问原因,小圣施威降大圣。”是欲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也。“观”者,静观密察之谓;“音”者,阴阳消息之机。能观其机,而或顺或逆,抑阴扶阳,无不如意。此“观音”二字,不特为此回之眼目,而且为全部之线索。故西天取经,以观音起,以观音结,则知作佛成仙,惟在能观其天道耳。
“观音自王母娘娘请赴蟠桃大会,与惠岸同登宝阁瑶池。”王母为老阴,属《坤》;惠岸为木,属《巽》,上《巽》下《坤》,卦爻图略为风地《观》。“见席面残乱,虽有几位天仙,俱不就席,都在那里纷纷讲论”,即天地不交,《否》之象也。“菩萨与众仙相见毕,众仙备言前事”,即言《姤》、《遁》之前事也;“菩萨与众仙至通明殿”,《干》卦之象;“早有四大天师、赤脚大仙迎着”,仍榷遁》、《姤》之象。“时有太上老君在上”,《干》阳在上也;“王母娘娘在后”,《坤》阴在下也。《干》上《坤》下,卦爻图略为天地《否》。“菩萨引众同入,与玉帝礼毕,又与老君王母相见,各坐下。”此仙翁明明提出《干》、《娠》、《遁》、《否》、《观》诸卦之象,叫人于此处观察体认耳。
“菩萨问出乱蟠桃原由,即命惠岸速下天宫打探军情,可就相助一功,务必的实回话。”此中妙义,非人所识,惠岸为《巽》木,以《巽》木而下《干》天,则为《姤》。阳极而阴,阴与阳争,犹如军情。打探军情,不亲见的阳极而阴之处,不谓观察的实。木叉为李天王二太子,为南海观音大徒弟,《巽》木下于天为《姤》,上于地为《观》,惠岸即上地之义。由《姤》而《观》,以《观》探《姤》,所谓《干》遇《巽》时观月窟”也。“木叉要看他怎么个大圣”,以阴而遇阳也;“木叉高叫:‘那个是齐天大圣?’大圣应声道:‘老孙便是!”’,阴阳相见一叫一应,阳往阴来,两不相离也;“见你这般猖獗,特来擒你”,是阳极而阴必生也;“木叉与大圣战经五六十合,败阵而走。对天王说道:‘大圣着实神通广大。”’败阵回来之由,天王心惊。此亲历身经,已打探到阴阳消息之的实处,已知先天之气神通广大,非可强制,而不得不惊。即《悟真篇》所谓“恍惚之中寻有象,青冥之内觅真精。有无从此自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也。
“惠岸见了菩萨,说了不能取胜消息,菩萨低头思忖”,神观之谓也;“玉帝拆开表章,见有求助之言,笑道:‘叵耐这个猴精能有多大手段,就敢敌过十万天兵”’,大观之谓也;“观音合掌启奏陛下宽心,贫僧举一神,可擒这猴”,神观大观,两而合一,得于心而应于手,可不难伏矣。何则?先天之气,阳极而阴,阴极而阳,《泰》极而《否》,《否》极而《泰》,乃天道自然之常,亦人之无可如何者。然能静观密察,而得其消息,借阴济阳,则阴或有时而退,阳或有时而纯,尽人争以待天命,庶乎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故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显圣二郎为玉帝外甥,有梅山六弟兄、一千二百草头神,听调不听宣”者,何哉?“二郎”者,阴偶之数,从《坤》而出,故为《干》天之外甥;当阳极之会,阴气当显,故曰显圣二郎。“梅山六弟兄”者,《坤》之初六也;一千二百草头神者,二六一十二,《坤》之六二、六三也。“草头神”者,蒙昧之象也。“听调不听宣”者,阴乃阳之所变,故曰调。“差大力鬼王赍调”者,大力《坤》阴之象。
“二郎迎接旨意,大喜道:‘天使请回,吾就去相助。”’上天下地为《否》,阴气承天而动也。“二郎唤六弟兄,二将军聚集,即点本部神兵,纵狂风,径至花果山,见天罗地网密密层层,不能前进。”即《否》之初六:“拔茅茹,以其汇。”阴气相连而进,其机未发,故不能前进也。真君笑道:“小圣来此,必须与他斗个变化,列公将天罗地网不要幔了顶上。”即《否》之六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外君子而内小人,阴气暗藏,自下而上,不至消尽其阳而不止,大往小来,为祸最烈也。“叫天王使照妖镜,住立空中,休叫走了”者,自《否》而《剥》,剥极于上也。“真君领众神出营,在水帘洞外挑战,”即《否》之六三:包羞”。以阴居阳,不中不正,阴气犹未侵阳之象。然阴侵阳必有从来,非《泰》极时而阴不能侵。
“群猴齐齐整整,排作个蟠龙阵势。”即《泰》之初九:“拔茅茹,征吉”。三阳在下,连类而进之象,志在外也。“中军里立一竿旗,上书齐天大圣”,即《泰》之九二:“包荒.得尚于中行。”以阳刚而居柔中之位,泰中能以防否也。真君笑道:“这泼猴,怎么称得起齐天大圣之职”,即《泰》之九三:“无平不陂,无往不复。”《泰》极而《否》即来,阳盛而阴即生也。“大圣掣金箍棒腾出营门,笑道:“你是何方小将,乃敢大胆挑战?’真君笑道:‘我乃显圣二郎,今奉上命,特来擒你。’”即《泰》六四:“翩翩不富,以其邻,不戒以孚。”《泰》之已过,《否》斯来之,必有阴气承天而动,以伤其阳,如不戒而孚者。其曰:“你还不知死活”,是言不知戒惧,终必闭塞不通,转《泰》为《否》矣。“大圣道:‘我记得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么?’”即《泰》之六五,“帝乙归妹,以祉元吉。”柔顺居尊,虚己下贤,以阴求阳,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开《泰》之吉道也。然阴阳有循环之机,而《否》、《泰》有轮转之理,《泰》中藏《否》,阳内藏阴,二郎劈桃山,自《泰》而《否》,又势所必有也。
“二郎变的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两手上下二卦,“三尖”上《干》,“两刃”下《坤》,仍榷否》象。“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望大圣着头就砍”者,“否之匪人,不利君子”也。“大圣变的与二郎嘴脸一般,举一条如意棒,抵住二郎。”阴阳混一,内外交通,仍榷泰》象。“两个各施神通相斗”,《否》、《泰》相交之时也。“六弟兄撒放草头神,一齐掩杀,众猴惊散。”即《泰》之上六:“城复于隍,其命乱也。”《泰》极而《否》至,大往而小来矣。“大圣自觉心慌,收了法像,把棒变绣花针,藏于耳内,变化逃走。”即“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辟难”也。”然大圣变化上辟,而小圣变化上剥之;大圣变化下辟,而小圣变化下剥之。愈俭愈难,愈辟愈剥,总以上下不交,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之故。
所可异者,大圣变花鸨,二郎不敢扰,现出本相以弹打之。夫阴之能剥阳者,以其阴阳之气不交也,若阴阳气交,阴安得而剥阳?花鸨不拘驾凤鹰鸦,都与交群,是阴阳不拘,随高就低,退则可以自保,进则可以有为,二郎焉敢而拢之?不拢而现本相以弹打,是阴之剥阳于上也。然《剥》极于上,即反于《坤》。“大圣趁着机会,滚下山崖,变作土地庙”,《剥》变为《坤》矣。“尾巴变旗竿在庙后”,《剥》极归《坤》,贞下起元,一阳来复,岂非尾巴在庙后乎?“二郎欲捣窗棂踢门扇”,小人剥庐也。小人剥庐而欲尽剥其阳,是自失其所覆,适以自剥其庐。此大圣使隐身法,去灌江口,变二郎之象,入二郎之庙,点察二郎香火之由来也。
噫!二郎方欲剥孙之庙,大圣随即占杨之庙,以是知孙庙即杨庙,剥孙庙,正以剥杨庙,故曰:“郎君不消嚷,庙宇已姓孙了。”天王照见,告知二郎,是明告学人,不使阳之剥尽,留其余阳,顺而止之,以为返还大丹之本耳。《剥》之《彖传》曰:“顺而止之,观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盖观天之道,还须执天之行,若空观而不行,则《剥》而《复》,《复》而《姤》,《姤》而复《剥》;《泰》而《否》,《否》而《泰》,《泰》而又《否》,先天之气何由收伏?何由而凝结?此老君不用观音净瓶助拿,而以金钢琢收伏之。“净瓶”者,清净无为之道;“金钢琢”者,中正有为之道。惟其中所以套诸物,惟其正可以早晚防身。盖金丹之道,以清净为体,以中正为用。“自天门上往下一掼,打中天灵,跌了一跤。”执中精一,真空而含妙有,妙有而归真空,先天灵气,自不飞走。又“被二郎细犬照腿肚子上一口,扯了一跌”,阳极当以阴接之。“睡倒在地,爬不起来”,由《剥》而《复》,归根复命矣。“七圣一拥按住,即将绳索捆绑,使勾刀穿了琵琶骨,再不能变化。”仍榷剥》卦顺而止之义。
噫!始而假阴剥真阳,既而借阴以伏阳,不得其假,则真者不见;不得其真,则假者不去。二郎变化,以假欺真,气之顺也;大圣变化,藏真顺假,法之逆也。不能神观大观者,则真为假所制,而真遂成假;能神观大观者,则假为真所化,而假亦化真。是二郎虽罪之魁,亦功之首。故天神都道,“此小圣之功也。”二郎道:“我何功之有?”则知提纲“小圣施威”者,小圣顺时而施也;大至被降者,大圣顺时而止也。施者自施,止者自止,一顺时,而收伏金丹妙用尽矣。非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者,而能若是乎?
篇中千余言,历历说来,总归到“顺而止之”一句。这一句妙用,以之用于还丹,而还丹结;以之用于大丹,而大丹凝。还丹大丹皆藉此而成就矣。观察观到此处,则顿悟圆通,一灵妙有,先天之气自虚无凝结矣。此回仙翁一意双关,顺逆并写,非仅言其顺行之道,学者能于此回悟得透彻,则内外二事,可得其大半矣。
诗曰:
大观若也更神现,否泰盈虚怎得瞒。
用九随时兼用六,执中精一结灵丹。
第七回 八卦炉中逃大圣 五行山下定心猿
悟元子曰:上回言先天之气,顺而止之,自《剥》归《复》,可以金丹凝结矣。此回专言真火锻炼,金丹成熟之后,自有为而入无为,以成无上至真之妙道也。
大圣被天兵押去斩妖台,神火不能烧,雷楔不能打,何哉?盖先天之气来归,药即是火,火即是药,自有天然真火,而非外来之火可以为功者。故老君奏道:“那猴吃了蟠桃,饮了御酒,又盗了仙丹,三昧火炼就金刚之躯,急不能伤,不若与老道领去.放在八卦炉中,以文武火锻炼出我的丹来。”是明示金丹凝结之后,非真火锻炼不能成熟也。既云吃了蟠桃.饮了御酒,盗了仙丹,已成金刚不坏之躯,又何云以文武火锻炼出丹来?此等关节,不可不知。盖炼就金刚之躯,是金丹凝结,一时之功;以文武火锻炼出丹,是朝《屯》暮《蒙》,抽铅添汞,符火烹煎之功。
“老君将大圣推入八卦炉中,命道人架火锻炼,大圣钻在《巽》宫位下。《巽》乃风也,有风则无火,只是风搅烟来,把一对眼熏红了,弄做个老害眼,故后来唤作火眼金睛。”噫!仙翁慈悲,不但指人以火候,而且指人以作用。前次之结丹,以中为贵;今此之炼丹,以和为贵。《巽》风乃和缓从容之谓,一阴伏于二阳之下,刚中用柔,和缓从容而不迫也。《中庸》曰: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能中能和,刚柔相济,良贾深藏若虚,黜聪毁智,内明外暗之意,故曰火眼金睛。
“七七四十九日,老君火候俱全,忽一日开炉取丹。大圣只听炉头声响,猛睁眼看见光明,忍不住将身一纵,跳出丹炉,呼啦一声,蹬倒入卦炉,往外就走”。是火候已足,阴尽阳纯,滓质尽去,金丹成熟,自然迸出一粒光明宝珠矣。斯时也,脱五行而出造化,命由自主,鼎炉无用。故把“架火看炉的一个个都放倒,把老君摔了个倒栽葱,脱身走了”。脱身走了者,不为造化所拘,不为幻身所累也。此提纲“八卦护中逃大圣”之旨。
“耳中掣出如意金箍棒,不分好歹,却又大闹天宫”。丹成之后,无拘无束,一灵妙有,法界圆通,与天争权,理所必然。“却又大闹天宫”,与前大闹天宫大有分别。前之大闹,还丹之事,因有阴而大闹,尚出于功力,故在鼎炉锻炼之先;今之大闹,由纯阳而大闹,已归于自然,故在鼎炉踢倒已后。“打的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踪。”总描写金丹成就,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也。
其诗曰:“混元体正合先天,万劫干番只自然,渺渺无为浑太乙,如如不动号初玄。炉中久炼非铅汞,物外长生是本仙。变化无穷还变化,三皈五戒总体言。”上四句言了性必须了命,下四句言了命必须了性。观于“无为浑太乙,不动号初玄,久炼非铅汞,变化还变化”等字,不解可知。二诗:“一点灵光彻太虚,那条拄杖亦如之。或长或短随人用,横竖横排任卷舒。”总以见道成之后,一点灵光彻于太虚,拄杖由我,无之而不可也。观此而益知历来读《西游》,评《西游》者,以心猿意马为解,皆教门之瞎汉,何不一味其三诗乎?
诗曰:“猿猴道体配人心”者,言猿猴为道,而人心非道,道本无言,其所谓猿猴者,言以显道,极其至也。猿猴且不为道,何况人心?不过借猿猴之道体,以匹配人心耳。“心即猿猴意思深”者,言道有动静,人心亦有动静,道之动静,似乎人心之动静,心即猿猴意思深远,而非寻常可得私议者。“大圣齐天非假论,官封弼马是知音”者,言道至纯阳,与天为徒,天之健不息,道之健亦不息,浑然天理,乘六龙以御天矣。“马猿合作心和意,紧缚牢控莫外寻”者,金丹有为之道,所以进阳火者,以其猿马不合,心意不和之故。果其猿熟马驯,猿马相合,心正意诚,心意相和,可以紧缚牢拴,不必外寻而运火矣。“万象归真从一理,如来同契住双林”者,言了命之后,须当万法俱空,以了真性,合有为无为而一以贯之,以成妙觉金身,归于如来地位,方为了当也。
“打到通明殿里,灵霄殿外。”通幽达明,内外无阴,纯阳之象也。“诸天神把大圣围在垓心,大圣全无惧色,变作三头六臂,好是纺车儿,在垓心内飞舞。”刚健中正,随心变化,纵横逆顺莫遮栏矣。
“圆陀陀”一诗,总以形容道至刚健中正,如一颗牟尼宝珠,光辉通天彻地,水火不能伤,刀兵不能加,命由自主,不由天地,天兵神将,焉得而近之?其所谓“也能善,也能恶,眼前善恶凭他作。善时成佛与成仙,恶处披毛并戴角”者,言此光明宝珠,人人具足,个个圆成。但圣人借此而作善,成佛成仙;凡人借此而作恶,披毛戴角,是在人之善用恶用耳。能善用者,用火锻炼成熟,变化无穷,与天争权.先天而天弗违矣。
然了命之后,即是了性之首;有为之终,即是无为之始。若只知了命,而不知了性;只知有为,而不知无为,则圣变为魔,寿同天地一愚夫耳,焉能到不生不灭之地乎?故佛祖听大圣长生变化之说,冷笑道:“你那厮乃是个猴子成精,怎敢欺心,要夺玉皇大帝尊位。”又道:“趁早皈依,但恐遭了毒手,性命顷刻而休,可惜了你的本来面目。”盖了命之道,只完的父母生身之初本来面目,尚未完的父母未生身以前面目。若只知生身之初面目,不知再完未生身之前面目,自满自足,自尊自大,便是不能明心而欺心。欺心便是欺天,欺天便是不能了性;不能了性,即不能与太虚同体,有生终有灭。一遇劫运,如遭毒手,性命顷刻而休,岂不可惜本来面目乎?庄子云:“摄精神而长生,忘精神而无生。”无生则无灭,修道不到无生无灭之地,犹有后患,未为极功。
“大圣与佛祖赌赛,一路云光,不住前进,忽见有五根肉红柱子,撑着一股青气,他道:‘此间乃尽头路了。”’五行一气,命基坚固,谓之尽美则可,谓之尽善则不可,即仙翁“变化无穷还变化”之说。奈何古今修道之人,以此间为尽头路者,何其多也!故仙翁借大圣以讽之耳。
“在中柱上写一行大字云:‘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夫“中柱”者,中之实也。“写一行大字”者,即此一中之大字也。“齐天大圣到此一游”者,即历代大圣人修行,皆不离此中也。写者写此中,字者字此中,中本无名,因写因字而名之。此仙翁为大众提出一“中”字,为了性柱子,以归妙觉之地耳。“收了毫毛,又不装尊。”是不用其明,不自称其尊也。又何以却在第一根柱子根下,撒了一泡猴尿乎?猴尿者,水金也。当未成道,而千方百计,急求水金以为真种;及已成道,而万法俱空,将化水金以归太虚。“第一根柱子”者,是无上一乘之妙道。“撒了一泡猴尿”者,是去水金而不用也。噫!中之之意,不可以言传,不可以笔书,是乃无字之真经。此中与未成丹之中不同,未成丹之中,有阴有阳,是造化中之天机;丹已成之中,无边无岸,是虚空外之事业。“翻转筋斗,径回本处,站在如来掌内道:‘我已去,今来了’。如来骂道:‘你正好不曾离了我掌哩!”’站在掌,不离掌,总以掌示,佛法无边,须归到无言语文字也。这个掌中义,远隔十万八千,近在眼目之下,非火眼金睛之大圣看见,其谁与归?既能见的中,须当归于中。试观“大圣纵身又跳,佛祖翻掌一扑,将五指化作五座联山,唤名五行山,轻轻的把他压祝”自有入无,五行混化,联为一气,浑然一中,人于真空妙有大觉之地,而五行山下心狠可定矣。心猿者,道心之妙有,属于刚,刚主动;佛掌者,本性之真空,属于柔,柔主静。刚极而养以柔,动极而归于静,真空妙有,两而合一,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翻掌之间,心猿不期定而自定。这个翻掌变化之妙旨,即迦叶微笑,阿难一诺之秘。悟之者,了命之后复了性,心猿定而混化五行;迷之者,既了其命,不能了性,心猿不定,终为五行所压。心猿之定与不定,只在迷悟之间耳。故诗曰:“当年立志苦修行,万劫无移道果真。一朝有变精神敝,不知何日再翻身。”一切修命而不知修性者,可以悟矣。
“诸天请立会名,而如来即名为‘安天大会’。”读者至此,未免乱猜乱疑,或谓大圣前反天宫,而天不安,今被所压而天安矣;或谓大圣前乱蟠桃天不安而非会,今被所压天已安而大会。俱非也。何则?性者天性,命者天命。不能性命俱了,而非安天;不能性命双修,而非大会。今大圣而为如来所压,是命不离性,性不离命,有为而入于无为,妙有而归于真空,是所谓天命之谓性,而谓“安天大会”,不亦宜乎?南极寿星所献一诗,正性命俱了之印证,无为有为之指南。“如来万寿若恒沙,文六金身九品花。”丈六,二八一斤之数;九品,纯阳无阴之物,非命乎?“无相门中真法主,色空天上是仙家。”“无相门中”,纯一不二之谓;“色空天上”,涅盘般若之义,非性乎?先了命而后了性,方是无上至其之妙道,而不落于顽空执相之途矣。
至于大圣伸出头,六个金字贴住,那山生根合缝,随人呼吸,手儿爬出,身不能挣。此仙翁一笔双写,总结七回大意,学者不可不知。盖金丹之道,性命必须双修,功夫还要两段,两段者,一有为一无为,有为所以了命,无为所以了性,性命俱了,打破虚空,方是七返九还金液大丹之妙旨。然有为无为皆要真师口诀传授,若知无为不知有为,则五行分散,而幻身难脱;若知有为不知无为,虽五行一气,而法身难脱。六个金字,即教外别传之口诀。明的此诀,知始知终,可以脱幻身,可以脱法身,不为五行所压。或知始不知终,知终而不知始,幻身也难脱,法身也难脱,总为五行所压;然亦非五行压,总是不明教外别传之口诀,而为五行所压也。果有志士丈夫,铜铁心肠,以性命为一大事,勇猛精进,百折不回,专心致志,寻师访友,自有神明暗佑,真人来度,何难于揭五行而复先天,有为无为完成大道哉?
噫!欲知山上路,须问过来人,奈何举世学人不肯认真拜求明师口诀妙谛,空空一生,到老无成,一失人身,万劫难逢,可不叹诸?
诗曰:
九还七反大丹功,炼就纯阳再变通。
了命弗知兼了性,法身到底不飞翀。
第八回 我佛造经传极乐 观音奉旨上长安
悟元子曰:上七回内外二丹之药物斤两、火候爻铢、有为无为之道,无不详明且备,若遇师指天仙可冀。然而大道幽深,若有毫发之差,便致千里之失。故仙翁于水尽山穷处,另起一意,细演妙道,借玄奘西天取经,三徒真五行护持,写出火候工程,大道奥妙。使人身体力行,步步脚踏实地,从有为入无为,由勉强而神化,以了性命双修之道,不容少有差地,走入一偏之路也。
如此回提纲曰:“我佛造经传极乐,观音奉旨上长安。”读者见“我佛”二字,或疑为释氏了性,一空而已,修道者必一无所有,方可成真;或疑为佛高于仙,修道者必得乎佛法而后了道,皆非也。所谓“我佛造经传极乐”者,道本无言,言以显道,造经所以传示修道之极乐,使人人知有此道也。所谓“观音奉旨上长安”者,道贵于悟,尤贵于行,观音所以明辨其道中之法音,信受奉行,而修持此道也。造之、传之、观之、奉之,道本无为,而法有作。以无为体,以有为用,有无兼该,可以上长安而入于极乐之乡。若只以空为事,传极乐所传者何事?上长安又将何为?
冠首一词,包含全篇大义,最是醒人,言禅关参求、顽空寂灭之学,如磨砖作镜、积雪为粮、毛吞大海、芥纳须弥,未免为金色头阳所暗笑矣。笑者何?笑其修真大道,别有个真空妙有之天机,悟之者则直超十地三乘,凝滞则入于四生六道。特以寂灭之辈,皆不知绝想崖前,无阴树下,地雷震动,虚室生白,如杜宇一声,阴中夏阳,春信早至矣。漕溪之路本不险,鹫岭之云本不深,无如学人不下肯心,自险自深,所以故人音杳,当面不见耳。若遇明师点破,方知的千丈冰崖,有五叶莲升;古殿垂帘,有香袅透出。那时识破源流,便见龙王三元真宝,明明朗朗,顺手可得,而不为顽空所误矣。
“如来回至雷音宝刹,对众道:“我甚深般若,遍观三界,根本性源,毕竟寂灭,同虚空相,一无所有。殄伏乖猴,是事莫识,名生死始,法相如是。”般若者,华严智慧也。曰般若,曰性源,曰虚空相,曰法相,则非一空也;曰毕竟寂灭,曰殄伏乖猴,则非一无所为也。真空而藏妙相,妙相而归真空,所以是事人莫能识。真空妙相,顺之则识神借灵生妄,而归于死地;逆之则元神常明不昧,而超于生地。是名生死之始,殄伏乖猴,以定制动,法相应如是也。试观佛祖数道石猴出身来因,降伏法力,而益知非空空无物者可比。不然一空而已,何待殄伏?噫!千般比喻,说不开世间愚人;一根拄杖,打不醒天下痴汉。此仙翁不得不大开方便门,拈出真宝,借佛祖现身说法也。
“时值中秋,有一宝盆。”这个宝盆,乃三五合一,圆陀陀,光灼灼,如中秋之月,通天彻地,无处不照,故中有百样奇花,千般异果等物也。“三藏真经,《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不言天地人,而言天地鬼,鬼即人也。遍尘世间,醉生梦死,入于虚假,迷失本真,虽生如死,虽人如鬼,言度鬼即度人耳。三藏共计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每藏该五千四十八卷,五千四十八为白虎首经,天心复现之期,即真经一藏。“三藏”者,三五也。“共计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者,三五合一也。分之,一五而变为三五;合之,三五而共成一五;要之,一五而总归于一。一而五,五而十,十而百,百而干,千而万,此一本散为万殊,顺行造化之源流;万而干,干而百,百而十,十而五,五而一,此万殊归于一本,逆运造化之源流。逆之顺之,分之合之,总不离五,总不离一,正修真之经,正善之门,为古今来圣贤口口相传,心心相投之根本源流,皆一宝盆之所出。“大众请示”者,请示此也;“请解”者,请解此也。岂真大众不知而请示解哉?盖请解示于天下后世之人耳。奈何世人多以三藏真经,或流而为采战,或误以为闺丹。此等无知之徒,生则为教门之罪人,死则入铁围之地狱,尚欲转生阳世,岂可得乎?
夫五千四十八,乃阴极生阳,天心来复之时。天心来复即是首经,即真经一藏,岂世之女子十四岁浊血之经哉?仙佛之道,所修者乃是父母未生以前一点先天之气,无影无踪,无声无臭,纯粹至精之物。一切后天有质者,皆阴中之阴,浊中之浊,俱所不用。所谓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也。天下迷徒,不达此理,闻真空之说,则疑是禅学;闻妙有之语,则疑是执相。不入于此,则入于彼,真是毁谤圣道,不识法门之妙旨,安得一个善土,取真经永传世间,劝化众生乎?此佛祖不得不使观音大土向东土求真正取经人也。
“观音”者,乃静观密察之神,修行人穷理尽性至命,始终所藉,赖而须臾不可离者,直到打破虚空大休大歇之后,方可不用。盖金丹大道,安炉立鼎,采药入药,文烹武炼,结胎脱胎,沐浴温养,防危虑险,药物老嫩,火候止足,进退迟缓,吉凶悔吝,事有多端,全凭觉察以为功,此《西游》以观音为一大线索也。故佛云:须观音大土神通广大,方可去得。
又与五件宝贝,其中有锦襕袈裟一领,九环锡杖一根。“袈裟”者,乃朝夕佩服之衣;“锦襕”者;五彩所织,具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全色;“一领”者,一而统五,乃五行合一之谓。五行攒簇,合而为丹,人能服之,长生不死,故曰:“穿我的袈裟免堕轮回。”锡杖”者,乃动静执持之把柄,锡为金类,乃金之柔者,杖而云锡,为刚柔如一之物。上有九环,金还至九,纯阳无阴,刚健中正,水火不加,刀兵难伤,故曰:“持我的锡杖不遭毒害。”袈裟者,道之体;锡杖者,道之用。一体一用,金丹之能事毕矣。此真教外别传之真衣钵,彼顽空者,安能窥其涯涘哉?
“又有三个箍儿,一样三个,用各不同,有金、紧、禁三篇咒语。”妙哉!此仙翁告人以用中之用,诀中之诀也。箍儿为收束不放之物,“金”者刚决果断之物,修丹之道,首在刚决而有果断;“紧’者,绵绵不绝之谓,金丹之道,贵在愈久而愈力;“禁”者,从容不燥之谓,金丹之道,务在专气而致柔。此同一箍,而用各不同也。“各依咒语,念一念,见肉生根,管叫他入我门来。”若有能依其法者,一念回机,便同本得,刹那成佛,不待他生后世,眼前获佛神通。宜乎菩萨到灵山脚下,而即有金顶大仙在观门首接住矣。其曰:“约模二三年间,或可至此”者,盖言果是真正丈夫,勇猛男子,得师传授,直下苦力,二三年间,即可完成大道,入于极乐之乡。此非虚语,皆是实言,奈世间无男子丈夫何哉!以上佛回灵山至此数百言,字字牟尼,句句甘露,并未有一语着空,皆“我佛造经传极乐”之妙旨,何得以空空一性目之哉?
叫“菩萨半云半雾,谨记程途。”此等处千人万人无人识得,不知道者,当作闲言看过;或知道者,直以为脚踏实地。噫!谓之脚踏实地,是则云是矣,而犹未尽足也。盖后之唐僧西天取经,苦历千山,方是脚踏实地。今云半云半雾,谓之脚踏实地,谁其信之?夫圣贤大道,是穷理尽性至命之学,观音东土度增,是空理之实学,而非尽性至命之实行,故不在霄汉中行亦不在地下行,乃半云半雾而行也。空理之功,乃格物致知之学。格物者,格其五行之物也;致知者,致其真知之量也。五行有先天后天真假之别,若能辨的真假透彻,则不隐不瞒,而真知;知既真,是悟得源流,于是以真知而去假归真,可不难矣。
“流沙河”者,沙乃土气结成石之散碎而堆积者,沙至于流,是水盛土崩,乃为流性不定之土,宜其有弱水三千,而人难渡也。“河中妖魔手执一根宝杖”,此宝杖即真土之宝杖。即云真土,又何以作妖?其作妖者,特以流沙河为妖,而妖之非本来即妖也。“自称是卷帘大将下界”,夫垂帘则内外隔绝,卷帘则幽明相通。彼为灵霄殿卷帝大将,分明是和合造化,潜通阴阳之物。“蟠桃会打破玻璃盏,玉帝打了八百贬下界来。”阳极生阴,失去光明之宝,先天真土变为后天假土,分散于八方,错乱不整,土随运转,灵霄殿卷帘大将,不即为流沙河水波妖魔耶?“七日一次将飞剑来穿胸胁”,七日一阳来复,天心发现,自知胸胁受疚,这般苦恼,心神不安之象也。“三二日出波吃人”,三二为一五,意土妄动也。意土妄动,伤天坏理,出波吃人,势所必有。穷土之理,穷到此处,真知灼见,可悟的真土本净,而不为假土所乱,更何有飞剑穿胸之患哉?何以流沙河鹅毛也不能浮,九个取经人的骷颅反不能沉乎?盖流沙河乃真土所藏之处,真土能攒簇五行,和合四象,统《河图》之全数。九个骷颅,为《洛书》之九宫。《河图》者,阴阳混合,五行相生,乃道之体;《洛书》者,阴阳错综,五行相克,乃道之用。一生一克,相为经纬;一体一用,相为表里。生不离克,克不离生;体不离用,用不离体。九经焉得沉之?“将骷颅穿一处,挂在头项下,等候取经人自有用处”者,以示《河》、《洛》金丹之道,总以真土为运用,此穷真土之理也。
“福陵山”,安静而能以利人;“云栈洞”,虚悬而能以陷人。此恩中有害,害中有恩之象。山中闪出一个妖精,手执一柄钉钯,自称是天河里天蓬元帅,此严然木火矣。“柄”者,“木、火”成字,“钉钯”者,丁为阴火,巴为一巳,此木火一巴之把柄。“天河”者,壬水也,壬水在亥,亥为猪,甲木长生在亥,乃生气出现之处,故为天蓬元帅。“只因带酒戏弄嫦娥,玉带打了二千锤,贬下尘凡。一灵真性,错了道路,投在猪胎。”木性浮为灵性,酒属阴为乱性之物,性乱而心迷。戏弄嫦娥,着于色欲,先天真灵之性变而为后天食色之性,岂不是错走道路,入于畜生之胎乎?其所云“打二千锤”者,二数为火,木动而生火,火生于木,祸发必克,五行顺行,法界变为火坑矣。“卯二姐”,乙木也,甲为阳木,乙为阴木,卯为甲妻,理也。“招赘不上一年死了,一洞家当尽归受用,日久年深,没有赡身的勾当,吃人度日。”阴阳失偶,已无生生之机,坐吃山空,作妖吃人,理所必然。穷木火之理,穷到此处可悟得木火真性,本自良能,而不为食色之假性的所混,更何有吃人度日之恶哉?此穷木火之理也。
“空中悬吊玉龙,自称西海龙王之子,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玉帝打了三百,不日遭诛;”不曰金龙而曰玉龙,阳反于阴,真变成假,非复故物。故物一失,错用聪明,恣情纵欲,无所不为,悬虚不实,与纵火烧了殿上明珠,高吊空中者何异?“打了三百”者,龙为《干》阳,三者,《干》之三爻,其辞曰:“君子终日干干,夕惕若,厉无咎。”今烧毁明珠,所谓日干夕惕者何?不能日干夕惕,则乖和失中,逆天忘本,不日遭诛,厉所必有。“菩萨奏准玉帝,叫孽龙与取经人作个脚力”,此等处大有妙义。夫金丹大道,非有大脚力者不能行,日干夕惕,方可一往直前,深造自得。“送在深涧,只等取经人变白马上西方,小龙领命潜身”,虽有危而可以无咎矣。穷脚力穷到此处,可知得金丹大道,非潜修密炼真正之脚力不能成功,此穷脚力之理也。
“五行山”,为水中金所藏之处,水中金,具有先天真一之气。此气在先天而生五行;在后天而藏于五行,为天地之根,生物之祖;成圣成贤在他,成仙成佛在他,名为真种子。故有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知之者勤而修之可以入于大圣人之域,与天齐寿,长生不死。但欲得此气,须要得教外别传之口诀,方能济事。若不得口诀,此气终在五行之中,虽有端倪现露,当面不识,未可遽为我有。此处“五行山压大圣”者,有两义:一有为之义,一无为之义。夫金丹之道,性命必须双修,功夫还要两段:有为者修命之事,所以复还水金,而归于纯阳,庄子所谓“摄精神而长生”者是也;无为者修性之事,所以熔化水金,而打破虚空,庄子所谓“忘精神而无生”者是也。未修性之先,先须修命,于后天五行中,炼此水金;既了命之后,即须了性,于五行混成处,脱此水金。若知了命而不知了性,则法身难脱,如悟空已为齐天大圣,为五行所压者是也;若欲了性而不先了命,则幻身难脱,如大圣在石匣之中,口能言身不能动,为五行所压者是也。“菩萨叹息一诗,言性命不能双修,阴阳偏孤,便是不能奉公而行,不能奉公便是狂妄,自逞英雄,不能求真师口诀,而为如来真言所困,何日舒伸再显功乎?此不特为未了性者言之,而亦为未了命者言之。或了命而未了性,或了性而末了命,俱是修行者之短处。故大圣道:“是谁揭我的短哩?”
总之,了性了命,皆要真师亲传口诀,口诀即我佛教外别传之旨。若知此旨,可悟的水中之金,空而不空,不空而空,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一得永得。有为无为,了性了命,一以贯之,此穷水金之理也。金丹之道,全以攒簇五行而成,若能于五行之理,知始知终,则理透而心明,心明而性见,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加以干干不息之脚力,而长安大道可一往直前矣。提纲“观音奉旨上长安”,所奉者,即此五行实理,干干脚力之旨。然则脚力因五行而设,五行因脚力而全,有脚力而不明五行.“犹将水火煮空铛”也;明五行而无脚力,“毫发差殊不结丹”也。五行之理,不可不穷之彻;脚力之功,亦不可不穷之透。穷到此等处,方于金丹实理实行,通头彻尾,打破疑团,山河大地如在掌上,见如来取真经是不难矣。
观音先度三徒白马,而后访取经人,是悟其所行,而先穷其理也;后之唐僧收三徒白马,而方上西天,是行其所悟,而后脚踏实地也。原我同人,上德者,当学三徒之归佛,自贵自重,勿打破玻璃盏,勿带酒戏嫦娥,勿烧毁殿上明珠,勿为五行山压住可也;下德者,当学唐僧仗观音度三徒,自醒自悟,悟其净,悟其能,悟其空;过流沙,步老庄,解愁涧;翻五行,修金丹,化群阴;见如来,取其经,归正果可也。
诗曰:
金液还丹教外传,五行四象火功全。
求师诀破其中奥,了悟源流好上船。
第九回 陈光蕊赴任逢灾 江流僧复仇报本
悟元子曰:上回道之体用,已穷究详细精密,知之确,而见之真矣。此回叫人在父母生身之初,溯其源,推其本,弃妄而归真也。
起首提出贞观十三年,当西天取经之来脉,大有深意,学者不可不辨。夫贞者,正也,静也。“贞观”者.静正之规。老子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虚极静笃,将以观其贞下起元一阳来复耳。贞而观,观之正,炼己待时,静极而动,阴阳相交,先天真一之气,从虚无之中凝结成象矣。古人云:“五千四十八黄道,正合一部大藏经。”五千四十八乃天地静极而动,贞下起元之真经。以象喻之,五千四十八日为十四年。不言十四年,而言十三年者,是使人于贞观处,身体力行,脚踏实地,期进于还元也。此传中通关牒文之贞观十三年,西行取经,经历十四年径回,其为贞下起元可知矣。况传中以贞观十三年,叙唐僧生身之因;以贞观十三年,为唐僧上西之时;以贞观十三年之牒文,为唐僧取经东回之验。
一部《西游》,总以为贞下起元,为真经之正理、金丹之妙旨而发。此等处,乃全部之眼目,数百年来读《西游》、评《西游》者,更无一人识得此意,意作闲言过文看去。细参此目,唐僧生时乃贞观十三年,及十八年报仇,已是贞观三十一年,何以后之唐僧所领通关牒文年限,又是贞观十三年?读者未免疑为作书者之破漏,殊不知此破漏处,正仙翁用意处。盖以生身之道在此,修其之道亦在此。《悟真》云:“劝君穷取生身处,返本还元是药王。”其妙在乎积阴之下,一阳来复,贞下起元之时,正贞观十三年之奥妙。若以闲言过文看过,埋没古人度世婆心。更有一等地狱种子,引入御女闺丹之邪术。以西天取经,谓取室女之经水;以十四年而取真经,谓十四岁女子之经粟。噫!将天堂之路竟变为地狱之门;仙佛之乡,乃改为禽兽之域。生则定遭天谴,死则必当拔舌。求其为人而不可得,何敢望仙乎?仙翁于此回发明人生受生之因,先提出贞观十三年以为学者起脚之地,使勇猛精进,以取真经也。
“陈光蕊”,陈者,东也,阳气发生之地;光蕊者,英华达外之象。“殷温娇”者,殷与阴同音,温娇者,温柔娇嫩之义,又名满堂娇,娇而满堂,生气在内之义。是陈光蕊为真阳,殷温娇为真阴也。“温娇未曾许配,高结彩楼,抛打绣球卜婿。”绣球者,至圆之物,五彩所成,此太极而具五行之气也。“结彩楼而抛打”,则太极动而生阴生阳矣。“打着光蕊配为夫妻”,一阴一阳之谓道,此先天真阴真阳,本于太极,未生身处也。
“除授江州州主,前至万花店母亲染脖,真阴真阳本于一而极于万,一至于万,先天化为后天,真宝变为假物,其生身之母染病受疚固其宜耳。母既受病,一病无不病,一伤无不伤,杀身丧命之祸,不旋踵而即至。于是而金色鲤鱼被人所捉矣,金色鲤鱼为水中金,鱼而离水,失其所养,烹割即所及也;于是而母子万花店分别,两不相见,孝慈全无矣;于是而洪江渡口,水贼刘洪现身,洪水横流矣;于是而陈光蕊真阳,被贼打死矣;于是殷温娇之真阴,而被贼所占矣;于是而江州真阳之位,被贼所任矣。噫!根本受伤,全家失陷,以至于是,真足令铁石心肠者,读之而凄然泪下矣。
释典云:“一口吸尽西江水”,老子云:“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夫利益之水,自有清水,而洪水何与焉?万花店别母上任,而遇洪江水贼之灾,是迷于清水,而自蹈于洪水,自作自受,于贼何涉?何以陈光蕊尸首沉在水底不动,为龙王所救乎?龙王已有言矣,“你前者所放金色鲤鱼即我,你是救我的恩人,你今有难,我岂有不救你之理?”夫水金者,即先天之真阳,生的水金即是生的真阳,龙王即陈光蕊之变相,光蕊救金鱼,龙王救光蕊,皆是自救其命,非他人能代其力者。仙翁犹恐人不知真阳为何物,故又演出“龙王把光蕊尸身口内含一颗定颜珠,休叫损坏了,日后好还魂报仇”之语。以示其《坎》中一阳为黑中之白,即是先天真阳,若能将此真阳保之惜之,不叫损坏,可以起死回生,可以还元返本。盖以真阳虽《坎》陷于水宅,未至全泯,犹有一息生机尚存焉。但因世人迷而不悟,弃真认假,为洪水所淹,纵有一息真阳发现,当面错过,犹如小姐不觉生下一子也。
仙翁慈悲,借“南极仙翁奉观音法旨,耳边叮嘱”一篇言语,是提醒世人,欲脱生死,延年益寿,当急访真师,诚求附耳低言】妙旨,诀破生身根由,静观密察,雪冤报仇,使夫妻相会,子母团圆,归根复命,返本还元也。“谨记吾言”,是叫谨记“穷取生身”之言也;“快醒快醒”,是叫快醒,非师不能自知也。独是金丹之道,有火候,有功程,有法度,有时刻,差之毫发,失之千里。况乎旁门三千六百,外道七十二家,以假乱真,以邪紊正,纵有一二志士,亦难识认真假邪正。仙翁慈悲,借“小姐弃子”一段,激出著作《西游》度世苦心,不可不知。盖《西游》批破一切旁门,指出至真妙道,钻开鬼窟,拔出天根,一字一点血,一句一行泪,其中父母生身来因,脚踏实地的火候功程,备细开载,使学者去邪术而归正理,弃旁门而究真宗,欲人人成仙,个个作佛也。
“又将此子左脚上一个小指用口咬下,以为记验。”这个盘谜非人所识,吾今若不用口咬破仙翁左脚上这一个小指,与大众看看,而仙翁写下血书一纸,终不得为记验矣。此子者,即金丹也。金丹而具性命之理,性为右,命为左。足者,动作行持之物。小指者,妙旨也。右脚上小指则为性理修持之妙旨,左脚上小指则为命理修持之妙旨。用口咬下左足小指,是命理修持之妙旨,必用真师口口相传也。盖丹法药物火候,书中无不细载,若只以书为的实而不求师解,则其书横说竖说散乱不整,千头万绪茫然无所指归,岂能彻始彻终一以而贯?若即读此书而更求师诀,即此为印证,则师之真假立时可辨,庶不为窃取真宝者之所误,谓之“记验”,岂虚语哉?后之取经回东,通天河沾去经尾,至今经文不全,是末后一着右足之妙旨,可见了性了命各有口诀,有为无为各有作用。这些妙旨俱要师传非可妄猜。总之,使读书者所以穷理而辨真伪,使求师者所以得诀而好行持,其慈悲为何如?
“取贴身汗衫一件包裹此子,到了江边,大哭一场,正欲抛弃,忽见江岸岸侧飘起一片木板,将此子安在板上,用带缚住血书,系在胸前,推放江中,听其所之。”读到此处,我思古人忧心有伤矣。夫《西游》大道,系仙翁身体力行而经炼,朝夕佩服而修持过者也,其中包裹金丹之理至真切当,非有妄诞。“到了江边,大哭一场,正欲抛弃。”正紫阳“欲向人间留秘诀,朱逢一个是知音”之意。仙翁欲传于世,恨无其材。“大哭一潮者,哭其天下少知音也;“正欲抛弃”,不敢轻传也。不敢轻传,而又不忍不传;“安放板上,缚住血书”,是将金丹大道镌刻木板,流传后世也。道光云:“不知谁是知音者,试把狂言着意寻”者,即是此意。“系在胸前,推放江中,听其所之”,书流于世,已了自己度世之心愿,而人之知与不知所不及料。“听其所之”四字,仙翁出于不得已之词,正欲人之急须收留,穷究实理,勿得轻慢之意。奈何世之迷徒,多以旁门外道视之。可知仙翁不特当日作书时大哭,至今而犹大哭不已。是仙翁有用之心思,竟置之无用之地,虽有悟一子之注解入其三昧,而于仙翁立言下笔时一片普度心怀,犹隐而未发。吾今发出,仙翁有知,可以收声不哭矣。
“此子顺水流去,金山寺长老法明和尚,修真悟道,闻啼哭之声,慌忙救起。”言此书此理虽为邪曲洪水所惑乱,终必有深明大法之和尚,修真悟道之长老,能以认真而救正。“取名江流”,借笔墨之水而传流。道本无名,强名曰道;道本无言,言以显道也。“托人抚养”,不敢自私,大道为公,遇人不传秘天宝;“血书紧紧收藏”,珍之重之,良贾深藏若虚,传之匪人泄天机。“江流长成十八”,一阴现象之时,后天用事之日,顺行造化也。“法名玄奘”,玄者,阳也;奘者,庄也。道本无为而法有作,以阳为庄,安身立命,是欲抑阴扶阳,以术延命而返本还元耳。要知返本还元之要,即父母生身之道,若不知父母生身之道,性命之由,只逞小慧,斗机锋,讲参禅,终是在鬼窟中作事业,顺行造化而与大道无涉,何能保全性命?骂其“姓名不知,父母不识”,一切迷徒可以悟矣。
“玄奘再三求问父母姓名”,凡以求知生身之由,性命之源耳。“长老叫到方丈里,在重梁之上取下一个小匣儿,打开来取出血书一纸,汗衫一件,付与玄奘,玄奘将血书拆开读之,才备细晓得父母姓名并冤仇事迹,读罢不觉哭倒在地。”金液还丹大道至尊至贵,万劫一传,古今圣贤藏之深而隐之密,非可轻易授受者,若有真正学道之士,遇明师指点一言半语,即知性命根源生死关口,能不顿悟从前皆差,直下承当,而哭倒在地乎?玄奘道:“十八年来,不识生身父母,至今日方知有母亲。此身若非师父捞救抚养,安有今日?”观此而度引之恩师重如泰山,誓当成道以报大德也。
“玄奘领了师父言语,江州衙内寻取母亲”。不曰认识母亲,而曰寻取母亲,盖以母亲虽有,却被贼人所占,因而母子相隔不能相见。今则于贼人处,而寻之取之,则母子相见自能认识。及说出失散根由,“母子相抱而哭”.久别而忽相逢,母不离子,子不离母矣。金山寺舍鞋叫玄奘脱鞋认记,总以示脚踏实地之事,当在生身之处细认。“果然左脚上少了个小指”,言不到认得生身之处,不能知丹经少此口口相传之妙旨也。母子既会,于此而父之生身可知,于此而母之生身亦可晓。此处又有辨,玄奘持血书寻取母亲,是认取生身之处,后天中之先天;小姐叫稍书与婆婆殷丞相,先与香环,是认取未生身处,先天中之先天。此皆左脚口咬一妙旨,而非可略过者。
玄奘万花店寻访婆婆,当年万花店失散,今仍在万花店寻取,理也。“舌尖与婆婆舔眼,须臾之间双眼舔开,仍复如初。”舌者心之苗,前之万花店失散,由于心之昏昧,致有杀身之祸,而婆心即变为瞎障;今则万花店认祖,由于心之灵明,即有团圆之机,而瞎障复开为婆心。一昧一开,总在万花店上点醒学人耳。夫万花店为可凶可吉之地,不吉则凶,不凶则吉,认取婆心则吉而不凶矣。当此时也,本生身之母已会,而未生身之父亦可见,更何有洪水之贼人足畏哉?殷丞相发兵捉贼,一鼓而擒,理所必然。从此而真阴救解,不复为贼所占;从此而真阳可还,即能死而复生。光蕊说及万花店买放金色鲤鱼,龙王相救还魂公案,可知真阳伤之则无所依赖,而不得生;放之则遇难有救,而不得死。然其所以欲不死而长生,当于江州衙内生身处立其脚,于万花店母病处还其元。团圆相会,全家无恙,而当年之原本仍复如旧矣。玄奘立意安禅,有为而入无为;殷小姐从容自尽,无为而化有为。仙翁《西游》一部大钢目在是,愿我同人读此血书一纸,急求明师诀破,以修大道,勿为洪江贼所伤可也。
诗曰:
丹法原来造化机,逆生顺死妙中奇。
仙翁指出还元理,怎奈旁门自己迷。
第十回 老龙王拙计犯天条 魏丞相遗书托冥吏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生身之由,叫人返本还元以修真矣。然世事如棋,富贵尽假,若不先自勘破,而仙道难期。故此回极写人生之假,使人从假处悟真耳。
“泾河岸边两个贤人,俱是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则是世皆浊而我独情,世皆醉而我独醒也。一渔一樵,天地间两个闲人;一吟一联,山水中一团妙趣。真是“潜踪遁世装痴蠢,隐姓埋名作哑聋”。“身安不说三公位,性定强如十里城”。较之“争名的;因名丧体;夺利的,为利亡身;受爵的,抱虎而眠;承恩的,袖蛇而走”者,奚啻天渊之隔?至于“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特叹人世之性命无常生死莫定耳。
“袁守诚”者,真性也。“泾河龙”者,人心也。人能持守真性而不失,则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天性之所出即天帝之所予,天帝之所载即天性之所包。故“旨意上下雨,时辰数目与那先生判断者,毫发不差。”此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也。泾河龙争胜好强,师心自用,不知有天性可保,正如下雨改了时辰,克了点数,而不知大犯天条矣。夫人秉天地阴阳五行而生,身中即具五行之气,五行之德,是即天命之谓性,是性即天帝之旨,为终身遵守而无可违者。人能时时在念,刻刻留心,全而受之,全而归之,可以为圣,可以为贤。否则重乎形色之性,而弃其天命之性,任心所造,一时不谨,即人地狱之门,可不畏哉?
“玉帝旨意,巳、午、未三时下雨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泾龙只下三尺零四十点,改了一个时辰,克了三寸八点。”此中深意,人不可测。夫巳者阳之极,午者阴之始,未为土居中,阴阳相交,水土调和,絪缊之气动而为雷,熏而成云,降而成雨,天地自然时中之道。“得雨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三尺三寸,三十三之数,合之四十八,并得八十一,乃纯《干》九九之数。阳极而以阴接之,水火相济,诚一不二,君子而时中,则与天为徒,先天而天弗违。“泾龙下三尺零四十点”,三十四十共得七十,七乃火救,火炎上,炎上则水火《未济》,而偏枯不中。“改了一个时辰,克了三寸八点”,三八为二十四,乃阴阳之二十四气,所以造化万物者。今泾龙无知,一时之差,而即背乎天地造化自然之理,是“小人之反中庸,小人而无忌惮也。”无忌惮而反中庸,是自失其天之所命,与犯天条何异?既犯天条,仰愧俯作,已入死路,不知自悔,犹然假装才能,争胜好强,自欺欺人,而不知早为有识者所看破。若不及早打点,无常一到,虽有知前晓后之神仙,通天彻地之真人,亦不过是指条生路,叫你投生罢了,而欲救之不死.乌乎能之?“蝴蝶梦中人不见,月移花影上栏杆”。离阳世而入阴界,此亦无可如何者。
“泾龙子时求救,唐王五更告梦。”此明示阎王定下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之意。最切处是“一盘残局未终,魏征鼾鼾盹睡”。盖言人恩爱牵缠,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一往直前不肯回头,自谓百岁不老,那知大限若至,一盘残局胜负末分,而早已鼾鼾盹睡长眠不起矣。“魏征一盹,空中龙头落下”,言不到死后,而心不歇也。魏征道:“是臣才一梦斩的。”呜呼!人生一世,犹如一梦,不到此地,不知才是一梦也。’‘泾龙向唐王讨命,欲在阎王处折辨”,言世人生来胡涂,死去胡涂,胡涂而生,胡涂而死,出尔反尔,在世既无可救之方,只可死后在阎君面前折辨折辨已耳,其它何能哉?唐王心中忧闷,心中惊恐,泾龙扯住难分难解,此非泾龙扯住难分难解,乃心之忧闷惊恐,自招阴鬼扯住而难分难解。“正南上观音菩萨将杨柳枝摆去鬼龙,救脱皇帝。”非观音救之,乃心之神明悔悟,自知罪过而摆之脱之也。
夫天堂地狱皆由心造,心之忧闷惊恐,而死期即到,难免恶鬼之扯;心之神明悔悟而生机遂回,即有解脱之机。仙翁于此处写出观音救唐王一案,以示人当静观密察,而不可由心自造走入死路也。倘不早悟,一迷到底,终为阴鬼所缠。乃至腊月三十日到来,虽有唐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买不得生死;三宫六院九嫔八妃,分不了忧愁;文武百僚,忠臣义士,替不得患难,亦只在旁观望,送你瞑目而亡,而况于他人乎?所可异者,是“魏征稍书于崔判官,许唐王回生,唐王袖书瞑目而亡”一段。既能稍书使唐王死而依旧复生,何不先稍书使唐王长生而不死?特以稍书于天下后世学道之人,使早悟万般世事尽是虚伪,一生功业终为幻妄。须当勘破尘缘,俯视一切,急寻个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真正教主,提出地狱返上天堂,脱离生死轮回之苦难。休待临渴掘井,忍饥思粮,而慌手忙脚,干方百计济不得甚事,终亦必亡而已。噫!试问堆金如岱岳,无常买得不来无?
诗曰:
人生在世是浮沤,背理违天谁肯休。
任尔堆金多积玉,怎能买得命长留?
第十一回游地府太宗还魂进瓜果刘全续配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世事之假,是叫人在生前打点,早修阳世之正果。此回写地狱之苦,是叫人知死后报应,先作根本之善因。
冠首一诗,慨叹世事皆假,无常迅速,惜命者须早回头。若不回头,临期万般皆空,当的甚事?试观“唐王渺渺茫茫,独自一个散步荒郊草野之间。”是万里江山归何处?荒郊野草一户海“到得鬼门关见先主李渊、先兄建成、故弟元吉,就来揪打索命。”是骨肉恩情今何在?尽是冤孽讨债人。阎君问杀泾龙之故,太宗道:“联宣魏征着棋,不期他化一梦而斩,这是那人曹官出没神机,又是那龙王犯罪当死也。”可知人生在世,争胜好强,父子兄弟,诸般恩爱牵缠,俱系一梦,若不及早解脱,纵有出没神机之能,犯罪当死,焉能躲的阎君考问乎?
“生死簿上注定贞观十三年,判官将‘一’字上添了两画,注定三十三年。”一为水,两为火,水火相济。前三后三,两而合一,便是不死之妙决,还元之秘密。添之正所以示人贞于观,而及早打点,以求延年益寿之方,而非言私添寿数作情也。试问阎王面前可以作私情乎?“惟答瓜果”一语,已足见还元反本,方是不死之果报。
太宗见不是旧路而疑有差,判官道:“不差,阴司里有去路无来路。”又云:“送陛下‘转轮藏’出身,叫陛下转托超生。”正以示阴灵出壳,一去不返,只可转生而不能回生矣。最提醒人处,是太宗道:“寡人空身到此,却那里得有钱钞”?此处骂尽世间一切悭贪吝惜之徒,即富如大唐天子,死时且空身而去,带不得分文钱钞,况其它乎?闻此而不悟者,真地狱种子,仙翁亦无可如何矣。借相良所记金银一库给散孤魂,岂真金银阴司可记?亦岂真阴司金很可借?特可记者,阳间之阴德;而可借者,改恶以从善。是默示人以善恶报应之不爽耳。
判官道:“千万到阳间做个‘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冤魂。”冤魂者迷人,死后所成。超度冤魂正以超度迷人,故曰在阳间超度。何为水陆大会?善性若水,修性之义;陆为地,脚踏实地,立命之义。性命合一,是谓大会。言能超度此冤魂者,惟此性命双修一乘之法,余二非真,切勿忘记,叶咛嘱咐何其深切之至!又云:“‘凡百不善之事,俱可—一改过,普谕世人为善,管教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可见诸多地狱皆为不善者所造,若凡百不善一一改过,地狱何有?
“唐王贪看渭河一对金鱼,太尉“扑”的一声,望渭河推下马去,却就脱了阴司,径回阳世。”前因泾河之孽龙,去阳世而入阴司;今因渭水之金鱼,脱阴司而回阳世。出此入彼,出彼入此,其善恶报应如影随形,毫发不爽。泾河龙王为孽龙,人心也,人心一发,至于死地;渭河金鱼为真龙,真性也,真性一现,即得生路。去人心而归真性,即是脱阴司而回阳世,善恶是非,生死之路分之矣。太宗说:“见阴司里不忠不孝、非利非义、作践五谷、明欺暗骗、大斗小秤,奸盗诈伪、淫邪欺罔之徒,受那些磨、烧、舂、锉之苦,煎、熬、吊、剥之刑,有千千万万,看之伤心。”如此等类,岂仅在阴司受报?而现世者比比皆然,特人不自知耳。御制榜文,句句牟尼,字字珠玉,可为尘世之明鉴,有不感悟而迁善改过者,必非人类也。
李翠莲为斋僧而受气自缢,刘全因妻死而捐躯进瓜,皆从真性中流出,视生死如一辄,富贵如浮云,虽死如生,死不死耳。其所死者幻身,而真身不能死;其所散者浊气,而真气不能散。宜乎“夫妻皆有登仙之寿,翠莲借玉英之尸还魂。”是有真性者死而复生,无真性者生而终死。
噫!以帝王富有四海,空身死去,带不得阳间分文钱钞;以匹夫担水度日,作善积福,反能记阴司十三库金银;以民间夫妻斋僧之因,而阎王夸为登仙;以帝王御妹寿却不永,而阎王反使促死。然则寿之长短,善恶长之短之,而不分其富与贵、贫与残。前诗所云:“古来阴驾能延寿,善不求怜天自周”之义,世人何乐而不为善乎?
诗曰:
天堂地狱在心头,善恶分明祸福由。
富贵不淫贫贱乐,可生可死有何愁。
第十二回 玄奘秉诚建大会 观音显像化金蝉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善恶报应分明,而人之不可不为善也明矣。然善人不践迹,亦不入于室,若欲脱苦恼、明生死、超凡世、入圣域,以为天人师,非大乘门户不能。故此回由人道而及幽冥,自东土而上西天,以演无上至真之妙道也。
“李翠莲借尸还魂在皇宫乱嚷,不肯服药,见了刘全,扯住叫丈夫。”此富贵不能淫,贪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也。夫妻还乡,见旧家业儿女俱好,一家团圆,乐何如之。相良夫妻卖水斋僧布施,不肯受不明之财,其曰:“若受了这些金银,就死的快了。”又曰;“就死也不敢受的。”是守死善道。轻富贵而重义气者也。彼刘全夫妻、相良夫妻,可谓看破世事,在尘出尘,门如市而心如冰,不为世事所动矣。读至此处,足令顽夫廉,懦夫有立志,可为世道人心之一助。在家者尚有如此之高节,而出家者当赧然愧死矣。
玄奘不爱荣华,只喜修持寂灭,德行高隆,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亦可谓看破世事,足任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比一切皮相和尚高出一头矣。然仅受唐王五彩织金袈裟、毗卢帽,尘世所贵之物,朝夕而服之被之,高台演教,混俗和光,是不过外貌之饬观,有其名而无其实,其亦刘全、相良之同类。更何能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灾,而超越人天哉?菩萨持佛赐锦襕袈裟、九环锡杖,赞美许多好处,方是为圣为贤之宝物,作佛成仙之拄杖。袈裟锡杖之妙义,前解已明,无庸再注。夫袈裟锡杖为道之体用,乃金丹有为无为之实理,是古今圣圣相传之妙道,若非大贤大德之人承受不起,担当不得,虽有万两黄金无处可买。故菩萨道:“他既有德行,贫僧情愿送他,决不要钱。”古人云:“至人传,匪人万两金不换”者此也。夫金丹大道,乃天下稀有之事,非同一切旁门谬妄,得其真者,虽凡夫俗子,立跻圣位。玄奘受佛衣锡杖,道之全体大用无不俱备,罗汉菩萨之职早已有分,自然威仪济济,瑞彩纷纷,较前之唐王所赐混俗和光之衣帽,不啻天渊之隔。古人所谓“附耳低言玄妙旨,提上蓬莱第一峰”正是此意。当斯时也,被眼有衣,执持有杖,从此下学上达,前程有望。倘只以悟为事,安于小乘,不图实践力行,以期上进,如无衣无仗者同,衣杖何贵乎?
此玄奘正当台上念经谈篆宣卷之际,菩萨厉声高叫道:“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教法么?”又云:“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混俗和光。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夫开坛谈经,乃空性中之小慧,以之度人为善则可,以之修道成圣则难。非若三藏妙典、成己成物、天人合发,能成金刚不坏之体,为佛子已上之事。盖佛法三藏乃三家合一之妙道,正教外别传之深旨。能修持者,度亡度鬼,超脱一切,出生死而逃轮回,真实不妄,天下修行者闻此可以猛醒,不为小乘所惑矣。
菩萨指出,佛法三藏,“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妙哉!仙翁已将先天下手之诀明明指示于人,不过借菩萨现身说法耳,而人自不知也。“西天”者,真金之本乡;“天竺国”,“天”为二人,“竺”为二个,乃真阴真阳相会之地;“雷”所以震动万物而醒发,“音”而至于大,则震动之声音,不知其闻于几万里;“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是无声无臭大道之归结处。三丰云:“须知得内外的阴阳,同类的是何物件?必须要依世间法,而修出世间。‘顺为凡,逆为仙’一句儿超了千千万。”盖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相见,中藏先天之气,生天生地生人,为仙佛之源头,天地之根本。是即大西天真金之处,天竺国阴阳之乡,大雷音正觉之旨,佛如来圆成之地。真经在此!丹头在此!欲解百冤之结,悄无妄之灾,舍此将谁与归?正所谓只此一乘法,余二皆非真也。
噫!前受袈裟锡杖,已付玄奘佛法矣,何以又叫在西天取佛法?盖前之受衣仗,是顿悟之学;今之取佛法,是实践之功。菩萨在空中现身,落下简贴,叫西方取经,求正果金身,盖示其知之尤贵于行之也。噫!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玄奘直要捐躯努力,直至西天,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正上士闻道,勤而行之。唐王送紫金钵孟,又赐号三藏,是明示人以金丹大道,即我佛三藏真经,教外别传之真衣钵也。
“宁恋本乡一撮土,莫爱他乡万两金”,归根复命,返本还元,在是矣。此“玄奘秉诚建大会,观音显象化金蝉”之秘谛。秉诚者,至善之所在,无为之功,然不先有为,而不能大会;显象者,明德之所寄,有为之事,若不归无为,而亦非大会。惟于玄奘处而观音,于显像处而秉诚,则化金蝉而大会矣。上句“立奘秉诚建大会”,以无为入有为;下句“观音显象化金蝉”,以有为化无为。有为无为合而一之,有无不立,方是大而化之;不会而会,会而不会,会之大,化之神,不神之神,入于至神,无上至真之妙道也。
诗曰:
存诚去妄法虽良,究竟难逃生死乡。
何若金丹微妙诀,超凡入圣了无常。
第十三回 陷虎穴金星解厄 双叉岭伯钦留僧
悟元子曰:上回内外二丹之体用,已言之精详矣,然非知之艰,行之惟艰,是贵于身体力行,脚踏实地,方能不负所知,而完成大道。此回以下,彻始彻终,皆明行持有为之功用,直至过凌云渡以后,方是无为之妙,而不事作为矣。学者须要认定题目,逐节细玩,必有所得。请先明此篇之旨。
起首先题“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出长安关外,马不停蹄,早至法云寺。”“望前三日”,即十三日也。十三日,总以明十四经回之旨,即贞下还元之旨。贞而不行,那为贞观;贞而能行,即到贞元。“送出长安关外”,明其行也;“马不停蹄,早至法云寺”,明其行而有法也。上阳子曰:“形以道全,命以术延。”术者,法也。造命之道,全在夺天地之造化,盗阴阳之祖气。若非有包罗天地之大机,转运阴阳之秘诀,其何以命为我有,长生不老哉?盖命理为有为之功,非若性理以道全角,无为者可比。三藏行至法云寺,正以见有法而方可前行矣。
“众僧灯下议论上西天取经原由,有的说水远山高难度,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此便是衣食和尚所见之小,而不知难度处正当度,难降处正可降,实西天取经之旨。故三藏道:“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言怕难度、怕难降,即“心生种种魔生”;不怕难度,不怕难降,即“心灭种种魔灭”。盖修行第一大病,莫过于生心,生心则有心,有心则千头万绪而不能自主,魔焉得不生?“长老心忙,太起早了。”心忙则意必乱,意乱则目无所见,而所行所由,阻滞不通,能不拨草寻路、崎岖难走乎?“又恐走错了路径,正疑思,又心慌。”俱写人心是非相混,邪正不分,中无主宰。所至之地,无往而非井坑;所遇之境,无处而非妖魔。其曰“自送上门来”者,不亦宜乎?
噫!心之陷人,无异乎虎之陷人,虎之陷人食其身,心之陷人丧其命。诗云:“南山白额王。”南者《离》位,象心,是明言心即是虎也,魔称寅将军属于虎。又有二妖,一曰熊山君,一曰特处士。熊为火,火性也;特为牛,意土也。言人心一起,则火性妄意而即遂之,是各从其类也。舜曰:“人心惟危,道心推微。”人心者,二心也,为妖为魔而吃人;道心者,一心也,为神为圣而救人。山君道:“食其二”,明其人心生魔也;“留其一”,明其道心无魔也。魔生于人心,不生于道心,故“三藏昏昏沉沉,正在那不得命处,忽然见一老叟,手持拄杖而来,走上前,用手一拂,绳索皆断,对面吹了一口气,三藏方醒。”可见有拄仗者方能得命,存正气者昏沉可醒,道心之为用,岂小补云哉?
三藏不知行李马匹在于何处,“老叟用杖指道:‘那不是一匹马,两个包袱?’三藏回头看时,果然是他的对象,并不曾失落,心才略放下些。”言陷井在彼,技杖由我,既去其二,则得其一,执两用中,包含一切,失去故物,而现前就有。至简至易,不假他求,至此地位,心可才略放下矣。不曰放下心,而曰心才略放下,特以双叉岭乃去兽为人之关,是后天中事。金星乃五行之一,尚出于勉强,故曰心才略放下些。待后两界山为自人登圣之域,是先天中事,收悟空得五行之全,即入于大化,而可大放下心矣。
老叟道:“此是双叉岭,乃虎狼巢穴处,你为何陷此?处士是个野牛精,山君是个熊罴精,寅将军是个老虎精。”是不特为修道辨真假,而且为世道正人心。何以见之?口读圣贤之书,假称道学,而行多怪诞,非野牛而何?身着丝绵之衣,外像人形,而内存诡谲,非熊罴而何?品立万物之首,而天良俱昧,损人利己,非老虎而何?正所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又曰“左右尽是山精怪兽,只因你本性圆明,所以吃你不得。”正所谓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也。
“相随老叟出了坑坎之中,走上大路。”则是入于坑坎,由于疑思而自误;走上大路,因有主宰而解脱。此学者修行第一步工夫。若不先在双叉岭将此虎穴跳出,则人面兽心,而欲上西天难矣;若不在此虎穴得此金星拄杖,则身不自主,而欲解脱虎厄也亦难矣。颂曰:“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言双叉岭非真金而不能脱灾免难,生灵无所依赖也。“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言过此一难,而前行自有神徒相助,彼此扶持,人我共济,方可上得西天取得真经,而不得以艰难中途自止,有失前程也。此“陷虎穴金星解厄”之旨。
然金星解厄,不过是自已昏沉中一点刚明之气,而非他家不死之方。虽足以脱兽地而进人道,犹是一己之阴,未免独自个孤孤恓恓往前苦进,舍身拼命,而不能从容中道,若遇险阻处,依然陷虎穴故事,有何实济?“正在危急,只见前面两只猛虎咆哮,后边几条长蛇盘绕,左有毒蛇,右有猛兽。”此可见执一己而修,而前后左右无非毒蛇猛兽,终与毒蛇猛兽为邻也。“孤身无赖,只得放下身心,听天所命。”正写一己必不能成功,须求人而方可有益也。
刘伯钦,“钦”者,敬也;镇山太保,“镇”者,真金义也。君子敬以直内,放手执钢叉而不屈;君子义以方外,故与虎争持而不惧。此人道中之实理,而不失其固有之性。故伯钦道:“我在这里住家,专依打些狼虎为生,捉些毒蛇过活。”曰:“你既是唐朝来的,与我都是乡里。”曰:“我你同是一国之人。”总言本性圆明,与虎狼为伍而不为虎狼所伤,是人而非兽矣。虽然剥虎皮而食虎肉,只可以保一生而不入异路;念经卷而消罪业,不过是积来生而托生福地。伯钦有孝顺之心,孝为百行之原;三藏有荐亡之能,善为一生之宝。此乃人道之极,而实仙道之始。倘欲西天取经而见如来,在伯钦家歇马,犹如梦见,未免为有识者呵呵大笑矣。
伯钦送至两界山告回,三藏告求再送一程。伯钦道:“长老不知。”是实言天下修行人,不知有此两界山也。夫两界山者,天人相分之路,天道能统其人道,而人道不能全其天道,以人道而欲行其天道,是乃以伯钦而欲过两界山也,难矣。故伯钦道:“那厢虎狼不伏我降,我却也不能过界,故此告回,你自去罢。”此等处须味“双叉岭伯钦留僧”之句。盖双叉岭为善恶之关,趋于善则为人,趋于恶则为兽。伯钦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以敬留人,不能入于兽路,亦不能企于圣域。圣人云:“不践迹,亦不入于室”者,即此伯钦留僧也。倘以留者只为兽路而留,差之多矣,此伯钦不得不告回使僧自去也。
“三藏牵衣执袂,滴泪难分。”正写出修行浅见之流,执全人之道,而强执以修仙。彼安知五行山下有水中之金,为金丹全始全终;从有为入无为,以无为化有为;取得真径,见得真佛;超凡入圣,通天彻地者哉?噫!原来只是这些儿,往往叫君天下走。不遇明师,此事难知。
诗曰:
未修仙道先修人,人与虎蛇作近邻。
急脱诸般凶恶念,小心谨慎保天真。
第十四回 心猿归正 六贼无踪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去兽心而修人道矣,然人道已尽,即仙道可修。故此回专言修仙起脚之大法,使学者不入于空性之小乘也。
冠首一诗,包含无穷,而其所著紧合尖处,在“知之须会无心谈”一句。修道者须期无心,无心之心则为真心,真心之心则为真空,真空中藏妙有,真空妙有内含先天真一之气。此气号曰真铅,又名金公,又名真一之精,又名真一之水,乃仙佛之真种子,为古今来祖祖相传,至圣相授之真谛,非顽空禅学,守一己孤阴者,可窥其浅深。
刘伯钦不能过两界山,敬只可以修性,而不能了命,听得山下叫喊,太保道:“是他!是他!”犹言欲修仙道而保性命,当知还有他在。他者何也?身外身也,不死方也。《悟真》云:“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又云:“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盖性在己,而命在天,他即天之所命,若执一己而修,何以返本还元、归根复命、长生不死哉?
伯钦打虎,只是全的一个人道,不过引僧到两界山而别求扶持,非可即此为了事。故“石匣中有一猴,露着头,伸着手,乱招手道:‘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来得好!来得好!救我出来,我保你上西天去也。”天下一切修行人,错认人心为道心,或观空守静,或强把念头,妄想仙佛。彼乌知五行山下有先天真一之精,若能自他家而复我家,你救我,我保你,你我同心,彼此相济,上西天而见真佛,至容且易。
盖先天真一之精,为生物之祖气,无理不具,无善不备,刚健中正,能以退群魔,除诸邪,所谓道心者是也。道心者无心之心,不着于形象,不落于有无,为成仙成佛之真种子。自有生以来,阳极生阴,走于他家,为后天五行所压,埋没不彰。然虽为五行所压,未曾俱泯,犹有一息尚存,间或现露端倪,人多不识,当面错过。其曰:“来得好!来得好!”即《悟真》所云“认得唤来归舍养,配将姹女作亲情”之义;亦即《参同》所云:“全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之义。犹言复得来道心,性情如一,方为好;复不来道心,性情各别不为好,好不好,总在道心之能来不能来耳。然欲其来道心,须要认得道心;欲要认得道心,须要求明师口诀,揭开六个金字压贴。
自来读《西游》评《西游》者,皆将六个金字压贴错认,以六金字为六欲,以心猿为心。因其心有六欲,心不能归正,为六欲所压,揭去六欲,心方归正。果如其解,则宜先灭六欲心猿方出,何以提纲先云:“心猿归正”,而后云:“六贼无踪”?况六个字为金字,乃佛祖压贴,岂有六欲为金,佛祖压贴为六欲乎?于此可知六个金字,非六欲,乃我佛教外别传之诀也。两界山为去人道,而修仙道之界,欲知山上路,须问过来人,金丹乃先天真一之道心锻炼而成,若非明师指破下手口诀,揭示收伏端的,即是六个金字,一张封皮,封住先天门户。“不识真铅正祖宗,万般作用枉施功”,而道心终不能归复于我。
六金字唵、嘛、呢、叭、□左“口”右“迷”、陡、吽之梵语,仙翁何语不可下,而必下此难解之梵语,使人无处捉摸乎?然不知仙翁立言用意处,正欲人知其梵语之难解也。盖此难解处,正有先天下手之口诀在焉,未得真传,“饶君聪慧过颜闵,不遇明师莫强猜”,此其所以为唵、嘛、呢、叭、□左“口”右“迷”、吽也。三藏拜祝揭贴,凡以求揭示妙旨耳。将六字“轻轻揭下”,是秘处传道,暗里示真之窍妙,非可与人共知共见者,虽欲不谓之唵、嘛、呢、叭、□左“口”右“迷”、吽,不能也。此阵香风,乃我佛教外别传之旨,若有闻得者,霎时腾起空中,而脱苦难,不为尘世所累。古人谓“识得个中真消息,便是龙华会上人。”信有然者,从此翻五行而收金精,何难之有?
“一声响亮,真个是地裂山崩,那猴赤淋淋跪下道声师父,我出来也。”《悟真篇》云:“赫赫金丹一日成,古仙垂语实堪听。若言九载三年者,尽是推延款日程。”夫人待患不得真诀耳,一得真诀,若直下承当,下手修为,即便惊天动地,跳出五行,净倮倮,赤洒洒,而大解大脱,无拘无束矣。“法名悟空,混名行者”,是明示人以悟得还须行得,若悟而不行,则先天之气不为我有,不死之方未为我得,欲上西天见真佛,如缘木求鱼,画饼充饥,乌可能之?
三藏得了悟空,正一阳来复,天心复见之时,由性以修命也;悟空归了三藏,正翻去五行,归于妙觉之秘,由命以修性也。此仙翁一笔双写,修性修命,总要揭过金字压贴,方能得真。倘误认提纲“心猿归正”,或疑悟空是心,则是三藏收悟空收心矣。果是收心,前面三藏出虎穴过双叉,已是修心而收心,宜是休歇道成之时,又何必在两界山收悟空上西天取经乎?况于“须会无心诀”大相矛盾,何得谓心即是道,大圣即心?其所谓心猿者,无心之心。悟得无心之空,则为心猿;行得空中之悟,则为归正。心猿而归正,悟空而行真,真空而藏妙有,妙有而含真空,无物无心,是真如法身佛,乃他家不死之方,而非方妄心之归正。三丰云:“无根树,花正开,偃月炉中摘下来。添年寿,减病灾,好结良缘备法财。从此可得天上宝,一任群迷笑我呆。”即此“心猿归正”之妙旨。悟到此处,方是揭下唵、嘛、呢、叭、……、吽金字压贴;行得此事,方能翻过五行而不为后天所累。此伯钦告回,行者请三藏上马也。
“忽见一只猛虎,三藏心惊。行者喜道:‘师父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学者须要细辨,莫可误认。此虎与双叉岭之虎不同,前双叉岭之虎,是凡虎;此两界山之虎,是真虎。凡虎乃吃人之虎,真虎乃护身之虎。故曰“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
观二“他”字可知。“耳朵内取出金箍棒,被他照头一棒打死。”此道心一归,真虎自伏,绝不费力,较之伯钦打假虎而争持者天地悬远矣。强中更有强中手,不上高山不显平地也。“脱下他的衣服来,穿了走路。”以真精之道心,穿真虎之皮衣,可知道心即真虎,真虎即道心。仙翁恐人不知道心即真虎,故又演出悟空打虎一段以示之。
悟空得真虎皮而护身,三藏得了悟空而护身,同一“心猿归正”之天机,心猿归正,道心常存,拄杖在手,随心变化,无不如意,可以上的西天矣。故行者道:“我这棍子要大就大,要小就校刚才变作一个绣花针儿模样,放在耳内矣。但用时方可取出。”
又道:“老孙颇有降龙伏虎的手段,翻江搅海的神通。大之则量充宇宙,小之则摄于毫毛。变化无端,隐显莫测。”道心之用,岂小补云哉?
金丹之道,所难得者,道心一味大药。道心若得,大本已立,本立道生,渐有可造之机。故曰“半岭太阳收返照,一钩新月破黄昏。”太阳返照,一钩新月,俱写道心初复之象。道心初复,为偃月炉。《悟真》云:“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里水银平。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成。”即新月破黄昏之意。但此新月破黄昏,乃窃阴阳、夺造化、转生杀、逆气机,为天地所秘。宜乎到庄院投宿,“老者开了门,看见行者这般恶相,腰系一块虎皮,好似雷公模样,吓得脚软身麻,口出谵语,道:‘鬼来了!鬼来了!”’即佛祖所云“若说是事,诸天及人皆当惊疑”也。”
本传中行者到处,人皆认为雷公,大有妙义。盖道心者,天地之心,天地之心回转,一阳来《复》,《坤》中孕《震》,《震》为雷,故似雷公模样。阴下生阳,暗中出明,有象三日之月光,故为偃月炉。光自西而生,西为白虎,故腰系虎皮裙。此仙翁大开方便门,明示人以行者即偃月,偃月即虎。
古来注《西游》者,直以为悟空是心,吾何尝不谓是心,但以为天地之心则可,以为人心之心则非矣。故老者道:“那个恶的却非唐人。”“恶”字,“亚”、“心”成字。言是心非心,乃天地之心,而非人心也。行者厉声高呼道:“你这个老儿,全没眼色,我是齐天大圣,原在这两界山石匣中的,你再认认看。”是叫醒一切没眼色之盲汉,须在天人分途之界,再三细认,不得以人心为天心,以天心为人心,是非相混也。“老者方才省悟,道:‘你倒有些像他。”’是一经说破,真知灼见,方才省悟,天心是他家不死之方,非人心可比。“有些象他”者,天心人心,所争者些子之间,识不得天心,终是人心用事,纵天心常见,当面错过耳。
“老者问出来的原由,悟空细说一遍,老者才下拜,请到里面。”言天心之出必有口诀,非师罔知,悟空与老者论年纪,说出在山脚下五百余年,老者道:“是有!是有!我曾记得祖公公说,此山乃从天降下,就压了一个神猴,直到如今,你才脱体。’”可知后天中返先天之道,乃古今祖祖相传之道,不遇明师,虽活百岁,到老无成;已得真传,心领神会,霎时脱体。
“一家儿听的这般话说,都呵呵大笑。”言此道至近非遥,至约不繁,说破令人失笑也。“老者姓陈,三藏也姓陈,乃是宗。”陈者,东也。先天真一之气,本是东家之物,交于后天,寄体在西,如我家之物走于他家,故有他我之分。一朝认得,唤回我家,他即我,我即他,他我同宗,彼此无二,浑然一气矣。行者讨汤水洗浴,去其旧染之污也;借针线缝裙,补其有漏之咎也。“今日打扮,比昨日如何?”已知今是而昨非。“这等样,才象个行者。”
总要去假而存真。以上皆心猿归正之旨。心猿归正,先天真一之气来复,丹头已得,可以起身上马,勇猛精进,一直前行矣。
“师徒们正走,忽见路旁呼哨一声,闯出六个人来,各执枪刀,慌的三藏跌下马来,行者扶起道:‘师父放心,没些儿事,这都是送衣服盘缠与我们的。”“六个人即六欲,六欲者,偷道之贼;心猿者,护道之圣。三藏跌下马,行者扶起,跌犹不跌,可以放心矣。但六贼虽能伤命,而得心猿真金运用,则六贼化为护法,亦可以助道之一力,故曰:“送衣服盘缠与我们的”也。又曰:“你却不认得我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盖心猿者道心,六欲者人心。道心者主人,人心者奴仆,主人现在,奴仆何敢猖狂乎?
及行者要分所劫之物,六贼乱嚷道:“你的东西全然没有,转来和我等要分东西。”正以见舍不得自己的,取不得别人的也。”六贼照行者劈头乱砍,悟空停立中间,只当不知。”正舍得自己的东西也。“把六贼一个个尽皆打死,剥了他的衣服;夺了他的盘缠。”
正对景忘情,取得他人的东西也。这等处皆是杀里求生.以义成仁,恻隐之至者。三藏反谓无恻隐之心,何其愚乎?故悟空道:“师父,我若不打死他,他却要打死你哩!”此正是上得西天,作得和尚,其恻隐之心,孰大于此?三藏道:“我出家人,宁死也决不敢行凶。”此等妇之仁,一听其六贼纵横,正是上不的西天,作不的和尚。其无恻隐之心,孰过于此?宜其悟空嫌絮聒,“‘呼’的一声,回东而去。”噫!是非不两立,邪正不并行,悟空之去,非悟空自去,乃因三藏认假失真而使去之。悟空一去,主张已失,而三藏欲舍身拼命归西,向一己主张,如何能主张的来?此观音菩萨不得不传与《定心真言》也。
“《定心真言》,又名《紧箍儿咒》。暗暗的念熟,牢记心头,再莫泄漏一人知道,我去赶上他,叫他还来跟你。”心真则心定,心定则勇猛精进,愈久愈力。戒慎恐惧,念头坚牢,自无一点泄漏,已失者而可返,已去者而可还也。“绵布直裰”,为朝夕被服之物,使其绵绵若存,须臾不离也;“嵌金花帽”,为顶戴庄严之物,使其刚柔合宜,不偏不倚也。“若不服使唤,你就默念此咒,他再不敢行凶,也再不敢去了。”一念坚固,顽心自化,真心常存也。
“老母化一道金光,回东而去,三藏情知是观音菩萨授此真言,急忙撮土焚香望东礼拜。”这一道金光,非外来之金光,即我神光觉照之金光。知得此光,紧箍已得,急当回光返照,敬之拜之,而弗敢有替者。“收了衣帽,藏在包袱中,将《定心真言》,念的烂熟。”是佩服在心,潜修密炼,念念归真,期必至于无一点滓质塞窒于方寸之内也。
悟空到得东海,见了龙王,问其不向西回东之故,行者谓唐僧不识人性,则知非悟空去,乃唐僧不识人性而去之。龙王以圯桥故事劝勉,悟空道:“老孙还去保他便了。”此中又有深意,不知者直以为龙王勉力悟空,殊不知此即悟空伏虎之后而降龙也。真虎可以护身,真龙可以回心,此仙翁反面文章,世人安知?遇着南海菩萨,叫“赶早去,莫错过念头。”正以降龙伏虎之后,则直静观密察,努力前行,而不得错过了念头,中道自弃也。
“三藏道:“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经就会念经;这衣服若穿了,不用演礼就会行礼。”“金箍”者,果决而收束,一经收束,入我门中,不由的不会经、不会礼。所以戴在头上,一念生根,取不下、揪不断,再不敢欺心矣。古人云:“一念回机,便同本得。”若非神观之大士,乌能有此大法?说到此处方是“六贼无踪”之妙谛,而非言打死六贼即是无踪。
夫六贼者,眼、耳、鼻、舌、身、意也。眼、耳、鼻、舌、身、意,因色、声、香、味、触、法,而生喜、怒、爱、思、欲、忧;喜、怒、爱、思、欲、忧,皆从人心而出。欺心,则人心用事,而六贼猖狂;不欺心,则道心用事,而六贼自灭。提纲“心猿归正,六贼无踪。”是道心发现,六贼自然无踪,不待强制。古经云:“得其一,万事毕。”即此道心之谓乎!果得道心一味大药,不但六贼无踪,方且攒五行,合四象,皆于此而立基矣。
诗曰:
已修人事急修仙,这个天机要口传。
翻过五行归正党,霎时六贼化飞烟。
第十五回 蛇盘山诸神暗佑 鹰愁涧意马收缰
悟元子曰:上回言先天真一之气来复,为修命之本,倘立志不专,火功不力,则懦弱无能,终不能一往直前,臻于极乐。故此回示人以任重道远,竭力修持之旨。
“行者伏侍唐僧西进,正是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凌凌,走的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俱形容西天路途艰难,而平常脚力不能胜任之状。盖修行大事,功程悠远,全要脚力得真,脚力之真全在深明火候,火候明而脚力真,脚力真而火候准。“蛇盘山”,蛇为火,言火候层次之曲折;“鹰愁涧”,鹰利爪,喻冒然下手之有错。不知火候,冒然下手,便是假脚力,其不为蛇盘山、鹰愁涧所阻者几何?“涧中孽龙将白马一口吞下,伏水潜踪”,信有然者。何则?真正脚力潜修密炼,步步着实,不在寂灭无为,一尘不染。倘误认寂灭无为即是修道,此乃悬空妄想,安能上的西天见得真佛?岂不迁延岁月枉劳心力乎?“行者道,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肯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此等法言,真足为行道不力,着空执相者之一鉴,仙翁慈悲,何其心切?
“空中诸神叫曰:‘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一路神祗,特来暗中保取经人者。”曰观音,曰神祗,曰暗保,以见金丹之道,静观密察,神明默运,步步着力,而不得以空空无为为事也。众神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护驾伽蓝、各各轮流值日。此等处,数百年来谁人识得?谁人解得?若不分辨个明白,埋没当年作者苦心。此回妙旨,是仙翁拨脚力之真,真脚力之所至,即火候之所关,行一步有一步之火候,行百步有百步之火候。金丹之道,功夫详细,火候不一。“大都全籍修持力,毫发差殊不作丹。”紫阳翁深有所戒,《火记》不虚作,演《易》以明之。”《参同契》早有所警,“一毫之差,千里之失。”提纲“蛇盘山诸神暗佑”者,即此火候之谓。“六丁六甲”者,木火也;“五方揭谛”者,五行也;“四值功曹”者,年月日时也;“护驾伽蓝”者,护持保驾也。总言脚力真资,火候功程,毫发不可有差。“观音差”者,非静观密察而火候难准也。盖火候之真,全在脚力之实,无脚力而火候难施,故诸神暗佑。
在收白马之时,但收真脚力,须要有刚有柔,知进知退,若独刚无柔,躁进无忌,便是以意为马,而意马不能收缰。故“行者与孽龙相斗,那龙不能抵敌,蹿入水内,深潜洞底,再不出头。使出翻江搅海神通,孽龙跳出洞,变水蛇钻入草窠,并没影响。”原其故,皆由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专倚自强之故。“唤出土地,问那方来的怪龙,抢师父白马吃了?”说出“师父”二字,则是礼下于人,必有所得时也。故二神道:“大圣自来是不伏天不伏地的混元上真,几时有师父来?”是言其傲性自胜,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也。行者说出观音劝善,跟唐僧取经拜佛因由,这才是回光返照,以己合人,修行者真脚力在是。所谓谦尊而光,卑而不可踰者也。
二神道:“涧中自来无邪,只是深陡宽阔,彻底澄清,鸦雀飞过,照见自己形影,便认作同群之鸟,往往误投水内。”是言其着空守静之士,悟得一己之阴,便以为千真万真,不肯进步,以此为止,到得年满月尽,方悔从前之差,终归大化,其与鸦雀水中照见形影,认作同群,误投水中,自丧其命者何异?此其所以为鹰愁陡涧。陡者,至危至险,最易陷人也。仙翁恐人错会提纲“意马收缰”字样,以龙马为意,以收龙马为“意马收缰”,入于着空定静之门户,故演出此段公案,以示意之非道也。何则?自古神仙虽贵乎静定,然静定不过是学人进步之初事,而非真人修道之全能。说出观音菩萨救送孽龙,“只消请观世音来、自然伏了。”闻此而可晓然悟矣。倘以龙马为意,则观音救送时已是收缰,何以又在鹰愁涧作怪?又何以复请观音菩萨来降?此理显然,何得以龙马为意?若识得龙马非意而伏龙,则意马可以收缰;若误认意马是龙而伏意,则意马不能收缰。意马之收缰与不收缰,总在观音伏龙处点醒学人耳。盖观音救送孽龙,是叫人在修持脚力上,先究其理之真,而韬明养晦;今请观音来伏孽龙,是叫人于脚力修持处,实证其知,而真履实践。然其所以修持脚力之真,以柔弱为进道之基,而非空空无物之说;以刚健为力行之要,而非胜气强制之意。是在有己有人,不失之于孤阴,不失之于寡阳,神光默运,顺其自然,是得脚力之真者。“请观音菩萨自然伏了”,一句了了。
及菩萨来,“行者道:‘你怎么生方法儿害我?’菩萨道:‘若不如此拘系你,你又诳上欺天,似从前撞出锅来,有谁收管?须是这个魔头,你才肯人瑜伽之门。”读者至此,未免疑菩萨恐行者复有闹天宫之事?故赐金箍魔之;或疑是行者因自己有魔头,而分辩之。皆非也。此等语正为收伏龙马而设,其言在此,其意在彼。盖“诳上欺天,似前撞祸”,是知有己,不知有人,专倚自强也;“须是这魔头,才肯入我瑜伽之门”,不倚自强而知有人矣。
菩萨说出那条龙是奏过玉帝讨来,为取经人做个脚力,凡马不能到得灵山。“须是这个龙马,方才去得。”观此而益知龙马非意,若以龙马为意,是欲以凡马到灵山,乌可能之?“使揭谛叫一声玉龙三太子,即跳出水来,变作人相,拜活命之恩。”玉龙三太子即前解《干》之三爻,其辞“君子终日干干,夕惕若,厉无咎。”此仙翁揭示静观内省,日干夕惕,大脚力之妙谛,犹云不如是不足以为脚力也。小龙道:“他打骂,更不曾提出取经的字样。”菩萨道:“那猴头专倚自强,那肯称赞别人。”不提取经字样,便是专倚自强;不肯称赞别人,便是无有真脚力。既无真脚力,即不得为取经人;即不为取经人,而欲取经难矣。然则取经须赖真脚力,欲有真脚力,须要屈己求人。处处提出取经字样,不必专倚自强,而脚力即是,不必更向别处寻脚力也。
又曰:“‘今番前去还有归顺的,若问时,先提起取经来,却也不用劳心,自然拱伏’,行者欢喜领教”。夫修真成败全在脚力,脚力一得,从此会三家、攒五行,易于为功。然其要着,总在于提出“取经”字样,不提出“取经”字,仍是意马未收缰局面,虽有脚力,犹未为真。不但三家难会、五行难攒,即后之千魔万障如何过得?所以后之唐僧四众所到处,必自称上西天拜佛取经僧人。此等处系《西游》之大纲目,不可不深玩妙意。其曰:“还有归顺的,提起取经字,自然拱伏。”良有深意,此乃天机,若非明造化而知阴阳者,孰能与于斯?若有妙悟者,能不欢喜领受乎?
“摘了小龙项下明珠”,是不使妄用其明,有若无,实若虚也。“柳枝醮出甘露,在龙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气即变作原来的马匹毛片。”柳枝者柔弱之木,甘露者清净之水,是明示人以柔弱清净为本,日干夕惕为用,一气成功,而不得少有间断也。观于龙变为马,可知金丹之道以龙为意,而非以意为龙。小龙吞马匹者,不用其意也;小龙变马匹者,借意配龙也。龙也、马也、意也,惟有神观者自知之。
“行者扯住菩萨不放,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似这等多磨多折,老孙性命也不能保,如何成得动果?我不去了!我不去了。”’是岂行者不去,特以写修行而无真正脚力者,俱因多磨多折,中途自弃,不肯前进者比比皆然。数道几个不去,正示人不可不去也。菩萨再赠一般本事,将杨柳摘下三叶,变作脑后三根救命毫毛,叫他若到无济无涯处,可以随机应变,救得急苦之灾。噫!三叶柳叶变三根毫毛,毛是何毛,毛在脑后又是何意?若不打透这个消息,则不能随机应变,终救不得急苦之灾也。盖木至于柳则柔矣,叶至于柳叶则更柔,物至于毛则细矣,毛至于毫毛则更细,放在脑后藏于不睹不闻之处也。总而言之,是叫再三观察,刚中用柔,于不睹不闻至密之处,心细如毛,随机应变也。
“上流头一个渔翁,撑着一个枯木筏子,顺水而下。”木至于枯,则无烟无火而真性出。“从上流头顺水流下”,顺其上善之本性,而不横流矣。“行者请师父上了筏子,不觉的过了鹰愁陡涧,上了西岸。”此西岸乃性地之岸,何以见之?鹰愁涧为收龙马之处,龙为性,得其龙马,即见其本性,脚踏实地,非上了性之西岸而何?故曰“广大真如登彼岸,诚心了性上灵山。”其不言命者,龙马不在五行之列,而为唐僧之脚力也。
“菩萨差山神土地,送鞍辔鞭子。”山神比心,土地比意,本传中山神土地,皆言心意。此心此意,为后天幻身之物,而非先天法身之宝。龙马自玉帝而讨,秉之于天;鞍辔借山神土地而送,受之于地。则是心意只可与脚力以作装饰,而不能为脚力进功程。故曰你可努力而行,莫可怠慢也。乃唐僧肉眼凡胎,以此为神道,是直以后天之心意为神道,认假作真,望空礼拜,有识者能不活活笑倒乎?彼有犹误认蛇盘山为小肠,鹰愁涧为肾水,小龙为肾气者,都该被老孙打他一顿棒。
诗曰:
大道原来仗火功,修持次序要深穷。
鉴形闭静都抛去,步步归真莫着空。
第十六回 观音院僧谋宝贝 黑风山怪窃袈裟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修道者须有真脚力,而后可以得正果。然脚力虽真,而不知阴阳配合,则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大道难成。故此回合下二回先写其假阴假阳相合之假,以证真阴真阳相合之真也。
篇首“和尚见了行者,问唐僧:‘那牵马的是个什么东西?’唐僧道:‘低声。他的性急,若听见什么东西,他就恼了。’”东为木,属阴。西为金,属阳。“他的性急”,是有金无木。有西无东,金丹难就,算不得东西。“和尚咬指道:‘怎么有这般一个丑徒弟?’三藏道:‘丑自丑,甚是有用。”’夫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相通,顺则生人生物,逆则成佛成仙,世法道法无有分别。所异者凡父凡母而生幻身,灵父圣母而生法身,若遇明师咬破此旨,则说着丑而行着妙矣。“观音”者,照视之谓;“禅院”者,空寂之谓。空观而无实行,故谓观音禅院,即释典所谓“巍巍佛堂,其中无佛”者是也。
“行者撞钟不歇,和尚道:‘拜已毕了,还撞怎么?’行者笑道:‘你那里晓得,我这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哩!”此便是一日有一日之功果,日日有日日之功果,不得以空空一观为了事。其曰“你那里晓得”者,欲使其晓得也。因其人多不晓得,而反称大圣撞钟为野入,此等真野人耳。行者道:“是你孙外公撞了要子的!”先天真一之气,自虚无中而来者,是为外来主人公,得此外公,灵通感应,曲直应物,潜跃随心,其修道如耍,绝不费力。彼一切执心为道,着空之徒,闻的此等法音,见说此等法象,能不吓得跌滚而叫“雷公爷爷”乎?
“老增痴长二百七十岁。”此明示为心也。心属《离》,在南,其数二七,故长二百七十岁。“一小童拿出一个羊脂玉盘儿,三个法蓝茶盅。”此明明写出一“心’字也。羊脂盘儿,象心之一勾;三个法盘蓝盅,俏心之三点,非心而何?又“一童提把白铜壶儿,斟了三杯香茶。”白铜壶象肾中之精,斟了三杯香茶,乃肾气上升而交于心也。“三藏夸为好物件,老僧道:‘污眼!污眼!这般器皿何足过奖?’”言无知之徒误认心肾为阴阳,或观心,或守肾,或心肾相交,是直以此中有好物件矣。殊不知心肾乃后天浊中之浊,若以这般器皿为好物件,真是污眼!污眼耳!
老僧问三藏有甚宝贝,三藏道:“东土无甚宝贝。”示其我家无宝也。行者道:“包袱里那一领袈裟不是宝贝?”言包罗万象,备具五行,不着于名相,不涉于有无者方是真宝贝,而不得以心肾为宝贝。“众僧不知此等宝贝,听说袈裟个个冷笑。”正下士闻之大笑去之也。“行者欲取袈裟,三藏莫叫斗富,恐有错。”所谓传之匪人泄天机也。又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诚恐有意外之祸。”所谓“君子遁世不见,知而不悔”也。“老僧见了宝贝,果然动了奸心。”是执心而用心,直以动心为宝贝矣。“广智道:‘将他杀了,把袈裟留下,岂非子孙长久计?’广谋道:‘连人连马一火焚之,袈裟岂不是我们传家之宝?”’夫人之所以修心者,必疑其心之灵明知觉,广智广谋,即是宝贝,而遂爱之错之,以为长久计,以为传家宝。殊不知认此广智为宝,即是用假而杀真;认此广谋为宝,即是以邪而焚正。噫!日谋夜算,执守此心,君火一动,相火斯乘,君火相火一时俱发,能不火气攻心,玉石俱焚乎?
“行者变作蜜蜂从窗楞中钻出,看见和尚们放火,将计就计,南天门寻广目天王借辟火罩,罩住唐僧、白马、行李,房上保护袈裟。”此暗密中钻研透彻,而知师心为害,将计就计,火里下种,借假修真之大机大用,较之放心谋宝贝者,何啻天渊?“那些人放起火来,一阵风刮的烘烘乱着,正是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山,把一座观音院,处处通红。”《悟真篇》曰:“火生于木本藏锋,不会钻研莫强攻。祸发总由斯害己,要须制伏觅金公。”老和尚用智谋而图袈裟,正“不会钻研而强攻”。烧得观音院处处通红,正“祸发总由斯害己”,木之藏火锋也。如此,安得如金公借辟火罩,而保袈裟为至真乎?
“观音院正南黑风山黑风洞妖精,见正北火光晃亮,知是观音院失火来救。”此个妖精即肾中妖精,黑风山黑风洞,状肾水之纯阴。肾属北,何以在观音院之南?此特取心火下降,肾水上升之义。心肾亦有相济之道,故黑风洞之妖而来救观音院之火。“他不救火,拿着袈裟趁着哄打劫,飞转山洞而去。”噫!金丹圆陀陀,光灼灼,无形无象,至无而含至有,至有而藏至无,乃真阴真阳相济而成象者。是为先天真一之气,本于父母未生以前,岂父母既生已后心火肾水之谓哉?迷徒不知是非,舍去先天之真,摆弄后天之假。误以心为阳,肾为阴,心中之液为阳中之阴,肾中之精为阴中之阳,当午时而守心,子时而守肾,使心液肾气交结于黄庭便以为丹。岂知守心则金丹已为心所害,如观音院僧谋宝贝者是也;守肾则金丹已为肾所陷,如黑风洞怪窃袈裟者是也。其黑风怪不能救火,而且盗去袈裟不亦宜乎?故众僧道:“唐僧乃是神人,未曾烧死,如今反害了自己家当。”可知执心之辈,尽是自害其家当,而不能成全其家当。自害其家当,终亦必亡而已,可不畏哉?诗云:“堪叹老衲性愚蒙,计夺袈裟用火攻。广智广谋成甚用,损人利己一场空。”提醒世人,何其深切?
“行者把那死尸选剥了看,更无那件宝贝。”言执心为道者,皆以为此幻身有宝贝,以故千方百计,智谋运用,妄想修仙,果若幻身有宝,死后到底此宝归于何处?仙翁现身说法,“把死尸选剥了看,更无那件宝贝。”是明示人以这幻身无宝也。然则幻身无宝,可知守心者之非道,守肾者亦不真。即此二宗公案,仙翁已是一棒打倒了七八层重墙,彻底透亮,学者可以宽心前去,别寻宝贝下落矣。
诗曰:
迷徒不识本原因,误认皮囊有宝珍。
心肾相交为大道,火生于木自伤身。
第十七回 孙行者大闹黑风山 观世音收伏熊罴怪
上回已言执心为道之害,以明真阴非关于心。此回复言守肾为祸之由,以见真阳不系于肾也。
“行者一筋斗跳将起去,慌得观音院大小和尚朝天礼拜道:‘爷爷呀!原来是腾云驾雾的神圣,怪道火不能伤。’”言能一筋斗跳得出火坑者,方不是执心为道,一无所伤之大圣人。彼使心用心,反害了自己者,安能知此?
“行者到黑风山见三个妖魔席地而坐,上首的一条黑汉,左首的一个道人,右首一个白衣秀士。”此三妖皆肾宫之物,何以见之?黑汉为熊罴属火,乃肾中之欲火;道士为苍狼,号凌虚,属气,乃肾中之阳气;秀士为白蛇,精色白,乃肾中之浊精。“席地而坐”者,三物皆后天有形重浊之物也。“讲的安炉立鼎、抟砂炼汞、白雪黄芽。”是用功于肾脏,而并服炉火药以补养者。黑汉欲做佛衣会,是直以肾中精气为宝,虽知有佛衣之名,而不知其佛衣之实也。行者叫道:“好贼怪,你偷了我的袈裟,要做什么佛衣会!”骂尽世间迷徒;窃取金丹之名,摆弄肾中阴精之辈。“把白衣秀士一棒打死”,是不叫在交感之精上做功夫也。又叫道;“作死的孽富。”妙哉此语!一切愚人误认阴精为真精,非意定于下元,即搬运于脑后。守下元者,终必底漏;运脑后者,终成脑痈。谓之作死则可,谓之作生则不可。
其曰:“你认不得孙外公哩!”一切作死者可以悟矣。盖金丹是阴阳交感而成,从虚无中来者,是为外来主人公,又名真一之精,而非身内肾官所生浊精之谓。说出外公,系“大唐御弟三藏法师之徒弟孙行者。”可知先天真一之精,必有师传,而非可于一身猜量者。行者自道脚色来历,皆金丹之精髓。“惟我是历代驰名第一妖”,最省人言,只此一乘法,余二皆非真也。
“两个斗了十余合,不分胜负。”盖欲念与道念并胜,势相敌而力相等也。“见一个小妖左胁下夹着一个梨木匣儿,从大路而来。”分明写出一个情字耳,小妖喻情之小,梨色青喻情之青。小左而夹一青,非情而何?夫欲动而情生,情生而心乱,是情为心肾相通之物。“劈头一下打为肉酱”,情亡而心死,心死而欲可以渐消矣。“请贴上写着:侍生熊罴顿首,拜启上大阐金地老上人丹房。”心上而肾下,功家多以心为丹房,取肾气上升于心,以为取《坎》填《离》,故曰“传他些什么服气小法儿”也。“变作和尚模样”,是以道心变人心,以真作假,借假取真之天机。“到了洞门,却也是个洞天福地,对联写着“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行者暗道:‘亦是脱垢离尘知命的怪物。’”盖肾中藏有后天精气,能保守此精此气,不肯恣情纵欲,亦算知命之一节。然不知先天真精真气,仅以此为事,未免终是怪物而不能成仙作佛。
“行者与妖精自天井斗到洞口,自洞口打到山头,自山头杀到云外,只斗到红日沉西,不分胜负。”言欲火一动,自下而上,由微而盛势不可遏。虽有道心,莫可如何,焉能胜的?但红日西沉,肾气当潜。故曰;“天色已晚,明早来与你定个死活,遂化阵清风回洞。”晚者,肾气衰败之时;早者,肾气旺盛之时。是早而活,晚而死,当晚化风回洞,不其然乎?唐僧问妖精手段如何?行者道:“我也硬不多儿,只战个手平。”吁!以道心制欲火,如滚汤泼雪,随手消灭,何以只战个手平而不能制伏?然其所以不能制伏者,皆由知之不真,见之不到,欲在先而法在后。行者欲请观音菩萨来讨袈裟,方是静观密察,先发制人,不为欲所迷矣。行者以为观音有禅院,容妖精邻住,偷去袈裟;菩萨以为行者大胆,卖弄宝贝,被小人看见。总以见真宝之失,皆由于失误觉察,自不小心,卖弄炫耀,开门揖盗耳。若欲降妖复宝,舍神观默运之功,余无他术矣。
“行者见道士拿一个玻璃盘儿,安着两粒仙丹,一棒打死,见盘底下是凌虚子制。笑道:‘造化!造化!”凌虚子为气,玻璃盘为精。谬执心肾者,以心液为阴丹,以肾精为阳丹,故运肾气上升于心,心液下降于肾。“一棒打死”,不令其错认阴阳,在心肾上作功夫;不在心肾上作功夫,是已悟得其假矣;悟得假,即可寻其真,而下边即有造化矣。行者将计就计,叫菩萨变作凌虚,自己吃了两粒仙丹,另变一粒与妖精吃了,要于中取事。妙哉此变!以自在而化苍慌,浊水之狠毒俱泯;以二假而归一真,欲念之邪火俱无。真中施假,假中用真,大机大用在是矣。
“菩萨变作凌虚,行者道:‘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菩萨笑道:‘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盖邪念正念,总是一念,若无一念,邪正俱无;当其有念,而邪正分途。释典云:“烦恼即菩提,菩提即烦恼。”言其邪可为正,正亦可为邪也。
“行者顿悟,变作一粒仙丹。走盘无不定,圆明未有方。”活活泼泼,不逐方所也。“三三勾漏合,六六少宫商。”阴阳混合,不失一偏也。“瓦铄黄金焰,牟尼白昼光。”光辉照耀,通幽达明也。“外边铅与汞,未许易论量。”金丹自虚无中结就,非色非空,非有非无,非尘世之物所可比。“妖精拈入口中,顺口儿一直滚下。”将欲取之,必先与之,顺其所欲也。“行者在肚里现了本相,理其四平,乱踢乱打。”不即不离以真化假,渐次导之也。“那妖滚倒在地下,连声哀告,乞饶性命。”正念在内,欲念自消,自重性命,理所必然。“妖精出袈裟,行者出鼻孔”,假者一降,真者斯得,呼吸相通,感应神速也。
“菩萨将一个金箍丢在头上”,箍住邪欲,不使猖狂也;“念起真言,那怪头疼”,一念之真,自知悔过也。“行者意欲就打”,金丹用真而不用假;“菩萨不叫伤命”,修道借假而须修真。“行者问:‘何处用他??’菩萨道:‘我那落伽山后,无人看管,要带他去作个守山大神。’”可知保精养气,不过暂以守此幻身;非言保精养气,即是金丹之实落也。
“菩萨摩顶受戒,熊罴跟随左右,一片野心今日定,无穷顽住此时收。”觉察之功,岂小焉哉?学者若能识得观音收伏熊罴怪之妙旨,则欲可制,宝可复,野心自定,顽性可收,不复在黑风山黑风洞为妖作怪矣;菩萨吩咐行者以后再休卖弄惹事,其叮咛反复之意,何其切哉!
诗曰:
真阳不在肾中藏,强闭阴精非妙方。
会得神观微妙法,消除色欲不张遑。
第十八回 观音院唐僧脱难 高老庄大圣降魔
上二回已批破心肾之假阴假阳,非修仙之本旨矣。此回特言金木真阴真阳,为丹道之正理,使人知彼我共济,大小并用之机也。
“行者将黑风洞烧作个红风洞”,已是去暗投明,舍妄从真,可求同类之时。提纲“观音院唐僧脱难”,所脱者即误认心肾之难。盖在心肾而修丹,是丹之遭难,即僧之遭难。取袈裟而归僧,是僧之脱难,即丹之脱难。唐僧者,金丹之法象,欲成金丹,非真阴真阳两而合一不能。
“行者引路,正是春融时节。”乃春日融和,天地絪缊,万物化淳,阴阳和合之时。诗内“鸳鸯睡,蛱蝶驯”,隐寓有阳不可无阴之意。“远望一村人家,三藏欲去告宿,行者道:‘果是一村好人家。’”子女相得,方为好人家;子自子,女自女,算不得好人家。“行者一把扯住少年道:‘那里去?我问你一个信儿,此间是什么地方?’”经云:“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问一个信儿”,即问此恍惚杳冥中之信,好人家之信,这个信即安身立命之地,不可不问者。“那人不说,行者强问,三藏叫再问别个,行者道:‘若问了别人没趣,须是问他才有买卖。”’这好人家,为真阴真阳聚会之地,正是有买卖处,不得舍此而在别处另寻买卖也。
“那人说出乌斯藏国界之地,叫作高老庄。”《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参同契》云:“牝鸡自卵,其雏不全。”今云乌斯国界,明示乌藏兔现,阴阳交接之处,返本还元,正在于此,不得不究问个明白也。说出“太公女儿三年前招了妖精,太公不悦,请法师拿妖”等语,行者呵呵笑道:“好造化!好造化!是凑四合六的勾当。”夫大道以阴阳为运用,凑四合六而成十,以阴配阳而结丹,此等天机至神至妙,行者既明很由,如获珍宝,能不欢天喜地,而谓好造化乎?“太公见行者相貌凶丑,有几分害怕,行者道;‘丑自丑,却有些本事。’”言作佛作仙之本事,说着丑,行着妙,降妖除怪,非此本事不能也。
“三藏道:‘贫憎往西天拜佛求经,因过宝庄,特借一宿。’高老道:‘原来是借宿的,怎么说会拿妖精?’行者道:‘因是借宿,顺便拿几个妖精耍耍的。’”一问一答,俱是天机。“此宝庄也”,正缘督子所谓“吾有一宝,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乎玄关一窍”之宝。“特借一宿”,正以此中有宝而当宿,舍此之外无宝,而不可宿,则是借宿乃为本事,拿妖乃是末事。故曰:“因是借宿,顺便拿几个妖精耍耍”,非言拿妖即是本事也。
“妖精初来精致,后变嘴脸。”真变为假,正变为邪,非复固有,失去本来面目矣。“云来雾去,飞沙走石。又把小女关在后宅,半年不得见面。”假阴作怪,真阴掩蔽,理所必然。行者道:“入夜之时,便见好歹。”此语内藏口诀,非人所识。古者取妇必以昏时,昏者夜也,不入夜则非夫妻之道,就是好歹难以认识;入夜之时,而真假立辨矣。“行者与高老到后宅,见两扇门锁着,原来是铜计灌的。”明示真为假摄,埋藏坚牢,门户甚固,不易攻破。“行者金箍棒一捣,捣开门扇,里面黑洞洞的。”此仙翁打开门户,直示人以真阴所居之地,里面黑洞洞,幽隐深密之至,而非外人所可窥测者。
“高老叫声三姐姐,里面少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我在这里。”真阴虽不可见,然一息尚存,外面叫而里面即应者是也。“行者闪金睛,向黑影里细看,只见那女子云鬓蓬松,花容樵悴。”真为假迷,原本已伤,若非金睛之大圣,见不到此。此真阴之出处,显而易见,学者亦当效行者,在黑影里仔细看认可乎!“云来雾去,不知踪迹。”即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也。真者已见,假者即知,真假分明,可以施法矣。故曰:“不消说了,让老孙在此等他。”正知之真而行之果也。
“行者变的与那女子一般,坐在房内。”男变女相,假中有真,阴中藏阳,指出行者为阴中之阳,以见八戒为阳中之阴也。“见了妖精暗笑道:‘原来是这个买卖。’”见之真而知之妥,不见真阴,不成买卖。《悟真》云:“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精。有无从此自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正行者遇妖精有买卖之义。“行者使个拿法,托着妖精长嘴,漫头一料,“扑”的掼下床来。”俱是大作大用,怪之力在长嘴,迎其力而托着,不欲其着声也.“漫头一料,掼下床来。”不使其着色也。“妖精疑其有怪,行者道:‘不怪!不怪!’”明示其真阳而制真阴,法当如是,制之正所以亲之,不得以制为怪。《参同》云:“太阳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华,转而相因”者,此也。
“行者叫脱衣服睡”,使去旧染之污也。“行者坐在净桶上”,告其迁善自新也。那怪说出家住福陵山云栈洞,猪刚鬣姓名。又云:“我有天罡数变化,九齿钉把,怕甚法师。”则知木火本自天来,非寻常妖怪可比,特未遇制伏,以故为妖为怪,弃真人假耳。“及闻齐天大圣名头,就害怕要去。”水能制火,金能克木,木火之害怕金水,理也。“开了门往外就走,被行者一把扯住,现出原身。喝道:‘那里走?’”正是夫妻见面,不容折离;阴阳相会,莫可错过也。“那怪化火光回山,行者随后赶来。”所谓并蒂连枝,夫唱妇随,姻缘到日,逃不去走不脱。“你若上天,我就赶到斗牛宫;你若入地,我就追至枉死狱。”此阴阳感通,一气循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无情之情,不色之色;假眷属非真眷属,好姻缘是恶姻缘。彼以世之男女为阴阳者;安足语此哉?
诗曰:
辨阴心肾假阴阳,急问他家不死方。
木母金公同类物,调和决定到仙乡。
第十九回 云栈洞悟空收八戒 浮屠山玄奘受心经
上回已言真阴消息足以配真阳而修大道矣,然不得其火候之实,而真阴未可以收伏。故此回指示收伏火候之真,使阴阳和通,归正觉而破窒碍也。
“那怪火光前走,大圣彩云后跟。”老猪为木火,老孙为金水明矣。“那怪把红光结聚,现了本相,取出一柄九齿钉钯来战。”九齿为九九,阳极生阴之象,此火中出木,真阴现相,为丹道最贵之物,而非若木中之火伤生害命者可比。
老猪自叙一篇,失言修真之旨,后道堕凡之由,以见修真即可以为仙,堕凡即同乎异类,其中最贴切老猪处,是“自小生来心性拙,贪闲爱懒无休歇。不曾养性与修真,混沌迷心熬日月”四句。曰性拙,曰贪闲,曰爱懒,曰混沌,是皆明有真阴而未遇真阳之象。悟能者,能此性;八戒者,戒此性。识得此能此戒,而老猪木火之实理已得,可以了性。
“两个黑夜里,自二更直战到东方发白,怪不能敌,化风回洞。”老猪真阴,老孙真阳。东方发白,阳盛阴衰,老猪不能敌老孙,自然之理。“行者战败妖怪,恐师父盼望,且回高老庄。”金公者为真情,本母者为真性,性主处内,情主御外,倘有真情而无真性,内外不应,顾头失尾,护手误足,金丹难成。“恐师盼望,且回高老庄”,是以一人而顾内外之事,乌可能之?总以写有金公不可无木母之义。
“行者述天蓬临凡,因错投了胎,其实灵性尚存。又说天神下界,这等个女婿也不坏家声。”可知真阴乃先天所生,非同后天邪祟之物,修道所宜收留,而不得置之度外者。虽然,真阴岂易收哉?不易收而欲收,是必有道焉。“行者打开门,叫出来打。”是仙翁打开门户,与天下修行人指示阴阳相配之道耳。故曰:“我就打了大门,还有个辨处,象你强占人家女子,又没个三媒六证,又无些茶红酒礼,该问个真犯死罪哩!”上阳子云:“天或有违,当以财宝精诚求之。”三丰云:“打开门说与君,无花无酒道不成。”“有个辨处”者,即辨此财宝花酒也;“无个媒证茶酒”者,即无此财宝花酒也;“真犯死罪”者,即犯此无财宝花酒之罪也。盖夫妻作合,必有媒娉;金木相并,须赖黄婆。若无媒娉黄婆,即少茶红酒礼,便是一己之私,钻穴相窥,强占苟合。焉能光明正大,夫妻偕老,生子生孙,成家立业,以全天下稀有之事?其曰真犯死罪,犹言不知此媒证茶酒之礼,而强配阴阳,则阴阳难合,大道难成,终久是死罪一名,而莫可拯救世。
“钉钯”一诗,俱道性命之真把柄,观于“锻炼神水铁”一句,不解可知。“钉钯不曾筑动行者一些儿头皮”,老猪属木,老孙属金,金能克木,木不能克金。然金能克木而究不能收伏木者何也?
盖以言语不通,末可遽成眷属耳。及行者说出西天取经,高老庄借宿,老猪即丢钯唱喏,欲求引见,是言语已通,各无嫌疑,而输诚恐后矣。然言语之通,皆在观察之妙,使不能观察火候之真,因时下手,难以为功。故曰“本是观音菩萨劝善,叫跟取经人往西天拜佛求经。”又曰:“何不早说取经之事?只倚强上门打我。”盖不说取经人,则是观察不到,言语不通,而强制;说出取经人,则是观察已到,言语已通,而自合。此等大法才是三媒六证、茶红酒礼。夫妻欢会出于信行,而非强占良女者可比。将云栈洞烧作破瓦窑,改邪归正,妖窟灭踪矣。老猪道:“我今已无挂碍了,你引我去罢。”阴阳合一,金木相并,何挂碍之有?
前文打开大门有个辨处,所辨者即辨此说出取经之事,而后阴阳相会之处;亦即辨此须有三媒六证、茶红酒礼,而后阴阳相得之处;亦无非辨此观音菩萨劝善,跟随取经人,而后阴阳和合之处。不辨到此处,非真阴真阳配合之道,而路途窒碍,无可下脚;能辨到此处,知真阴真阳相交之理,而门户通透,左右逢原。天下学人若有辨到此处者,方是打开大门而知真阴真阳,非心非佛,不落有无,不着方所,阴阳配合,有人有己,物我同源,彼此扶持。不特此也,还有个辨处。诗云:“金性刚强能克木,心猿降得木龙归。金从木顺皆为一,木恋金仁总发挥。”金所以克木,有从革之象,然木不得金则木曲不直,未可成器用。惟金从木性,而木顺其金之义;木恋金情,而金爱其木之六,则一阴一阳之谓道矣。“一主一宾无间隔,三交三合有玄微。”木在东,主也;金在西,宾也。今则反主为宾,反宾为主,以虎驾龙,交合一处,内外同气,金木相并矣。“性情并喜贞元聚,同证西方话不违。”真阴者性也,真阳者情也,性情相合即是阴阳相交;阴阳相交,贞下起元,金丹有象,而极乐可以渐到矣。
“老猪先名悟能,别名八戒。”盖以示其柔而不能,不能而须悟能,既能须当顺守其正,而更戒能。“八戒扯住高老道:‘请我拙荆出来拜见公公伯伯’,行者道:‘世间只有火居道主,那有火居和尚?’”妙哉此语!夫金丹大道,药物有斤两,火候有时节,丝毫难差错。当阴阳未合,须借火锻炼,以道为己任,是为有火居道土;及阴阳已结,须去火温养,以和为尚,是谓无火居和尚。倘不知止足,而持未已之心,未免一朝遭殆辱,其祸不浅。此中亦隐寓真阴真阳相会,而真土之调和所不可无者。
“高老将一丹盘,捧二百两散碎金银奉献。”此中又有深意,阴阳相见,金丹已隐隐有象。“二百两散碎金银”,是阴阳虽见,未得真主融和,未免犹散碎不整,未成一块。故三藏道:“我们行脚僧逢处化斋。”言前途尚有真土可以劝化入门,不得自暴自弃,以此为止也。又云:“若受了一丝之贿,千劫难修。”言修道者当阴阳聚会之时,而不调和温养,是不知止足,贪图无厌,一丝之差,便有千里之失,可不慎诸?诗中“情和性定诸缘合,月满金华是伐毛。”性情合一,二八相当,外丹成就,月满之象,月满而圆陀陀,光灼灼,一片金花,通幽达明,降除内魔,正在此时。故三众行过了乌斯藏界,即有浮屠山乌巢禅师修行矣。
浮屠乃节节通透之物,示心之宜通而不宜滞;乌巢乃团圆内虚之象,示心之宜虚而不宜实;禅乃无为清净之义,示心之宜静而不宜动。一卷《心经》妙义,仙翁已于“浮屠山鸟巢禅师”七字传出,不必读《心经》,而《心经》可知矣。三藏问西天路,禅师道:“远哩!远哩!”噫!不知者谓三藏得行者八戒,是阴阳已合,大道已成,西天可到之时。殊不知阴阳配合,命基坚固,正是脚踏实地勇猛精进之时。若以此为西天不远,是直以起脚之地,为歇脚之乡。“远哩!远哩!”是提醒学人者,何其深欤!又云:“路途虽然遥远,终须有到之日,却只是魔障难消。我有《多心经》一卷,若遇魔障,但念此经,自无伤害。”观此而知其《心经》原以为消魔障而设,并未言上西天之一字。前所谓“伐毛者,即此《心经》消魔障也;今云“消魔障”者,不过消其妄心耳。心即魔,魔即心,非心之外别有作魔者。故曰:“但念此经,自无伤害。”又曰:“此乃修真之总径,作佛之会门。”言径言门,是修行所入之径路门户,而非修行所证之大道归结。所可异者,《心经》既不关乎西天大路,受《心经》何为?然无《心经》,魔障难退,盖魔障是魔障,西天路是西天路。但未到真阴真阳相见之后,而《心经》未可受;到得真阴真阳相见之后,而《心经》方可受。何则?真明真阳一会,而心之魔障显然,受《心经》而消魔障,如猫捕鼠。至于西天大路,别有妙旨,非《心经》可能企及。“三藏扯住,定要问个西去路程端的。”是明言《心经》非西天端的,而更有端的也。“禅师笑说”一篇,俱是西天路途,其中包含《西游》全部,读者莫可略过。试申之。
“道路不难行,试听我吩咐。千山千水深,多障多魔处。”言道路本不难行,而千山千水多魔多障而难行耳。“若遇接天崖,放心休恐怖。”言道之难行如接天之崖,倘恐怖畏惧,中途自弃,则难登升。故叫放心而休恐怖,方可自卑登高,下学上达也。“行来摩耳岩,倒着脚踪步。”言旁门外道喧哗百端,如摩耳岩之险,最易误人。侧着脚步,小心谨慎,提防而过,勿为所陷也。“仔细黑松林,妖狐多截路。”言三千六百旁门,如黑松林遮天慢地,皆野狐葛藤。一入其中,纵遇高明,意欲提携,早被邪伪所惑,而不能回头矣。“精灵满国城,魔主盈山祝”言在国城者,狐朋狗党,哄骗愚人,尽是精灵之鬼;在山者,穷居静守,诈装高隐,皆为魍魉之鬼。“老虎坐琴堂,苍狼为主簿。”琴堂所以劝化愚人,今无知之徒,借祖师之经文,以为骗财之具,与“老虎坐琴堂”者何异?主簿所以禁贪婪,今邪僻之流,依仙佛之门尸,妄作欺世之术,与“苍狼为主簿”者何异?“狮象尽称王,虎豹皆作御。”言师心自用,装象迷人,以盲引盲,误人性命,凶恶而过于虎,伤生而利于豹。如此等类,不可枚举,俱是死路而非生门也。“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言诸多旁门尽是魔障,惟有野猪木火之柔性,任重道远,足以挑得担子;水怪之真土,厚德载物,能以和合丹头。“多年老石猴,那里怀嗔怒。”石猴为水中之金,多年则为先天之物,而不属于后天。金丹之道,取此一味大药,以剥群阴,是所谓怀嗔怒也。“你问那相识,他知西去路。”正所谓得其一万事毕也。故行者笑道:“不必问他,问我便了。”
“三藏不解得”,非三藏不解得,言此等妙理,天下学者皆不解得也。行者以为骂了兄弟两个一场,而非讲路;三藏以为讲西天大路,而非骂。骂两个正是讲大路,讲大路而故骂两个,骂之讲之,总说西天大路。此不解之解,为妙解,学者解得乎?“行者道你那里晓得?‘野猪挑担子’,是骂八戒;‘多年老石猴’,是骂老孙。你怎么解得?”此解西天路,是阴阳之道,骂八戒骂老孙,正讲一阴一阳之谓道。此不解之解而明解,学者解得乎?八戒道:“这禅师晓得过去未来之事,但看他‘水怪前头遇’这句话,不知验否?”此解西天大路,五行之道,金木相并,水火相济,若得真土五行攒簇,西天大路无有余剩。“不知验否”,正以见其必验。此不解之解又为至解,学者解得乎?师徒问答西天大路,明明道出,若人晓得骂即是讲,讲即是骂,则阴阳五行俱已了了,才是打开心中门户,而不落于空亡。是为真解,学者解得乎?若不晓得不解得,“你问那相识,他知西去路。”
诗曰:
震兑交欢大道基,金从本顺是天机。
打开个里真消息,非色非空心不迷。
第二十回 黄风岭唐僧有难 半山中八戒争先
上回已言真阴真阳相会,为金丹作用之真矣,然不得真土调和,则金木水火各一其性,而金丹未可以遽成。故此回合下篇先叫人除去假土之害,舍妄以求真也。
篇首一偈,示人以不可执心为道,必须心法双忘,方为脚踏实地之功,语语显露,无容冗解。其中最提醒人者,是“莫认贼为子,心法都忘绝。休叫他瞒我,一拳先打彻”四句。一切学人,误认昭昭灵灵之识神以为真实,而遂执心修行。殊不知此神乃后天之阴神,非先天之元神,是乃生生死死轮回之种子,若只执此而修,则是认贼为子,焉能到心法两忘地位?出苦海而了生死?须知其间别有个秘密天机,为他家不死之方。若能辨的明白,不被瞒过,打的透彻,方能心法两忘,一无所疑,而脚踏实地矣。盖他家不死之方,非色非空,本于先天显于后天,出有无而不碍,本生死而不昧,藏之则为真空,发之则为妙有,名为不神之神。修行人于此认得真实,一拳先打破心中之障碍,则心不期正而自正,意不期诚而自诚,方是无上至真一乘之妙法,不落于中下之小乘也。
玄奘悟彻了《多心经》,因收行者八戒而悟彻;打开了门户,因收行者八戒而打开;未收行者八戒之先,则不能悟彻《心经》,打开门户。夫玄牝为阴阳之门户,玄为阳,牝为阴,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实指玄关一窍而言,打开门户,是打开玄牝之门户,而非言心为修道之门户也。打开门户,念兹在兹,安可破而真可归,一点灵光自然透出,上西天有基,大道在望,正是“日落西山藏火镜,月升东海现冰轮”之时。倘不知有他家不死之方,而强制自心,以期成道,名为恋家之鬼,便是出不得家,上不得西天。故八戒怕饥惜力,呼为恋家鬼。
三藏道:“你若在家心重时,不是个出家的了,你还回去。”言恋家而出家,身虽出家,心不出家,不如不出家之为妙。呆子道:“我受了菩萨的戒行,又承师父怜悯,情愿伏侍师父往西天,誓无退悔。”夫金丹之道,造化之道,天人所秘,万劫一传,倘遇明师指破端的,九祖沾恩,急当猛醒回头,下苦修炼,誓必成道,以报师恩,而不容少有懈怠者。担着担子,死心踏地,方是不为心累,而可上西天取经矣。“早到了人家门首”,是死心踏地之效,此边死心,不恋我家;那边早到彼岸,已是他家。立竿见影,何其神速?“见一老者,嘤嘤念佛”。言此死心不恋心,便是返老还婴之真念,即此一念而佛在是矣。曰:“去不得,西天难取经,要取经往东天去罢。”言不死心而恋心,所走之处尽是回头路,步步阻滞,难以前进也。
老者呼行者为痨病鬼,是不知他家有不死之方;行者笑老者没眼色,是笑其我家是纯阴之体。“小自小,颇结实”,个中有宝非虚比;“皮里一团筋”,幻身之内有真身。老者道:“你想必有些手段。”言不死心者而没有手段也。行者叙出本身来由,作齐天大圣的本事,又晓得捉怪降魔,伏虎擒龙。此等道法皆系大圣人真着实用,在根本上作事,而非求之于心中者。夫此根本之事,内实有捉怪降魔伏虎擒龙的秘诀。“老儿听得哈哈笑道:‘你既有这等手段,西方也还去得’”,盖不笑不足以为道;“老儿抬头一见八戒嘴脸,慌得一步一跌,往屋里乱跑”,盖不惊不足以为道。
“老者道:一个丑似一个’。八戒道:‘我们丑自丑,却都有用。’”夫子女相合而为好,阴阳相交而为丑。“这个道,非常道,说着丑,行着妙”也。“那老者正在门前相讲,只见庄南有两个少年人,带着一个老妈妈三四个小男女。”言此丑中有用之趣,正老庄之东三、南二、北一、西四、中十,五行攒簇之妙旨。“八戒调过头,把耳朵摆了几摆,长嘴伸了一伸,吓得那些人东倒西歪。”读者未免疑是形容其丑,而不知实用大机大用,识得此者,方知丑中之妙,而得用中之真,其可惊可疑之事不解而明。
行者叫八戒把丑收拾起些,是叫外圆内方,潜修密炼也。“八戒把个耙子嘴揣在怀里”,是被褐怀玉老蚌含珠也;“蒲扇耳贴在后面”,“艮其背,不获其身”也;“拱着头立于左右”.“行其庭,不见其人”也。“老者请斋,三藏行者俱道:‘够了,’”虚心也;“八戒只管叫添”,实腹也。俱以明非修心之小道,乃大法之运用。
“三藏见旋风而心惊”,是执心而有心也;“行者乃抓风而去闻”,是知心而无心也。“跳出一个斑斓猛虎,慌得三藏跌下马来。”是虎之来,由于三藏见风心惊而来,虎即心之变象也。“那虎直挺挺站将起来,把自家胸膛往下一抓,把个皮剥将下来,站立道旁。”言心之惊动,即如虎之站起,抓胸剥皮,心胸一坏皮肤亦剥,内外受伤,心之为害岂其浅鲜?
“怪物自称黄风大王前路先锋”,黄风者,不定之土,妄意也,心动而意不定,是心即意之先见者,故曰前路先锋。“乱石丛中,取出两口赤铜刀,转身迎斗。”“赤”象心之色,“铜刀”象心之柔恶。“两口”者,二心也。一心者,静心;二心者,动心。心动而干思万想,伤天害理无所不至,非刀在乱石丛中乎?“八戒行者赶来,那怪使个金蝉脱壳计,那师父正念《多心经》,被他一把拿住,扯将去了。”噫!心一动而全身失陷,非怪之来摄,皆心之自摄。怪使金蝉脱壳,而摄金蝉长老,是明示金蝉自脱自摄,提纲所谓“黄风岭唐僧有难”者即此。然其难皆因“见风惊心”一念之起所致,自作自受,于怪何涉?其为黄风岭老魔自在受用,不亦宜乎?当此之时,若非有智慧之大圣,安能知其金蝉脱壳之妄念?非金睛之悟空,讵可见的黄风妖洞之昏迷?
“行者骂道:‘你这个剥皮的畜生,弄什么脱壳法儿,把我师父摄去。”真蜇雷法鼓,叫人猛醒。天下修人心而着空执相剥皮脱壳者,尽是畜生,并无人类。盖剥皮是在肉皮囊上做活计,脱壳是在恶心肠上作功夫,以幻身为法身,以人心为道心,认假弃真,内无主意,惑乱致之。安得天蓬举钯,着头一下,筑他九个窟窿,以此为戒乎?
“行者道:‘兄弟,这个功劳算你的。’”’读者勿作闲言看过,大有妙义。盖雄心好胜,皆由自己生魔。八戒为性,属内,我也,宜八戒出力。故行者赶逐,八戒截杀。其提纲所谓“半山中八戒争先”者,心在人身之半中,八戒争先,是以戒为先,不使心之为害也。《参同契》曰;“性主处内,情主御外。”性情如一,内外合道,心之张狂于何而有?故曰:“法师有难逢妖怪,性情相和伏乱魔。”
诗曰;
心动意迷志不专,修行往往被他牵。
劝君戒惧勤防备,莫起风尘障道缘。
第二十一回 护法设庄留大圣 须弥灵吉定风魔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心之猖狂,须借戒行而除去矣。此回专言意之疑虑,当依灵明而剿灭也。
篇首“黄风洞老妖低头不语,默思计策。”“黄”为主色,喻人之意;“风”吹不定,喻意之无主;“低头不语”,正起意思维之象;“默思计策”,乃疑虑妄想之机。“拿一杆三股钢叉跳出洞来”,意念一动,邪正不分,是非莫辨,犹豫不决,而股股叉叉三思不决矣。
“妖精见行者身躯不满四尺,呼为病鬼”,是未免在躯壳上起见,而误认幻身为真身矣。认幻身为真身,则必认假意为真意,便是有眼无珠蒙昧不明。行者谓之忒没眼力,情真罪当,何说之辞?“那怪打行者一下,行者把腰一躬,足长了六尺,有一丈长短。”盖人受先天之气而生,原有丈六金身,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修之者希贤希圣,成仙作佛,本属真材实料,而非演样虚头。若以演样虚头观之,即是没有主见,疑或不定。
黄风洞老妖与大圣相战矣,何以行者使身外身手段,被妖一阵黄风刮在空中,不能拢身?夫天下事,惟少者可以御多,定者可以止乱,以多御多,愈滋其多;以乱止乱,益致其乱。此感乱内起而外法无用,原其故皆由于心之不明,故意之不定;意不定,而心愈不明。行者能不被妖风一口,把火眼金睛乱得紧紧闭合,莫能睁开乎?噫!心有不明,而意无忌禅,所作所为尽成虚假,欲望成道殊觉为难。此求眼科先生先救其明,不容已也。行者道:“救师父,且等再处,不知这里可有眼科先生,且叫他把我眼医治医治。”修真之道,全要灵明不昧,若昧其明,将何所修?不救师父,先治其眼,实得修真之三昧。
“二人寻人家过宿,只听得山坡下有犬吠之声,乃是一家庄院,隐隐的有灯火光明。”犬为真土。灯光者,暗中之明。行者因治眼而寻宿处,真土已有影响,乃暗中生明之机,正护法点眼之时。“老者说出曾遇异人传了一方,名唤三花九子膏,能治一切风眼。”“三花”者,三家。“九子”者,九转。言此灵明之眼药系真人口传心受,三家合一,九转还元之妙方,不特能止意土之妄动,而且能开一切之障碍。“点上眼药,叫他宁心睡觉。”宁心而心明,睡觉而大觉。此等妙方,真是万两黄金买不得,十字街头送至人。真决已得,可以展开铺盖,安置放睡矣。“八戒笑道:‘先生,你的明杖儿呢?”’言须在先打彻,方有灵明拄杖。“行者道:‘你照顾我做瞎子哩!’”言其被他瞒过,即是睁眼瞎子。“呆子哑哑的笑”,笑其瞎也。“行者运转神功”,运其明也。“呆子抬头见没人家,寻马寻行李,疑其躲门户怕里长,连夜搬。”仅是描写无知呆汉,疑惑不定,措手忙脚,不知有此眼科先生之点眼也。颂中“妙药与君医眼痛,尽心降怪莫踌蹰。”灵明一开,魔怪难侵,可知降怪为点眼以后之事,若未点眼而怪难降。
“行者道:‘这护驾伽蓝和丁甲揭谛功曹,奉观音菩萨法旨,暗保师父。’”盖修持大道,火候工程,年月日时,毫发不得有爽,若非明师附耳低言点破妙旨,此事难知。“八戒道:‘他既奉法旨,暗保师父,所以不能现身明显,故此点化仙庄。’”盖道高毁来,德修谛兴,既得师传,则当潜修默炼,点化成真,不可泄露机关现身招祸。此仙翁至切之叮咛,示学人避祸保身之法也。
“行者变作一个花脚蚊虫,飞入洞里。”此变非人所识,夫蚊虫日则潜藏,夜则高飞,取其明能夜照。“花脚”者,五色俱备,蚊虫而花脚,则为五行精一之明。以行者五行精一之神,而变五行精一之明,是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无处不照矣。“见老妖吩咐门上谨慎,怕不曾刮死孙行者。”是神明其放意不定,狂惑无主也。“却见一层门,关的甚紧,钻进去,定风桩上,师父心动只念悟空语能。”是神明其徒悟一念之空,不能解脱也。“行者道:‘我在你头上哩,你莫要心焦,今日务必拿住妖精,救你性命。’”一切迷人,不知身外身之神明妙用,只于自身摸索,非投于执空,即流于放荡。执空,则缚于定风桩上,而不能脱;放荡,则入于黄风洞,而莫可出。苟非看破此中消息,运动神机,焉能拿得妖精,救得性命?其最妙处,是行者道:“我在你头上哩!”噫!“莫执此身云是道,须知身外还有身”。又“嘤嘤的飞在前面”,去暗投明,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也。
妖精说出,“除了灵吉菩萨,其余何惧?”神明明到此处,识神自破,真灵可得,而假土可灭矣。“行者听得他这一句话,不胜欢喜。”所谓“得其一而万事毕”者此也,然此得一之窍,非明师指点,实难自知。“八戒道:‘要知山下路,须问过来人。’”正前篇若说自己有,何用别人说也。“及问灵吉住处,老者告在直南。”南者《离》明之地,正真灵居住之乡,灵而居明,则系灵明可知。“老者疑为取他的经,行者道:‘不是取他的经,我有一事烦他,不知从那条路去。’”夫真经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无待借取他人,自己本有,然不知道路,而真经末可以得。“不取他经”者,以示经本自有,无容假借也;“一事烦他”者,以示道路不知,须赖师传也。“金星指明羊肠路,八戒感拜救命恩。”言既得师传,恩同再造,誓必勇猛精进,以报师恩,而终身不可有忘也。
“简云:‘上复齐天大圣听,老人乃是李长庚。须弥山有飞龙杖,灵吉当年受佛兵。’”盖意之不定,由于心之不明;心之不明,由于志之不果。金星而告灵吉住处,由果而成其明,既明且哲,刚柔得中,进则可以有为,退则可以自守,进退无碍,何事不成?“老猪学得乌龟法,得缩头处且缩头”,正退则可以自守,用其柔也;“行者纵筋斗,寻菩萨降妖”,正进则可以有为,用其刚也。行者到菩萨处所见胜境,俱曲肖灵明之妙相,至于“静收慧剑魔头绝,般若波罗善会高”,非灵明不昧者,孰能与于斯?定风丹,比圆明而邪风不起;飞龙杖,喻果断而妄念不生。
“菩萨叫行者诱他出来,我好施法。”将欲取之,必先与之。“那怪张口呼风,灵吉将飞龙杖丢下,化作一条八爪金龙,抓住妖精,摔在岸边。”此乃以一御纷,以定止乱,较之使身外身,以多御多,以乱止乱,何其迅速!“现了本相,是个黄毛貂鼠。”黄为土色,鼠性善疑,是为不定疑二之意土也。然意土妄动,皆由灵明罔觉,假者得以借灵生妄,无所不至,如偷去琉璃盏清油,灯火昏暗者何异?曰:“灵山脚下老鼠成精”,可知非灵山本有之物,乃后起之根尘。“拿去见如来处置”,言不见如来本性,邪正相混,而此物未能处置也。“撞入里面,把一窝狡兔妖狐、香獐角鹿,尽情打死。”意土既定,而狡猾兔跳狐疑,獐狂角胜之病,自然灭踪。从此救出婴儿,找上大路,假土已去,真土可收矣。
诗曰:
猖狂惑乱失灵明,大要留心念不生。
拄杖如能常稳定,何愁妄竟不归诚。
第二十二回 八戒大战流沙河 木叉奉法收悟净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假土为祸,借灵明之性可以降伏矣,然假土已降,而真主斯现。此回专育收伏真土、和合四象、攒簇五行之妙用也。
“唐僧三众过黄风岭,进西却是一派平阳之地。”犹言过黄风之假土,即至平阳之真土矣。真去而假来,假去而真来,理所必然。然已到平阳之地,何以又有八百流沙河,三千弱水深乎?殊不知真土即在假土之中,假土不在真土之外。流沙比假土之流性不定,弱水比假土之易于陷真,流沙弱水正是借假修真之处。
“河中钻出一个妖精,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具有火也;“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具有木水也;“身披一领鹅黄氅”具有土也;“腰来双攒露白藤”,具有金也;“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九宫相穿,拄杖在手,土运四象也。总言真土备有五行,罗列九宫,无不拄杖而运用之。
“八戒与怪大战”,木克土地。“大圣举样望那怪着头一下,那怪转身钻入流沙河。”此躁性太过,而真土潜藏也。“行者道:‘我们拿住他,不要打杀他,叫他送师父过河,再作理会。’”沙增为真土,非假土可比,打杀何以和四象?叫送过河理会,犹言过得此河,方能五行相会也。何以大圣道:“我水里勾当不十分熟。”大圣水中金,水为金生,何以不熟?又金入水不溺,入火不焚,何以不可去?此中别有妙义。盖收伏真土在柔而不刚,金公坚刚之性,木母阴柔之性,取其用柔而不用刚也。八戒下水与怪复战,那怪自叙本身一篇,其中卷帘、流沙、骷髅,俱系真土之象,以见有金公木母,而黄婆之不可无者。“八戒虚晃一钯,回头诱怪上岸,行者忍耐不住,劈头就打,‘嗖’的又钻入水中。”总以见不能从容缓图,急欲成功,不但真土不能输服,反致真土潜藏不见。故八戒道:“你这个急猴子,便缓着些儿,等我哄到高处,你挡住河边,却不拿住他也。”此处收伏真土之火候作用,明明道出矣。盖急则坏事,缓则成功,不到高处,未可下手,已离河边,急须收伏,此千古不易之诀,收伏真土之妙法也。
“三藏道:‘怎么奈何。’八戒道。‘求得一个万全之策方好。’”可见急躁则非万全之策,缓着方有万全之策也。“行者化斋叫睡”,缓着也;“凡胎骨重,驾不得云”,缓着也;“携凡夫难脱红尘”,缓着也;“保的身命,替不得苦恼”,缓着也;“要穷历异邦,不能够超脱苦海”,缓着也;“就是先见了佛,不肯把经与你我”,缓着也;“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缓着也。“三藏道:‘怎生区处?”’即没万全之策,还须八戒下水,还是急而不缓。那怪叙出宝杖长短由心,粗细凭意,系是神兵,不是凡器。可知为真土,而非假土可比。然土虽真,若不得和合之法,则彼此言语不通,未可投诚。“两个从水底打到水面”,正是“宝杖轮,钉钯筑,言语不通非眷属,只因木母克刀圭,致令两家相战触。”盖言语通则彼此同心,土能载木;言语不通,则彼此争持,木能克土。土木之生克,总在言语之通不通处点醒耳。八戒佯输,那怪不肯上岸,便是嫌疑未去,信行不周,非可收伏之时。而欲强制,急为我用,犹如饿鹰叼食一般,到底着空,何益于事?
夫金丹大道,全在火候爻铢不差,若少有差错,未许完成。金木相并,金丹已宛然有象,然黄中不能通理,虽含四象而道难就。何则?土为万物之母,所以和四象配五行。《悟真篇》曰:“离坎若还无戊己,虽含四象不成丹。”是有真土而金丹易成,无真土而金丹难就。虽然真土在流沙,以克土者降土,土争持而不伏;以土生者制土,土反藏而不出。是将何所用其功?是必有道焉。苟非自在观察,到得清净之地,不能发其真诚,放行者叫八戒莫厮斗,往南海寻寻观音来。八戒道:“正是!正是!”不厮斗而往南海,去强制而归清净,悟到此地,正是收伏真土之大机关,大作用。言语已通,可以施为矣。
“菩萨道:‘你这猴子,又逞自强,不肯说出取经人的话来,若肯说出取经人的话,他自早早归顺。’”可见前之三次大战,皆由不肯说出取经人之故。提纲“八戒大战流沙河”,是徒以戒求净,而净者反不净;以战制流,而流者更觉流。所谓大战者,明讥其争胜好强,而不能静观密察也。“菩萨取出一个葫芦,吩咐惠岸叫在水面上只叫悟净,他就出来了。”此等妙决,如谷应声,何其省事?葫芦者,二“土”合一成“圭”之象,已为静土,戊为动土.动静如一,戊已归真而为净。悟其此净,真土自出,不求皈依而皈依矣。
“把九个骷髅,接九宫布列,葫芦安在当中,就是法船一只。”谓之法船,真法船也。土居中央,九宫布列,八卦五行四象,尽在其中,圆满无亏,金丹成就。得之者再造乾坤,别立世界,超凡地,入圣域,能成不朽功业。不徒唐僧能渡流沙河,而历代仙真,无不藉此而渡流沙河也。诗云:“五行匹配合天真,认得从前旧主人。炼己立基为妙用,辨明邪正见原因。金来归性还同类,水去求情亦等伦。二土全功成寂寞,调和水火没纤尘。”此攒簇五行之实理,乃仙翁开心见掌之法言,若人悟得其中妙义,则金丹有为之道,已是了了。噫!“自从悟得长生廖,年年海上觅知音。不知谁是知音者,试把此言着意寻。”其如人不识者何哉?
“木叉到流沙河水面上厉声高叫道:‘悟净!悟净!取经人在此久矣,你怎么还不归顺?’那怪闻说取经人,急出来向木叉作礼。”读者至此,不能无疑。八戒为木,木叉亦木,何以八戒屡战而不服,木叉一叫而出礼?菩萨已有言矣,若肯说出取经人,他自早早归顺,前八戒之战不肯说出取经人,以木克土,是言语不通,专依自强也;今木叉之叫,已经说出取经人,土来就木,是言语已通,本于自在也。自强者以力制,故不归顺;自在者以德感,故自诚服。一出勉强,一出自然,天地悬隔。悟的此净,方能收得真土;悟不得此净,即收不得真土。高叫“悟净!悟净!”叫醒迷人者多矣,不知学人悟得否?悟净归了唐僧,又叫作沙和尚,即有为真土之作用。依菩萨法言,骷髅结作九宫,葫芦安放当中,长老坐上,左有八戒,右有悟净,行者在后,李了白马。以《河图》为体,以《洛书》为用,五行攒簇,三家相见,结就婴儿,浑然太极矣。
“不多时,身登彼岸,得出洪波,又不拖泥带水,幸喜脚干手燥,自在无为。”此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弃有为而入无为,即在此时。“木叉收了葫芦,那骷髅一时解化作九股阴气,寂然不见。”盖金丹成熟,取而服之,点化凡躯,如猫捕鼠,霎时之间,群阴悉化。从此师徒们同心向西而行,见佛有望矣。
诗曰:
真土匿藏流性中,特强戒定不成功。
若非伏气行柔道,彼此何能言语通。
第二十三回 三藏不忘本 四圣试禅心
悟元子曰:上回三家相见,五行攒簇,命基坚固,大本已立矣;大本已立,本立道生,再加向上功夫,防危虑险,戒慎恐惧,须要将此“本”修成一个永久不坏之本,方无得而复失之患。
冠首一诗,大有妙义,学者须宜细玩。曰:“奉法西来道路赊,秋风渐渐落霜花”者,言金丹之道,自东家而往西家,乃杀里求生,祸里寻恩,如秋风霜花,而收敛万物也。曰:“乖猿牢锁绳休解,劣马勤兜鞭莫加”者,言猿乖马劣,心意放荡,最能害道,稍有放荡,性乱命摇,生死所关,是必牢锁勤兜,十二时中不可懈怠也。曰:“木母金公原自合,黄婆赤子本无差”者,木母为真阴,金公为真阳,黄婆为真土,赤子为丹元,言本来真阴真阳原自和合,真土丹元并无差错,其不合有差者,皆因心意不定不合有差耳。曰:“咬开铁弹真消息。般若波罗到彼家”者,“般若”梵言智慧,“波罗”梵言彼岸。言金丹之道须要识得阴阳,辨得五行,认得心意.而后真假分明,邪正判然,五行可攒,金丹可就,智慧光明,直登彼岸矣。直登彼岸即是本立,欲其本立须要务本,故曰:“取经之道,不离了一身务本之道也。”务本之道,即静观密察、神明默运,务此五行攒簇之本。提纲“三藏不忘本”,即不忘此五行攒簇之本;“四圣试禅心”,即静观密察以保守此五行攒簇之本。不忘而保守,则原本得而禅心定,禅心定而原本固,务本之道可以了了。
“三藏师徒了悟真如,顿开尘锁,跳出性海流沙,浑无挂碍,径投大路西来,正值九秋。”是已悟得有务本之道,由东家而求西家,正当因时而行,随地而安,返朴归淳之候,不容稍有怠惰者。奈何正走处,三藏问歇处,八戒嫌担重,沙僧说马慢,行者赶马跑,猿乖马劣,无戒无行,尚欲木母金公自合,黄婆赤子无差,乌可能之?原其故,皆由失误觉察,不能返现内照,以至于此。仙翁于此处,演出“试禅心”一案,提出《观》卦妙旨,以示务本者必须大观神现,方是务本大作用、真法程。《观》卦卦爻图略上《巽》下《坤》,顺时巽行,所以以中示人也。但中正之规,非孤阴寡阳,乃大观而合神现,神观而运大观,神明默运,鬼神不知,蓍龟莫测,非可与人共知共见者。此中消息非明眼者,焉能拟议其一二?故“行者见半空中庆云笼罩,瑞霞遮慢,情知是仙佛点化,他却不敢泄露天机,只道:‘好!好!好!我们借宿去也。’”仙佛点化者,圣人以神道设教也;不敢泄露天机借宿者,以神现而合大观也;曰:“好!好!好!我们借宿去。”正以见安身立命,务本之学,舍此观察妙用,别无他术矣。
“一座门楼垂帘象鼻,画栋雕梁”,即《观》卦之象。《观》卦上二奇,非垂帘乎?下四偶,非象鼻乎?上阖下辟,非画栋而雕梁乎?“向南三间大厅”,其厅必在此,下三阴也;“中间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九五一阳也;“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一二三四五爻,四黑而上一光也;“几上放一个古铜兽炉”,即上九之一阳也;“两边金漆柱,贴一幅大红纸的春联”,四阴爻两开之象也;“六张交椅”,六爻也;“四季吊屏,母女四人”,皆四阴爻之象也。
“妇人丁亥年八月初三日酉时生”,亥为壬,丁壬合木,三为木数,八月为酉,妇人为《坤》,上《巽》木,下《坤》土,仍取《观》象为八月之卦,故妇人生于八月也。妇人为《坤》阴,其夫必为《干》阳,《干》上《坤》下为天地《否》,《观》自《否》来。《否》上《干》,三九二十七;下《坤》,三六一十八,阴阳之数共计四十五。曰:“前年丧了丈夫”,则有丈夫时。只是四十二岁。曰:“我今年四十五岁”,四十二而加三,则是四十五。曰:“故夫略大三岁”,是大而不大,就未变《观》卦时言之。三女三阴也,因《坤》索《干》,阳为阴伤,内外纯阴,故三女具有六九五十四之数,是皆言其《观》卦,亦无深意。独是《观》之时义,有“童观”、“窥观”、“大观”之别,不可一概而论,须要辩其是非,分其邪正,方能由我运用,丝毫无差,纵横自在,无遮拦矣。“寡妇夸奖女儿貌美,家当富足,欲坐山招夫”,即六二之“窥观”,所见不远也;“八戒闻的富贵美色,心痒难搔,忍耐不住,扯师父作理会”,即初六“童观”,所见不大也;“三藏不以富贵动心,美色留意,推倒恩爱,出家立志,欲其功完行满朝金阈,见性明心返故乡”,即六三“观我生进退”,能观已之可否,以为进退,不忘本也;“行者从小儿不会干那般事”,即上九“观其生,君子无咎”,不观于假而观于真,能务本也;“悟净蒙菩萨劝化,受了戒行,跟随师父,怎敢贪图富贵,宁死也要往西天,决不敢干此欺心之事”,即六四“观国之光”,以小观而求大观,知条本者也;“行者跟八戒在后门,看放马”一段,即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不特能观己之是非,而且能观人之邪正,此神观兼能大观,所谓“中正以观”也。
噫!《观》之大小是非不同,若不知其吉凶祸福,尽是小人妇女之见,势必逐境迁流,随物运转,迷心忘本,脱俗又还俗,停妻再娶妻,而莫知底止矣。提纲“试禅心”者,即试此心之遇境定不定耳。“四圣试”者,即神大其观,以试其心,使其心之常定耳。独是试者,不待试其心,而并试其观。能神大其观,则禅心可定,而不忘其本;不能神大其观,则猿乖马劣,而忘其本。由心以试观之神大不神大,由观以试心之能定不能定,所谓“中正以观”者在此;“观天之道而回时不忒”者,亦在此。观之中正不中正,即关乎心之能定不能定。夫心之不能定者,皆由见景而动情也。动情之事,莫如财色二者,人自无始劫以来,骨积如山,孽深似海,财以乱其性,包以伤其命,生于此而死于此,种根深厚,所以人皆不能解脱。惟大圣人知得其中利害,幽明通彻,有无兼该,静观密察,神明默运;防闲于不睹不闻之地,用功于无色无声之中;看的明,识的透,不为色魔所欺,不为淫性所瞒,所谓中正以观,不忘本而能务本者也。
彼世间采战呆子,邪说淫辞,以美女为仙子,以妇人为炉鼎,以绳索为宝衣,认假为真,爱爱怜怜,妄想取他家之阴,以补我家之阳。岂知妄作妄为,出丑百端,原本已昧,天根早坏;尽是在鬼窟中作生涯,黑夜里做事业;无取于人,已伤于己?诗中讥云:“痴愚不识本原由,色剑伤身暗自休。”堪为定评。务本之道,何道耶?而乃贪财好色乎?沙僧叫“着鬼”,真着鬼也;行者说“受罪”,真受罪也。颂中“从此洗心须改过,若生怠慢路途难。”千古箴言。吾劝同人未反其本者,急须戒慎恐惧,平方百计以务其本;已返其本者,更须防危虑险,大化神化,不忘其本。始终务本,而不可别生意见者。故结曰:“从正修持须谨慎,扫除爱欲自归真。”
诗曰。
若还原本急明心,莫被尘缘稍有侵。
返照回光离色相,绝情绝欲退群阴。
第二十四回 万寿山大仙留故友 五庄观行者窃人参
悟元子曰:上回言得丹以后,加以防危虑险,静观密察之功,方能保其原本矣。然而知之不真.用之不当.则原本非可易得。故此回合下二回,批破诸家旁门之妄,指出修待原本之真,使学者细为认识耳。
篇首呆子因色欲而捆缚,行者百般笑谑,是笑其昧本伤身,自取罪祸。《西江月》一词极其明白。其中所言“只有一个原本,再无微利添囊。”语浅而意深,读者须当细辨。盖此原本,乃生天、生地、生人之根本,顺之则死,逆之则生。修道者不过修此本,返本者不过返此本,还元者不过还此本,归根者不过归此本,复命者不过复此本。始终一个原本.亦无可增,亦无可减。其有增减者,以其未至于原本,而增之减之耳,并非原本之外,而可增可减也。“行者道:‘你可认得那些菩萨么?’八戒道:‘我已晕倒昏迷,认得那是谁?’是乃迷本而不识本,不识本而晕倒昏迷,亦何足怪?行者与简帖,沙僧称好处,真是穴上下针,痛处用药,呆子能不追悔前非,死心踏地乎?三藏道:“如此才是。”言不如此,而原本不能复,不能保也。
“忽见一座高山,花开花谢山头景,云去云来岭上峰。”此天地造化之机,阴阳消息之密,为万寿山五庄观之影,而非闲言混语,读者大要辨别。三藏欢喜,盛夸好景,亦可谓识得原本矣。虽然知其好,”尤当行其好,倘知之而不行之,则好者自好,于我无与,而原本终非我有。此三藏疑为雷音不远,而行者笑其早哩也。“八戒问要走几年才得到,行者道:‘这些路,若论二位贤弟,便十来日也可到;若轮我走,一日也好走五十遭.还见日色;苦论师父走,莫想!莫想!”’此等处,人多略过.而不知实有妙理存焉。修真之道,有上中下三法.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生而知之者,安而行之也;学而知之者,利而行之也;困而学之者,勉强而行之也。八戒、沙僧学而知,利而行者,故往西天“十来日也可到”;行者生而知,安而行,顿悟圆通,直登彼岸,故“一日也好走五十遭,还见日色”;唐僧困而学,勉强而行,必须步步脚踏实地,方能得济。若有怠慢,大道难成,故曰:“若论师父,莫想!莫想!”又曰:“只要你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可谓提醒世人者多矣。然见性志诚,念念回首,特为学人入门之道,而非仙佛堂室之奥。若谓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又何必向灵山取经?此可晓然而悟,勿为作者瞒过。以上师徒问答,总以见欲上灵山,必经万寿山;欲到雷音寺,必历五庄观;欲见如来面,先食人参果也。
山名“万寿”,乃万物资始而资生;现名“五庄”,乃五行并行而不停;仙号“镇元子”,乃真金永劫而常存;混名“与世同君”,乃混俗和光而不测。“观里有一异宝,乃是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成这件灵根。盖天下四大部洲,惟西牛贺洲五庄观出此,名唤草还丹,又名人参果。”“天灵根”者,先天真一之气也、此气生于天地之先,入于五行之内,藏之则为真空,发之则为妙有,亘古常有,坚刚不坏,故曰惟西牛贺洲五庄观出此。“草还丹”者,草乃蒙昧之象,丹乃圆明之义,言当于蒙昧之处,而还其圆明,已包五行在内矣。“人参果”者,“参”与“生”同音,犹言为人生之结果。又“参”与“参”同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灵,言人与天地为参之结果。此果在儒门为一善,在释门为一义,在道门为一气。是一者乃生人之原本,得此一本,散之而二仪,三才、五行、八卦,万事万物无不流行;归之摄万而八卦,八卦而五行,五行而三才,三才而二仪,二仪而一本。正所谓一本散为万殊,万殊归于一本。总之,一在五中,五在万中;万本于五,五本于一。此人参果出于万寿山五庄观也。
“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才得熟”,九九纯阳之数也。“只结三十个果子”,即《参同契》所谓“六五坤承,结括终始”,五六得三十也。“其形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即三日一阳生于庚也。“四肢俱全,五官咸备”,四象五行无不藉此而生也。“人若有缘,得闻一闻,就活了三百六十岁”,三百六十,《坤》阴六六之数,真性之地,若能闻的,顿悟圆通,可以了性也。“吃一个,就活了四万七千年”,四者金数,七者火数,金火同宫,九还七返,造命之道。若能修而服之,长生不死,可以了命也。噫!此中滋味,闻得者千中无一,而况吃得乎?
“大仙因元始天尊邀他到上清天弥罗宫中,听讲混元道果。”此混元道果,即人参果,非人参果外,别有混元道果。其所谓“混元道果”者,乃“无,名天地之始”;“人参果”者,乃“有,名万物之母。”总是一物,不过就有无而言之;“听讲”者,即听讲此也。“大仙门下出去的散仙,也不计其数。”言万事万物皆本于一也。“现如今还有四十八个徒弟,都是得道的全真。当日带领众仙弟子上界听讲,只留下两个最小的看家。清风只有一千三百二十岁,明月才交一千二百岁。”噫!此处仙翁妙义.数百年埋没而不彰。虽悟一子慧心妙解,未能见到,而况他人乎?四十八而共大仙,则为四十九,七七之数,隐示“七日来复”之旨。“带领众仙弟子上界,只留下两个”,四十八而留两个,则带领四十六上界,乃《干》之初、二、三、四、五爻,五九四十五,并大仙则为四十六。上界则下虚,《干》五虚一实为《剥》卦爻图略。“留下两个最小的”,“两”为阴数,“小”为阴象。“留”者,止而不进之义,言止其阴而不上进也。“清风只有一千三百二十岁”,统《剥》之初六、六二、六五、六四也。初六、六二,二六一千二百岁;六三、六四,二六一百二十岁,乃共合一千三百二十岁。“明月才交一千二百岁”,乃《剥》之六五、一六为六百岁;上九一爻,变一六为六百岁。“才交”者,将交上爻,而犹未交也。隐寓期《剥》之上爻,“硕果不食”。“留而为故人赠馈”,待其一阳来复也。“提出奉唐王旨意取经,不可怠慢他,特以故人久不相见,偶一来此,不可怠慢而当面错过”者,此仙翁不但为后人指示真宝,而且为后人指示大法,其如人不识者何能?大仙者,命也;金蝉者,性也。原人自受生之初,性命一气,是即天命之谓性,故曰:“兰盆会相识”也。
“四众来到门首,果然是福地灵区,蓬莱云洞。清虚人事少,寂静道心生。”仅以写清虚寂静,即道心灵根所生之处,即老子所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也。”“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以见灵根出于万万五行之中,为一定不易之理也。能知得此处,镇于此处,即是“生长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非说大话吓人,乃说实话告人也。“正殿上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二大字。”“五彩”者,五行也,五行乃天地之所生。“灵根”者,所以生天地,天地既生,而灵根又藏于天地五行之中。一气而五行,五行而一气,天地适成其天地。夫天者一气浑论,统阴阳,运五行,生万象,礼当供奉。地者,重阴之物,乃顺承天,故曰:“下边的还受不得我们的香火,是家师谄佞出来的。”说出谄佞,则不宜供奉也明矣。
人参果非真金之击不落,非圆虚之盘难接。清风上树敲果,明月树下接果,此清明在躬灵根可得之机。二童前殿奉献,唐僧远离三尺,以为孩儿。此遇而不识,当面错过,真是眼肉胎凡,不识仙家异宝也。“那果子却也跷模,又放不得;若放多时,即僵了,不中吃。”噫!此又是决中之决,妙中之妙,直示人以火候端的。先天之气,如露如电,易失而难寻,若一稍放,即失其中,生中带杀,非复固有。《悟真篇》云:“铅遇癸生须急采,金逢望后不堪尝。”正此不中吃之妙旨。
“八戒知其为宝,叫行者取金击子去偷”,是遇之而能识也。“行者使隐身法取金击子”,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窗棂上挂着一条赤金”,乃明哲而果断也;“有二尺长,指头粗”,执两而用中也;“底下是一个蒜头子”,圆成而不亏也;“上边系一根绿绒绳儿”,一气而运转也。“推开两扇门”,打破玄牝之门也;“却是一座花园”,空花而无实果,下乘也;“过花园,又是一座菜园”,食之而无滋味,中乘也;“走过菜团,又见一层门,推开看处,只见那正中间有株大树”,此中有一宝,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乎玄关一窍,上乘也。“叶儿似芭蕉模样”,至洁至净而无浊质也;“直上去有千尺余高”,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也;“根下有七八丈围圆”,七八一十五,圆成之象,本乎太极也;“向南枝上,露出一个人参果,钉在枝头,风过处似乎有声”,即《剥》之硕果,《剥》极而《夏》,恍惚有象、杳冥有精也。“金击子敲下果子,寂然不见”,是不得其火侯之真,而丹不能遽食也。行者疑为土地捞去。土地道:“这宝贝乃是地仙之物,小神是个鬼仙,就是闻也无福闻闻。”盖还丹者,地仙之事。大丹者,天仙之事。然天仙必由地仙而始,地仙即是天仙之根,彼鬼仙顽空小乘,安有此果?观此而天下道人,若有闻闻此道者,便是无量之福焉,敢望其得道乎?“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言此果虽出五行之中,而不得犯五行之器也。“敲时必用金器”者,贵于果断也。“打下来,却将盘儿用丝帕衬垫接果”者,丹盘示其虚心,丝帕示其严密,以虚心严密为体也。“吃他须用磁器,清水化开食用”者,破器示其光明,清水示其清净,以光明清净为用也。此仙翁借土地现身说法,示人以收服金丹之作用,既知作用,下手可得。
““敲了三果,兜在襟中”,会三家而入中央,令其住而不令其去也。“三人一家一个受用”,人人自有,家家现成,不待他求也。噫!金丹不易得,既得之后,尤不易保。倘不知止足,持盈末已,便是囫囵吞下,莫有尝出滋味,与不吃者等,其祸即不旋撞而至。此八戒嚷吃,二童查出人参果缺少,大骂之所由来也。古人谓还丹最易,火候最难,信有然者。
提纲“万寿山大仙留故友”者,言当于此万有之中,留其现在之原本也;“五庄观行者窃人参”者,言当于此五行之内,窃其未来之原本也。篇中三藏身经五庄现不识人参果,而当面错过;八戒既识,行者能窃,已得原本,而不能防危虑险,以致得而复失。俱是不知留故友,窃人参之妙旨。不知留,不知窃,原本已失,取何真经?结尾处,行者道:“活羞杀人”,堪为定评。
诗曰:
五行精一是灵根,生在干家长在坤。
君子得舆留硕果,趁时窃取返阳魂。
第二十五回 镇元仙赶捉取经僧 孙行者大闹五庄观
悟元子曰:上回言金丹系先天灵根凝结而成,得之真者,即可窃阴阳,夺造化,长生不死。乃无知之徒,或着于顽空小乘,或流于御女闺丹,或疑为炉火烧炼,不但无裨于性命,而且有害于根本。欲望成仙,不亦难乎?故仙翁于此回力批其妄,使人于真金处还其元,于五行中复其本也。
篇首行者吃昧心,八戒嚷偏手,二童毁骂,是骂其昧心迷本,不知金丹妙用之辈也。天下修行人,不知访求明师,予圣自雄,妄猜私议,不着于空,便执于象。着空者,或疑修道必须心中空空洞洞,一无所有而后可。殊不知一味于空,灵根有昧,已伤生生之本。如大圣拔脑后毫毛,变假行者陪着悟能、悟净,用“绝后计”,推倒神树者何异?“寻果子,那里得有半个。”是仅悟其空而能净,空空一悟,有何结果乎?噫!灵根本自空不空,造化五行尽在中。无限迷徒学寂灭,损伤仙种路难通。其曰:“叶落桠开根出土,道人断绝草还丹。”岂虚语哉?
金丹之道,一阴一阳之道也。阴阳合体,和气熏蒸,灵根常存,是大家合火而为好;今但悟空而无实行,孤阴寡阳,阴阳相隔,生机全息,仙种断绝,是大家散火而不好。其曰:“好!好!好!大家散火。”火散丹漏,好在何处?诗云:“三藏西临万寿山,悟空断送草还丹。桠开叶落仙根露,明月清风心胆寒。”此专在空处而断送还丹,清风明月能不倒在尘埃乎?真乃可畏可怕。更有一等无知之辈,闭目静坐,入圜观空,屏去人事,隔绝往来,只知一己之阴,不知他家之阳,俱系推倒仙树之流,犹欲妄想成真,焉有是理?故曰:“若能够到得西方参佛面,只除是转背摇车再托生。”骂之的当,真堪绝倒。
“八戒问起旧话儿来由,行者说是观音菩萨赐的《紧箍儿咒》”是乃觉察自悟,知的一己之阴不是道,已足解顽空之锁矣。然既脱顽空之锁,而不知不空之果,欲望西天见佛,犹如黑夜逃走不辨道路,终是在睡梦中作事。清风、明月鼾鼾沉睡,木亦宜乎?何以瞌睡虫是与东天门增长天王,猪枚耍子赢的?盖言未识真宝,妄作妄为,是猜枚耍子,瞌睡未醒,所走尽是回东之路,而非上西之路也。
“大仙自元始散会,回到观中,殿上香火全无,人踪俱寂。”坏却灵根,徒落一空,纯阴无阳,香火人踪何在?“念动咒语,噀一口水,解了睡魔,二人方醒,将上项事细说了一遍,止不住伤心泪落。”一切顽空之辈,不得真师口诀,昧却先天一气之妙旨,昏沉一生,终无解脱之时。若一经点破,如梦方觉,回思上项之事,能不伤心泪落,而知为人所弄乎?
“大仙赶上三藏,变作个行脚全真。”此变妙哉!前推倒仙树,是徒悟一空而不知实行;今变作行脚全真,是以实行而全其真悟。悟所以为行,行所以成悟,才是袖里乾坤的手段,提携傀儡的机关,乃培植灵根之大法门、大手段。“捉僧回观,每一个绑在一根柱上。”示其人人有个灵根,当下可以返本,当下可以还元,而不得以顽空寂灭之学,误认人根而昧却仙根也。“叫徒弟取出皮鞭来,打一顿与人参果出气。”打之正所以不使着空耳,不打别处,而独打腿,打其脚根不实,悬空妄想也。以上批顽空之害灵根也。
行者解放三众,伐四颗柳树,变作四人相貌,仍旧黑夜逃走。既解一己之孤阴,又疑外边之采取,是欲借花柳之姿,以为避死之具,妄作妄为,仍是夜里生涯,何益于事?故“大仙呵呵冷笑道:‘你走了也罢,却怎么绑些柳树在此冒名顶替?”噫!天下在妇女身边用心机,血肉团上作活计者,尽是冒名顶替,昧却惺惺使胡涂。“大仙赶上,提回四众,使布裹了。行者笑道:‘好!好!好!夹活儿就大殓了。’又叫:‘浑身裹漆,只留头脸在外,烧着油锅。将行者炸一炸,与我人参果报仇。行者道:‘好歹荡荡.足感盛情。”’此等闲言冷语,大有趣味。盖采取之徒,灵根已坏,尚欲妄想成仙,不知早是夹活就殓。似此如黑似漆的邪徒,空具面目,而不知认取真宣,安得遇着镇元大仙一概捉来,尽炸油锅内,好歹荡荡,为金丹大道出一口气,足感盛情矣?此批采战之坏灵根也。
“大圣把石狮子变作本身模样,真身跳在空中。”是离采战而又入炉火也。“石狮”者,五金八石炉火之师,炉火门户,虽种种不一,俱是借烧炼之术,哄骗人财。当“往锅里一掼,‘砰’的响了一声”之时,已去其真而入其假。此等作为,只图摄盗他人脂膏,而不知灵根已坏,有伤本失面目。“‘锅漏了!锅漏了!’说不了,油漏得罄尽。”盗去真物,锅内一无所有,非锅漏而何?“锅底打破,原来是一个石狮子。”世之愚人,听信烧炼假术,耗费资财,不到倾家败产、囊空底尽之时,不知为邪师所误。曰:“被他当面做了手脚。”曰:“怎么搞了我的灶?”曰:“拿住他也是抟砂弄汞、捉影捕风。”又曰:“你怎么弄手段捣了我的灶?”行者笑道:“你遇着我,就该倒灶,干我甚事。”描写愚人被哄的一番口吻,如闻其声。然被邪师所哄者,皆由自己不明,因而邪风得入,与人何涉?行者道:“我才自己要领些油汤油水之爱,但只是大小便急了,若在你锅里开风,恐怕污了你的熟油,不好调菜吃。”此言骂尽世间信炉火而妄想服丹者,只可服大小便已耳,其它何望?
以上历历说来,诸多旁门尽是坏却灵根,而不知培植灵很,屡题与人参果报仇可晓然矣。提纲所谓“镇元他赶捉取经增”考,即捉此坏灵根之迷徒;“孙行者大闹五庄观”者,即邪行大闹,只知坏灵根,而不知生灵根之迷徒。噫!“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要知些子玄关窍,不在三千六百门。”
诗曰:
人人妄想服金丹,弄尽旁门枉作难。
抛去珍珠寻土块,俱将原本并根剜。
第二十六回 孙悟空三岛求方 观世音甘泉活树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诸多旁门,尽是坏却原本,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故此回叫学者虚心下气,屈己求人,务须得个退本还元之诀也。
冠首一诗,为通篇之骨髓,学者不可略过。盖言修道者,忍耐傲性,不耻下问,访求真师,期于明道,不得自称高强,随心所造,有误性命。最醒人处,是“自古虚心不是痴”一句。盖虚心者,实腹之因;实腹者,虚心之效。提纲“孙悟空三岛求方”者,虚心也;“观世音甘泉活树”者,实腹也。《悟真篇》云:“虚心实腹意俱深,只为虚心要识心。不若炼铅先实腹,且叫守取满堂金。”言未能实腹之先,必当识心虚火而求悟;既悟之后,尤当苦炼真铅而不虚。“孙悟空求方”者,虚心求悟也;“观世音活树”者,炼铅而行也。“三岛求方”者,悟空而不知炼铅也;“甘泉活树”者,实腹而兼能虚心也。要之非虚心而无实腹之方,则炼铅无计;非炼铅而行实腹之道,则虚心归空。悟之行之。内外相通,体用俱备,方是无上一乘至真之妙道。
“大仙用手搀着行者道:‘我也知道你的本事,只是你今番越礼欺心,纵有腾挪,脱不得我手。’”盖礼下于人,必有所得,虚心于已,方受人益。今越礼而不能礼下于人,欺心而不能虚心受益,越礼欺心,成何本事?欲之还元,如画饼充饥。又云:“我就和你同到西天,见了你那佛祖,也少不得还我人参果树。”灵根为作佛之根本,不知还灵根,将何而见佛?既欲见佛,岂能舍灵根而他求?亦岂能不活灵根而还元乎?又云:“若医得树活,我与你八拜为交,结为兄弟。”大圣者,先天之灵根;镇元者,后天中所藏先天之灵根。灵根还元,先天后天合而为一,浑然太极。二八一斤,团圆不亏,圆陀陀,光灼灼的也。行者求方,何以限三日,三日者,一阳《震》动,天心复见之候,为灵根之生门。若不知而错过,灵非我有,入于死户,便是推倒他树,断了仙种。行者求方者,正求此处培植灵根之方耳。培植灵根之方,即起死回生之方,然此方在于他家,如何得为我用,是非虚心诚求不可。他家之方为何方?乃尽心知性立命之方。
“三星”象心之三点,“围棋”象心之三点而围一钩。真心空空洞洞,不着于物,不着于色,故居于“白云洞”,有“黍米之丹”。求方于三星,尽心而明心也。“东华”为真性之地,“帝君”为真性之主,观于“主人认得无虚错”,太乙还丹等义可知。求方于东华,尽性而修性也。“九老”者,九九纯阳之数,为命理之极功。童颜鹤鬓,自在酒歌,是夭寿不贰,修身立命之道。求方于九老,至命而修命也。
夫此心、性、命之三物,不落于幻形,不出于声色,倘误认肉团之心为真心,形色之性为真性,幻化之身为真身,差之多矣。
执肉团之心而修心,则是白云洞外,松阴之下,寻三星着棋耍子,虽有黍米之丹,不过救得人心禽兽昆虫之物,而于灵根两不相涉。“八戒扯住寿星笑道:‘你这肉头老儿,帽儿也不戴个来,却像是人家的奴才。”’是明示认肉团之心为真心,便是以奴作主,自昧其真,故曰无方无方;执形色之性而修性,则是在声闻之中,风影之内,寻东华荒居吃茶。虽有太乙之丹,只不过治得识性尘缘生灵,而与灵根并不相关。行者呼东方朔为小贼,说帝君处莫偷的仙桃;东方朔呼行者为老贼,言师父处没偷的仙丹。是明示认形色之性为真性,便是认贼为子,目失其宝,亦曰:“无方!无方!”执幻化之身而修命,则是在丹崖朱树之下,寻九老谈笑耍耍,虽有自在之乐,只不过留此幻化之身,一饮一食,而于灵根有何实济?九老道:“你也忒惹祸。”是明示认幻化之身为真身,是不知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故曰“实是无方。”
噫!认的假心、假性、假身之假方,可得修真心、真性、真身之真方。提纲“悟空”者,悟其假也;“求方”者,求其真也。“孙悟空求方”者,弃假而存真也;“孙悟空三岛求方”者,是于假中而辨真,于真中而悟假也。“岛”象形山,喻人之色身也。肉团之心,形色之性,幻化之身,俱为有形之物,故谓“三岛”。认此三岛则无方,离此三岛则有方;有即在无之中,真即在假之内;真真假假,有有无无;观察到此,“须知绝隐千般外,尽出希微一品中。”“少林别有真滋味,花果馨香满树红。”不着于空,不着于色,非心非佛,以之成正果,脱凡尘,何难之有?
“菩萨道:‘你怎么不早来见我,却往岛上去寻?”’言在假处搜寻,而不知在真处早返世。假处搜寻则无方,真处早返则有方,搜假无方则有心,返真有方则虚心,虚心之不痴,有如是。菩萨说出与老君赌胜,杨柳枝在丹炉里炙得焦干,插在瓶中,一昼夜枝叶复旧的公案,真是慈悲教主,普济群生也。“老君”者,《干》刚也;“观音”者,《巽》柔也。天下事惟至柔者,惟能胜刚,而至刚者不能制柔。插在瓶中,枝叶复旧,是致其洁清而不轻自用也。“行者笑道:‘真造化。’”言惟此神观妙用为真造化,彼三岛之方,安得以造化论?诗中“过去劫逢无垢佛,至今成得有为身。甘露久经真妙法,管叫宝树永长春”等义,最为醒人。曰:“无垢”、曰:“有为”,则非一切顽空之事可比;曰:“甘露”、曰:“宝树”,则非一切执相之徒所知。真空不碍于妙有,观窍而兼于观妙,这才是“希微一品”、“少林滋味”,人参果死而复生,即在是矣。
“菩萨把杨柳枝蘸出瓶中甘露,把行者手心里画了一道起死回生的符。”是以柔弱为运用,以清净为根本,以持守为要枢也。“但看水出为度”者,即老子所云:“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上善则水清,不争则不泛,清而不泛,乃为源头活水。源头活水,天一所生,为先天真一之水。那个水虽生于五行之中,而不犯五行之器,一犯五行则为后天之物,而非先天之真。故必用玉瓢温柔真空之性舀出,从头浇下,自始至终,顺其所欲,渐次导之,而不容有一毫之伤损也。
“八戒、行者、沙僧扛起树来,扶得周正,拥上土。”三家相会,五行攒簇,金丹成就,浑然一中大本立矣。“菩萨将杨柳枝洒尽那玉瓢之水”,以有为成无为,以无为施有为,有为无为一以贯之。从此死者可生,枯者可活,真玄之又玄,非大土之神观妙用,岂能及此?“那树依旧青枝绿叶,浓郁阴森。果子多了一个。”不特树之已死者可生,而且果之已失者亦可得,真水之运用,神哉?
妙哉!“大仙把果子敲下十个,作人参果会。”总以见灵根得生,收园结果,圆成无亏,而本来之故物,无伤无损。
诗云:“万寿山中古洞天,人参一熟九千年。”言人参果藏于万万之中,非锻炼至于纯阳之时,而不能成熟也。“灵根现处枝芽损”,言灵根为仙佛之祖脉,宜藏而不宜现,一现其根,则先天气散,枝叶伤损而死矣。“甘露滋生果叶全”,言能以清净之水,温养滋生,自微而着,由缺到圆,则生矣。“三老喜逢皆旧契,四僧幸遇是前缘。”言灵根结果,三家相会,四象和合,包含一切,空而不空矣。“自今会服人参果,尽是长生不老仙。”言能于五行之中,得此先天一气,凝结而成丹,自可由是一气而统御万物,则生生不息寿同天地矣。
“菩萨三老各吃一个,唐僧知是仙家宝贝,也吃了一个,悟空三人亦各吃一个。镇元子陪了一个,本观众仙分吃了一个。”言金丹人人有分,不得其方,而未可遽食。何则?人禀天地阴阳五行之气而生,具有先天灵根,处圣不增,处凡不减,而其所以能窃阴阳、夺造化,起死回生者,非天生之大圣,虚心请益,勇猛精进不能也。“众圣各回仙府,镇元、行者结为兄弟。”天人混合,内外如一,还丹成就,大丹可冀,西天大道,可以直前矣。噫!“金
蛤蟆玉老鸦,认得真的是作家。”
诗曰:
要活灵根有妙方,不须别处问端详。
慈悲净水勤浇灌,攒簇五行即返阳。
第二十七回 尸魔三戏唐三藏 圣僧恨逐美猴王
悟元子曰:上三回批破诸多旁门,指明还丹妙旨矣。然丹还以后,急须空幻身而保法身,以期超脱,方为了当。否则,随其假像,不能明心见性,是非莫辨,其不至于半途而废、自暴自弃者几希。故此回至三十一回,俱演幻身陷真之害,使学者弃假以救真耳。
试明此回之旨,篇首长老自服了草还丹,真是脱胎换骨,神爽体健,正当放下身心,努力前进,直造如来地步之时,奈何正行到嗟峨之处,而以肚中饥饿为念,使行者化斋吃。此便是以饥渴之害为心害,不肯放下身心,自起妖魔之端,故行者陪笑道:“师父好不聪明。”言以饥渴之小端,起贪痴之妄念,其不聪明孰过于此,真乃耳提面命之忠言。乃三藏不以为忠,而反不快,自恃两界山救命之恩,骂其懒惰何哉?夫修真大道,务期无心,今以化斋为事,而不以大道为尊,虽金丹入口,犹是“两界山”未会收悟空的局面,未免得而复失,岂能保其无虞乎?此行者化斋而去,妖精乘间而来矣。
唐僧之肚饥而思斋,不过为此幻身耳.殊不知此身乃一堆臭骨,系天地之委物,一旦数尽命终,彼谁而我谁?彼与我绝不相关者。试观尸魔一戏而美貌花容,再戏而满面荷褶,三戏而老者白骨,少者老而老者死,可畏可怕。学者若不先将尸魔勘破,在在尸魔,处处尸魔,一步一足,一举一动,无往而非尸魔,必将认假为真,以真作假,邪佞当权,正士退位,吾不知将何底止矣。三藏以食起见,八戒以色动心,皆以食色之性,害却天命之性者,尸魔为之也。
“行者一筋斗点将回来,认得这女子是个妖精。故曰:‘他是个妖精,要来骗你哩。’”一语提醒天下后世慈悲多矣。“掣铁棒望妖精劈头一下。”知之确,而行之果,何其切当!那怪使个解尸法,把一个假尸首打死在地下,”是明示少年美貌尸首之假,而不可认以为真也。“妖精又变化个老妇人,行者亦认得是假,更不理论,举棒照头就打,那怪依然脱化,又把个假尸首撇在路旁之下。”是明示老年伶仃尸首之假,而不可认以为真也。“妖精又变作一个老公公,行者亦认得是假,送他个绝后计,打倒妖魔,断绝了灵光,化作一堆粉骷髅。”是明示老少尽假,美丑尽假,老死之后一堆粉骨,而不可认以为真也。行者道:“她是个潜灵作怪的僵尸,在此迷人败本,被我打杀,现了本现。她那脊梁上有一行字,叫作‘白骨夫人。’”噫!说到此处,一切迷徒,可晓然悟矣。
夫僵尸而迷人败本,行者认得是白骨,而即打死,盖不欲其潜灵作怪,迷人败本也。此等手眼,非大圣义精仁熟之至善,其孰能与于斯?唐僧不知僵尸白骨之假,听阴柔之谗,而性乱心迷,于打美女而逐行者,于打老妇而逐行者,于打老者而逐行者,不以行者为行善,而以行者为行恶,是非不辨,邪正不分,到底谁为善、谁为恶?彼行者之打白骨,真是“行善之人,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彼唐僧之逐行者,真是“行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矣。”
行者道:“师父错怪了我也!这厮分明是个妖精,她有心害你,我替你除了害,你倒信了那呆子谗言冷语,屡次逐我,我若不去,真是个下流无耻之徒,我去!我去!”观此而金公岂忍须臾离去哉?其所以离去者,为阴柔进谗,认假昧真,屡被所逐,出于万不得已耳。“大圣止不住伤情凄惨,对唐僧道声:‘苦啊!’”此仙翁凄惨一切修行人之苦;其苦者,苦其为尸魔所阻,一昧其真,即归原地,是性之不明,即命之未了。昧却惺惺使胡涂,欲望成道,岂可得乎?故行者追忆两界山故事,为修道者之鉴戒。
“大圣见三番两复不肯转意回心,没奈何才去。半空里又想起唐僧,止不住腮边泪坠,住步良久方去”等义,总以见金公之去,非出本心,乃唐僧之再三逐去;非唐僧逐去,乃八戒之谗唆逐去;亦非八戒逐去,乃尸魔之戏弄逐去;亦非尸魔逐去,乃唐僧因食色自戏自谗,自逐自去耳。误认食色,金公一去,五行错乱,四象不和,大道去矣。提纲曰:“圣僧恨逐美猴王”,言金公为起死回生之大药王,逐去行者,即逐去药王。药王一去,性乱命摇,前途之难,即不旋踵而至。
噫!一纸贬书,明写出迷徒谋食不谋道,有伤根本;一张供状,三根毫毛,暗点破学者对假而认真,再三斟酌。愿我同人急速醒悟,视红颜如白骨,视香米饭如长尾姐,视炒面筋如癫蛤蟆,庶不为尸魔所愚,而逐去金公也。
诗曰:
人生大患有其身,为食为衣坏本真。
若也阴柔无果断,霎时认假失元神。
第二十八回 花果山群猴聚义 黑松林三藏逢魔
悟元子曰:上回言认食色而起尸魔,阴柔无断,则是信任狡性而纵放心猿矣。此回专言纵放心猿之失,信任狡性之害也。
大圣被唐僧赶逐,回至花果山,见“山上花草俱无,烟霞尽绝,峰岩倒塌,林树焦枯”等语,以见心猿一放,根本受伤,花果剥落,虽有修道之名,而无修道之实矣。因追思当日被显圣二郎神,梅山七弟兄,放火烧山公案,大圣凄惨。此中大有妙义,前放火烧山之时,是悟空服丹以后,而能顺天遁藏之时;今纵放心猿回山之时,正唐僧服丹以后,而不能明心见性之时。一藏一放,道之成败得失系之,识者能不怀古而凄惨乎?
说出“唐三藏不识贤愚,逐赶回来,写立贬书,永不听用”,则是不识贤愚,邪正罔分,以真为假,以生为杀,以杀为生,而生杀颠倒,真假反复。此大圣使狂风,飞乱石,兴妖作怪,打死多少人马,鼓掌大笑,自谓快活之所由来也。曰:“我跟着唐僧,打杀几个妖精,他就怪我行凶,今日来家却结果了这许多性命。”言以杀妖为行凶,即可以伤人为行善,此便是善恶不分。“千日行善,善有不足;一日行恶,恶常有余。”纵放心猿,一至于此,可不畏裁?
大书特书曰;“重修花果山,复整水帘洞,齐天大圣。”夫齐天大圣之名,原以为纯阳无阴,去邪从正,统御《干》天而号之。今使风飞石,伤命无数,是背天大妖,而何得称为齐天大圣?此中不可不辨。大圣已有言矣。“我为他一路上捉怪擒魔,使尽了平生的手段,几番打杀妖精,他说我行凶作恶,把我逐赶回来。”噫!以捉怪擒魔,历劫不坏,至仁之大圣,而谓之行凶作恶至不仁,是以大圣为大妖矣;以大圣为大妖,自然以大妖为大圣。以妖称圣,唐僧自称之,于大圣无与也。提纲“花果山群妖聚义”,以大圣降妖,至仁为至不仁,则当以大圣聚妖,至不义为至义。群妖聚义,唐僧自聚之,于大圣无涉也。一是无不是,一差无不差,皆唐僧信任狡性,纵放心猿之故。心猿一放,狡性当权,阴柔无断,则必担荷不力,委卸图安。此唐僧上马,八戒开路,沙僧挑担,不觉领入黑松林昏暗之地矣。
“正行处,长老兜住马,叫寻些斋吃。”心猿一放,懦弱无能,即是正行之处,忽兜其马,而不能前进。原其病根,只在化斋而误认白骨之错。长老下马,沙僧歇担,八戒化斋,全身无力,四大平放,错至如此,尚可言哉?八戒追念行者在日,老和尚要的就有,转到自己身上,没化斋处的情节,俱是法言,读者勿作过文看过。盖行者为水中之金,乃金丹全始全终之物,始而有为,终而无为,无非此水金之运用。修行者得此一味,余皆易事。不徒唐僧离不得行者,即八戒、沙僧亦离不得行者。所以前唐僧两界山先收行者,而后收八戒与沙僧。今以吃斋误认白骨而逐去行者,是失其本而依其末,尚欲化斋充饥,真是蒙昧无知,在睡梦中作事。正如呆子把头拱在草内,只管鼾鼾熟睡也。金木不并,水火不交,阴阳失散,沙僧之真土岂能独存?长老因天晚要寻歇处,使沙僧寻八戒所必然者。呜呼!使八戒欲充其腹,使沙僧欲安其身,总以见在白骨上作活计,而致五行散乱、各不相顾。故唐僧情思紊乱,错了路头,独自一个,无倚无靠,本来要往西行,不期走向南边,误入碗子山波月洞妖魔之口矣。
“来到塔边,见一个斑竹帘儿挂里面,破步入门,见睡着一个青脸獠牙的妖魔。”学者若能于此等处究得明白,即可识得此妖,而不肯破步入门。花果山有水帘,碗子山有斑竹帘。花果山为开花结果之处,水帘洞为成仙作佛之脉;帘遮洞口,外暗内明,其中有天造地设的家当,为历圣安身立命之真去处也。碗子山所以盛饮食,波月洞所以养皮肉;竹而有班,非清白之物;斑竹成帘,非通明之象;帘挂洞里,外明内暗,其中如黑暗阴司地狱,乃妖精伤天害理之深窟井也。唐僧化斋图吃,欲歇图安,入其网中,自寻其死,是谁之过?“那妖魔呵呵笑道:‘这叫作蛇头上苍蝇,自来的衣食。’”乃是实录。又道:“我说像是上邦人物,果然是你,正要吃你哩!该是我口内食,自然要撞将来,就放也放不去,就走也走不脱。”僧以白骨起见,而欲吃斋;妖即以人物起见,而欲吃僧。妖欲吃僧,皆因僧欲吃斋,僧斋未吃即遭魔吃,自送其口,妖岂有心?如何能去?如何能脱?放不去,走不脱,吃斋之僧人不即为定魂桩之魔食乎?幻身之误人甚矣哉!
此边早着魔口,那边犹说化斋寻歇处,真是梦里说话,不识时务。冒冒失失,懵懵懂懂之呆子。你看八戒见是寺院,疑是在那里吃斋,下文妖精见面,说“有一个唐僧在我家,安排些人肉包儿与他吃哩!你们也进去吃一个几何如?”可知为幻身而思吃斋动魔者,非是吃斋,即是吃人肉包儿,何世间呆子?认真进入魔口者多也。
妖精打扮,分明写出水金一去,木火土真变为假之象。何以见之?“青脸红须赤发”,非水火乎?“黄金铠”,非土乎?“丹桂带”,非木火土三物之假合一乎?“蓝靛焦筋手,执定追魂取命刀”,非柔木用事而金公退步乎?妖名“黄袍怪”,非阴土积厚而真金掩埋乎?妖精为木,《巽》也。卦爻图略,(止三爻,上二为阳爻,下一为阴爻)《巽》上二阳,下一阴,具有《坤》土之始气,其端甚微,其势乃盛,内包《坤》之全体,且木为土之毛羽,故曰黄袍。黄者,土色;袍者,包衣,言为土之包罗也。“系是奎木狠下界”,奎内二上,内土而外木,其为《巽》也无疑。外为夫,内为妻,故奎木狼又为《坤》宫公主之夫。狼者,贪毒之谓也。毒则不仁,贪则不义,是明示其误认狡性,不用金公,而狼毒不仁;惜爱白骨,只谋口食,而贪图不义。不仁不义,狼之为魔尚可言哉!
吾愿道中呆子急须醒悟,速于碗子山波月洞,以真木土与假木土狠力争持,勿为妖精所愚,而作上门的买卖也。
诗曰:
从来用义以成仁,杀里求生最妙神。
这个机关知不的,行行步步起魔尘。
第二十九回 脱难江流来国土 承恩八戒转山林
悟元子曰:上回金公一失,木土不真,婴儿遭难,皆由迷于幻妄之假,而不悟本原之真。故此回于生身处提醒学人,使于迷处而求悟,于假处而寻真也。
冠首词云:“妄想不复强灭,真如何必希求。”言妄想强灭则不灭,真如希求则不真矣。“本原自性佛齐修,迷悟岂拘前后。”言根本佛性无修无证,在人迷悟之间耳。“悟即刹那成正,迷而万劫沉流。”言一迷一悟,当下邪正分明,天地悬隔也。“若能一念台真修,灭尽恒沙罪垢。”言一念之真足以破千万之假,而不必强灭希求也。此词不特为此回而发,乃上贯白虎岭,下接莲花洞,为五回中之脉络,读者须要着眼。
“长老在洞内悲啼烦恼,忽见那洞内走出一个妇人来,扶着定魂桩,言是宝象国王的第三个公主,乳名叫做百花羞。只因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夜,玩月中间被妖摄去,杳无音信回朝。”此明言绑于定魂桩而不能解脱者,皆因真金无信之故耳。何以见之?魂为木,桩亦系木,言为柔木所定而无金以克之也。“三公主”者,《坤》宫少女为《兑》,宝象国为《坤》,乃真宝现象之处。花属阴,地逢雷处,天根透露,一阳来复,其气足以剥群阴而上进,故名百花羞。阳气一复,浸而渐长,进至六爻,纯阳无阴,二八一斤,金精壮盛,正中秋月满,团圆之象。然阳极必返于阴,一阴来生;伏于阳下而成《姤》,真阳失陷,不为我有,如八月中秋。玩月中间被妖摄去,杳无音信矣。何以云十三年以前摄来?十三年为唐僧取经起脚之时,又为江流僧生身父母遭难之时。言唐僧到此了命之后,不能了性,为幻化躯壳而逐去金公,为妖所获。虽已服丹,犹是未出长安时局面,焉能全得父母生初之因,而脱苦恼之难?若欲脱此苦恼,非得父母未生以前之真信不可。然欲得之,必先见之。《悟真篇》云:“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精。有无从此自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长老忽见洞中走出宝象国三公主,正是恍惚杳冥中真宝之象,父母生身之真信也。
“公主笑道:‘长老宽心。’”此处宽心,大有妙旨,即词中“妄想不复强灭,真如何必希求”也。又曰:“你既是取经的,我叫得你,那宝象国是你西方去的大路,你与我稍一封书儿,去拜上我那父母,我就叫他饶了你罢。”言西方取经,不可不得此宝信,若得此宝信,即可见父母未生以前面目,不复为妖所陷,即词中“一念合真修,灭尽恒沙罪垢”也。噫!此宝信最不易得,此宝信所关非小,后之返金公,除妖怪,救唐僧,取公主,无非此一信之根苗运转。故宝信一得,解脱唐僧,叫回黄袍矣。其诉说“梦魂中忽见个金甲神人讨愿,喝我醒来”等语,是信行而真金渐有回生之机,如梦喝醒,由迷渐悟也。然不向前门放出,而在后门放出者何故?盖以已往者既不可究,而将来者犹有可追,须当鉴之于前,而戒之于后也。
唐僧见了国王,陈说“三公主娘娘被碗子山波月洞黄袍妖摄去,贫僧偶尔相遇。”噫!偶尔相遇,是两事暗同,不谋而相合也。唐僧不识真假,逐赶金公,图谋口食,而遭碗子山波月洞之妖拿住;公主赏玩月华,正在欢娱,忽起狂风,而被碗子山波月洞之妖摄去。公主被妖,正在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唐僧起脚,在贞观十三年秋吉日。时同而魔同,正以示唐僧逐赶金公之时,正公主不觉一阵狂风之时;唐僧破步入门,见睡着个青脸獠牙妖魔之时,正公主忽见闪出个金睛青面魔王之时;把唐僧绑在定魂桩苦恼之时,正把公主摄去深山难分难辨之时。唐僧之为公主稍书通信,正以自通其信;公主之为唐僧解救,正以自救其生;不但自救其生,正以救金公,使金公救唐僧,而并救己。然则公主虽为己土,而实阴金,吾于何见之?吾于三公主见之。三公主《兑》金,辛金也;行者申金,庚金也。三公主即行者之变相,故亦能救唐僧脱难。然只能救之而脱于妖洞,不能救之而脱于国土者何?盖以《兑》之少女,代《坤》行事,具有己土为内黄婆,内黄婆只可通信解一时之厄难,而不能护持保长久之安全。必须待后金木相关,救出戊土外黄婆,方能大解大脱,而非江流遭难时候仍得复仇报本,乃见生身父母之面目矣。
“国王问那一位善降妖,呆子便应道:‘老猪会降。’”又问:“必然善能变化。”八戒道:“也将就晓得些儿。”此处大有妙义,不可作呆语看。若以呆语看去,便是呆子不善降妖不善变化。盖前者遭妖之难,皆由八戒之进谗;今者宝信已通,还须八戒而出力。变化者以假阻而变真阴,以狡性而变本性,非此之变,安能反得金公、救得公主、降得妖精、脱得唐僧乎?“八戒变的八九丈,却似个开路神一般。”八九一十七,一阴来生为《巽》,属木,非变也,真阴之本相也。“东风犹可,西风也将就;若是南风起,把青天也拱个大窟窿。”东风为木,西风为金,南风为火,木能生火,火属《离》,《干》中虚而为《离》,非把天拱个大窟窿乎?
八戒、沙僧打上妖门,道:“你这泼怪,把宝象国三公主骗来洞内,强占为妻十三载,我奉国王旨意,特来擒你。”少女开花,三日出庚,己土自有戊土之夫,而非可以顺五行,木克土作妻。“奉国王旨意”,是已得宝象之真信而来擒妖,非复前阴柔之进谗而去招妖。提纲“承恩八戒转山林”,所承者即此真信之恩,所转者即此阴谗之林。诗中“算来只为稍书故,致使僧魔两不宁。”言不得此真信,邪正不分,而僧魔不能相持;得此真信,是非立判,而僧魔两不相容。特可异者,信已相通,则宜妖败而僧胜,何以八戒败走,沙僧被捉乎?盖八戒沙僧外五行之木土,妖精公主内五行之木土,金公一去,柔木用事,虽有外五行之木土,乌能胜贪狼之狂妄?沙僧被捉,木能克土;八戒败走,假能胜真。虽然,八戒宜败不宜胜也。何则?妖魔之生,由于金公之去;金公之去,由于八戒进谗。今奉信而欲降妖,仍须复还金公,方叮全得此信。除假以救真,事从何败还从何兴,此理之必然者,请读下文,自知端的。
诗曰:
脱难须当脱难根。若无义道难终存。
纵然信宝忙中现,难免转时戒定惛。
第三十回 邪魔侵正法 意马忆心猿
悟元子曰:上回宝信有象,已足以破妄而救真。然究之假不能破,真不能救者,皆由真金失去,法身无主,虽有土木无所用力。故此回极言妄之为害最深,使人急求真金,以完大道也。
老怪以公主暗通书信,走了风讯,取沙和尚对证,此正对证内外二土之信耳。公主放赖说无书信,沙僧说何尝有书信,是真信暗通,二土相合,信在其中。非可使外魔得知者,外虽无信,正所以示内有信。此公主不死,沙僧解脱,内外相济,二土成圭,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之要着也。夫二土合一,土能生金,金公返还,救正降邪,正在此时,何以老妖又上宝象国作祸乎?此等处,须味提纲“邪魔侵正法”之句。《西游》一书,经目者万万人,而并未有在此处着意留神者,即悟一子慧心铁笔,只取奎木狼“奎”字,注为文人失行之状。噫!此时金本相隔,真土受困,正仙翁说法天花乱坠之时,而忽出此一段世情闲言,与前后文绝不相关,以是为解,是岂当日立言之本意钱?吾今若不为仙翁传神写意,必将埋没而不彰矣。奎木狼老妖,是柔木而且有阴土者,木旺而土受克,则上顺木,而木之为害尚可量乎?然其为害之端,总在僧认白骨,听信狡性纵放心猿也。心猿一放,性乱情迷,五行错乱,以幻身为真身,以食色为天性,宝象国不依然长安城,碗子山不依然双叉岭乎?此即邪魔而侵正法也。“邪魔”乃唐僧认白骨,自邪自魔,非唐僧之外而别有邪有魔也;“侵正法”乃唐僧误逐行者,自侵其正,非唐僧之外而别有侵正者也。
“老妖心头一转,忽的又换了一件鲜明的衣服。”此装饰其白骨也。公主道:“你这等嘴睑相貌,恐怕吓了他。”是恶其白骨之丑也。老妖变作个俊俏文人,是爱其白骨之美也。公主道:“莫要露出原嘴脸来,就不斯文了。”是恐其白骨美中不足也。“见了国王,君臣们见他人物俊雅,还以为济世之栋梁。”是仅以白骨取人也。及问住处,老妖道:“臣是城东碗子山波月庄人家。”观此而惜白骨者,尽是碗子山坡月洞之老妖,古人谓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者,同是此意。又问“公主如何得到那里与你匹配?”此乃问唐僧遭魔,与公主遭魔匹配之由,即前唐僧对国王言,与公主偶尔相遇,同一寓意。唐僧当了命之后,不能了性,而犹以白骨为真、口食为重,与当日出长安未过两界山之时何异?前双叉岭伯钦采猎为生;今老妖自幼采猎为主。前贞观十三年,唐僧正在危急之际,只见一人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那山坡前转出;老妖十三年前,正在山间打猎,忽见一只猛虎驮着一个女子,往山坡下走。前太保举钢叉平胸刺倒猛虎;今老妖兜弓一箭射倒猛虎。前太保把唐僧引到山庄,拿菜饭请家歇马;今老妖将女子带上本庄,把汤水灌醒,救了他性命。两两相照,若合符契。老妖道:“不知他得了性命,在那山中修了这几年。”又道:“那绣墩上坐的,正是那十三年前驮公主的猛虎,不是真正取经之人。”此言大是醒人,正以见了命不了性,正如贞观十三年出长安,在虎狼穴中作伍。未能了性,不是真正取经人局面,妖精使黑眼定神法,把长老变成一只猛虎,亦何足怪?噫!前出长安陷于虎穴,得金星拄杖而脱危厄;今在宝象变为猛虎,因逐去金公护法而遭大难。此所谓“迷悟不拘前后”也。前在两界山,因悟而收行者,服金丹,所谓前悟即刹那成正也;后在白虎岭,因迷而放行者,侵正法,所谓后迷则万劫沉流也。一悟而五行攒簇,一迷而五行失散,苟非大脚力,干干不息之君子,其不为伤性而害命者见希,此白马垂缰救主之所由来也。
“小龙在空里见银安殿,八个满堂红上,点着八根蜡烛。那妖独自个尽量饮酒吃人肉哩。小龙笑道:‘这厮不济,在此处吃人,可是个长进的。’”是明言修道者,不知暗中静观密察,朝干夕惕,以道为己任,而只爱此幻化之身,晏安自息,以饮食为重,欲往前进,成其正果有何实济?未免为明眼者在旁而窃笑矣。既悟其不济,当求其有济,下手施为,正在此时。妖以误认白骨而生,小龙即变美貌宫娥,以取其欢心;妖以贪口食而起,小龙即酌高酒歌舞,以顺其所欲。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故老妖不觉入其术中,解下宝刀,而失其把柄,小龙得以借其利刃,丢开了花刀,而趁空暗劈矣。当是时也,其曲在妖,其直在龙,则宜手到成功,立刻殄灭,而何以又被一根熟铁满堂红,着其后腿,钻入玉水河逃其性命乎?盖以三家不合,五行失散,妖之滋害已甚,心中贪恋幻身,误认白骨,熟练生根,坚固如铁,虽欲狠力向前终是着空落后,焉能成功?其与一根熟铁满堂红,打着小龙后腿者何异?
诗云:“意马心猿都失散,金公木母尽凋零。黄婆伤损通分别,道义消流怎得成。”孟子曰:“配义与道,无是馁也。”今唐僧因贪图口食一念之根,外而不能集义,内而不能保真,阴阳五行各不相顾,火候功程全然俱无,背道失义,其馁尚可言欤?谓之“道义消流怎得成”,干真万真。世间呆子听到此处,能不暗中悔悟,如梦才醒乎?《易》云:“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是恒心乃为修道之要着,一有恒心,虽不能除邪而救正,亦可以渐悟而归真。
叫小龙一口咬住八戒不放,叫请孙行者,是欲以性求情,同心努力也。噫!金丹之道,阴阳之道也。阴阳和通而大道生,阴阳乖戾而邪气盛。了命之道,以阴阳为运用;了性之道,以阴阳为根本。倘孤阴寡阳两不相睦,性理不修,即命理有亏,何能到得如来地步?“八戒要散火,小龙滴泪道;‘莫说散火的话,你请大师兄来,他还有降妖的大法力。’”观此则真阳须臾而不可离者,一有所离,虽有真阴,是孤阴不生,亦不过散火回炉而已,安有大法力救真而灭假?提起白虎岭打杀白骨一案情节,分明是因白骨而狡性进谗赶逐金公,今日而复回金公,非真性发现而难以挽回也。小龙说出行者是个有仁有义的猴王,叫八戒去请。这才是有生有杀、生杀分明、邪正各别、金公返还、唐僧脱难之由。
“八戒到了花果山,不敢明明的见,却往草岸边溜”,已悔其既往者之不可咎;“混在那些猴子当中,也跟着磕头”,尚知其将来者之犹可追。“行者呼八戒为野人”,欲使其舍妄而从真;”八戒说行者不识羞”,是叫其勿喜新而厌故。“有甚贬书,拿来我看”,反言以激其改过;“师父想你,着我来请”,尊师以速其报本。“用手搀住,和我要耍”,是叙其离别之情;“师父盼望,你我不耍”,是启其复旧之志。“既赶退了,再莫想我”,是欲探其真;“不敢苦逼,诺诺告辞”,是欲试其假。“不作和尚,倒作妖精”,骂其道心不生;“好意请他,他却不去”,激其真性发现。一言一语尽是天机,正白马咬着八戒叫请行者之妙旨。学者若能于此处具只眼,看的透彻,急须捉回八戒,在他身边讨问个老实下落,可也。
诗曰:
若将白骨认为真,便是邪魔害法身。
脚力诚然归实地,何愁斗柄不回寅。
第三十一回 猪八戒义激猴王 孙行者智降妖怪
悟元子曰:上回金木相见,兼之二土归一,金丹亏者将圆,散者将聚矣。此回实写五行攒簇,并力成真之妙,示学者明心见性以归大觉也。
诗云:“义结孔怀,法归本性。”言兄弟式好,彼此扶持,以义相结,道法两用也。“金顺木驯成正果,心猿木母合丹元。”言木性爱金顺义,金情恋木慈仁,金木相并合为丹元也。“共登极乐世界,同来不二法门。”言了命之后,必须了性,极乐界、不二门皆示真性之地也。“经乃修行之总经,佛配自己之元神。”经者,径也。凡言取经者,使其悟修行之总径也;凡言见佛者,使其见自己之元神也。“兄和弟会成三契,妖与魔色应五行。”行者、八戒、沙僧为兄弟者,比三家相会之象;千魔百怪为祸害者,喻五行相克之义也。“剪除六门趣,即赴大雷音。”务在六根不着,四大皆空,五行悉化,三家相会,明心见性,即赴大雷吉,而炯炯不昧矣。总言性之不可离命,命之不可离性,犹有仁不可无义,有义不可无仁,仁义并行,方是金丹大道。
行者把八戒捉回要打,八戒叫看师父面上饶了罢。行者道;“我想那师父好仁义儿哩!”行者之降妖除怪,唐僧以为不仁,八戒以为不义,是仁义反复不仁不义,孰大于此?八戒又道:“看海上菩萨之面。”说出观音,是已观察得真,悔悟行者之降妖除怪,为至仁至义,而纵放心猿之错矣。夫以至仁为不仁,以至义为不义者,皆因夫妻不和,阴阳偏孤,中无信行之故。中无信行,即不老实,故行者叫八戒老实说。八戒将黄袍怪的事,备细告诉,及说出白马叫请等情,望念一日为师之情,千万去救他一救。此老实说,信在其中,言语已通,而为眷属,性情相和,仁义并用矣。
八戒又用激将之法,设为黄袍叫骂一段,此以性求情,木性爱金顺义也;行者即气得抓耳挠腮、暴燥乱跳,此以情归性,金情恋木慈仁也。“行者道:‘不是我去不成,既是妖精骂我,我和你去。”’岂真行者不去,因妖精骂而去乎?妖精之骂出于八戒之口,非妖精骂,乃八戒骂也。骂行者正所以请行者,正所以请其义。请其义,而知降妖除怪非不义者之所为。曰:“我和你去”,正以八戒知有义而去,非果以妖精之骂而去也。噫!前八戒以行者降妖为不义,故有花果山群妖相聚之为义;今八戒请行者降妖为有义,必知白虎岭进谗逐去为不义。提纲云:“猪八戒义释猴王”,即此以义全仁,以仁行义;始而以不义逐,既而以有义复,非义释而何?
“大圣与八戒携手驾云而行。”性情和合,夫唱妇随,内外相通,何事不济?行者“下海去净身子”,是去其旧染之污也。“八戒识行者是片真心”,从今而自新改过也。“抓过二孩去换沙僧”,先除其假,以救其真也。“沙僧一闻孙行者的三字,好便是醍醐灌顶,甘露洒心,一面天心喜,满腔都是春。”金木相并,真土脱灾,五行攒簇,四象合和,去者已还,失者仍返,本来故物,圆成无碍。到此地位,非醍醐灌顶,甘露洒心而何?然此攒簇五行,和合四象之事,须要在生身之处先辨真假,真假明而去假归真,可不难矣。
“行者叫八戒沙僧把两个孩子抱到那宝象国,白玉阶前一掼,说是黄袍妖精的儿子,激回老妖,以便战斗。”此先辨真假也。两个小孩,一为食性,一为色性,乃食色之性也。一切迷徒,错认食色之性为本性,以故见色迷心,因食起见,贪恋不舍,昧却真宝。把两个孩子抱到宝象国,白玉阶前掼下,是叫在生身之处,辨别邪正,弃假认真,去其食色贪图之性,复其本来天良之性耳。能复本性,真宝有象,方是全的信义,而公主反说这和尚全无信义,是直以认假弃真为信义矣。故行者道:“你来的日子已久,带你令郎去认认他外公去哩。”盖先天真性自虚无中来者,是为外来主人公,非一身所产之物,认得外公,不为假者所伤,有信有义,孰大于此?若认不得外公,随风起尘,见景生情,以假伤真,无信无义,孰大于此?故行者笑道:“你如此夫妻儿女情重,你身从何来,怎么就再不想念你的生身父母,真为不孝之女。”《悟真篇》云:“劝君穷取生身处,返本还元是药王。”夫生身之处,即生我之处。生我之处,为先天之真宝;我生之处,为后天之假物。倘只恋我生之处,而不穷生我之处,则为不智;不智则不能真履实践,为不信;不信则不能所处合宜,为不义;不义便不能返本还元,而见娘生之面,为不孝。说到此处,真足令流落他乡之子,惭愧无地;而想念父母,迷失根本之徒,泪如泉涌而猛醒还乡矣。
“公主说出无人可传音信,行者道:‘你有一封书,曾救了我师一命,书上也有思念父母之意,待老孙与你拿了妖精,带你回朝。”’此乃口诀中之口诀,火候中之火候,天机密秘,仙翁慈悲,大为泄露,时人安知?经云:不求于《干》,不求于《坤》,不求于《坎》,不求于《离》,专求于《兑》。盖《兑》者《坤》之少女,具有《坤》之真土,代《坤》行事,内藏先天之真信,为成仙作佛之根本,学者若得此一信,于此一信之中以法追摄,渐采渐炼,可以灭假,可以归真。《易》曰:“不远复。”又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即此《兑》之一信,而可以归《坤》见象也。然《兑》虽有信,而《兑》已为《巽》之假士摄去,何以能复归于《坤》?是必有法焉,非智取不能。
“行者就变作公主一般模样,在洞中专候那怪。”此藏真变假,借假诱真,逆以顺用,鬼神不能测,策龟不能占,天下莫能见,莫能知也。见了妖精痛哭诉说一段情节,纯是天机,全以智取,不大声色,始而以夫妻之道哄,既而以父子之情动。一言一语,在心地上揣摸;一举一动,在疼痛处下针。外虽不信,内实有信,故妖精不觉在深密处,将真宝吐露矣。其所谓“打坐功、炼魔难、配雌雄、炼成这颗内丹舍利”等义,是仙翁恐学者错认宝贝内丹字样,以为修心即修道,故着“打坐功、炼魔难”以晓之耳。夫修行之所难者,以其真宝不能现露耳。若真宝一现,金丹隐隐有象,弹指间即可以去假而复真。
“行者假意放心头摸了一摸,一指头弹将去”,放去人心也;“把那宝贝一口吸在肚里”,收其道心也。“把脸抹了一抹,现出本相道:‘妖精不要无理,你且认认,看我是谁。”’放心而明心,明心而见性,真心透露,人心温灭,本性发现,形色无存,大机大用,非聪明智慧之大圣,岂能到此?“妖精忽然醒悟道:‘我像有些认得你哩!毖允成杂胝嫘韵嗳ゲ辉叮韵嘟病!靶姓叩溃骸沂悄阄灏倌昵暗木勺孀诹ǎ’”食色之性系后天之性,真性乃先天之性,先天入于后天,后天昧其先天,习相远也。“妖精说出拿唐僧时,何曾见说个姓孙的。行者告其惯打妖怪,将我逐回。”是明示人金公去而妖怪来;金公不去,妖怪不来。何则?金公者,惯打妖怪者也。失去金公,妖怪谁打?彼唐僧逐去金公,而遭大难,不亦宜乎?
“行者变三头六臂,六只手使着三根棒。”三头者《干》也,六臂者《坤》也。三头六臂者,刚中有柔也;六只手使三根棒者,柔中有刚也。刚柔不拘,变化无常,全在法身上用功夫,不于幻身上作活计,以之灭妖,散其从而擒其首,其事最易。“行者与老妖相战,使一个高探马的势子”,是示我之真空也;“又使个叶底偷桃势”,乃取彼之实果也。“顶门一棒,无影无踪”,原非我固有之物;“天上查看,少了奎星”,始知是平空而降。“三公主思凡下界”,妄念迷却真性;“奎木狼兜率宫烧火”,下苦更须修真。假者既除,真者可得,不特公主出得碗子山,得回宝象,而且唐僧解脱邪法,仍复真身。
“行者取水念动真言,望那虎劈头一喷,实时退了妖术,长老现了原身。”所谓“若能一念合真修,灭尽恒沙罪垢”也。“长老定性睁眼,才认得是行者。”一念之真,心明而性定,性定而心明矣。曰:“早诣西方,径回东土,你的功劳第一。”一念之真,善恶分明,邪正立判,不复为白骨所愚,误入碗子山波月洞矣。
噫!公主之稍书于国王,有信也;行者之掼打妖怪,有义也;八戒之义释猴王,有仁也;行者之智降妖怪,有智也;国王之重礼奉酬,有礼也。仁、义、礼、智、信,无非此一念之真而运用。唐僧吃斋之一念,凡不免于魔口;公主稍书之一念,而终得以回国;白马忆心猿之一念,而五行得以相见。一念之善,即是天堂;一念之恶,即是地狱。一迷一悟,天地悬隔,可不畏哉?倘服丹之后,不能俯视一切,五蕴皆空,而犹以幻身为真,未免积久成蛊,难逃半夜忽风雷之患。
仙翁演出碗子山一宗公案,在宝象国结果,以示明心见性,方可全得此宝;不能明心见性,而此宝终在魔手,总非未生身处面目。结尾曰:“君回宝殿定江山”,明心也;“僧去雷音参佛祖”,见性也。明心见性,无为功溥,真超极乐矣。吾愿学者在白虎岭、碗子山波月洞谨慎一二。
诗曰:
性去求情仁合义,金来恋木义成仁。
智中全信分邪正,礼道全行保本真。
第三十二回 平顶山功曹传信 莲花洞木母逢灾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得丹之后,急须看破色身万有皆空,明心见性,以入无为之道。然未得丹之先,五行错乱,遽行无为之道,何以能返本还元、归根复命、以得真宝乎?故此回合下三、四、五回,俱明火候端的、五行真假,使人身体力行,脚踏实地也。
篇首“唐僧复得了孙行者,师徒们一心同体,共诣西方”.则是阴阳相合,五行一气,金丹真宝已隐隐有象矣。然此宝藏于后天阴阳五行之中,若非深明火候,勇猛精进,下一番死功夫,则此宝终在他家,未可遽得。
曰:“离了宝象国”,是结上文宝象国之案;曰:“又值三春景候”,是起下文莲花洞之事。三春景候,乃春尽交夏之时,春者,木气发旺之时。夏者,火气锻炼之时。由春而夏,天地造化自然之理,即修道者真履实践,锻炼身心之道。奈何唐僧正行之间,又见一山挡路,叫徒弟仔细,又妄想“身闲”。此便是认假为真,火候不力,在肉皮囊上作活计,仍然白虎岭局面,焉得不生其魔障?故行者提《心经》“心无挂碍,方无恐怖”以警之。又以功成之后,万缘都罢,诸法皆空,自然身闲提醒之。可知心有挂碍恐怖,未易万缘都罢;不能万缘都罢,未易诸法皆空;不能诸法皆空,未许身闲也。
夫心有恐怖,无危险而自致危险;妄想身闲,欲清净而反不清净。此四值功曹所以传信也。“四值功曹”者,年、月、日、时,四值之火功;“传信”者,即传其火功不力,恐怖而有危险,身闲而不清净之信。盖恐怖而有危险,平处即有不平,故有平顶山;身闲而图清净,净处即有不净,故有莲花洞。这个山,这个洞,便是生魔之由,故有金角、银角之两魔。金比其性刚,银比其性柔,角比其过亢。刚属阳,柔属阴,金角银角,即阴阳偏胜,不中不正之魔。此两魔,即后天之阴阳,故随身有后天五行之宝。紫金红葫芦,火也;羊脂玉净瓶,水也;七星剑,金也;芭蕉扇,木也;幌金绳,土也。唐僧三徒,先天五行;两魔五宝,后天五行。先天能以成道,后天能以败道。若欲复先天,须当炼后天;后天不化,先天不纯。故四值功曹道:“若保得唐朝和尚过去,也须要发发昏哩!”又曰:“要发三四个昏。”三四为七,火之数。以火锻炼,后天化,先天纯,即《参同》所谓“昏久则昭明”也。
“行者道:‘我们一年常发七八百个昏儿,这三四个昏儿易得发。”’一年者,四象一气也;七八百者,七八一十五,三五合一也。四象一气,三五合一,纯阳无阴,金丹成熟,我命由我不由天,故曰“发发儿就过去了”。可见金丹之道,未有不昏而能昭明者。昭明之道,全在火功,火功之力,全在心无挂碍、无恐怖,不图身闲,期必化尽后天阴气,而不容丝毫滓质留于方寸之中。
何以两魔画影图形要拿唐僧乎?金丹之道《河图》五行之道,《河图》一、三、五、七、九,先天五行,属于法身,唐僧四众有焉;二、四、六、八、十,后天五行,属于幻身,金角银角有焉。先天无影无形,后天有影有形,画影神要拿他师徒,是以后天而败先天也。知此者,以先天化后天,魔可归圣;不知此者,顺后天而伤先天,圣即成魔。此中消息非得口传心授之火候,不能腾挪乖巧运动神机,以真化假,借假归真也。行者照顾八戒入山,打听妖精多少,是使其打听真假,在不睹不闻处,戒慎恐惧,以运火候耳。八戒巡山编谎一段,是仙翁形容世间不知真假之呆汉,在肉皮囊上用功夫。或入山静养,或守空寂灭,以为得真,自欺欺人,视性命为儿戏,可不误了大事?此等之辈,都该伸过孤拐来打一顿棍,以为记心。《悟真》云:“不辨五行四象,那分朱汞铅银。修丹火候未曾闻,早便称呼居隐。不肯自思己错,更将错路教人。误他永劫在迷津,似恁欺心安忍。”噫!修真之道,毋自欺之道,若欺心而修道,不识其真,焉识其假?不辨其假,焉得其真?真假不分,火候不明,自惊自怪,乱猜乱疑,自招其魔,焉得不为魔困?“道路不平,被藤萝绊倒,为小妖所擒”,理所必然。
大抵金丹之道,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若不能学、问、思、辨,必至真者为假,假者为真。欲求其真,反入于假;欲去其假,反伤其真。提纲所谓“莲花洞木母逢灾”者,即此一戒为净,不知火候之灾。修道者,可不先究火候乎?
诗曰:
修真火候要周全,年月日时一气连。
未语河图深奥理,方才举步有灾愆。
第三十三回 外道迷真性 元神助本心
悟元子曰:上回言不知药物火候,大道难行,非徒无益,而又有害。此回批开外道,使学者心会神悟,借假修真,于后天中返先天也。
篇首“二魔拿了八戒,浸在净水池中,过两日腌了下酒。”是直以一戒入净,即可眼食金丹。故老魔道:“拿了八戒,断然就有唐僧。”唐僧者,太极之象,乃攒簇五行而成,岂可以一戒求之乎?若以一戒为道,是在一身之中求矣。夫一身所有者、后天之气,其必以为祥云照顶,瑞气盘旋,即是修行好人。殊不知“项后有光犹是幻,云生足下未为仙”。岂可于后天一身求之?“众妖不见唐僧,二魔用手指说”,是指其一身有形有象之物为道。古仙云:“莫执此身云是道,须知身外还有身。”又正阳公云:“涕唾精津气血液。七般灵物总皆阴。若将此物为丹质,怎得飞升上玉京。”一连三指,三藏能不打三个寒噤乎?打寒噤者,惊其不知有身外法身之神通耳。
“行者理开棒,在马前丢几个解数,上三、下四、左五、右六,使起神通,剖开路,一直前行。”此分明写出金丹火候之秘也。上三下四而为七,乃解七日来复之数也;左五右六,五六得三十,乃解一月三阴三阳六候之数也。一阳《震》,二阳《兑》,三阳《干》;一阴《巽》,二阴《艮》,三阴《坤》。三阴三阳,一气运用,周而复始,阴符阳火俱备。此等作为,真着实用,皆法身上运神通,本性中施手段。故怪物看见,忽失声道:“几年都说孙行者,今日才知,话不虚传果是真。”既知其真则直输诚恐后,改邪归正,不在幻皮囊上用功夫矣。何以又云;“猪八戒不曾错拿,唐僧终是要吃”乎?一切迷徒,错认人心为道心,或疑心之神通广大,修心即可得丹,而遂孤寂守静,一无所为,假装老成,自负有道,欺己欺人。其变作跌折腿的年老道士,非变也,乃怪物之本相也。怪物之所恃者,着空之学。认定行者,遣三山在空中劈头压倒行者。是认心定心,欲以一空其心,完成大道,只知空而不知行。行者被压,沙僧被挟,唐僧被拿,行李马匹摄入妖洞。四象落空,火候无用,大道已堕迷城。此提纲所以谓“外道迷真性”也。夫金丹者,真性也;修丹者,修真性也。修真性之道,有药物,有火候,有工程,急缓止足,毫发不得有差。今无知之徒,欲以顽空寂灭之学,而修真性,非是修真性,乃是迷真性也。真性一迷,更将何修?道至如此,尚忍言哉?
“大圣压在山下,思念三藏,痛若伤情,追忆两界山师父揭压帖救出,又遭妖魔山压住,可怜八戒沙僧,与小龙化马一常”此仙翁痛苦伤情,悲其一切不得师诀,迷真性之辈也。两界山,是真师揭示口诀,救道心而真履实践之时;平顶山,是不得真师口诀,昧道心而悬虚不实之时。一救一昧,天地悬隔,原其道心之有昧,由自大自尊,只知有己,不知有人,欲向其前,反成落后,犹如泰山压顶,求步难移。其曰:“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不其然乎?修行者静观密察,悔悟到此,即是元神不昧之机,可以揭示道心之时。
五方揭谛说出压的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土地、山神才恐惧,念动真言咒语,把山仍遣归本位,放起行者。可知道心乃先天之物,真空而含妙有,妙有而藏真空,能以闹天宫作大圣,非若后天人心可比,若得真师揭破妙谛,一念之真,道心发现,止于其所而不移,即可以脱顽空之难矣。行者要打山神土地孤拐,是不容在人心上作孤阴拐僻之事,须当细认道心。山神、土地说出那魔神通广大,念动真言咒语,拘唤轮流当值。是明示真念之中,即有杂念值事,还宜预防人心。盖人心道心,所争者毫发之间,人心所到之处,即是道心所到之处;道心所知之处,即是人心所知之处。但有先天后天真假之分,道心属于先天为真,人心属于后天为假,先天入于后天,人心值事,道心不彰,真藏于假中,假生于真内,真假不分矣。故行者听见“当值”二字,却也心惊,仰面高叫道:“苍天!苍天!既生老孙,怎么又生此辈?”假者当值,真者受难,不得不惊耳。既知真假,宝贝即在眼前,可以下手修为,借假归真,以真化假矣。
紫金红葫芦象心,属火,精细鬼执之;羊脂玉净瓶象肾,属水,伶俐虫执之。何以宝贝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应一声就把人装了,一时三刻化为脓乎?后天心肾水火之气,亦有相济之道,但相济出于自然,非有勉强,外道邪徒每每以烧丹炼药为外丹,以心肾相交为内丹,内外相济,日久气聚血凝,或得膨胀,或得痞块,或结毒疮,日久成蛊,一时大发,化为脓而死者不计其数,谓之能装千人,确是实话。行者闻之,能不心中暗惊乎?何以行者变假葫芦而并净瓶得之耶?葫芦者,心也;净瓶者,肾也。肾气随心而运转,心静则肾静,心动则肾动,肾之动静,随乎心之动静。变一尺七寸长的大紫金红葫芦者,一为水,七为火,心变而肾气即化,故变一得两,自然而然。装天一段,悟一子批为心肾相交,似非本义。夫人心者,精细伶俐,机谋小见,后天而奉天时,只可装人;道心者,真空妙有,量包天地,智充宇宙,夺造化,转璇玑,先天而天弗违,故能装天。以装天之宝而换装人之宝,非换也,借假复真,以真化假,虽天地神明,不可得而测度,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玉帝依哪咤以真武旗遮闭南天门,助行者成功,即先天而天弗违之义。要装就装,要放就放,装放随心,造化在手,皆神明不昧所致,因其神明不昧,所以随心运转,故提纲曰“元神助本心”。元神不昧,自然道心常存;道心常存,自然人心难瞒。山神土地遣山放行者,哪咤展旗助行者,皆元神助本心之道。一元神不昧,而本心腾挪变化,左之右之,无不宜之。精细伶俐之人心,能不把真宝交与乎?
噫!外道迷真性,而以假伤真;元神助本心,而以真化假。伤真则真者亦假,化假则假者亦真,是在乎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耳。
诗曰:
河图妙理是先天,顺则生人逆则仙。
闭艮开坤离外道,阴阳转过火生莲。
第三十四回 魔王巧算困心猿 大圣腾那骗宝贝
悟元子曰:上门微示变化后天水火,借假归真,以真化假之旨。此回与下回实写变化之真火候。
《悟真篇后序》曰:“顺其所欲,渐次导之。”老子云:“将欲夺之,必固与之。”固与者,即顺其所欲也,顺其所欲,腾挪变化,而后天阴阳无不为我所用,无不为我所化。故前回顺其精细伶俐之所欲,即得葫芦、净瓶;此回顺其老狐之所欲,而即得幌金绳。顺其二魔之所欲,金绳失而复得,葫芦去而又还。一顺欲而妖魔不能测其端倪,然顺其所欲功夫.总在其中用假,借假复真耳。但真中用假,须要识得真;借假复真、须要知的假。
篇首“两个小妖将葫芦拿在手中,争看一回,忽抬头不见了行者。”不知真假也。伶俐虫道;“莫不是孙行者假变神仙,将假葫芦换了我们真的去?”不识真假也。不识真假,未取于人,先失其已。此等之辈,枉施精细伶俐。如地下乱摸,草里胡寻,那里得有宝贝乎?殊不知在真宝并不在精细伶俐,而在乎不识不知也。行者变苍蝇儿,即不识不知之象。“蝇”与“婴”同音,“苍”者五色俱化,“婴儿”不识不知,顺帝之则,非色非空,即色即空,真空妙有,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即是如意佛宝,即是如意金箍棒。故曰:“随身变化,可大可小,苍蝇身上亦可容的。”一不识不知,其真在我,其假在彼,便是识得真假,可以借假归真,真中用假矣。
二魔不用精细伶俐,差常随伴当巴山虎、倚海龙,请老奶奶吃唐僧肉,就带幌金绳,要拿孙行者。《悟真篇》曰:“四象五行全藉土”。又曰:“《离》、《坎》若还无戊己,虽含四象不成丹。”盖土之为物,所以和四象合五行,为五行四象之母,但有先天后天之分,先天之土为真意,后天之土为妄意。其土成圣,为圣母;假土为魔,为魔母。压龙洞老狐,是假土而压生气,故为后天阴阳之母。行者为心猿,道心也,妄意之假土一动,道心受伤,故魔以幌金绳要拿孙行者。龙为性,虎为情,虎巴山而张狂,龙倚海而凶恶。此后天气质之性情,非先天真空之性情,故为阴阳二魔之常随伴当,又为请狐疑妄意之使者。提纲“魔头巧算困心猿”者,是言气质之性情一动,意念不定,如绳之交错荡幌,悬虚不实,而道心有困矣。“行者在旁听的明白”。是不识不知,静中悟的气质之发,而不为假者所瞒矣。因其悟的假,故将二妖打作一团肉饼,不使假龙假虎、巴倚作怪而起妄意;因其悟得假,故能变假诱假,打死老狐之妄意,而得金绳,倚假以归真;因其悟得假,故能假中用假,以一赚两。魔头不识,倾心拜叩,输诚恐后。此等作用,皆袖里机关,惟举高明远见者知之。“八戒吊的高,看的明”,此其证耳。
“行者不吃唐僧肉”,是不在肉皮幻囊上做作也;“要割八戒耳朵下酒吃”,是戒慎恐惧在不睹不闻处用功也。《悟真》云:“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壶内旋添延命酒.鼎中收取返瑰浆。”识的他家不死方,则能延命,能返魂,有无不立,色空不拘,满洞红光,聚则成形,散则成气,而变化无端矣。何以行者与魔相争,使幌金绳扣魔头而反为魔扣乎?金丹之道,有当紧者.有当松青。紧者本也,为先;松者末也,为后。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葫芦属心,净瓶属身,金绳属意。欲修其身,先正其心;欲正其心,先试其意。是诚意宜先宜紧,正心修身宜后宜松。先得葫芦净瓶,后得金绳,是宜紧者反松,宜松者反紧,谓之不知松紧。不知松紧,所以出不得魔之圈套。然欲诚其意,先致其知,金箍棒变作钢锉,把圈子锉作两段,脱将出来,是格物而知至矣,知至而松紧之法可得。知其松紧之法,于是而诚意,则意可得而诚矣。行者变小妖以真用假,粗中取细,真绳笼在袖里,假绳递与那怪,是知至而意诚。意诚则真土复还,假土自灭,主宰在我,从此而正心修身可不难矣。故曰:“大圣得了这件宝贝,急转身跳出门来,现了原身,高叫妖怪。”夫现原身者,示其真土在我也;高叫妖怪者,示其假土在彼也。真假分明,腾挪变化,颠之倒之,纵横逆顺莫遮拦。行者孙,者行孙.孙行者,颠来倒去,总是一行,总是一孙。一而三.三而一,三家一气,意诚而心即正。故入葫芦,出葫芦,随心变化,出入无疾。
最妙处是行者装入葫芦内一段,古人云:“一毫阳气不尽不死,一毫阴气不尽不仙。”入葫芦叫娘,所以穷取生身之处,叫天所以还其父母未生以前,化孤拐所以化其偏倚之行,化腰节所以归于中正之道,故曰:“化至腰时都化尽了。”“拔一根毫毛,变作半截身子。”正一毫阴气不尽不仙;真身变蟭蟟出外,正一毫阳气不尽不死。又却变作倚海龙,正于一毫阴气不尽处,而倚假以修真也。因其倚假修真,放两魔不知真假,左右传杯,全不防顾,而行者藏真与假.无不随心所欲。意诚而心正,心正而人心已化为道心。大圣撤身走过得了宝贝,心中暗喜道:“饶君手段千般巧,毕竟葫芦还姓孙。”噫!千变万化,总在一心;千变万化,总是一孙。但在真假上分别耳,认得真假,则假亦归真;认不得真假,则真亦成假。真变假者为魔,假变真者为圣,是在修道者善于腾挪变化,神明默运耳。
篇中毫毛变葫芦,变金绳,变小妖,变轿夫,变假身;妖怪皆不能识。修行者,若识得真中用假,倚假修真.则诚意正心修身之道得,左之右之,无不宜之矣。
诗曰:
休施巧伪枉劳心,别有天机值万金。
扑灭狐疑真土现,腾挪变化点群阴。
第三十五回 外道施威欺正性 心猿获宝伏邪魔
悟元子曰:上回诚意正心,假归于真,已是道心用事。此回实写道心点化群阴之火候。
篇首一诗,言修道者本性圆明,俯视一切,翻身之间即可跳出网罗。但此性非空空无为即可了事,须要在大火炉中煅炼成就,方能变化不测,长生不死。盖修炼之法,非可强制,当随气运,转浊而归清,返朴还淳,贞下起元。由东家而求西家,自西家而归东家,东西相会,金丹到手,方得逍遥物外。一点灵光注于太空,万物不得而伤,造化不得而移。故曰:“此诗暗合孙大圣的道妙。”犹言孙大圣即是本性,本性即是道心。本性者,体也;道心者,用也。体不离用,用不离体,本性得道心,自然一点神光注空,千变万化,无处不通。故曰:“他自得了那魔真宝,溜出门外,现了本相,厉声叫门。”此道心发现,正当消化人心之时。前盗金绳,是从妄意中盗回真意,此是从人心中盗回道心。真意复,则道心可复;道心复,则人心可灭。
行者真葫芦,真心也,真心即是道心;妖怪假葫芦,假心也,假心即是人心。道心者,阴中之阳,为雄葫芦;人心者,阳中之阴,为雌葫芦。“老君解化女娲,炼石补天。”是阴中藏阳,以阳解阴。榷坎》中之戊土,点化《离》宫之已土,借实以补虚也。“妖精说补到《干》宫缺地,见昆仑山下一缕仙藤,结着个紫金红葫芦。”《干》宫缺地,即《离》也。一个紫金红葫芦,即《离》中虚也。是直以《离》宫修定空守人心,即是补天之道矣。行者说:“补完天缺,行至昆仑山下,有根仙藤,结着两个葫芦。我的是雄,你的是雌。”两个葫芦,一《离》一《坎》也。《坎》中满为道心,《离》中虚为人心,以道心之真雄,化人心之假雌,方是炼石补天之妙道,而不落于顽空寂灭之学。“行者将真葫芦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银角。银角应了一声,倏的装在里面。”正《坎》、《离》颠倒,以真化假之妙。人心已化,纯是道心,复见天良本性,非补天而何?本性既复,圣胎有象,可以无为,温养十月,待时而脱化矣。故曰:“等老孙发一课,看师父什么时候才得出门。”这个天机密秘,本诸《周易》文王、孔子圣人、桃花女先生、鬼谷子先生,口口相传,心心相授。彼一切执人心,不知死人心,自取灭亡者,闻的此言,能不慌的魂飞魄散,跌倒在地,放声大哭乎?
夫人心具有识神,为生生死死之根蒂,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因死的人心,方能生的道心,道心常存,人心永灭,死人心,正所以生道心。故八戒道:“妖精莫哭,请我师徒下来,与令弟念卷《受生经》。”既云人心已死,道心常存,何以行者与老魔争战,老魔一扇子,平白地扇出火来?夫人心虽死,犹有后天气质之性未化,足为道累,若不将此气质化过,虽有道心,大道在望,未许我成。故曰:“大圣见此恶火,却也心惊。”当斯时也,急须腾挪变化,弃其假而脱其真,救其真而灭其假,庶乎火光可化为金光,妖洞可变为净瓶矣。
“老魔哭入洞中,静悄悄莫个人影,独自个坐在洞中,伏在石案之上,昏昏默默睡着,芭蕉扇褪出肩头,七星剑斜倚案边。”正气质之性,动极而静,可以返真之时。“行者轻轻上前,拔了扇子,回头就走。”是将气质很尘之性,连根拔出,不容丝毫留于方寸之中,以为后累也。既云连根拔去,则魔即可当时扫除,何以又有一场好杀?夫人自先天失散,后天用事,识神作妖,带有历劫根尘,与夫秉受气质之性,更有现世积习之气,内外纯阴,掩蔽先天真阳,虽人心气质之性消化,若积习之气未能消灭.犹有后患。积习之气,即妄情也。
“这一场好杀”,即真情妄情相混之象。其曰:‘宝剑来,铁棒去,两家更不留仁义。”宝剑者,妄情之杀气;铁棒者,真情之正气。真妄相逢,真欲灭假,假欲伤真,故不留仁义也。“一翻二复赌输赢,三转四回施武艺。”一为水,二为火.三为木,四为金。一翻二复,三转四回,水火木金,由假而变真也。“盖为取经僧,灵山参佛位。致令金火不相投,五行错乱伤和气。”金丹之道,务期金火同宫,金遇火而还元,火遇金而返本,九还七返,五行自然攒簇而相和。其不和者。皆由取经之人不明火候,而金火不能同宫,正行错乱而不相和。“交锋渐渐日将晡,魔头力怯先回避。”夫天下事邪正不并立,真假不同途,虽真假邪正相争,到底假不胜真,邪不胜正。老魔敌不住大圣,理固然也。但妄情之为害最大,若不能消灭殆尽,虽能一时勉强制伏,解妖之困.食妖之食,未免尚在妖洞。有时潜发以一妄而会诸妄,以一情而起诸情,狐朋狗党,复伤真情。老魔会集压龙洞大小女妖与狐阿七,此其证也。
狐者,疑惑不定之意。“阿七”者,七情也。因妄情起而意不定,意不定而情愈乱,七情并起,为祸最烈。然幸其水、火、木、土已皆返真,虽有外来积习之余孽,亦可渐次而化。”“叫沙僧保师父”者,谨于内也;“着八戒同出迎敌”者,御其外也。谨内御外,内外严密,狐疑可除,妄情可化。燥金归于净瓶,声叫声应,绝不费力。七星剑也归了行者,五贼化为五宝,假五行尽返为真。五行攒簇,四象和合,山已尽,妖已无,出妖洞上马走路,无阻无挡矣。
“老君变瞽”者,说明五宝来由。二童偷宝下界,可知先天交于后天,五宝即转为五贼,而与妖作怪矣。然其所以与妖作怪者,皆由主人公不谨,纵放家奴,约束不严,而妖之怪之。其曰:“非此不成正果”者,正以示无假不能成真,非邪无由复正,借后天炼先天,借先天化后天。彼一切盲修瞎炼、妄想身闲,曰非净而在皮囊上用功夫者,皆是不知后天阴阳五行之魔难。此中机密,惟天纵之大圣心中了然。
老君收得五件宝贝,五行攒簇,合而为一。“揭开葫芦净瓶,倒出两股仙气,化为金银二童子,相随左右。”阴阳混化,假变为真,到此地位,圣胎完成,霞光万道,缥缈同归兜率院,逍遥直下大罗天,大丈夫功成名遂,岂不快哉?
诗曰:
五行攒簇已通灵,别立乾坤再炼形。
剥尽群阴无滓质,虚空打破上云軿。
第三十六回 心猿正处诸缘伏 劈破旁门见月明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五行归真,阴阳浑化,方是金丹之妙旨。然诸多旁门,以假乱真,学者不能识认,未免为时师所误。故此回先批其旁门之妄,而直承先天之学也。
篇首行者“备言老君之事”,是言先天之学,须要万有皆空,脚踏实地,自有为而入无为,方能入于神化之域。倘悬虚不实,步步生心,又怕山势崔巍,又怕有魔障,胡思乱想,虽上路四五个年头,犹如未出大门一般,岂不令有识者呵呵大笑乎?曰:“定性存神,自然无事。”曰:“且自放心前进,还你个功到自然成也。”盖定性存神,自无魔障。放心前进.自见功效。故“师徒玩着山景,信步行时.早不觉红轮西坠,已到宝林矣。”“红日西坠”,即皓魄东升之时,为阴阳交接之关。阴阳交接,即是阴阳相和;阴阳相和,其中生气不息,万宝毕集,所谓众妙之门,又谓玄牝之门。这个门在恍惚杳冥之间,若非放心而不执心者不能见。
“此山凹里一座寺院,上有五个大字,乃是‘敕赐宝林寺’。”此大书特书,示人以真宝聚积之处,使学者留心细认,而不可当面错过也。何以见之?“山门里两边坐着一对金刚”,此乃真阴真阳之法象;“二层门内有四大天王”,此乃金、木、水、火之四象;“三层门里有大雄宝殿”,此乃太极涵万象,道之体;“后面有倒座观音普渡南海之相”,此乃回光返照,道之用。有体有用,真宝在是,谓之宝林寺。是耶?非耶?若有人于此处,讨问出个消息,安身立命,可以脱轮回,超生死。奈世人为尘缘所迷,不自醒悟,甘入轮回者何裁?故三藏见装塑的鱼鳖虾蟹,点头叹道:“鳞甲众生都拜佛,为人何不肯修行?”言此宝林寺人人俱有,个个都见,不肯修持,空有宝林之名,而无宝林之实,诚不如龟鳖虾蟹者多矣。
僧官不方便,使声势,骂尽世间炎凉和尚、败坏教门之辈。噫!佛氏开方便门,使人人为菩提萨埵,今入其门而不知其门,住于宝林之地而不知其中有宝。作孽百端,可不哀哉?此行者不得不打破门扇,为一切迷徒指条明路。曰:“赶早地将干净房子,打扫一千间,老孙睡觉。”盖世人不知自己有宝者,皆因贪、嗔、痴、爱,积满中怀。“打扫干净”,是不容一物留于方寸之中也。“老孙睡觉”,是使其早自觉悟,须当假中寻真,以不方便变而为方便也。曰:“和尚不方便,你就搬出去。”曰:“和尚莫处搬,着一个出来打样棍。”此等闲言冷语,耳提面命.棒喝之至。一切寂灭顽空、参禅打坐、口头三昧、师心自用、不知方便者,可以猛醒回头矣。
“和尚排班迎接,有的披了袈裟,有的着了偏衫,有的穿一口钟,十分穷的把腰裙披在身上。”总言其酒肉和尚,衣裳架子,外面妆严,内无实学,虽居宝林,甘入下流,即有现在家当,不能享受,真所谓一裹穷汉,能不为高明者所暗笑乎?“僧官磕头,众僧安排茶酒饭,铺设床帐。”此心猿一正,诸缘俱化,大开方便之门矣。“禅堂中灯火光明,两梢头铺设藤床。”是除去无明之障碍,而渐入自在之佳境,参微求妙,辨理寻真,正在此时。
“唐僧出门小解,见明月吟诗,其曰;‘万里此时同皎洁,一年今夜最明鲜。今宵静玩来山寺,何日相同返故园。’”是直以空空一性之静,希望返归本原,而不知有阴阳相当,两国俱全之妙谛,只可谓之小解,不可谓之大解。故行者道:“师父只知月色光华,心怀故里,更不知月中之意,乃先天法象之规绳也。”盖先天消息,阳中生阴,阴中生阳,先取上弦金八两,次取下弦水半斤,以此二八合而成丹.以了大事,其法象与月之盈虚相同。故曰:“我等若能温养,二八成功,那时节见佛容易,反故园亦易。”言得此真阴真阳两弦之气,煅炼成丹,吞而服之,点化群阴,方可以归根复命,返本还元,从有为而入无为,渐至神化,登于如来地位。否则,空空一性,焉能深造自得以归大觉?
行着诗云:“‘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采得归来炉里炼,志心功果即西天。”此言采取水中金一味,煅炼成真,还为纯阳,功成果正,即是西大,此外更无西天可到也。
沙僧诗云:“水火相搀各有缘,全凭土母配如然。三家相会无争竟,水在长江月在天。”此言《坎》、《离》药物,须赖中土调和,方能水火相济,三家相会,合为丹元。圆陀陀,光灼灼,如月在天中;净倮倮,赤洒洒,似水在长江矣。
八戒诗云;“缺之不久又团圆,似我生来不十全。他都伶俐修来福,我自痴愚积下缘。但愿你取经还满三途业,摆尾摇头直上天。”此言先天秘旨,站则自缺而圆,阴中生阳以结胎;既则自圆而缺,阳中用阴以脱胎。一逆一顺,盈虚造化在内,不得长圆而不缺,所以为不全。然须用火得宜,毫发无差,取真消假,摆去后天阴浊之物,复还先天根本之性,即可以出凡笼而入圣域矣。
三徒所言,纯是天机,其中包含先天后天造化。三家相会,四象和合,五行攒簇,还丹大丹,有为无为,下手窍妙,火候时刻,无不详明且备。批破一切旁门,直登千峰顶上,真是大法大解。彼三藏只以一性而望成道者,瞠乎其后矣。
噫!一性且不能了道,何世之愚徒终身念经而妄想超脱者,彼安知经在于取,不在于念?若只曰念,吾不知所念者是那卷经儿?岂不令人可笑哉?
诗曰:
身在宝林莫问禅,心猿正处伏诸缘。
中和两用无偏倚,明月当空照大千。
第三十七回 鬼王夜谒唐三藏 悟空神化引婴儿
悟元子曰:上回阐扬金丹始终妙旨,则知非空空一性者所可能矣。然不空则必有果,欲知其果,须在生身之处,辨别是非邪正,方能返本还元。此回合下二回,发明道之顺逆,使人溯本穷源,从新修持,依世法而修道法也。
篇首“三藏坐于宝林寺禅堂中,灯下念一会经,直到三更时候,虽是合眼朦胧,却还心中明白。”此即宝林之地,幽明相通,阴中生阳,《坤》下复《震》,为吾身中之活子时也。“梦中见一条汉子,浑身上下水淋淋的。”此《坎》卦之象,《坎》外阴而内阳,“一条”’象中之一实;“上下水淋淋”,象外之二虚。又浑身水淋,《坎》为水也。《坎》中一阳,为先天真一之气,此气隐而不现,因有半夜地雷震动,阴阳相感,激而有象,乃足以见之。其曰:“梦中见”者,先天之气,在于恍惚杳冥之中,贤者过之,愚者不及,每每不识,当面错过。故那人道:“师父,我不是妖怪邪魔,你慧眼看我一看。”是欲叫人细认《坎》中一阳,为先天正气,而不得以后天妖邪视之也。
“头戴冲天冠”,上偶也;“腰系碧玉带”,中实也;身穿赭黄袍”,外土也;“足踏无忧履”,下虚也;“手执白玉圭”,《坎》中孚也;“面如东岳长生帝”,《坎》中一阳,能使“帝出乎《震》”也;“形似文昌开化君”,《坎》中真水,为万化之根本也;“家住正西,离此四十里,号乌鸡国”,正西金之方,四十金之数,《坎》中一阳属于金也。
乌鸡国为《离》,《坎》中一阳,自《离》宫来也。何以见自《离》来?“五年前,天旱三年”,五者,《干》之九五,刚健中正,大人之象;“天旱三年”,自五而前进于上,亢阳也。“钟南全真”,即亢阳之义;“请他祈雨”,阳极则必以阴济之。“只望三尺雨足”,三阴而配三阳,地天交《泰》,则始物生物,万物因之而被恩;“多下二寸”者,明胜于阳也。“国王全真八拜作交,同寝食者二年。”《干》纯则必交于《坤》,《干》、《坤》一交,《干》受《坤》之阴气,中虚而成《离》;《坤》食《干》之阳气,中实而成《坎》。《坎》中孚,为万物之生气。故游春赏玩,八角琉璃井中,有万道金光也。
“推下井去,石盖井口,拥上泥土。”《艮》为石,又为土之高者,上《艮》下《坎》,□卦爻图略为《蒙》。《坎》陷真宝,阳入阴胞,蒙昧不明.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矣。“移一株芭蕉栽在上面”,芭蕉为风木,属于《巽》,上《巽》下《坎》,□卦爻图略为《涣》。真宝既陷,蒙昧不明,阴阳散涣。由是先天入于后天,后天乱其先天,真者埋藏,假者当权.是全真窃乌鸡之位,国王入八角之井,邪正不分,以假欺真,大失本来面目。此落井伤生冤屈之鬼,不得不赖大圣辨明也。既赖大圣辨明,何以谒三藏?此不可不辨。三藏为性,大圣为命,无思无为,三藏有之;榷坎》填《离》,非大圣莫施。此隐示一性不能成真,必了命方可以复本。其谒三藏,是欲三藏求大圣,尽性而至命也。故曰;“你手下有个齐天大圣,极能斩妖降魔。”此语可以了了。
“本宫有个太子,是亲生的储君。”此太子乃《震》也,《震》为《干》之长男,本《干》宫所生。先天《干》居南,《坤》居北.《干》、《坤》交姤,一阳走于《坤》宫,变为后天《坎》、《离》,《干》称于西北,《坤》迁于西南,《干》为老阳,《坤》为老阴,老阴老阳处于无为,《兑》金代母而行事,《震》木继父而现象。然其所以使不远复,而“帝出乎《震》”者,《坎》中一阳为之,《震》下之阳即《坎》中之阳。曰:“亲生储君”者,后天《坎》中之阳,即先天《干》宫之中实,既为《干》实,则此一阳,即统《干》之全体,《震》为《坎》之亲生,理有可据,且水能生木,非亲生而何?若以本宫太子为《坎》中一阳作解,非仙翁本意。
“禁他入宫,不能与娘娘相见。”先天为后天邪阴所隔,中无信行,母不见子,子不见母矣。“鬼王恐不信,将手中白玉圭放下为记。”白玉圭为《坎》中孚,孚者信也。《坎》中一阳,中有真土,“圭”者二土合一,不信因全真窃位,记圭乃真阳一现,《坎》中之阳,不能自现,必借《震》雷而出,故将白玉圭叫太子看见,睹物思人也。“此仇必报”者,报即报复,即一阳来复也。有此一《复》,长子继父体,因母立兆基,母子相见,戊己二土,合而为一,共成刀圭,金丹有象:生身之道在是。故曰:“我托梦于正宫皇后,叫他母子们合意,好凑你师徒们同心。”母子属内,师徒属外,内为体,外为用,彼此扶持,人我共济,内通而外即应,外真而内即成,内外相信,邪正分明,大事易就。
噫!鬼王一篇言语,顺行逆用之天机明明道出,真足以点枯骨而回生,破障翳而明眼,三藏能不绊一跌而惊醒乎?三藏道:“我刚才作了一个怪梦。”言不知生身之处为真觉,即不知生身以后为怪梦;知得才作了一个怪梦,而不梦之事可得而知矣。行者道:“梦从想中来,心多梦多,似老孙一点真心,专要见佛,更无一个梦儿到我。”可见多心即是梦,若一无心,便是真心,真心无梦,即或有梦,亦是见真之梦。三藏道:“我这梦不是思乡之梦。”不是思乡梦,而梦真矣。“将梦中话—一说与行者。”金丹大道,万劫一传,人所难得,若有得之者,真是梦想不到之事,下手速修犹恐太迟。“—一说与行者”,知之还须行之也。所以行者道:“他来托梦与你,分明是照顾老孙一场生意,必然有个妖精,等我替他拿住,辨个真假。”顿悟者渐修之起脚,渐修者顿悟之结果。顿悟之后,不废渐修之功,修真灭假,借假全真,真假分明,本立道生,生生不已,则长生而不死,是谓一场生意。否则,空空一悟,而不实行,则真假相混,理欲相杂,生生死死,生死不已,则有死而难生,是谓一场死意。若欲转死为生,辨别真假,舍老孙其谁与归?
“月光中放着一柄白玉圭,行者道:‘既有此物,想此事是真。’”月光中白玉圭,《坎》中真阳也。一经说破,明明朗朗,失去故物,现在眼前,不待他求,直下承当,真实不虚。“行者拔根毫毛,变做个红金漆匣儿,把白玉圭放在内。本身变做二寸长的小和尚,钻在匣内。”此变天机密秘,非人所测,红金漆匣儿为《离》,二为火,故色红。《离》本《干》金之体,故为红金漆;匣者中空,《离》中虚也。白玉圭放在匣内,榷坎》中之一阳,填《离》宫之一阴,流戊就已,二土合为刀圭,即老子所云“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也。行者变二寸长的小和尚,钻在匣内,以大变小,以一变二,大小无伤,两国俱全,一而神,两而化,神化不测,正引婴儿之大机大用,而非可以形迹求者。变的宝贝,能知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之事,名为“立帝货”。此三五合一,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乃象帝之先,诚立帝之奇货贵宝,所以为头一等好物。
“行者变白兔儿,在太子马前乱跳。”兔者,阴中之阳,乃月生庚方之象。“太子一箭正中玉兔,独自争先来赶,只在面前不远。”此一阳来复,不远复也。“太子问三藏是那方来的野僧,三藏道:‘是东土上雷音拜佛求经进宝的和尚。’”由东上西,凡以为取经之故,取经正所以进宝;取之由西而回东,进之自彼而还我,示其它家有宝也。太子道:“你那东土虽是中原,其穷无比.有甚宝贝?”东者我家,西者他家,我家之宝自有生以来寄体他家,犹虎奔而寓于西,迷而不返,是西富而东贫。“东土有甚宝贝?”示其我家无宝也。宝为何宝?即水中之金;水中之金为真阳,即生身之父;真阳失陷,不知复还,即为不孝。三藏说“父冤未报枉为人”,堪足为古今来修道者之定评。
“行者跳出匣,太子嫌小,行者把腰一伸,就长有三尺四五寸。”“小为二,二属火;“一伸”,一属水;“三尺”,三属木;“四五寸”,四属金,五属土。言此先天一气,从虚无中跳出,其形虽微而不着,然其中五行俱全,五德俱备,而非可以浅窥小看也。“行者长到原身就不长”,乃安其身于九五,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行者道:“你那国之事,我都尽知,我说与你听。”盖金丹大道,须要知始知终,始终洞彻,纤毫无疑,方能一往成功。否则,知之不确,见之不真,枉费功力,焉能成丹?噫!欲知山上路,须问过来人。倘不求师决,而私度妄猜,何由辨得真假,分得邪正?知之且不能,何况于行?“我说与你听”一句,可以了了。师何所说,所说者,先天后天之真假耳。
“五年前全真祈雨,后三年不见全真,称孤的却是谁?”盖言先天《干》阳九五,位乎天德而全真;后天一《姤》,女德不贞而有假。不见全真,则必称孤者是全假,乃太子不知个里消息,反以为三年前摄去白圭者是全真,三年后坐皇帝者是父王,未免以真为假,以假为真,假且不知,真何能晓?此“行者闻言,而哂笑不绝”也。笑者何?笑其此中别有个密秘天机而真假立判,学者若不将此天机,审问个真实,何以能救真?何以能除假?“太子再问不答,行者道:‘还有许多话哩!奈何左右人众,不是说处。’”盖生死大道,至等至贵,上天所秘,只可暗传秘授,而非可与人共知共闻者。
“太子见他言语有因,退出军士。”是已认得行者高明,为人天之师,可以闻道之机。故“行者正色上前道:‘化风去的是你生身之老父,现坐位的是那祈雨之全真。’”正以过去佛不可得,现在佛不可得,未来佛不可得,三佛既不可得,则必现在者是假,而非真。知其现在之假,则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现在之真,可以顿悟而得之。而太子乃不自信,以为乱说者何也?特以言语不通,无以示信,而难以认真。“行老将白玉圭双手献与太子”,是授受已真,言语相通,可以辨得真假之时。而太子犹以为骗我家宝贝之人,不能辨别者何也?是必有故焉。当未闻道,急欲求其知;既已悟道,急欲求其行。倘空悟而不实行,虽有一信而无结果,犹是睡梦中生涯,与不信者相同,有甚分晓?故行者说出真名,唤悟空孙行者,及国王梦中一段缘故,又云:“你既然认得白玉圭,怎么不念鞠育恩情,替亲报仇?”夫修道所难得者,先天真信,既有一信可通,即可于此一信之中勇猛精进,以道为己任,返还真阳,除灭妖邪,不得忘本事仇,自取败亡。
噫!仙翁说到此处,亦可谓拔天根而凿鬼窟,然犹恐人不识,又写出太子狐疑,行者叫问国母娘娘一段,使人于生身之母处,究其真阳虚实消息耳!何则?自《干》、《坤》交错之后,真阳失陷,邪魔窃位,而真阴亦被所伤,夫妻隔绝,母子不会,此中音信不通,何以返故园而示同心?太子见圭,父子已有取信之道。然父子主恩,夫妻主爱,恩以义结,爱以情牵,恩不如爱之契,夫妻不相通,即父子不相见。
“行者叫太子回本国,问国母娘娘一声,看他夫妻恩爱之情,比三年前如何?只此一问便知真假。”此乃溯本穷源之论,读者须当细辨。太子得白圭,是已得真阳之信;行者叫问母,复欲见真阴之信。真阳之信,必须从宝林中讨来;真阴之信.还当向本国内究出。真阳在《坎》,具有戊土;真阴在《离》,具有己土。土者,信也。二信相通,阴阳合一,而为真;二信不通,阴阳偏孤,而为假。盖真阴阳本于先天,假阴阳出于后天,惟真阴能知真阳,亦惟真阴能知假阳。不见真阴,不识假阳,亦不识真阳,故欲知生身之父,必先问生身之母。“只此一问便知真假”,确是实理,说到此处,真是脑后着捶,叫人猛醒。故太子道:“是!是!且待我问我母亲去来。”此乃“附耳低言元妙旨,提上蓬莱第一峰。”直下承当,无容再问。
“跳起身来,笼了白玉圭就走。”知之确而行之果,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此时。何以“行者又扯住,叫单人独马进城,从后宰门进宫见母,切莫高声大气,须是悄语低言,恐走消息,性命难保。”特以金丹大道,乃夺造化转乾坤之道,鬼神所忌,天人不悦,既知消息,只可暗中潜修密炼,不得在人前高张声气,自惹灾祸,误伤性命。“太子谨遵教命”,可谓善全性命而报师恩者。
此回细写金丹秘决,发古人所未发,不特言大道之体用,而且示穷理之实功。诀中之诀,窍中之窍,若有知音辨的透彻,真假即分,邪正立判,而生身之父母即在现前,成仙作佛,直有可必。吾不知道中学人,听得此言,亦能如太子回心道:是!是!待我问我母亲去来否?
诗曰:
黑中有白是真阳,生在杳冥恍惚乡。
若待地雷声动处,神明默远返灵光。
第三十八回 婴儿问母知邪正 金木参玄见假真
悟元子曰:上回指明阴阳失散之由,叫人于生身处推究其真假。此回承上细发实理,阐扬奥妙,使人先救其真,以便除假耳。
篇首一诗,包括无穷道理,非可寻常看过。曰:“逢君只说受生因,便作如来会上人。”言人之不能保性命而超脱,皆由生不知来处,死不知去处,醉生梦死,碌碌一生。若有高明之士,晓得个中消息,原其始而要其终,于受生之处辨的真实,即死我之处分得清白,便可渐登如来地步矣。“一念静观尘世佛,十方同看降威神。”言佛在尘世,不在西天,能于尘世中见佛,则为真佛;蠢动含灵,与我一体,无所分别,能于十方中同看,则得不神之神,而为至神。释典云:“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更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者是也。“欲知今日真家主,须问当年阿母身。”言未生身处,阴阳合体,父母两全;生身以后,阴孤阳寡,真中有假。欲知今日家主如何是真,须问当年阿母何者是假?辨出真假,则真者是生,假者是死,而受生之因可知矣。“别有世间未曾见,一行一步一花新。”言此生身之道,人所难知,若有知得者,虽愚迷小人,立跻圣位,由卑登高,下学上达,而一行一步,如花之开放而日新矣。昔佛祖修丈六金身者此道,达摩只履而西归者亦此道,岂若分之二乘顽空之小道乎?
“娘娘作了一梦,记得一半,忘了一半。”此处无人知得,紫阳翁曰:“上弦金八两,下弦水半斤。两弦合其精,乾坤体乃成。”金丹之道,一阴一阳之道,阴阳相停,二八相当,合而为丹。中悬一点先天之气,从无而有,凝结圣胎,超出天地以脱生死。倘阳求而明不应,阴求而阳不随,彼此不通,造化何来?真主失陷,妖邪夺位,虽有真阴,则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有一半而无一半,何以能了其道而成其真?“记得一半”者,即下弦阳中真阴之一半;“忘了一半”者,必须还求阴中真阳之一半。
太子问娘娘三年之前,与三年之后夫妻之事。娘娘道:“三载之前温又暖,三年之后冷如冰。枕边切切将言问,他说老迈身衰事不兴。”此中滋味,须要尝探。盖三载之前,二气絪缊,纯一不杂,夫倡妇随,阴阳和合而相得,故曰温又暖。三年之后,两仪错乱,真假不分,孤阴寡阳,阴阳情疏而性乖,故曰冷如冰。“枕边切切将言问”,阴欲求阳也;“老迈身衰事不兴”,阳不应阴也。总以见阴阳相交则得生,阴阳相隔则归死。阴阳交与不交,生死关之。若能悟的生者如此,死者如此,塞其《艮》之死户,开其《坤》之生门,是即婴儿问母,《震》生于《坤》,三日出庚,一阳回还,救活前身之大法门。从此扫荡妖魔,辨明邪正,而生身父母之恩可以报矣。然其所以能报生身之恩者,总在于内外二信之暗通。
《入药镜》云:“识刀圭,窥天巧”,“刀圭”即内外二土之信相合而成,“天巧”即阴阳二八相配而就,识得此戊己二土之信,方能窥得此阴阳二气之巧。“巧”者奥妙不测,生身造化之天机。“太子取白玉圭递与娘娘”,戊土之信通于内;“太子问母之后,复返宝林”,己土之信通于外。内外相通,二土合一,阴阳渐有会合之日,生身之道在是。紫阳翁所谓“本因戊已为媒娉,遂使夫妻镇合欢”者,即此之谓。辨别到此,而一切张狂角胜、狷寡孤独、执相顽空、无限野物行藏,可以捻断筋,置于路分而不用矣。夫修其之道,人所难知者,受生之因耳,苟能知之,急须下手,内外共济,先救其真,后灭其假,犹如反掌。此行者欲同八戒捞井中尸首,要打有对头的官事、不然真者未出,而只在假处着力,究是一己之阴,而总未参到奥妙处,则是真假犹未辨出也。
行者叫八戒,有一桩买卖要做。曰:“妖精有件宝贝,我和你去偷他的来。”此非谎言,恰是实理,《坎》中真阳,乃先天之宝,因妖之来而被陷,已为妖宝,故真者死而假者生。今欲归复其宝,仍当乘妖不觉而去偷,方为我宝,庶能真者生而假者灭。此乃卖假买真之一事,非做此买卖而真宝难得。“八戒道:‘你哄我做贼哩!这个买卖我也去得,偷了宝贝我就要了’。行者道:‘那宝贝就与你罢了。’”失道者,盗也。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不做贼做不成这桩买卖,必做贼而这桩买卖方可成的。八戒为木火,具有《离》象,推理而论,水上而火下,水火《既济》,《坎》、《离》颠倒,偷来《坎》中一阳,而归《离》中一阴,宝与八戒非是虚言。
“行者叹花园”,是见其败而欲其兴;“八戒筑芭蕉”,是去其空而导其实;“金箍棒放八戒下井”,须知的水中有金;“水晶宫向龙王讨宝”,要识的个里天机;“龙王指尸首为宝贝,八戒呀尸首为死人”,是明示认得真,则死物为活宝;看不透,则活宝即死物。在知与不知耳。故龙王道:“元帅原来不知”,言人皆不知《坎》中一阳为宝,而多弃之也。又云:“你若肯驮出去,齐天大圣有起死回生之意,凭你要甚宝贝都有。”《坎》中一阳,为生仙作佛成圣之真种子,若能驮得出,救得活,则本立道生,千变万化,随心所欲。大地山河,尽是黄芽;乾坤世界,无非金花。是在人之肯心耳。
行者捉弄八戒驮死人,八戒捉弄行者医活人,并非捉弄,实有是理。非八戒不能驮出,非行者不能医活,驮出正以起其死,医活正以回其生。八戒木火,行着金水,外而金木交并,内而《坎》、《离》相济,死者可生,生者不死,为起死回生之真天机。此中妙趣,非深明造化,善达阴阳者,参不到此,辨不到此。假若参到此,辨到此,你只念念那话儿,管他还你一个活人。
诗曰:
向生身处问原因,子母相逢便识真。
金木同功真宝现,法财两用返无神。
第三十九回 一粒金丹天上得 三年故主世间生
悟元子曰:上回识得生身之处,即可以死中求活、害里生恩、还元而返本,然或人疑其生顺死安,世间必无此起死回生之术。故此回仙翁叫学者于世法中修道法,于死我处求生机也。
篇首行者要到阴司里讨国王魂灵,八戒道:“他原说不用到阴司,阳世间就能医活。”盖到阴司里求活,阴司里已无可生之理;阳世间医活,阳世间实有不死之方。夫阳世间之所以能医活着,以其有太上老君九转还丹之妙道在也。若离此道,尽是阴司之路,而别无可医活之法。奈何愚昧之徒,不自回头,为名利所牵,恩爱所结,一旦数尽命终,阎王讨债,莫可抵当,只落得三寸咽喉断,万事一场空,可叹可悲。
“呆子泪汪汪哭将起来,口里不住的絮絮叨叨,数黄道黑,哭到伤情之处,长老也泪滴心酸。”一哭之中,包含无数苦情,讥讽多少痴汉!若人悟得哭中意,便是千峰顶上人。
“行者到离恨天兜率宫,老君吩咐看丹的童儿仔细,偷丹的贼又来了。”言此不死之方,乃盗天地之造化,贼阴阳之气机,非为易得之物。“老君说没有,大圣拽步就走,老君怕偷,把还丹与了一丸。”言此盗机也,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行者接了丹,回至宝林寺,叫八戒过去,在别处哭。”金丹到手,已有回生之机,何哭之有?“叫沙僧取些水来”,沙僧为真土,土为万物之母,水为万物之本,非土不生,非水不长也。
“行者口中吐出金丹,安在国王唇内,一口清水冲灌下肚。”“只是一味水中金,但向华池着意寻也。“有一个时辰,肚里呼呼的乱响。”“莫厌秽,莫计较,得他来,立见效”也。“只是身体不能转移。”“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作丹”也。“元气尽绝,得个人度他一口气”者,“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也。“不用浊气而用清气”者,“铅遇癸生须急采,金逢望后不堪尝”也。
“一口气吹入咽喉,度下重楼,转绎宫,至丹田,从涌泉倒返泥丸。呼的一声响亮,那国王气聚神归。”金丹大道,得其真者,一气成功,百日功灵,曲直而即能应物;一年纯熟,潜跃而无不由心。颠倒逆用,无所窒碍;呼吸灵通,其应如响。古人谓“赫赫金丹一日成”,岂虚语哉?
此一口气,乃先天真一之清气,而非后天呼吸之浊气。学者慎勿以咽喉、重楼等字样,疑为色身之物,故丹经云:“莫执此身云是道,须知身外还有身。”
“国王翻身叫声师父,跪在尘埃道:‘记得前夜鬼魂来拜谒,怎知今早返阳神。’”盖金丹大道,至简至易,约而不繁,若遇明师诀破,在尘出尘,住世出世,一翻身之间,即可死而复生,阴里还阳,不待他生后世,眼前获佛神通,而当年主人公直下可以再见矣。
“众僧见那个水衣皇帝,个个惊疑。”天下迷徒,误认幻身为真身,错看水脏为《坎》位,每于肾中采龋殊不知人自《干》、《坤》破卦而后,先天真气迷失他家,一身纯阴无阳,若执此身而修,焉能得成大道?及闻身外身之说、他家不死之语,多惊之疑之而不肯信,非调其妄,必言其愚。
噫!道之不明,吾知之矣,贤者过之,遇者不及,故仙翁不得不借行者现身说法道:“这本是乌鸡国王,乃汝之真主也。”犹言此身外身。乃本来之真主,若离这真主,而别求一个真主,则即非真主。认得这真主,方为辨明邪正;认不得这真主,而邪正犹未辨明也。然真者已见,以真灭假可也,而何以脱了冠带换了僧衣乎?盖真已在我,不妨用假以破假,用假即所以保真,不用真而用假,藏真而不露其机也。所以众僧欲送,行者止住道:“快不要如此,恐泄露事机,反为不美。”则知不泄漏事机方为尽美。
诗云:“西方有诀好寻真,金木和同却炼神。”西方之快,即金丹大道之诀,得此真决,方可寻真;不得真诀,不可寻真。何则?得真诀而阴阳相和,刚柔得中,方可炼精一之神矣。“丹母空怀檬懂梦,婴儿长很赘疣身。”《坤》土失真,无由会其《干》金,已无资生之德,而空怀檬懂不明之梦。《震》木隔绝,是已流于外院,早失恃怙之恩,而长恨赘疣幻化之身矣。“必须井底求原主,还要天堂拜老君。”言必须寻出《坎》中之阳,以点《离》宫之阴,方能全得先天一气,而归根复命。然《坎》中之阳,不得老君九转金丹之道,而未可以归之,复之。“还要”者,离此金丹之道,而必不能也。“悟得色空还本性,诚为佛度有缘人。”色者,非世之有形之色,乃不色之色,是为妙有。空者,非世之顽空之空,乃不空之空,是为真空。若悟得真空含妙有,妙有藏真空,真空妙有归于一性,则了命而了性,有为而无为,即是与佛有缘,而为佛度矣。此金丹之始终,大道之本末,在尘世间而有,在人类中而求,老君非自天生,释迦不由地出,是在人之修之炼之耳。
提纲所谓“一粒金丹天上得”者,言此金丹大道,为天下稀有之事,人人所难逢难遇者。若一得之,犹如从天而降,当自尊自贵,怀宝迷邦,不得自暴自弃,有获天谴。“三年故主世间生”者,言修炼大丹,还系圣贤事业,丈夫生涯,依世法而修道法,不拘在市在朝,非等夫采战、炉火、闺丹、顽空、执相,一切鸡鸣狗盗暗渡陈仓之辈,所谓“世间生”三字,提醒世人者多矣。
“魔王欲取国王之供,行者代叙”一篇,其中先天失散聚合之机,跃跃纸背。最着紧处,是“转法界,辨假真”六字。“转法界”,是期于必行;“辨假真”,是期于必悟。悟以为行,行以全悟,非悟不行彻,非行不悟彻,一而二二而一。行者降魔是悟而行也,行者何以“叫大家认了旧主人,然后去拿妖怪”?盖认得真者,方可降得假,“西南得朋”也;“魔王逃了性命,径往东北上走”,“东北丧朋”也。是明示生我之处还其元,死我之处近其本也。
噫!主之真假易认,师之真假难识。易认者,果遇明师,一口道破他家《坎》中之阳,即知我家《离》中之阴,而真假立判。难识者,旁门三千六百,外道七十二品,指东打西,穿凿圣道。或有指男女为《坎》、《离》者,或有指心肾为《坎》、《离》者,或有指子午为《坎》、《离》者,或有指任督为《坎》、《离》者。如此等类,千条万条,以假乱真,以邪混正,一样讲道论德,为人之师,谁真谁假,实难辨认。
祖师慈悲,借八戒说道:“叫念念那话儿,不会念的便是妖怪。”盖金丹大道,有口传心授之妙,一得永得,非同旁门曲径,虽真假之外样难辨,而真假之实理各别,果是真师,密处传神,暗里下针,一问百答,句句在学人痛痒处指点,言言在学人头脑处着紧,是为会念那话儿。若是假师,妄猜私议,口头虚学,及其问道,九不知一,口里乱哼,是谓不会念那话儿。会念那活儿是真,不会念那话儿是假。此真假之别,照妖之镜。
吾愿世之学道者,速举照妖镜,照住青毛狮子,勿听妄猜私议之邪说淫辞,而误认后天之人心为真,先天之真阳为假;现在者为真,化风者为假也。
诗曰:
金丹大药最通神,本是虚无窍里真。
窃得归来吞入腹,霎时枯骨又回春。
第四十回 婴儿戏化禅心乱 猿马刀圭木母空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欲辨道中真假,须赖明师传授之真,是道之求于人者也。然道之求于人者已得,而道之由于己者不可不晓。故此回合下二回,极写气质火性之害,使学者变化深造而自得真也。
篇首“行者把菩萨降魔除怪之事,与君王说了,叫上殿称孤”。是真假已明,正当正位称尊,独弦绝调,超群离俗之时也。“国王请一位师父为君,行者道:‘你还做你的皇帝,我还做我的和尚,修功行去也。’”以见真正修道之上,以功行为重而不以富贵动心,若今之假道学而心盗跖者,能不愧死?夫好物足以盲目,好音足以聋耳者,为其心有所也。心一有所,而性命即倾之。
“三藏见大山峻岭,叫徒弟提防。”是未免因险峻而惊心,心有所恐惧也。故行者道:“再莫多心。”何其了当!盖多心则心乱,心乱则气动,气动则火发,故“师徒们正当悚惧之时,而即有一朵红云,直冒到九霄空里,结聚了一团火气”也。噫!此则悚惧,彼则冒云,出此人彼,何其捷速!当此之时,若非有眼力者,其不遭于妖精之口者,几何人哉?
“大圣把唐僧搀下马来,三众围护当中。”自明而诚,防危虑险也。故妖精道;“不知是那个有眼力的,认得我了。”以是知妖之兴,皆由心之昧,心若不昧,妖从何来?“沉吟半晌,以心问心。”此即有二心矣,心若有二,不为恶则为善,举世之人,皆是弃善而行恶。若能去恶而从善,则超世人之一等矣。然此不过人道之当然,而于仙道犹未得其门也。盖善恶俱能迷人,一心于恶,则邪正不知,必至违天而背理;一心于善,则是非不辨,必至恩中而带杀。噫!恶中之恶人易知,善中之恶人难晓,是心之着于恶而为妖,着于善而亦为妖。
“妖精自家商量道:“或者以善迷他,却到得手。但哄得他心迷惑,待我在善内生机,断然拿了。”机者,气机也。气即火,心为火脏,火一动而心即迷,心一迷而火愈盛,为善为恶,同一气机,心之迷惑,岂有分别?
“妖精变作七岁顽童,赤条条的身上无衣,将麻绳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树梢头。”七者,火之数;赤者,火之色。高吊树梢,木能生火,顽童者无知之谓。是明示心不明,而火即生也。
“红云散尽,火气全无。”火之隐伏也。“口口声声,只叫救人。”善里生机也。“长老叫去救”,禅心已乱也。“行者道:‘今日且把这慈悲心略收起,这去处凶多吉少’。古人云:‘脱得去,谢神明。’”言机心一生,不分善恶,吉凶系之,是在乎神而明之,方可脱得灾厄,而不为邪妖所误。
“妖精道:‘我先把那有眼力的弄倒了,方才捉得唐僧。不然,徒费心机也。’”明镜止水,足以挡魔;镜昏月暗,适足起妖。明不倒而昏不来,明一倒而昏即至。此妖费心机,而唐僧被迷也。
“枯松涧”,松至于枯,木性燥而易生火;“红百万”,红至于万,火气盛而必攻心,“金银借放,希图利息”,心之贪多而无厌;“无赖设骗,本利无归”,心之克吝而难舍。“发了洪誓,分文不借”,心无恻隐而不仁;“结成凶党,明火执杖”,心无羞恶而不义。“财帛尽行劫掳”,足见心之隐忍;“父亲已被杀伤”,诚为心之毒恶。“掳其母而作夫人”,心好色而不好德;“吊其子而叫饿死”,心喜杀而不喜生。妖精一篇鬼言谎言,虽是以善迷人,却是机心为害。其曰:“若肯舍大慈悲,救我一命,回家酬谢,更不敢忘。”此又机心之最工者,然而伎俩机关,虽能哄其俗眼,到底难瞒识者。故行者喝一声道:“那泼物,有认得你的,在这里哩!”夫妖虽祸,若认得则妖不妖,不认得则不妖亦妖。
“长老心慈,叫孩儿上马。”是已为善机所迷,而禅心乱矣。禅心一乱,失其眼力,则不明;不明而火发,真金能不受克乎?此妖精不要八戒沙僧驮,而要行者驮也。“行者试一试,只好有三斤十来两。”三为木,十为土,两为火,言木能生火,火能生土,则妖精为心火明矣。行者道:“你是好人家儿女,怎么这等骨头较?”火性炎上而易飞,非骨轻乎?
诗云:“道德高隆魔障高,禅机本静静生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理所必然。禅以求静,静反生妖,势所必有。“心君正直行中道,木母痴顽踩外跷。”然静中之妖,惟心君正直,能以行中道而不为妖摄。柔性痴顽,每多走奇径而投于鬼窟。“意马不言怀爱欲,黄婆无语自忧焦。”性迷而脚跟不实,如意马而怀爱欲;心乱而中无主宰,如黄婆而有忧焦。“客邪得志空欢喜,毕竟还从正处消。”客邪之来,由于禅心不定;禅心不定,客邪得以乘间而入。若欲客邪消去,毕竟以定而止乱,以正而除邪,庶乎其有济焉。
以上即提纲所谓“婴儿戏化禅心乱”之意,禅心一乱,身不由主,为魔所弄。虽有行者浩然之正气,足以掼成肉饼,扯碎四肢,其如忍不住心头火起,一阵旋风,走石飞沙,八戒沙僧低头掩面,唐僧被摄,大圣情知怪物弄风赶不上。五行落空,全身失陷,大道去矣,即提纲所谓“猿马刀圭木母空”也。原其落空之故,皆由失误觉察,不知善恶,禅心有乱,不能正心,散火所致。然欲正其心,必先诚其意。沙僧闻行者“自此散了”之语,述菩萨劝化,受戒改名,保唐僧取经,将功折罪之事。是觉察悔悟从前之错,而意已诚矣。意诚而心即正,故行者道:“贤弟有此诚意,我们还去寻那妖怪,救师父去。”然正心诚意之学,全在格物致知,若不知其妖之音信,则知之不真,行之不当,不但不能救真,而且难以除假。
“行者变三头六臂,把金箍棒变作三根,往东打一路,往西打一路,打出一伙穷神来。”此刚化为柔,东西搜求,探颐索隐,钩深致远,极其心之变通,所谓格物而致知也。
“披一片,挂一片,裈无裆,裤无口。”分明写出一个《离》卦□卦爻图略(止三爻,上下阳,中阴)也。心象《离》,《离》中虚,故为穷神。“被一片”,象《离》之上一奇;“挂一片”,象《离》之下一奇;“裈无裆”,象《离》之中一偶;“裤无口”,象《离》之上下皆奇。总以见有火而无水之象。“六百里钻头号山”,《离》中一阴属《坤》,为六百里。“三十名山神,三十名土地。”二三为六,仍榷坤》数。“钻头”者,火之势;“号山”者,怒之气。
“枯松涧”,比枯木而生火;“火云洞”,喻怒气而如云。“牛魔王儿子”,自丑所穿为午;“罗刹女养的”,从《巽》而来即《离》。“火焰山修了三百年”,是亢阳之所出;“牛魔王使他镇守号山”,是妄意之所使。“乳名红孩儿”,似赤子之无知;“号叫圣婴大王”,如婴孩之无忌。描写妖精出处,全是一团火性,略无忌惮之状,所以为婴、为圣、为大王,而为大妖。格物格到此处,方是知至,知至而意诚心正,从此而可以除假修真矣。
“三徒找寻洞府,沙僧将马匹行李潜在树林深处,小心守护”。是真土不动,而位镇中黄。“行者八戒各持兵器前来”,是金木同功,而施为运用。故曰:“未炼婴儿邪火盛,心猿木母共扶持。”
诗曰:
善恶机心最败行,机心一动燥心生。
未明这个凶争事,稍有烟尘道不成。
第四十一回 心猿遭火败 木母被魔擒
悟元子曰:上回言心乱性迷,邪火妄动。此回言邪火作害,五行受伤也。
篇首《西江月》一词,极言修性之理,言浅而意深,所当细玩。“善恶一时忘念,荣枯都不关心。”言真性涵空,忘物忘形也。“晦明隐显任浮沉,随分饥餐渴饮。”言当随缘度日,外无所累,内无所绕也。“神静湛然常寂,昏寞便有魔侵。”言神静则外物不入而常寂,神昏则妄念纷生而起魔,不可不谨也。“五行颠倒到禅林,风动必然寒凛。”言五行散乱,各一其性,彼此相戕,最能害真。若能颠倒用之,则杀中求生,害里寻恩,五行一气,即可到清静真空之地。否则顺其五行之性.认假弃真,如风之动,必然寒凛,未有不伤生害命者也。古仙云:“五行顺行,法界火坑;五行颠倒,大地七宝。”善用者,五行能以成道;不善用者,五行能以败道。善与不善,只在顺逆之间耳。
篇首“行者八戒来到火云洞口,魔王推出五辆小车,将车子按金、木、水、火、土安下,手执一杆丈八长的火尖枪。”车者,轮转之物,象火气之盘旋不定。“车子按金、木、水、火、土安下”,火性一发,五行听命,为火所用,即“五行顺行,法界火坑”也。“火尖枪”,象火之锋利;“丈八长”,比火之急速。“行者叫贤侄,那怪心中大怒。”火生之根也。“行者提五百年前,与牛魔王结七弟兄,那怪不信,举枪就刺。”火之起发也。“一只手举着火尖枪,一只手捏着拳头,往自家鼻子上捶了两拳。”比火气内发,上攻头目,内外受伤,把持不定,左右飞揭,无可解救之状。八戒道:“这厮放赖不羞,捶破鼻干,淌出些血来,搽红了脸,往那里告我们去也。”骂尽世间暴燥放赖之徒,真为痛快。“妖精口里喷出火来,鼻子里浓烟迸出,闸闸眼,火焰齐生,五辆车子上火光涌出。”火性一发,身不自主,浑身是火,上下是火,五脏六门,无非是火。“红焰焰大火烧空,把一座火云洞被烟火迷漫,真个是熯天炽地。”火之为害甚矣哉!
写“火”一诗,备言邪火为害,显而易见,惟“生生化化皆因火,火遍长空万物荣”之句,读者未免生疑。殊不知天地絪缊,则为真火,能统五行而生万物;阴阳乖戾,则为邪火,能败五行而伤生灵。此妖精之邪火,而非天地之真火,真为邪用,真亦不真。
噫!放出这般无情之火,皆由火上炎而水下流,火水《未济》之故。八戒道:“不济。”又曰:“没天理,就放火了。”言放火者皆是伤天害理不济之流。沙僧因不济,而用生克之理争胜。行者道;“须是以水克火。”以水克火,宜其水火相济,而火可不炎。
何以龙王喷下水,好似火上浇油,越泼越灼乎?此处不可不辨。妖精之火,是三昧真火,在内;龙王之水,乃借来之水,在外。以外之假水,而泼其内之真火,不特不能止其焰,而且有以助其势。行者不怕火,只怕烟者何故?火者暴性,发于外者也;烟者怒气,积于内者也。暴性则一发而即退,怒气则蛊久而不化,烟更甚于火也。其所谓“老君八卦炉,《巽》位安身,不曾烧坏,只是风搅烟来,熏作火眼金睛,至今怕烟。”此又有说,言八卦炉真火锻炼,借柔《巽》之风,而得成不坏之躯,风搅烟来,熏成火眼金睛。因回风混合,而乃以韬明养晦,所以怕烟也。
“那怪又喷一口,行者当不得,纵云走了。一身烟火,暴燥难禁,涧水一逼,弄得火气攻心,三魂出舍。可怜:气塞胸膛喉舌冷,魂飞魄散丧残生!”呜呼!火发于外,烟聚于内。燥火妄动,能使真金消化;怒气生嗔,直叫道心遭殃。一口恶气,伤害性命,至于如此,可不畏哉?“蜷局四脚伸不得,浑身上下冷如冰。”皆是实事,并非虚言。此提纲“心猿遭火败”,金公受伤之因。
“沙僧抱上岸”,土能生金也;“八戒扶着头”,水能成金也。“推上脚来盘膝坐定”,定神以息气也;“两手搓热”,阴阳须相和也。“仵住他的七窍”,捕灭七情,不容内外而相通也;“使一个按摩禅法”,极深研几,须当按摩而归空也。“须臾气透三关,转明堂,冲开孔窍”,冷气消而和气生也。“叫一声师父氨,言此处须要记得师父,不得因小愤而误大事,有背当年度引之命言。故沙僧道:“你生为师父,死也还在口里。”生之死之,刻刻当以师父为念,誓必成道以报师恩也。
行者想起“请观音菩萨才好”,可见前之遭火败,皆由不能觉察神观,以致燥性妄动而受害。今欲请观音,是已悟得今是而昨非,客邪之气,渐有消化之机矣。然何以妖精取如意皮袋换上一条口绳,变作一个假观音,哄引呆子装于袋内乎?盖邪火一动,则心不正;心不正,则意不诚;意不诚,而伪妄百出,不得不听命于心。是意者,乃心盛物之皮袋,故曰如意皮袋。欲正其心,先诚其意,此圣经口传,条目之绳墨。今换上一条,则意必不诚可知;意不诚,则必先不能致知。妖精变假观音,是非真知,而为假知,乃失致知之实矣。“呆子忽见菩萨,那里识得真假?这才是见相作佛,即停云下拜。”是真假不分,不能格物也;不能格物,对妖精而说妖精,自然不能致知;不能致知,则意不诚,装于如意皮袋,理有可据。
噫!意不诚,则心必不正,故不但不能降妖,而且为妖所装,故妖精道:“猪八戒,你有什么手段保唐僧取经?请菩萨降我,你大睁两眼,不认得我是圣婴大王哩!”言不能格物,无以致知;无以致知,则知之不至,而欲意诚心正,即是睁眼瞎子。识不得真心实意,其不为假心假意所装者几希。心意尚且不识,凭何手段而取真经?适以成其圣婴大王而已。
“行者到洞前,不敢相迎,变作一个销金包袱。”“销金”者,销化其性于无形;“包袱”者,包含一切而归空。先哲云:“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仙。”正行者变销金包袱之意。“妖精不以为事,丢在门内。”此所谓贼不打贫家也。“好行者,假中又假,虚里还虚,拔根毫毛,变作包袱一样。他的真身又变作一个苍蝇儿,钉在门枢上。”妙哉!此变令人莫测,毛变包袱,空无所空也;真身变苍蝇儿,即经云:“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婴儿不识不知,顺帝之则。“钉在门枢上”,是真空妙有,妙有真空,动静如一、止于其所而不迁也。所可异者,行者变蝇儿,是为婴儿,岂妖精非婴儿乎?特有说焉。妖精之婴儿,是无知之燥性;行者之婴儿,是本来之真空。一邪一正,天地悬隔。
“听得八戒在皮袋里呻吟,恶言驾道:‘你怎么变假观音哄我,若我师兄到来,大展齐天无量法,满山泼怪一时擒。解开皮袋放出我,筑你千钯方称心。’”一切迷徒误认肉团顽心为本来之真心;以心制心而收心,妄想成仙作佛,解脱灾厄。是已放心而已,何能收心?不能收心而仍放心,便是呆子不识真假。装入皮袋里面受闷气,而犹说大话骗人,旗论不倒,能不为有识者所暗笑乎?何则?肉团顽心非我本来真心,其中所具者,不过六欲耳。一着此心,则六欲并起,云雾遮空,风生火动,掀兴兴掀,烘烘腾焰,客邪塞满,闷气蒸人。何异使六健将,请来老大王吃肉做寿,可不叹诸?吾愿天下修行者,急须一声飞下闷气皮袋,定住六欲,躲离妖洞,别求个方料可也。
诗曰;
暴燥无情不可当,阴阳反复丧天良。
真心本性同伤损,怎似虚容是妙方。
第四十二回 大圣殷勤拜南海 观音慈善缚红孩
悟元子曰:上回言火性飞扬,亢阳为害之由。此回言静观密察,改邪归正之功。
篇首“行者暗想当年与牛魔工情同意合,如今我归正道,他还是邪魔。”是明示邪火妄动,皆由根本处不清,根本若清,火自何来?“行者变牛魔王,拔几根毫毛变作几个小妖,充作打围的样子。”是叫在生身根本处作个权便,打点护持,从真化假也。“六妖忽见假牛魔王跪请,行者入洞,坐在南面当中。”不偏不倚,处中以制外也。“妖精说出吃唐僧肉,愚男不敢自食,特请父王同享。”言误认人心为道心,而妄想服丹,犹如欲吃人肉而希图长寿。曰“愚男”,真不知真假,愚之至者。“行者闻言,打个大惊,问可是孙行者师父?”言金丹大道自有真心实用,若以人心为道心,便是自误性命,其害非浅。“大惊”者,惊其不知死活而妄为也。故行者摆手摇头道:“莫惹他!莫惹他!那个孙行者,你不曾会他。”言认不得道心,惹不得人心;识得道心,方可灭得人心也。道心为先天精一之神,从虚无中来,不着于空色,不着于有无,神通广大,变化无端。先夭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十万天兵不曾捉得”,妖精焉能惹得?确是实理。其曰:“变苍蝇、蚊子、蜜蜂、蝴蝶,又会变我的模样,你却那里认得?”言真心用事,大小不拘,隐显菲测,随机应变,非一切执人心者所能认得也。
“作善事”,“持雷斋”,仙翁明示人以金丹下手之窍,而后人多误认之,或认为雷斋之假素,或视为过文之闲言。噫!差之多矣。盖生身之道,在“七日来复”之时。《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不可见,因有地雷《复》卦,始见天地之心。《复》卦□卦爻图略上《坤》下《震》,《坤》为土,《震》为雷,牛魔属土,土而持雷,非《复》卦乎?一阳来复,即至善之端倪,作善而持雷斋,理在则然。曰:“辛酉日,一则当斋,二则酉不会客。”辛酉为《兑》,自《兑》至《坤》,不远复。“一则当斋”,先以割食为要。“二则酉不会客”,不为客邪所侵。《易》曰;“先王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正是此意,若有知的作善事,持雷斋,则天地之心来复,一善解百恶,而见本来面目,何燥性邪火之有?乃妖精不晓持雷慕之由,以为作恶多端,三四日斋戒,不能积得过来。三四日,七日也。正“七日来复”之义。不知“七日来复”’,是认不得自己生身之处,故小妖道:“大王自己父亲也不认得。”骂尽天下暴燥之徒,是皆认不得自己父亲也。然持雷斋而究不能化迷者何?此又有道焉。真者固当知,而假者亦不可不晓。倘不明妖精出身之由、下手之的,而欲强制其性,则妖精必“哏”的一声,枪刀簇拥,出于不及觉矣。故行者现出本相道:“你却没理,那有儿子好打爷的。”言不知真假之理,必将以假认真,以真作假,而不识生身父母,即是儿子打爷,忤逆不孝,何以为人?此妖王所以满面羞惭,而行者化金光出了妖洞矣。此等处,大露天机,口诀分明。若个识得,则知生死机关,不由天造;性命枢纽,总在当人。至简至易,最近最切,可以呵呵大笑,得其上风,不须忧虑。从此请菩萨而降妖怪,自不费力矣。
“行者径投南海,见了菩萨。”是已离燥性而归清净矣。“将红孩儿事说了一遍,菩萨道:‘即是他三昧火神通广大,何不早来请我?”吉煤性之发,皆由失误觉察,若一心洁净,神明内照,性情和平,燥气自化,更何有火之妄动乎?行者说出“妖精假变菩萨”,是燥性而乱真净也;菩萨听说大怒道:“那泼魔敢变我的模样”,是真净而制燥性也。“将手中宝珠净瓶往海心里一掼”者,真空而含妙有,以心清性净为体也;“海当中钻出个龟来,驮着净瓶,爬上岸来”,妙有而具真空,以惜气养神为用也。“菩萨叫行者拿瓶,莫想拿的分毫。菩萨将右手轻轻的提起净瓶,托在左手掌上。”言清静制燥火之法,贵于从容,不贵于急迫;贵于自然,不贵于勉强。得其真者,如运掌上,左之右之,无不宜之。“乌龟点点头,钻下水去”。此中趣味,惟善养神气者,为能默会。彼一切刚强自胜者,安能知之乎?
“菩萨坐定道:“我这瓶中甘露水,能灭那妖精三昧火。’”言静定其水,足以灭妄动邪火,正所谓“甘露掣电,浇益众生”者是也。“菩萨说龙女美貌,净瓶是个宝物,恐行者骗去。”言财色之最易动心。“行者叫念《松箍儿咒》,除去作当,菩萨道:‘你好自在。”’言真念之不可松放。“菩萨叫拔脑后一根毫毛,行者道:‘但恐拔下一根,就折破群,将来何以救命?”’言小心护持,一毫不得有差。“菩萨道:‘这猴子一毛也不拔,叫我善财也难舍。’”言大道为公,舍已而必须从人。“行者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千万救我师父一救。’菩萨才欣然出了潮音仙洞。”言屈己求人,虚心而即能受益。
“菩萨叫悟空过海,行者恐露身体,得罪菩萨。”言正心试意,无欺而必当自嫌。“善财龙女去莲池”,善舍者即到净地。“劈瓣莲花放水上”,中空者可入波澜。“行者上花瓣,先见轻小,到上边比海船还大。”洁净处进步,莲花一瓣,即可结法船一只。“菩萨。吹口气,早过南海,登彼岸,脚踩实地。”解脱处用功,烦恼无涯,刹那间快乐没边。
“借来罡刀变莲台”,凶器而可化法器,不妨在中间端坐;“扳倒净瓶如雷响”,真物而暂作假物,还须于迷里把握。“捏着拳头与妖索战,许败不许胜”,言积习之气,能渐化而不能顿除;“放了拳头,那妖着迷,只管追赶”,言客邪之妄,宜放去而不宜执着。“妖精两问而不应”,颠沛处常现自在;“菩萨一刺化金光”.急忙中总是真空。“莲台儿丢了,且等我上去坐坐”,是凶恶已入慈善之范围;“杨柳枝往下指定,把刀柄打打去来”,是柔弱能定暴燥之劣顽。“刀穿两腿丢长枪,用手乱拔”,是暗示邪行乱走者,急须丢开而拔出;“刀变倒钩似狼牙,莫能拔的”,乃直指忍心害理者,及早钩倒而退步。“痛苦求饶,不敢为恶”,乃迷极自返而顿悟;“摩顶受戒,金刀剃头”,即柔道取胜而渐修。“留下三个顶搭,称名善财”,言正定之三昧,还在善舍;“罡刀都脱尘埃,身躯不坏”,言解脱其尘埃,即全本真。三箍归于一观,三家原是一家;一箍化为五个,五行不离一气。
噫!无穷野性归静定,多少顽心化善报。此提纲“观音慈善缚红孩”之旨。观此以除妖为慈,不慈之慈,乃为大慈;以化妖为善,不善之善,乃为至善。岂等夫唐僧不分好歹,救解妖精慈善之谓乎?学者若能于“慈善”二字悟得透彻,真是“片言能识恒沙界,广大无边法力深。”
诗曰:
清心寡欲是良医,气质全消进圣基。
性静原来无暴燥,神明自不人昏迷。
第四十三回 黑河妖孽擒僧去 西洋龙子捉鼍回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火性之发,须赖清净之规,而归正果,是性之害于内者,不可不知。此回水性之流,当借真金之断,而返本原,是性之流于外者,不可不晓。
篇首红孩儿正性,起身看处,颈项手足都是金箍,莫能退得分毫,已是见肉生根,越抹越痛。前此口鼻眼耳都皆出火,莫能”止得暴燥,是失误觉察,善恶不分,而忽来一身之疾病;今者颈项手足都是金箍,已是见肉生根,是已醒悟,一念正定,而抹着自己之痛苦。静中回思,能不叹今是而昨非?抚衰自叩,当反悔前迷而后悟。噫!觉察到此,如一点甘露,洒尽尘埃,双手合掌,紧抱当胸,更何有无情之火放出哉?
“菩萨念动真言,把净瓶倾倒,将一海水依然收去,更无半点存留。”盖法所以除弊,弊去则法无用;船所以渡河,河过则船宜弃。净瓶倾出海水,所以制顽野之性;海水仍归净瓶,所以化勉强之功。有为而入无为,良有深旨。其曰:“妖精已降,只是野性不定.叫一步一拜,直拜到落伽山,方才收法。”是顿悟之机,功以渐用,不到至清至净之地,而不可休歇罢功。“五十三参拜观音”,正以见养气忘言,形色归空,由勉强而抵于神化也。
“行者、沙僧放出八戒,解脱师父。”火性一化,而本来天真无伤无损,不特能出号山之厄难,而且可收火云之宝物。古人所谓“火里栽莲”者,正是此意。虽然自古及今,修道者皆以养性为要着,能强制火性者,百中间有一二;能强伏水性者,千中未见其人。何则?火性上炎,为祸最烈,其退亦最速;水性下流,为害虽缓,其退亦最迟。夫上炎者一也,而下流者多端,无限情欲,无非水性之所生。孔子“四十而不惑”,孟子“四十不动心”。“不惑”者,不为水性所惑;“不动”者,不为水性所动。古圣贤年四十而水性方化,则知水性为人生之大患。修道者,若不先将此物扫荡干净,前途阻滞,大道难成。故仙翁紧接红孩儿一案,提醒后人,言降火性之后,急须降水性也。
“三藏闻水声而动心”,此未免又在有水处留神,而性复为水所引去,开门引盗矣。行者以《心经》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警之。是欲谨之于内,以祛其外耳。三藏又以功行难满,妙法难收为念。此未免又在功行处留神,而性复为道所牵扯,思乡难息矣。行者道:“功到自然成。”沙僧道:“且只捱肩磨担,终须有日成功。”此即《心经》无挂碍,无挂碍则无心,无心则“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不求速效,可以深造而自得。彼三藏闻水声而惊心,因功行而生心。惊心生心,即不能死心;不能死心,则心随物转,性为物移。虚悬不实,何以能三三功满,到得如来地位?《了道歌》云:“未炼还丹先炼性,未修大药且修心。性定自然丹信至,心静然后药苗生。”此中滋味,可与知者道,难为不知者言。三藏不能死心而生心,宜乎!
“师徒们正话间,前面有一道黑水滔天,马不能进矣。”此黑水即昏愚流荡之水,修道者不能死心蹋地真履实践,即是为黑水河所挡。“上流头,有一人掉下一只小船儿”,系去清就浊之辈;“船儿是一段木头刻的”,乃飘摇不定之物。去清就浊,飘摇不定,性相近而习相远矣。随风扬波,逐境迁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回头,淬在孽河,无影无形,而莫知底止,可不畏哉?行者道:“我才见那个掉船的有些不正气,想必就是这厮弄风,把师父抛下水去了。”不正气,便是弄风,弄风即是情欲纷纷,随溺其真。曰“才见”者,犹言不到此无影无形之时,不见其陷之易溺之深也。若有能见到此处者,急须和光同尘,脱去牵连,利便手脚,直下主杖。一声的扑进波浪,分开清浊之路,钻研出个根由可也。
“衡阳峪”,阳气受伤,系至阴之地;“黑水河”,源头不清,乃至浊之流。沙僧骂妖怪弄悬虚,是骂其脚不踩实地;妖精笑和尚不知死活,是笑其心不辨是非。虚悬不实,是非不辨,弃真认假,以假伤真,昧本迷源;去西海真金所产之处,而陷于黑水之孽河;兴妖作怪,自暴自弃,不以为辱,反以为荣;以愚为洁。自称得世间之罕物,请客速临,惟恐不至。愚莫愚于此,不洁莫过于此。谓之供状,真供状也;
西海龙王说出“舍妹第九个儿子,妹夫错行了雨,被人曹官梦里斩了,遗下舍甥,着在黑水河养性修真,不期作恶”一段情由,是明言弃天爵而要人爵,背正入邪,犹如在梦中作事,自取灭亡。若能鉴之于前,反之于后,从黑水孽河中养性修真,不为所溺,亦足消其前愆。不意有一等无知鼍怪,恣情纵欲,遂心所欲,外而作孽百端,内而妄想延年,搬运后天纯阴至浊之物,古怪百端,无所不至。彼乌知此身之外还有一身,系先天太乙生物之祖气,不着于有无,不落于形象,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得之者可以与天齐寿,超凡入圣也。
“太子提一根三棱简”,是会三归一,至简之道;“鼍怪拿一条竹节鞭”,是节节不通,愚昧之行。“太子与妖怪争斗,将三棱简闪了一个破绽”者,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也。“一简而妖精右臂着伤”,何争强好胜之有?“一脚而妖精跌倒在地”,何悬虚不实之有?“海兵一拥上前,绳子绑了双手,铁锁穿了琵瑟骨,拿上岸来。”以正制邪,出孽水而登彼岸,何飘流不定之有?噫!只此一乘法,余二皆非真。一简一脚,而水性之妖即制。彼一切去清就浊,昏愚先知,专在皮囊上作功夫者,适以绳绑锁穿,自取其祸,何济于事乎?
“西海”者,清水也;“黑河”者,浊水也。居清水者,以正而除邪;占浊水者,以假而伤真。以正除邪者,终得成功;以假伤真者,终落空亡。邪正分判,真假各别,是在乎天纵之大圣人,自为定夺耳。“太子捉鼍回海”,众水已归于真宗;“河神塞源止流”,道法早开其大路。从此内外净洁,长途可登。故结曰:“禅僧有救来西域,彻地无波过黑河。”
诗曰:
水性漂流最误人,生情起欲陷天真。
此中消息须看破,断绝贪痴静养神。
第四十四回 法身元运逢车力 心正妖邪度脊关
悟元子曰:上回言修道者,当尽心知性,内外洁净,方可以自卑登高,渐造圣贤之业。然三教门人,不知有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之旨。在儒者呼释、道为异端之徒,在释、道呼儒门为名利之鬼。且释谓仙不如佛,道谓佛师于仙,各争其胜,竟不知道为何物。释失佛氏教外别传之诀,将真经竟为骗取十方之资;道失老子金液还丹之旨,将秘箓乃作伪行邪道之言;儒失《中庸》心法之道,将《诗》、《书》借为窃取功名之具。自行其行,三而不一。殊不知三教圣人,门虽不同,而理则淮一。若不知《中庸》心法之道,即不知教外别传之道,亦不知金液还丹之道;如知金液还丹之道,即知教外别传之道,亦知《中庸》心法之道。一而三,三而一,一以贯之。仙翁于此回,合下五、六回,批破旁门邪行,使学者急求三教一家之理,而修持之也。
如此回“三藏师徒过了黑水河,一直西行,忽听得一声吆喝,便是千万人呐喊之声,八成以为地裂山崩,沙僧以为雷声霹雳。”俱写西天路上,千奇百怪,有无限不经不见、出人意外之事。“行者起到空中,睁眼观看,见一座城池,倒也禅光隐隐,不见什么凶气纷纷。”此城池喻人之幼身,言此幻身,亦为修道者之所赖,非他妖邪之可比,特用之不得其道,虽有祥光,殊觉难保。
“许多和尚推车,一齐着力打号,车子装的都是砖瓦木植之类。滩头上坡场最高,又一路夹脊小路,两座大关。关下之路,都是直立陡壁之崖,那车儿怎么拽得上去。虽是天气和暖,那些人却也衣衫蓝缕,看像十分穷迫。”此批运河车,转辘轳之妄行也。夫法华三车,所以引愚迷而入真觉;广成河车,所以示正气而发道源。金丹大道,惟取先天真一之气,以为超凡入圣之本,而一切后天有形滓质,皆所不用。无知之徒,闻此三车河车之说遂疑为运肾气,自尾间上夹脊过双关,至玉枕,而还精补脑;或有后升前降。为河车运转。似此作为,是撇却先天金玉珍珠有用之宝,而搬弄后天砖瓦木植无用之物。以真换假,十分穷迫,岂是虚语?行者变云水道人,问出“三力”兴道灭僧来由,走在沙滩,呵呵笑将起来。是笑其不知何车运转之妙,而只在臭骨头上作活计也。
“三力”又会“炼丹炼汞,点石成金”。天下修行者,多以凝结精血为内丹,烧铅炼汞为外丹,妄想以此为修性了命之具,直至气血凝滞而出疮癣,火毒攻外,而烂肌肤,求生不得,求死不得,不过多受苦楚而已,何能长寿延年乎?此等冤屈,若非暗中天神默估,遇着取经的真罗汉,齐天的大圣人,为教门秉忠良之心,为人间报不平之事,一棒打杀监守工夫之小道,焉能解得脱逃的出耶?
行者道:“我是孙行者,特来救你们的。”众僧道:“我们认得他。”又云:“梦中常会。”又云:“金星说知。”盖先天之气,行住坐卧,须臾不离,森寐相通,昼夜无碍。特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在道而不知有道,若不遇慈祥明师,密处传真,未易认的。“行者哄得众人回头,他却现了本现。”天下迷徒,妄作妄为,皆因不肯回头,以致自误性命,与道相隔,愈求愈远。若知的百般扭捏尽是荒唐,一身气质都为虚假,则假者一弃,而真者即得,大道在望,先天不远也。
“行者使神通,将车儿挽过两关,穿过夹脊,提起来摔得粉碎,把些砖瓦木植抛下坡阪。”噫!“附耳低言玄妙旨,提上蓬莱第一峰。”先天精气为后天精气之主宰,先天一通,后天自顺。使神通碎车,全以神运,而不在色相中用力,此即提纲“法身元运逢车力,心正妖邪度脊关”之旨。然人皆将此题目误认,多不得正解。吾窃有辨焉。法身者,先天本来真性,又名谷神,又名元神。《悟真》云:“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玄牝者,阴阳之门户,元字乃二人成字,在天为元,在人为仁,为阴阳之关口,是曰双关;为生死之道路,是曰夹脊。中含一点先天之气,似明窗尘,似云中电,非有非无,非色非空,名为真一之精,又名真一之水,又名真一之气,又名真铅,又名真种,又名河车。修道者逢此元会,而运转此气,即是运转河车,而谷神不死,是为玄牝。此系不睹不闻法身上之夹脊双关河车,而非有形有象色身上之夹脊双关之谓,故曰“法身元运逢车力”。知此者即正,迷此者即邪。若有能知得修色身之为邪,修法身之为正,则是心正而不为妖邪所惑,即已将妖邪度过了夹脊双关,而再不在色身上用功夫矣。故曰“心正妖邪度脊关”。明理者,自能领会。
“大圣把毫毛拔下一把,每一个和尚与他一截。”言人人有此一气,须当认真。“都叫捻在无名指甲里。”言个个具此法身,不得着相。“捻着拳头。只寻走路。”得一善,则拳拳服应,而弗失之也。“若有人拿你,攒紧拳头,叫一声齐天大圣,我就来护你,就是万里之遥,可保全无事。”择善固执,呼吸相通,感应神速,靡远弗届。得其一,而万事毕矣。“众僧有胆量大者,捻着拳头,悄悄的叫‘齐天大圣’,只见一个雷公站在面前,手执铁律,就是千军万马也不敢近身。”盖以金丹大道,人不易得,间或得之,多惊疑而不敢下手。若有出世丈夫,勇猛男子,直下承当,信受奉行,潜修暗炼,立竿见影,随声即至,片刻之间,还丹可得,而虎兕不能伤,刀兵不能加矣。“此时有百十个叫,足有百十个大圣护持。”言此先天一气,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现在就有,不待他求也。“叫声‘寂’,依然还是毫毛在指甲缝里。”此放之则分灵布散,变化无端;收之则细入毫毛,无声无臭。这个妙旨,实三教一家之理,孔门所谓《中庸》者即此道,释氏所谓一乘者即此道,老子所谓金丹者即此道。乃成仙作佛、为圣为贤,智慧之源渊,岂禳星礼斗、希望万岁不死、枉劳功力者,所能窥其涯岸哉?
行者到三清现,想道:“我欲下去与他混一混,奈何孤掌难鸣,且回去照顾八戒沙僧,一同来耍。”噫!行者变化多端,岂真怕“三力”而不敢混,必待八戒沙僧相帮乎?此中别有妙意,国王惑于“三力”,兴道灭僧,是已不知有释氏之道矣。不知释氏之道,焉知老氏之道;不知老氏之道,焉知孔门之道。一灭三灭,一兴三兴,国王兴道,不知所兴者何道?国王灭增,不知所灭者何道?道至如此,尚忍言哉?今欲一混,而照顾八戒沙僧同来,是欲混三家而归一家,以一家而统三家。“八成变老君,行者变元始,沙僧变灵宝,把三个圣像抛在水里。”僧变道而仙佛一理,三入水而三教同源。三清观即是智渊寺,智渊寺仍是三清观。三而一,一而三,何得以三而视之?又何得以不一而分之乎?夫三教一家之道,虚灵不昧之道。得之者,在儒可以为圣,在释可以作佛,在道可以成仙。若能细为寻摸,即能得其消息。然不知有彼此扦格,呼吸自然相通之理。闻其说而害怕远走,不下肯心,当面错过,则是在儒而不知有道义之门,在释而不知有不二法门,在道而不知有众妙之门。未得三教之实,谬执三教之名,失其本而认其枝,各分门户,争胜好强,皆系无知孩童之小儿,终久跌倒,一灵归空,入于大化,而莫可救矣。何则?三教一家之道,至近非遥,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流。以其最近,视以为常,人多弃之。殊不知平常之中,有非常之道在。古人所谓“道可道,非常道”者是也。
“八戒忍不住呵呵大笑”,不笑不足以为道;“小道士吓得战战惊惊”,不惊不足以为道。“老道士闻言,一声号令,惊动两廊道士,大大小小,点灯着火往正殿上观看。”即佛祖所云“若说是事,诸天及人,皆当惊疑”者是也。噫!“自从觅得长生诀,年年海上访知音。不知谁是知音者,试把狂言着意寻。”
诗曰:
运气搬精俱作妖,谁知法身自逍遥。
若于根本求元运,无限邪行一笔消。
第四十五回 三清观大圣留名 车迟国猴王显法
悟元子曰:上回提明金丹之道,系三教一家之理,故此回示真破假,使学者悟假以求真耳。
“三力”诵经拜祝,求赐圣水金丹,是直以圣水金丹为外来之物,可求神而得矣。噫!圣水金丹,是为何物,岂求神而可得哉?夫所谓圣水者,乃先天至清之神水。所谓金丹者,乃先天太极之本象,即《中庸》诚明之道。而缁黄之流,失其本真,流于外假,疑金丹圣水,为有质之物,或诵经祈神,或步罡拜斗,妄想圣水从天而降,金丹平空而来。更有一等无知之辈,眼秋石炼红铅、吞浊精、饵经粟,秽污不堪,丑态百出,明系吃肾水经丹,而反以为服圣水金丹,妄想延年益寿,是岂道之所以为道乎?此仙翁不得不借大圣,三清观留名,现身说法也。
“三力”或抬大缸,或掇砂盆,或移花瓶,三僧溺尿,三力尝呷。骂尽世间一切痴迷,真堪绝倒。故行者道:“我索性留个名罢。”犹言留个道之名耳。“大叫道。“道号!道号!你好胡思!那个三清,肯降凡基?”’言道本无名,强名曰道。其号名曰道者,亦不过强号其名,而非实有道之名。盖道也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以言其有,则却无;以言其无,则却有。有无不立,难以拟诸形容,圣人以心契之曰道。是道也。即金丹也。以其至清,又曰神水,是水是丹,人人本有,不待他求。倘失其内而求于外,乱猜乱想,必须神明临凡赐丹,那有三清而降凡世以赐丹乎?曰:“吾将其姓,说与你知。”姓者,性也。真姓者,真性也。道以真性为主,真性即道,道即真性,非真性之外,而别有所谓道者。曰:“大唐僧众,奉旨来西。良宵无事,下降宫闱。吃了供养,闲坐嬉嬉。蒙你叩拜,何以答之?那里是什么圣水,你们吃的是一溺之尿!”世间迷徒,不知真假,供养邪师,受其愚弄,听信臭秽之行,自谓眼食圣水,焉知所吃者尽是一溺之尿乎?留名者,即留真性为三教道号之名。彼一切邪行曲经,焉得号为道乎?先天真性,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知之者,勤而修之,可以脱生死,出尘缘,非有形有质者可比。《中庸》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是性者,天之所命,性即天,天即性,性道一天道也。知其性则知天,能率性而行,与天为徒,与时偕行,生气长存矣。
仙翁慈悲,于此篇祈雨斗法之中,借假写真,示学者道法两用之旨,虽云祈雨。而其意仍含丹道,读者不可不知。《易》曰:“天地絪缊,万物化醇。”道光日:“天地之气絪缊,甘露自降,是雨为阴阳和气熏蒸而成。”国王对三藏道:“敢与国师赌胜析雨么?”赌胜则失其和气,而着于声色,非阴阳相济之道,即是不雨之由。故行者笑道:“小和尚也晓得些祈祷。”小者,阴也、柔也。以大称小,刚以柔用,阴阳相当,和气致祥,祈雨之善法,生物之大道在是。写道士铺设雨坛,安置规式,有声有色,不得和气中正之象,如见其形。四声令牌响动,风云雷雨,俱不相应,是法不从本性中流出,全用勉强,非出自然,以力相制,神不驯顺。其曰:“龙神不在家里”,真实录也。行者历声道:“龙神俱在家里,只是这国师法术不灵,请他不来,等和尚请他来你看。”盖和则内外共济,感应灵通,是龙神在家里;不和则彼此相隔,所为阻滞,是龙神不在家里。龙神在家不在家,只在和不和上讲究,而非徒以法术求也。
行者将棍指空中,风云雷雨,无不随命,是法于本性中施为,全以神运,不动声色,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故问和尚怎么不打令牌不烧符檄。行者道:“不用!不用!”是“有用用中无用”也;又云;“我们是静功祈祷”,是“无功功里施功”也。“行者在空中,先止住诸神,不容助道士析雨,诸神莫敢或违”,是先天而天弗违也;“后吩咐伺候老孙行事,诸神无不如命”,是后天而奉天时也。要雨就雨,要晴就暗,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也。此等施为,有无不立,从容中道。以言其无,则至虚至静;以言其有,则至灵至神。真空妙有,一以贯之,两者相需,不可偏胜。倘离法以修道,则非真空为顽空;离道以行法,则非妙有而执有。
行者道:“这些旁门法术,不成个正果,算不得你的我的。”言有人有已,两国俱全,方是金丹大道,真着实用。若有已无人,偏孤不中,便是旁门小法,不得正果,算不得人我并用,一阴一阳之道也。又云:“若能叫的龙王现身,就算他的功果。”龙王者,真性也;功果者,妙法也。法所以成性,性所以行法,道法两用,彼此扶持,露出一点《干》元面目,方是阴阳相济,有功有行,结果收完之大机大用。否则,不知真性,有法亦假,虽百般作用,徒自劳苦,何动果之有?
“行者叫龙王现身,龙王急忙现了本身,在空中穿云度雾。叫众神各自归去,龙王径自归海,众神各各回天。”噫!真性运用,真空不碍于妙有,妙有不碍于真空。放之则甘露掣电,利益众生;藏之则无形无色,归于本源。或隐或现,因时而用,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方是妙法,方是真性。故结曰:“广大无边真妙法,至真了性批旁门。”观此有真法而无真性,且不能感应灵通,谓之旁门;不得正果,而其身外南宫法术之无用可知。
此篇中言性言法,直入三昧,学者不可以篇中赌胜祈雨字句,误认提纲“法”字,为南宫之法,是特道中之法耳。所谓显法者,乃显其体用具备之妙法;赌胜者,乃赌其有用无体之空法。子野云:“正人行邪法,邪法悉归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归邪。”正显法赌胜之秘谛,读者若于结二句参出意味,而知吾言为不谬矣。
诗曰:
三教原来是一家,牟尼太极即金花。
若无大圣留真诀,叶叶枝枝尽走差。
第四十六回 外道弄强欺正法 心猿显圣灭诸邪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至真了性,方是真法,而一切在外施为,皆非真法矣。然或人疑为于一身而修。故此回批寂灭顽空之伪,与夫卜算数学之假,使学者知有警戒,急求明师,归于大道以保性命耳。正阳公云:“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要知些子玄关窍,不在三千六百门。”正此回之妙旨。
且如禅学不一而足,然总以定坐为主,均谓之坐禅可也。“云梯显圣”,此批道家之默朝上帝,僧家之默想西方也。其法定坐,或注想顶门而出,或注想明堂而出,由卑渐高,自近及远,久之亦能明神出壳,若一旦数尽,终归大化。《悟真》云:“不移一步到西天,端坐诸方在眼前。项后有光犹是幻,云生足下未为仙”者是也。
“道士拔脑后发,捻成团,变臭虫咬长老。”此批脑后存神之小法也。其法坐定,注意玉枕,存神不散,以为凝神修真,殊不知久之阴气团聚,血脉壅滞,先觉痒而后觉疼,不得羊羔风,必得混脑风,而欲妄想完道,非徒无益,而又害之矣。
“行者变七寸长的蜈蚣,在道士鼻门里叮了一下,道土坐不稳,一个筋斗翻将下来,几乎丧命。”此批鼻头闭息之法也。七者火数,心为火脏。蜈蚣者,毒物。其法坐定,紧闭六门,心绝万有,鼻气不出不入,始则一息,渐至数息、百息、干息、万息,久之息定,以为胎息得道。殊不知气塞于内,君火一发,相火斯承,君火相火一时并发,火气攻于头目,神昏眼花,头重脚轻,身不由主,举步之间,翻筋斗而跌倒,终必性命难保矣。
其曰:隔板猜枚”,此虚猜之学也。虚猜之学,足有千百条,如星学、风鉴、占卜、算数等事,与夫一切无师之学,虽门户不一,皆谓之一猜可也。何以见之?板者,书板。圣贤性命之学,尽载于经书之内,不得真传之辈,横拉斜扯,各分枝叶,窃取圣道,毁谤真言,如“隔板猜枚”一般,有何实据?娘娘将一套宫衣放在柜里叫猜,国王将一个桃子放在柜里叫猜。一切虚猜之学,错用聪明,枉费心思,以假为真,纵能精通数理,极往知来,足以卜山河之远近,定社稷之兴衰,明乾坤之休咎,察地理之吉凶,只不过图其一衣一食而已,其于身心性命,无益有损,反为赘疣。怎知的大修行人,心知神会,识得此中机关,不以假伤真,不以外害内,敛华就实。破烂流丢之内,而藏一口灵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干干净净之中,而有一个核仁,生机不息,永久长存。故国师猜宝贝为“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唐僧道:“不是!”国师猜桃子,唐僧道:“不是!”务外失内,因假伤真,不是!不是!实不是也。更有一等无知修行之辈,不明天地无二道,圣人无两心之旨;妄猜私议,误认童身为元身,偏执道教为有道;以为少者可成,老者难修,学道得实,学释落空。是盖不知古人七十、八十尚可还丹,了性了命,仙佛同源也。
“行者变老道士一般容貌”,是老小一道,而不得分其彼此;“搂着童儿削下头来,窝作一团”,是老小一法,而非可别其难易。“头便像个和尚,只是衣裳不称”,道土和尚,总是一体,何论衣裳不称?“葱白色鹤氅,变作土黄色直裰”,鹤氅直裰,依然一物,岂可黄白相分?“两根毫毛,变作一个木鱼”,两而归一,道可为僧;“木鱼递在童儿手里,叫徒弟”,一即是两,僧可为道。其曰:“须听着,但叫道童,千万莫出来。若叫和尚,口里念着阿弥陀佛钻出来,切记着,我去也。”噫!仙翁慈悲,叮咛我后人者,何其深欤!“叫童儿千万莫出”者,始则有作无人见,了命而长生不死,盗天地,窃阴阳,所以固命基而不落于空亡;“叫和尚念阿弥陀佛出来”者,及至无为众始知,了性而无生无死,打虚空,破混沌,所以全性理而不着于色相。姐则有为,终则无为;非有为不至于无为,非无为不成其有为;有为无为,合而一之;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性命双修,无上一乘至真之妙道;而岂修性不修命,修命不修性,一偏之见可比平?故“虎力叫道童,那里肯出来”。是未免知修命,而不知修性,强欲脱化,万无是理。“三藏八戒叫和尚,童儿念佛出来”,是已经修命而即修性,性命合一,有无不立,物我归空,出躯壳而超凡世,为圣为贤,作佛成仙,三教一家之道,正在于此。“两班文武齐声喝彩”,儒、释、道三家合为一家,执中精一,抱元守一,万法归一,一以贯之。说到此处,一切“隔板猜枚”,不中不正,流于外假者,能不吓的拑口无言乎?
“三力”要赌砍头、剖腹、下油锅,行者现出本相道:“造化!造化!买卖上门了。”夫“三力”所恃者,着空之学,故亦能砍头,剖腹下油锅。然究之以假弄假,是为人机,人机者亡,有何造化?有何买卖?行者所有者,先天之性,故“砍下头来能说话,剜心剖腹长无痕。油锅洗澡更容易,只当温汤涤垢尘。”以真不假,借假修真,是为天机。天机者存,实有造化,实有买卖。“造”者,造其真;“化”者,化其假;“买”者,买其我之所本有;“卖”者,卖其我之所本无。能知买卖,方有造化;能知造化,方现本相。然非现本相而无造化,无造化而无买卖,其中妙趣,非深通阴阳者不能知之。
其曰:“我当日学一个砍头法,不知好也不好,如今且试试新。”夫头何物,而可砍乎?如云可砍,谁其信之?殊不知此所谓头者,非幻身之头,乃道中之头。舜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心即头也,去人心而生道心,革故鼎新,故曰:“试试新。”然新之之法,须在先发制人,倘不知其根源,是非混杂,吉凶莫辨,欲求其真,乃涉于假;欲去其假,反伤其真矣。故曰:“大胆,占先了。”占先而可砍头无妨矣,砍下一个头去,人心也;长出一个头,生道心也。虎力不知求道心,第以去人心为能,是未明人心如茅草,道心如佳禾,仅能除茅草,而不能种佳禾,犹是一块空田,焉能济的饥渴?放虎力人头不到,须臾倒在尘埃。此批强制念头之流,在凶恶顽心上作活计也。
鹿力要赌剖腹剜心,行者道:“正欲借刀割开肚皮,拿出脏腑洗净,方好上西天见佛。”夫人上不得西天,见不得真佛者,由于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瞒心昧己,脏腑不净。今行者欲剖开肚皮,洗净脏腑,是乃虚心无亏,光明正大。可以质诸天地鬼神而无疑,何天不可上?何佛不可见?“爬开肚皮,拿出肠脏,一条条理够多时,依然安在里面,照旧盘曲,捻着肚皮,吹口仙气,依然长合。“此等处不可不辨,盖圣贤之道,有体有用,有本有末,有条有理,有内有外,有收有放,有开有合,有动有静。拿的出,安的上;可以收,可以放;爬得开,长的合。体用俱备,本末兼该,内外如一,条理得法,动静有常,随物应物,变化无端。彼鹿力不知条理脏腑,而徒以寂灭为事,是犹如饿鹰把五脏心肝抓在别处受用,弄得空腔破肚,少脏无肝,终久一命而亡,有何实事?此批忘物忘形之流,在万法归空处枉劳碌也。
羊力赌油锅洗澡,行者道:“小和尚一向不曾洗澡,这两日皮肤燥痒,好歹荡荡去。”夫金丹之道,阴阳之道,倘有阴无阳,有阳无阴,则水火不济,而真者难得,假者难除。何则?阴阳相合,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即能成好。始阴阳相隔,彼此不和,各怀一心,必生其歹。行者欲油锅洗澡,是欲其去干燥而就于湿,洗其歹而成其好。其曰:“文洗不脱衣服,不污坏衣服;武洗任意翻筋斗,当耍而洗。”大有妙意。盖无为了性之道,文洗也;有为了命之道,武洗也。了性之道,顿悟圆通,内无所积,外无所染,万有皆空。如明镜止水,物来顺应,风过无波,如如稳稳,以道全角,即古人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也。了命之道,功以渐行,须要消尽无始劫来生死轮回种子,必先盗阴阳、夺造化、运斗柄、转法轮,手握乾坤,口吞日月,逆顺不拘,随机应变,跳出跳入,以术延命。犹如脱衣服在油锅里翻耍,即古人所谓“若会杀机明反复,始知害里却生恩”也。
“八成见了咬着指头道:‘怎知他有这般具本事。’”言有真本事,方可以翻的波,斗的浪,自在顽耍,无拘无束。然此真本事,乃人我共济之道,非一己孤修之事。故行者道:“他倒自在,等我作成他捆一捆,”他家我家作成一家,本事之真莫过于此。“正当洗浴,淬在油锅底上,变作个枣核钉儿,再不起来。”锅者,土釜也。枣者,丹圆也。核者,水木也。钉老,金火也。四象和合,归于真主,五行一性,金丹圆成,住火停轮,正在此时。“淬在锅底,再不起来。”明老嫩,知止足矣。其曰:“小和尚身微骨嫩,俱已消化。”群阴消尽,十月霜飞,丹已成熟之日也。国王叫拿三个和尚,三藏高叫道:“赦贫僧一时,我那徒弟自从归教,历历有功,徒弟死在油锅之内,我贫僧怎敢贪生。”言修真之道,还丹在一时,温养须十月,历历火功,毫发不得有差,必须生死不二也。“赐半盏凉浆水饭,到油锅前烧一张纸钱”,必须水火相济也。“也表我师徒一念”,必须表里如一也。金丹之道,不着于生死,不落于心意,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非无非有,非虚非实。
三藏以“生前只为求经意,死后还存念佛心”为祝,是直以生死为事,心意为道矣。故八戒道:“不是这样祷祝,等我祝。”何等醒人!曰:“闯祸的泼猴子”,祸里生恩,以杀而卫生也;曰:“无知的弼马温”,沐浴温养,以阴而济阳也;曰:“该死的泼猴子”,死心忘机,以真而灭假也;曰:“油烹的弼马温”,烹炼熏蒸,以逸而待劳也;曰:“猴儿了帐,马温断根。”有为无为,合而一之,齐一生死,性命惧了。以言其有,则形神俱妙;以言其无,则万缘俱寂。非色非空,即色即空;非有非无,即有即无;有无不立,色空一致。即《中庸》所谓“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行者忍不住现了本相,赤淋淋站在油锅底道:‘你骂那个哩!”’此明则诚,诚则明,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不挂一丝毫,而原来之本相复现矣。其曰:“你骂那个哩!”乃直指能在滚油锅底站者,才是本相;不能在滚油锅底站者,不是本相也。
噫!金丹大道,大火里栽莲,泥水中拖船,从有为入无为,由无形生有形,阳神出现,身外有身,皆系真着实用,而不知者反以为寂灭顽空,孤阴精灵之鬼。一棒打杀监斩官,正不容其监守功夫之辈,误认也。彼羊力不知文洗武洗之为何如,而徒以意冷心灰,炼成无情之物,背乎世道人事,一朝误入大火坑中,若遇狂风一阵,挣爬不出,则必霎时骨脱,皮焦、肉烂,而无所恃矣。曰“冷龙”,曰“羚羊”,盖以批避尘离俗之徒,只在冷淡人情处作功夫,而不知有超凡入圣之大道也。其曰“五雷洁真。其余都踩了旁门”者,诸多旁门俱不能归乎仙道,惟五雷之法为真法,然法虽真,若不遇金丹点化,则亦不能成正果。盖五雷法,能代天济世,救拔生灵,如张天师、三茅真君、萨真君、许真君等,皆以五雷正法而积功累行,故曰法真。至于一切顽空着相之事,不积一德,不立一行,依些小法乘,而欲妄想神仙,不特不知修道,而并不知修德,谓之其余尽踩旁门,谁曰不然。
篇中猜“流丢”,猜“桃核子”,猜“和尚”,俱是行者在唐僧耳杂边暗说,以见金丹大道,非遇真师附耳低言,诀破其中奥妙,非可强猜而知。若不遇真师,弄尽旁门,非徒无益,而又害之矣。故国王放声大哭道:“人身难得果然难,不遇真传莫炼丹。空有驱神咒水术,却无延寿保生丸。圆明镜,怎涅盘,徒用心机命不安。早觉这般轻折挫,何如秘食稳居山!”又云:“点金炼汞成何济,唤雨呼风总是空。”此仙翁哭尽一切旁门,不求真师,而妄冀修仙,即如三力之赌胜争强,车迟之枉功空劳。吾愿同道者,过车迟国,勿为外道所欺,急灭诸邪可也。
诗曰:
旁门外道尽争强,弃正从邪命不长。
别有心传真口诀,入生出死上天堂。
第四十七回 圣僧夜阻通天河 金木垂慈救小童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诸多旁门外道,到老无成,终归大化者,皆由不得真传,而不知有三教一家之理耳。故仙翁于此回先提出三教一家之旨,使学者急求明师,讨问出个真正不死之方,以归实地耳。
行者除去“三力”,国王请至智渊寺;是识破旁门之假,而可返智渊之真矣。行者对国王道:“再不可偏心乱信。望你把三教归一,也敬僧,也敬道,也养育人材。”盖偏心则道自道,僧自僧,儒自儒,而非精一执中之理,信何有焉?三教归一,无偏无倚,无过不及,至中不易,信在其中,而大道在望。唐僧道:“今宵何处安身?”行者道:“到有人家之处再祝”《悟真》云;“体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子野云:“药出西南是《坤》位,欲寻《坤》位岂离人。”他家人家,即西南《坤》位。天下迷徒,闻说一己纯阴,必求他家,或疑为妇女,或猜为炉火,或认为幻术,大失古人提携之苦心。所谓西南《坤》位者。乃阴阳始交之处,天地于此位,人物于此生,仙佛于此成。古人号为玄牝之门,生杀之舍,阴阳之窍,生死之关,三关口,偃月炉,诸般名号,等等不一。总而言之曰他家。今云“到人家之所再妆,可谓超脱一切矣。然此他家不死之方,若无明师指点,非可强猜而知。
“师徒们正行处,听得滔滔浪响,八戒疑为尽头路。沙僧说是一股水,唐僧道:‘不知!私涞溃弧恢〔恢’”俱写不遇明师,纵大道在望,而当面不识。此提纲所谓“夜阻通天河”也。“石碑上三个篆文大字,乃‘通天河’”。河者,水行之通路,道之脉也。水至通天则彻古今而充宇宙,位天地而育万物,非寻常之脉可比。曰“篆文”,则源头必系羲皇以上;流传至今,非新闻近传可同。夫金丹大道,精一执中之道也;精一执中之道,即穷理尽性至命之道。性者阴也,命者阳也,尽心知性,安身立命,阴阳混合,性命俱了,是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以之希贤希圣希天而无难,故曰通天河。何为“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东土至通天河,五万四千里;东土至西天,十万八千里,则通天河系是取径之中道。中也者,不偏不倚之谓,如月八日上弦,现于天心阴阳平分之象,故曰经过八百里。这个中,为混成之物,先天而生,后天而藏,人人具足,个个圆成。不待外求,切在当身.以其最近,人多弃之。贤者过之,愚者不及;智者过之.不肖者不及,故曰“亘古少人行”。若有知音者,见到此处,急须问个渡口,寻个法船,则他家不死之方,远在千里,近在咫尺也。
他家不死之方为何方?即攒簇五行,和合四象之方。“一簇人家住处,约模有四五百家。”即五行攒簇,四象和合之家。“路头上一家儿”,囫囵太极,道之体,无名天地之始也;门外竖一首幢幡”,一气包含,道之用,有名万物之母也。“内里有灯烛荧煌,香烟馥郁。”万理纷纭,无物不备,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也。夫众妙之门,即玄牝之门。“那门半开半掩”,《干》阖,《坤》辟,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也。“里面走出一个老者,挂着数珠,口念阿弥陀佛出来。”谷神不死,是谓玄牝也。然欲不死,其中有体有用,有火有候。体用本诸卦象,火候准夫爻铢,一毫不得有差。若非明师口传心授,诀破谷神不死之妙,则此玄牝之门,终久关闭而未易打开,虽道在迩,而求诸远矣。
“三藏道:‘贫僧问讯了。’那老者道:‘你这和尚来迟了。’”正所谓拜明师问方儿,下手速修犹太迟也。老者造:“来迟无物了。早来啊,我舍下斋僧,尽饱吃饭,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铜钱十文。你怎才来?”盖长生不死之道,人人有分,不论贤愚,个个家下有熟成的三升米,足以充饥;有朴素的一段布;足以护体;有十全的真法财,足以运用。若不及早醒悟,错过时光,未免在世空来一场,所谓“趁早不寻安乐地,日落西山奔谁家”也。
三藏道:“贫僧是取经的,今到贵处天晚,听府上鼓钹之声,特借一宿,天明就行。”释典云;_“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形山,诸人还识的否?”“贵处”,即中有一宝之处;“中”,即玄关一窍;“宝”,即先天一气,水中之金。不识此处,便是天晚,急宜寻借宿处;既识此处,便是天明,还当猛力行持。然行持之法,非一己孤修,须人我共济。故老者道:“你这单身,如何得来?”三藏道:“还有三个小徒保护,方得到此。”夫人我共济之道,乃阴阳交感之道。说着丑,而行着妙,如呼谷传声,立竿见影,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其中有降龙伏虎之真本领,捉怪擒妖之大手段。彼一切肉眼凡夫,见此真相,吓的战战兢兢,疑其是妖而不信;念经和尚,闻此大道,惊得跌跌爬爬,撞灭灯火而跑净者。真是轮回种子,地狱孽根,而未识得此超凡入圣之功果,能不为有识者嘻嘻哈哈所笑乎?
“行者点上灯烛,扯交椅请唐僧上坐,兄弟坐在两旁,老者坐在前面,老者与和尚一问一答的讲话。老者姓陈,唐僧也姓陈,那里有个预修亡斋,这也与我们取经一般,多费跋涉。”总以见一阴一阳,为取经之妙道,执中为取经之正路也。“二老道:‘你等取经,怎么不走正路,却跄到我这里来?’行者道:‘走的是正路,只是一股水挡住,不能得渡。’”通天河为至中之道,为取经之正路;陈家庄为阴阳之道,是执中之正路。认不得阴阳,即识不得中道,欲行中道,先合阴阳,此理之一定不易者。但执中之道,贵乎认得阴阳,尤贵乎识得先天真一之精。此精至虚至灵,寂然不动,咸而遂通,在先天而生阴阳,在后天为阴阳所生。阴阳合,则元神不昧,能以生物;阴阳背,则识神借灵生妄,能以伤物。曰:“虽则恩多还有怨,纵然慈惠却伤人。只因好吃童男女,不是昭彰正直神。”何等清切!
“陈家庄系车迟国元会县所管,大王一年一次祭赛,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献他。”元者,二人;会者,交会。识得此真阴真阳交会之地,方能入得正路,出的车迟国交界。否则,身经其它,而不能保全真阴真阳,即是顺从大王任食男女,不敢违例,乖和失中,赌胜赛强,仍是车迟国“三力”局面,何能入得正路?原其故,皆由一味清澄,而不知配合丹元。虽有真阴真阳,适以成魔口之食己耳,将何所贵?“一秤金八岁,陈关保七岁。”七八一十五,月圆之象。“只得两人种”,一阴一阳之谓道,关睢天保,人伦造化,生生之道在是。彼不知修养,轮流祭赛,而自送其死,预修亡斋,末到超生早已寻亡者,可不叹诸?“三藏止不住腮边流泪”,可谓哭尽一切矣。夫世人不肯专心修道者,必疑神仙须天生,金丹顶神授,而非凡人所可能。殊不知万物之中人为贵,可以与天地并立三才,而参赞化有。
“舍下有吃不着的陈粮,穿不着的衣服,家财产业也尽得数。”若肯善舍其财,即可买得长生之路。昔道光得杏林之传,杏林嘱曰:“此道非巨富大力者不能,汝急往通邑大都,依巨富有力者为之。”后道光复俗一了大事,是依财而了大事也。又丹经云:“凡俗欲求天上事,寻时须用世间财。若他少行多悭吝,千万神仙不肯来。”是非财而天宝难求也。二老家当颇有,可谓巨富矣。“行老道:亏你省将起来”,可谓大力矣。“五十两可买一个童男”,五行攒簇,可以救真阳而保命;“一百两可买一个童女”,抱元守一,可以救真阴而了性。“不过二百两之数。可就留下自己儿女后代,却不是好?”修性修命,两段功夫,即可阴阳如一,而长生不死,其好为何如?噫!真阴真阳,人岂易知?施法施财,人岂易行?更有一等地狱种子,不知法财两用之诀,或认为买女鼎,或猜为买金石。此辈当死后,托生臭虫,永不得人身矣。“老者滴泪道:‘你也不知。’”正以哭迷徒,不知有此真阴真阳、法财并用之道也。
“大王甚是灵感,常来人家行走”,“此般至宝家家有”;“也不见其形”,“自是愚人识不全”也。“只闻一阵香风,就知是大王,争忙焚香下拜,他把匙大碗小之事都知道。老幼生时年月都记得,只要亲生儿女,他方受用。”“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也。“不要说二三百两,就是几千万两,也没处买这一模一样,同年同月的儿女。”“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作丹”也。“陈清入里面,将关保抱放灯前,小儿那知死活,笼两袖果子,吃着耍子。”“恍惚之中寻有象,沓冥之内觅真精”也。“行者见了,变作关保一般模样,两个搀手灯前乱舞。”“有无从此自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也。此等真诀,有无一致,两家同心,见之的而行之当。“一抹而现了本相”,全以神运,不着形色,大机大用,莫可思议。
“老者跪在面前道:“老爷原来有这本事’。”吾亦跪在面前道:原来有这本事。不知天下后世学人,亦肯跪在面前道:原来有这本事否?然有此本事,须要于此本事处,一步步脚踏实地,从有为而入无为,方是性命双修之道。若仅有为,不能无为,仅了其命,未了其性,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未免命基上坚固,而于性体上有亏。故行者道:“可像你儿子么?”老者道:“像!像!像!果然一般无二。”犹言了命,只可完得阳之一般,而未全的阳之二般也。
行者道:“这等可祭赛的过么?”老者道:“忒好!忒好”祭得过了。”《敲爻歌》云。“达命宗,迷祖性,恰似鉴容无宝镜。寿同大地一愚夫,权握家财无主柄。”性者阴也,命者阳也,阳极而不以阴济之,命立而不以性成之,则忒好而不好。祭过而不中,终非金丹阴阳混成之道。“陈清磕头相谢”,乃谢其救真阳而了命也;“惟陈澄也不磕头,也不说谢”,尤望其救真阴而了性也。“倚着屏门痛哭”,正以见了命不了性,乃是偏倚之见,中道不通。哭者,正哭其不了性而仅了命,不得到超凡入圣之地位也。
“行者叫八戒变女儿,索性行个阴骘,救两个儿女性命。”观此而知修命为阳,修性为阴,性命双修,方可祭的灵感,而灵感莫大矣。“一则感谢厚情”,了命也;“二来当积阴德”,了性也。“陈澄抱出一秤金女儿到厅上,一家子不拘老幼内外,都来磕头礼拜,只请救孩儿性命。”真阴一见,匹配其阳,方是一家完成。不偏不倚,两国俱全,二八一斤之足数矣。“女儿穿的花花绿绿也,拿着果子吃。”绿者,阳也;花者,阴也。性命惧了,阴阳归真,浑然一气,圆成太极。大丹凝结,正在此时。前抱出关保笼着两袖果子吃,是还丹阴阳中之果,乃结丹之事;今抱出秤金也拿着果子吃,是大丹阴阳中之果,乃凝胎之事。还丹是后天中返出之先天,从阴阳中取,故云笼了两袖果子;大丹是先天中之一气,从太极中化,故云拿着果子吃。此等处不可不知。
“八戒变女儿变过头,变不过身”,了性而必须了命;“八戒步罡,行者吹一口仙气,果然把身子变过,与女儿一般”,了命更须了性。性命双修,有无一致,阴阳混化,形神俱妙之道。学者若能见到此地,宝眷完全,真阴真阳,可以留得矣。曰:“不放他哭叫,恐大王一时知觉,走了风讯”者,内则阴阳相合,防危虑险以助外;“曰:等我两人耍子去”者,外则金木相并,施为运用以保内。三丰云:“类相同,好用功,内药通时外药通。”正是此意。
然此内外合一之道,皆出自然,并非强作,倘误认为强作,便是一己之明,而非廓然大公之理。“捆了去,绑了去,蒸熟了去,剁碎了去。”明示强制之法,可一概尽去,而不用也。
“两个红漆丹盘,请二位坐在盘内,放在桌上抬上庙去。”还丹大丹两段功夫,必须性命双修,方成妙道。“四个后生,抬着二人,往天井里走走,又抬回放在堂上。”先天后天,四个阴阳,还当内外并用,才为上乘。“先吃童男”,当先进阳火而了命超凡;“后吃童女”,后须运阴符而了性入圣。噫!说到此处,内外造化,详明且备,这已是响响亮亮、明明朗朗。打开前门,抬出真宝,哭哭啼啼,为后生指示端的。奈何“欲向人间留秘诀,未逢一个是知音。”此仙翁所以不得不哭耳。
诗曰:
执中精一有真传,药物工程火候全。
金木同功离坎辏,后天之内复先天。
第四十八回 魔弄寒风飘大雪 僧思拜佛履层冰
悟元子曰:上回言金丹之道,乃真阴真阳两而相合之道。但阴阳相合,出于自然,而非强作,倘不能循序渐进,急欲成功,则其进锐者其退速,反致阴阳不和,金丹难成,大道难修。故此回写其急躁之害,使学者刚柔相当,知所警戒耳。
篇首“陈家庄众信,将猪羊牲醴,与八戒行者,抬至灵感庙里,将童男童女设在上首。行者看见香花蜡烛,正面金字牌位上,写灵感大王之神。”此等处有天机存焉,若不明口诀,枉自猜量。曰“庙”、曰“神”、曰“灵”、曰“感”,则是神妙不测,灵感非常,乃大药所产之处,所谓众妙之门者是也。其中包含一切,阴阳五行,无不俱备,不可以色相求,不可以心意度。人能知之,信受奉行,以礼相求,高抬上供,而虚舍生白,恍惚有物,杳冥有精。即于今年、今月、今日、今时,直下清澄,一无所染,下手修为,谨遵条例,毫发不差。则一时辰内管丹成,立地回家,主人无事,可以安然自在矣。虽然金丹之道,变化无端,火候不一,须当识急援,知止足,辨吉凶,随时变通,方能有济。方其无也,期其必有;及其有也,更期其必无。无而有,有而无,各有其时,不得混倒。
众信供献男女,各回本宅,”是还丹已得,而归于家矣。但此由无而有,生身以后之家;非自有而无,未生身以前之家。若误认本生身以前之家,差之多矣。“八戒道:‘我们家去罢。’行者道:‘你家在那里?’八戒道:‘往陈家睡觉去。’”陈家为真阴真阳交会之地,乃还丹之事,而非大丹之道,只了的前半功夫,尚有后半功夫未能了的。今欲往陈家睡觉,是直以还丹为大丹,而欲歇休罢工,如之何其可乎?故行者道:“与他了这愿心才是。”又道:“为人为彻,一定等大王来吃了,才是个全始全终。不然,又叫他降灾贻害,反为不美。”言丹未还,急须求其还,若丹已还,急须求其脱,方是大化神圣之妙道,全始全终之功运,不贻后患之全能。否则,以还丹为尽美,到家稳坐,不知大解大脱之尽善,终为幻身所累,是反为不美,何时是了?此温养十月,待时脱化之功所由贵。“常年先吃童男,今年先吃童女。”其即温养之功乎!吃童男者,用刚也;吃童女者,用柔也。用刚者,凡以为阴阳未和,金丹未得而设。今阴阳已和。金丹已得,自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弃有为,而就无为,渐入神化。所谓“知其雄,守其雌”者,正在此时。其曰:“不敢抗违,请自在受用。”已是了了。
“八戒现了本相,筑下怪物冰盘大小两个鱼鳞”,大小无伤,两国俱全,以阴济阳,正自在受用之妙旨。所可异者,是怪化狂风,钻在通天河。行者道:“不消赶他了,这怪想是河中之物,且待明日设法拿他,送我师父过河”之语。通天河为精一执中,还无返本之道,宜取得真经,过河又将何为?若不将此理辨出个来由,仍是前面唐僧夜阻通天河局面,终过不得河,通不得天,取不得经。说到此处,千人万人,无人识得。盖金丹之道,以调和阴阳为始基,以阴阳凝结为中途,以打破虚空为尽头。由陈家庄而至通天河,是调和阴阳,而归于至中之道,阴阳凝结,金丹有象,已到大圣人地位。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圣不如神之妙,允执厥中,乃是大而化之之圣;打破虚空,方是圣而不可知之之神。不知之神,乃谓至神,而无字真经,可以到手矣。然则还丹为大丹之始,脱化为大丹之终,通天河为取经之中道也无疑。“不消赶他”者,精一而还丹,有为事毕也;“想是河中之物”者,执中而保丹,无为事彰也;“且待明日,设法拿他,送我师父过河”者,执中用权,将欲脱化此中也。孟子曰:“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精一执中,其易知乎?知得此一,知得此中,方是人到精一执中之妙处。
失去故物,一齐搬回,交付旧主人,由命修性,从有为而入无为,自在睡觉从容中道圣人矣。但长生之道,务期无心,最怕有心,无心则阴阳合一而归中,有心则阴阳各别而失中,故妖怪有心要捉唐僧,即有鳜婆献冻冰之计。然冻冰之计,皆由唐僧取经心急所致。夫阴阳之气通和,则温暖而冰可化水;阴阳之气闭塞,则寒冷而水冻成冰。取经心急,是阴阳不和,水冻成冰之象。我以此感,彼以此应,自计自陷,与鳜婆灵感大工何涉?噫!修道何事,而岂可急躁侥幸成功?夫道者自然之道,结胎有时,脱胎有日,功到自成,无容强作。“唐僧心焦垂泪,见其层冰,欲奔西方”,是不居易而行险,岂自然之道乎?沙僧道:“忙中恐有错。”此的言也。
“草包马蹄,踏冰而行”,示草昧无知之冒进;“横担锡杖防备落水”,写横行不直之狂徒。“放心前进”,得意处那知失意;“马不停蹄”,向前处谁知退后。“冰底下一声响亮”,“夜半忽有风雷吼”;“平空里三人落水”,“毫发差殊不作丹”。心急性燥,至于如此,虽金丹有象,而不能从容自在享用,终必入于石匣,而不得出头矣。故二老道:“我等那般苦留,却不肯住,只要这样方休。我说等雪融,备船相送,坚执不从,致令丧了性命。”此皆经历棒喝之语,何等醒人?
古人云:“一毫阳气不尽不死,一毫阴气不尽不仙。”群明剥尽,丹自成熟,方是性命双修之大道。若了命之后,而不知明心见性,坚执一偏,妄冀神化,则性之未了,即命之末全,稍有所失,前功俱废,性命两伤矣。故结曰:“误踏层冰伤本性,大丹脱漏怎周全。”观此而吾所谓通天河,为结大丹之事,可不谬矣。
诗曰:
五行攒簇已还元,住火停轮是法言。
若也持盈心未已,有伤和气必遭蹇。
第四十九回 三藏有灾沉水宅 观音救难现鱼篮
悟元子曰:上回言燥性为害之由,此回言脱胎火候之妙。《悟真》云:“纵识朱砂无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盖以金丹易得,火候最难,时刻未至而妄动,则丹不熟而易漏;时刻已到而不脱,则火有过而反伤。过与不及,皆非精一执中之道,火候之不可不谨有如是。
“三人寻师,同下水底”,言三人同志,切须防危而虑险;“八戒一跌,把行者毫毛变的假身,飘起去无影无踪”,言一毫有差,早已无影而无踪。沙僧道:“还得他来,若无他,我不与你同去”,言三家相会,而方能成丹;“行者在八戒耳朵里高叫道:‘悟净,老孙在这里’”,言金火同宫,而才得济事。八戒道:“是我的不是了,你在那里作声?请现原身出来”,“莫执此身云是道”;行者道:“你还驮着我哩!我不弄你”,“须知身外还有身”。“你快走!快走!”当外绝诸缘,猛烹而急炼;“呆子只管念诵陪礼”,必内念纯真,静观而密察。“行有百十里远近。望见‘水鼋之第’”,攒簇功完,还元有望;“行者道;‘悟净有水么?’沙增道:‘无水’”,云散水涸,大道可成。“大圣离八戒耳朵,变作长脚虾婆”,言金丹成就,须罢功闲暇,而心归休歇;“两三跳,跳到门里面”,言道有变通,直抱元守一,而跳入虚无。“妖精鳜婆商量,要吃唐僧,行者留心”,言惟精推一,允执厥中,为成全圣胎之要着,不可不谨;“大王把唐僧拿在石匣,等徒弟不来,就要享用”,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为人生死活之关口,不可不知。
噫!千般比喻,说不尽长生妙诀;一口石棺,直指出寻死根由。“三藏在石匣里嘤嘤的哭”,“欲向人间留秘诀,未逢一个是知音”。“师父恨水灾,望徒弟来”,“不知谁是知音者,试把狂言着意寻”。诗中显提醒人处,是“前遇黑河身有难,今逢冰解命归泉”二句。黑水河一案,乃幻身上事;通天河一案,乃法身上事。黑水之流性不定,足以溺幻身;通天河之躁心不休,足以沉法身。通天河若不能过的,即过的黑水河,亦仅能保的幻身之不溺,安能保的法身之不流乎?仙翁于此处,照应黑水河故事,是欲叫人于通天河速脱法身,以了大事。若个丈夫,于此水厄中打的透彻,究的明白,真经易取,故园易返。何则?土乃五行之母,木乃五行之源,无土不生,无水不长,离却水土,即失生生长长之造化,全不得性命,完不得大道。然欲全性命,莫若先去人心;若肯放去人心;则道心常存,厄从何来?难从何有?“行者道:‘你且放心,我们擒住妖精,管叫你脱难。’”真乃蛰雷法鼓,震惊一切矣。
“八戒叫怪物送出师父”,是圣胎凝结之后,用十月抽添之功也。曰:“我本是陈清家一秤金,你认得我么?”曰:“乖儿子,仔细看钯”,是金火同富,仔细抽添,抑阴扶阳之机关。“沙僧亦掣宝杖上前夹攻”,是真土调和,黄中通理,防危虑险之要着。诗云:“有分有缘成大道,相生相克秉恒沙。”金丹之道,是集义而生,非义袭而取,须是生克并用,剥尽群阴,方了得恒沙罪垢,而不为后天所累也。“土克水,水干见底”,水得土而不泛,逆运也;“水生木,木旺开花”,木遇水而生荣,顺生也。“禅法参修归一体”,顿悟渐修合而为一也。“还丹包炼伏三家”,彼此扶持,三家相会也。“土是母,发金芽,金生神水产婴娃。”土生金,金生水,金水相停,中土调和,婴儿有象也。“水为本,润木花,木有辉煌烈火霞。”水生木,木生火,水火烹煎,柔木用事,煅炼成功也。“攒簇五行皆别异,故能变脸各争差。”五行各一其性,彼此相贼,不合而必使之合,不和而必使之和,损之又损,增之又增,随机应变,直到无可增损处。攒族五行而成一家,七返九还,归于纯阳无阴之地矣。此等妙诀,非善通阴阳,深明造化者,不能知之。
“三人斗经两个时辰,不分胜负。”火候末到也。“沙僧八戒诈败,回头就走。”急欲脱化也。“那怪才出头,行者与战,未经三合,遮架不住,打个花,淬下水去。”火候未到,未可速脱也。“妖精败回,说出毛脸雷公,火眼金睛和尚,鳜婆打一个寒噤道:‘亏你识俊,逃了性命。若再三合,决然不得全生。’”盖圣胎气候未足;须用火以熏蒸,气候已足,须止火以休息,此丹法之大关节。倘不知止足,而轻举妄动,一朝伤胎,大事即去,可惧可怕。昔达摩少林冷坐,三丰武当面壁,均是保性命而善于全生者。又说出“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太乙金仙齐天大圣,皈依佛教,神通广大,变化无端”,以见金丹为先天一气凝结而成,乃难得易失之物,幸而得之,火候一到,便宜小心护持,守雌不雄。“再莫与他战”一语,真玉律金科,不可有违者。
“把门关紧,任君门外叫,只是不开门。”谨封牢藏,不使泄露也。“行者叫八戒沙僧,在河岸上巡视,不可放他走了”者,戒慎恐惧,以备不虞也。“行者去普陀拜问菩萨”者,顺其自然之脱化,不用勉强之作为也。“菩萨不许人随侍,自入竹林里观望”者,神观密察,虚心静养也。“聊坐片时,待菩萨出来,自有道理”者,时刻不到,必须等候;时刻若到,自然脱化也。“善财不离菩萨左右,行者笑道:‘你那时魔业迷心,今朝得成正果。’”净地之不可不近,躁心之不可不除也。“迟了恐伤吾师之命”者,时过而圣胎有亏也。“等待他自己出来”者,不及而法身难脱也。菩萨竹林一诗,妙相自如,并无装饰,丝毫莫染,尘埃全无,俨然胎完十月,婴儿出胞之象。菩萨道:“你且在外边,等我出来。”不急不迫,出于自然也。噫!此等处,皆是重安炉鼎,再造乾坤,另置家事之大作大用,乃为圣而不可知之之神,彼诸天及人,安能知之?诸天道:“我等不知。”又云:“必然为大圣有事。”可以了了。
“菩萨手提一个紫竹篮儿出林道:‘悟空,我与你救唐僧去来。’”是明言抱一守中,为超脱圣胎之法器;真空自在,乃解救真身之妙块也。“行者请菩萨着衣,菩萨道:‘不消着衣,就此去也。’”时未至而不容有强,时已至而不容有缓也。“菩萨撇下诸天,纵祥云腾空而去。”道成之后,丹房器皿,委而弃之。身外有身,功成人间,名注天上,超凡世而入圣基,度已毕而去度人,正在此时。虽然,岂易易哉!苟非有猛烈丈夫,果决男子,一勇成功,不能逼的出此等自在法身,脱离苦海,而在道中度化群迷也。“菩萨解下丝绦,将篮儿桂定,抛在河中,往上流头扯祝”言圣贤精一执中之道,在源头清水处,整顿丝纶,而不向下流浊水里去下钓钩也。“口念《颂子》道:‘死的去,活的祝’念了七遍,提起篮儿,但见篮儿里,亮灼灼一尾金色鲤鱼,还眨眼动鳞。”言生死机关,须要口传心授;还丹妙用,总在“七日来复”也。
《悟真》云:“不识真铅正祖宗,万般作用枉施功。”学者若不遇明师,诀破真金一味,虽一阳来复,当面错过,不相识认,难以为力。“菩萨收了金鱼,叫救师父。行者道:‘未曾拿住妖精,如何救得师父?’”正以不知,当面错过矣。“菩萨道:‘这篮儿里不是?’八戒沙僧道:‘这鱼儿怎生有这等手段?’”所谓一经说破,如同本得,现前即是,不待他求也。“金鱼本是莲池养大的,每日浮头听经,修成手段”者,金丹大道,以清净为本,出污泥不染,而借真经修养也。“九瓣铜锤,是一根未开的菡萏,被妖运炼成兵”者,先天大道,一气运用,而不着于五行,九还七返,而须赖其修持也。“不知那一日海潮泛涨,走到此间。”此般至宝,人人俱有,个个现成,因其不识,随风扬波,走失于外,离清源而就浊流矣。“今早扶栏看花,却不见这厮出来。”言必早自醒悟,当知我家无真宝。“掐指巡纹,算着他在此成精。”言急寻师指点,还有他家不死方。“未及梳妆,运神功织就竹篮儿擒他。”全以神运,不假色求;实腹而虚心,虚心而实腹;真空而妙有,妙有而真空;虚实兼用,有无悉备,法财两用,一以贯之。
噫!此等大作大用,何妨在众信人等面前,画出个鱼篮观音菩萨的影神,现身说法,分开邪正之路,指出还元大道;揭去其假,驮出其真,明明朗朗,与大众相见乎?是道也,最近非遥,至简至易,知之者立跻圣位。非同炉火采战,一切邪术寻船辨篙,或买女鼎,或买金石,自欺欺世,花费人间财物者可比。佛云:“若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特以还元之道,《河图》之道也。在儒则为精一执中,在释则为教外别传,在道则为九还七返,乃三教一家无字之真经也。
“老鼋自叙出身”一篇,学者切莫误认,乃仙翁自写其作书之心耳。言此通天河还元之道,实历代祖祖相传,圣圣相授,而至仙翁,因悟本修真,养成灵气,将自己身体力行之功,尽寓于通天河三篇之中,以共后世。但恐有无知之徒,惑乱仙经,引入邪道,借此为证,以盲引盲,即伤许多性命,败坏正道。若有知音,存圣人心肠,收去一切怪物,扫尽无数妖气,息邪说而防淫辞,正人心而明大道,成已成物,度引群迷,俱入大觉,即是仙翁功臣孝子,讵不恩重如山乎?读至发誓,“我若不送唐僧过此通天河,将身化为血水”之句,我思古人,不禁惨然泪下。彼地狱种子,而犹毁谤圣道,甘入下流者,其不将身化为血水者几何?
“老鼋有四丈围圆的一个大白盖”,四象五行,包含在中,一而神者,太极之象,道本无名。“歪一歪儿,不成正果。”顿悟圆通,无作无为也。四众白马,站在白瓶盖上,五行四象,流行于外,两而化者,《河图》之数,道以言显。“歪一歪儿,就照头一下。”功以渐修,有体有用也。“众人岸上焚香叩头,都念‘南无阿弥陀佛’,只拜的不见形影方回。”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知得此中消息,自宜脚踏实地,诚心志念,一步步行去,直到不睹不闻,无声无臭处,方是未生身以前家乡,不得在半途而自废。若错认五行攒簇,即是尽头之地,是不知有无生无灭之大觉,为幻身所拘,纵能延寿身轻,如何脱得本壳?吾劝同道者,到得五行攒簇之时,欲脱本壳,还须与我问佛祖一声,不知肯响允道,我问我问否?
诗曰:
心忙性燥道难全,纵是丹成有变迁。
静养婴儿归自在,随时脱化出尘寰。
第五十回 情乱性从因爱欲 神昏心动遇魔头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金丹大道,须得水中金一味,运火煅炼,可以结胎出胎,而超凡入圣矣。然真者易知,而假者难除,苟不能看破一切,置幻身于度外,则千日为善,善犹不足;一日为恶,恶常有余。纵大道在望,终为邪魔所乱,何济于事?故此回合下一二回,举其最易动心乱性者,提醒学人耳。
冠首《南柯子》一词,叫人心地清净,扫除尘积,抛去世事,绵绵用功,不得少有差迟,方能入于大道。师徒四众,心和意合,归正求真,是以性命为一大事,正当努力前行,轻幻身而保法身之时。奈何唐僧以饥寒之故,使徒弟化斋饭吃了再走,此便是以饥渴之害为心害,而招魔挡路,不能前进之兆。故行者道:“那厢不是好处?”又道:“那厢气色凶恶,断不可入。”言此厢是我,那厢是魔,因饥渴而思斋,则魔即思斋而起。“断不可入”,犹言断不可以饥渴,而情乱起魔也。盖情一乱,性即从之,情乱性从,为物所移,身不由主,便是无坐性。“行者取金箍棒将平地上周围画了一道圈子,请唐僧坐在中间,对唐僧道:‘老孙画的这圈,强似那铜墙铁壁,凭他什么虎狼魔鬼,俱莫敢近,但只不可走出圈外。’”圈者,圆空之物,置身于中,性定情忘,素位而行,不愿乎外,虽虎狼魔鬼,无隙可窥。此安身立命之大法门,随缘度日之真觉路。曰:“千万!千万!”何等叮咛之至!
“行者纵起云头,寻庄化斋。忽见那古树参天,乃一起庄舍,柴扉响处,走出一个老者,手拖藜杖,仰面朝天道:‘西北风起,明日晴了。’说不了,后边跳出一个哈巴狗儿来,望着行者汪汪的乱吠。”此分明写出一个贪图口腹小人形像出来也。吾于何知之?吾于行者寻庄化斋知之。“见古树参天,一起庄舍。”非心中有丰衣足食富贵之见乎?“柴扉响处,走出一个老者,手拖藜杖。”非小家子出身,内有贪图,而外装老成乎?“仰面朝天道:‘西北风起,明日晴了。’”非仰风色而暗生妄想乎?“说不了,后边跑出一个哈巴狗儿来乱吠。”狗者,贪食之物;哈巴者,碎小之物;乱吠者,以小害大之义。总写小人贪图口腹,损人利己,无所不至之象。噫!修道者,若图口食而乱情,与哈巴狗相同,养其小者为小人,尚欲成道,岂可得乎?故老者道:“你且休化斋,你走错路了,还不去找大路而行?”修行者,不以大道为重,因食起念。便是走错道路。身在此,而心在彼;外虽人形,内实是鬼。老者害怕是鬼,岂虚语哉?
“六七口下了三升米”,无非口食之见。“走三家不如坐一家”,当须抱道而亡。“缠得紧,举杖就打”,打不尽世间贪汉。“记杖数,慢慢量来”,活画出教门魔头。“老者嚷有鬼,行者呼老贼”,骂尽一切为口腹而轻性命之徒。妙哉!“行者使隐身法,满满的挜了一钵孟干饭,即驾云回转。”老子云。“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乃吾无身,吾有何患?”夫人以饥渴起见者,无非为此身耳。为此身,则身即为大患。使隐身法,置身于无何有之乡,忘物忘形,虽满挜钵盂,而以无心持之,何患之有?彼唐僧阴柔无断,出了行者圈子。坐于公侯之门,弃天爵而要人爵。舍内真而就外假,养小失大,何其愚哉?殊不知人之幻身。乃天地之委物,无常若到,一堆骨髓骷髅而已,有何实济?
“呆子止不住腮边泪落道:‘那代那朝元帅体,何邦何国大将军。英雄豪杰今安在,可惜兴王定霸人。’”一切养小失大之迷徒,可以悟矣。修道者,若看不破幻身之假,遇境迁流。_逐风扬波。即是呆子进富贵之家,观见锦绣绵衣,暗中动情,拿来三件背心儿,不管好歹矣。
夫好者好心,歹者歹心,因衣食动念,是背好心而生歹心,不管好歹,非背心而何?独是背心一件而已,何至于三?此有说焉。举世之人,醉生梦死,皆为贪、嗔、痴三者所误,故脱不得轮回,出不得苦难。夫不知止足则为贪,懊悔怨尤则为嗔,妄想无已则为痴。此三者名为三毒,又谓三尸,又谓三毛。古人有“除三毒”、“斩三尸”、“伐三毛”之义。学者若不谨慎,一有所著,三件并起,情乱性从,莫知底止,其谓三件背心,不是虚语。三藏道:“公取窃取皆为盗。”言见物起念,虽未得手,而早已留心,与窃盗相同,何能修道?此等之徒,自谓隐微密秘,无人知觉,彼安知暗室亏心,神目如电?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也。身为心舍,心为身主,背心而身不能自主,立站不稳,扑的一跌,良有以也。
“这背心儿赛过绑缚手,霎时把八戒沙僧背剪手贴心捆了。三藏来解,那里解得开。”此等处,尽是打开后门之法语。盖能存其心,虽身被绑缚,而心可无损;仅借其身,则心有所背,而身迹遭殃。背剪手贴心捆了,还以其人之术制其人。“三藏解不开”,自己受捆,当须自解,而非可外人能解者。唐僧因食而出圈,八戒沙僧因衣而受捆,俱系自作自困,自入魔口,谓之不请自来,恰是妙语。
“唐僧说出西天取经,因腹中饥馁,着大徒弟去化斋,两个徒弟爱小,拿出衣物,要护脊背,不料中了大王机会。”噫!取经何事,而可因饥思斋,因寒爱衣?世之思斋爱衣;而不中金□左“山”右“兜”山金□左“山”右“兜”洞兕角大王机会者,有几人哉?
“金□左“山”右“兜”山”者,土厚而金埋。“独角兕”者,意动而行凶。唐僧八戒为衣食而意乱,致遭魔手,是金峋山独角大王,即唐僧之变相,其魔乃自生之而非外来者。若欲除去此魔,先须除去衣食之见,衣食看轻,而魔渐有可除之机。故土地道;“可将斋饭钵盂,交与小神收下,让大圣身轻,好施法力。”可知心有衣食之见,而法力难施也。既云身轻好施法力,何以行者将金箍律变作千百条盈空乱下,老魔取出圈子,把金箍棒收作一条,套将去乎?夫天下事,惟定者可以制乱,惟少者可以御多。意动无忌,可谓乱矣。一而变千,盈空乱下,是以乱制乱,以多御多,不特不能降魔,而且有以助魔,故逃不得妖精圈子。
其曰:“妖魔得胜回山洞,行者朦胧失主张。”最为妙语。要之主张之失,非行者与妖魔争战时失去,已于唐僧出圈子时失去矣;非于出圈子时失去,早于思想吃斋,一念之动失去矣。给云:“道高一尺魔高丈,性乱情昏错认家。可恨法身无坐位,当时行动念头差。”可谓叫醒一切矣。
诗云:
情乱性从爱欲深,出真入假背良心。
可叹皮相痴迷汉,衣食忙忙苦恼侵。
第五十一回 心猿空用千般计 水火无功难炼魔
悟元子曰:上回言意土妄动,心失主杖矣。然失去主杖,若不得其自失之由,任你用尽心机,终落空亡,极其巧伪,到底虚谬。故此回极写其肆意无忌,使学者钻研参悟,深造自得耳。
篇首“大圣空着手,两眼滴泪道:‘岂料如今无主杖,空拳赤手怎施功。’”言修行者失去主杖,即如孙大圣失去金箍棒相同,尚欲尽性至命以了大事,万无是理。何则?意之为功最大,其为祸也最深。有主意者吉,无主意者凶。失去主杖,便是失去生意,主意一失,性乱命摇,脚跟不实。当斯时也,虽上帝掌造化之权,亦未能造化我以主意;虽天师代天宣化,亦未能宣化我以主意;虽哪咤善于降妖,亦未能降伏我之无主意;虽火星能以纵火,亦未能烧死我之无主意;虽水伯精于运水,亦未能淹灭我之无主意;虽雷神专于发雷,亦未能打坏我之无主意。
玉帝道:“着悟空挑选几员天将,下界擒魔去罢。”许旌阳道:“但凭高见,选用天将。”哪咤兵器被套去,雷公雷楔恐套去,火星火器都套去,水伯河水难进去,总以见主意之失,皆由贪图,贪图非天神水火所使,皆出于一己检点不到,因而出了我圈,入于魔圈。欲脱魔圈,仍须自省返照,非可妄想天神水火制伏者。否则,不求于己,借仗于外是无主意之中,而又失主意,失之又失,必至全失主意,为魔滋甚,焉能脱得魔之圈套?
“行者与魔走拳,将毫毛变作三五十个小猴”,是已舍远而求诸近,舍物而取诸身矣。然何以又被魔王圈子套去?行者生平以毫毛变本身,变诸物,无不随心所欲,感应灵通,今一战套去,读者无不疑之,殊不知毫毛变化,用之于有主意之时则可,用之于无主意之时则不可。毫毛者,身外之法身,以外制外,易于为力,立竿见影。意土妄动,自起之魔属内。以外法身而伏内魔,难于为功,故仍出不得妖精圈套。提纲所谓“心猿空用千般计,水火无功难炼魔”者是也。
夫空用无功,皆由不识魔之出处,圈之来由也。众神道:“魔王好治,只是因子难降,除非得了他那宝贝,然后可擒。”盖魔所恃者圈套,行者所恃者金箍棒,金箍棒一失,行者上天入地,无所用其力,究为魔所规弄。若欲治魔,莫先去圈;若欲去圈,莫先棒律;棒一得而主杖由我,魔之圈套亦可渐有解脱之时。此行者诸神谋偷圈之计,而先得金箍棒也。
夫道者,盗也。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故曰偷。不但此也,且魔之来,乘人之不觉,而因之弄圈套以作祸,学者之修道,亦当乘魔之不觉,而方能盗圈套以脱灾,放提闹天宫、偷桃、偷丹故事,以明了性了命,总一盗机,而无别法。闹天官所以窃来生生之造化,入金□左“山”右“兜”所以偷去死死之根由。
妙哉!“行者变麻苍蝇儿,轻轻的飞到门缝边钻进去。”此变之义,非人所识。本传中行者变苍蝇,不一而足,今忽变麻苍蝇,大有深义。苍蝇儿者,五德备具之婴儿,苍至于麻,不识不知,五德悉化,形色归空,毫无着染之至。修行人若钻研醒悟到此,是即忽见故物,复得主杖之时。主杖一得,原本即复,先发制人,出其不意,纵横自在莫遮栏,群妖胆战心惊,老魔措手不及,已莫知我何矣。故结曰:“魔头骄傲无防备,主杖还归与本人。”吾愿失去金箍棒者,速于魔之无防备处,偷回主杖可也。
诗曰:
自无主杖用何动,外面搜求总落空。
任尔登天能入地,终归大化入坑中。
第五十二回 悟空大闹金□左“山”右“兜”洞 如来暗示主人公
悟元子曰:上回言意土放荡,须要自有主张,方可济事矣。然不能格物致知,则根本不清,虽一时自慊,转时自欺;或慊或欺,终为意所主,而不能主乎意,何以能诚一不二乎?仙翁于此回写出格物致知,为诚意之实学,使人于根本上着力耳。
大圣得了金箍棒,是已去者而返还,已失者而复得,本来之故物,仍未伤也。“妖怪道:‘贼猴头,你怎么白昼劫我对象?’行者道:‘你倒弄圈套,抢夺我物,那件儿是你的?’”妙哉此论!古人云。“烦恼即菩提,菩提即烦恼。”总是一物。魔夺之则为魔物,圣夺之则为圣物。其所以为魔而不为圣者,皆由背真心而失真意,不自醒悟,全副家业,件件为魔所有。倘有志士,自知主张,直下断绝万线,件件俱可还真,虽有魔生,亦奚以为。“行者战败妖怪,要偷圈子,变作一个促织儿,自门缝里钻将进去,迎着灯光,仔细观看。”促者,急忙之义。织者,取细之义。言当于颠沛流落之时,急宜粗中用细,借假悟真,依一隙之明,而钻研真实之理也。
“只见那魔左胳膊上套着那个圈子,像一个连珠镯头模样。”左者,差错之谓,圈子为中空之宝,魔套左膊,是为魔所错用,已失中空之本体,若能见得,则错者渐有反中之机。然知之真,则宜取之易,何以魔王反紧紧的勒在膊上,而不肯脱下乎?盖圣贤作事,防危虑险,刻刻谨慎,恐为邪盗其真;而邪魔作怪,鸡鸣狗盗,亦时时用意,恐被正夺其权。邪正并争,大抵皆然也。
“行者又变作一个黄皮虼蚤,钻入被里,爬在那怪的膊上,着实一口,那怪把圈子两捋。又咬一口,也只是不理。”此变亦渐入佳境矣。虼蚤者,土气所变;黄皮者,中土之正色。虼蚤咬魔,是以真土而制假土,然以土制土,虽能去外假而就内真,究竟两不相伤,而真宝未可遽得也。“行者料道偷他的不得,还变作促织儿,径至后面。”既知真土不能去假土,即须借此一知之真,极深研几,推极吾之真知,欲其知之无不尽也。
“听得龙吟马嘶,行者现了原身,解锁开门,里面被火器照得明晃晃如白日一般。”此穷空入于至幽至深之处,由假悟真,忽的暗中出明,虚室生白之时。放各般兵器,一把毫毛,无不真知灼见。“大圣满心欢喜,哈了两口热气,将毫毛变作三五十个小猴,拿了一应套去之物,跨了火龙,纵起火势,从里面往外烧来,把小妖烧死大半。”言故物一见,阴阳相和,就假变真,三五合一,里外光明,是非立判,不待强制,而妖气可去大半矣。
“行者得胜回来,只好有三更时分。”曰“三更时分”,曰“只好有三更时分”,曰“得胜回来,只好有三更时分。”对不至三更,则阴阳未通而不好;时不至好,则邪正不知而难分。若不得胜回来,未为好,未为三更,未为时分,只好有三更时分,正在得胜回来。此清夜良心发现,意念止息之时。然虽意念一时止息,若不知妄动之由,则魔根犹在,纵诸般法宝到手,其如意土乘间而发,必至旋得而旋失,终在妖魔圈套之中作活计。故魔王道;“贼猴啊!你枉使机关,不知我的本事,我但带了这件宝,就是入大海而不能溺,赴火池而不能焚哩!”言不知其本魔盗其宝,肆意无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焚,您情纵欲,罟获陷井,无不投之。洞门一战,众神兵仍被套去。“众神灵依然赤手,孙大圣仍是空拳。”此不知本之证耳。“老魔叫小妖动士修造,又要杀唐僧三众来谢土”,是明示不知意土虚实消息之本,而欲强制,适以助其意之妄动,意之无主而已,有何实济?“火星怨哪咤性急,雷公怪天王心焦,水伯无语,行者强欢”,是写知之不至,中无定见,意未可诚之象。
“行者说出佛法无边,上西天拜佛,叫慧眼观看怪是那方妖邪,圈是什么宝贝”,是欲诚其意,必先致知也。佛祖道:“悟空你怎么独自到此?”言独悟一空,而意不诚也。“行者告佛圈子套去一概兵器,求佛擒魔,拜求正果”,言知至而后意诚也;“如来听说,将慧眼遥观,早已知识”,致知而知至也。又云:“那怪物我虽知之,但且不可与你说破,我这里着法力,助你擒他。”言致知必先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也。
“令十八尊罗汉,取十八粒金丹砂,各持一粒,叫行者与妖比试,演出他来,却叫罗汉放砂陷住他,使动不得身,拔不得脚。”悟一子注“十八”加各为“格”字,最是妙解。然格则格矣,何以使行者演出,罗汉定住平?盖格物者所以致知,致知所以诚意;诚意不在致知之外,致知即在格物之中。物即意也,知得此意,方能格得此意;格得此意,方谓知之至;知之至,方能意归诚。但“格”非只一“知”而已,须要行出此格物之实功。“叫行者与妖比试,演出他来”者,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也。“叫罗汉放砂陷住,使动不得身,拔不得脚”者,欲存其诚,先去其妄也。此等妙用,皆在人所不知,而已独知处格之,故不可说破也。但不可说破之妙,须要知的有主乎意者在。若不知其意之主,则意主乎我,而我不能主乎意,未可云知至。知不至而欲强格,纵有降龙伏虎之能。亦系舍本而逐本,落于后着。如以金丹砂陷妖,而反滋长张狂,丹砂尽被套去,势所必然。
金丹者,圆明混成不二之物,金丹而成砂,非金丹之精一,乃金丹之散涣;以散涣之格而欲定张狂之意,其意之妄动,千变万化,起伏无常.顾头失尾,将何而用其格乎?原其故,皆由知之不至,而意无所主,故格之不真,格之不真,意安得而诚之乎?
二尊者道:“你晓得我两个出门迟滞何也?”是欲天下人,皆晓得格物而后知至也。行者道:“不知。”是言天下人,皆不知知至而能物格也。及“罗汉说出如来吩咐,若失金丹砂,就叫上离恨天太上老君处,寻他的踪迹,庶几可一鼓而擒。”此方是知其意之有主,不是假知假格,而于根本上致知,知致而意可诚矣。太上老君为《干》之九五,为刚健中正之物,因其刚健至中至正,故有金钢琢。金钢者,坚固不坏之物,至正之义;琢者,虚圆不测之象,至中之义。刚健中正,主宰在我,妄意不得而起,能主其意,不为意所主。格物格到此地,方是格之至;致知知到此地,方是知之至。“一鼓可擒”,知至而意未有不诚者,如来后面吩咐者,即吩咐此;如来有此明示者,即明示此。彼假知道学,口读虚文,为格物致知,而心藏盗跖者,乌能知之?
“行者见老君眼不转睛,东张西看。”欲其格物无不尽也。“忽见牛栏边一个童儿盹睡。行者道:‘老官走了牛也!走了牛也!’”欲其知之无不至也。“惊醒童儿,说出在丹房里拾得一粒丹,当时吃了,就在此睡着走牛之故,老君道:‘想是前日炼的七运火丹,掉了一粒,被这厮拾吃了,该睡七日,那畜生因你睡着,遂乘机走了。’”七返火丹,乃虚灵不昧之物。“掉了一粒”,已失去房中真宝;“拾得一粒”,是忽得意外口食;“该睡七日”,一阴来《姤》,而神昏心迷,歹意乘机而出,无所不为矣。童子因吃丹而盹睡失青牛,唐僧因吃斋而情乱入魔口,同是因口腹而失大事,可不畏哉!老君查出偷去金钢琢。行者道:“当时打着老孙的就是他!”同此一中,同此一意。有主意者,允执厥中,则成仙作佛而降魔;无主意者,有失其中,则兴妖作怪而伤真。主意得失之间,邪正分别,而天地是隔矣。
老君执了芭蕉扇,叫道:“那牛儿还不归家,更待何时?”那魔道:“怎么访得我主人公来也?”芭蕉扇乃柔巽渐入之和气,牛儿乃放荡无知之妄意,以渐调委,放荡自化,意归中央,中为意之主理也。“一扇而圈子丢来”,何圈套之有?“两扇而怪现本相”,何自欺之有?“原来是一只青牛”,诚一不二,有主意而意即城矣。“老君跨牛归天”,执中而意归无为;“众神各取兵器”,修真而法须有作。有为无为,合而为一,解苦难找寻大路,正在此时。
吁!灵童一盹,意动盗宝,即弄圈套,乖和失中,莫知底止而伤性命;灵童一醒,意诚得主,即返金钢,格一执中,随出鬼窟而归正道。一盹一醒,生死系之。彼一切而因衣食自入魔口,失其主意者,乃道门中瞌睡汉耳,焉能知此?“正走间,听得路旁叫:‘唐圣僧吃了斋饭去。’”身已经历,试问你再思吃斋否?
诗曰:
究理必须穷入神,博闻多见未为真。
果然悟到如来处,知至意诚养法身。
第五十三回 神主吞餐怀鬼孕 黄婆运水解邪胎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修道者,须要遇境不动,正心诚意,攻苦前进,方能无阻无挡,了性了命矣。而不知者,反疑为修性在内,修命在外,或流于红铅梅子,或疑为采阴补阳,丑态百出,作恶千端,深可痛恨。故仙翁于此回,合下四五篇,借假写真,破迷指正,以见金丹乃先天之气凝结而成,非可求之于人者也。
篇首“金□左“山”右“兜”山山神、土地,棒钵孟叫道:“圣僧啊!这钵盂饭,是孙大圣向好处化来的,因你等不听良言,误入妖魔之手,且来吃了饭再去,莫辜负孙大圣一片恭孝之心。”据理而论,金丹正理,以金公为养命之源,衣食财物,俱金公所运,是金公所化之食,在好处化来,足以生法身,而脱幻身。迷徒不知就里机关,图谋世味外衣,重幻身而轻法身,以故误入魔手,多生苦难。“莫辜负孙大圣一片恭孝之心”,正提醒学者,保性命而完大道,须知得金公有一片恭孝之心,足以成仙作佛,而不容逐于外诱,自暴自弃也。“三藏道:‘早知不出圈子,那有此杀身之害。’行者道:‘只因你不信我的圈子,却叫我受别人的圈子,多少苦恼。’”盖出此圈,即入彼圈;出彼圈,即入此圈。邪正不两立,忠好不同朝,理所必然。倘能于此处,知之真而见之确,回光返照,致虚守静,则意诚心正,整顿鞭鞍,上马登程,而可渐达极乐矣。故曰:“涤虑洗心皈正觉,餐风宿水向西行。”释典云:“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人未为真。百尺竿头更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即此“归正觉”“向西行”之妙旨。然正心诚意,虽为修道之要着,而非大道之究竟。古圣仙师,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不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了性了命,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正心诚意,犹是一己之阴,而非人我两济,阴阳交通之理。故紫阳叫人“认取他家不死方”也。但他家不死之方,密秘天机,万劫一传,非同一切旁门外道可比。更有一等地狱种子,闻“他家”二字,遂认为妇人女子,竟将古人普渡之法船,变为铁围之路引,我思古人,忧心有伤矣。请明此篇之意。
“四众正行处,忽遇一道小河。”此乃修行人不期而遇,邂逅相逢之境界。“一道小河”,一小道而非大道可知。“澄澄清水,湛湛寒波”,写秋波动人之尤物;“那边柳阴垂碧,微露茅屋几椽”,状柳巷易迷之花乡。“行者指人家是摆渡”,乃误认红铅可以接命;“八戒放行李叫撑船”,是错视娇娃而为慈航矣。噫!道为何物,岂可于妇女求哉?若一认妇女,行李马匹仅上妇人之船,全身受疚,无一不在妇人之域,可不畏哉?奈何世有无知之徒,以首经为壬水,以梅子为金丹,采取吞飨,秽污百端,以要作真,望结仙胎,是何异唐僧八戒见子母河水清而吃乎?殊不知妇女乃世间纯阴之物,经水乃后天浊中之浊,安有先天至阳之气?若谓男子得女子之经可以长生,何以女子得男子之精终归于死?男得女,女得男,不过顺欲而取其欢喜,安能超凡入圣而完大道?
“西梁国尽是女人,并无男子。”女人无阳,显而易见,何待细辨?“国中人年登二十岁以上,方敢去吃那河水,吃水之后,便觉腹痛有胎,至三日之后,到迎阳馆照胎泉边照去,若照得有了双影,便就降生孩儿。”古者女子二十岁方嫁,三日经过之后,男女交媾,女得男精结胎,而号为双身。是特世间生人之道则然,至于成仙之道,取灵父圣母先天之气,凝结而成圣胎,其理虽与生人之道相同,其用实与生人之道大异。一圣一凡,天地悬隔。彼饮子母河有质之法水,而妄想结无形之仙胎,则所结不过是血团肉块,不但不能成仙佛之胎,适以结地狱之种。提纲云:“怀鬼孕”,情真罪当,骂尽一切迷徒。
“八戒道:‘要生孩子,我们却是男身,那里开得产门,如何脱得出来?’行者道:‘一定从胁下裂个窟窿钻出来。’沙僧道:‘莫扭莫扭,只怕错了养儿肠,弄做个胎前玻’八戒道:‘那里有手轻的稳婆,预先寻下几个。’沙僧道:‘只恐挤破浆包耳。’三藏道:‘买一服坠胎药,吃了打下胎来罢。”’此等闲言冷语,棒喝敲打,足令顽石点头矣。
“婆子说出正南上解阳山,破儿洞,一眼落胎泉,那井里水,吃一口方才解下胎气。”“正南”者,《离》明之地。“解阳山”,解说真阳之理。“破儿洞”,开破无知之妄。“一眼”者,为正法限藏。“落胎”者,为涅盘妙心。“泉”者,源头活水,至清而不混,有本而流长。“井”者,《坎》水之象。“吃井水一口,方才解下胎气”,是榷坎》中一阳,填《离》中一阴也。榷坎》填《离》,水火相济,阴阳相合,中悬先天一气,白无而有,凝结至胎。是谓男儿有孕,不着于形象,不逐有无,光明正大。佛祖教外别传者即此道,道祖龙转还丹者即此道,解阳者即解此道,破儿者即破不是此道。若有解得破得者,则结圣胎之道得矣。
“道人称名如意仙,破儿洞改作聚仙庵。”《坎》中一阳为生物之祖气,是为真乙之水,三元八卦皆本于此,天地人物皆出于此,能得之者,一得永得,无不如意,足以空幻身,而归正觉,非聚仙而何?然此真乙之水,最不易得,亦须由我亦由天。上阳子云:“天或有违,当以财宝精诚求之。”又.丹经云:“欲求天上宝,须用世间财。”此丹诀中最为要紧之法程。缁黄之流,千人万人无有知者。御女邪徒,用钱钞以买鼎;烧炼贪夫,骗金银而置药。此等愚迷,当入拔舌地狱。殊不知求实之财,乃世间之法财,而非铜铁之凡财。若无此财,则真宝不得,而仙佛遥远,焉能成其大道?故曰:“落胎泉水,不肯轻赐与人,须要花红表礼,羊酒果盘,志诚奉献,方可求得。”学者若能于此处打的透彻,则金丹有望。否则,不辨法财,天宝不得,只可挨命待时而死,再转来世生产罢了。
行者到解阳山取水,道人要花红酒礼。行者道:“不曾办得。”道人笑道:“你好痴呀。”又曰:“莫想!莫想!”又臼:“不得无礼。”又曰:“不知死活。”夫礼者,所以表真心,而示真意,倘无礼而求真水,则心不真而意不诚,强求强取,无礼之至,是我欲如意,而彼得以如意之物制我,虽真水现前,未为我有。
“大圣左手轮棒,右手使桶。”是左右恃强,予圣自雄,只知有已,不知有人也。“被道人一钩,扯了一个躘踵,连索子通掉下井去了。”未取于人,早失其己也。“行者回至村舍,叫沙僧同去,乘便取水。”此有人有已,人已相合,不倚自强,真水可得之时。“大圣与真仙在门外交手,直斗到山坡之下,恨苦相持”,此外而勤功锻炼,努力以御客气,所以除假也;“沙和尚提着吊桶,闯进门去,取出宝杖,一下把道人左臂膊打折,向井中满满的打了一桶水”,此内而防危虑险,乘间以祛杂念,所以救真也。除假救真,内外相济,取彼《坎》中之一阳,填我《离》中之一阴,还于《干》蕉坤》顺之本面,圣胎有象,可以弃有为而入无为矣。故曰:“我已取了水去也,饶他罢。”真者已得,假者自化,住火停轮,正在此时,不饶何为?
“妖仙不识好歹,就来钩脚,被大圣闪过,赶上前推了一交。”噫!以上称先生、称真仙,独此处忽变妖仙,读《西游》解《西游》者,皆将此紧要处,轻轻放过,余所不解。夫上之称先生、称真仙,是采取之功,当真一之水未得,造化在他,须借彼不死之方以结丹,故曰真。此处称妖仙,是温养之事,及真一之水已得,造化在我,只凭我天然真火以脱化,故曰妖。“不识好歹来钩脚”,是若也持盈未已心,不免一朝遭殆辱也。“赶上前推一交”,是“慢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也。
“夺过如意折为两段,又一抉,抉为四段。”两加四为六,隐示《坤》六断之义。何以知之?《坎》中一爻,原是《干》家之物,因先天《干》、《坤》相交,《干》之一阳,走于《坤》宫,《坤》实而成《坎》;《坤》之一阴,人于《干》宫,《干》虚而为《离》。取《坎》中之一奇而填于《离》,则《离》变而为《干》;还《离》之一偶而归于《坎》,则《坎》变而为《坤》。宜抉两段,又抉四段矣。试观掷之于地,而愈知《坎》变为《坤》无疑矣。“再敢无礼”一语,正言不榷坎》填《离》,《干》、《坤》不合,圣胎不结,则无礼;能榷坎》填《离》,水火相济,玄珠有象,则有礼。
最可异者,篇中屡提“花红酒礼,方与真水”,何以行者沙僧无花红酒礼而得水?岂不前后矛盾?说到此处,天下道人无能达此。殊不知取水时,正有花红酒礼,而人自不识也。“乘机取水而就走”,酒礼也;“庵门外交手,斗到山坡下”,酒礼也;“取出宝杖打道人”,酒礼也;“向井中满打一桶水”,酒礼也;“取了且饶他”,酒礼也;“把妖推了一交”,酒礼也。一棹全礼件件抬出,为天下后世学人个个细看,要取其水,而完成大道,此等礼物,一件件不可缺少。噫!这个天机,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沦。到得收园结果,悟者自悟,迷者目迷。“那妖仙战兢兢忍辱无言,这大圣笑呵呵驾云而起。”邪正分途,大抵然也。
诗云:“真铅若炼须真水”者,真铅外黑内白,内藏真一之壬水,炼真铅须用此真水也。“真水调和真汞干”者,真汞外实内虚,内有虚灵之火,用真铅之真水,调真汞之灵火,水火相济,以铝制汞,汞不飞扬而自干矣。“真汞真铅无母气”者,铅汞虽真,若不知调和,铅自铅,汞自汞,灵丹不结,是无母气也。“灵砂灵药是仙丹”者,铅汞相投,其中产出先天之气,温养十月,铅飞汞干,只留得一味紫金霜,名曰灵砂,又曰灵药。虚圆不测,至灵至圣,是所谓仙丹也。“婴儿枉结成胎象”者,若不知灵丹是先天虚无之气结成,误认为女子经元,或吞餐,或采取,妄想结成婴儿之胎,是鬼窟中生涯,而枉用心计也。“土母施功不等闲”者,金丹大道用黄婆真土,钩取真阴真阳以生先天之气,自无而有,凝结圣胎,而非等闭执假相弄后天者,可得窥其一二也。“推倒旁门宗正教,心君得意笑容还”者,有志者若推倒一切旁门之伪,而归于金丹正教,则心有主宰,不为邪说淫辞所惑,步步得意,而还丹不难矣。
“大圣沙僧得了真水,径来村舍。道‘呆子几时占房的?’”此千古不传之秘密,而仙翁泄露于此。夫修道所患者,不得真水耳。若得真水,金丹有象,可以入室下功,以了大事,自不容已。“几时占房”,其意深哉!曰:“只消一口就解了胎气。”曰:“若吃了这桶水,好道连肠子肚子都化尽了。”金丹人口,点化群阴,如猫捕鼠,至灵至圣。仙翁婆心,点化迷途,说到此处,一切采取邪术而怀鬼孕者,当亦解悟矣。故结曰:“洗净口业身干净,销化凡胎体自然。”吾愿同道者,速解阴浊之鬼胎,勿误吞子母河之水,急结真一之圣胎,当即求落胎泉之水可也。
诗曰:
痴迷每每服红铅,怀抱鬼胎妄想仙。
怎晓华池真一水,些儿入腹便延年。
第五十四回 法性西来逢女国 心猿定计脱烟花
悟元子曰:上回言金丹之道务在得先天真一之水,而不可误认房中之邪行矣。然妇女虽不可用,而妇女犹不能避,是在遇境不动,见景忘情,速当解脱色魔,打开欲网,以修大道。万不可见色迷心,伤其本真,有阻前程。从来读《西游》评《西游》者,多以此篇误认,或猜修道者必须女人,不流于采战,必入于色瘴;或疑修道者必避女人,不入于空寂,便归于山林。此皆不得真传,妄议私度之辈,何不细味提纲二句乎?
曰:“法性西来逢女国”者,言女国西天必由之路,而女国不能避。曰“逢”者,是无意之相逢,非有心之遇合,是在逢之而正性以过之,不得因女色有乱其性也。曰:“心猿定计脱烟花”者,言烟花修行必到之乡,而烟花不可贪。曰“用计脱”者,是对景而无心,并非避世而不见,特在遇之而心定以脱之,不得以烟花有迷其心也。逢之脱之,言下分明,何等显然。
篇首“唐僧在马上指道:‘悟空,前面西梁女国,汝等须要谨慎,切休放荡情怀。”’仙翁慈悲,其叮咛反复,何其深切?彼行房中邪术者,是亦妄人而已,与禽兽奚择哉?“国中不分老少,尽是妇女。”纯阴无阳也。“忽见他四众,整容欢笑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言男女相见,为顺其所欲,生人之种,而非逆用其机,生仙之道。虽仙道与人道相同,然一圣一凡,天地悬隔矣。“须臾塞满街道,惟闻笑语。”写尤物动人,足以乱真,可畏可怕。“行者道:‘呆子,拿出旧嘴睑便是。’八戒真个把头摇上两摇,竖起一双蒲扇耳,扭动莲蓬吊搭唇,发一声喊,把那些妇女们吓得跌爬乱躲。”读者勿作八成发呆,若作呆看,真是呆子,不知道中之意味也。“把头两冶,摆脱了恩爱线索;“将耳竖起”,挡住了狐媚声音;“扭动莲蓬”,出污泥而不染;“发出喊声”,处色场而不乱;“拿出旧嘴脸”,发现出一团真性;“吓跌妇女们”,运转过无边的法轮。诗云:“不是悟能施丑相,烟花围住苦难当。”即“说着丑,行着妙。”神哉!神哉!
“女人国自混沌开辟之时,累代帝王,更不曾见个男人。国王愿招御弟为王,与他阴阳配合,生子生孙,永传帝业。驿丞以为万代传家之计。”犹言混沌初分,累代帝王,并不曾见有个男子得女子而成道,女子得男子而成道者。只可男女配合,恣情纵欲,生子生孙,为万代传家之计。若欲成道,乌可能之?“大师说出一国之富,倾国之容,八戒叫道:‘我师父乃久修得道的罗汉,决不爱你托国之富,也不爱你倾国之容,快些地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去,留我在此招赘如何?太师闻说,胆战心惊,不敢回话。”此写世间见财起意,见色迷心之徒,是不知久修得道的罗汉,不爱此富贵美色,而别有阴阳配合,以女妻男,坐产招夫。此真惊俗骇众之法言,彼一切在女人身上作话计者,安能知之?况此女入国,乃上西天必由之路,不过此地,到不得西天,见不的真佛;过得此地,方能到得西天,见的真佛。女人国都是人身,却非妖精怪物可比,精怪可以打杀,人身不可以伤损。此行者到此处,遇此人,不得不将计就计,而假亲脱网也。
“待筵宴已毕,只说送三人出城,回来配合”者,假亲也;“哄得她君臣欢喜”者,假亲也;“使定身法叫她们不能动身”者.脱网也。“一则不伤她的性命,二来不损你的元神,岂不是两全其美”者,无损于彼,有益于我,有人有己,大小无伤,两国俱全,其美孰大于此?彼以幻身而采取者,是乃苦中作乐,其美安在?仙翁将过女人国之大法,已明明和盘托出。犹有一般地狱种子,或采首经粟子,以为一则不伤她的性命,二来不损我的元神;或交合抽纳红铅,以阴补阳为假亲,而非真亲。如此等类,不一而足,重则伤其性命,轻则损其阴德,大失仙翁度世之本原。殊不知心中一着女人,则神驰性迷,未取于人,早失于己,可不慎诸?
“女王凤目峨眉,樱桃小口,十分艳丽。真个是丹桂嫦娥离月殿,碧桃王母降瑶池。呆子看到好处,忍不住口角流涎,心头鹿撞,一时间骨软筋麻,好便是雪狮子向火,不觉的都化去。”以见美色迷人,易足销魂。古人谓“生我之处,即死我之处”,良有深意,不是撰说。“女王与唐僧素手共坐龙车,倚香肩,偎桃腮,开檀口,道:‘御弟哥哥,长嘴大耳的是你那个高徒?’”曰:“御弟哥哥,你吃素吃荤。”曰:“御弟哥哥又姓陈。”写出一篇狐媚殷勤爱怜之意,曲肖人间淫奔浪妇情态,有声有色,若非有大圣人能以处治,安得不落于网中?吕祖云:“二八佳人体似酥,腰中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叫君骨髓枯。”盖人自无始劫以来,以至千万劫,从色中而来,从色中而去,诸般易除,惟此色魔难消。修行人若不将此关口打破,饶你铁打的罗汉,铜铸的金刚,一经火灼,四大俱化,焉能保的性命,完全大道?释典所谓“袈裟下大事不明,最苦;裙钗下大事不明,更苦”者是也。
“女王取出御印,端端正正印了,又画个手字花押,传将下去。”唐僧自收三徒而后,历诸国土,未曾添注法名,而女国何以忽添?此中有深意焉。世间之最易动人者,莫如女色;最难去者,莫如女色。遇色而不能动,则世更无可动之物;遇色而不能不动,则世无有不动之物。故必于女国过得去,方为悟空、悟能、悟净,而三家合一,五行攒簇;过不得去,不为悟空、悟能、悟净,而三家仍未合,五行仍未攒。是有空、能、净之名,未有空、能、净之实,犹如出长安时单身只影相同,何得云人我同济,彼此扶持?故三徒必于途中收来,必在女王手中注名画押,端端正正,印证过去,才为真实不虚。赐金银行者不受,赐绫锦行者不受,而惟受一饭之米,亦在包容之中。外虽受而内实无受,特以示色不能动心,而无一物可能动者。
“三藏赚女王送三徒出城,行者八戒沙僧,同心合意,结束整齐”,三人同志,防危虑险也。“三人厉声高叫道:‘不必远送,就此告别。’长老下车拱手道:‘陛下请回,让贫僧取经去也。’”夫假亲,凡以为赚哄印信,而欲脱网之计。若印信已得,关文已换,前途无阻,正当拜别女国,奔大路而取真经,时不容迟缓者也。八戒道:“我们和尚家,和你这粉骷髅做甚夫妻?”真是暮鼓晨钟,惊醒梦中多少痴汉。一切迷徒,闻得此等法音,当吓得魂飞魄散,跌倒而莫知所措矣。
“三藏上马,路旁闪出一个女子喝道:‘唐御弟,那里走,我和你耍风月儿去来。’弄阵旋风,呼的一声,把唐僧摄将去了无影无踪。”此烟花之网已脱,而风月之魔难除,色之惑人甚矣哉!学者早于女国举一只眼,勿为烟花风月所迷,幸甚!
诗曰:
烟花寨里最迷真,志士逢之莫可亲。
对景忘惰毫不动,借他宝信炼元神。
第五十五回 色邪淫戏唐三藏 性正修持不坏身
悟元子曰:上回言女色之来于外,此回言邪色之起于内。然外者易遏,而内者难除。故仙翁于此回,写出金丹妙旨,使学者寻师以求真耳。
篇首“大圣正要使法定那些妇人,忽闻得风响处,不见了唐僧。”盖色魔之兴,兴于己而非出于人,倘不能戒慎恐惧于内,而徒施法强制于外。胸中早有一妇人在,是未取于人,闻风已被妖精摄去,有失于已矣。“行者云端里四下观看,见一阵风尘滚滚,往西北上去,急回头叫道:‘兄弟,快驾云赶师父去。’响一声,都跳在半空里去。”言当此至危至险之处,急须看的破,打的开,借假修真,人找共济,即可跳出罗网,平地腾空,而呼吸灵通,其应如响也。
“慌得西梁国君臣女辈,跪在尘埃,都道是白日飞开的罗汉,我们都有限无珠,错认了中华男子,枉费了这场神思。”言此女国为邪正分判之处,圣凡相隔之乡,能于此不染不着,在尘出尘,方是超凡入圣、白日飞升的真罗汉。若于此而以假认真,借女求阳,即是枉费神思,有眼无珠的真瞎汉。说到此等分明处,一切迷徒,认人种为仙种,误女子为他家者,可以不必惊疑,自觉惭愧,一齐回头矣。
《黄鹤赋》云:“当在尘出尘,依世法而修道法;效男女之生,发天机而泄天机。”即女国假亲脱网,哄出信宝,上西天而取真经之妙音。噫!无情之情为真情,不色之色为真色。全以神交,而不在形求,不遇真师,此事难知。倘未晓个中机关,稍存丝毫色相之见,即被妖精一阵旋风,摄入毒敌山琵琶洞矣,可不惧哉?
“毒敌山”,状阴毒之莫比;“琵琶洞”,象蝎子之可畏。言女色之毒害伤人,如蝎子之锋芒最利,倘不知而稍有所著,为害不浅。此行者不得不见洞,察个有无虚实也。盖色魔之种根甚深,为害甚大,若不知妖之有无虚实,而冒然下手,则妖乘间而遁,枉费功力。察之正所以欲知之,知其有无虚实而后行事,则不着于色,不着于空,而色魔可除矣。
“大圣变蜜蜂儿,从门缝里钻进去,见正当中花亭之上,端坐着一个妖魔。”是叫在宥密不睹不闻处,探望贪花好色之心妖也。“两盘面食,一盘是荤馍馍,一盘是素馍馍。”“荤漠馍”,人心也;“素馍馍”,道心也。遂心人心,荤素两盘,显而易见,凭你受用,在人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耳。
“三藏想道:‘女王还是人身,行动以礼;此怪乃是妖邪,倘或加害,却不枉送性命。’只得强打精神。”均是色也,而人怪不同。女王为人中之色,人中之色,全以礼运,故用假亲之计,即可以脱网;妖邪为怪中之色,怪中之色,暗里作弊,必须强打精神,方能以保真。
“女怪将一个素馍馍劈开,递与三藏。三藏将一个荤馍馍,囫囵递与女怪。女怪道:‘你怎么不劈破?’三藏道:‘出家人不敢破荤。”’妙哉!荤馍素馍指出邪正不同。劈破囫囵,明示圣凡各异,素可以破,道心不妨随手拈来;荤不可破,人心须当一概推去。此等密秘天机,不着于幻相,不落于空亡,须当在不睹不闻处辨别真假,不直向视听言动中打探虚实。
“行者在格子上,听着两个言语相攀,恐师乱了真性,忍不住现了本相,执铁棒喝道:‘业畜无礼!”’是未免疑于假之摄真,皆由视听言动之错所致,而必一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而后可。殊不知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倘一着于视听言动,便是在色身上起见,即被女怪一道烟光,把花亭罩住,真者掩而假者出矣。
“女怪拿一柄三股钢叉,出亭骂道:‘泼猴惫懒!怎敢私入我家,窥我容貌?”’言在色身上用功夫者,是未得师传,私窥小见,误认人心为道心,以心制心,股股叉叉,非特不能救其真,而且反以助其假。特以金丹大道一得永得,天关在手,地轴由心,点化群阴、如猫捕鼠,毫不着力。若股股叉叉,慌手忙脚,顾头失尾,顾前遗后,势必呼的一声,发动焦燥,鼻中出火,口内生烟,全身股叉,不知有几只手可以捉摸,有多少头脸可以照顾乎?
“那怪道:孙悟空,你好不识进退,我便认得你,你却认不得我。你那雷音寺里佛如来,也还怕我哩!’”言不识真空中进退行持,而第于声色中乱作乱为,是以色见我矣。“以色见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原其故,皆由不知在法身根本上穷究,而错向骨头肉皮上认真。
“倒马毒桩,把大圣头皮上扎了一下。”是耶?非耶?何为倒马毒桩?马属午,火也;桩者,木也。取其木能生火也。《悟真》云:“火生于木本藏锋,不会钻研莫强攻。祸发总由斯害己,要须制伏觅金公。”《阴符》云:“火生于木,祸发必克。”言不知大道,强攻冒钻,如倒马毒桩,火发于木,自害本身,于人无与。“行者抱头皱眉,叫声:‘利害!利害!’”岂非木本藏锋,祸发害己乎?“疼!疼!疼!了不得。”言一切迷徒,不到自知苦楚之时,不知着色了不得命,了不得性也。“疼!疼!疼!了不得。”言一切迷徒,不到自知苦楚之时,不知着色了不得命,了不得性也。
释典云:“汝识得老婆禅否?汝识得皮壳子禅否?”倘不识得此等禅法,终在鬼窟中作生涯。任你空寂无为,一尘不染,机锋应便,口如悬河,禁不住色心一着;纵你刀斧锤剑,威武难屈,雷打火烧,天神不怕,保不定色魔来伤。彼不知邪火锋利,而妄作招凶,在女色上起见用功夫者,适以成其脑门痈而已。如此举止,黑天乌地,夜晚不辨道路,伤其元本,不知死活,尚欲得好,怎的是好?
“行者哼道:‘师父在他洞里没事,他是个真增,决不以色邪乱性。”’言真僧心内没事,虽外有色,决不能乱性,非若假僧心里有事,虽外无色,而亦常乱性者同。然则乱性不乱性,不在色之有无,而在心之有事没事耳。
“女怪放下凶恶之心”,凶恶由心而放也;“重整欢愉之色”,欢愉由心而整也。“把前后门关了”,妖不在外也;“卧房内收拾烛香,请唐僧交欢”,色邪在内也。“恐他生心害命”,害由心生也。“步入香房,那怪作出百般的雨意云情”,心中作出也;“长老漠然不见不闻,全不动念”,心中不动也;“缠到半夜时候,把那怪恼了”,心中着恼也。噫!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正亦由心,邪亦由心,有诸内而后形诸外也。邪在内乎?在外乎?可见色邪戏弄而不能解脱者,总由于将一个心爱的人儿,一条绳捆在内里,不肯开放,如吹灭灯,失去光明。一夜睡觉,胡涂活计,再说甚的?
仙翁慈悲,度世心切,真是鸡声三唱,惊醒梦汉,天下修行人闻此法言,当亦自知痛痒,悔悟前错,能不啐一口道:放!放!放!丢开人心,去其色相乎?何以八戒道:“放!放!放!我师父浪!浪!浪!”大道以真空为要,真空不空,不空而空。倘放去人心,而不知道心,则空空无为,入于茫荡,未免随放随浪,放之不已,浪之不已,而真者仍未得,假者终难除也。此又不得不在深密处,再打听打听也。
“行者变蜜蜂,飞入门里,见两个丫鬟,枕着梆铃而睡。入花亭子观看,原来妖精弄了半夜,辛苦了,还睡哩!”梆铃者,中空之物,有声有音,言一切迷徒,罔识真道,百般作为,不着于色,必着于空,着于空则是声音中求矣。“只听得唐僧声唤,行者飞在头上,叫:师父’”,是以声音求我也。“唐僧认得声音,道:悟空来了,快救我命!’”是以声音求我,而着于空也。“行者问:‘夜来好事如何?’三藏咬牙道:‘我宁死也不肯如此。’”是不着于色也。“她把我缠了半夜,我衣不解带.身未洁床。”是乃着于空也。“她见我不肯相从,才捆我在此,你千万救我取经。”是以一空而妄想成道也。“妖精只听见‘取经去’一句,就高叫道:‘好夫妻不作,取什么经去?’”是“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也。“行者出洞,道及衣不解带,身未沾床:八戒道:‘好!好!好!还是个真和尚,我们救他去。’”言顽空之徒,直认阴阳造化,我身自有,空空无为,即可还丹,庸讵知人自先天失去之后,一身纯阴无阳,若执一身而修,焉能还元返本,归根复命哉?
“呆子举钯望石门一筑,呼啦筑做几块,把前门打破。女怪走出骂道:‘泼猴!野彘!老大无知,怎么敢打破我门?’”言既不以色求,又以声音求,是前执幻相而着于色,既有亏于行。今求声音而归于空,必至伤其戒,大违即色即空,非色非空之妙道,真乃无知之徒,妄行之辈。何则?着色而真即失陷,归空而真难返还,倘谓顿悟禅机,万法皆空,无作无为,说禅道性,即是得真,吾不知所得者何真?其即口头声音之真乎?噫!以声音为真,只图口头三昧,机锋斗胜,而不知已是空中着色,早被邪魔在嘴唇上扎了一下。了不得性,了不得命,却弄作个肿嘴瘟,何益于事?其曰:“只听得那里猪哼”,捂着嘴哼,骂尽世间持经念佛,禅关机锋顽空之辈。《真经歌》云:“持经咒,念佛科,排定纸上望超脱。若是这般超生死,遍地释子作佛罗。又叹愚人爱参禅,一言一语斗巧言。言尽口诀难免死,真个佛法不如此。”顽空之坏事误人不浅,谓之“好利害”,岂虚语哉?观于着色而了不得道,着空而了不得道,则必有非色非空之道在。若非遇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度世之真人,问出个真信因由,何能保全性命?
“菩萨半空中现身,说出妖精来历,叫往光明宫,告求昴日星官,方能降伏。”是叫人神现密察,以灵明之光,而破色魔之障碍也。“星官把八戒嘴上一摸,吹口气,就不疼。”摸去声音,何疼之有?“把行者头上一摸,吹口气,也不痒。”摸去色见,何痒之有?“行者八戒将二门筑得粉碎”,是打破色空无明之障碍。“那怪解放唐僧,讨饭与吃”,即可解真空养命之根源。“妖精要下毒手,行者八戒识得方法,回头就走”,不着于色也;“那怪赶过石屏,行者叫声:‘昂星何在?’星官现出本相”,不着于空也;“原来是一只双冠子大公鸡,昂起头来,约有六七尺高”,非色非空,内外合一,静则无为,动则是色。色空不相拘,动静无常法,性命双修,大公无私,在源头上运神机,本来处作活计,约而不繁,立竿见影,榷坎》填《离》,水火既济之高着也。“六七尺”,六为水数.七为火数,喻其水火颠倒之义。
“叫一声,那怪实时现了本相,原来是个琵琶来大小的一个蝎子精。”言了命之道,不过是“大小无伤,执中精一”之一句,而即可返本还元。“再叫一声,那怪浑身酥软,死在坡前。”言了性之功,亦只是剥尽群阴,天人浑化之一着,而即归无声无臭。前后两段功夫,一了命而一了性,总是不二法门,从有为而入无为。
“八戒一脚踏住那怪胸前道:“业畜,今番使不得倒马毒了。”是戒其不可再在肉团心上,作顽空事业。“那怪动也不动,被呆子一顿钯,捣作一团烂酱。”是不容复向幻皮囊上,作执相活路。“大小丫鬟跪告,不是妖邪,都是西梁国女人。”可知的外边女人,不是妖邪,何伤于我?“前后被这妖精摄来的,师父在香房里坐着哭哩!”明指出内里精灵,自起色欲,最能害真。寻出丹元,三家相会,而圆成无亏,一遇师指,真阳可得,而阴邪易灭。
“摄来女子,指路回家,琵琶妖洞,烧个干净。”内无所损,外无所伤,上马西行,见佛有望。结云:“割断尘缘离色相,推干金海悟禅心。”其提醒我后入者,何其切哉!
诗曰:
色中利害最难防,或着或空俱不良。
正性修持归大觉,有无悉却保真阳。
第五十六回 神狂诛草寇 道昧放心猿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全线割断,金海推干,离色相而悟禅心,是明示人以修道必须死心,而不可有心矣。故仙翁于此回,发明有心为害之端,叫学者自解悟耳。
篇首一词,极为显亮,学者细玩。曰:“灵台无物谓之清,寂寂全无一念生。”言心本空洞无物,是心非心,当寂静无念为主,不可以心而着于心也。“猿马牢收休放荡,精神谨慎莫峥嵘。”言当收心定意,而不可放荡;畜精养神,而不宜狂妄也。”除六贼,悟三乘。”言死心而行道也。“万缘都罢自分明”,言心死而神活也。“色魔永灭超真界,坐享西方极乐城。”言色相俱化,群阴剥尽,变为纯阳,性命俱了也。
“三藏咬钉嚼铁,以死命留得一个不坏之身。”是已去死地而入生路,出鬼窟而上天堂。不复为心境所累,已到平阳稳当之地,正宜死心忘意,不可因小节而损大事,处安乐而放情怀。“八戒叫沙僧挑担”,便是担荷不力,得意处而失意:“说肚饿要化斋”,又是因食起见,收心后而有心。“行者叫马快走”,心放也;“那马溜了缰”,意散也。“长老挽不住缰,忽的一声锣响,闪出三十多人,挡住路口,慌得唐僧坐不稳,跌下马来。”放心而意乱,意乱而心迷。强人当道,长老跌马,势所必然。夫金丹之道,《中庸》之道;《中庸》之道,方便之道。倘不能循序而进,急欲求效,躁举妄动,未免落于人心,而有二心。以二心欲取真经,妄想成方便之道,即是两个贼人,起一片虎心,截住要路,专倚自强,打劫法财,方便何在?不能方便,是不知解脱之大道,而千头万绪,零零碎碎,剥化群阴,如何得过?讵不害杀我也?何则?大道贵于无心,最忌有心。无心者,清净圣贤之心。有心者,争胜好汉之心。争胜而能伤道,如猛虎而能伤人。作好汉,即是变畜生;畜生心,即是好汉心。心可有乎?不可有乎?倘未明其中利害,遇急难之处,一有人心,为贼所弄,绳捆高吊,悬虚不实。三家不会,五行相离,于道有亏,有识者见之,能不呵呵大笑耶?笑者何?笑其有心作事,葛藤缠扯,如打秋千耍子,焉能完的大道?
“行者认得是伙强人,暗喜道:‘造化!造化!买卖上门了!’变作个干干净净的小和尚,穿一领细农,年纪只有二八,肩上背着一个蓝布包袱。”以大变小,有心也。曰“干净”、曰“细衣”、曰“蓝布包袱”,是着于色也。“三藏认得是行者声音,道:‘徒弟啊!还不救我下来?’”是着于声也。着色着声皆是有心,有心即是人心造化,非是干其直行正道,适以干其盘缠勾当而已,有甚实济?“三藏道;‘他打的我急了,没奈何?,把你供出来,说你身边有些盘缠,且叫他莫打我,是一时救难的话儿。’行者道:‘好倒好,承你抬举,正是这样供。’”犹言不好好的将人心抬举,形容一番,与大众这样供出,不知人心之为害如何也?正是这样供出,而人心端的可以显然易见矣。噫!修道何事?而可着于声色乎?一着声色,妄念纷生,贪财丧德,无所不为,心即贼,贼即心,便是包藏祸心,走回头路,不知死活,为贼所困。当斯时也,纵能整顿刚气,打倒贼头,终是以心制心,以贼灭贼,虽解一时之急难,而未可脱长久之危危。故三藏恼行者打死贼头,把尸首埋了,盘作一个坟堆,早已种下祸根矣。
“三藏以孙、陈异姓,祸贼只告行者”,是心有人相也;“八戒谓他打时,没有我两个”,是心有我相也;“行者祝出天上地下诸神,情深面熟,随你去告,不怕”等语,是心有众生相也;“三藏又道:‘我这等祷祝,是叫你体好生之德,为良善之人,怎么认真?’”是心有寿者相也。“长老怀嗔上马,大圣有不睦之心,师徒都面是背非。”机心一生,五行错乱,四象不和.大道已昧,故不觉借宿于盗贼之家矣。“老者见了三徒,战战兢兢,摇头摆手道:‘不像!不像人模样!是几……是几个妖精。’”盖道心活活泼泼而无像,无像则非色非空,而不着人心,人心勉勉强强而是几,是几则认假失真,而即为妖精。一真百真,一假百假,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有像无像,性命关之,可不慎哉?
“三藏陪笑道:‘我徒弟生的是这等相貌。’”是心有色相,而欲以色见我矣。“老者道:‘一个夜叉,一个马面,一个雷公。’行者闻言,厉声高叫道:‘雷公是我孙子,夜叉是我重孙,马面是我玄孙哩!’”是心有声音,欲以声音求我矣。“那老者面容失色,三藏挽住,同到草堂,只见后面走出一个婆婆.携五六岁一个小孩儿,也出来惊问。都到草堂,唱喏坐定,排素斋,师徒们吃了渐渐天晚,掌起灯,问高姓高寿,又问几位令郎。老者道:.‘只得一个,适才妈妈携的是小孙’等语”,仅是写有人心,昧道心之由。
一切迷徒错认人心为道心,在声色场中寻真,自吃了昧心食,不肯醒悟,欲以灯光之明,照迷天之网,妄冀了性了命长生不死。殊不知道心者,圣贤之心;人心者,贼盗之心。不修道心而修人心,其所抱者不过贼种而已,安能得的仙种?真足令人可叹可怜!何则?道心者本也,人心者末也,能务本而以道心为任,则本立道生,天关在手,地轴由心,位天地而育万物,道莫大焉。不务本而以人心为用,是打家劫道,杀人放火,相交的狐群狗党,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与道远矣。
“行者以不肖而欲寻来打杀”,是有心而除恶也;“老杨谓纵不才还留他与老汉掩土”,是有心而留恶也。留恶除恶,总是人心,总是有心。师徒们在园中草团瓢内安歇,全身受伤,而道昧矣。然道之昧,皆由不能看破人心,祛除一切,以致窝藏祸根,开门揖盗,认贼为子,自己米粮,把与他人主张。其曰:“冤家在我家里’”,不其然乎?“老者因众贼意欲图害,念远来不忍伤害,走到后园,开后门放去四众,依旧悄悄的来前睡下。”以见杀生救生,不出意念之间,前边起意图害之时,即是后边动念不忍伤害之时。意也,念也,总一放心也,总在睡里作事也。
“长老见贼兵追至,道:‘怎生奈何?’行者道:‘放心!放心!老孙了他去。’”此处放心,与别处放心不同。别处放心,是无心而放有心;此处放心,是有心而放无心。读“老孙了他去来”,非有心之放而何?“行者把那伙贼都打倒,三藏在马上见打倒许多人,慌得放马奔西。”心放,则神不守室而发狂不定;神狂,则意马劣顽而不能收缰。即能捕灭众贼,究是人心中生活,而与大道无涉。“行者夺过刀,把穿黄的割了头来,提在唐僧马前道,这是老杨的儿子,被老孙取将首级来也。”黄者土色,意土也。有心定意,而意仍在,有意有心,不放而放,不荡而荡。
“三藏跌下马,把《紧箍儿咒》念有十余遍,还不住口。”神狂则意不定,意不定则杂念生,前念未息,后念复发,念念不已,大道已坠迷城,纵放心猿,势所必至。“快走!快走!免得又念。行者害怕,说声去,一路筋斗云,无影无踪。”人心一着,道心即去。结出“心有凶狂丹不熟,神无定位道难成。”有心之昧道,一至于此,可不慎诸?
诗曰:
大道修持怕有心,有心行道孽根深。
却除妄想重增病,因假失真无处寻。
第五十七回 真行者落伽山诉苦 假猴王水帘洞誊文
悟元子曰:上回言真心纵放,皆因有心作为之故。然学者或疑心之,既不可有,则必空空无物,如枯木寒灰,至于无心而后可。殊不知有心有有心之害,无心有无心之害。若一味无心,而不辨真假,则其无之失,更甚于有。故此回急写无心之受害,使人分别其真假,不得以空空无物为事也。
篇首“大圣被唐僧放去,起在空中,踌躇良久,进退两难。”是明示人以有心不可,无心亦不可,必有不有不无者在。此仙翁承上起下之笔,读者须要认定。
“大圣独自忖量道:‘还去见我师父,还是正果。’”道心一去,空具法身而无实果,难以还丹,可知道心之不可无也。乃“唐僧见之,复念咒以逐之”,是不以道心为贵,而徒以空寂是务,何以了得大事。故行者道:“只怕你无我,去不得西天。”唐僧之所依赖者金公,金公即道心,非特唐僧离不得,即八戒沙僧亦离不得。今舍去金公,欲仗土木之用以见佛,岂可得平?
唐僧道:“你杀生害命,如今实不要你了。快去!快去!”杀者义也,生者仁也,义所以成仁,杀所以卫生。不论是非,一味慈祥,乃寺妇之仁,真放心而不知回心者。不知回心,皆由不能静观密察,以明邪正得失之理耳。此“大圣见师父更不回心,忽然醒悟道。‘这和尚负了我心,我且向普陀告诉观音去来。’”“负了我心”者,背其道心也;“告诉观音”者,欲其辨别也。
“见了菩萨放声大哭”,此非行者大哭,乃仙翁大哭天下后世空寂之流,不知有道心之可求也。“菩萨叫善财扶起道:‘你有什么伤感之事?明明说来。”’财法两用,人我共济,空而不空,不空而空,无伤于彼,有益于我,内外感通之理。若失其感通,是谓顽空,殊非我佛教外别传之妙旨。“明明说来”,是叫说此伤感之事、着空之事耳。
“行道垂泪道:‘自蒙菩萨解脱天灾,保唐僧取经,救解魔障,洗业除邪,怎知长老背义忘恩,直迷了一片善缘,更不察皂白之苦,将弟子驱逐。’”行者一路为唐僧护法,步步出力,时时扶持,义莫义于此,恩莫恩于此,而反驱之逐之,是欲背恩义而行良缘,皂白不分,此其所以垂泪也。“菩萨问皂白原因,行者将打草冠之事,细陈一遍。菩萨道:“唐僧一心秉善,据我公论,还是你的不善。’”一心秉善,则是秉善之一心,宜收不宜放。“还是你的不善”,是不善之二心,宜放不宜收。
行者道:“纵是我的不是,也当将功折罪,不该这般逐我。”言有罪者固为不善则当逐,而有功者乃为至善,则不宜逐。又云:“万望菩萨将《松箍儿咒》念念,褪下金箍,交还与你,放我逃生去罢。”金箍原所以收道心而上西天,今西天未到,而放去道心,是欲松金箍而半途褪下,焉能见得真佛,取得真经?故菩萨道;“《紧箍儿咒》本是如来传我的,却无甚《松箍儿咒》。”性命大道,以无生无灭为休歇之地,若不见如来金面,而金箍不可松也。
“行者欲上西天拜佛,菩萨道:‘且住,我看你师父祥晦如何?’慧眼遥观,遍周宇宙,霎时间开口道:‘你师父顷刻之间,即有伤身之难,不久便要寻你。我与唐僧说,叫他还同你去取经,了成正果。’”噫!此处谁人识得,以唐僧而论,唐僧以行者为道心;以行者而论,行者以唐僧为法身。有身无心,则步步艰难;有心无身,则念念虚空。唐僧离行者无以了命,行者离唐僧无以了性。身心不相离,性命不可偏,《金箍儿咒》不但为行者而设,亦为唐僧而传。定慧相赖,诚明相通,此金丹之要着。菩萨止住行者,是止其道心,不得法身,而不得松箍。“叫唐僧还同去,了成正果”者,是言其法身不得道心,而难成正果。此即菩萨叫行者明明说来皂白之苦。提纲所谓诉苦者,诉此等之苦耳。道心可放乎?不可放平?
夫天下事,善恶不同途,忠奸不同朝,孔子用而正卯诛,秦桧用而岳飞亡,正退邪来,假除真至,理之所必然者。三藏放去行者,而根本已伤,本已伤,而枝叶无倚,未几而八戒化水去矣,未几而沙僧催水去矣。一去无不去,而单身只影,无所籍赖,假行者能不一声现前,其应如响乎?假行者之来,由于真行者之去而来;非因真行者之去而来,由唐僧逐真行者时,已暗暗而来矣。其逐真行者,是不知其真而逐,不知其真,安知其假?假即在真之中;不知其假,焉知其真?真不在假之外。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不辨真假,无心着空,是非混杂。必将以真作假,而放去其真;以假作真,而招来其假。是以真行者而认为假行者,见假行者而亦误为真行者。
骂道:“泼猴狲,只管缠我作甚?”噫!此等举止,施之于真行者则可,施之于假行者则不可。真行者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虽百般受辱而不忍远离。假行者外恭而内倨,情疏而貌敬,若稍有犯,性命所关。故假行者变脸道:“你这个狠心泼秃”,可为放道心者之一鉴。盖道心去,狠心来。“脊背上被铁棒一砑,昏晕在地,不能言语”。背其道心,自取灭亡,出乎尔者反乎尔,情真罪当,何说之词!两包之中和,落于假行者之手,“驾筋斗云,不知去向”。大道已去,无心之为害有如此,可不畏哉?当此昏晕之时,而世间呆子,犹有襟兜饭,钵舀水,路上欢欢喜喜,岂知法身倒在尘埃,“白马撒缰跑跳,行李担不见踪迹”,而真衣钵已失乎?八戒疑是孙行者赶去余党,打杀师父,抢夺行李;唐僧误认真行者缠我,打杀我。不识真假,尚可言欤!
“八戒扶师父上马,直至山凹里人家安息,妈妈道:‘刚才一个食痨病和尚化斋,说是东土往西天去的,怎么又有一起?’八戒道;‘就是我,你不信,看衣兜内不是你家锅巴饭?’”舍却真空妙道,而徒恃戒净,一尘不染,是直在山凹里安息,害食痨病,妄贪口味,而不知西天取经,并不在一尘不染。若以一尘不染可以成道,是以真空取经,而又以顽空取经,吾不晓取的是何经?其必所取者,是剩饭锅巴之假经焉耳!空有其名,而无其实,何济于事?其曰:“就是我,你不信。”言不识其假,难识其真也。不识真假,则一假无不假,此唐僧使沙僧讨行李,亦入于假路而罔知也。
其曰:“身在神飞不守舍,有炉无火怎烧丹。”身者,真性法身也。神者,无神真心也。有性无心,如有炉无火,而丹难成也。曰:“五行生克情无顺,只待心猿复进关。”道心一去,五行错乱,各一其性,不相顺情。若欲五行攒簇,四象和合,非道心来复不能也。
“沙僧直至花果山,见行者高坐石台,把通关牒文念了从头又念,是直以空空一念,为取经始终之妙旨矣。最提醒人处,是牒文上贞观十三年秋吉日,有宝印九颗,中途收得大徒弟孙悟空行者,二徒弟猪悟能八戒,三徒弟沙悟净和尚。夫西天取经之道,即九转金丹之道,金丹之道,在五行攒簇,三家相会,攒之会之,要在真履实践处行去,不向顽空无为处得来。倘误认空念为真,而不知实行其路,即是还未登程之日,九颗宝印,三家五行,尽皆付之空言已耳,焉能见诸实事?此其所以为假行者也。“假行者抬头不认得是沙僧”,是讥其顽空之徒,不识有此合和四象之妙道耳。
假行者道:“我打唐僧,抢行李,不因不上西天,亦不因爱居此地。今读熟了牒文,自己上西方拜佛求经,送上东土,我独力成功,叫南赡部洲人,立我为祖,万代传名也。”人我共济,彼此扶持,为万代祖祖相传之妙旨。今只知有已,不知有人,若欲一空了事,独立成功,作万代相传之事业,能乎?否耶!故沙僧道:“师兄言之欠当,自来没个孙行者取经之说,菩萨曾言取经人,乃如来门生金蝉长老,路上该有这般魔瘴,解脱我等三人,作个护法,若不得唐僧去,那个佛祖肯把经与你?却不是空劳神思也?”三家者,乃修道者之护法,所以保性命而解魔瘴。然不能身体力行,着于空道,虽有三家,而真经难得。若谓孙行者可以取经,则是空空一心,有何道理?既无道理,即是佛不肯与经,岂非空劳神思,枉费功力乎?
假行者道;“贤弟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一者道心,为真心。二者人心,为假心。但知其一心之真,不知其二心之假,则邪正相混,真假不分。是行者二矣,唐僧二矣,八戒二矣,沙僧二矣,白马亦二矣;当斯时也,真者俱无,假者尽发,若非真土先将假土捕灭,则假土而合假五行,不至于伤其性命者几何?“沙僧掣出宝杖,将假沙僧劈头一下打死。”此乃诚一不二,真土现而假土即灭,诚意也。意诚则心必正,心意相会,即在此时,然不能静观密察,而真心犹未可以见。
“沙僧到南海见菩萨下拜,忽抬头见孙行者,站在旁边。”是欲辨其假,当先究其真,真不见而假难识也。“沙僧骂行者,又来隐瞒菩萨。菩萨道:‘悟空到此,今已四日,我更不曾放他回去,那有另请唐僧自去取经之事?’”言能静观密察,而真心不离,方能取经。若只空念而无真心,则一己纯阴与取经之道远矣。沙僧道:“如今水帘洞有一个孙行者。”言在净海者是真,而占水洞者必假。菩萨道:“你同去看看,是真难灭,是假易除,到那里自有分晓。”言两不相见,真者不见真,假者不见假,必须于花果山生身之处彼此相会,而真假邪正可以判然矣。故结云:“水帘洞口分邪正,花果山头辨假真。”
诗曰:
无心不是着空无,如有着空入假途。
试问参禅修静客,几人曾得到仙都。
第五十八回 二心搅乱大乾坤 一体难修真寂灭
悟元子曰:上二回一着于有心,一着于无心,俱非修真之正法。故仙翁于此回力批二心之妄,拈出至真之道,示人以诀中之诀,窍中之窍,而不使有落于执相顽空之小乘也。如提纲所云“二心搅乱大乾坤”者,二心为人心道心,人心道心,真假不分,则阴阳相混,而搅乱乾坤矣。“一体难修真寂灭”者,一体为一己之性,难修者,孤阴寡阳,难入正觉。惟有体有用,彼此扶持,本性圆明,方能入于“真寂灭”矣。
“行者与沙僧,纵起两道样光”。“大圣本是良心,沙僧却有疑意。”盖因真假未分,故不能同心合意,彼此输诚耳。“到了花果山,二人洞外细看,果见一个行者与大圣模样无异,种种一般无二。”噫!真假迥别,邪正大异,何以云一般无二?殊不知人心为后天之识神,道心为先天之元神,无神本诸太极,具诚明之德,盗造化,转生杀,超凡入圣,起死回生,为动最大,真人亲之,世人远之。识神出于阴阳,具虚妄之见,顺行造化,混乱五行,喜死恶生,恩中带杀,为害最深,世人赖之,真人灭之。二心之力相当,势相等。道心所到之处,即人心能到之处,其所以有真假之别者,只在先天后天耳。古今修行人,多不识真假,认人心为道心,修之炼之,到老无成,终归空亡,不知误了多少人矣。
“大圣掣铁棒骂道:‘你是何等妖精?敢变我的相貌,占我的儿孙,擅居吾仙洞。’那行者见了,公然不惧,使铁棒相迎,二行者在一处,不分真假。”修真之道,道心为要,须臾不离,稍有放纵,人心窃权,生生之道夺矣,仙佛之位夺矣。全归于假,而本来主杖亦夺矣。真真假假,杂于幽独,真为假乱,何能分别?
“沙僧在旁,欲待相助,又恐伤了真的。”虽同业同事之良友,不能辨其幽独之真假也。“两个嚷到南海,菩萨与诸天都看良久,莫想能认。”虽高明善鉴之天目,不能辨其幽独之真假也。“菩萨暗念《金箍儿咒》,两个一齐喊痛,只叫:‘莫念!莫念!”’虽口授心传之真言,亦不能咒幽独之真假也。“嚷到灵霄殿,玉帝使李天王照妖镜照住,众神观看,镜中乃是两个孙悟空影子,金箍衣服,毫发不差。”虽上帝临汝,无二尔心,亦不能使幽独之无真假也。“嚷到唐僧面前,三藏念咒,一齐叫痛,却也认不得真假。”虽受业度引之恩师,亦不能禁其幽独之无真假也。“嚷到阴司,叫查假行者出身,判官从头查勘,更无个假行者之名,再看毛虫文簿,那猴一百三十条,已是孙大圣得道之时,一笔勾消,自后来凡是猴属,尽无名号。”言二心混乱,是未得道之时。若已得道,水火既济,阴阳合一,不特人心已化,而且道心亦空,人心道心,可一概勾消,至于二心名号,虽执掌生死之冥王,亦不能折辨幽独之真假也。曰:“你还当到阳世间去折辨。”言此幽独中事,不必于死后,在阴司里辨其是非;还当于生前,向阳世间别其真假也。
“正说处,只听得地藏菩萨道:‘且住!且住!我着谛听与你听个真假。’”既不容在阴司里折辨,又不容在阳世间分别。盖以自己幽独中之真假,而非可在外面辨别也。曰“听”者,不着于色也。曰“谛听”者,不着于声也。佛云:“若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能于幽独无色无声处,极深研几,而真假可判然矣。“谛听奉地藏钧旨”,此即所奉鸿钧一气之旨,所谓地藏发泄,金玉露形者是也。“就于森罗庭院中,俯伏在地”者,是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也。“须臾抬起头来”者,即莫显乎隐,莫显乎微也。曰:“怪名虽有,但不可当面说破”者,人所不知,己所独知也。曰:“又不能助力擒他”者,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曰:“当面说出,恐妖精搔扰宝殿,致今阴司不安”者,知其假而说其假,仍是人心用事,能扰幽独不安,真者受累,假者猖狂矣。曰:“妖精神通,与孙大圣无二。幽冥之神,能有多少法力,故此不能擒他”者,假在真中,真在假中,知之而即欲除之,仍归于假,不但不能去假,而且有以蔽真。“不能擒拿”,确是实义。即释典“断除妄念重增病,趋向真如亦是错”也。
曰:“佛法无边。地藏早已醒悟,对行者道:‘若要辨明,须到雷音寺如来那里,方得明白。’两个一齐嚷道:‘说得是!说得是!’”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真性之地,见性方能明心,心一明,而心之真假判然,可以不复有二矣。诗云:“禅门须学无心诀。静养婴儿结圣胎。”婴儿者,不识不知,顺帝之则,真空妙有,妙有真空,心不期其无而自无,不期其死而自死,人能如婴儿之专气致柔,而无心之妙块已得,凝结圣胎,何难之有?如来讲出“知空不空,知色不色,名为照了,始达妙音。”可谓超脱一切矣。
“二行者嚷到雷音,大众听见两个一样声音,俱莫能辨,惟如来早已知之。”言此种道理,诸天及人,皆不能识。惟具真空之性者,一见而邪正即分,不为假所乱真矣。
“正欲说破,忽见来了观音参拜。如来道:‘汝等法力广大,只能普阅周天之事,不能遍识周天之物,亦不能广会周天之种类。’”观音者,觉察之神,觉察之神仅能阅周天之事,不为所瞒。如来者,真空之性,真空之性,不空而空,空而不空,无一物不备,无一物可着,离种种边,故能遍识周天之物,亦能广会周天之种类。《法华经》“如来放眉间光,照遍三千大千世界”者,即是此意。
“四猴混世”者,贪、嗔、痴、碍之四心也。“六耳猕猴者,喜、怒、哀、乐、恶、欲之六识也。六识兼该四心,在宥密中飞扬作祸,蜂毒无比,以如来妙觉圆空之真性盖着,借大圣铁棒中正之道心捕灭,方是不着于有,不着于无,有无不立,至简至易,死心而无心,口传心授之真诀,正在于此。
“行者求念《松箍儿咒》,如来道:‘你休乱想,却莫放刁。我叫观音送你,好生保护他,那时功成归极乐,汝亦坐莲台。”’盖无心之妙道,知的还须行的,必当静观密察,真履实践,愈久愈力,由勉强而抵神化,不到人心灭尽,功成极乐之地,而道心不可松放休歇,道心可无争?
噫!道心常存,人心永灭,假者即去,真者即复。一去无不去,假行者死,而假唐僧、假八戒,无不于此而死;一复无不复,真行者复,而包袱行李当时察点,一物不少。菩萨径回南海,归于清净之乡;师徒同心合意,离了冤怨之地。谢了山凹人家,整束马匹行囊,找大路而奔西天,自有不容缓者。
诗云:“中道分离乱五行,降妖聚会合元明。神归心舍禅方定,六识祛除丹自成。”总言人已不合,则错乱五行,识神起而真性味;彼我共济,则祛除六识,无神归而大丹成。
此篇仙翁用意,神出鬼没,人所难识,写上句全在正面,写下句全在反面。“二心搅乱大乾坤”,本文明言矣。至于“一体难修真寂灭”,其意微露而不显。试举一二以为证。观音南来参佛,一体一用也;如来钵盖猕猴,行者打死,一体一用也;如来叫行者好生保护唐僧成功,一体一用也;菩萨送行者与唐僧,一体一用也;唐僧必须收留悟空,一体一用也。有体不可无用,有用不可无体,体用俱备,空而不空,不空而空,真空妙有,一以贯之,可以辨的真假,不为二心搅乱,而易修“真寂灭”矣。
诗曰:
隐微真假谁能知,须要幽独自辩之。
非色非空归妙觉,借真除假见牟尼。
第五十九回 唐三藏路阻火焰山 孙行者一调芭蕉扇
悟元子曰:上三回指出了性妙谛,已无剩义。然性之尽者,即命之至,使不于命根上着脚,则仍是佛门二乘之法,总非教外别传之道。故此回紧接上回而言了命之旨。冠首一词,极为显明,学者细玩。
曰:“若干种性本来同,海纳无穷。”言蠢动含灵,俱有真性、物性、我性,总是一性,当海纳包容,合而一之,不可谓我一性,物一性,而彼此不同也。曰:“千思万虑终在妄,般般色色和融。”言千思万虑,终成虚妄,须将诸般色相,一概和融,不得有些子放过也。曰:“有日功完行满,圆明法性高隆。”言功以渐用,自勉强而归自然,必三千功满,八百行完,内外合道,方能圆明无亏,法性高隆也。曰;“休叫差别走西东,紧锁牢笼。”言自东家而求西家,自西家而回东家,有一定之正路火候,不得争差。须要紧锁心猿,牢笼意马,谨慎小心,绵绵用功也。曰:“收来安放丹炉内,炼得金乌一样红。朗朗辉辉娇艳,任叫出人乘龙。”言先天大药,须随时采取,收归我丹炉之内,用天然真火煅炼,剥尽群阴。如一轮红日出现,朗朗辉辉娇艳,圆陀陀,光灼灼,体变纯阳,为金刚不坏之身;入水不溺,火火不焚;步日月无影,透金石无碍;隐显莫测,出入自便;不为阴阳所拘,而乘龙变化,与天为徒矣。
“三藏收了行者,与八戒、沙僧剪断二心,锁笼猿马,同心戮力,赶奔西行”,此紧锁牢笼,收丹火炉,正当用火锻炼成真之时。然煅炼成真,须要有刚有柔,阴阳相济,方能见功。故曰:“历过了夏月炎天,却又值三秋霜景”也。夏月者,火旺之时,三秋者,风凉之时。过夏月而值三秋,阳极以阴接之.修丹之道。刚中有柔者亦如是。若只知刚而不知柔,欲以一刚而了其道,是何异八戒以热气蒸人,而认为斯哈哩国,天尽头乎?故大圣笑道:“若论斯哈哩国,正好早哩!似师父朝三暮二的,这等担阁,就从小至老,老了又小,老小三生还不到。”三者木数,二者火数,朝三暮二,是木火用事,燥气不息,便是为火焰山挡住,担阁日程,如何到得道之尽头处?“三生还不得到”,此实言也。“沙僧以为天时不正,秋行夏令”,独刚不柔,阴阳不济,有违时令,正在何处?
“火焰山”者,火性炎上,积而成山,则为无制之火,喻人所秉刚操之火性也。火性无制,遍历诸辰,八卦生气,俱为所灼。故有“八百里火焰,四周围寸草不止。若过得山。就是铜脑盖,铁身躯,也要化成汁哩!”然火性虽能为害,若得真阴济之,则阴阳得类,火里下种。生机不息,而万宝无不告成焉。故曰:“若要糕粉米,敬求铁扇仙。”
铁扇仙者,《巽》卦之象,□卦爻图略(上二阳爻,下一阴爻)为风,故为扇,《巽》上二阳属金,铁为金类,故为铁扇。《巽》二阳一阴,阴伏阳下,阴气为主,故又名铁扇公主。《巽》为《坤》之长女,其势足以进三阴,而包罗《坤》之全体,故又名罗刹女。《巽》之初阴,柔弱恬澹,故有翠云山。《巽》为柔木,故有芭蕉洞。翠云山在西南方者,西南为《坤》,纯阴之地,为生《巽》之处。又为先天《巽》居之位。“芭蕉扇,一扇息火,_二扇生风,三扇下雨,及时布种、收获,故得五谷养生。”三扇者,自《巽》至《坤》三阴也。火焰山,《干》之三阳也,以三阴而配三阳,《干》下《坤》上,地天相交而为《泰》,布种及时,收获有日,养生之道在是。但真阴宝扇非可易求,必用“花红表礼,猪羊鹅酒,沐浴虔诚,拜到仙山,方能请他出洞,到此施为”。古人所谓“凡俗欲求天上宝,用时须要世间财。若他少行多悭吝,千万神仙不肯来”也。
何以牛魔王为罗刹女之夫?中属丑,为《坤》土,统《巽》、《离》、《兑》中之三阴,为三阴之主,故为牛王,为罗刹女之夫。此土在先天,则为真为圣;在后天,则为假为魔。故又为牛魔王。《坤》土为魔,《巽》之真阴亦假;其魔尤大,此其所以不得不大惊世。“心中暗想,当年伏了红孩儿,解阳山他叔子,尚且不肯与水,今遇他父母,怎生借得扇子?”以见真阳为难措之物,而真阴亦非易得之宝。若无善财,而真阴不能遽为我用也。
“行者径至芭蕉洞口。见毛女”一段,分明写出一个《巽》卦□卦爻图略(上二阳爻,下一阴爻)来也。何以见之?行者径至洞口,两扇门未开,《干》极而未交《坤》也“洞外风光秀丽,好个去处。”好者,阴阳相会;去者,阴阳两离。言《干》交于《坤》,正大往小来之时也。“行者叫:‘牛大哥开门。’洞开了。”《干》交《坤》一阴生而成《巽》也。“走出一个毛女”,《巽》之一阴也;“手提花篮”,《巽》下一阴中虚也;“肩担锄子”,《巽》上二爻属金也。
“真个是;一身蓝缕无装饰,满面精神有道心。”真阴初现,无染无着,一团道气、与物未交之象。当斯时也,以财宝精诚求之,而真阴垂手可得。否则,不知有礼之用,和为贵,恃一己之能,妄贪天宝,则必薄言往诉,逢彼之怒矣。故毛女通了姓名,“罗刹女听见“孙悟空”三字,便是火上浇油,脸红心怒。骂道:‘这猴今日来了。’拿两口宝剑出来。”阴之为福最大,为祸亦最深,倘不能于受气之初,善取其欢心,则空而不实,阳自阳,阴自阴,两不相信,难以强留,必至变脸争差,生机中带杀机。古人谓“受气吉,防成凶。”可不谨哉?
曰:“如何陷害我子”;曰:“我儿是圣婴大王,被你倾了,我正没处寻你,你今上门,我肯饶你?”夫子者,母之所欲爱,今不能顺其所欲,而推空是取,是有伤于彼,而益于我,焉有此理?“行者说出善财在观音菩萨处,实受正果。罗刹道:‘你这巧嘴泼猴,我那儿虽不伤命,再怎得到我跟前见一面。’”不知善舍法财,谬执一空为正果,是言语不通,不成眷属,无以示同心而昭实信,虽有真宝,何能到手?
曰:“要见令郎,有何难处?你且把扇子借我扇息了火,到南海请他来见你。”曰:“嫂嫂,不必多言,老孙伸着头,任尊意砍上多少,是必借扇子用用。”曰:“嫂嫂,那里走,决借扇子用用。”写出无数着空妄想之状,如见其人,始而以巧言取,既而以令色求,殊不知巧言令色,鲜矣仁,舍不得自己的,取不得他人的,空空何为乎?故曰:“我的宝贝,原不轻借。”
噫!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功夫。然何以两个交战,罗刹女取出芭蕉扇,一扇阴风,把行者扇得无影无形,莫想收留住乎?盖金丹之道,药物有老嫩,火候有时刻,倘知之不详,采之失当,过其时而药物不真,则一阳来《姤》,其端甚微,其势最烈。以阴消阳,自不能已,莫想收留得住,一阴而足以敌五阳也。
“大圣飘飘荡荡,左沉不能落地,右坠不得存身。”阳为阴消,破奇为偶,自下而上,中虚而分左右,阳化为阳之象也。“如旋风翻败叶,流水淌残花,滚了一夜,直到天明,落在一座高山,双手抱住一块峰石。”此明示人以自《姤》□卦爻图略而至《剥》□卦爻图略也“落在一座高山上”,是《剥》之上卦为《艮》也;“双手抱住一块峰石”,《剥》之下五阴而上一阳之象。“定性良久,却才认得是小须弥山”,《剥》之上卦为《艮》,《艮》为山,为《干》之少男,故曰小须弥山。“定性”者,一阳定于《剥》之上也。君子不忧《剥》而忧《姤》,《姤》则消阳,滋害莫过于此,故可忧;《剥》则渐有可复之机,故不忧。叹道:“好利害妇人!怎么把老孙吹送到这里来了。”好者,姤也;妇人者,阴也。言《姤》之一阴锋利毒害,不至于剥尽其阳而不止,把老孙送在这里,《剥》极于上也。
“行者追忆当年灵吉降黄风怪故事,欲下去问个消息,好回旧路。”居今而思古,已有返本之机;自上而欲下,暗藏归根之道。降黄风所以定假阴,回旧路所以进真阳,《剥》极而《复》之消息,正在于此。若干这等处,能想起问消息,可谓知道中之法音,故“正踌蹰间,而忽有钟声响亮”矣。
灵吉说出“芭蕉扇本是混沌开辟,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阴之精叶,故能灭火。假若扇着人,要飘八万四千里,方息阴风”者,言真阴本于先天,藏于后天。用之当,目后天而返先天,则能灭火而生圣;用之不当,以后天而破先天,则起阴风而伤人。是在真假之别耳。“要飘八万四千里方息”者,自地而至天,八万四千里,喻其自初爻而至上爻,六阳变六阴,《干》变为《坤》之象。“须弥山至火焰山,只有五万余里”者,《剥》之五阴爻也。“还是大圣有留云之能,止住了”者,留其上之一阳,而不使其《剥》尽、“硕果不食”,仙道也。“若是凡人,正好不得住”者,顺其《姤》之尽《剥》而难以挽回,“小人剥庐”,人道也。
菩萨将一颗定风丹,安在行者衣领里面,将针线紧紧缝了。”仍取《剥》卦,顺而止之之象。有此顺止之道,则不动不摇,宜其宝扇可得矣。何以行者到翠云山,罗刹女骂道没道理,而不肯借乎?此有说焉。盖定风丹,是我能止于阴气顺行之中,不为阴气伤我之道,非我顺其阴气所欲而止之,使其阴气顺我之道也。仅能止于顺,而不能顺而止,便是没道理之顺,乃拂其彼之所欲,强彼遂我之所欲,真宝如何肯献?故罗刹道;“陷子之仇,尚未报的;借扇之意,岂能遂心?”夫遂心如意之道理,须先要正心诚意;正心诚意者,变化其假心假意之阴气也。
“罗刹扇不动行者,急收宝贝,走入洞里,将门紧紧关上。”此止其阴气不上进,动归于静之时也。“行者见关上门,却就拆开衣领,把定风丹噙在口中。”此《剥》卦□卦爻图略上之一奇拆开,而化为偶,《坤》卦□卦爻图略六阴之象也。“行者变作一个蟭蟟虫儿,从他门隙里钻进。”此静极而动,微阳潜于纯阴之下,《复》卦□卦爻图略之象也。《易传》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非色非空,非有非无;不离乎身心,不着于身心;真空而含妙有,妙有而含真空。天地之心一复,阴中藏阳,黑中有白,幽隐不欺,邪气难瞒,神而明之,已见其肺肝矣。
“曰:‘我先送你个坐碗地解渴。’却把脚往下一蹬,那罗刹小腹之中,疼痛难禁。”“曰:‘我再送你个点心儿充饥。’又把头往上一顶,那罗杀心痛难禁。”此等作为,是皆在心腹宥密中解散躁气,切身痛苦处点化邪阳,乃从本性原身上,运用真手段实本事,非一切在身外有形有象处弄术者可比。有此真手段实本事,故能入罗刹之腹,出罗刹之口,出之入之,出入无疾,随心变化,而阴气不能侵伤矣,此提纲“一调芭蕉扇”之义。但《复》之为义,是复其真阳,调其假阴,非调其真阴也。假阴或可以勉强而制,真阴必还须自然而现,倘不辨真假,误认假阴为真阴,未免欲求其真,反涉于假。以假阴而灭假阳,不但不能息火,而且适以助火。一扇而火光烘烘,二扇而更着百倍,三扇而火高千丈。惹火烧身,自取其祸,即是“迷复凶,有灾眚”。曰:“不停当!不停当!”可谓不知真假者之明鉴。
“八戒欲转无火处,三藏欲往有经处,沙僧以为有经处有火,无火处无经,诚是进退两难。”俱写不得真阴而躁火难息,真经难取之义。噫!欲知山上路,须问过来人。苟非遇明师说破真阴端的,钩取法则。非可强猜而知。“正商议间,只听的有人叫道:‘大圣不须烦恼,且来吃些斋再议。”’是叫醒迷人,“作施巧伪为功力,须认他家不死方”也。不死之方为何方?即钩取真阴,阴阳相当,水火相济之方也。
仙翁慈悲,恐人不知阴阳相当之妙,故借土地演出《咸》、《恒》二卦,微露天机以示之。《恒》卦……,《震》、《巽》合成。“老人身披飘风氅”,下《巽》也;“头顶偃月冠”,上《震》也。“手执龙头杖”,《震》为龙也;“足踏铁靿靴”,《巽》之二阳底金也。《咸》卦……《兑》、《艮》合成。“后带着一个雕嘴鱼腮鬼”,雕嘴者,上《兑》属金,又为口也;鱼腮者,下《艮》上一奇而下二偶也。“头顶一个铜盆,《兑》金上开下合也;“黄粱米饭”,《兑》上爻属土,土色黄也。《恒》之义,巽缓而动,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相需,能以恒久于道,所谓“君子以立不易方”也。《咸》之义,本止而悦,柔而藏刚,刚而用柔。刚柔得中,能以感化于人,所谓“君子以虚受人”也。立不易方,虚以受人,即顺其所欲,渐次导之之功,以此而行,无物不能化,无物不可感。仙翁已将钩取真阴,过火焰山之大法,明明道出,而人皆不识何哉?
噫!说时易,行时难,是在依有大力者,而后为之耳。“土地控背躬身,微微笑道;‘若还要借真芭蕉,须是寻求大力王’。”吾不知一切学人,肯控背躬身否?若肯控背躬身,虚心求人,则大力王即在眼前、而芭蕉扇不难借,火焰山不难过也。
诗曰:
阴阳匹配始成丹,水火不调道不完。
用六休叫为六用,剥中求复有余欢。
第六十回 牛魔王罢战赴华筵 孙行者二调芭蕉扇
悟元子曰:上回言复真阳而调假阴之功,此回言勾取真阴之妙。
篇首土地说“大力王”,即牛魔王。何为大力?牛为丑中己土,已土属于《坤》,已土宜静不宜动,静则真阴返本,动则假阳生燥,为福之力最大,为祸之力亦不小,故曰大力。欲得真阴,莫若先返己土,己土一返,真阴斯现;真阴一现,亢阳可济,大道易成也。
“大圣疑火焰山是牛魔放的。土地道:‘不是!不是!这火原是大圣放的。’”夫火者,亢阳之气所化,牛魔正属阴,大圣属阳,宜是大圣放,而非牛王放可知。原其故,大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老君八卦炉煅炼,蹬倒丹炉,落下几块砖,余火所化。先天之气,阳极生阴,落于后天,无质而变有质,失其本来阴阳混成之性,水火异处,彼此不相济矣。“兜率宫守护道人失守,降下为火焰山土地。”道不可离,可离非道,由水火不济,而遂天地不交为《否》矣。
“牛王撇了罗刹,在积雷山摩云洞,招赘狐女。”是弃真就假,静土变为动土,狐疑不完矣。积雷山比真阳而有陷,摩云洞喻真阴之无存,阳陷阴假,火上炎而水下流,即《未济》□卦爻图略之义。“玉面公主”,《离》中一阴也。“有百万家私无人掌管,访着牛王把赘为夫”者,是贪财而好色。“牛王弃了罗刹,久不回顾”者,是图外而失内。“若寻来牛王,方借的真扇者”,是运其《离》中一阴,而归于《坤》宫三阴也。“一则扇息火焰,可保师父前进”者,取《坎》而填《离》也;“二来永灭火患,可保此地生灵”者,以《离》而归《坎》也;“三则叫我归天,回缴老君法旨”者,地天而交《泰》也。仙翁说到此处,可谓拔天根,而凿理窟,彼一切师心自用,知有己而不知有人之辈,可晓然矣。
“行者至积雷山,问玉面公主路径,又问摩云洞坐落。”即《未济》“君子以慎辨物居方”也。辨物居方,是于《未济》之中,辨别其不济之消息,居方以致其济耳。“女子骂罗刹贱蝉无知,又骂牛王惧内庸夫。行者骂女子赔钱嫁汉”,皆示阴阳不和,《未济》之义。
“牛王闻女子说雷公嘴和尚骂打之言,披挂整束了,拿一根浑铁棍,出门高叫道:‘是谁在我这里无状?’行者见他那模样,与五百年前大不相同。”先天真土变为后天假土,浑黑如铁,牢不可破,非复本来模样,稍有触犯,大肆猖狂,而莫可遏止。故欲制亢躁之火性,英若先返假土,假上一返,方能济事。经云:“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苟不能先与而即取,则是无礼;无礼而土不归真,真阴难见,强欲求济,终不能济。故牛王见行者,始而提火云洞害子,正在这里恼你,既而闻借扇之故,骂其欺妻灭妾,大战之所由来也。然何以两个斗经百十回合,正在难分难解之际,而欲往朋友家赴会乎?此即《未济》之极,“有孚于饮酒”之义。饮酒之孚,《未济》之极,亦有可济之时,乘时而济,亦未有不济者也。
“牛王跨上辟水金睛鲁,一直向西北而去。”辟水金睛兽者,《兑》卦□卦爻图略(上一阴,下二阳)二阳一阴,《兑》属金,又为泽也。《兑》为《坤》之少女,其性主悦,意有所动,而即欲遂之。故金睛兽为牛王之脚力。“向西北而去”者,西北为《干》,《坤》土统《巽》、《离》、《兑》之三阴,以《坤》之三阴,去配《干》之三阳,亦隐寓阴阳相济之义。然虽有相济之义,而入于乱石山碧波潭,不济于内,而济于外,是有孚失是,悦非所悦,未济终不济。“乱石”者,喻意乱而迷惑;“碧波”者,喻静中而起波。意乱起波,是顺其所欲,狐朋狗党,无所不至矣。
“行者变一阵清风赶上,随着同行。”妙哉此变!后之盗金睛兽,会罗刹女,得芭蕉扇,皆在此一变之中。“清风”者,形迹全无,人所难测;“随着”者,顺其所欲,人所不忌。仙翁恐人不知顺欲随人之妙用,故演一《随》卦以示之。《随》卦□卦爻图略上《兑》下《震》。“上边坐的是牛魔工”,上之一阴爻也;“左右有三四个蛟精”,三为《震》木,四为《兑》金也;“前面坐着一个老龙精”,初之一阳爻也;“两边乃龙子、龙孙、龙婆、龙女”,中二阳爻,二阴爻也。《随》之为卦,我随彼而彼随我之义。惟其大圣能随牛王,故又变螃蟹,纵横来往于乱波之中。不但为群妖所不能伤,而且能盗彼之脚力,以为我之脚力;出乎波澜之外,变彼之假像,以藏我之真相;入于清幽之境,借假诱真,以真化假矣。
“金睛鲁”者,《兑》也;“芭蕉洞”者,《巽》也。以《兑》来《巽》,其为风泽《中孚》乎。《中孚》卦□卦爻图略上《巽》下《兑》,外四阳而中二阴,外实内虚,其中有信。《彖》辞曰:“中孚,豚鱼吉。”豚鱼为无知之物,信能感豚鱼,无物而不可感。“大圣下雕鞍,牵进金睛兽”,是借彼所信之物,为我之信,我以信感,而彼即以信应。故“罗刹认他不出,即携手而入,一家子见是主公,无不敬谨”矣。
大圣叙离别之情,罗刹诉借扇之事,或喜或怒,或笑或骂,挨擦搭拈,呷酒哺果,相依相偎,皆是顺其所欲,以假钩真,我随彼而彼随我,外虽不信,内实有信。所以罗制不觉入于术中,笑嘻嘻口中吐出宝贝,递与大圣之手矣。宝贝“只有杏叶儿大小”者,“杏”字,木下有口。仍取《巽》象。《巽》卦□卦爻图略(上二阳,下一阴)上实下应,实为大,虚为小,虽大而究不离小,明示宝贝即《巽》也。但这真阴之宝,有体有用,须要口传心授,方能知得运用方法。若不得传授口诀,虽真宝在手,当面不识,势必以假为真,将真作假,暗想沉思,疑惑不定,自家宝贝事情也都忘了也。
其口诀果何诀乎?“只将右手大指头,捻着那柄儿上第七缕红丝,念一声‘□(左“口”右“四”)、嘘、呵、吸、嘻、吹、呼’,即长一丈二尺。这宝贝变化无穷,那怕他八百里火焰,可一扇而息。”“左手大指头”者,左者,作也;指者,旨也。言作手之大旨也。“捻着那柄儿上第七缕红丝”者,七为火数,红为火色,丝者思也。言捻住心火之邪思也。“念一声‘□(左“口”右“四”)、嘘、呵、吸、嘻、吹、呼’者,七字一声,言一气运用,念头无二也。“即长一丈二尺”者,六阴六阳,阴阳调和,以阴济阳也。总言作手之大旨,捻住心火之邪思,一气运用,念头不二,阴阳调和,火焰即消,不待强制。其曰:“那怕他八百里火焰,可一扇而息”者,岂虚语哉?
“大圣闻言,切记在心。”口传心授,神知默会也。“把宝贝也噙在口中”,得了手,闭了口,不露形迹也。既知真宝,又得真传,可以摸转面皮,抹去其假,现出其真,以前假夫妻之作为丑,勾当之运用,一概弃去,置于不用而已。彼一切不辨真假、认假为真、失去真宝之辈,闻此等法言,见此等行持,能不慌的推翻桌席、跌倒尘埃、羞愧无比,只叫“气杀我也”乎?
噫!金丹之道,特患不得真传耳,果得真传,依法行持,一念之间,得心应手,躁性不起,清气全现,浊气混化,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纵横逆顺,表里内外,无不一以贯之。但这个真阴之宝有个长的方法,又有个小的口诀。着只讨的个长的方法,未曾讨他个小的口诀,只知顺而放,不知逆而收,纵真宝在手,未为我有。“左右只是这等长短,没奈何只得搴在肩上,找旧路而回。”能放不能收,与未得宝者相同,非回旧路而何?
噫!药物易知,火候最难,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须要大悟大彻,既知的生人之消息,又要知的生仙之消息。生人之消息,顺行也;生仙之消息,逆用也。知得顺逆之消息,方能遂心变化,顺中用逆,逆中行顺,假中求真,真中用假。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众精个个胆战心惊,问道:‘可是那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么?’牛王道:‘正是,列公若在西天路上,有不是处,切要躲避些儿。’”以见顺中用逆,窃夺造化。能闹天官者,正是道。一切在西天路上,只顺不逆,着于声色,成精作怪者,俱不是道。是与不是,只在用顺能逆不能逆分之,倘不知此中消息,真假罔分,是非不辨,妄猜私议,任意作为,终是顺行生活,着空事业,鲜有不认假失真,自取烦恼者。
牛王因失金睛兽,径至芭蕉洞,叫夫人而问悟空;罗刹骂猴狲,偷金睛兽,变化牛魔王而赚宝贝。俱写顺其所欲,不识真假,认假失真之弊。认假失真,真者已去,独存其假,当此之时,若欲重复其真,已落后着,“爷爷兵器不在这里,不过拿奶奶兵器,奔火焰山”,空闹一场而已,何济于事?
篇中牛王骑金睛兽而赴华筵,行者偷金睛兽而赚宝扇,牛王失金睛兽而赶悟空,总是在顺其所欲之一道,批假示真,叫人辨别其顺之正不正耳。顺之正,则顺中有逆而为圣;顺之不正,则有顺无逆而为魔。为圣为魔,总在此一顺之间。用顺之道,岂易易哉?苟非深明造化,洞晓阴阳,其不为以假失真也,有几人哉?
诗曰:
未济如何才得济,依真作假用神功。
中孚露出真灵宝,能放能收任变通。
第六十一回 猪八戒助力破魔王 孙行者三调芭蕉扇
悟元子曰:上回言采取药物之诀,此回言火候煅炼之妙。
《悟真》云:“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盖以金丹大道,全在知其药物之老嫩,火候之急缓,若差之毫发,失之千里。故白玉蟾有“夜半忽风雷”之患,吕纯阳有“看入药镜转分明”之词。药物易知,火候最难,有如此,仙翁此篇写火候处,最为详细,其中变化无穷,次第分明。古人所不敢道者,仙翁道之;古人所不敢泄者,仙翁泄之。
提纲“猪八戒助力破魔王,孙行者三调芭蕉扇”,二句一理,不得分而视之。八戒为木火,行者为金水,言必金木相并,内外相助,阴阳调和,方能以水而济火,助力破魔王,便是三调芭蕉扇。何为三调?一调者,复其真阳而去假阴,真阴未见;二调者,以《兑》金而合《巽》木,真阴已露;三调者,水火济而《干》、《坤》合,真阴得手。此其所以为三调。噫!此等天机,非深明火候,善达阴阳者,其孰能与于斯哉!
篇首“大圣肩膊上,掮着那柄芭蕉扇,恰颜悦色而行。”即《夬》卦□卦爻图略上《兑》下《干》,健而悦,决而和也。决阴能和,和中即有真阴,故亦能得芭蕉扇。然《夬》者,《姤》之始;《剥》者,《复》之基,天道自然之常。若不能防危虑险,稍有差迟,则必真变为假,阳极生阴,祸不旋踵而至。“牛王赶上大圣,见了大惊道:‘猴狲把运用的方法儿也叨□左“钅”右“舌”得来了。我若当面问他索取,他定然不与,倘若扇我一扇,要去八万四千里,却不遂了他意?’”以见《夬》不尽而阴难入也。牛王以大圣得意之际,欲变八戒骗一场,是《夬》尽而《干》,由《干》而一阴来《姤》也。《姤》卦□卦爻图略上《干》下《巽》,八戒为《巽》木,欲变八戒,有由来者。
“牛王变作八戒一般嘴脸,抄小路叫道:‘师父恐牛王手段大,难得他宝贝,叫我来帮你的。’”即《姤》之初六,“系于金柅”也。一阴能止诸阳,如金柅能以止车轮。一阴虽微,暗藏杀机,为祸最烈,可畏可怕。行者道:“不必费心,我已得了手了。”即《姤》之九二,“包有鱼,无咎,不利宾”也。能防始生之阴,则阴不能为祸,如鱼在包中,其利在我不在他,故日我已得了手了。行者述及偷金睛兽,与罗刹结了一场干夫妻,设法骗将扇来等语,即《姤》之九三,“其行次且,行未牵”也。刚而得正,与阴同体,欲去阴而时有不可,虽行次且,然亦不为假伤真,如作干夫妻,骗宝贝者相同。“牛王赚扇到手,知扇子收放的根本,依然小似杏叶,现出本相。骂道:‘泼猴狲,认得我么?’行者心中自悔道:‘是我的不是了。’”即《姤》之九四,“包无鱼,起凶”也。不能防阴于始,势必阴气乘间作祸,假伤其真,是谓不知收放之根本,大小之消息。其曰“我的不是”,可为不能防阴者之一戒。“大圣先前入罗刹腹中之时,将定风丹噙在口内,不觉的咽下肚里,所以五脏皆牢,皮骨皆固,牛王扇他不动,慌了,把宝贝丢人口中。’”即《姤》之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陨自天”也。杞为阳,瓜为阴,以阳包阴,能防阴于未发之前,是章美在内,如把定风丹预先咽在肚里,五脏皆牢,皮骨皆固,阴气即发,焉能扇得动?即扇不动,则扭转造化,阴气自然消退,而有陨自天,慌的宝贝噙在口内,自然之理也。“行者、八戒与牛王争斗,土地阴兵助战,要讨扇子。”即“有陨自天,志不舍命”之义。“玉面公主外护头目助牛王,八戒败阵而去,大圣纵云出围,众阴兵四散奔走。”即《姤》之上九,“姤其角,吝”也。刚躁太过,不能防阴于始,自然见伤于终,一阴之为祸甚深,可不早为戒备乎?
噫!真阴固所难得,假阴亦不易制。若假阴不除,真阴不得,燥火难消。但假明具有气质之性,炎燥之土,其根最深,其力最大,若非下一着死功夫,猛烹急炼,而不能消化归真。行者说妖精莽壮,八戒欲转路别走,俱是逡畏不前,火候不谨。故土地道:“大圣休焦恼,天蓬莫懈怠。但说转路,就是入了旁门,不成个修行之道。你师父在正路上坐着,只望你们成功哩!”焦恼则偏于阳,懈怠则偏于阴,偏阴偏阳,即是入于旁门,而非修行正道。修行正道,非金木相并,性情如一,不能成功。
“行者发狠道:‘赛输赢,弄手段。好施为,地煞变。’”言金丹运用,在能善于变化也。“自到西方无对头,牛王本是心猿变。”言意者心之所发,心者意之所主,心即意,意即心,西方真性之地,无意亦无心也。“今番正好会源流,断要相待借宝扇。”言会得道之源流,方可以依假复真,以真灭假,而得真宝也。“趁清凉,息火焰,打破顽空参佛面。”言以阴济阳,阴阳相和,方是真空,不落顽空,可以参佛面定。“功漏超升极乐天,大家同赴龙华宴。”言始而有为,终而无为,脱出五行,形神俱妙,入于极乐,即赴龙华之宴也。
“八戒努力道:‘是是是!去去去!管甚牛王会不会。”’言为功曰增,为道日减,一心努力向前,至于阴阳之会与不会,弗计也。“木生在亥配为猪,牵转牛儿归土类。”言木去克土,则性定意宁,而土即归本相矣。“申下生金本是猴,无刑无克多和气。”言金情恋木慈仁,木性爱金顺义,金木同功,性情相和,无刑无克,易于成功也。“用芭蕉,为水意,焰火消除成既济。”言用芭蕉柔弱之木者,为其柔能克刚,有水之意,能以消火焰而成既济之功也。“昼夜休离苦用力,功完赶赴盂兰会。”言昼夜用功,十二时中,无有间断,化尽群阴,体变纯阳,即赴盂兰之会,见我本来面目矣。
“行者、八戒两个,领土地、阴兵,把摩云洞前门打得粉碎。”是打破火水《未济》之门,而求其济也。“牛王听得打破前门,急披挂拿了铁棍,摆出来道:‘泼猴狲,你是多大个人儿,敢这等上门撒泼?’”《坎》中之一阳为大,《离》中之一阴为小,《未济》之象,《坎》前为《离》。打破前门,打破《离》之障碍也。“牛王摆出”,是取出《离》中之一阴;“大而上门”,是翻上《坎》中之一阳,颠倒之义也。“牛王叫猴儿上来,行者叫吃我一棒”,取《坎》填《离》,水火相济之象。然取《坎》填《离》,水火相济,须要变化气质;变化气质,须要内外兼功。
“行者使八戒、土地进洞,剿除妖精,绝其归路”者,内而戒慎恐惧,扫除杂念也;“自己要与牛王斗赌变化”者,外而猛烹急炼,熔化性情也。老牛变天鹅,为行者东青所制;老牛变黄鹰,为行者乌凤所制;老牛变白鹤,为行者丹凤所制。此化其气也,老牛变香獐,为行者饿虎所制;老牛变花豹,为行者狻猊所制;老牛变人熊,为行者赖象所制。此化其质也。最妙处,在天而变以丹凤为止,在地而变以赖象为止。丹凤者,光明之象;赖象者,象罔之谓。变化而至光明象罔,气质俱化,意土归真之时,故老牛现出白牛原身矣。
既云意土归真,何以行者变法身就打?“牛王硬着头,使角来触?这一场真个是撼岭摇山,惊天动地乎?此有说焉。盖气质之性虽化,犹有积习之气未除,若不将积习之气除尽,犹足为道累。而意土犹未可定,大道犹未许成。故诗曰:“道高一尺魔千丈,奇巧心猿用力降。”言道高者魔必高,须要心灵智巧,用力降除也。“若要火山无烈焰,必须宝扇有清凉。”言燥性不起,必须真阴清凉以制之也。“黄婆矢志扶元老,木母同情扫兽王。”言中央真土,当护持丹元而不动,金情木性,宜并力除邪而救真也。“和睦五行归正果,炼魔涤垢上西方。”言五行散乱,必须和之睦之,而成一家;外魔积垢,必须炼之涤之,尽皆化去,方能归正果,而见真佛也。观于末句“炼魔涤垢”,可知此场赌斗,是除积习之气也,无疑。
“两个在半山中赌斗,惊得过往虚空一切神众,都来围困。魔王急了,就地打一滚,复本相,便投芭蕉洞去。”此神明默运,加火煅炼,积习消化,反真之时,故行者众神,正攻打翠云山,即有八戒、土地、阴兵,打死玉面公主而来矣。天下事邪正不两立,真假不并行,正去则邪现,假灭则真来。故行者因八戒之间,而曰:“正是!正是!罗刹女正在此间。”言假之灭处,正是真之在处,更不必在假之而寻真也。八戒道:“既是这般,怎么不打进去,问他要扇子,倒让他停留长智?”假者既去,急须求真,不得少有懈怠,滋生疑惑也。
“呆子举钯将石崖连门筑倒了一边”,不着于有也;“牛王闻报,心中大怒,口中吐出扇子,速与罗刹”,不着于空也。“罗刹道:‘把扇子舍与那猴狲,叫他退兵去罢。’牛王道:‘你且坐着,等我和他再比并去来。’”火候不到,未为我有也。“众神四面围绕,土地、阴兵左右攻击”,内有天然真火也;“四金刚东西南北阻挡,李天王并哪咤太子众天兵,漫在空中”,外炉增减,勤功也。“牛王还变作一只白牛”,浑然一气,道本无为也;“哪咤变作三头六臂,飞身跳在牛背上”,刚柔两用,而法有作也。“用慧剑而斩牛头”,杂项挥去,减其有余也;“吐黑气,而放金光”,腔子换过,增其不足也;“一连砍十数剑,随即长出十数个头”,减之又减,增之又增也。“取出火轮儿,挂在牛的角上,便吹真火,焰焰烘烘,把牛王烧的摇头摆尾。牛王才要变化脱身,又被天王将照妖镜照住本相,腾挪不得,只叫莫伤我命,情愿归顺佛家也。”运转法轮,真火煅炼,从头至尾,增之又增,减之又减,丝毫不得放过,直至无可增减,滓质尽去,归于无声无臭地位而后已。《悟真》所谓“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也。哪咤牵转白牛,罗刹献出宝扇,总以见金丹成就,出于自然,不可勉强也。
噫!金丹大道,有药物,有斤两,有分数,有止足,有老嫩,有吉凶,有急缓,有等等火候工程,非师罔知,一得口诀,通天彻地,是在乎得意忘言,神明默运,勤而行之耳。四大金刚道:“圣僧十分功行将完,吾奉佛旨差来助汝,汝当竭力修持,勿得须臾怠情。”言悟得还须行的,急当勇猛精进,竭力修持,须臾不忘,不得半途而废也。大圣执扇子走近山边,尽力一扇,火焰平息,而阴阳两和;二扇清风微动,而先天气复;三扇细雨落霏,而甘露自降。至真之道,立竿见影,有如此。
诗云:“特借芭蕉施雨露,幸蒙天将助神兵。牵牛归佛休顽劣,水火相联性自平。”盖言阴阳之气絪缊,甘露自降;《坎》、《离》之气交会,黄芽自生。阴阳混合,燥气自平,“三藏解燥除烦,清心了意”,不其然平?诸神金刚各归本位,土地,罗刹在旁伺候。有为之后,还须无为,修成人道,未归正果,讨还本扇,养命修身,了性之先,当早了命。
“三扇息火,一年又发”,见凡夫不贵顿,而贵渐:“四十九扇,水断火根”,见功夫先由渐而后顿。“有火处下雨,无火处天晴。”
道未成而阴阳必须两用,立在无火处不遭雨湿;道已成,而造化速宜全脱。若有知音,闻的此等天机,急须收拾马匹行李,了还大道,得意忘言,自去隐姓修行,后来必得正果,万古留名。
结出三家合一前进,“真个是身体清凉,足下滋润”。所谓“坎、离既济贞元合,水火均平大道成。”至道不繁,简而且易,是在乎阴阳合一耳。
诗曰:
阳极生阴理自然,能明大小火功全。
观天造化随时用,离坎相交一气旋。
第六十二回 涤垢洗心惟扫塔 缚魔归正乃修身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坎》、《离》既济,水火均平,真元合而大道成,是言命理上事,然知修命而不知修性,则大道而犹未能成。故此回言修性之道,使人知性命双修也。
冠首《临江仙》一词,分明可见。江为水,性犹水也。临江者,隐寓修命之后,还须修性之意。曰:“十二时中忘不得,行功百刻全收。三年十万八千周,休叫神水涸,莫纵火光愁。”言一时八刻,一日十二时百刻,三年十万八千刻,刻刻行功,不得神水涸干,火性飞扬也。“水火调停无损处,五行联络如钩。”言以水济火,须调和而无损;五行攒簇,当联络而一家也。“阴阳和合上云楼,乘骛登紫府,跨鹤赴瀛洲。”言乌兔二物,归于黄道,金丹成就,诸缘消灭,而即人紫府瀛洲之仙境矣。故云“这一篇词牌名《临江仙》。”
“单道三藏师徒四众,水火既济,本性清凉,借得纯阴宝扇,扇息燥火遥山。”是结上文了命之旨。“不一日,行过了八百之程。师徒们散诞消遥,向西而去,正值秋末冬初时序。”是起下文修性之久。秋者,肃杀之气,万物结实之时,杀以卫生,命根上事。曰“秋末”,是命已了也。冬者,寒冷之气,万物归根之时,寒以藏阳,性宗上事。曰“秋末”,曰“冬初”,由结实而至归根,先了命而后了性也。然修性之道,须要大公无私,死心忘意,不存人我之见,万物皆空,洁尘不染,而后明心见性,全得一个原本,不生不灭,直达无上一乘之妙道矣。学者须要将提纲“涤垢洗心,缚魔归正”语句认定,而此回之妙义自彰。
“正行处,忽见十数个披枷戴锁和尚。三藏叹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言人已无二性,物我有同源,人之披枷戴锁,即我之披枷戴锁,非可以二视之。众僧道:“不知你们是那方来的,我等似有些面善。”人性我性,总是一性。有些面善,相不同而性则同也。曰:“列位相貌不一。”曰:“昨夜各人都得一梦。今日果见老爷这般异相,故认得也。”人性我性,虽相貌不同,而默相感通;境地各别,而同气连枝;不认得而认得,性则无殊也。
“祭赛国,文也不贤,武也不良,国君也不是有道。”祭以表心,赛以争胜,随心所欲,顾其外而失其内,也不贤也不良,也不道,非复固有,失去人我之性矣。人我之性,乃本来之真心,真心空空洞洞,无一物可着,无一尘可染,是心非心。只因落于后天,生中带杀,恣清纵欲,心迷性昧,全归于假,不见其真,其于金光寺,黄金宝塔,孟秋夜半,下一场血雨,把塔污了者何异?“金光”者,喻英华发外。“宝塔”者,比心地玲珑。英华发外,积习之气,填满胸中,秽污百端,心即昏昧,所作所为,是非莫辨,真假不分。一昏无不昏,千昏万昏,而莫知底止矣。“国王更不察理,官吏将众僧拿去,千般拷打,万样追求。”信有然者。
“三辈和尚,打死两辈。”不惜性命,生机将息,原其故,皆由不能死心而欺心。曰:“我等怎敢欺心”,心可欺乎?故三藏闻言,点头叹道:“这桩事暗昧难明。”言这欺心之事,乃暗昧之事,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急须究个明白,不得迷闷到底也。
曰:“悟空,今日甚时分了?”行者道:“有申时前后。”不问别人,而问悟空,是明示悟得本心空空无物,便是分出真假之时,可以直下承当,申得冤屈之事。但申时前后,尤有妙义。其中有一而为申,不前不后而为中,一而在中,中而包一,真空不空,不空而空,执中精一之道在是。非若禅家强制人心,顽空事业可比,不遇明师,此事难知。
三藏道:“我当时离长安,立愿见塔扫塔。今日至此,遇有受屈僧人,乃因宝塔之累。你与我办一把新笤帚,待我沐浴了,上去扫扫,即看这事何如,方好而君,解救地们这苦难。”以见修道而至了命之地,若不将旧染之污,从新一扫,洗心涤虑,终是为心所累,如何解得苦难?“小和尚请洗澡”,洗心也;“三藏沐浴毕”,涤虑也。“穿了小袖褊衫,手拿一把新笤帚”,择善而固执也。行者道:“塔上既被血污,日久无光,恐生恶物,老孙与你同上。’”读者至此,可以悟矣。夫人自无始劫以来,于生万死,孽深似海,恶积如山,已非一日。第修一己之性,空空无物,以为了事,恶激一生,将焉用力?故必人我同济,彼此扶持,脚踏实地,方不入于中下二乘之途。此即老孙同上之妙旨,前云申时之天机。
“开了塔门,自下层往上而扫,扫了一层,又上一层。”道必循序而进,下学上达,自卑登高,层层次次,诸凡所有,一概扫去,不得一处轻轻放过。然何以唐僧扫至七层,行者替扫乎?宝塔十三层,十者,阴阳生成之全数;三者,五行合而为三家。阴阳匹配,中土调和,则三家相会,而成玲珑宝塔。一座七层者,七为火数,心为火脏。扫塔者,扫去人心之尘垢也。尘振扫净,人已无累,由是而修大道,大道可修。此三藏扫至十层上,腰痛坐倒,而悟空替扫所不容已者。
“正扫十二层,只听得塔顶上有人言语,行者道:‘怪哉!怪哉!这早晚有三更时分,怎么得有人在顶上言语?断乎是邪物。’”宝塔为真心之别名,扫塔乃扫心之功力,旁门外道,不知圣贤心法妙旨,以假乱真,毁谤正道,妄贪天物,苟非有真履实践之君子,安知此妖言惑人之邪物?“行者钻出前门,踏着云头观看,可谓高明远见,勘破一切野狐禅矣。
“塔心里坐着两个妖精”,此两个,一必系着于空,一必系着于相。着于空,执中也;着于相,执一也,“一盘嗄饭,一只碗,一把壶。”曰“盘”、曰“碗”、曰“壶”。总是空中而不实;曰“一嗄”、曰“一只”、曰“一把”,总是执一而不通。执中执一,无非在人心上,强猜私议,胡涂吃迷魂酒而已,其它何望?殊不知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赋道也。故行者掣出金箍棒喝道:“好怪物,偷塔上宝贝的,原来是你。”棒喝如此,天下迷徒可以猛醒矣。
两妖供出“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差来巡塔的奔波儿灞,灞波儿奔,一个是鲶鱼怪,一个是黑鱼精。”“乱石山”,旁门纷纷,如顽石之乱集;“碧波潭”,迷津塞满,似死水之起波。“万圣”者,处处神仙,而欺世欺人;“老龙”者,个个抱道,而争奇好胜。“奔波儿灞”,枉用奔泔起波澜;“灞波儿奔”,徒劳灞奔生妄想。此等治滞不通,胡涂昏黑,愚而又愚之辈,适以成鲶鱼怪、黑鱼精焉耳,尚欲成仙乎?又供出“万圣公主,花容月貌,招了个九头驸马。老龙驸马,先下一阵血雨,污了宝塔,偷了塔中舍利佛宝。万圣公主,又偷九叶灵芝,养在潭底,不分昼夜光明。”噫!误认美女为他家,窃舍利之名,取首经之梅子,以为外丹而行污事;背却天真,借九还之说,守肉团之人心,以为内丹而入寂灭。取经之道,果取女子之经乎?真空之理,果是顽心之空乎?
夫真金者,真性也。真空者,主人翁也。着于女子,谓之招驸马则可,谓之炼真金则不可;着于顽心,谓之有公主则可,谓之有主人公则不可。旁门万万,不可枚举,总不出此有相无相之二途。纵是污了宝塔,窃取天机自欺欺人,以一盲而引众盲,今于万万中供出一二条,以为证见,余可类推。所以行者冷笑道:“那业畜等,这等无礼。怪道前日,请牛魔王在那里赴会,原来他结交这伙泼魔,专干不良之事。”言无知迷徒,始而心地不明,惑于邪言,既而主意不牢,意行邪事,结伙成群,伤天害理,种种不法。金丹大道遭此大难,尚忍言哉?仙翁慈悲,度世心切,不得不指出真阴真阳本来面目与假阴假阳者,“扬于王庭”,两曹对案也。
“且留活的去见皇帝讲话”者,是欲明辨其假也;“又好做眼去寻贼追宝”者,是叫细认其真也。八戒、行者,将小妖“一家一个,都抓下塔来”,“别有些地奇又奇,心肾原来非《坎》、《离》。”真能除假,假不能得真,真假各别,显而易见。金光寺冤屈之和尚,于此可以得见青天矣。
“国王看了关文道‘似你大唐王,选这等高僧,不避路途遥远,拜佛取经。寡人这里和尚,专心只是做贼。’”言任重道远,脚踏实地,是拜佛取经之高僧;着空执相,悬虚不实,即是专心做贼之和尚。国王以塔宝失落,疑寺僧窃去,是未免在有相处认真;唐僧奏夜间扫塔,已获住妖贼,特示其在真空处去假。“国王见大圣,大惊道:‘圣僧如此丰姿,高徒怎么这等相貌?’”是只知其假,而不知其真。“大圣叫道:‘人不可貌相,若爱丰姿者,如何捉得妖贼?’”是先知其真,而后可以丢假。
“国王闻言,回惊作喜道:“朕这里不选人才,只要获贼得宝,归塔为上。’再着当驾官看车盖,叫锦衣卫,好生优侍圣僧,去取妖贼来。”是一经说破,辨的真假,而知人心非宝,只是作贼;道心是宝,能以成圣,不在人心上用心机矣。“好生优待圣僧”者,修道心也;“去取妖贼来”者,去人心也。修道心,去人心,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肢,发于事业,美之至也。此“备大轿一乘,黄伞一柄,校尉将行者八抬八绰,大四声喝路,径至金光寺”之所由来也。噫!只此一乘法,余二皆非真,彼着空执相者,安足语此?
“八戒、沙僧将两妖各揪一个,大圣坐轿,押赴当朝白玉陛前。国王唐僧,文武多官,同目视之。”真假两在,非可并立,辨之不可不早也。“那怪一个是暴腮乌甲,尖嘴利牙;一个是滑皮大肚,巨口长须。虽然是有足能行,大抵是变成的人像。”以假乱真,以邪紊正,均谓之贼道可也。二妖所供一段,即《参同契》所云:“是非历脏法.内观有所思。阴道厌九一,浊乱弄元胞。食气呜肠胃,吐正吸外邪。昼夜不卧寐,晦朔未尝休。诸术甚众多,千条万有余。前却违黄老,曲折戾九都。明者审厥旨,旷然知所由”者是也。
“国王道:‘如何不供自家名字?’那怪方供出奔波儿灞鲶鱼精,灞波儿奔黑鱼精。”以见贼道之徒,邪行秽作,着空着色,不但不能永寿,而且有以伤生。无常到来,方悔为人所愚,两事俱空,一无所有。是其故,皆由辨之不早辩也。噫!白玉阶前,取了二妖供状,叫锦衣卫好生收监,是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有罪者不得不罚;麒麟殿上,问了四众名号,在建章宫又请吃席,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有功者不得不赏。
“不用人马,酒醉饭饱”,木金同去擒妖怪,饮仁义而膏梁不顾;“不用兵器,随身自有,国王大觥与送行”,修天爵而人爵即从。“拿来两妖去做眼”,胡涂虫急举高见;“挟着两妖驾风头”,痴迷汉速快寻真。“君臣一见腾云雾,才识师徒是圣僧。”’正是“明者审厥旨,旷然知所由”矣。
诗曰:
扫除一切净心田,循序登高了性天。
可笑旁门外道客,法空执相尽虚悬。
第六十三回 二僧荡怪闹龙宫 群圣除邪获宝贝
悟元子曰:上回言扫邪归正,方是修身之道,乃一切迷徒,反信邪背正,作孽百端。故此回写出邪正结果,提醒学人耳。
篇首“祭赛国王与大小公卿,见大圣八戒腾云提妖而去,一个个朝天礼拜,又拜谢三藏、沙僧。道:‘寡人肉眼凡胎,只知高徒有力量,拿住怪贼便了,岂知乃腾云驾雾之上仙也!’”言争胜赛宝之徒,丧其天真,迷于邪行,罔知愧悔,甘心受疚,皆是肉眼凡胎,而不知有腾云驾雾上仙之大道,足以提迷徒而上天堂也。“满朝文武欣然拜礼”,是已由迷而语,知得今是而昨非。正可于乱石丛中,拣出真空;欲水波里,拈来把柄。再不必奔灞灞奔,愚而自误也。
“将金箍棒吹口仙气,变作一把戒刀。”此执中用权,精一不二,戒之道也。“将黑鱼怪割了耳朵”,戒其非礼勿听也;“将鲶鱼精割了下唇”,戒其非礼勿言也;“把二妖撇在水里”,戒其非礼勿视也;“快去对万圣老龙说,我齐天大圣孙爷爷在此”,戒其非礼勿动也。乃有一等无知迷徒,纵放人心,不知禁戒,顺其所欲,人于旁门,邪说淫辞,以交战为能,以三合为期,取经水首降之物,归附于我,自为接命,不过招驸马为愚婿焉耳,其它何望?
“那妖使一柄月牙铲,分开水道,在水面上叫道:‘是什么齐天大圣,快上来纳命!’”月象其心,牙象其毒害,铲比其锋利。言御女采战之徒,在毒心上作事业,水道中做活计,自送其死,若不知利害,一入网中,任尔齐天大圣,亦必纳命难逃,而况于他乎?又云:“你是取经的和尚,我偷祭赛国宝贝,与你何干?却无故伤我头目。”夫真经人人本有,不待他求。一切地狱种子,误认一己之精为阴,女子之经为阳,交合采取,即谓取《坎》填《离》,妄想成丹。殊不知取妇女之经,即是偷了祭赛国宝贝,终不与你相干,无故伤好人脸面,冤屈亏心,何处伸说?故行者道:“金光寺僧人,与我一门同气,我怎么不与他辨明冤枉?”圣人之道,大公无私,一体同观,处处积功累行,益已益人,非可与不检身务本、损人利己、伤天害理者比。欲辨明冤枉,舍大圣其谁与归? www.taoismcn.com
“常言道;‘武不善作。’只怕一时间伤了你的性命,误了你去取经。”言男女交合,以苦为乐,常遭伤害性命之事,若以常道而行仙道,差之多矣,岂不误了取经也?“行者与驸马斗经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八戒从背后一筑,那怪九个头,转转都是眼睛,铲抵钯棒,又耐了六七合,挡不得前后齐攻,他却打个滚,腾空跳起。”写出房中丑态,无所不至,俱是实事,曲肖其形。“现了本相,是一个九头虫。八戒心惊道:‘我自为人,也不曾见这等个恶物,是县血气生此禽兽?’”用九浅一深之淫行,而绝无怜香惜玉之慈念,是亦妄人而已矣,与禽善奚择哉?“大圣跳在空中,怪物半腰里又伸出一个头来,把八戒一口咬住,捉下水内。”元神出舍,身不由主,情动必溃,阴精下漏矣。
“行者要进水去看看,变螃蟹淬干水内,原来这条路是他前番袭牛魔王盗金睛兽走熟了的。”言不知正道,恣清纵欲,横行无忌,随心自造,意乱性迷,近于禽兽,无得于彼,有伤于我。如此等辈,苦中作乐,自寻其死路,而罔知有戒,虽死期未至,已是绑在树上哼哩!尚谓四顾无人,可以脱身欺世,焉知神兵早被长怪拿去乎?噫!养心莫善于寡欲,今不能寡欲,而反多欲,以此为仙佛之道,然乎?否耶!当此之时,身入迷城,若非心知禁戒,很力把持,大闹一番,反邪归正,其不至伤其性命者几希。
“八戒悄悄的溜出”,戒慎乎其所不睹也;“行者爬上宫殿观看”,恐惧乎其所不闻也。“见钉钯放光,使个隐身法,将钯偷出”,莫见乎隐也;“呆子得了手,叫行者先走,自己打进宫殿”,莫显乎微也。“一路钯,筑破门扇,打碎家伙。骂道:‘你焉敢将我捉来,这场不干我事,是你请我来家打的。快拿宝贝还我,回见国王了事。’”夫有色则着相,无色则着空,有色无色均非圣造。“打碎门扇家伙”,既不容有色而着相;“焉敢将我捉来”,又不容无色而着空。非色非空,运用于不暗不闻之中,施为于人我两济之内,慎独之功,还丹之道,有为无为,性命双修,俱可了了。
《悟真篇》云:“未炼还丹莫入山,山中内外尽非铅。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全。”是岂顽空御女之谓欲?倘以为顽空御女之道,“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心头一坏,命即动摇,性命俱伤,尸骸已为九头收去,可不畏哉?,仙翁慈悲,演出二郎一段公案,彰善罚恶,使学者除假修真,因真悟假,一意双关,不可不辨。
“二郎”者,《坤》阴之偶也;“六兄弟”者,《坤》之六阴也。“狂风滚滚,从东往南。”东南为《巽》,《巽》为风,《巽》一阴所生之处。《巽》上二爻属《干》金,象鹰;下一爻属《坤》土,象犬。故“驾着鹰犬,踊跃而行。”总言《坤》之一阴始生也,阳主生,阴生杀,生杀分明,天地消长自然之常。小人每以此而亡身,圣人恒赖此而成道。故行者见了对八戒道:“留请他们与我助战,倒是一场大机会。”何以行者又道:“但内有显圣大哥,我曾受他降伏,不好见他,你去拦住,待他安下,我却好见”?《坤》之一阴方生,其端甚微,其势甚盛,有“履霜坚冰至”之象,能以伤阳,故曰“不好见他”。阴道主柔顺,宜于安贞,能安于贞,不但不伤于阳,而且能助其阳,故曰“待他安下,我却好见”。《易》曰:“安贞,吉。”又曰:“用六,利永贞。”二郎欲“欢叙一夜,待天明索战,在星月光前,幕天席地,举杯叙旧”等语,俱“安贞”、“永贞”之义。
“八戒下水打入殿内,此时那龙子看着龙尸哭,龙孙与那驸马,正在后面收拾棺材。一钯把龙子筑了九个窟窿”,是叫开生门而闭死尸;“龙婆与众往里乱跑,驸马带龙孙往外杀来,大圣与七兄弟一拥上前,把个龙孙剁成几断”,是叫转杀机而求生机。“九头精半腰里才伸出一个头来,被那细犬一口把头血淋淋的咬将下来,那怪负痛逃生,径投北海而去。”流荡忘返,不知“安贞”、“永贞”之利,流于邪行,采取于人,反害于已。着意于阴道,而即受伤于阴道;求生于北海,而即投生于北海。还以其人之术杀其人,出乎尔者反乎尔,自作自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如此。“八戒要赶,行者止住。二郎道:‘不赶他倒也罢了,只是遗这种类在世,必为后人之患’。至今有个九头虫滴血,此遗种也。”
《西游》之作,批破旁门一切,指出至真妙道,为道家之眼目,立万世之津梁,一字一语,金声玉振,为我后人者,不可不为之切矣。乃今,犹有借《西游》而印证闺丹之术者,其即九头虫之滴血遗种,虽仙翁亦无可如何也,可不悲哉?
“行者变作怪物前走,八戒后追,向公主赚浑金匣佛宝、白玉匣灵芝,收在身边。’”此有戒有行,戒行两用,不妨以真变假,借假赚真,真假浑合,阴阳如一,有无不拘,除邪护宝之天机,正“安贞”、“永贞”之妙用。“行者现了本现,八戒筑倒公主。”真者既现,假者即灭,戒行之运用,神矣!炒矣!
“还有一个老龙婆,撤身就走,八戒赶上要打,行者道:‘莫打死她,留个活的,好去国内献功。’”万圣老龙、万圣公主、九头虫者,自圣偷宝之贼心;龙婆者,永贞护宝之婆心。死其贼心,活其婆心,得一毕万,入于除邪护宝之三昧矣。“特龙婆提出水,随后捧着两个匣子上岸。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流;出沉流而立实地,先迷后得主,用六而不为六所用,用阴之道,莫善于此。彼用“阴道厌九一”者,岂知有此乎?说到此处,金光寺之冤枉,可以大解大脱,而欺心暗昧,一切俱明矣。
“把舍利安在宝瓶中”,不空而空也;“龙婆锁在塔心柱”,空而不空也。“念动真言,吩咐诸神,每三日进饮食一餐,与龙婆度口,少有差讹,即行处死。”言一念纯真,神明默运,三而归一,得其生路;倘少有差讹,着于声色,性命有伤,即入死地。《阴符》所谓“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者是也。
“行者将灵芝草,把十三层塔,层层扫过,安在瓶内,温养舍利。”是丝毫不染,纤尘必去,安自于虚圆不测之中.置身于清静无为之内。这才是整旧如新,改过流动之物,收藏闪灼之气;革去旧染,立起新匾,从此丹书有信,凤浩注名。结出“邪怪剪除万境静,宝贝回光大地明。”人何乐而不除邪静境,求宝回光哉!
诗曰:
着空着色尽为魔,不晓戒行怎奈何?
大道分明无怪诞,存诚去妄斩葛萝。
第六十四回 荆束岭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谈诗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修真之道,必须脚踏实地,而不得着空执相矣。然或人疑为无修无证,而遂隐居深藏,清高自贵,立言著书,独调狂歌。殊不知隐居则仍着空,著作则已着相,总非非色非空之大道。故此回直示人以隐居之不真,著作之为假也。
篇首“祭赛国王谢了三藏师徒护宝擒怪之恩”,以见是假易除,是真难灭,假者足以败道,真者足以成道也。“伏龙寺僧人,有的要同上西天,有的要修行伏侍。行者把毫毛拔了三四十根,变作猛虎拦住,众僧方惧,不敢前进。大圣才引师父策马而去。”言世人遇一有道之士,闻风妄想,即欲成仙作佛,彼乌知这个道路之上,其中有无数恶物当道,最能伤人性命。若非有大圣人度引前去,其不为假道学所阻挡者几希。“众僧大哭而回”,见认假者终归空亡;“四众走上大路”,知得真者必有实济。“正是时序易迁,又早冬残春至。”此等处,虽作书者编年纪月,而实有妙意存焉。盖以修道者,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若不竭力功程,便是虚度年月,古人所谓“下手速修犹太迟”也。
“正行处,忽见一条长岭,都是荆刺棘针。”此荆棘非外边之荆棘,乃修道者心中之荆棘,即于虑百智,机谋妙算,等等妄念邪思者即是。其曰:处处藤萝缠古树,重复藤葛绕丛柯。为人谁不遭荆棘,那见西方荆棘多。”此实言也,前古后今尘世之人,尽被荆棘所缠绕,而不能解脱,然其中荆棘之多处,莫过于西方。何则?他方之荆棘,人皆从荆棘中生,生于荆棘虽有荆棘,而不以荆棘为荆棘,故少;西方之荆棘,人当从荆棘中脱,欲脱荆棘而又入荆棘,是以荆棘生荆棘,故多。呜呼!荆棘岂可有乎?一有荆棘,其刺芒锋针,伤其手,伤其足,伤其口、鼻。眼、耳、舌、身。不特此也,且伤其心、肝、脾、肺、肾。内外俱伤,性命亦由之而无不伤。荆棘之为害最大,为祸甚深,修行者若不先将此处亲眼看透,努力拨开,吾不知其所底止矣。
“八戒笑道:‘要得度,还依我。’”既能看的清白,须当戒此荆棘。戒得此,方能度得此;能度不能度,在我能戒不能戒耳。“八戒捻决念咒,把腰躬一躬,叫:‘长’就长了有二十丈的身躯,把钉钯变了有三十丈的钯柄,双手使钯,搂开荆棘,请唐僧跟来。”念咒所以狠心,躬腰所以努力,身长二十丈,返其火之本性;钯柄三十丈,复其木之真形。双手使钯,择善而固执;搂开荆棘,执两而用中。此等妙决,真除去荆棘之大法门,度引真僧之不二道也。
“一块空阔之处,石碣上写:荆棘蓬攀八百里,古来有路少人行。”噫!前言“为人谁不遭荆棘”,今云“古来有路少人行”,此是何意?盖荆棘岭人人行之,人人不能度之。不能度,则伤生而死于荆棘,是荆棘中无活路,而只有死路,故曰“为人谁不遭荆棘”。若能度,则脱死而生于荆棘,是荆棘中无死路,而反有生路,故曰“古来有路少人行”。“八戒添上两句道:自今八戒能开破,直透西方路尽平。”夫荆棘岭少人行者,皆因不知戒慎恐惧,自生荆棘缠绕,道路不平。若一旦悔悟,直下狠力,开破枝蔓,攸往攸利,王道荡荡,何不平之有?“三藏要住过今宵,明早再走。”此便是脚力不常,自生荆棘,而荆棘难度也。故八戒道:“师父莫住,趁此天色睛明,我等连夜搂开,走他娘。”修行之道,务必朝斯夕斯,干干不息,方可成功。非可自生懈怠,有阻前程,中道而废。提纲所谓“荆棘岭悟能努力”者,即所悟能以努力,戒其荆棘耳。
“又行一日一夜,前面风敲竹韵,飒飒松声,却好又有一段空地,”中间一座古庙,门外有松柏凝青,桃梅斗丽。”读者细思此处,吉乎?凶乎?如云是凶,八戒开路,西路尽平,日夜如一,已到得松风竹韵,中空之妙地,何云不吉?既云是吉,又何有后之木仙庵事务?若不将此处分辨个清白,学者不为荆棘所阻,必为木仙庵所误,虽在空闲之地,未免终在荆棘中作活计也。前八戒所开者,乃世路之荆棘;后木仙庵谈诗,乃道路之荆棘。开去世路荆棘,不除道路荆棘,乌可乎?“风敲竹韵,飒飒松声。”已出世间一切荆棘,到于空发,不为荆棘所伤矣。然空地中间一座古庙,庙而曰古,则庙旧而不新,必有损坏之处;“门外松柏凝青”,青而曰凝,必固执而不通;“桃梅斗丽”,丽而曰斗,必争胜而失实。谓之门外,非是个中,真乃门外汉耳。“三藏下马与三徒少憩,行者道:‘此处少吉多凶,不宜久坐。”’言过此世路荆棘,前面还有道路荆棘,急须一切拨开,方得妥当。若以出得世路荆棘,为休歇之地,而安然自在,则闹中生事,虽离此荆棘,必别有荆棘而来矣。
“说不了,忽见一阵阴风,庙门后转出一个老者,角巾淡服,手持拐杖,后跟着一个青脸獠牙,红须赤身鬼使,顶着一盘面饼,跪献充饥。”噫!仙翁已于此处,将木仙庵情节,明明写出了也。“角巾”者,是在角胜场中出首;“淡服”者,乃于淡泊境内存身。分明是偏僻拐杖,反以为道中老人。“青脸”而面目何在?“獠牙”而利齿毕露,“红须”而显然口头三昧,“赤身”而何曾被服四德。伊然地狱之鬼使,诚哉阎王之面食。“头顶一盘”,源头处何曾看见;“跪献充饥”,脚跟后已是着空。装出一番老成,到底难瞒识者。“呼的一声,把长老摄去,飘飘荡荡,不知去向。”皆因下马少憩,一至于此。妖何为乎?亦自造耳。
“老者、鬼使,把长老抬到烟霞石屋之前,携手相搀,道:‘圣僧休怕,我等不是歹人,乃荆棘岭十八公也。因风清月霁之宵,特请你来,会友谈诗,消遣情怀故耳。”’此言以诗词章句,谈禅论道。消遣而乐烟霞之志,会友而玩风月之宵。自谓石藏美玉,道高德隆,可以提携后人,而不知实为荆棘中之老鬼也。何则?圣贤心法大道,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知之贵于行之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能行方可全知耳。四老以会友谈诗为能,以孤云空节为真,吾不知所能者何道?所抱者何真?只知有己,不知有人,谓深山四操,固其宜也。其自操深山,必谓孤高远俗,即能耐老;万缘俱空,即得长生;性情冷淡,可与仙游;节操自力,可夺造化。是皆误认一己本质,不待修为,空空一静,即可成真,而不知一身纯阴无阳,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焉能了得生死?故三藏答道:“于今奉命朝西去,路遇仙翁错爱来。”即古人所谓“休施巧伪为功力,须认他家不死方”也。
长老对众一篇禅机,空性之学,无甚奇特。至于拂云所言:“必须要点检现前面目,静中自有生涯,没底竹篮汲水,无根铁树生花。灵宝峰头牢着脚,归来雅会上龙华。”此金丹之要着,学者若能于此处寻出个消息,大事可以了了,非可以拂云之言而轻之。《悟真》云:“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内水银平。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成。”正与拂云之言同。凌虚谓“拂云之言,分明漏泄”,此的言也。何以又云:原不为讲论修持,且自吟咏逍遥。放荡襟怀”乎?特以言清行浊之流,虽道言可法于当时,法语可传于后世,究是卜居于荆棘林中,毫无干涉于自己性命也。
“石门上有三个大字,乃‘木仙庵’。”仙而曰木,则是以木为仙矣。木果能仙乎?孟子云;“声闻过情,君子耻之。”今四操不能脚踏实地,在自己性命上作功夫,仅以避世离俗为高,著书立言载之于木,以卜虚名,真乃固执不通,如石门难破,其与所言“检点现前面目”之句,大相背谬。言不顾行,行不顾言,重于木载之空言,而轻于大道之实行,非木仙而何?仙而谓木,则所居之庵,亦谓木仙庵可也。
闻之仙有五等,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今四操上不能比天、地、神之仙、下不能比人、鬼之仙,高谈阔论,自要誉望,大失仙翁“心地下功,全抛世事;教门用力,大起尘劳”之意。试观联章吟篇,彼此唱和,总以写空言无补,而不关干身心。虽是吐凤喷珠,游夏莫赞,其如黑夜中作事,三品大药,不知在何处矣。
更有一等地狱种子,败坏圣道,毁谤仙经,借道德之说以迷世人,取阴阳之论以残美女;天良俱无,因果不晓,其与四操保杏仙之亲,与三藏者何异?三藏道:“汝等皆是一类怪物,当时只以风雅之言谈玄谈道可也,如今怎么以美人局骗害贫僧?”可谓棒喝之至,而无如迷徒,犹有入其圈套而罔识者,其亦木仙庵之类,尤为荆棘中之荆棘。
提纲所谓“水仙庵三藏谈诗”,是言迷徒无知,而以三藏真经之道,于语言文字中求成,此其所以为木仙也。吁!此等之辈,于行有亏,于言无功;闻其声而不见其人,如黑夜中走路;图其名而不惜其命,是鬼窟中生涯;安得有戒行长老,“挣出门来”,不着于隐居之空,不着于著作之色;悟得真空不空,不空之空;识得山中木怪,急须发个呆性,一顿钯筑倒;离过荆棘岭,奔往西天大路而行乎?
诗曰:
修行急早戒荆棘,不戒荆棘道路迷。
饶尔谈天还论地,弃真入假总庸愚。
第六十五回 妖邪假设小雷音 四众皆遭大厄难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除去一切虚妄之假,而后可以入大道之真矣。然不知者,或疑一空其心,即可成道,殊不晓空心,即是执心,执心者顽空,顽空非最上一乘之道,乃中下二乘之法。故仙翁于此回合下篇,力批着空之害,使学者弃小乘而归大觉也。
篇首“三藏脱出荆棘针刺,再无萝蓏攀缠。”正当修持大道,可以有为之时。独是性命之道,有教外别传之妙,九还七退之功,非可于自己心中摸索而得。倘误认为寂灭之空学,而于声音中计问消息,未免磨砖作镜,积雪为粮,到老无成。虽能脱得着相荆棘,而又入于空门荆刺,其为害不更甚于荆棘岭乎?
佛氏门中有实法、权法之二法,实法者,即一乘之法,有作有为,超出三界;权法者,即二乘之法,无修无证,终落空亡。虽出一门,真假悬殊。二乘之道,莫如禅关机锋。禅关者,参悟话头;机释者,口头三昧。其事虚而不实,易足误人。故虽有祥光彩雾,钟声隐揭,然其中又有些凶气景象也,是雷音却又道路差迟。
噫!大西天大雷音,如来佛之教,固如是乎?不是!不是!诚不是也。雷者,天地之正气,所以震惊万物,而发生万物。音之大则慈云法雨,足以普济群生;音之小则孤阴寡阳,适以残杀物命。是知大雷音之真佛,方有真经,方有真宝,彼小雷音之假佛何与焉?乃唐僧不知真假,不明大小,谓有佛有经,无方无宝,见小雷音以为大雷音,见假佛以为真佛,误投门户,心悦诚服,何其错甚?抑知此等之辈,假依佛名,败坏如来清德,不肯自思己错,更将错路教人乎?
何则?禅关别无妙义,或提一字,或参一语,资数十年死功夫,偶或一悟,便调了却大事,甚至终身不破,空空一生,古今来英雄豪杰,多受此困。“空中撒下一付金铙,叮当一声,把行者合在金铙之内。”虽上智者,犹不免为所迷,而况下智者,能不坠其术中?八戒、沙僧被拿,唐僧被捉,亦何足怪?吁!上下两片,撇起时无头无尾,任你火眼金睛,看不透其中利害;空中一声叮当着,可惧可怕,纵尔变化多端,跳不出这个迷网。诗中“果然道小魔头大,错入旁门枉用心”,恰是妙解。修行人若不谨慎,误认话头为真实,黑洞洞左思右想,乱揣强猜,自谓大疑则大悟,小疑则小悟,进于百尺竿头,自有脑后一下。殊不知由心自造,大小是疑,全失光明,不过一个话头而已,钻出个什么道理。行者在金铙里“再钻不动一些”,确是实事,不是虚言。
最醒人处,是行者对揭谛、丁甲道:“这里面不通光亮,满身暴燥,却不闷杀我?”始终抱个话头,不肯解释,执固不通,性燥行偏,自受闷气,适以作俑而已,其它何望?“就如长成的一般,揭谛、丁甲不能掀揭;就如铸成囫囵的一般,二十八宿,莫可捎动。行者里面东张西望,过来过去,莫想看见一些光亮。”内之滋惑已甚,疑团结就,极地登天,纯是心声。东西是心,来去是心,以心制心,以心生心,光亮何来?纵能变化尖钻,用尽心思神力;表里精粗,无所不到;硬寻出些子眼窍,脱出空相,忽的打破疑团;其如神思耗尽,真金散碎,终是惊醒老妖;着空事业,鬼窟生涯,安能离得小西天假佛之地?
“洞外一战,妖精解下旧布塔包,把行者众神,一搭包装去,拿一个,捆一个,不分好歹,掷之于地。”欲上西天,反落妖窟,心神俱伤,性命难保,狼牙之机锋,搭包之口禅,其为害尚可言欤?
修行人,若遭此魔,急须暗里醒悟,自解自脱,将此等着空事业,一概放下,别找寻出个脚踏实地事业,完成大道。然脚踏实地之道,系教外别传之真衣钵,其中有五行造化,火候工程,自有为而入无为,真空妙有,无不兼该,乃无言语文字,非竹帛可传。至于公案经典,所言奥妙,藏头露尾,秘源指流,不得师指,散乱无归。若只在书板上钻研,依一己所见,心满意足,自谓大道在望,顺手可得,即便担当大事,冒然行持,虽能脱去话头绳索,未免又着公案声音,而欲行险侥幸,暗逃性命,乌乎能之?
西山坡一战,又被装去,照旧三众高吊,诸神绑缚,送在地窖内,封锁了盖。到得此时,天堂无路,地狱有门,生平予圣自雄,一无所依;从前千思万想,俱归空亡,后悔何及?结出“仙道未成猿马散,心神无主五行枯。”其提醒我后人者,何其切欤!
诗曰:
禅关话句并机锋,埋没如来妙觉宗。
不晓其中藏祸害,心思枉费反招凶。
第六十六回 诸神遭毒手 弥勒缚妖魔
悟元子曰:上回言声音虚学,作妖西天、大有伤于如来正教;此回言声音虚学,流祸东土,最有害于世道人心。使学者弃邪归正,急求三教一家之理,保性命而课实功也。
先哲云:“天地无二道,圣人无两心。”则是先圣后圣,道有同揆;中华外国,理无二致。儒、释、道三圣人之教,一而三,三而一,不得分而视之。何则?天竺妙法,有七宝庄严之体,利益众生之机,由妙相而入真空,以一毫而照大千,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上柱天,下柱地,旨意幽深,非是禅关机锋寂灭者所能知;犹龙氏《道德》,有阴阳配合之理,五行攒簇之功,自有为而入无为,由杀机而求生机,隐显不测,变化无端,盗天地,夺造化,天机奥妙,非予圣自雄,执一己而修者所可能;泗水心法,有执两用中之学,诚明兼该之理,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一本而万殊,万殊而一本,天德具,王道备,滋味深长,非寻章摘句,窃取功名者所可晓。天不爱道,诞生三圣人,各立教门,维持世道。盖欲人人在根本上用功夫,性命上去打点,自下学而上述,由勉强而自然,其门虽殊,其理无二。后之禅客未达此旨,偏执空学,自谓佛法在是,而即肆意无忌。遇修道之士,则曰畜生,有何法力?见圣人之徒,则曰孩儿无知。借万法归空之说,不分好歹,一概抹煞。佛说“无为法而有差别”,果若是乎?此等妖孽不特不识中国之教,而并不识西天之教,假佛作妖,为害百端,仰愧俯怍,岂不大违如来当年法流东土、慈航普渡之一片婆心耶?提纲所谓“诸神遭毒手”者,正在于此。
噫!外道乱法,空学害正,为祸不浅,古今来英雄豪杰,受此累者不可胜数。虽有荡魔天尊,荡不尽此等邪魔;抑水大圣,抑不尽此等洪水。言念及此,真足令人怅望悲啼矣!当此佛法衰败之时,安得有个笑嘻嘻,慈悲佛心教主,叫醒一切顽空之徒。示明敲盘槌,系度人之法器,不得借此以作怪;布搭包,是人种之口袋,岂可仗此而装人?
仙佛之道,有结果之道也;结果之道,在顺而止之,不在顺而行之。《易》之《剥》卦上九曰:“硕果不食”是也。“草庵”者,《剥》之庐;“瓜”者,《剥》之果。“行者变熟瓜”,硕果也。“要妖吃了,解搭包装去”者,“小人剥庐”也。此个机秘,非可私猜,须要明师口诀指点,方能得心应手,运用掌上而无难。
“叫见妖精当面放手,他就跟来”者,顺其所欲,渐次导之也。“行者一手轮棒,叫出来见上下”者,执中精一,择善固执也。此等处,俱有体有用,有人有我,系鬼神不测之机关,而非可以形迹求者。彼计穷力竭;无处求人,独自个支持,不知死活,空说嘴者,乌足语此?
“拳头一放,妖精着禁,不思退步,果然不弄搭包。”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空而不空,其中有果也。“妖精问瓜是谁人种”,是直以《剥》之硕果为人种矣。老叟道:“是小人种的”,不知《剥》之宜止,而欲剥尽,小人剥庐,适以自剥也。“妖王张口便啃,行者乘机钻入。”杀中救生,害里寻思,由《剥》而《复》,大机大用,正在于此。
“行者里面摆布”,虚心而实腹也;“妖精痛哭求救”,以己而求人也。“弥勒现了本相”,假者消而真者现也。“妖精认得主人”,识神退而元神复也。“解下后天袋”,先天复而后天即化。“夺了敲盘槌”,道心生而人心即亡。“行者左拳右脚,乱掏乱捣”,必须潜修默炼,神圆而机活;“妖精万分疼痛,倒在地下”,还须丝毫无染,死心而踏地。“行者跳出,现了本现,掣棒要打”,无为而更求有为;“佛祖装妖在袋,早跨腰间”,有为而还求无为。指破旁门万般之虚妄,可以消踪来迹;收来碎金一气而运用,实时返本还元。
“行者解放众人,三藏—一拜谢”,儒、释、道三教一家之理,于此彰彰矣。若有知者,急须一把火,将高阁讲堂烧为灰烬,离空学而就实着,弃假境而入真域。无难无魔朝佛去,消灾消瘴脱身行,岂不光明正大哉?
吁!今世更有一等地狱种子,假借弥勒佛名目,妖言惑众,殃及无辜,大逆不道者,其即黄眉童子搭包之遗种,狼牙之流毒,虽弥勒亦无如何,可不叹诸?
诗曰:
三教圣人有实功,顽空寂灭不相同。
存诚去妄归正道,结果收园称大雄。
第六十七回 拯救驼罗禅性稳 脱离秽污道心清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空言无补,非三教一家之理,而真履实践,乃性命双修之功矣。然炼已待时,仙真之要诀;存心养性,圣贤之首务。若不先除去心中之瘴碍,则随缘逐境,性乱心迷,欲向其前反成落后矣。故此回叫学者,去其旧染之污,打彻道路,尽性至命,完成大道耳。
“三藏脱离了小西天,欣然上路。”是已去假境而就实地,正当任重道远,死心忘机之时。故行者道:“放心前进,自有宿处。”言放去一切妄想之心,脚踏实地,下学上达,自卑登高,功到自成;不得畏难逡巡,自阻前程。何则?妄心一生,禅性不定,道心不清,无以救真而除假;真假相混,与道相远,仍是空而不实,出不得小西天境界,焉能造到大西天佛地也。故老者道:“此处乃小西天,若到大西天,路途甚远。且休道前去艰难,只这地方也难过。”言修道由小以及大,小处不能过,而大事未可卜出。《了道歌》云;“未炼还丹先炼性,未修大药且修心。性定自然丹信至,心清然后药苗生。”则是稳禅性而清道心,所不容缓者。虽然,欲隐其性,必先去其害性之物;欲清其心,必先却其迷心之事。
“稀柿同”,稀者,希求;柿者,市利。“七绝”者,七情。言情欲能绝灭其真性也。人生世间,惟货利是图,而锢蔽其灵窍;惟情欲所嗜,而堆积其尘缘。填满胸怀,积久成虫,其污秽恶臭,尚言哉?“西风臭”者,情动必溃也。“东南风不闻见”者,和气致祥也。“驼罗庄五百多人家,别姓居多,惟老者姓李。”驼罗者,净土真性所居之处。“姓”与性同,“李”为木,即性也。“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性相近而习相远,任其气质之性,而乱其天命之性矣。天命之性,性之善者,故曰“李施主有何善意?”气质之性,性之恶者,故曰“我这里有个妖精。”若能知去恶性而养善性,此便是照顾驼罗,当下禅性稳当。“下了个定钱,再不必去请别人。”更求妙方也。
“驼罗庄久矣康宁,只因忽然一阵狂风天变,有一个妖精,将牧放的牛马猪羊吃了,见鸡鹅囫囵咽,遇男女夹活吞。”人性本善,因天风一《姤》,先天入于后天,真性变为假性,见之即爱,遇之即贪,恣情纵欲,无所不至。原其故,皆由不能一性一心,贪财忘义无法可治,所以妖精难拿,甘受折磨。古人云:“凡俗欲求天上事,寻时须用世间财。若他少行多悭吝,千万神仙不肯来。”即此之谓也。然拿妖之法,非谈《孔雀》,念《法华》,烂西瓜之和尚所能知;非敲令牌,施符水,落汤鸡之道土所能晓。盖此等之辈,借仙佛之门户,哄骗愚人,舍命求财,惟利是计,有虚名而无实学。焉知得真正修行之人,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秀在内而不在外,所积者德,所轻者财;诸般不要,但只是一茶一饭而已乎?最提醒人处,是行者扯住八戒沙僧道:“出家人怎么不分内外?”夫德者本也,财者末也,本宜内而末宜外,外本内末,是内外不分,大失出家人之本分,乌乎可?
“风过处,空中隐隐的两盏灯来。八成道:古人云:‘夜行以烛,无烛则止。你看他打一对灯笼引路,必定是个好的’。沙僧道:“是妖精的两只眼亮。’八戒道‘眼有这般大,不知口有多少大哩!’”骂尽世间贪财好利之徒,眼见好物,心即欲得,日谋夜算,不顾行止,其所谓一对灯笼引路,曲肖其形,如见其人矣。“八戒、行者与怪相斗,那怪两条枪,如飞蛇掣电抵住。”不知戒行,左右惟利是计,即孟子所谓“有贼丈夫焉,必求陇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是也。“使出枪尖,不知枪柄收在何处。”尖算无比,机谋暗运,虽明眼者亦所难窥。谓之“软柄枪”,外君子而内盗贼,小人谋利有如此。“不会说话,未归人道,浊气还重。”人道不知,利心最重,伤天害理,利己损人,则近于禽兽矣。
“东方发白,那妖回头就走。八戒、行者赶至七绝山稀柿同,臭气难闻。行者捂着鼻子,只叫;‘快赶。”’噫!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瞒心昧己,悭贪吝惜,见财起意,见利忘义,其胸中秽污,不堪言矣。有戒行者,安忍闻之耶?“现出本相,乃是一条红鳞大蟒长蛇。”蛇者,至毒之物,蛇至成蟒,毒莫大焉。喻人利心一动,诡谲百出,其毒之伤人,与蟒蛇之伤人无异。昔吕祖见参禅僮,鼻出小蛇,谓僧珍曰:“此僧性毒,多贪恨,熏蒸变化以成蛇相,他日瞑目,即受生于蛇矣。”观此而仙翁以蟒蛇讥利徒,岂虚语哉?
“那怪钻进窟内,尾巴露在外边。”大凡利徒作事,掩其不善,而着其善,装出一片道学气象,暗中取事,自谓人不及觉,谁知藏头而究露尾,可以哄得呆子,到底难瞒识者。何则?贪图心重,种根已深,有诸内,必形诸外,无利于搜,转身不得,虽能前边掩饰一时,难禁后边仍复出头。吁!如此举止,既不能瞻前而回头,又不能顾后而知戒,终必打一跌,挣扎不起,睡在地下窟穴中,带不去一物,强爬乱扑,而罔费精神,祸发害己,何益于事乎?《悟真》所谓“试问堆金如岱岳,无常买得不来无?”即此意。学者若不先将此稀柿七绝之毒蛇除去,而欲望成道难矣。
《阴符经》曰:“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反昼夜,用师万倍。”盖利心一绝,无不可绝者;利心能反,无不可反者。昔给孤长者,金砖铺地,请佛说法,卒得皈依妙法,财非不可用,特用之得当与不得当耳。愚人每以此而杀身,圣人恒借此而成道,世财法财,内外相济,而大事易就。说到此处,未免起人惊疑,认以为怪,利足伤人,慌得退后,不敢向前矣。佛云:“若说是事,诸天及人皆当惊疑。”或误为闺丹炉火中用财,便是毁谤圣道,当入拔舌地狱。殊不知大修行人之作用,别有天机,非愚人所可识。
“行者反向上前,被怪一口吞之。”入虎穴而探虎子,可谓大机大用,真知下手矣。“八戒捶胸跌脚道,倾了你也。”是未明个里之消息,而恐惧难前。“行者在妖精肚里支着铁棒,道:‘八戒莫愁,’”是已得袖,袖里之机关,而把柄自牢。“叫他搭桥”,羊肠利路,不妨为渡迷之桥梁;“一条东虹”,贪图邪心,直可作上天之阶梯。“肚皮贴地变船儿”,死心忘机,刹那间烦恼结成慈航;“脊梁搠破现桅杆”,去暗度明,转运时内外尽归一气。“那怪挣命前蹿,比风还快,回旧路,死于尘埃。”死心妙谛,正在于此,驼罗庄人家,从此可以安生无忧,而禅性可于此而稳定。禅性一稳,,道心可清。
然秽污不脱,而道心犹未易清,脱离秽污之法,秽污自何而生,还自何而脱,不必另开好路,拱开旧路,方能清其道心,而不为秽污人心所阻滞。最妙处,是八戒道:“看老猪干这场臭功。”盖香从臭出,甜向苦来。不在至臭处干来,不知香之实;不在大苦处作出.不知甜之佳。此欲其清心,必先脱其秽污也。“八戒变作大猪,将众人干粮等物,一捞食之。”任重道远,非巨富大力食肠如天蓬元帅者,不能过得秽污,清得道心。八戒拱路,众人送饭,以见人我共济,彼此扶持,利己利人。禅性稳而道心清,拯救驼罗,脱离秽污之大法门,真道路,放心前行,自有宿处。故结曰:“六欲尘情皆剪绝,平安无阻拜莲台。”
诗曰:
清静门中意味深,贪图货利秽污侵。
急须看破寻真路,大隐廛林养道心。
第六十八回 朱紫国唐僧论前世 孙行者施为三折肱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剪绝尘情,性稳心清,可以打通修道之路矣。然或人于尘情小处,能以剪绝;而于尘情大处,不能剪绝。终是性不稳心不清,而修道之路,仍未打通,前途有阻。故此回合下三回,示人以大作大用,使学者在尘出尘,居世出世也。
冠首词内“打破人间蝴蝶梦,涤净尘氛不惹愁。”是叫人看破一切世事尽假,万般尘缘都空,不得以假伤真,须急在自己根本上下功夫耳。夫根本之道,脚踏实地之道。足色真金,还当从大火中炼出;无暇美玉,更宜于乱石里拈来。非火不足以见金之真,非石不能以现玉之美。盖以金丹大道,在人类中而有,于市朝中而求,是特在人看的透彻,认得明亮,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方可深造自得,而完成大道。否则,小利小货,虽能一时抉过,而于大富大责,不能脱然无念,便是三藏已秽洗污之胡同,而忽遇一座城池,看不见杏黄旗上,明明朗朗“朱紫国”三字也。朱紫为人爵之贵,国者乃世财所聚。上阳子云:“虽有拱壁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三藏看不明朱紫国,仍是秽污填满,梦中作事,弃天爵而要人爵,重世财而轻法财,即读过千经万典,未知得富贵浮云,依然是未出长安时身分,如何取得真经,见得真佛?谓之不识字,不其然乎?
唐僧陈奏国王,自三皇以至李唐,或让或争,称王称霸,得失莫保,天命靡常,总归一梦。不特此也,至于贤臣宰相,纵能有识天文、知地理、辨阴阳,安邦定国之能,亦无非一梦。古往今来,大抵皆然。三藏论前世,而后世可知,说出取《大乘经》三藏,超度孽苦升天,这才是打破梦境,切身大事,实受其福,岂等夫富贵功名,终落空亡乎?
“国王呻吟道:‘似我寡人久病,并无一臣拯救。’”国王何病?正不知朱紫富贵之假,超脱孽苦之真之病,其病与唐王之病同,此篇中屡提“会同馆”之所由来也。何以见之?唐王因斩泾龙而入地狱,国王因失金圣而生疾病;唐王因超度孽苦而取真经,国王因久病不愈而招良医。唐王不得真经,不能超度孽苦;国王不得良医,不能去其沉屙。唐王即国王之前车,国王即唐王之后辙。事不同而其理则同,故曰“会同”。吾更有进焉,取经不到如来之地,仅能度自己之还阳,而不能度亡魂之升天;治病不迎金圣还国,只可治后起之积滞。而难以治先前之病根。真经回,而地狱无冤屈之苦;金圣还,而国王无折风之忧。此大会而大同者。然则未紫国之公案,其即《西游》全部之妙旨,修行者若能悟得,虽未读千经万典,而“朱紫国”三字,可以认得,《西游》大道,可以明得。打破蝴蝶梦,可以在市居朝矣。
然悟后不妨渐修之功,调和之道,所不可少。“行者着安排茶饭素菜,沙僧道:‘茶饭易煮,蔬菜不好安排,油盐酱醋俱无也。’”言金丹至宝,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特未得其调和之法,则阴孤阳寡,两不相合。犹如茶饭易煮,无调和而蔬菜不好安排,得此失彼,未免食之无味,美中不足。行者使八戒买调和,呆子躲懒不去,正以见“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全”也。“行者道:‘你只知闹市丛中,你可见市上卖的是什么东西?’八戒道:‘不曾看见。’”东为木,西为金,金木并而水火济,阴阳得类,结为灵丹,得之者立跻圣位。若不知闹市丛中。有此东西而调和之,则当面错过,虽有现成美味,焉能享之?
行者说出无数好东西,呆子闻说流诞咽唾,可晓美物,人人俱爱,但未得真诀,难以自知。曰:“这遭我扰你,待下次我也请你。”噫!金丹者,一阴一阳之道,非一己孤修,乃人我共济。若有已无人,则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你请我,我请你,彼此往来,何事不成?“八戒跟行者出门买调和”,金木同气,夫唱妇随,阴阳并用之机括。
“街往西去,转过拐角鼓楼,郑家杂货店,调和俱全。”此处读者俱皆略过,而不知有妙道存焉。“往西而转角”,西南《坤》位也。“鼓楼”者,震动之处也。“郑家”者,“郑”与“震”同音,震家也。言《震》生于庚一阳来还。天心复见之处,为造化之根本,若于此而调和之,则本立道生,不亏不欠,圆成无碍,可返太极。《悟真》所谓“若到一阳初动处,便宜进火莫延迟”者是也。
“二人携手相搀,去买调和”,是明示调和妙诀,在大小无伤,两国俱全,人我并用,彼此扶持,不得执一己修之耳!何以八戒怕撞祸,在壁下踮定,行者独挨入人丛里去买乎?盖八戒者木火,属性,为真阴;行者金水,属情,为真阳,性主乎内,情营乎外,内外相济,阴阳合宜,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此乃以己合人之大法,燮理阴阳之天机。仙翁恐人不知,挂出榜文,叫人人细看,其意深哉!
“朱紫国王,近因国事不祥,沉屙伏枕,淹延日久难痊。”人自无始劫以来,醉生梦死,为名利缰锁,百代感其心,万事劳其形,不知退悔,受病根深,已非一朝一夕之故,若欲除此病根,非金丹大道不能;金丹大道,他家不死之方也。“本国太医院,无方调治,普招天下贤士疗理。”“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也。“稍得病愈,愿将社稷平分。”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人我共济,无伤于彼,有益于我,大道照彰。若有见得到此处者,能不喜其闻所未闻,得所未得,而知其调和阴阳之道乎?其曰:“即此不必买甚调和,等老孙做个医生耍耍。”犹言以己求人,即是调和阴阳,长生不死之道,而不必买甚调和,枉费神思也。
“行者弯倒腰,拈一撮土,朝“巽”地吹一口仙气,立起一阵旋风,将人吹散。”《干》上《巽》下,《姤》之象□卦爻图略,阳以阴用,刚以柔继,取真主而运和气,顺造化而行逆道也。“又使隐身法,搞了榜文。”《干》上《艮》下,《遁》之象□卦爻图略,隐形遁迹,而不大其声色;潜藏默运,而不入于幻妄也。“揣在八戒怀里,转身回馆。”心君之所以受病,皆由放荡情怀,顺其所欲之故,急须以此为戒,宜揣摸其受病之因,调病之方。“校尉见八戒怀中露出个纸边儿,扯住要进朝医病。”惟能知戒,渐有医治之方,然而能揭去其病,则非一戒可以毕其事。故八戒道:“你儿子便揭了皇榜,你孙子便会医治。”
《悟真》云:“阳里阴精质不刚,独修一物转赢尪”又云:“劝君穷取生身处,道本还元是药王。”盖返本还元之道,与世之男女生子生孙之道无异,所争者顺逆不同。世道有女无男,不能生子生孙。仙道有阴无阳,不能结胎脱胎。若只以一戒为事,是于幻身中求之,无非修此阳里阴精之一物,则孤阴不生,独阳木长,而于生子生孙之道远矣。谓之“赶着公公叫奶奶”,“反了阴阳的。”是耶?非耶?说出行者是个“认真之士,须要行个大礼,叫他声孙老爷,他就招架,不然弄不成。”先天真一之气,自虚无中生来,难得而易失,苟非精诚相求,是言语不通,无以取其欢心,或阳感而阴不应,或阴动而阳不随,金丹难成,大道难修。“八戒说行者是空头,行者笑八戒走错路。”阴阳不通,失其生生之道,非空头错路而何?
“校尉太监礼拜行者道:‘孙老爷,今日我王有缘,天遣老爷下降,是必大展经纶手,微施三折肱,治得我王病愈,江山有分,社稷平分。’”生生之道,至诚之道也。至诚者,虚心也,虚心即能实腹,以虚求实,以实济虚,经之纶之,虚实相应,阴阳调和,大病可去,大道有分。虽然去病之方,虽赖于诚一不二,然非自己身体力行,则病仍未可以去。故曰:“你去叫那国王亲来请我,我有手到病除之功。”此明德之事,《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故曰:“口出大言,必有大学。”
“一半敦请行者”,自诚而求明,虚心也;“一半入朝启奏”,启明而归诚,实腹也。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诚明兼该,执两用中,为物不二,生物不测,生生不息,万千之喜。此乃伏魔擒怪,捉虎降龙,医国之真手段。岂世之庸医、仅知药性者,所能窥其端倪乎?何则?圣贤诚明之学,非大丈夫不能行,果是真正丈夫,自命非凡,另有一番大作大用之事,惊俗骇愚之举,而非可以外貌声音目之。
“众臣叙班参拜,大圣坐在当中,端然不动。及到朝中,国王问那一位是神僧孙长老,行者厉声道:‘老孙便是。’”即孟子所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达道。得志行乎中国,不得志修身见于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彼朱紫国王在声音相貌上着心,不向性命切实处认真,轮回病根,如何消去?“列位错了”一语,其提醒后之大众者多矣。吾不知贪恋朱紫之大众,能知自己错了否?吾为仙翁劝勉大众,未知道者,急求明师口诀;已闻道者,早作切实功夫。否则,贪恋荣华,不肯速修,则生生死死,轮回不息。一失人身,万劫难逢,就是一千年不得好,信有然者。但欲脱轮回之病根,了生死之无常,莫先贵乎穷理,若理不能穷透,则病根终难去,而性命终难保。
夫理者,即性命之道,了性了命,无非在穷理上定高低耳。独是穷理功夫,非博学强记之谓,乃教外别传之说。诗云:“医道通仙有异传,大要心中悟妙玄。”妙玄者,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若欲悟此玄妙,必须真师口传心授,而不得妄议私猜也。“若不望闻并问切,今生莫想得安痊。”望者,回光而返照;闻者,藏气以待时;问者,审思而明辨;切者,笃信而实行。四者乃却病延年之要着,可以脱生死,出轮回。知此者。则生而不死;反此者,则死而不生。神圣功化之巧,有如此。
“行者说出悬丝诊脉,众官喜道:‘我等耳闻,不曾眼见。”古有扁鹊能观五脏而知病,华陀能破骨肉而疗疾,俱系神医,而亦不闻有悬丝诊脉之说。今云悬丝诊脉,虽扁鹊之神目,不能窥测其一二;即华陀之神手,不能揣摩其机关。扁鹊、华陀虽能,不过能治其有形,不能治其无形。治有形者人道,治无形者天道。天道人道,差之毫发,失之千里,宜其世所罕闻,亦所罕见。何为悬丝?丝者,至细之物;悬者,从虚而来。细则妙有,虚则真空,真空妙有,合而为一,则虚室生白,神明自来。以此诊脉,而七表八里,九要三关,无不—一得真。此乃万劫不传之秘诀,只可口授,不能笔书。读《素问》、《难经》、《本草》、《脉诀》者,安能知之?其所以不知者,皆因不识自己本身有上药三品,可以变化调理,却病延年耳。
《心印经》云:“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三者皆从虚无中来,非色非空,非后天有形之物,乃先天无形之宝。必须真知灼见,未可猜想而得。盖后天之精,乃交感之精;后天之神,乃思虑之神;后天之气,乃呼吸之气,皆有形之物。其质不刚,四大解散,终落空亡。至于先天大道,其精非是交感精,乃是玉皇口中涎;其气不是呼吸气。乃知却是太素烟;其神即非思虑神,可与元始相比肩。此三者,能以无形化有形,无相生实相,三而合一,至灵至圣,故能治心君大病而无难。
“拨了三根毫毛”,去其后天之假,不在幻身上着脚。“变作三条丝线”,归于先天之真,须于法身上用功。“每条按二十四气”,造化有消长之数;三条合七十二候,丹道有调和之机。“托于手内”,天关在手,而施为无碍;“入宫看病”,地轴由心,而转运得法。得心应手,纵横自在可无遮拦。故曰:“心有秘方能治国,内藏妙诀注长生。”此即提纲“施为三折肱”之妙旨。折者,如折狱之折,辨是非邪正之意。知的变化后天之精气神,而保其先天之精气神,则三品大药,已折辨明白,而穷理之功已尽,从此尽性至命,可以无难。下文修药物、盗金铃、伏妖王,无不在此三折之中。究之三折,总是一折,其所谓三折者,不过因精气神而言耳。吾愿天下人,在蝴蝶梦中者,亦须三折可也。
诗曰:
富贵荣华尽枉然,几人活得百来年。
休将性命寻常看,急访明师问大还。
第六十九回 心主夜间修药物 君王筵上论妖邪
悟元子曰:上回因假悟真,则知假之不可不去,真之不可不归也。然欲去假归真,莫若先除吾心固必之病,心病一除,真假显然,而大道易成。故此回叫人尽心知性,以为造命起脚之根本耳。
“大圣将三条金线,系于国王三部脉上,将线头,从窗棂儿穿出,左右诊视。”是以真性为体,以精气神为用,内外相通,而左右逢原,所以诸般病疾,—一诊出,而识国王是惊恐忧思,“双马失群”之症。人生世间,为幻化所误,非入于惊恐之乡,即登于忧思之地,无一时不忧思,无一日不惊恐。一经惊恐忧思,则乖和失中,而阴阳相隔,已受大症,莫可救治。此等病根,若非明师指破,谁肯承当?“国王闻行者说出病源,高声应道:‘指下明白,指下明白!’”此直下承当,而无容疑议者,从此对症用药,何病不除。
“不必执方,见药就用。”执中用权,择善固执也。“药有八百八味,人有四百四病。岂有全用之理?”法以去弊,弊去则法无用也。“药不执方,合宜而用。全征药品,随便加减。”因时制宜,加减得法,明损益而知昏晓也。“八百八味,只医一人,能用多少?”二八一斤,阴阳得类,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不多不少也。
噫!一些天机,至神至妙,知之者,立跻圣位,修之者永脱苦恼。其如愚盲之辈,不识此神妙之方何哉!神妙之方为何方,即调和阴阳之方,即三家合一之方。天街人静,万籁无声,此亥未子初,阴极生阳,天心复见之候,正宜赶早干事,调掣药物,而不容有缓者。药物即阴阳二味,调和者即阴中取阳,阳中取阴也。
大黄性寒,为阴,无也,故无毒;巴豆性燥,为阳,有也,故有毒。每味一两,一阴一阳之谓道也。百草霜为锅脐灰,火中之物,阳中之阴,具有己土,故能调百病。龙马尿同于金汁,水中之物,阴中之阳,具有戊土,故能治诸疾。
“各用半盏”,自《坤》至《兑》,阴中阳金八两。自《巽》至《坤》,阳中阴水半斤。金丹之道,取阴阳二味之药,采金水两弦之气,水火相济,成已成圭,三家相见,合而为丹。此等药物,须要真知灼见,心中大彻大悟,方可下手。倘不知有无阴阳之理,必至认假为真,落于后天滓质之物,不但不能治病,而且有以受毒。“碾为细末”,是极深研几,不得少有一毫着于滓质也。
所谓“乌金丹”者,是心领神会,顿悟圆通之意,即提纲“心主夜间修药物”之旨。虽然金丹之道,全赖指引,若不遇明师指引,只于自心中摸索,即药物现前,当面不识,未许我食。
两般引子,一用六物汤,一用无根水。引一而已,何至有两?此不可不知。盖一引其全角,一引其延命。全角者,无为之道,去其病;延命者,有为之术,还其丹。六物汤:“老鸦屁”,为《离》火;“鲤鱼尿”,为《坎》水;“王母脸粉”,为己土;“老君炉火”,为戊土;“玉皇破巾”,为《兑》金;“困龙五须“,为《震》木。攒此六物,烹煎融化而为一气,有作有为也。“无根水”,守中抱一,无修无证也。“功”者,均为世间稀有之事,岂可易得?亦岂可轻传?苟非有大贤大德之大丈夫,此事难逢。故“行者对八戒道:‘我看这国王,倒也是个大贤大德之君,我与你助他些雨。’两个两边站下,做个辅弼星。”言果遇大贤大德者,不得不度引,以辅助其成道也。
“行者唤来龙王,唾一口津液,化为甘露,国王收水服药,实时病根行下,心胸宽泰,气血调和。”此“附耳低言玄妙旨,提上蓬莱第一峰”。如醍醐灌顶,甘露洒心.一口道破,疑团解散,忧从何来?即古人所谓“始悔从前颠倒见,枝枝叶叶外头寻”者是也。噫!此道至尊至贵,匪人不与.倘道听途说,则为轻慢大道,而非守道君子,必遭不测之祸。仙翁于八戒争嘴,说“有马”将露消息处,借行者现身说法,以戒闻道之后,当缄口藏舌,不得口厂将好方儿说与人也。既云不说,何以又说“马兜铃”?读者至此,未免疑为掩饰之说;既曰掩饰,何必又细问药性?此中又有深意,不可不知。
盖金丹之道,有可说者,有不可说者。可说者,以道全角之道;不可说者,以术延命之道。以道全角之道,乃打通道路,尽性之一着,即学者不亲身来求,不妨向彼而开导,虽中人亦可授之,为其无大关系也。至于以术延命之理,乃盗天地之造化,窃阴阳之璇玑,天人所秘,万劫一传,苟非真正出世丈夫,视天下如敝屣,视富贵如浮云者,不可传,为其传之匪人遭天谴也。“马兜铃”,即以道全角之事;马尿金对,即以术延命之事。马而曰兜,则马不行,不行则无为而静定。“铃”者,圆通空灵之物,言以道全角之事,乃顿悟圆通,无为静养之道也。行者治国王病,即以道全角,而不使受其害。其曰“马兜铃”,非是掩饰,乃因病用药耳,故曰“用的当”。
观于药歌中,“苦寒定喘”、“消痰’”、“通气”、“除蛊”、“补虚”、“宁嗽”、“宽中”,而知无为之道乃是苦定而除污消积,虚中而宁静圆通也。所可异者,打通病根,既是以道全角,何以行者修“乌金丹”而用一阴一阳之道乎?此理不可不辨,盖道一而已,而用各不同,师引入于无为,则打通病根而全角;师引入于有为,则返还先天而延命。两般引子,行者仅以无根水作引,并未以六物汤作引;仅示其马兜铃为药,并未示其马尿金汁等为药,于此可以晓然矣。以上言除病之根,以下言修真之事,学者于此等处,须当具只限,不得忽过。
“国王道:‘寡人有数载忧疑病,被神僧一帖灵丹打通。’行者道:‘但不知忧疑何事?’”既云灵丹打通,何以又云不知忧疑何事?岂不令人难解?若不将此分个明白,埋没仙翁苦心,天下后世无有识者。吾观今世缁黄,多负有道之名,数十年仅能打通病根,而究其病根因何事而发者,百无一二。此仙翁不得不出过辨才,借行者一问,国王一答,为学人开一线之路也。正宫娘娘称“金圣”’,东宫称“玉圣”,西宫称“银圣”,以见金丹大道,乃执两用中,刚健中正,纯粹至精之道。若失中正,则非至精,正是妖精。
端阳节,赤帝行南,日中之候,在卦为《丰》,在月为午,《丰》者……大也,以明而动,盛大之象。然盛极当衰,大极则小,明处即有不明,又有忧道,故国王忧疑之病,生于端阳节。端阳者,阳极生阴之时,故国王与嫔妃御花园海榴亭解粽饮酒,看斗龙舟之际,而忽有麒麟山獬豸洞赛太岁,空中现身矣。麒麟有文明之象,明积而成山,则明而误用,无所不爱。獬豸能别曲直之兽,钻而成洞,则别而太甚,即有所恶。爱恶一生,恣情纵欲,自赛其大,为害滋甚,所以为妖。
噫!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爱恶妖生,本性有昧,以明入暗,真为假蔽。阴阳循环,无有阴而不阳,阳而不阴,此亦人之无可如何者。真性一味,从此人心用事,百优感其心,万事劳其形,忧思不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积久成盅,凝滞心胸,而莫可救解。于斯时也,若非有明师开示大道,泻尽积滞旧染之污,其不为富贵所迷,弃天爵而要人爵,人于死地也,有几人哉?国王筵上论妖邪,即此爱富贵而恶贫贱之妖邪,然积滞未泻之先,而此病根犹未可知。盖以若无师指人知的,天上神仙无住处也。
噫!仙翁已将灵丹付于后人,叫泻积滞,不知有肯泻者否?或有泻去积滞者,则是虚中而心虚矣。然虚心须要识心,能识其心,方能虚心;能虚其心,方能实腹,此千古不易之定诀。《悟真》云:“虚心实腹意俱深,只为虚心要识心。不若炼铅先实腹,且叫守取满堂金。”“国王病除,感行者活命之恩”,是能虚心而识心矣;“行者欢喜吞酒”,是欲虚心而实腹也。行者道:“但不知可要金圣回国?”正是“不若炼铅先实腹,且叫守取满堂金”也。盖金丹之道,以虚心为体,以炼铅为用。方其虚也,则炼铅以实之;及其实也,则抱一以虚之。虚心实腹,实腹虚心,毋劳尔形,无摇尔精,形全精足,则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粹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
“国王哭跪行者,求救金圣降妖。八戒忍不住呵呵大笑道:‘这皇帝失了体统,怎么为老婆,就不要江山?跪着和尚?”非根心生色而何?观此而心可不识乎?倘不能识心,而一味虚心,则得药忘年,炼铅无计,仍是在人心上作活计,而妖精之来去不定,出入无时,虽能返观内照,昼夜不息,终久入于地穴,被人盖上石板,而不得出矣。故行者道:“那妖精还是不害你,若要害你,这里如何躲得?”真是蛰雷法鼓,震惊一切,何等醒人?
及“妖精来,行者左右扯住八戒、沙僧道:‘我和你认他一认。’”人只一心,并无二心,知此心者此心,昧此心者此心。“着有终成幻,去妄不入真。”着有则为爱心,去妄则为恶心;爱恶之心,俱非真心,真心非有非无。曰:“却像天齐王手下把门的蘸面鬼”;鬼乃无形之物,是已着于无;曰:“就是鬼,那有这等狂风,或是赛太岁”,赛乃示有之义,是已着于有。“行者道:‘你两个在此,等我问他来’。即纵祥云,跳将上去。”有无俱不立,内外悉归空。故结云:“安邦先却君王病,守道须除爱恶心。”虚心识心之旨尽于此,从此可以炼铅矣。
诗曰:
虚灵不昧有神方,清夜良心大药王。
如果打通真道路,忧疑尽去可还阳。
第七十回 妖魔宝放烟沙火 悟空计盗紫金铃
悟元子曰:上回虚心而识心,已是尽心而知性矣。然性之尽者,即命之至,顿悟之后,不妨渐修之功,方能自有为而入无为,归于形神俱妙之地。故此回言金丹下手之功,使学者钻研火候之奥妙耳。
《悟真篇》曰:“天地盈虚自有时,审能消息始知机。由亲庚甲申明令,杀尽三尸道可期。”盖天地造化之道,阳极则阴生,阴极则阳生,盈而虚,虚而盈,周而复始,循环不已,消长有常,亦非人所能损益者。然阳主生,阴主杀,则其类有淑慝之分,故圣人作《易》,于其不能相无者,既以健顺仁义之属明之,而无所偏主;至其消长之际,淑慝之分,则未常不致其扶阳抑阴之意焉。修道者,若能审知盈虚之消息,乘其机而逆用之,则生甲生庚,大与天讨,阴可消而阳可复,可以返本还元矣。
“金圣宫被赛太岁摄去”,是阳极生阴,《姤》之象。《姤》卦……一阴伏于五阳之下。金圣者,纯《干》也。赛太岁者,己土。《姤》之一阴,具有己土。“部下先锋,取宫女二名,伏侍金圣娘娘。”“二名”为偶,仍成一阴之象,以一阴而扶侍众阳,将欲渐进而消阳,此明祸之先见者。“行者一棒把根枪打为两截”,是顺而止之,防阴于未发之先也。何以行者闻西门火起,而以酒灭火乎?《姤》则真阳内陷,火上炎而水下流,火水未济,五行顺行,法界火坑,识神因灵生妄;顺止其《姤》,则假阴消去,火归元而水上潮,水火相济,五行颠倒,大地七宝,元神借妄归真。金丹大窍正在于此,其中有大作大用,呼吸感应之妙,非一切旁门,巴山转岭,迁延岁月者所可知。行者说出“天为鼎。地为炉,搏乌兔,采阴阳,天罡搬运,斗柄迁移,攒簇五行,合和四象,二气归黄道,三家会金丹”一篇言语,尽是天机。
“大圣一心降妖,无心吃酒,呼哨一声,寂然不见。”可见圣人作事纯一不二,寂然不动,感而遂通,非可以形迹观也。“山凹里迸出烟火恶沙,行者变作一个钻火鹞子,飞人烟火中,摹了几摹,就没了沙灰。”此精一执中,入虎穴探虎子,火里栽莲之真法力。彼执空避妖之流,妖且不敢见,况能入烟火沙灰之中乎?然仅能没沙灰烟火而不知其妖之巢穴,则真宝在妖,而终不为我用,何济于事?此行者不得不于送文书之小妖审问个消息也。
一变为蜢虫儿,暗听出伤生夺位,只是天理难容;再变为小道童,明问出无缘沾身,系有仙衣装新。噫!金丹大道,差之毫发,失之千里。良心发现,须要幽冥中度出;长生妙诀,还向神仙处求来。古人谓“性要悟,命要传,莫把金丹当等闲”者,正是此意。妙哉!“神仙送一件五彩仙衣,与金圣宫装新”者,是攒簇五行,革故鼎新,始则有为也。“穿了那农,浑身上下生了针刺”者,“针”与“真”同音,是披服有日,浑身一真,终则无为也。这个有为无为之道,皆神仙口传心授之秘,非一切在声色中用心意者,所敢妄想揣摸而知,得以沾身点污者?特以修其门户,真假相混,邪正相杂,若不得真传,或误认阴阳为男女之阴阳,流于御女闺丹之术,冒然下手,凭心造作,“但搀着些儿,手心就痛”,未取于人,早伤其己,适以自招恼闷,何济于事乎?
“行者一棒打杀有来有去”,正示其死心忘意,去声色而不来声色也,故曰:“有去无来”。何以见之?“心腹小校,担着黄旗”,非心意乎?“五短身材,疙瘩脸,无须”,敲锣非声色乎?“长川悬挂,无牌即假”,非心意悬挂声色,以有为真,以无为假乎?“行者将棍子着小妖胸前捣了一下,挑在空中,径回本国。”以见执心用意者,回头一着,势必四大归空,一灵不返,可畏可怕。所独异者,仅打死一小妖,何足为功,而披头功乎?殊不知古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不能完成大道者,皆因认心意为道,以妖作主,来来去去,悬虚不实,所以无有结果。打死有来有去,是欲去假境而归实地,闭死户而开生门,谓之头功,谁曰不宜?此个理路,若非在心君之处辨别个真假,如何得知?故国王见了道;“是便是个妖尸,却不是赛太岁。”又云:“好!好!好!该算头功。”其提醒学人者多矣。
何以行者将一封战书,揣在三藏袖里,不与国王看见乎?如云战书无用,则即置之不言,何以揣在袖里?如云战书有用,何以不使国王看见?悟一子注为:“战书内,即打杀有来有去之妙。”若果是打杀有来有去之妙,有来有去已死,何妨与国王看见以示其妙?而奚必于伏魔归圣之后,方才拿出与国王看见?及其拿出,又不言书中之意,于此可知别有奥妙,而非打杀有来有去之妙也。
夫金丹大道,乃袖里机关,只可自知,不可人见。战书乃有为之事,有为者,盗鸿蒙未判之始气以为我有,夺天地未分之生机以为我用。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如此机关,岂可令人见之耶?前之揣在袖里,不与看者,“始而有作人难见”也;后之取回金圣,与看者,“及至无为众始知”也。下文之计盗金铃,收伏魔王,取回金圣,总是一封战书,总是五彩仙衣,总是有为妙道。仙翁恐人不识,于结尾写出“紫阳解脱棕衣”一案,以示战书之意,系《悟真》从有为而入无为之妙旨。彼世之迷徒,但见无为为要妙,岂知有作是根基乎?
有作之道,乃调和阴阳之道。三丰云:“金隔木,汞隔铅,阳寡阴孤各一边。世上阴阳男配女,生子生孙代代传。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盖生仙之道与男女生人之道无异,世道非男女交合不能生育,仙道非阴阳混成不能结胎。所争者顺逆不同,仙凡相隔耳。独是男女非媒婢不能相合,阴阳非黄婆不能取信。犹龙氏云:“恍兮惚兮,其中有象;惚兮恍兮,其中有物;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情甚真,其中有信。”是信者,阴阳相通之宝,若不得其信,无以示同心而别真假,真者未为我用,假者终难降伏。
“行者要金圣心爱之物,国王取出一双黄金宝串递与。”串者,二中相连,如连环而不可解,正恍惚杳冥中之物,乃阴阳交感之信宝,”故为金圣心爱之物,亦为国王疼热之物。得此真宝,取彼欢心,则以己合人,彼此扶持,可来去于阴阳之中,不为阴阳所拘矣。“行者变有来有去,一直前进,经至獬豸洞,入于剥皮亭。”彼一切猩猩通人言语,仅在话头上求者,安能窥其机关?“剥皮亭”者,即《剥》卦也。《剥》卦……上《艮》下《坤》,下五阴而上一阳。“一座八窗明亮的亭子”即《剥》之初六、六二、六三、六四也;“中间有一张戗金的交椅”,即《剥》之六五也;“椅子上坐着一个魔王”,即《剥》之上一阳爻也。夫《剥》者,《姤》之渐,《复》之机。
“行者见了魔王,公然傲慢,不循礼法,调转脸,向外打锣,数问不答。掼下锣道:‘什么“何也,何也”!’”是大公无私,出乎礼法之外,在声色而不着声色也。其曰:“到那厢,乱叫拿妖精,打顺腿”等语,是欲顺而止之,不使顺而行之也。然顺而止之之道,须要内外一情相通方能济事。“行者进后富见娘娘,现了本相,自称国王请来降妖,救娘娘回宫,娘娘沉思不信”,是外信不通,而内情不应也;“行者奉上宝串”,是外信已通于内矣;“姐姐见了宝串,下坐礼拜道:‘若能救我回宫,感恩不浅。’”是内信已通于外矣,内外信通,彼此扶持,可以下手施为,顺而止之,借假救真矣。
“三个金铃”,即精气神上药三品之真灵也。但此真灵,先天入于后天,变为有质之物,无情化为阴精而出砂,元神化为识神而生火,元气化为浊气而生烟,圣宝化为魔宝矣。既为魔宝,稍有摇动,烟火黄砂俱出,作业百端。性命即伤。修行者,若欲复真,莫失除假;若欲除假,莫先盗转金铃。盗铃之法,即顺而止之之法;顺而止之之法,即《悟真》所云:“顺其所欲,渐次导之也。
“行者仍变心腹小妖,哄请妖王,妖王欲夺了国,即封为大臣,行者顺口谢恩”,顺其所欲也;“娘娘欢喜迎接,说出夫妻有个心腹相托之义”,顺其所欲也。惟能顺其所欲,妖精不觉将铃儿,交递娘娘之手矣。娘娘哄着精灵,行者在旁取事,妖宝已转为圣宝也。但这个顺欲渐导之功,须要知其有利亦有害。利者,用柔道也。害者,用刚道也。
“行者不知利害,扯去绵花,放出烟火黄沙”,是不能渐次用柔,急欲成功,自取其灾,即《剥》之‘小人剥庐’也;“行者知其难以脱身,又变为痴苍蝇儿,钉在无火石壁上,群妖仔细搜寻,不见踪迹”,是弃刚而就于柔,不识不知,气质俱化,为群阴所载,而已不为妖精所伤,即《剥》之‘君子得舆’之象。噫!总是一顺,急躁,只知顺而不知止;柔弱,外虽顺而内实止。顺之是非,能止不能止分之。
“妖王说:‘是个什么贼子,乘机盗我宝贝?’”,虎将上前道:‘这喊不是别人,定是那败先锋的孙悟空。想必路上遇着有来有去,伤了性命,夺了铜锣旗牌,到此欺骗大王也。’”噫!顺而止之之一法,悟得者,空而不空,不空而空,能以盗阴阳,窃造化,转生杀,逆气机,借假复真,依真化假,来去于声色场中,随机应变,而不可以形迹窥之。所谓“只此一乘法,余二俱非真。”彼一切不知真空妙有,顺止之大法,仅在有踪有迹处搜寻着,安足语此?故结曰:“弄巧反成拙,作耍却为真。”盖“弄巧反成拙”者,顺而剥之,“小人剥庐”也;“作耍却为真”者,顺而止之,“君子得舆”也。《剥》之时义大矣哉!
诗曰:
精神与气药三般,为圣为魔在此间。
不闻个中机秘事,心忙怎得盗灵还。
第七十一回 行者假名降怪犼 观音现像伏妖王
悟元子曰:上回采药时刻,下手功用,无不详明且备矣。然大道须当循序而进,不得躐等而求,若火候不到而金丹难成。故此回叫学者自有为而入无为,由勉强而归自然也。
篇首一词,言浅而意深,学者细玩。“色即空兮自古,空言是色如然。”言大道色不离空,空不高色,无色而不见空,无空而不见色,色空无碍,有无一致。但所谓色者,非是有形之色,乃不色之色;所谓空者,非是顽空之空,乃不空之空,即真空妙有之色空也。“人能悟彻色空禅,何用丹砂炮炼?”言色空之道,即金丹之道,若人悟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刹那成佛,便同本得,一时辰内管丹成。此乃先天无形至真之宝,而非等夫炮炼五金八石,后天有质至浊之物,枉费心思者比也。“德行全修休懈,功夫苦用熬煎。”盖言金丹之道,须赖于悟,尤贵于行。顿悟之后,不妨渐修之功,是在苦力勤劳,勇猛精进,下学上达,自卑登高也。“有时行满去朝天,永住仙颜不变。”言三千功满,八百行完,道德兴隆,性命俱了,与天同寿,长生不老矣。
“行者变痴苍蝇儿,妖精不能窥其踪迹”,是已悟得色空一致,有无不立,明邪不能加害矣。然虽不能加害,其如不能出妖之洞何哉?特以阴盛阳弱,阳在阴中,有险而止也。
“大圣飞入后宫门首,看见金圣伏在案上,清清滴泪,隐隐声悲。”此明示《蹇》卦也。《蹇》卦□卦爻图略上《坎》下《艮》,滴泪声悲,《坎》水之象。“案”者,《艮》之一奇二偶之象。伏案滴泪声悲,其为上《坎》下《艮》,《蹇》卦无疑。《蹇》者难也,阳止于险中,有难而未能出之义。然有难,当思所以解难之道,若无解之道,而真阳未可出险。故娘娘哭道:“只为金铃难解识,想思更比旧时狂。”金铃者,即真阳之灵,真灵在险而思出险,解难之义。《解》卦□卦爻图略上《震》动,下《坎》险,阳气出险,动而解险之谓。然欲解真灵之险,须要先识得真灵之运用,火候之急缓,若不识而妄想强解,则真灵有昧,反招其祸,是所以“想思更比旧时征”。
“行者闻言,到她耳根后,悄悄的叫道:‘圣宫娘娘,你休恐惧,我还是你国差来的神僧孙长老,未曾伤命。’”是叫神合其真也。“只因自家性急,偷了金铃,出到前亭:忍不住打开看看,不期进出烟火,我慌把金铃丢了,苦战不出。”是不叫妄动而涉于假也。“恐遭毒手,故变作痴苍蝇儿,钉在门首,躲到如今”者,不识不知,炼己待时也。“你可再以夫妻之礼,哄他进来安寝,我好脱身行事,别作区处救你”者,是叫用阴阳交感之道,借假以脱真,脱真以除假也。
阴阳交感之道,为何道?即顺其所欲之《随》道,《随》卦之象,□卦爻图略上《兑》悦,下《震》动,我动而随人之悦,人悦而随我之动,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也。请妖来安寝者,即《随》之“向晦入宴息”,不妄于动,动必随时也。这个随时顺欲之道,顺中有止,乃神明默运之功,不着于色,不着于空,非色非空,即色即空。
“不是人,不是鬼,今变作苍蝇儿”,此即悟彻色空禅也。若人悟彻色空禅,得心应手,专气致柔,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声叫声应,顺其所欲之《随》大矣。然悟的还须行的,其曰:“破除万事无过酒,只以饮酒为上。”酒为适口慰心之物,人之所欲者,顺其所欲,借假修真,则人无不入我术中矣。以上皆附耳低言之秘,金丹下手之诀。既知其诀,于是借假修真,以真化假,顺其所欲。渐次导之,假可去而真可复矣。
“娘娘请妖王安寝,那怪满心欢喜”,顺其所欲也;“假春娇同众怪,安酒肴”,顺其所欲也;曰:“大王与娘娘今夜才递交杯酒,请各饮干,穿个双喜杯儿”,顺其所欲也;曰:“叫众侍婢会唱的唱,善舞的舞”,顺其所欲也;“娘娘与妖王,专说的夫妻话”,顺其所欲也;“娘娘一片云情雨意,哄得妖王骨软筋麻,只是不得沾身”,顺其欲所以止其欲也。因其顺而能止,假难伤真。故曰:“宝贝乃先天抟铸之物,如何得损?”独是止其假,则宜得其真,而究不能得真者何也?殊不知顺而止之之道,仅能止外来之假,而不能去内生之假。若非在切身处,下一着实落功夫,而真宝不现,未为我有。“假春桥闻言,即拔下毫毛一把,嚼碎,轻轻放在妖王身上,吹口仙气,变作三样恶物,钻入皮肤乱咬。”是既变化外假,而又变化内假,由外达内,远取诸物,近取诸身,内外一气,不色不空,可以借假得真矣。夫借假得真之道,乃慎独之功也。慎独之功,在能自知痛痒,识其善恶。倘能恶恶如恶恶臭,毫末必察,而隐微之尘埃,自能洗涤;好善如好好色,无处不照,而身外之牵缠,不难解脱。揭去其假,自见其真,真即在假之中,假不在真之外。故妖王解带脱衣,身上衣服;层层皆是蚤虱臭虫,不觉揭到见肉之处,而金铃现相矣。
“妖王一则羞,二则慌,那里认得真假,即将三个铃儿,送与假春娇。”一为水,二为火,水在上,火在下,水火相济,阴阳颠倒,取《坎》填《离》之机。
“假春娇接宝在手,理弄多时,藏在腰间。”是条理有法,还返有时,彼到而我待之,铅至而汞迎之,彼我一气,金丹有象,可以谨封牢藏,弃有为而就无为矣。其所谓“妖王低头抖衣,他将金铃藏了”者,是偷之于妖不及觉,取之于妖不提防。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恍惚里相逢,杳冥中有变。其中秘密,真有不可言语形容者。
“变了三个铃儿,递与那怪”,是真者已得,不妨与假。与假者,后天而奉天时;得真者,先天而天弗违。“先天气,后天气,得之者,常似醉。”彼不知就里之辈,失其真而收其假,郑之重之,牢固深藏,惟恐不谨者,安足语此?谓之“没福!没福!不敢奉陪”,扶煞一切矣。夫金丹之所以用假者,是以术延命之道,凡以为真者未得耳,果得其真,则假术无用。“假春娇得了手”,借假而得真;“现出本现,收了磕睡虫”,得真而去假;“把宝贝带在腰间”,“送归土釜牢封固,次入流珠斯配当”也。噫!仙翁慈悲,演《易》以明火候,直示人以千百年不传之秘密。金丹大道始终之妙用,由《剥》而《蹇》,由《蹇》而《解》,由《解》而《随》,由《随》而《复》,总以示在《剥》极之处用功以《复》阳耳。若个知音,悟的奥妙,始则由东而求西,既则由西而回东,《西游》之大道,何难完成?
“行者使隐身法,直至门边,使解锁法,出门站下,叫:‘太岁,还找金圣娘娘来。’”即《复》卦□卦爻图略“动而以顺行,是以出入无疾,朋来无咎。”金丹入口,《坤》中孕《震》,解去其假,脱出其真,根本坚固,不动不摇,由微而着,渐次可以复还本来《干》元面目矣。“群妖见门开,即忙锁上入报。侍婢道:‘莫吆喝,大王才睡着哩!’”即《复》之“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以养微阳也。“如此者三四遍,大圣嚷闹直到天晓。”即《复》之“反复其道,七日来复。”三四为七、取七日之意。古人云:“混沌七日死复生,金凭侣伴调水火。”盖以服丹之后,有七日大休歇也。“行者轮棒上前打门,妖玉一觉方醒”,即“《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复,即死而复生之机。这个天地之心,非我一身所产,乃自虚无中来者,是谓外来主人公。故行者道:“我是朱紫国拜请来的外公,取圣宫娘娘回国哩!”曰:“拜请来的外公”,则非一己之阴,而不着于空也;曰:“取圣官娘娘回国”,则非身外之物,而不着于色也。色空不着,必有非色非空者在。噫!“月之圆存乎口诀,时至子妙在心传。”这个非色非空之来历,是岂诸子百家、赋性聪明、出身高贵、多览书籍者,所得私猜而知?三丰云:“顺为凡,逆为仙。”一句儿了了千千万,《千字文》有句“外受傅训”,信有然者。曰;“定是!定是!”真实不虚也。
“行者把棒攥定,叫妖精为贤甥。又道:‘你叫我声外公,那里亏了你?’”外公者,先天所生之真阳,是谓外来主公;外甥者,后天所生之假阴,是谓外生客邪。当丹未还,主公为外,为宾、为他,客邪为内、为主、为我;及丹已还,主公为内、为主、为我,客邪为外、为宾、为他。大修行人,千方百计,幸而先天来复,则即当于此后天群阴之中,择善固执,不偏不倚,守此一点微阳,渐采渐炼,期必至于纯阳无阴之地,我命由我,不由天而后已。“普天神将皆以老称”,此实言也。
夫金丹之道,有两段功夫,始则顺而止之,顺中用逆,借假复真以结丹;既则顺而动之,逆中行顺,依其化假以脱丹。用逆用顺,各有妙决;复真化假,各有时候。毫发之差,千里之失。妖精说出宝贝“八卦炉中久炼金,结就铃儿称至宝。”行者又说出“二三如六循环宝,我的雌来你的雄。”铃儿者,灵儿,即圣胎婴儿也。婴儿未成,须借八卦炉中真火以抟炼,所谓“三家相见结婴儿”者是也。婴儿已就,须要抱元守一以温养,所谓“十月胎圆入圣基”者是也。其曰“二三如六循环宝”,阳极当以阴接之也。最提醒人处,是“世情变了,铃儿想是棋内,雄见了雌,所以不出来了。”《悟真》云:“鱼兔若还入手,自然忘却筌蹄。渡河筏子上天梯,到彼悉皆遗弃。”“世情变了,铃儿惧内,就不出来”,何所用雄用雌之道,于是乎昭彰矣。
“行者将三个铃儿一齐摇起,红火青烟黄沙,一齐滚出,赛太岁在火当中,怎逃性命?”此三家相会,婴儿完全,一灵妙有,法界圆通,知雄守雌,齐一生死,点化群阴,归于无声无臭之大法门。彼世之迷徒,不群雄雌真假,予圣自雄,认假伤真,仍在大火坑中作活计者,适以自送其性命,焉能逃得性命乎?夫金丹大道,是真空事业,清净生活。若能悟得,一得永得,如甘露洒心,借假修真,以真灭假,至简至易,毫不费力。但其中有先天后天之分,阴阳真假之别,药物之老嫩,火候之止足,雌雄之妙用,结丹之时刻,脱丹之日期,其事多般,若非真师—一指明,未许修真。
“菩萨说明金毛吼,因牧童盹睡,失于防守,咬断索子,与朱紫国王消灾,并射伤雄孔雀,雌孔雀带箭,佛因叫他折风三年,至今意满”一段故事。可知假者作祸,皆由灵童有昧;真者失散,总因自伤其明。然无假不能消灾,无真不能成道。是在借假以修真,依真以去假,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耳。“行者因妖邪要打二十棒,方叫菩萨带去”,无为之先,必须有为,所以除假也;“妖怪现了原身,菩萨要金铃,行者双手送还”,有为之后,必须无为,所以还真也。噫!这个道理,说时易,知时难,不得师指,枉自猜量。故曰:“犼项金铃何人解?解铃人还问系铃人。”“菩萨将铃儿套在犼项下”,有为无为一以贯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功完灾消,性命俱了,足生莲花,身迸金缕,露出法身,归于自在休歇之地,大丈夫之能事毕矣。
《悟真》篇云;“此道至神至圣,忧君分薄难消。调和铅汞不终朝,早睹玄珠形兆。志士若能修炼,何妨在市居朝。功夫容易药非遥,说破人须失笑。”盖以金丹为色身至宝,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特要知其调和之法,火候之妙耳。若知调和之法,神明默运,半时之功,而金丹可还;若知火候之妙,则行持有准,瞬息之间,而玄珠有兆。至简至易,约而不繁。但恐无大功德,无大福分,消受不起。果有功德有福分,得遇明师,指出大药川源,火候次第,则始知“赫赫金丹一日成,古仙垂语实堪听。若言九载三年者,尽是推延款日程。”彼国王离别三年,不敢一抹;妖精摄去三年,不能沾身者,安知有此?
噫!始而去旧装新,攒簇五行以结胎;终而抱元守一,遍体如旧以脱胎。始则有为,终则无为,大小无伤,两国俱全,紫阳《悟真》之宗旨,正在于此。若有知者,身体而力行之,何难在朱紫国大明之下,众人触目之地,施展一番,平步腾空而去也?然则夫妻重谐,须凭有作有为之妙;收妖消灾,还赖无为自在之神。神而妙,妙而神,神妙不测,内外感通,性命之道俱备,有无之法悉全,无拘无束,混俗和光,在市居朝,何能累乎?结云:“有缘洗净忧疑病,绝念无私心自宁。”岂虚语哉?
诗曰:
灵宝如何我得来,真中用假乘机裁。
阴阳不悖复原本,人圣超凡脱祸灭。
第七十二回 盘丝洞七情迷本 濯垢泉八戒忘形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修真大道,须要调和阴阳,方能成丹矣。然迷徒不知真阴真阳之理,闻阴阳相交之说,便认为世间男女之阴阳,流于御女闺丹之术,或来首经以服食,或取梅子以吞咽,或隔体神交,或隔帘取气,或三峰采战。如此等类,数百余条,皆是在色欲中作功夫,不特败坏于圣教,而且自促其性命。故仙翁于此回提纲内,指出“迷本忘形”四字,批邪救正,大震聋聩耳。
篇首“三藏别了朱紫国王,策马西进,过了多少山水,不觉的秋去冬来,又值春光明媚。”是已知的富贵浮云,脱去阴气,而进于阳气冲和之地,正当努力前行,直奔大道,不可稍有偏见,入于歧路者。奈何“正行处,望见一座村庄,三藏下马,站立道旁,以为人家逼近,意欲自去化斋,不用三徒去化”。未免舍己求人,舍近求远,疑于人家有济命之宝,站立于旁门外道,着念手闺丹门户矣。
试观三藏初而到庄前,见有四个女子在那里描鸾绣凤;既而又见木香亭下,有三个美貌女子踢气球,是已在女子人家留心起见矣。殊不知描鸾绣凤,阴阳是假;踢耍气球,结果不真。假而不真,一时无主意,上女子之桥,入女子之门,从香亭进步,误认女子为救命菩萨,妖精为供斋善人。一步一趋为女子引诱,身入纯阴鬼窟,不知悔悟,犹然自称“大唐差去西天拜佛求经,适过宝方,腹中饥饿,待造擅府,募化一斋。”抑知女子无宝可供,只是炒人油,熬人肉。剜人脑之供乎?
《金刚经》云:“若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盖取经之道,取其先天虚无之气,所谓“白虎首经”、“华池神水”,迷徒不知,错认为女子之经水,向女子求命宝。其曰:“若是这样东西,我和尚吃了,莫想见的世尊,取的经卷。”可为叫醒一切矣。
夫旁门之最误人者,莫如闺丹一事,若不知利害,入于圈套,即或有时醒悟,妄想脱身走出。然已为上门的买卖,被女色牵扯,身不由主,绳捆高吊,神思紊乱,迷于慢天网中,焉能走的出,脱得去?提纲所谓“盘丝洞七情迷本”者此也。七情者,即喜、怒、哀、惧、爱、恶、欲之七物。色情一动,七情俱发,是色情即统七情之物,七情总一色情而已。修真之道,条本之道也,务本所以绝七情耳。今不能绝情,而反淫乱以动情,情动而原本即迷,已为妖精夹生而吃矣。“丝”与“辞”同音,盘丝者,邪辞淫辞,穿凿圣道,如丝之盘缠牵扯,而不能解脱。然闺丹门户,不一而足,皆是在女子皮囊上作活计,俱谓之女妖可也。一概女妖,窃取古仙经典,东挪西扯,结为慢天大网,蓬罩正人君子,阻住修真大路,其险如盘丝岭,其黑如盘丝洞,惟明眼者不为所惑,其次愚人,未有不入其术中者。
“行者拘来土地山神,问知妖精,夺占七仙姑准垢泉洗浴之事,变为麻苍蝇儿,钉在路旁草稍上等待。”妙哉此变!苍蝇本无色,苍蝇至麻,色空俱化,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非色非空,色空无碍。故妖精不能识,不能见,且飞于妖精之头,能察妖之踪迹,探妖之幽隐。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也。
“开辟之初,太阳星原有十个,后被羿善开弓,射落九鸟坠地,只有金鸟一个,乃太阳之真火也。”一真而九假,假多真少,以假混真,自古如是,不徒今然。如七妖女夺七仙姑之浴池,以为己有者,亦是以假混真耳。噫!仙人浴池,清净之水,所以濯垢。妖精窃夺仙人之池,是迷于清源,而观于浊水,不特不能濯垢,而且有以滋垢。道至于此,尚忍言裁!
“行者使绝后计,变饿老鹰,将衣架上七套衣服,尽行叼去。”是不容在衣架皮囊上见景生情也。更有一等鲶鱼精,弄三峰采战之术,破戒忘形,淫欲无度,专在女子腿裆中作乐,出丑百端。虽当时不至伤命,到得结果收园,身麻脚软,头晕眼花,“爬也爬不动,睡在地下呻吟”,百病临身,长眠不起矣。
噫!此等之徒,不肯自思己错,更将错路教人。前已自错出丑,别寻路头;后边又教人错,明知明昧。一切无知小人,不辨真假,入于网中,甘拜下风;听信邪说淫辞,以盲引盲,以讹传讹;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取传愈多,流毒害人。诗中“扑面漫漫黑,神仙也吃惊。”恰是实言。当此大道遭难之时,仙翁不得不出过辩才,借行者现身说法,拔去身外一切皮毛之假,嚼碎分判,喷吐示真,变为七样飞鹰敲打迷徒,息邪说,防淫辞,除假救真。此非仙翁好打市语,强为辩别,盖亦出于不得已之心也。
“三人寻妖精不见踪迹,请唐僧上马,道:顺父下次化斋还让我们去。”唐僧道:‘徒弟啊,以后就是饿死,也再不自专了。’”可知修真之道,别有个他家不死之方,能以济命,能以解灾,不得自专,误认人家女子为他家,而枉自受伤也。我劝世间呆子,急点一把火,烘烘的把一切盘丝洞烧的干净,放心前行可也。
诗曰:
可叹忘形迷本徒,忘形采取尽胡涂。
邪行丑态不知戒,罗网缠身气转枯。
第七十三回 情因旧恨生灾毒 心主遭魔幸破光
悟元子曰:上回言采战之徒,自害本身。此回批烧炼之术,终落空亡。
盖以世人惑于“金丹”二字,随疑为世间凡铅凡汞烧炼而成,信任邪师,倾家败产,指底罄囊而莫悟,甚至吞服五金八石,伤生害命,古今来遭其祸者,不可枚举。故仙翁于提纲深批其毒,使学者早自醒悟,以归正道耳。曰:“情因旧恨生灾毒”者,言听信烧炼邪师之言,便是遇着旧恨有仇之人,而即生灾毒矣。曰:“心主遭魔幸破光”者,言一信金石之术,而邪魔入内,良心即坏,急须看破,方不受累耳。
“黄花观”,黄者,黄芽;花者,金花,皆修炼者升炼之药名。诗中“白鹭”,“黄莺”,“烟里玉”,“火中金”,总以形容黄花观为烧炼之处。故行者一见“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之句,即笑为烧茅炼药,弄炉火的道士也。独可异者,黄芽白雪,《悟真篇》中常道;瑶草琪花,仙翁前诗亦云。此处何以谓之炉火?殊不知古仙所云,皆以有象化无象,以有形喻无形,使人以此悟彼,易于聆会;而后世迷徒,不求明师真诀,直认比喻有形有象之物为真实,何其愚迷之甚乎?况金石之药,乃天地浊气所化而成,皆有毒之物,一经火炼,火毒药毒,共合一处,其毒愈重,人之清气,能有几何?以毒气而攻清气,取死之道,安得长生?此仙翁提纲立“旧恨”二字,以诛烧炼者之心为最毒也。
“三藏见道士丸药,高叫老神仙。”是盖以弄炉火者即是神仙,未免走到冤家对头之地矣。从来学采战者,必学炉火;学炉火者,必学采战。大约以采战为内丹,以炉火为外丹。女妖道士,同堂学艺,势所必然。“女妖说出盘丝洞濯垢泉故事,要道士作个报冤之人,欲要帮打。”是内恃采战,外凭炉火,内外兼修,妄冀延年。“道士道:‘不用打,一打三分低。’取梯子上屋梁上,取下一包药来。”炉火家,多以升打为下等药,以煅炼为上等药,或以七年为七返,九年为九还,其意取其浊阴退尽为佳也。诗中“百鸟粪”,“积千斤”,“炼三分”,“再熏蒸”,“毒药制成”,“入口见阎君。”俱是实事。“凡人吃只消一厘就死,神仙吃只消三厘就死,将枣掐破,揌上三厘,分在四只茶盅内,但吃了个个身亡。”药虽轻而其毒大,服之者不能长生,反致早死,势必破烂肢体,而不得全尸。服一个,死一个,个个身亡,岂虚语哉?
“行者早见了,欲穿换一杯。”是真明鉴万里,智察秋毫,足使奸人胆战,邪何能为?乃唐僧已入术中,执固不解,以为受客之意,诚心信受,岂能免当时就死乎?“道士道:‘你可在盘丝洞化斋么?你可在濯垢泉洗澡么?’行者道:‘你既说出这话,必定与她苟合。’”总以见无知之徒,以采战炉火为内外双修,合而行之,妄想成丹。最妙处,是道土道:“你这村畜生,撞下祸来,你岂不知?”自古及今,圣贤仙佛之成道,皆系去谗远色,贱贷贵德,乃无知之徒,不知圣贤根本实学,反在财色上作功夫,以致采战丧德,炉火丧命,自撞其祸,其村野不堪极矣。谓之畜生,真畜生耳。若非有明眼人,识得此等邪说淫辞,是天话蓬人之物,早知回头,自求生路,安能逃得出罗网耶?既能逃出,则当事者迷,旁观者清,自可见盲师邪行乱道之迷人利害,又可知自己痴思妄想之昏蔽更深。观之七妖落后,归结一着,采战挡不住死,炉火救不得生,独以乱性伤命,杀其躯而已。安得有个大修行人,间世而出,将这些煽惑人心,搅乱圣道,在脓血皮袋上作事之迷徒,一概收来,狠力一棒,尽情打烂,息邪说而防淫辞,为世道人心出一口不平之气乎?虽然,采战邪师,人所易识;炉火伪道,人所难认。盖以采战乃色道中事,与仙道绝不相关,若遇正人君子,一见能辨其真假。至于炉火,窃取古仙金丹入口,点化凡躯之说以笼人,虽有正人君子,亦难窥测其机关。
“道士解开衣带,脱了皂袍,两手一齐抬起,两胁下有一千只眼。迸发金光,将大圣罩在金光黄雾中,向前不能举步,退后不能动脚,往上撞头,变穿山甲,往地下方才钻出头来。”盖以诸家炉火,门户不一,或言服丹,可以解脱本壳;或言取丹,可以拔宅飞升;或言服丹,可以两胁风生。似此等类,千条有余,总借金丹一个名色,笼罩正人君子,倘不知利害,误入其中。性好向前者,即有两胁风生之炉火来诱;性好退后者,即有解脱本壳之炉火来投;性好往上者,即有拔宅飞升之炉火来近。真令人以向前不能,退后不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危哉!危哉!当斯时也,苟非自知悬虚无益,从实地上硬寻出个出头之路,其不为毒害性命者见希。提纲所谓“情因旧恨生灾毒”者,即此意。金丹大道,至于如是,尚忍言哉?仙翁慈悲度世,不忍众生罹此大祸,故于大道凄凉之时,借老母现身说法,指示圣贤生物之心,开化群迷也。
“紫云山”,正阳之气结就;“千花洞”,焕耀之光笼成。有一位圣贤,唤作毗蓝婆,坐落南方者,南为《离》位,属心,明示圣贤心,即婆心也。“行者入千花洞,见静悄悄,鸡犬之声也无”者,圣贤以婆心为重,而无鸡鸣狗盗之行也。“毗蓝婆认得行者”,惟圣人能知圣人也。“行者请毗蓝去灭金光者”,惟圣人能知圣人有婆心也。“毗蓝自赴了鱼篮会,三百余年,隐姓埋名,更无一人知得”者,圣人惟知婆心度世,而人之知与不知,所不及料也。“绣花针儿”者,小儿也,小儿之心为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至善而无恶,非同一切忍心、硬心、毒心、伤人之心。故曰:“我有个绣花针儿,能破那厮。”又曰:“我这宝贝,非铜、非铁、非金,乃我小儿日眼里炼成的。”赤子之心,正大光明,从本性中流出,所以能破诸恶而无遗。
“毗蓝随于衣领内,取出一个绣花针,似眉毛粗细,有五六分长短,拈在于,望空抛去,少时间,响一声,破了金光。”以见圣贤作事,生平涵养清高,不肯轻露圭角,即或不得已而救度苦难,总是一个真心用事,不大声色;粗细长短,机活神圆;随手拈来,头头是道;救真破假,其应如响。真金针暗度之法,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神妙莫测之行,为然虽莫测,亦足令人心悦诚服,早赞其妙。所谓“大人者成已成物、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夫此赤子之心,悟之者,近在掌握之中;迷之者,远隔千里之遥。是在一语一迷之间耳。“道士合了眼,不能举动。行者骂道:“你这泼怪,装瞎子哩!”言一切炉火之流,皆是盲修瞎炼,损人利己,而不知圣贤有此金针暗度之婆心也。
“行者见三人吐痰、吐沫,垂泪道:‘怎么好?’毗蓝道:‘也是我出门一场,索性积个阴德。’”圣贤一举一动,以阴德为重,俱有益于世道人心,彼伤生害命之徒,肆行无忌,阴德何在?“取出一个破纸包儿内,将三粒红丸子,每人口内揌了一丸,一齐吐出毒物,得了性命。”一个破纸包,分明“心”字一勾;三粒红丸子,分明“心”字三点。可知解毒丹,即阴德心也。“每人揌上一丸”,人人当存阴德心;“一齐吐出毒物”,个个须除恶毒念。存阴德而去恶毒,方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圣贤之婆心。如多目怪,始而以炉火误人,终而以炉火杀身,出乎尔者反乎尔,堂堂七尺之躯,何不知积德,而乃阴毒如蜈蚣也?噫!损阴德者即归死路,积阴德者必上天堂。此仙翁指出善恶两途,叫天下后世修行人看个榜样,自裁自取。至干迷而不悟者,虽仙翁婆心,亦无如之何矣。
最提醒人处,是行者道:“昴星是个公鸡,这老姆姆必定是个一母鸡。”盖修行正理,有德必有道,有道必有德。德属阴,性理上事;道属阳,命理上事。立德以后,再加修道,阴阳并用,性命双修;以德助道,以道成德,仙佛可望。故结云:“唐僧得命感毗蓝,了性消除多目怪。”
诗曰:
五金八石炼丹砂,到底无成破尽家。
世人盲师多狠毒,何如积德是生涯。
第七十四回 长庚传报魔头狠 行者施为变化能
悟元子曰:上回言采战炉火,俱无关于圣道,急须猛醒回头矣。然旁门三千六百,外道七十二家,绝不关于圣道者易知,有似道而实非道者难认。故此回至七十七回,使学者早求明师口诀,识破一切旁门外道,去假修真,以归妙觉也。
篇首一词,言一切情欲皆系妄念,沙门多少执空之徒,不知断欲忘情即是真禅,而以口头三昧为要,仍是有欲有情,禅何在乎?盖真禅须要着意坚心,一尘不染,如明月当空,自有为而入无为,由勉强而抵自然,进步不错,行满功完,而成大觉金仙。如来教外别传者,即此;道祖金丹大道者,即此。以是知仙即佛,佛即仙,仙佛同源,性命双修也。
“三藏师徒打开欲网,跳出情牢,放马西行。”是已知断欲忘情矣,何以忽见一座高山,有老者高呼:“西进的长老,且暂住!这山上有一伙妖魔,吃尽了阎浮世上人,不可前进”乎?盖断欲忘情,只是性理一己之事,而进步行功,乃是他家不死之方。若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冒然前进,则此间即有妖魔挡路,其不为妖魔所吃者几希。于斯时也,急须问个实信,方能攸往攸利,行功不错,而大道可进矣。古人云:“虚心受益”,又云:“礼下于人,必有所得。”此皆言屈已求人之效也。
“三藏道:‘你相貌丑陋,言语粗俗,怕冲撞了他,问不出个实信。’行者道:‘我变俊些地的去。’”是未免在声色相貌上打点,而不在真心实意处着脚,即非老实学道者。故行者变小和尚不老实去问,说出“贬解妖精起身,连夜搬去”等语,虽外恭而内不敬,外小而内自大。以致老者始而言妖精相与仙佛神圣,假话以答;既而见言语风狂,一句不应。噫!我不老实,谁肯老实?我不实信其道,谁肯说道之实信?不得实信,虽能断欲忘情,终是有头无尾,不通雷音大路,如何到得如来地位?学者急须以此为戒,去不老实而归老实,则实情可得。所以八戒老实,毫无虚诈,而老者即以老实说实信矣。
“狮”者,喻其师心自用;“驼”者,比其高傲无人。师心高傲,则雄心气盛,故曰狮驼岭;有己无人,则昏蔽如洞,故曰狮驼洞。此等妖魔不一而足,皆系毁谤圣道,紊乱仙经,为恶最大,为害最深,故有三个妖魔,统领四万七八千小妖,专在此处吃人。这个妖为何妖?仅是师心高傲,不老实之妖;这个信为何信,即报师心高做不老实之信。知得此妖,知得此信,即是间出实信矣。既然知不老实,须当变而为老实,倘知而不变,仍是魔口之食,何济于事?故金星道:“大圣只看你变化机谋,方可过去,如若怠慢些儿,其实难行。”盖有机谋者为妖,能变化者为圣。用机谋而不知变化,是以妖为心,则能吃人;能变化而不用机谋,是以圣为心,则能成道。变化机谋,则一切机谋尽无,斯不为狮驼所阻,可以过去得。
最妙处,是行者扯住金星,声声只叫他的小名道。“李长庚!李长庚!有话何不当面来讲,怎么装这个模样混我?”李为木,在东,《震》家事;庚为金,在西,《兑》家事。《震》为我家,《兑》为他家,以我求他,他来混我,《震》、《兑》合一,变化机谋,即在其中。此仙翁已叫起小名,当面来讲,吾不知在狮驼洞狮驼国之老妖肯听否?虽然,此事岂易知,亦岂易行?若非恩师诀破真铅,万般作用,枉自徒劳,安能变化机谋,而不为机谋变化?三丰所谓“炼己时须用真铅”,正是此意。学者勿以传报魔恶为实信,当知长庚传报为实信。庚金即他家真铅,若欲舍此真铅实信,而妄冀去假归真,便是三藏欲转别路,而过狮驼岭,殊不知过不得此处狮驼岭,而别路之狮驼岭更多于此,如何转得过去?故行者道:“转不得”,又云:“怎么转得?”以见狮驼岭为西天必由之路,正向西天不可不过之境,是在人之着意留心,变化机谋耳。
“行者到空中打听观看,山中静悄无人。”断欲忘情即是禅,无机谋也。“正自揣度,听得山背后梆铃之声,原来是个小妖。”有情有欲岂安然?着于声音之小机谋也。“行者变苍蝇儿,飞在他帽子耳边,小妖口里作念道:‘我等巡山的,各人要谨慎,提防孙行者,他会变苍蝇。’”“帽”者,冒也。“蝇儿”者,婴儿也。婴儿即先天真乙之气,先天之气,居于恍惚杳冥之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因阴阳交感之后,激而有象,得之者立跻圣位,必有师学,非一切机谋小儿执一己而修者,听得冒听,所得冒传。《悟真》云:“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精。有无从此自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故仙翁云:“原来那小妖也不曾见他,只是那魔头不知怎么就吩咐他这话,却是四句谣言,着他这等传说。”可谓叫醒一切冒听冒传,不知先天大道之辈矣。“行者要打小妖,却又停住,想道:不知三个老妖手段,等我问一问,动手未迟。’言冒听冒传,只是口耳梆声,不知就里机谋,岂容冒然下手?下手妙诀,须要口传心授,真知确见也。
何以行者变烧火小妖,巡山小妖以为面生认不得、会的少乎?火属《离》,《离》为心,行者变之真心也。真心非色非空,不着有无,乃赤子之心,娘生本面。口耳之学认假失真,不知返观内照,与道日远,所以一家人,认不得一家人,会的少。惟大修行人,认得真心,识得本面,性以处内,情以御外,内外一气,变化不拘,不在皮囊上作活计,全在法身上用功夫,岂等夫旁门外道,执一己而修乎?
旁门外道,虽各执相各着空不同,然其有我无人,一个牌子号头,绳穿线扯,暗中无不相投。背却镇魔之金公,认真一己之幻相,以是为非,以邪为正。自调闻风钻研,是亦“小钻风”而已,何济大事?岂知金丹之道,得一毕万,总钻于一处,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以真化假,依假修真,其中又用假,假中又现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特能查勘其小之真假,而且能审知其大之本事。此行者变“总钻风”,而“小钻风”无不随其运用矣。
何以行者对小妖道;“你快说来我听,合着我便是真的,差了一些便是假的,拿去见大王处治”?特以金丹者,阴阳之气凝结而成,两者异,真乙之气潜;两者合,真乙之气变。是在有人有己,人已相合,大小无伤,处治得法耳。天机密秘,正在于此,非善通阴阳、深明造化者,孰能与于斯哉?
“大魔会变化,能大能小,因王母蟠桃会不曾请,意欲争天,曾吞十万天兵”等语,此大小禅法,师心自用,妄猜私议之学。安猜私议之条,不一而足,其间最误人者,莫如禅关机锋二条,故曰:“若是讲口头语,老孙也曾干过。”
“二魔身高三丈,卧蚕眉,丹凤眼,美人身,匾担牙,蚊龙鼻。若与人争,只消一鼻子卷去,就是铜背铁身,也就魂亡晚丧。”此闭目静坐,着意一处,执相守静之学。执相守静之条,不一而足,其间最足误人者,莫如鼻头闭息之一条,故曰:“鼻子卷人的妖精也好拿。”
“三魔名号‘云程万里鹏’,行动时转风运海,振北图南。随身有一件宝贝,唤作‘阴阳二气瓶’,假若把人装在瓶内,一时三刻化为血水。”此搬运后天精气之学。搬运之条,不一而足,其中最误人者,莫如心肾相交之一条。彼以心气为阴,肾气为阳,取心肾二气.交媾于黄庭,谓之结圣胎。殊不知日久成盅,气血凝滞.化为血水而死者,不计其数,故曰;“妖精到也不怕,只是仔细防他瓶儿。”
大魔用心着空之妖,二魔用意执相之妖,三魔运气、着空、执相兼有之妖。天下缁黄,用心意而着空执相者,十有二三,至于搬运后天之气,而着空执相者,十中即有八九,故大魔二魔居于狮驼洞,为害固大;三魔居于狮驼国,为害尤大。三个魔头同归一处,邪说横行,扰乱世道人心,大坏教门,不堪言矣。说到此处,修行人可以除去他人冒传之梆声,急须打探自己洞中之虚实,然要拿洞里之妖王,必先除门前之众怪。门前之怪为何怪?乃冒听、冒说、冒传之怪也。
言者心之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不可不慎也。既云慎言,又何说些大话吓众怪乎?殊不知修行人未尝不言,特不妄言耳。说大话,说其善言也;吓众怪,去其不善之言也。用善言以去不善之言,言必有中,何碍于言?行者说大话,吓散门前一万小妖,是不容其冒听、冒说、冒传。真会说大话者,若能说此大话,是有大力量、大脚力、大本领,虽终日说,未尝说。彼口耳之学,冒说大话,使小机谋传人巡山者,乌足窥其端倪?千百年来,读《西游》解《西游》者,竟将仙翁妙意埋没,直以大话骗人目之,此孔子不得不哭麟,卞和不得不泣玉也。
诗曰:
着空执相道中魔,高傲欺心怎奈何?
教外别传藏秘诀,岂容声色冒猜摩。
第七十五回 心猿钻透阴阳窍 魔主还归大道真
悟元子曰:上回言修道者,必言语老实,而不得冒听冒传矣。然言语老实,不过为进德修业计耳,倘以为所进之德,所修之业,即在是,焉能超脱阴阳,除假归真?故此回叫学者钻研实理,真履实践耳。
大圣变小钻风进狮驼洞,诸魔不识,是已去门外之小妖,已为门内之老妖所难窥,变化而得其真矣。然外之小机谋虽变化过去,而内之大机谋尚未变化,犹未至妙也。何则?内之机谋者,阴阳顺行之事,人之千生万死,皆出于此。若非钻研透彻,真履实践,而第以言语取信,未免又在言语上着脚,虽外边老实,早将不老实者牢控紧闭在内,此行者不得不心惊也。所惊者何?惊其认真老实言语,关了行道之门,家中长短之事,不能得知,却不是顾外失内,弄走了风,被言语所拿住乎?当斯时也,急须将这个门户打开,方可出入无碍。这个门不是别门,乃阴阳之门,欲打此门,须要真知灼见,心领神会,离却一切着空执相之事,才得其济。
老魔听行者会变苍蝇之说,而使认假为真,着于声而乱扑;三魔见行者笑出嘴脸,而又认真为假,着于色而强捆。彼乌知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人入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非若草木禽兽之全无。一变脸间而全身俱露,本来之故物现在,岂在强作强为声色中取乎?老魔欲口吃唐僧,三魔欲瓶装行者,是疑其金丹为有形有象之物,而放着于幻身,以随身阴阳二气瓶装人矣。
“阴阳瓶”,即功家呼吸阴阳之说,乃后天之气,贯穿一身血脉,营卫五脏六腑,一呼通天根,一吸通地户,一昼一夜,周身一转,暗合周天度数,故内有七宝八卦,二十四气。必用三十六人抬者,《坤》阴六六之数,纯明之物也。此就幻身后天之气而言,至于法身先天之气,乃虚无中事业,全以神运,不假包求,一切盲师,误认后天呼吸之气,自欺欺人,学者若不识真假,一惑其言,入于死地者,往往皆然。佛云:“若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妖魔道:“猴儿,今已入我宝瓶之中,再莫想那西方之路。”岂不提醒一切?乃世之迷徒,犹有入其术中,固执不解,一听其言,便行其事,予圣自雄,恃其本事;或坐守中央,聚气于黄庭穴;或周围轮转,用力于八段锦;或上下盘绕,升气于三关窍。如此等类,不可胜数,皆是大火坑中作事业,毒心肠上用功夫。弄得君火相火一时俱发,火气攻心,自不由主,千思万想,忽上忽下,无可如何。到得此时,由后想前,自悔脚跟不实,误认邪师,枉费辛苦,本欲证真、正果,不期倾了性命,自作自受,于人何尤?夫金丹大道,乃他家不死之方,可以救命,可以救急。今不求他家,而在一身妄作招凶,大道凄怆,尚可言欤?
“行者忽想起菩萨所赐救命毫毛,欲取下救急。”此乃解悟前非,知的别有他家不死之方,可以救急,不必在一身作功夫矣。他家之方为何方?乃人已相合之方,彼此扶持之方。“拔下脑后挺硬毫毛,变作钢钻、竹片、绵绳、照瓶子底下‘嗖嗖’一顿钻,钻成一个孔窍,透进光来、”是离其高而就于下,去其刚而变为柔,借假求真,有人有已,有刚有柔。钻窍钻到此处,搜理搜到此处,则真知灼见,虚室生白,神明自来,可以得其造化,而出假造化,不为后天阴阳所拘矣。此提纲“心猿钻透阴阳窍”之妙旨。夫人特患不能钻透阴阳之窍耳,果其钻透,高人一头,不特有以知真,而且能以识假。于此可知,装人者,终归空亡;虚心者,当下脱难。“老魔道:‘这瓶子空者,控也!’行者道。‘我的儿,搜者,走也!’”邪正分明,真伪显然,是在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耳。彼不识其真,在出恭臭皮囊上作活计者,装什么人,岂不愧死?
“行者喜喜欢欢,径转唐僧处,将变钻风,陷瓶儿里脱身之事,说了一遍。道:‘今得见师父,实为两世之人。’”盖言金丹大道,至尊至贵,万劫一传,虽赖自己钻研,尤要明师指点,若遇真师,一了百当,立跻圣位,即所谓“附耳低言玄妙旨,提上蓬莱第一峰。”亦即三丰“自从咬破铁丸子,三十六宫都是春”之意。可知度引之恩师,实是重生之父母,誓必成道以报大恩也。
噫!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知而不行,犹如不知,何贵于知?故长老道:“你不曾与他赌斗么?”又云:“不曾与他见个胜负,我们怎敢前进?”言知之贵于行之也。夫金丹之道,真履实践之道,非空空无为所能了事。足色真金,须从大火里炼出;圆明本性,还向艰难处度来。无火不见金之真,无难不现性之明。诗中“生就铜头铁脑盖,幼年曾入老君炉。百炼千锤不坏,唐僧预上金箍”等语,最是妙谛。老魔道:“什么锅头铁脑盖,看我这一刀一削,便是两个瓢,”是直以一空毕其事,此便是识不得真心实用。故大圣道:“这泼妖没眼色,把老孙认作个瓢头哩!”夫真心实用,空而不空,不空而空,一本散而为万殊,万殊归而为一本,分之合之,变化无端,全在法身上用功夫,不于幻身上费机谋,故能迎魔之口,入虎穴而探虎子。彼世之见魔开口,走在草里听梆声者,适以散火,买个寿器送终而已,其它何望?古今来谈空利口伤人之辈,皆以为大道无修无证,一空其心,即可了事,殊不知心空在修,不在于说。
“小妖道:‘孙行者在你肚里说话哩!’老魔道;‘怕他说话!有本事吃了他,没本事摆布他不成?’”是直以摆布说话为空心之本事,若以说话为本事,则是呕吐其心矣。呕吐其心,使心用心,不能空而反生根,如何呕吐得出?既不能出,如何能空?更有一等无知之徒,打禅搬运,废寝忘食,亦谓空心。吾不知如何能空,其必饿杀其心乎!此等之徒,皆是吃了昧心食,着空妄想,怎得完成大道?曰:“甚不通变”,曰:“你不知事”,真乃固执而不知通变者也。
噫!修丹之法,有体有用,有药有火,所以革故鼎新,会三家而归一家,岂是空空无为之事乎?若只空空无为,假者如何去?真者如何成?“行者道:‘老孙保唐僧取经,从广里过,带了个折迭锅儿进来煮杂碎吃。将你这里边的肝、肠、肚、肺,细细受用,还够盘缠到清明哩!’”是折迭肝肺之杂项碎琐,勾消肚肠之盘曲牵缠,炼己待时,清明其心,空而不空也。曰;“三叉骨上好支锅”者,是会三家而归一家,猛烹急炼,熔化药物,不空而空也。曰:“老孙把金箍棒,往顶门上一搠,搠个窟窿,一则当天窗,二来当烟洞”者,一搠于上,二来于下,水火相济,虚实并用,诚明兼该,不空而空,空而不空也。“老魔吃酒,行者接吃,一盅二盅,连吃七八盅。”顺其所欲,渐次寻之也。“老魔放下盅道:‘好古怪!这酒常时吃两盅,腹中如火,却才吃七八盅,脸上红也不红!’”放下人心,自有道心,形色俱化也。“大圣在肚里发酒风,妖怪疼痛难禁,倒在地下。”道心发现,人心自死也。
噫!“虚心实腹义俱深,只为虚心要识心。不若炼铅先实腹,且叫守取满堂金。”死人心生道生,以道心化人心,不老实而变成老实,何魔之不归真哉!
诗曰:
阴阳是否细钻研,才识此天还有天。
真着实行神暗运,人心化尽道心圆。
第七十六回 心神居舍魔归性 木母同降怪体真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金丹妙旨,欲虚其心,必先实腹矣。然欲实腹,必须虚心;虚心必先识心。既识其心,则虚人心,而实道心。虚实并用,人找共济,修道不难。故此回示人以识心,人我共济之火候耳。
篇首“大圣在老魔肚里支撑一会,魔头回过气来,叫一声:‘大慈大悲齐天大圣菩萨!’”是直以予圣自雄为慈悲,修心此便不识其心,既不能识心,焉能虚心?不能虚心,焉能实腹?认假为真,枉费功夫矣。盖真心者,天地之心,非色非空,非有非无,因阴阳交感,从虚无中来者,是为外来主人公,非一已所产之物。故行者道;“莫费功夫,省几个字儿,只叫孙外公罢。”“那妖魔惜命,真个叫:“外公!外公!是我的不是了!’”以见保命之术,惟外来之真心为是,而我家一己之人心不是也。若识得真心,一得永得,会三家,合一家,大道有望,所谓“识得一,万事毕”者此也。但这个识一毕万之秘,若非真师口传心授,而欲私猜强议,妄贪大宝,试问这个铁馒头,如何下口?即嚼碎牙关,咬的出什么滋味?其曰:“我饶你性命,出来你反咬我,害我性命!我不出来,活活的弄杀你!”言下分明,何等醒人?
三魔使激将之法,欲哄行者出外赌斗。行者恐妖精反复,要两全其美,以见真心用事,不偏于阳,不偏于阴,大小无伤,两国俱全,光明正大,而非若人心之用机谋也。“绳儿一头挂着妖精心肝,自己拿着一头,拴个活扣,不扯不紧,扯紧就痛”,内而阴阳混合,勿忘勿助,一而神也;“妖精鼻孔里迸出行者,行者见了风,就长三丈,一手扯着绳儿,一手拿着铁棒”,外而执中精一,有体有用,两而化也。“行者跳到空阔山头,双手把绳尽力一扯,老魔心痛,往上一挣。复往下一扯。”此内外一气,刚柔相当,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所谓百日功灵,曲直而即能应物;一年已熟,潜跃而无不由心。真心之为用,神哉!妙哉!
无如道不远人,人自为道而远人。迷徒多以人心为道,悬虚不实,终久四大落空,入于土坑。原其受害,皆由以心拴心,以心哄心,放去真心,而又算计伤心,真是十分无礼,于理上不通。彼拴心者,不过欲割断外边之放心耳。殊不知能割断外边放心之心,不能割断内边拴心之心,拴心之心更且恶于放心。放心已为害,既以拴心断之;拴心为害,亦将求放心解之乎?
噫!求之拴心,心一拴而恶心不好;求之放心,心一进,而又不肯出。内外俱心,如欲解脱,却难却难。然解脱亦容易,是在能实实修道,决不敢假,则真心自现,人心自无;识心虚心,而心神居舍,魔归于性矣。彼一切棺材座子,专一害人,误认死心,在脓包上作活计者,岂知的他家有不死之方在耶?若识他家不死之方,是大本已立,正当静观密察,努力前行,完全大道,不可稍有懈怠者。乃唐僧师徒收拾行李马匹,在中途等候,未免火候不力,虽能化去自大之心,犹未变过张狂之意,终是机谋求尽,未到老实之处,如何过得狮驼岭境界?此二魔不伏气之所由来也。
“二魔领三千小妖,着一个蓝旗手传报。”此传报,《观》卦也。《观》□卦爻图略者,上《巽》下《坤》,“二魔”上《巽》之二阳爻;“一个蓝旗手”,上《巽》之一阴爻;“三千小妖”,下《坤》之三阴爻。其为风地《观》乎,观者,以中正示人也。二魔叫孙行者与二大王交战,是妄意无忌,中正何在?行者道:“必是二魔不伏气。”堪为确论,独是欲化妄意,而归于中正,非空空一戒可能,若以一戒而欲强制其意,不但不能伏气,而且有以助气,八戒不能抵妖,其被卷也宜矣。夫取经之道,有火候,有功用,不知要受多少苦恼艰难,而后真经到手。行者叫八戒受些苦恼,是欲神观觉察,而戒镇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也。然戒慎恐惧,不是着意执相之观,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有戒有行,刚柔相济,方为得法。
“行者变蟭蟟,钉在八戒耳朵根上,同那妖到了洞里。”蟭蟟者,有光之物,是神观默运,戒之而欲行之也。“众妖捆住八戒至池塘边一推,尽皆转去。”此由风地《观》,□卦爻图略而倒转为地泽《临》□卦爻图略也。池塘为《兑》泽,八戒为《巽》木,《巽》推转为《兑》,尽都转去,非《观》转为《临》乎?“像八九月经霜的一个大黑莲蓬”,即《临》“至于八月有凶”也。
金丹之道,贵在于观,尤贵于临炉之观,临炉之观,是神现大观,两而合一,中正之观。一切执相之徒,错认张狂之意为真意,或静意,或守意,或用意,自负有道,不能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动不动要散火,却是实事。盖以此等之辈,既不能神观,又不能大观,内无实学,外有虚名,是亦“童观”、“窥观”焉耳,其它何望?更有一等呆子,口道德而心盗跖,头巾冠而腰钱囊,明装老实,暗攒私房。试思“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四更?”若大限来至,虽有钱钞,买不得生死之路,焉知可怜几年积来的零碎银钱,究被他人尽有,岂不为明眼者哈哈大笑乎?此仙翁借行者吓诈八戒,现身说法,以示只悟其戒,不能济事,必须有戒有行,方能成功。已是借戒行两用之说,打出三四层门,不知打杀多少无主意之小妖矣。
“二魔、行者,内外狠苦相持,八戒不来帮,只管呆呆的看着。”以戒为体,以行为用也。“二魔卷了行者,八戒道:‘他那手拿着棒,只消往鼻子里一搠,就够他受用了。’”此神观妙用,执中之谓也。“行者把棒往鼻孔里一搠,鼻子甩开,行者一把挝住,随手跟来。”此大观妙用,精一之谓也。大观神观,两而合一,有戒有行,精一执中,《临》、《观》妙用,正在于此。“八戒拿钯柄走一步打一下,行者牵着鼻子,就似两个象奴。”以戒为行,以行全戒,性情相合,金木相并,张狂之意,不期化而自化,不期诚而自诚矣。“行者备言前事,八戒自知惭愧。”假意去而真意现,妄心除而道心生,外而戒行两用,内而心意相合,不老实而变老实,提纲所谓“木母同降怪体真”者即此。
夫怪体归真,是已化假心意而归真心意,正可以过狮驼岭之时,何以又有三魔之不伏气乎?特有说焉,心意虽真,若于后天气质之性未化,则气质一发,真心意仍化为假心意,宜其三魔不伏气,大魔二魔听三魔调虎离山之计,要捉唐僧也。然究其三魔不伏气者,乃唐僧误认心意为真,不能戒慎恐惧,努力前行,在坡前等候魔送。自调、自离、自捉、自不伏气,与魔何涉?
“三十个小妖安排茶饭”,五六《坤》阴之数。“十六个小妖抬轿喝路”,一阴来《姤》之喉。“众妖请唐老爷上轿”,阴气伤阳之象。“三藏肉眼凡胎,不知是计。孙行者只以为擒纵之功,降了妖怪,却也不曾评察。即命八戒将行李稍在马上,与沙憎紧随,他使铁棒向前开路,顾盼吉凶,真假相混,邪正不分,已入妖魔术中矣。”
噫!一时不谨,真心意已变为假心意,心意有假,着于食色,而真性亦化为假性。真者全昧,假者皆起。其曰:“那伙妖魔同心合意的侍卫左右。”又曰:“一日三餐,遂心满意,良宵一宿,好处安身。”非假心意动食色之性乎?当斯时也,虽能心知神会,而见得有许多恶气,其如妖计在前,而识见在后,阴盛阳弱,正不胜邪。“三魔与三僧,舍死忘生苦战,众小妖把唐僧抬上金銮殿,献茶献饭,左右旋绕。长老昏昏沉沉,全身失陷。”大道已坠迷城,可不畏哉?
诗曰:
定意虚心下实功,虽然得入路岂通?
消除气质方为妙,稍有烟尘道落空。
第七十七回 群魔欺本性 一体拜真如
悟元子曰:上回言心意归真,若不能伏后天气质之性,终为顺行造化所拘矣。故此回指出诸多旁门,不能变化气质之害,叫学者弃假悟其,期必归于真空妙有之地,为极功也。
篇首“三个魔头,与大圣三人争持,将三人拿进城内,捆在一处,三个魔头同上宝殿,将唐僧推下殿来”。是言旁门外道用心用意,以假乱真,以邪混正,纵其后天气质之性,而昧其本来天命之性,即提纲“群魔欺本性”是也。曰“群魔”,则非三魔而已,旁门三千六百,外道七十二家,虽门户不一,总是着空着色,与夫色空并用,三个门头该之。千魔万魔,总是群魔,群魔总是三个魔头统领之。群魔兴妖作怪,欺本性而阻学人,大道已坠迷城。当此之时,谁上智者能以辨的真假,不为伪学所惑,至于中下之流,未有不受其害者。故“长老哭道:‘我贫僧怎么得命!’八戒沙僧也一齐痛哭,惟行者笑道:‘师父放心,兄弟莫哭,凭他怎的,决然无伤。’”
古仙云:“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要知些子玄关窍,不在三千六百门。”盖玄关一窍,为众妙之门,乃生仙生佛之根,不着于有无等相。一切旁门,认一身有气有质之物,或用力量而搬运做作,或用智谋而采战烧炼,自谓得妙,妄想服丹,以此度人。学者若不明其中利害,一入笼中,热心热肠,即便下手,如上蒸笼,干柴架烈火,未有不剥烂肢体而陨命者。若是真正聪明之人,不入笼中,先看看笼中之物,冷淡心肠,没有火气上锅,方不损命。
“变冷风”者,示其高见远虑,在笼外而不上火气;“变黑苍蝇”者,示其晦暗无知,在笼中而多受闷气。其曰:“冷还好捱,若热就要伤命。”可谓提醒一切夯货矣。然既知此闷气,须要出此闷气;欲出此闷气,须要脱此闷气之根。不复上蒸笼,揭开笼头,抖假收真,层层解放,徐缓而行,不得急欲见功,冒然下手。故行者道:“莫忙!莫忙!”盖以金丹大道,有药物、有火候、有功用,毫发之差,千里之失。
“念咒语放了龙神,又轻轻悄悄,寻着行李白马,请师父上马,八戒沙僧随后,他向前引路,”凡以明大道,循次而进,放的假,方可寻得真;得的真,方可行的路,丝毫不容苟且也。然通衢大道,只有一条;曲径斜路,足有千万。处处梆铃,门门封锁,若不得真师口传心授,焉知何者是真?何者是假?真令人以向前不得,退后不能。除是上智神人,能以跳出笼罩,其余凡夫俗子,实难逃命。若欲强逃,无路可通,犹如作贼爬墙,究是黑夜生活,出此入彼,如何出得妖魔之手?“不是脱根救,仍是上笼蒸”却是实言
夫不能脱根救,仍复上蒸笼者,特以绝不似道者,只可以笼中下,而不能笼上智,至于似道而实非道者,不但中下者而受其捆绑,即上智者亦无不入其术中。“锦香亭”,色空俱有之处;“铁柜”者,内外不通之象。“把唐僧藏在柜里”者,内念不出,不着手空也;“关了亭子”者,外物不入,不着于色也。世间一等作孽老魔,执心为道,抱住不放,误认人心中有稀奇之物,恐为外贼所偷,而随紧闭六门,静坐定心,外物不入,内念不出,自谓若能死的人心,即可生的道心,人心不来搅扰,却拿住道心,慢慢受用。这等不死不活,似是而非,不待蒸熟夹生而吃之谣言,易足惑人。以一盲而引众盲,遍传乱讲,纵有上智者,能以连夜里剿灭狮驼洞着空执相。冒听之小妖,岂能剿灭狮驼国色空兼有冒传之老魔乎?性命大道,遭此大难,有识者,能不放声大哭哉?哭者何?哭其西方胜境无缘到,气散心伤可奈何?
夫如来三藏真经,所以劝善也。后世无知之徒,反借如来真经门户,以假乱真,阻挡修行大路,误人性命,大失当年教外别传、金箍念念归真之妙旨。“行者要且去见如来,备言前事,若肯把经与我,送上东土,一则传扬善果,二来了我等心愿。若不肯与我,叫他把《松箍咒》念念,褪下这个箍子,交还与他,老孙还本洞去罢。”是言真履实践,勇猛精进,见得如来,方能取的真经归来。若不到见如来之时,而真经未能取;若不到取得真经之时,而金箍未可松。不得因旁门外道之魔障,而即念松褪箍,自走回头路也。盖以魔障是魔障,取经是取经,金箍为取经而设,非为魔障而设,取经者正事,魔障者末事,岂可因末事而废正事?又岂可因末事而念松褪箍乎?
“行者拜见如来,诉说狮驼城三个毒魔,把师父捉将去,求念松箍”等语,是已悟得因魔障而念松矣。如来笑道:“悟空少得烦恼,那妖精神通广大,你胜不得他,所以这等心痛。”言独悟一空,空即是色,便是生魔,而不能胜魔。“行者笑道:不与你有亲,如何认得?’如来道:‘我慧眼观之,故此认得。’”言观本于慧,色即是空,故能识魔,而不是亲魔。
“混沌初分,天开地辟,万物皆生,飞禽以凤凰为长,凤凰又得交合之气,生育孔雀大鹏。孔雀出世之时,吃人最恶,如来修成丈六金身,也被吸去。如来剖开脊背,跨上灵山,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一宗公案。以见凤凰交合,生育孔雀大鹏,先天变为后天,孔雀之吃人最恶,犹如大鹏之吃僧为魔。佛已修成丈六金身,犹不免于孔雀之吸,究之刻脊而出,跨上灵山,封为佛母大明王。是不以为冤,而反为恩,佛不得孔雀之吸,而不得上灵山。比之修道者,不遇魔障,不能困心衡虑,以固其志,魔障正所以为大修行人助力耳,故曰:“大鹏是与他一母,故此有些亲处。”既曰有亲,则魔障非魔障,是在人认得分明,打的过去耳。
如来使行者与妖精交战,许败不许胜,“败上来,我自收他”者,顺其所欲,渐次寻之也。”行者将身一闪,藏在如来金光影里”,妙有而入真空也;“只见那过去、未来、现在三尊佛像,与五百阿罗汗、三千揭谛神,布散左右,把那三个魔头围住”者,真空而变妙有也。“文殊、普贤念动真言,青狮白象泯耳归真。”一念纯真,心足意净,执象泥文,私猜妄议之念俱化,何着空执象之有?“如来闪金光,把鹊巢贯顶的头,迎风一幌,变作鲜红的一块血肉。”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空一贯,不妨真中而用假。“妖精刁他一下,佛祖把手往上一指,那妖翅膊上揪了筋,再飞不去,只在佛顶上,再不能远循。”以无制有,以有入无,有无不二,当时由假而归真;真中用假,由假归真,即色即空,非色非空,化气质而复天真,至简至易。即宣圣一贯之道,佛祖一乘之妙旨。真是慈悲中之狠人,真空中之大法。彼一切不知变化气质者,师心高傲,色空俱着,在血肉团心上做生活,冒听冒传,认假伤真,适以祭其口而已,其它何望?
“佛祖收了妖精,大鹏咬牙说出唐僧在铁柜里”,无为之先,必须有为,借假求真也;“佛祖不敢轻放了大鹏,也只叫他在光焰上做个护法”,有为之后,必须无为,以真化假也。前后两段功夫,先有为而后无为,性命必须双修,一了性而一了命。有无兼该,性命双修,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大丈夫之能事毕矣。
噫!“锦香亭打开门看,内有一个铁柜,只听得三藏啼哭之声”,是打开色空之门户,叫人看假听真,不得弃真而认假;“降妖杖,打开铁柜,拽开柜盖,叫声师父”,是打开生死机关,叫人拽假寻真,当须借假而修真。“三藏放声大哭,叫徒弟”,此非三藏哭,乃仙翁大哭其邪说横行,足以害道;“行者把上项事细说一遍”,非行者说,乃仙翁细说与后世学人,平自辨别。仙翁一片慈悲心,跃跃纸背。真假显然,若有能辨的真假者,则伪学难瞒,正道可知,急须离狮驼而找大路,以了性命,不容有缓者。结云:“真经必得真人取,魔怪千般总是虚。”一切在狮驼国兴妖作怪之辈,闻此而当猛省回头矣。
诗曰:
旁门曲径俱迷真,那个能知主与宾。
教外别传微妙法,不空不色复元神。
第七十八回 比丘怜子遣阴神 金殿识魔谈道德
悟元子曰:上回示明一切旁门,着空执相,师心自用之假,指出即色即空之真,叫人于假中辨真矣。然世之迷徒,见“即色”二字,或疑于采取;闻“即空”之说,或认为寂灭。以讹传讹,欺己欺人,伤天害理,无所不至,非特不能永寿,而且足以伤生。故此回合下回,深批采取、寂灭之假,使学者改邪归正,积德修道耳。
篇首“话说大圣用尽心机,请如来解脱三藏之难,离狮驼城西行。”是言大圣人修道,用真心而脱假心之苦难,去一己自高自大之气,而求他家不死之方也。但他家之方,系先天真一之气,自虚无中来者,非可于声色中求之。若在声色中求,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矣。
“月城中老军,在向阳墙下,偎风而睡。”分明写出在风月中采阳,妄冀长生,以假为真,如在睡中作事。岂知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一入邪行,眼前即有雷公爷爷报应乎?吁!取经之道,乃圣贤仙佛心法之大道,迷徒不知,误采女子之经,谓取白虎首经,毁谤圣道,紊乱法言,分明原是比丘国,今改作小子城,以讹传讹,着于外假,遮慢内真,只在色相上着脚,不知向宥密中钻研。所谓“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者是也。不知掩蔽真阳,但求采取假阴,顺其所欲,苦中作乐,此诚天地间第一件不明之事。若不请教求人,得师真诀,焉知得以生人之道而欲生仙者,皆是心君昏迷,邪行无道之事?
说出“老人携一美女,进献国王,不分昼夜贪次,弄得精神疲倦,命在须臾。”可见采战之事,本期永寿,反而伤生,未得于人,早失于我。此等迷徒,大坏良心,罔知自错,以一引十,以十引百,以百引千。不肯自思已错,更将错路教人,误他永劫在迷津。似这欺心,安忍用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心肝,煎场作引?纵以忍心引之,叫作“小儿城”,是耶?非耶?曰:“昏君!昏君!”曰:“苦哉!苦哉!”曰:“专把别人棺材,抬在自己家里哭!”正以示心之昏而又昏,不知苦恼,自寻其死耳。
夫出家人,修行第一,要行方便。若不顾行检,一味乱行,坏却天良,岂有坏天良而延寿长生者乎?此三藏闻之,所以滴泪伤悲,而直指为无道之事饮?行者道:“只恐他走了旁门,不知正道,以采药为真,待老孙以先天之要旨,化他归正,叫他绝欲养生。”噫!此可知矣,金丹之道,所采者先天真乙无形之气,而非采后天男女有形之物。古人云:“若说三峰采战,直叫九祖沉沦。”其曰:“绝欲养生”,非采阴补阳之术也明矣。苟人于是顿改前非,悔过迁善,存一点阴德之心度人。岂不是南无救生药师佛,实时在黑暗中摄去鹅笼,救出小儿,得实果而无惊恐乎?古仙云:“一念之善,即是天堂;一念之恶,即是地狱。”提纲所谓“比丘怜子遣阴神”,其斯阴德之一念运用,能消无边之罪垢钦!
金殿唐僧、国丈之论,一着于顽空,一着于采取。着于顽空,修性而实不知其性为何物?着于采取,修命而究不知其命为何事?均系不通大道,而冒听冒传者。故行者飞下唐僧帽来,在耳边叫道:“师父,这国丈是个妖邪。”何则,唐僧之顽空,执心为道,有人心也;国丈之采取,以色为道,无道心也。道心者,一心也;人心者,二心也。舍去一心之道心,用其二心之人心,随心所欲,或采取,或顽空,妄贪天宝,欲冀长生,总一昏心为之。
“留住不放他去了”者,留心而不放心,有心也;“差锦衣官以礼求心”,师心而求放心,人心也。以心放心,以心求心,内外纯心,滋惑益甚。是欲方便,反撞出祸,如何是好?行者道:“若要好,大做小。”又云:“若要全命,师作徒,徒作师。”大者阳,小者阴,以大作小,阴阳颠倒,水火相济,造命之道,莫过于此。顺此者吉,逆此者凶。
“八戒撒尿和泥,递与行者,行者扑作一片,自家脸上印个脸子。”以戒为体,以行为用,内外打成一片,大小无伤,两国俱全。三丰所云:“体隔神交理最幽,坦然无欲两相投”者,即此也。“念动真言,把唐僧变作行者模样,脱了他的衣服,穿上行者衣服。”真念一动,邪正分明,当下改头换面,而全身俱化矣。“行者却将师父衣服穿了,捻诀念咒,变作唐僧嘴睑。”狠心一发,随机应变,即可彼此扶持,物我同源矣。
这个天机,皆系真着实用,非色非空,非心非佛,有道有德,廓然大公,毫无私见之先天大法。彼不知真空妙有,在色相中使心用心者,安足语此?而无如道高毁来,德修谤兴,世竟有入迷津而毁正道者,比比皆然。香读结语:“妖诬胜慈善,慈善反招凶”,不禁惨然泪下矣。
诗曰:
秉受天良赤子心,圣贤根本炼丹金。
可叹采战邪行客,昧却良心向外寻。
第七十九回 寻洞擒妖逢老寿 当朝正主救婴儿
悟元子曰:上回言人心为害,不能积德而失德矣。此回叫人除去人心改邪归正,积德而修德也。
舜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则是道心之不可不有,而人心之不可不去也。比丘王问假唐僧要心肝作药引,此便识不得真假,认不得道心,而专在人心上作活计。故假唐僧道:“心便有几个儿,不知要得什么色样?”噫!心一而已,何至几个?心不可见,何至有色?盖以世人醉生梦死,日谋夜算,一日之间,千条百智,逐境迁流,随风扬波,不知有几千百样之心,岂仅几个而已乎?总而言之,一个黑心而已;一个黑心,即统诸般色样。仙翁恐人不知,借行者现身说法,剖腹剜心,以指其人心之所有,一个个检开与众人观看,特以不如是,而人不知其心之多也。
“都是些红心、白心、黄心,悭贪心、利名心、嫉妒心、计较心、好胜心、望高心、侮慢心、杀害心、狠毒心、恐怖心、谨慎心、邪妄心、无名隐暗之心,种种不善之心,更无一个黑心。”吁!此等之心,俱是伤神损气,乱性丧命之药引,并无可延年益寿,保命全角之药引。迷徒执心为道,其即此等之黑心乎!以此等心修道,能乎?否耶!观此而求药引之心,便是黑心;以黑心求多心,则心愈多而道愈远。头上安头,技外生枝,吾不知将何底止矣。
“大圣现了本相,道:‘我和尚都是一片好心,惟你国丈是个黑心。’”言以人心作药引者,不但不识心,而并不识黑心。识得黑心,方现好心;认得好心,方知黑心。若认不得真假,必至以真作假,以假作真。其曰:“无眼力。”情真罪当,何说之辞?由是推之,人心且无其道,而况乎采取邪行,欲求得命,岂不昏死?
“国丈见是大圣,不敢与战,化道寒光,带去妖后。”此乃真心一现,邪道当灭之时。故众臣寻出昏君奏道:“主公!主公!感得神僧到此,辨明真假。那国丈是个妖邪,连美后亦不见矣。”一经资治,弃暗投明,真假判然,可以识得当年旧主人。始知强制人心之为假,采取邪术亦不真也。唐僧道:“我这臊脸怎么见人”,即古人“始悔从前颠倒见,枝枝叶叶尽成差”也。唐僧复了原身,国正含羞吐实,施大法力,剪除妖邪,所不容已者。
“柳枝坡”,喻柳巷之枝叶;“清华洞”,比烟花之洞黑。“九叉头”,九鼎女鼎也;“杨树根下”,女子之经元也;‘左转三转,右转三转”,前三后三,女子之月经也。“两手齐扑树上”,男女以形交也;“连叫三声开门”,弄三峰而采取也。“行者到里面,见光明霞彩,亦无人烟。”是明示为妖邪所居之地,而非正人君子所到也。“老怪怀中搂着个女子,齐道:‘好机会,却被那猴头破了。’”以见御女采取之徒,欺世害人,不思自己之丧德,反忌正人之破事。“好机会”三字,写出邪道中迷徒口吻,曲肖其形。“八戒筑倒杨树,行者赶出妖怪,忽来南极老人。”可知弄邪道者死期即至,有戒行者长生可望也。“寿星道:‘望二公饶他。’行者道:‘不与老弟相干,为何来说人情?’”言顺人情欲,难以永寿,而人情不可说。寿星道:“他是我的一副脚力,走将来成此妖怪。”言有大脚力,即足延年,而脚力不可失也。若有知者,急须回头,转身之间,而脚力即得,拐杖可离。无如世之迷徒,不肯回头者何哉?此仙翁不得不又于比丘国,当朝众人触目之地,现相化凡,以大震其聋聩也。
“行者一棒打死美人,原来是个玉面狐狸。”此乃状美人如狐狸,而非狐狸是美人。狐狸性淫,而善于迷人,以是为喻者,写其美人之妖也。奈何迷人反以是为美,吾不知美在何处?想无知妄行之徒而行“采取”之术,其亦采取狐狸之精耳。采狐狸则必所化老狐狸,结胎所结者亦狐狸,脱胎所脱者亦狐狸,一狐狸,而无一不狐狸,内外狐狸,全身狐狸,是人形而变为毛团矣。故仙翁曰:“可怜倾城倾国千般笑,化作毛团业畜形。”真堪绝倒。“八戒把个死狐狸,掼在鹿面前,道:‘这可是你的女儿么?’那鹿似有眷恋不舍之意。”写出采战之徒,迷而不悟,虽死在面前,犹有认假为真,而不肯回头者,岂不可畏可悲?
夫采战之术,千门万户,不可枚举,总以采取为事。曰:“索性都扫个干净,免得他年复生妖”者,扫其一而其余可类推矣。“行者扯住国王道:‘这鹿是你的国丈,你只拜他便是。’指狐道:‘这是你的美后,你与她耍耍儿去。’”骂尽世间采战之辈,拜邪师者,不过是拜丈人;御女子者,不过是御狐狸。畜心奋行,耍耍儿罢了,其它何望?说到此处,昏昏无知者,能不羞愧无地,感谢天恩,而自知赤子之心不可失乎?吁嗟!“一局棋未终,业畜走去”者,明示人生在世,而光阴有限;“若还来迟,此畜休矣。”指出急须回头,而莫待命尽。“扶病延年,精衰神败,不能还丹”,休叫晚年遗后悔;“与吃三枣,后得长生,皆缘于此”,须在后生早下功。色欲少贪,阴功多积,示修仙道修人道;将长补短,足以延年,未修大道且修心。
“举国敬送真僧”,已知今日才为是;“空中落下鹅笼”,方晓从前俱是差。“各家认出笼中小儿,喜喜欢欢抱出,叫:‘哥哥!’叫:‘肉儿!’跳的跳,笑的笑”,家家有宝须自认,莫要当面错过;“都叫:‘扯住唐朝爷爷’,无大无小,若男若女,抬八戒,扛沙僧,顶大圣。撮三藏”,人人天良不可无,必须认真修持。“传下形神,顶礼焚香。”全以神运,不假色求,利己利人,圣贤慈悲之道在是。故结曰:“阴功救活千人命,小子城还是比丘。”吾愿采取闺丹者,速于此中救出笼中小儿,万勿被持拐杖之老人作药引可也。
诗曰:
邪行扫出有生机,坏却天良何益之。
大道光明兼正大,人人细辨认亲儿。
第八十回 姹女育阳求配偶 心猿护主识妖邪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色欲少贪,阴功多积,凡百事将长补短,足以祛病延年,是叫人不可疑于外之采取,贪色欲而损阴德矣。然色欲之根,在内而不在外,由己而不由人。必须对景忘情,遇境不移,内外皆空,绝无一点妄念,方为极功。否则,仅能离去外之色欲,而不能断去内之色欲,祸根暗藏,姑息养奸,稍有懈怠,假陷其真,莫知底止,而无可救矣。故此回合下三回,细演内色为害之烈,使学者防危虑险,谨慎火候,去假救真,复还当年绝无色欲之本性耳。
篇首“比丘国君臣黎庶,送唐僧四众出城,有二十里之遥,三藏勉强辞别而行。”。是已绝去外之色欲矣,然云勉强,非出自然,虽能绝出外之色欲,未能绝去内之色欲,则见景生情,因风起浪,以外动内,由内招外,内外相攻,大道去矣。故“三藏缓观山景,忽闻啼鸟之声,又起思乡之念。”原其因声色而起妄念者,皆由不能放心之故;不能放心,即是不能死心;不能死心,声色之念,出入无时,神昏性昧,与道相隔,焉能到的西天,取得真经?故行者道:“师父你且放心前进,再莫多忧。古人云:‘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功大,’”沙僧道:“只把功夫捱他,终须有个到头之日。”下死功夫,是能放心而死心矣;能放心而死心,便是“只把功夫捱他”,焉有不到西天之理?唐僧不知放心死心之妙谛,不明“功夫捱他”之玄机,弃明入暗,以松林为清雅之境,以花卉为可人情意,认假作真,歇马坐下,四大无力,未免祥云瑞霭之中,有一股子黑气,咕嘟嘟的冒将上来矣。
古仙云:“大道叫人先止念,念头不止亦徒然。”但念有正念,有邪念,止者止其邪念也。正念者,道心之发焕,属于真性;邪念者,人心之妄动,属于假性。若不明其心之邪正,性之真假,欲求见性,反而味性;欲求明心,反而多心;欲求止念,反而起念。故“三藏明心见性,讽念那《多心经》。忽听的嘤嘤的叫声‘救人’也。”此声非外来之声,乃三藏念中忽动之声,念一动而身即为念所移,色亦随念而起。故“那长老起身挪步,附葛攀藤,近前视之,只见那大树上绑着一个美貌女子。”此女子非外之女子,乃三藏念中结成之色相,色相在内,真为假理,则元阳即为声色所育、所求,顺其欲而为配偶矣。故仙翁于此处提醒人道“咦!分明这厮是个妖怪,长者却不认得。”不认得,则必以假作真,以妄念为善念,以妖怪为菩萨,以救妖怪为慈悲矣。
何以女子上半截使藤葛绑在树上,下半截埋在土里乎?此《离》卦之象也。《离》卦□卦爻图略(上下各一阳,中一阴)外阳内阴,在八卦则为中女,属火。火生于木,故女子上半截绑在树上;火又地二所生,故下半截埋在土里。《离》在人属心,心出入无时,有象于鼠;《离》上下二阳,属金,金色白,故为金鼻白毛老鼠精。《离》自《坤》出,”故为地涌夫人;人心中有识神居之,识神借灵生妄,故为灵山脚下老鼠精。因偷吃如来香花宝烛,又为半截观音。所可异者,《离》中一阴为真阴,何以作妖?盖《离》中一阴,一名姹女;一名流珠,因其转旅不定,无有宁时,故《参同》谓“河上姹女.神而最灵”。又谓:“太阳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华,转而相因。”特此《离》中一阴,有制则成真灵,而为姹女;无制则成假灵,而为妖女。声色之念,从识神假灵中出,虽姹女而变为妖女矣。既为妖女,而错认为菩萨,则必为妖所迷,邪正相混,是非不分,阴柔无断。声色之念,忽起忽灭、随撇随生,未免撇而又想,正不胜邪,一步一趋,常与声色为伴。元阳为姹女所育,纵外无奸情之事,也要问个拐带人口罪名,怎得干净?如此修道,外君子而内色鬼,欲往向前,反成落后,故不觉入于蹇难之境矣。
“镇海寺”者,《蹇》卦之象也。《蹇》卦□卦爻图略上《坎》下《艮》,《坎》为水,其德险,海之象;《艮》为山,其德止,镇之义。“一口铜钟,扎在地下”,象《艮》上实而下虚。“上边被雨淋白”,上《坎》水也;“下边是土气上的铜青”,下《艮》土也,皆形容《蹇》卦之象。然《蹇》者,虽是有难不能前进之义,其中又藏济蹇之道。故《传》曰:“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前边狼狈”者,即险在前也;“后边齐整”者,即见险而能止也。“喇嘛僧恐狼虎妖怪伤人,叫徒弟请三徒进内,行者在后边拿着铁棒,辖着女子。”俱是见险能止之大智大用。见险能止,是识得妖怪,心中明白,能以护主。虽与妖怪为邻,而不为妖怪所伤,才是真佛法,真慈悲,其僧人。彼唐僧以妖精为菩萨,和尚以三徒为妖怪,以妖精为粉面者,适以招险而已,焉能止险哉?
诗曰:
欲念幽独作祸殃,些儿昏迷盗元阳。
神明觉照能识得,虽有蹇难亦不妨。
第八十一回 镇海寺心猿知怪 黑松林三众寻师
悟元子曰:上回声色之念一动,真假相混,大道阻滞,入于患难之境矣。此回细写遇蹇受病之因,叫学者于真中辨假,假中寻真,追究出以假陷真之故耳。
篇首“镇海寺众僧,一则是问唐僧取经来历,二则是贪看那女子,攒攒簇簇排列灯下。”取经来历,自有来历,非贪看女子即是取经来历。既问取经,又贪看女子,邪正不分,是非罔辨,是以镇海寺为女子之闺阁,以天王殿为妖精之睡铺。色欲牵绊,四大无力,受病沉重,起坐不得,怎么上马?误了路程,信有然者。其曰:“僧病况疗难进步,佛门深远接天门。有经无命空劳碌,启奏当今别遣人。”真实录也。原其故,皆由“不曾听佛讲经,打了一个盹,往下一失,左脚下踩了一粒米,下界来该有这三日病。”“左”者,错也。“粒米”者,些子也。不曾听佛讲经,即是打盹昏昧,便致脚下行持有错,稍有些子之错,即致三日之病。彼贪看女子而动色欲者,其病宁有日期平?既知其病,当先治其病,治病之道,莫先知其色妖能以伤人为害最烈。
“三日,寺里不见了六个和尚,不由的不怕,不由的不伤。”怕之伤之无益于事,当思所以降之。降妖之法,非可于一己求,须要知的别有他家不死之方,能以与天争权,窃阴阳,夺造化,得一毕万,独自显神通,妖精不难灭。说到此处,一切不识妖精之众僧,当必暗中点头;受症之病汉,亦必燥气顿化。“真个‘渴时一滴如甘露,药到真方病即除。’”其曰:“这凉水就是灵丹一般,这病儿减了一半”,不亦宜乎?病儿减了一半者,知其色欲之为病也;病儿犹有一半尚存者,还求去其病根也。病根在于一念之间,须要慎独,慎独之功,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也。“吹出真火,点起琉璃灯。”神明内照也。“变小和尚口里念经,等到二更时分。”以逸待劳也。“忽闻的兰麝香熏,环佩声响,即欠身抬头观看。呀!原来是一个美貌佳人。”莫显乎隐,莫见乎微,静中色念忽来也。“妖精戏弄行者,哄行者后国交欢。”邪正相混,邪念乱正念也。当此之时,不识妖精之愚僧,都被色欲引诱,所以伤了性命。惟明眼者,知得是妖精,不为色欲所惑,趁时下手,而能与妖争闹也。但大圣精神抖擞,根儿没半点差池,宜其当时殄灭妖精,何以又中左脚花鞋之计乎?
“左”者,错也。“花”者,有色之物。“鞋”者,护足之物。
夫色妖不自来,由念动而来之。修真之道,必须刚柔两用,内外相济。内用柔道,防危以保真;外用刚道,猛力以除假,方能济事。若只顾外而不防内,纵外无半点差池,其如内念变动不测,此念未息,彼念又起,我欲强御其色,而念即着色,虽真亦假,不但不能除假,而反有以陷真。妖精脱左脚花鞋愚我,皆由我之御色着念致之,出乎尔者反乎尔。
“妖精化清风,把唐三藏摄将去,眨眨眼,就到了陷空山无底洞。”一脚之错,脱空如此,其错宁有底止乎?故行者打八戒沙僧,沙僧道:“无我两个,真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又曰:“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叫父子兵,望兄长且饶打,待天明和你同心戮力寻师去也。”说出同心戮力,才是刚柔两用,内外相济之道。明理明到此处,察情察到此处,可知独特其刚,无益于事,人我扶持,方能成功。从此出蹇地而去寻真,则真可寻矣。寻真之道,先要知假,假藏于真之中,真不在假之外;真假之分,只在一念之间,念真则无假,念假则失真。此三徒不得不于黑松林旧路上找寻去也。
黑松林为唐僧动念招妖之处,病根在此,陷真在此。“还于旧路上寻”,寻其病根也。病根在于一念着声色,是病根在念,不在声色。“行者变三头六臂,手里理三根棍,劈里啪啦的乱打。”或疑其陷真由声色而陷,未免执声色,而在声色中乱寻矣。故山神道:“妖精不在小神山上,但闻风响处,小神略知一二,他在正南下,离此有千里之遥,那厢有一山,叫作陷空山,山中有个洞,叫作无底洞,是那山里妖精到此变化摄去也。”说出千里之遥,到此变化摄去,可知声色之妖,因念而来,念不动而妖不生,乃系自失自陷,自落无底,于声色无与!修行者听得此言,能不暗自心惊乎?惊者何?惊其一念之差,千里之失,即便陷空无底,去道已远,急须鉴之于前,成之于后,离去一切尘情,万缘皆空,再打听端的可也。
诗曰:
有蹇能止在心知,颠倒阴阳只片时。
不会其中消息意,些儿失脚便难医。
第八十二回 姹女求阳 元神护道
悟元子曰:上回言声色之念,变幻不测,最难遏止,若防闲不切,便陷真无底。故此回示学者,于事之有济中,预防其不济;于事之未济中,急求其有济也。
《悟真篇》有云;“虚心实腹义俱深,只为虚心要识心。不若炼铅先实腹,且叫收取满堂金。”即此回之妙旨。修真之道,虚心实腹两般事业。能虚心,则能防险而无人心;能实腹,则能存诚而有道心。然虚心者,实腹之要;实腹者,虚心之本。虚心实腹两不相离,或先虚心,而后实腹;或先实腹而后虚心。所谓先实腹者,为虚心之本也。
篇首“八戒跳下山,寻着一条小路,依路前行,有五六里远近,忽见两个女妖,在井上打水。”此《既济》之象也。八戒属木火,具有《离》象。井中有水,《坎》之象。两女妖,《坎》上下二阴爻之象。“八戒跳下山”,《离》在下也;“两女妖在井上打水”,《坎》在上也。上《坎》下《离》,□卦爻图略则为《既济》。《易既济》卦辞曰:“初吉,终乱。”女妖头戴顶一尺二三寸高的篾丝□上“髟”下“狄”警,甚不时兴。”曰“甚不时兴”者,时兴过了,即既已济之时也。□上“髟”下“狄”髻为柬发整齐之物,即“初吉”之义;□上“髟”下“狄”髻而至篾丝,即“终乱”之义。《大象传》曰:“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预防之。”盖言能思患预防,虽既济不失其初济之时,初吉则终吉,而不至于终乱。八戒叫妖怪,又手无兵器,是人心不虚,不能预防其患,故受妖精之打。行者道:“温柔天下去的,刚强寸步难移。”又以杨木性软受福,檀木性硬受苦为喻。八戒听行者之言,撒钉钯在腰,变化再去,叫妖怪为奶奶,即套得妖怪实话,是能预防其患,虚心而得实腹矣。能预防其患,虚心即能实腹而终吉;不能预防其患,心不虚而腹即不实则终乱,此虚心实腹之验。但既济须要预防其不济,未济还当用功以致济。
“陡崖前有一座玲珑剔透山”,《坎》卦上下俱空之象;“山前有一架三檐四簇的牌楼”,《离》卦上下二奇中一偶之象。《离》上《坎》下,□卦爻图略火水《未济》之卦也。“一块大石,约有十余里方圆,正中间有缸口大的一个洞儿,爬的光溜溜的。”仍取《离》中虚之象。“洞儿深的紧”,仍取《坎》阴陷之象。“行者叫八戒沙僧拦住洞口,自己进去,要里应外合”。此内外相济,防患之切,戒备之至,得其刚柔虚实之妙用矣。能刚能柔,能虚能实,于是除假救真,未有不知意者。何为假?人心是也。何为真?道心是也。人心具有识神,道心藏有元神。用人心,则识神借灵生妄而陷真,是火上修而水下流,顺其所欲,从上头往下钻,顺钻也,其钻易;用道心,则元神除邪扶正而护道,是水上升而火下降,逆其所欲,从底下往上钻,逆钻也,其钻难。
“若是造化高,钻着洞口儿,就出去了;若是造化低,钻不着,还有个闷杀的日子,不知可有本事钻出哩?”本事为何事?即顺而止之之事。顺而止之者,顺其所欲,渐次寻之也;顺其所欲者,所以取彼之欢心,以为我用,于杀机中盗生机耳。人心之欲,无所不至,其欲之甚者,莫过于酒色。酒能爽口,色能欢心,喜酒爱色,为酒色所迷,自伤性命者,天下皆是也。然酒自习染中来,属于外,其根浅,其喜缓。色自阴阳中来,属于内,其根深,其爱切。爱色之心,更甚于喜酒也。因其喜酒根浅,放顺其所欲,变蟭蟟虫,飞入喜花之下,喜花儿散,为妖精所见,难以入腹。若强制之,不过掀翻卓席,摔碎盘碟而已,何济于事?因其受色根深,故顺其所爱,变红桃于色中取事,而妖精莫测,得以入腹,进于幽隐之处。去其彼之所爱,以易其所不爱,遂其我之所爱。
“妖精道:‘孙行者,你千方百计,钻在我肚里怎的?’行者道:‘不怎的,只是吃了你的六叶连肝肺,三毛七孔心,五脏都掏净,弄作个梆子精!’”先实腹而后虚心,实腹所以为虚心计也。“行者在肚内,就轮拳跳脚,支架子,理四平,几乎把个皮袋儿捣破了。那妖精忍不住疼痛,倒在尘埃。”虚之实之,实之虚之,虚实并用,则心死而神活,是谓元神护道而不昧矣。故妖精道:“我肚里已有了人也,快把和尚送出去。”人之本来,只有一心,并无二心,一心者道心,二心者人心。送去心之所爱,而人心虚矣。人心虚,则道心实,只有一心,并无二心矣。“妖精一心惜命,只得挣起来把唐僧背在身上,拽开步往外就走。”取将《坎》位心中实,点化《离》宫腹内阴。阳在上而阴在下,道心当权人心退位,虚而实,实而虚,虚实相应,未济者而既济矣。
其曰;“留得五湖明月在,何愁没处下金钩。等我别寻一个头儿”者,特以心虚腹实,水火相济,只完的还元返本初乘之事,不过人心为道心所制,不敢作祸耳。犹有根蒂未能拔去,直到七返九还,大丹成就,归于虚无之境,不但人心绝无形迹,即道心亦化于无何有之乡矣。当还元返本,还丹事毕,正当大丹起手,别有头绪,做向上之事,正宜防危虑险,用增减之功,内外相济,做尽后天一切群阴,不可留一毫滓质而遗后患者。故结曰:“心猿里应降妖怪,土木同门接圣僧。”
此回写《既济》、《未济》作用,始终以思患预防为要着。思患预防,不特为此回之眼目,且为无底洞全案之脉络,读者须当深玩也。
诗曰:
阴阳配合要相当,虑险防危是妙方。
默运神功无色相,坎离颠倒不张遑。
第八十三回 心猿识得丹头 姹女还归本性
悟元子曰:上回实腹虚心,虚心实腹,阴阳颠倒,水火既济,还丹已得、根本坚固矣。然还丹之后,更宜虚心,借天然真火煅去后天一切群阴,拔去无始劫以来轮回种子,方无得而复失之患。故此回发明大丹下手之火候,使人明心见性,期归于钝阳无阴,父母未生以前面目而后已。
篇首“行者在妖精肚里,八戒笑道:‘肮脏杀人,在肚里做甚?出来罢。’”盖还丹到手,本固邦宁,正当出腌脏而退群阴之时。退阴之道,以阳而决阴也。决者,夬也。《夬》卦□卦爻图略之体,下五阴而上一阴。“行者跳出口,还原身法象,举棒就打。妖精随手取出两口宝剑,叮当架住。”铁棒为《干》之九五,两剑为《夬》之一阴,上一阴而下五阳,非《夬》乎?诗云:“一个是天生猴属心猿体”,言道心之阳也;“一个是地产精灵姹女骸”,言人心之阴也。“那个要取元阳成配偶”,言人心由《干》而欲求《姤》也;“这个要战纯阴结圣胎”,言道心由《坤》而欲复《干》也。“水火不投母道损,阴阳难合各分开。”言水火不能调合,阴阳不能同气,性情各别,精神散涣,大丹难结也。《易》之《夬传》曰:“健而说,决而和。”言决阴之道,宜其从容和缓,不宜刚强太猛也。
“八戒沙僧助行者打妖精”,是刚决不能和决之象。不能和决,便是不能思患预防;不能思患预防,既济又不济,金丹得而复失,前功俱废。“妖精脱右脚上鞋,化本身模样,真身化风,抢了行李,咬断僵绳,连人和马,复又摄将进去。”不亦宜乎?右者,又也。前中左脚花鞋之计,是未得丹之时,因行持念头有错,其错在于不防其念;今中右脚花鞋之计,是已得丹之后,因行持火候有错,其错在于过用其火。不防其念,仅陷其真;过用其火,不仅陷真,而且枉劳功力。内错外错,错而又错;人马落空,半途而废;自诒伊戚,将谁咎乎?岂不为有识者仰天大笑耶?笑者何?笑其用火太过,不是要散火,须当从既济之中再三钻研出个不济缘故,方能成功。
古仙云:“一毫阳气不尽不死,一毫阴气不尽不仙。”诸般色相去尽,只有一点欲念未尽,此一点欲念,其机虽微,为祸最烈,足为道累。盖此一点欲念,从无始劫而来,其根甚深,隐于不睹不闻之中,发于不知不觉之际,最难提防。若不予有密之中追寻出个消息出来,将从何处下手退之乎?
“行者入洞,见静悄悄全无人迹,东廊下不见唐僧,亭子上卓椅与各处家伙一件也无。”此人心暂时止息,念头未动,不思善,不思恶,真假绝无形迹之时。“金字牌写着‘尊父李天王位’;略次些见,写着‘尊兄哪咤三太子位’。”李为木象,三为木数,木在东属性,李天王为本来天命之性。天命之性,为灵明之物,属阳,故为金字牌。妖精为《离》,具有食色之性,为后起人心知识之神,属阴,故为姹女。灵明之性为主,知识之神为宾,识神借灵生妄,故金字牌为妖精供奉之物,妖为李天王之恩女,三太子之义妹。穷理穷到此处,是真知确见,邪正分明,实实闻的香风矣。这一阵香风,非色非空,非有非无;人所不知,而己独知;见得到者,方是识得丹头;可以满心欢喜,知其一而万事毕矣。一者何?即炯炯不昧之天性也。见得此性,其父归之,其子焉往?故曰:“只问这牌子要人。”问牌子要人,是借天命之性,欲决食色之性也。然以天命之性,决食色之性,莫先于明心,心不明而是非易混,心一明而真假立判。此行者欲以假妖摄陷人口事,在玉帝大明之地告状也。
《易》曰:“夬,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即戌,利有攸往。”“玉帝前告御状”者,“扬于王庭”也;“叫八戒沙僧此把守”者,“李号”同类也;“御状岂是轻易告的”者,“有厉”儆惕也;“我有主意”者,“告自邑”而戒内也;“把牌位香炉作个证见”者,“不利即戌”而防外也。以是而行,防危虑险,不急不缓,扬于心君之处,明正其罪,则“利有攸往”矣。故曰:“告的有理,必得上风。”
“行者将状子呈上,玉帝从头至尾看了”者,由《夬》而《干》也;“将原状批作圣旨,命太白金星同原告到云楼宫,宣托塔李天王见驾”者,由《干》而《姤》也。“金星”象《干》金,“云楼”象《巽》之下虚上实,上《干》下《巽》,《姤》□卦爻图略之象也。天地造化之道,阳极必阴,阴极必阳,《夬》极而《干》,《干》极而《姤》,虽天帝亦只顺其自然而已,况于常人乎?然丹道有逆运造化之妙,能于阴中返阳,用九而不为九所用,用六而不为六所用。妖精因唐僧一念而生,念生即《姤》之象也。妖精因《姤》而生,还须自《姤》而除,此窃夺造化之天机,非若顺阴阳之人机。
“天王怒行者误告,叫手下把行者捆倒。”即《姤初六》“系于金柅”。初明甚烈,如柅伏车下,能以止车不行也。“天王取刀砍行者,金星着实替行者害怕,行者全然不惧,笑吟吟的道:‘老官儿放心,一些没事。老孙的买卖原是这等做,一定先输后赢。’”即《姤九二》“包有鱼,不及宾”。防阴于未发之先,后起者无能为矣。“天王未曾托塔,恐哪咤报剔骨之仇。”即《姤九三》“臂无肤,其行次且”。坐而不安,行而有碍,防危虑险之义也。次且之行,如“哪咤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一点灵魂往西天告佛。将碧藕为骨,荷叶为农,念动起死回生真言,得了性命,用神力法降九十六洞妖精,神通广大。”是已去幻身而有法身,群阴悉化,神通大矣。“天王犹恐报剔骨之仇”者,特以未到证佛之果,犹有余阴,不可不时防也。其所云:“塔上层层有佛,唤哪咤以佛为父,解释了冤仇”者,修道必至证佛果,而后阴气尽无矣。
“妖精在灵山,偷吃了如来的香花宝烛,被天王父子拿住,如来吩咐饶了性命,不期她又成精。”即《姤九四》“包无鱼,起凶”。失于检点,姑息养奸,恩中生害,成精必有。然则念真则能得性命,念假则必伤性命,总在能防不能防之间。说到此处,彼不识真假,纵放妄念为害之流,可以悚然惊讶,醒悟从前之错,解其真而去其假,入虎穴而探虎子,时不容缓者。“天王分排要里应外合,叫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即《姤九五》“以杞包瓜”。杞阳瓜阴,以阳防阴,内外严密,不使有一点妄念乘间而生也。“东南黑角落上有个小洞,老怪摄了三藏,在这里逼住成亲。”即《姤上九》“姤其角”。不能防阴于《姤》之时,必致见伤于《姤》之终,道穷则返,天道之常,亦在人之能变通耳。仙翁指出东南黑角落小洞,分明示人《姤》之一阴,为妖精色念深密之处,故天兵一齐嚷道:“在这里”。果然见得妖精在这里,则是寻着了妖精之窝窟,不但此也,而亦寻着了唐僧和龙马行囊。盖《姤》之一阴,为起念之姤,真念在此,色念亦在此,行持火候工程亦无不在此。修行者能于此处立定脚根,以天性制色性,虽色性亦归于天性。
“八戒沙僧只是要碎剐老妖。天王道:‘他是奉玉旨拿的,轻易不得,我们还要去回旨哩!’”可知色性根深,承天而动,不由于人,必须观天道,执天行,借假修真,渐次寻之,还归本性,轻易不得殄灭。若到还归本性之时,色欲自无,方是“割断丝罗干金海,打开玉锁出樊笼”矣。
总而言之,色欲之念,最难割断,若不知火候妙用,工程次第,强欲割之,无益有损。修行者须早求师口诀、步步检点现前面目,时时防闲暗中妄念,若不到本性圆明之时,而防危虑险之功,不可缺也。
诗曰:
明心见性是丹头,妄念消除不必忧。
用六休叫为六用,大观妙法了真修。
第八十四回 难灭伽持圆大觉 法王成正体天然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金丹大道,须要不着声色,方为真履实践矣。然真履实践之功,乃系光明正大,得一毕万,天然自在之妙觉,所谓微妙圆通,深不可识,最上一乘之大道,非一切顽空寂灭之学所可等论。故仙翁此回,指出混俗和光之大作用,使学者默会心识,在本来法身上修持耳。
篇首“三藏固守元阳,脱离了无底洞,随行者投西前进”,是已离尘缘而登圣路,去是虚而就实行,正当有为之时。然有为者无为之用,无为者有为之体,合有无而一以贯之,妙有不碍于真空,真空不碍于妙有,方是活泼泼圆觉真如之法门。否则,仅能固守元阳,而不知廓然大公,人已相合,终是脱空的事业,何能到得大觉之地?是赖乎有神现大观之妙用焉。神现大观者,不神之神,乃为至神,至圣所谓“神无方而易无体”者即此;丹经所谓“元始悬一宝珠,在虚空之中”者即此;昔灵山会上,“龙女献一宝珠证道”者即此。在儒则为执中精一,在道则为九还大丹,在释则为教外别传,乃三教之源流,诸圣之道脉,知此者圣,背此者凡。未明观中消息,焉能和光混俗?焉能上得西天,免得轮回也?
“柳阴中一个老母,搀着一个孩子儿。”此《观》卦……也。其卦上《巽》下《坤》,《巽》为柔木,非柳阴乎?《坤》为老阴,非老母乎?《巽》之初爻属阴,为小,在《坤》之上,非搀着一个孩几乎?其为《观》卦也无疑。《观》者,有以中正示人也。高叫:“和尚,不要走了,向西去都是死路。”特以示不中不正,有死路而无生机,《观》之为用,顾不重哉?盖中正之观,即金丹之道,金丹之道,乃得一毕万之道。
“灭法国王,许下罗天大愿,要杀一万和尚。”是欲以空寂而了大愿,并一而不用矣。“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无名和尚,但等四个有名和尚,方做圆满。”此有无不分,是非不辨,一概寂灭,所谓神观者安在哉?不知神观安能大观?神观大观,杀中求生,害里生恩,佛祖所谓“吾于无为法,而有差别”者是,《阴符》所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者是。学者若不将此个机秘打破,而欲别求道路,以了性命,万无是理。故唐僧欲转路过去,老母笑道:“转不过去,转不过去。”以见舍此中正之道,其它再无别术矣。
“行者认得观音菩萨与善财童子,倒身下拜,唐僧八戒沙僧亦拜。”此有法有财,有戒有行,空而不空,不空而空,神明默运,不假色求。如此者万法归一,立跻圣位。“一时间祥云渺渺,菩萨竟回南海。”神观妙用,顾不大哉?
“行者要变化进城看看,寻路过去。”即“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也。旁门迷徒,不知神观大观妙旨,败坏教门,一味在衣食上着心,门面上打点,诈称混俗和光,修持大道。如扑灯蛾,所见不远,欲行其直,早拐其湾;犹方灯笼,其光不圆,欲照其大,反形其小。外虽有混俗和光之名,内实存鸡鸣狗盗之心,是不过开门揖盗,与来往客人作东道主,伺候饭食而已,其它何能?诚所谓“童观小人”之道。殊不知君子有君子之和,小人有小人之和。君子之和,以道义为重,待其和而不同;小人之和,以衣食为贵,将其同而不和。只知衣食,不知道义,谓之混俗则可,谓之和光则不可。故小人以为得计者,而君子之所不乐为也。
又有一等执己而修者,不知和光混俗之大作用,在破插袋上做活计,肉团心上用功夫,使心用心,心愈多而道愈远,补愈广而破愈速。纵千针万线,补到甚处?似此妇人女子之见,隔门窥物,只能近睹,而不知远观;不知脚踏实地,着空执相,妄想成道,吾不知所成者何道?其即成二心之人心乎!
噫!以人心为道心,认假作真,以阴为阳,舍光明正大之道,作鼠辈偷儿之行,虽曰收心,而实放心,是亦女子之贞,丈夫之作为有如是乎?“夜耗子成精”,可谓骂尽一切矣。盖金丹大道,外则混俗和光,内则神明默运,因时制宜,借世法而修道法,由人事而尽天道,为超凡入圣之大功果,与天齐寿之真本领,所谓“观我生,进退,未失道”者是,岂夜耗子成精者所可窥测?此行者拿了衣服回见唐僧,说和尚作不成,要扮俗人进城借宿也。
其诈称“上邦饮差,要灭法国王不敢阻挡”者,将欲取之,必先与之。饶他为主我为宾,“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无伤于彼,有益于我也。“师徒改为兄弟四人,长老只得曲从。”欲取于人,不失于己,其次致曲,曲能有诚,在市居朝,无之不可,人俗心不俗也。最妙处,是四众入店,妇人称为“异性同居”。盖和光之道,全在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异性同居”,则阴阳一气,彼此无分,不露圭角,大作大用,虽天地神明不可得而测度,而况于人乎?“大小百十匹马,都像这马身子,却只毛片不一。”大小无伤,两国俱全,不在皮毛间着力,乃于真一处留神。“第二个人家不敢留”,岂虚语哉?
妇人何以称先夫姓赵,我唤作赵寡妇店乎?“赵”字,“小”、“月”、“走”三字合成,言人自先天一点真阳走失,形虽男子,一身纯阴,若执一己而修,与寡妇店同,其贱极矣,有何宝货?此认取他家之方,所不可缺者。
“店里三样待客”,上中下三乘之道也。“行者叫把上样的安排”,求上乘也。上乘之道,于杀机里求生气,故不叫杀生而吃素饭;在常道里修仙道,故不用姐儿而候弟兄。“三藏恐不方便,行者要睡处,柜里歇,盖上盖,早来开,忒小心”,俱以写静观密察,观我观民,人已相合之妙。
篇中“妇人店,灯后走,映月坐,不用灯,跌跌脚,叫妇人”,皆是不大声色,被褐怀玉,阴用而不与人知,所谓用六而不为六所用,神观大观无过于此。独是此种道理,须要在真履实践处行出,不于顽空寂灭处做来。倘误认为顽空寂灭,便是执心为道,认奴作主,以贼为子。孰知贼在内,而不在外,若一味忘物忘形,而不知合和阴阳,调停情性,必至顾外失内,内贼豺生,结连外寇,明火劫夺,而莫可解救。故金公捣鬼,木母贪睡,彼我不应,分明一无所有,诈称本利同得,自谓人莫我识,而不知已为有心者所暗算,全身失陷,脚力归空,大道去矣。
心即道乎?心不是道,放之则可,空之则不可。行者叫唐僧放心,真是蛰雷法鼓,震惊一切。其曰:“明日见了昏君,老孙自有对答,管叫一毫不损。”可见执心而不放心者,皆是昏昏无知,则大道难成;放心而不执心者,足以智察秋毫,则性命可保。所谓“观其生,君子无咎也。”试观于行者钻柜现身,在皇宫内外,使普会神法,其圆通无碍,变化不拘,全以神运,不在色求,是岂执心者所能企及欤?
“拔下左臂毫毛,变化瞌睡虫,布散皇宫部院各衙门,不许翻身”,去其法之假也;“拔下右臂毫毛,变作小行者,金箍棒变作剃头刀,散去剃头”,用其法之真也。去假用真,左右逢源,以真去假,借假修真,大小如一,内外同气,即九五中正之观。《悟真》所云:“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即方。显晦逆从人莫测,叫人怎得见行藏”者,即是此意。诗中法贯乾坤,万法归一,恰是妙谛。
“行者将身一抖,两臂毫毛归元”,假者可以从真而化;“将剃头刀总捻成真,依然复了本性”,真者不妨借假而复。“还是一根金箍棒,藏在耳内。”此一本散而为万殊,万殊归而为一本,变化无端,动静随时,乃得一毕万之大法门,大观神观之真觉路。说到此处,一切灭法顽空之辈,当亦如梦初觉,个个自知没法,而暗中流涕,即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噫!以万法归一为体,以圆和机变为用,用不离体,自有为而入无为,有无一致,天然大觉,和光混俗之道,可以了了。
诗曰:
方圆应世大修行,暗运机关神鬼惊。
隐显形踪人不识,万殊一本了无生。
第八十五回 心猿妒木母 魔主计吞禅
悟元子曰:上回言万法归一,内外圆通,方能了得本来法身之事矣。然或人疑为必拒绝外缘,一无所累,即是大道,而不知真心实用,由内达外,舍本逐末,焉能了得性命?故仙翁于此回叫人在根本上下功,使道法并行,以济大事耳。
“灭法国君臣,一夜尽没了头发,各汪汪滴泪道:‘从今后再不敢杀戮和尚。’”是已悟无法之不是,而必用法之为真矣。盖法所以取其经,无法而真经何取?“四众跳出柜来,八戒拉了白马,俱立阶中。”正以见金丹大道,攒簇五行,和合四象,有火候,有功程,法之不宜灭而宜钦者。“国王问了来历,君臣们俱都皈依,改灭法为钦法。”此乃因假法而灭法,以无法而钦法,遇假则灭,遇真则钦。钦法以灭法,灭法以钦法,要皆本真心中流出,而非可于声色中求之。
“唐僧对行者道:‘这一法甚善,大有功也。’沙僧道:‘是那里寻这许多整容匠,连夜剃许多头?’”言一悟得真空,则真心发现,得其一而万事毕。真空不离妙相,妙相不离真空,真空妙相,功德不可思议。然其变化神通之妙,远在千里,近在飓尺,一通明人道破,方知真宝不从他得,真足令人失笑矣。古人所谓“原来只是这些儿,往往叫君天下走”者是也。夫真心者,道心也。道心乃水中之真金,为仙佛之种子,特因人心用事,而道心不现,若不识道心,万般作为,人心做作,尽是虚假。“唐僧见山峰凶气,颇觉精神不宁。”未免在人心上起见,认其假而失其真。故行者笑道:“放心!放心!,保你无事。”言放去人心,自有道心。道心无声无色,不着形象,凶气何来?又以乌巢禅师《多心经颂子》提醒,何其切实?
曰:“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曰:“若依此四句,千经万典,也只是修心。”曰:“心静孤明独照,心存万境皆清。差错些儿成惰懈,千年万载不成功。但要一片至诚,雷音只在眼下。似这般恐惧惊惶,神思不宁,大道远矣,雷音亦远矣!”盖心者道之体,道者心之用,识得道心无心,则心即是佛,佛即是心。一灵妙有,法界圆通,孤明独照,万境皆清。一片至诚,步步脚踏实地,勇猛精进,而大道在望。否则,人心用事,行隆徼幸,逐境迁流,恐惧惊惶,是道不远人,人自为道而远人,安能上得雷音,见得真佛,而归于大觉之地哉?
“长老闻言,心神顿爽,万虑皆作。”是已知得道心而无心矣。然既知其道心,须当去其人心,只知道心,不去人心,则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终是在声色上用功,不知在根本处寻真,虽能以法防顾其外,其如内之风雾,一阵又一阵,遮蔽其灵窍。何哉?遮蔽灵窍,道心着空,人心弄息,内魔先起,外魔即来。故“大圣半空中,见悬岩边坐着一个妖精,逼法的喷云暧雾,暗笑道:‘我师父也有些儿先兆,果然是个妖精,在这里弄喧哩!’”言下分明,何等了了。
推其道心之蔽,皆由不知戒惧懒惰,不肯出头之故。懒惰则心迷,心迷则性乱,性乱则心愈迷,心愈迷而性愈乱,所作所为,无不为人心所哄。会得此者,明净心地,没甚风雾,正是觉得,即便退去,而不遭凶险;迷于此者,错看妖怪,以风雾之处为斋僧之家,以蒸笼之气为积善之应,认假作真,贪心不足,头上安头。是心本不多,因戒反多;心本无识,因戒有识;心本明净,因戒不净。
“呆子变和尚,敲木鱼,不会念经,口里哼的是‘上大人’”。只在声色上打点,会不得《心经》妙旨,空空一戒,执着一己而修,能不撞入妖精圈子阵当中,被群妖围住乎?“这个扯衣服,那个扯丝绦,挤挤拥拥,一齐下手。”正写内无道心,外持一戒,前后左右,俱系心妖,全身缠绕,无可解脱之状。当斯时也,身不自主,早被妖精夹生活吞,已失于己,而犹不知,反思人家吃斋,欲取于人,天下呆子有如是乎?
群妖道:“你想这里斋僧,不知我这里专要吃僧。”又道:“拿到家里上蒸笼蒸吃哩!你倒还想来吃斋。”骂尽天下不知死活之徒。以人心为道心,妄想长生,皆系自投魔口,被妖蒸吃,非徒无益,而又有害,纵能知得真实之戒,狠力支持,亦仅退得小妖之魔障,讵能免得老妖之围困乎?此何以故,盖以道心不见,一真百真,一假百假,既无道心,人心当权,真戒亦假,何能为力?此提纲所谓“心猿妒木母”者是也。
行者为道心,金公也。八戒为真性,木母也。心性相合,而阴阳同类;金木相并,而水火相济。今金公而妒木母,则孤阴寡阳,彼此不应,内外不济,为魔所困,亦何足怪?“行者拔脑后毫毛一根,变作本身模样,真身出神,空中来助八戒,八戒仗势长威,打败群妖。”以见金木交并,彼此扶持,邪魔难侵,而知人心之不可不去,道心之不可不生。一真一假,法之得力不得力有如是。
“小妖夸奖行者闹天宫,战狮驼,一番手段。”正点醒真心实用,所向无敌,通天彻地,并无窒碍,而一切后天阴邪,非所能伤,此老妖闻言而大惊失色也。然道心者,一心也,一心足以制妖,而分心足以助妖。小妖献“分瓣梅花计”,在千百十中,选三个小妖,调三徒而捉唐僧者,正在于此。
梅花一心而数瓣分,比人一心而知识乱。三个小妖即贪、嗔、痴之三毒心。千百十心,总不过此三心而已。古人云:“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今用三心,而分乱道心,遂心一分,五行错乱,元神失陷,势所必然。故曰:“要捉这唐僧,如探囊取物。”三小妖调去三徒,老妖见唐僧独坐马上,摄到洞内,连叫定计小妖,封为前部先锋。
噫!不顾其内,专顾其外,本欲御纷,反而招纷,正不胜邪,真为假摄,分心之心甚矣哉!要之唐僧为妖所摄,皆由行者使八戒为开路将军,欲以一戒禅定,而妄想了道。殊不知禅机本静,静反生妖,妖若一生,心无主宰,迷惑百端,妖即吞禅。我以戒往,彼以纷来;我以无心求,彼以有心应。妖之封以前部先锋,我实以戒前部先锋开其路,妖在后而我在先,于妖何尤?然则妖吞者,由于定禅;妖摄者,由于独戒。禅以致吞,戒以致摄。何贵于禅?何贵于戒?这个病根,总在因声色而着人心,因人心而迷道心,因迷道心而乱真性,而禅戒俱空,妖邪随之,真不知根本之学者。
“妖精把唐僧绑在树上”,正示其有根本实学,而未可在末节搜寻也。根本为何物?即本来一点真知道心,道心非有非无,非色非空,而不属心。直古常存,万劫不坏。得此心而修持之,取真经,见活佛,完大道,以成天下稀有之事。如为臣尽忠,为子尽孝,同一根本之意。乃世竟有忘厥根本之知,而袭取外来之识,自入魔口者,有识者能不目睹心伤也?唐僧哭道;“痛杀我也。”樵子哭道:“苦哉!苦哉!痛杀我也。”吾亦曰:“苦哉!苦哉!痛杀我也。”不知天下修行人,自知其苦,而亦曰痛杀我也否?
诗曰:
金木相间性有偏,中和乖失怎为禅。
真心不见外空戒,陷害丹元道不全。
第八十六回 木母助威征怪物 金公施法灭妖邪
悟元子曰:上回言不知根本之学,惟遏绝外缘,反致心病,非徒无益,而又害之矣。故此回叫人切实下功,处处在根本上着力,使金木和同,阴阳共济。不隐不瞒,豁然贯通,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
篇首八戒怨作将军,沙僧怨都眼花,行者知其中计,妖精劈心里捞去师父。是已悟得着于声色,即是分心,正可搜寻病根,勇力救真之时也。“隐雾山”,雾隐于山而不见,喻心迷于内而不知也;“折岳连环洞”,岳所以位天地,心所以主一身,岳折而天地无本,心失而人身即伤。洞名连环,着色着声,如两环相结,而莫可解脱然。寻到此地,可谓知之真,而见之确,下手除妖,可不难矣。
但旁门外道,以假乱真,最难辨别。若不谨慎,一入术中,终身难出。妖精初以柳根作假人头哄,八戒认以为真,行者能识其假;既以新鲜假人头哄,行者即认为真,一齐大哭。此不得不哭也。柳根人头,绝不相似,最易辨别,只可哄的呆子,到底难瞒识者。至若似人头而非人头,似新鲜而不新鲜,此等之头,易足惑人。纵你火眼金睛,看不出现前面目;任你变化多端,跳不出妖精圈套。“一齐大哭”,是哭其美玉藏于石中,而无人采取;异端乱其正道,而每多认真。
更有一等呆子,误听邪说淫辞,抱道自高,借柳枝遮阴凉,而采取红铅;以石头为点心,而烹炼炉火。自谓可以接命延年,不知早已乘生埋下,终久入于深坑,筑个坟冢,略表生人之意,而难生仙,权为人心之假,而非道心也。此行者八戒,不得不同心努力,打破石门,息邪说防淫辞,而与唐僧大报仇也。其曰:“还我活唐僧来”,可谓棒打顶门,叫人猛醒矣。
夫金丹大道,三教一家之道也。彼世之曲径伪学,放荡无忌,自大自尊,人面兽心,紊乱圣道,欺己欺人,以为得计。乌知三圣人心法,殊途而同归,一致而百虑,千变万化,神妙莫测;一本散而为万殊,万殊归而为一本,纵横天地,绝莫遮拦,岂放荡自大之谓乎?“行者拔下一把毫毛,变作本身模样,一个使一个金箍棒,从外边往里打,行者八戒从里面往外打。”此表里精粗,无所不到,全体大用,无一不明,内外透彻,体用俱备,放荡老魔,能不逃去?用计狠毒,能不就死哉?
“八戒道:‘哥哥的法相儿都去了。’行者道:‘我已收来也。’八戒道:‘妙啊!妙啊!’”此何以故?夫放心原所以收心,然心有真假,而放亦有真假。真心者道心,假心者人心,假宜放而不宜收,真宜收而不宜放。放去道心,而收人心,则为假;放去人心,而收道心,则为真。放人心收道心,放而不放,正所以收;收而不收,正所以放。曰:“都去了”者,去其假也;曰:“已收来”者,收其真也。去假收真,正老子“观窍”、“观妙”,生生不已之大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也。
何以前门已堵,不能打开,而从后门进步?是盖有说焉,心之放荡已久,蒙蔽深,况已入于无可解脱之地,苟能精诚勇猛,痛切悔过,知前之已往者不可救,而后之将来者犹可追。“一变水老鼠,从水沟中钻至里面天井中,见小妖晒人肉巴子。”鼠在子属北方,在人身为肾,可知在肾中做活计者,尽是吃人肉巴子之妖孽。“二变飞蚂蚁,一直飞到堂中,见老怪烦恼。小妖道:‘想是把那假人头,认作唐僧的头。’”蚂者,马也。马在午,属南方,在人身为心,可知在心中用功夫者,尽是误认假人头之老怪。
噫!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非可于后天心肾中求之,是乃真阴真阳交感,凝聚而成形,能化有形入无形,点无相而生实相。彼以肾为道,或采经元,或炼阴精为丹头;以心为道,或入空寂,或涉茫荡为丹头者,吾不知将此等丹头,拿去将何使用?其必异日埋在土坑,做个坟冢罢了,其它何能?钻研到此,离假就真,大树上两个人不显然在望,一个正是唐僧乎?行者何心,能不欢喜,现了本相,而叫声师父哉?此是实事,不是虚言,不到此地,未云认真,吾不知同道中有认得一个正是唐僧,而肯叫声师父乎?
斯时也,真者既识其确,而假者不妨再辨,行者复变蚂蚁飞入中堂,是仍于心中探假也。曰:“碎铲碎剁,大料煎吃长寿。”曰:“还是蒸了吃有味。”曰:“还是着些盐儿腌腌,吃得长久。”言旁门邪徒,误认金丹为有形有质之物,千般妄为,万样做作,无作不至,此等之辈不知改过,专弄悬虚,妄冀天宝,如在睡中作事,适以成其瞌睡早而已,如何逃得性命?此行者所以现身说法,一棒打破旁门,解脱真僧,带了孝子,救出后门也。所可异者,行者救唐僧宜矣,何以并救樵子?特以金丹大道,非真僧不传,非孝子不救。古人所谓“万两黄金买不下,十字街前送至人”者,即是此意。
烧空妖洞,永断隐雾折岳连环之苦;筑死老怪,了却艾叶花皮豹子之障。从此师徒相会,母子团圆,山上太平,内外安静,道路通彻,昼夜行走,可以无事;奔大路而向西方,离烦恼而往极乐,真经在望,灵山不远矣。
诗曰:
性情如一道何难?真诚买行不隐瞒。
内外相通全体就,除邪救正百骸安。
第八十七回 凤仙郡冒天致旱 孙大圣劝善施霖
悟元子曰:上回除去幻身后天之假阴阳,得其金丹先天之真阴阳,方是度已度人,内外双修之大道矣。夫度已者,道也;度人者,德也。道不离德,德不离道,两者相需而相因,苟舍德而修道,有功无行,动有群魔,鬼神不容,必磋跎而难成。故仙翁于此回,先提出金丹为至尊至贵之物,叫人急须积德,以为辅道之资。《悟真》云:“黄芽白雪不难寻,达者须凭德行深。四象五行全藉土,三元八卦岂离壬。”正此回之妙旨。
篇首词云:“大道幽深,如何消息,说破鬼神惊骇。”言金丹之道,夺天地之造化,转阴阳之璇玑,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最幽而最深,其中消息,真有说破而令鬼神惊骇者,况于世人乎?“挟藏宇宙,剖判玄关,真乐世间无赛。”言遇真人指点,虽宇宙至大,可以挟藏;虽玄关至坚,可以剖判。天关在手,地轴由心,我命在我不由天,超凡入圣,何乐如之?“灵骛峰前,宝珠拈出,明映五般光彩。照彻乾坤,上下群生。知者寿同山海。”言能于本来真性妙觉之地,拈出无价宝珠,攒簇五行,和合四象,则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照彻乾坤,胞与群生,与山海共长久矣。是道也,非忠臣孝子不授,非仁人义士不传,必须有大德者,方能承当得起。但德非寻常世俗施一食、布一衣、行一善之德,乃是天德。世德人所易见,天德外所难知;易见者其德小,难知者其德大。何谓天德?孟子云:“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则是秉彝之德,即是天德。好是德而无弃,是敬天而爱民;失是德而别求,是违天而伤生。天德不修,虽外之真正接物,清廉处世,然一真百真,一假百假,虽有千百阳善,难解一件阴恶,适足以招其罪祸而已,何能济其大道?如凤仙郡亢旱不雨,此其证耳。
何谓凤仙?“凤”者南方朱雀之象,丽明之义,仙而能明则必刚,刚则以柔接之,刚柔得中,则水火相济,水火既济,则资生万物,能为天地立心,能为生民立命,而天德具矣。今凤仙郡亢旱不雨,是已亢阳无阴,不能以水济火,而火水未济也。考其由来,皆因郡侯上官正不仁,将斋天素供推倒喂狗,口出秽言,造有冒犯之罪所致。夫仁者,二人,在天为元,在人为仁。有阳有阴,具生生之德,是即所谓天德。上官直正则必义,义主杀,仁主生,直正则过于杀而伤于生,有失其天德,天德一失近于禽兽,与推倒斋天素供,喂狗者何异?心不仁则口必毒,冒犯天地,势所必有,不仁如是,大伤和气,虽外而直正接物,内而天良早坏,尚欲求甘霖救旱,滋生万物,如何可得?此皆自作自受,于雨何尤?
然则亢旱由自作,雨当由自求,天德由目失,还须由自修,而非可他人代力者。行者欲积功累德,代为祈雨,此诚有仁有义,甘露掣电,施雨普济之大法门。然自修者自得,不修者不得,凤仙郡之旱,上官正冒犯天帝所致,还须自为救拯。行者之代祈,只能完得自己功程,岂能补得上官之过?故拘来龙王施雨济民。龙王道:“烦大圣到天宫,请一道祈雨圣旨,我好照圣旨数目下雨。”见龙王亦不能代其力也。“大圣上天,见玉帝求雨,玉帝以上官正不仁,有冒犯之罪,立有米山、面山、和金锁三事,倒断即降旨与雨,如不倒断,叫行者休管闲事。”见天帝亦不能代其力也。
噫!幽独暗味之中,为善最大,为恶亦最大,当推倒素供之时,自以为无人可见,而不料已为天帝所知。当此之时,一推之间,而积恶如山,天宫之米山面山早就;喂狗之际,而罪已难解,天宫之铁架金锁早铸;秽言方出,而口业莫消,天宫之拳大鸡、哈巴狗、一盏灯早设,隐恶可为乎?其曰:“直等鸡赚了米尽,犬舔得面尽,灯燎断锁梃,才该下雨哩!”出尔反尔,天道报应之常,太上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天帝何心焉?观此而知祸由自作,福亦由自造。一念之恶,即犯弥天之罪;一念之善,亦足以回天之心。故天师道:“这事只宜作善可解,若一念善慈,惊动上帝,米面山实时就倒,锁梃实时就断。你去劝他归善,福自来矣。”祸由自作,福由自造,所争者一念善恶之间,人何乐而不为善耶?
行者回见郡侯,说明三事,又道:“你可回心向善,只可念佛看经,如若依前不改,天即诛之,性命不能保矣。”可知不积德者,性命且不能保,何敢望其成道?其曰回心向善,以示回心即可以回天,向善即可以解罪,而不可误认念佛看经为向善。如云念佛看经即是回心向善,不知念佛回的那条心,看经向的那件善,岂不误了多也?
试看郡侯答天谢地,引罪自责,又叫城里城外,大小男女,都要烧香念佛,是不特独善其身,而且兼善于人,是能与人为善者。由中达外,一念纯真,其善之大,莫过于此。就此一念之善,虽出于己,而已默通乎帝座,所立三事俱皆倒断,即于今年今月今日今时,声雷布云降雨,诸神立时下降,甘雨滂论,喜的凤仙郡人,真是枯木重生,白骨再活。此以德扶道,以道行德,调和阴阳,水火相济。上善若水,利益万物之机关;甘露掣电,浇益众生之要着,非第是念佛看经所能者。道光所谓“天地之气氤氲,甘露自降;《坎》、《离》之气交会,黄芽自生。”即此之意。
噫!一念之恶,天宫而立米山、立面山、立铁架、铸铁锁,行者不能祈雨,龙王不敢下雨,上帝亦不能倒山断锁。一念之善,而米面山即倒,铁锁梃即断,即上帝亦不能立山铸锁,诸神龙王亦不能不为之下界降雨,即圣人所云: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人力可以回天有如此。
至于降雨三尺零四十二点者,盖以示水土交融,五行和合之意,即吾前所述“五行四象全藉土,三元八卦岂离壬”之旨。尺者,一尺。一为水,二为火,三为木,四为金,十为土,是言五行合一,得其中和之气,熏蒸而为真一之水,得此水而滋养万物,生生不息,有何亢阳之旱?然非德行深者,而此水终未可得。行者叫众神现真身,与凡夫亲眼看看,他才信心供奉,以见“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呼吸灵通,感应神速,而无不如意。否则,“若非修行积阴德,动有群魔作障缘。”以上皆行者现身说法,以示有道不可无德之意。即提纲“孙大圣劝善施霖”之旨。修道者可不修德乎?
郡侯与四众立下生祠,三藏留名“甘霖普济寺”。盖以示不积德不为生物之甘霖;不劝善,不为留名之普济。甘霖非天上之甘霖,乃阴德之滋润;普济非人人而必度,乃期于成道留名后世,为学人之规范耳。结出“硕德圣僧留普济,齐天大圣广施恩”,则知有硕德者,方是神僧,而不妨普济群生;能施恩者,才为大圣.而始能与天齐寿。彼今世迷徒,不知积德施恩,而损人利己,自欺欺世,误人性命者,是亦妄人而已,何堪语此?
诗曰:
祸福无门总目招,阴功隐恶录天曹。
如能一念修真善,罪过当时尽化消。
第八十八回 禅到玉华施法会 心猿木土授门人
悟元子曰:上回言修道者,必内积阴德,外施普济,方是道高德重,圣贤体用。然普济之道,是阐扬圣教,传续道脉之事,苟未到禅性稳定之时,而不可传人;不遇真正诚信之士,亦未可轻传。故此回合下二回,皆明师徒接受之邪正,使为师者,不得妄泄天机,失之匪人;求师者,不得妄贪天宝,误入旁门,须宜谨慎,以免祸患也。
篇首“唐僧别了郡侯,对行者道:‘这一场善果,胜似比丘国搭救小儿之功。’行者道:‘皆是本人善念,我何功之有?’”是明示金丹大道,遇人不传秘天宝,传之匪人泄天机。若遇至人,不得不传耳。独是传道乃成人之事,未能成己,焉能成物?若未到了性之后,中无把柄,则应世接物,易足以败乱吾道,不但不能成物,而且有以妨己。
唐僧师徒到玉华州,是已明心见性,了得玉液还丹之道。玉华州,为天竺国下郡。“玉华”者,柔净之花,性之谓。“天竺”者,天为二人,竺为两个,阴阳合一,命之谓。了性为玉液还丹,了命为金液大丹。唐僧到玉华州,是已得玉液还丹,虽未得金液大丹,而禅性如明镜止水,把柄在手,已到有宝之地,可以应世接物,不动不摇,不妨施法会而度群迷矣。学者若不将此处分解个明白,是只知有降龙伏虎的高僧,不曾见降猪伏猴的和尚也。
盖猪猴即龙虎,龙虎即猪猴,不知猪猴,焉知龙虎?八戒为木母,属东,为青龙,性也。行者为金公,属西,为白虎,命也。降猪伏猴者,即是降龙伏虎。降得真龙,伏得真虎,即是尽性至命,金丹之全能。不知此中真味,便是后文豹头山虎口洞之老妖,而何法会之有?其界甚清,读者须要细玩,不可忽略。故“八戒道;‘你们可曾见降猪王的和尚’。慌得满街人,跌跌爬爬,都往两边闪过。”降猪即是降龙,了性玉液之事,以见不特金液大丹人不易识,即玉液还丹一经说破,凡夫闻之亦必惊疑。“呆子低着头只是笑”,是写其下士闻之,大笑去之也。
噫!玉液还丹岂易得哉?必要经过十四年之寒暑,走过十万八千之路途,万折千魔,多少苦楚,方能得之。苟非遇出世丈夫,信心男子,认得真假者,安可传也?你看当殿官,去请三徒,慌得战战兢兢,王子见那等丑恶,却也心中害怕。三藏道:“千岁放心,顽徒虽是貌丑,却都心良”,是写肉眼凡胎,不识真假.纵能尊师敬友,专在礼貌上打点,不从本心处用诚,便是不肯深信,未可语道之时。
请四僧去暴纱亭吃斋,岂是尊隆师友之礼乎?“暴”者,粗率之意;“妙”者,轻薄之谓:“亭”者,观瞻之处。言粗率轻薄,徒取外之观瞻,以是为礼,其心之怠慢可知。苟于此而显露圭角,便是传之匪人,妄泄天机矣。三小王子各持兵器,出府打怪,是已有除邪扶正之志者,而三僧各露兵器以善诱之,三个小王一齐跪下,认得神师,自悔不识,即求拜授。此一经指引失其自美,而知犹有至美者在,已在可教之列,故不妨大展经纶,使迷者心说而诚服,倾心而受教也。
“行者驾五色祥云,起在半空,把金箍棒丢开个撒花盖顶,黄龙翻身,一上一下,左旋右转,起初人与律似锦上添花,次后来不见人,只见一天棒滚。”“五色云起在半空”者,五气朝元也;“棒丢撒花盖顶”者,三花聚项也;“黄龙翻身”者,执中用权也;“一上一下”者,乾坤鼎器也;“左旋右转”者,乌兔药物也;“起初人与棒似锦上添花”者,攒簇五行也;“次后不见人,只见一天棒滚”者,浑然一气也。此开剖先天一气之运用,执中精一之妙道也。
“八戒驾起风头,半空中丢开钯,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前七后八,满身解数。”此五行一阴一阳,顺生顺成,一气流行之造化也。三为木,天三生水,地八成之;四为金,地四生金,天九成之;五为土,天五生土,地十成之;六为水,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七为火,地二生火,天七成之。此分解《河图》上下前后左右,五行阴阳之全数,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沙僧轮着杖,也起在空中,只见瑞气絪缊,金光缥缈,宝杖丢一个丹凤朝阳、饿虎扑食,紧迎慢挡,急转忙撺”沙僧宝杖为中央真土,黄中通理也。土具五行而生万物,故瑞气絪缊,金光缥缈也;其用也能调水火而和金木,故丢个丹凤朝阳、饿虎扑食也;上无定位,分位四季,故紧迎慢挡、急转忙撺也。
“三个都在半空中扬威耀武”,五行攒簇,和合四象,太极之象。诗云。“真禅景象不凡同,大道缘由满太空。”言真禅之法,与二乘顽空禅学大不相同,乃为真空,真空不空,为大道之因由,即佛正法眼藏,涅盘妙心也。“金水施威盈法界,刀圭辗转合圆通。”言真禅之法,有金木相并,戊已成全之理,而非空空无为之道也。提纲所谓“禅到玉华施法会”,即此法会欤!金丹大道已明明露出,其谓禅者,亦因末及煅炼,则谓之禅,观于“金木、刀圭”字样,可知非一禅而已。施展出此等手段,一切迷徒可知道之至尊至贵, ,至深,不敢以粗率轻薄外之观瞻为事,而诚心受教矣。
“三个小王跪在尘埃,大小官员,王府老小,满城一应人家,念佛磕头,老王子步行到暴纱亭,扑的行礼,以为仙佛临凡,谨发虔心,愿受教诲。”此信服已深,一无所疑,内恭外敬,事之如仙佛,奉之如神明,而不拘于礼貌者。放行者道:“你令郎既有从善之心,切不可说起分毫之利,只以情相处足矣。”正所谓至人传,匪人万两金不换。所可异者,暴纱事非尊师之礼,又奚必在暴纱亭铺设床帏,使四众安宿乎?行者已有言矣,“既有从善之心,切不可说起分毫之利”。盖真正有道之士,只取其心,不取其礼,心不诚,虽礼貌盛而亦未可以授道;心若诚,虽礼貌衰而亦何妨以度引。暴纱亭安宿,正以示取心而不取礼也。独是金丹大道,至易而至难,最简而最细,极近而极深,与造化争权,与阴阳相战,在生死关口上作活计,天地根本上量权衡。若空手猾拳,一无所恃,性命焉能为我所得?是必有把柄焉!
盖作仙佛事业,必用仙佛神器,若以凡夫而用神器,如何动得分毫,是非有神力者不能。钉钯宝杖俱重五千四十八斤,皆合一藏之数。丹经所云“五千四十八黄道,正合一部大藏经”者是也。惟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为《干九五》刚健中正,纯粹至精之物,而不拘于藏数者,以其变化无穷,而非可以数计。诗中“神禹亲手设,混沌传流直到今”,以见执中精一之理,乃尧传于舜,舜传于禹,圣圣相传,一定不易之道。此等兵器,岂愚夫愚妇无力量者所能拿起乎?不但金箍棒拿不起,即钉钯宝杖亦拿不起,总以明了性了命皆要神兵,拿了性了命之神兵者,皆要神力。故行者道:“教便容易,只是你们无力量,使不得我们兵器,我先传你些神力,然后可授武艺。”噫!法容易而神兵难,神兵容易而力量更难,若无力量神兵难拿,若无神兵法于何施?此先传神力,后授武艺,所不容已者。
“暴纱亭后,静室之间,画了罡斗,叫俯伏在内”者,去粗率轻薄之气,以安静为宅舍也。“一个个瞑目宁神”者,以宁神为基址也。“暗念真言”者,以念真为要着也。“将仙气吹入腹中”者,以志气而壮内也。“把元神收归本舍”者,以收归元神为根本也。“传与口诀”,即此是口诀,而此中之外,别无口诀。“各授万千之膂力”,即此是膂力,此中之外,别无膂力。果有能依此等口诀,以养力量,勇猛向……,而从前之懦柔畏逡之气,俱化于无有,岂不是脱胎换骨?、。。小王子如梦初醒,一个个骨壮筋强,三般兵器俱拿得也。然既授之以神兵,而使照样另造,又何以拿不动,而减消斤两乎?学者若以三僧吝惜猜之,大错!大错!盖口诀须用师授,而神兵还要自造。神兵者,自己防身之慧器,师自有师之慧器,徒自有徒之慧器,只可照样而造作,不能取原物而交代者。故八戒道:“我们的器械,一则你使不得,二则我们要护法降魔,正该另造。”言下分明,何等醒人。
吁!禅到玉华不得不施法而度迷,若接得其人,不可不退藏而自谨。盖慧器为护法之物,防身之宝,一刻而不可少离者。若一有离,即为好奇者所窃取。三宝放于蓬厂之间,昼夜不收,是何世界,招来豹头虎口之妖,一把收去也宜矣。结云:“道不须臾离,可离非道也。神兵尽落空,枉费参修者。”可谓千古修行者之一戒。
诗曰:
玉液还月谁得知,知之可作度人师。
轻传妄泄遭天谴,大法何容慢视之。
第八十九回 黄狮精虚设钉钯会 金木土计闹豹头山
悟元子曰:上回言真师授道,须要择人,不得妄泄天机矣。然假师足以乱真师,学者若不识真假,认假为真,是自授罗网,祸即不旋踵而至。故此回极写假师之为害,使人早为细辨耳。
三僧失了法宝,问出豹头山虎口洞,行者笑道:“定是那方歹人偷将去了。”“豹头”者,喻暴气自高而无忌。“虎口”者,比利口伤人而多贪。盖慧器所以除邪而卫正,非可以借假而迷人。世之邪徒,偷取圣贤金丹之名,烧铅炼汞,而哄骗世财;假托阴阳之说,采取闺丹,而大坏天良。大胆欺心,海口装人,自谓神仙第一,人莫我识,抑知是豹头虎口,金毛狮子之妖怪乎?如此等辈,行险徼幸,以来阴为名色,盘桓美人而夜则快乐;以买药为掩饰,落人银两,而日则饮酒;以利齿为法会,巴不得他人财货,为我一把捞尽;以狠毒为运用,恨不得世间之美色,为我一人独得。损人利己,贪财好色。一口法唾,将人定住,腰缠搭包,心挂粉裙,无利不搜,无色不拣。刁而又钻,古而又怪,刁钻古怪如古怪刁钻,如在蝴蝶梦中作事。安得个大圣人现身说法,解脱此等邪行,去假变真,还复法宝,大光教门乎?
行者为金水,以金水而化古怪刁钻,则古为真古,钻为实钻,刁即化,怪即消,古中有钻,阴中藏阳,虎向水中生,以真而去假也。八戒为木火,以木火而变刁钻古怪,则刁者不刁,怪者不怪,反其古,正其钻,钻中有古,阳中藏阴,龙从火里出,依假而修真也。沙僧为戊己土,以土而装贩猪羊客人,上能攒五行,和四象,会三家,为调和诸阳之物。《悟真》所谓“四象五行全藉土”者,是金丹之道,无出于此。以是而计,不符慧器有返还之机,而且阴邪亦有可除之时,此等真着实用,岂容自思自猜而知?
彼世之一切迷徒,惟利是计,师心自用,不知实学,私猜妄议,邪思乱想,予圣自雄,略无忌惮,如金毛狮子,使青脸小妖请九头狮子,坐首席者相同。吾不知何所取而然,其必谓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故以思为祖,尊思如圣,而甘自居于下愚不移之地。殊不知君子之思,特思其正,不思其邪,所谓思不出其位。今反邪思,偷圣贤之法宝,以为伤人之物,而庆钉钯会,是思出其位,思愈多而道愈远,何贵于思?提纲书“虚设”二字,其诛心之论欤!以此看来,可知师心之不可有,神器之不容借,野狐禅终须败露,真道学难可泯灭。试看三僧赶猪羊入了妖洞,谎言谎语,哄得妖王反引进厂亭,说与中间钉钯。以见其师作用,假师难窥其相;假师举止,真师如见其心。
“三僧拿了兵器,各现原身”,真者自现其真,贱货贵德,颠沛时总照顾本来面目,而何曾失真;“妖王取四明铲,杆长鐏利”,假者自形其假,见利忘义,行动处,谁知的利己损人,而岂肯回头。噫!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即遇真人治责,不自悔过,乃掩其不善而着其善,反以为弄虚头,骗我宝贝。岂知人之视已,如见其肺肝然?行者骂夤夜偷来宝贝,情真罪当,何说之辞?
“三僧攒一怪,在豹头山战斗,妖怪抵敌不住,纵风逃去。”真之胜于假,假之不敌真,显而易见。提纲“黄狮虚设,三僧计闹”,即此之谓。说到此处,狼头兽怪,可以一齐打死,邪魔巢穴,可以烧得干净。何妨带妖洞悭吝,在玉华施法会,一齐丢下,以为粗率轻薄,不知诚心真师者之鉴观。既云巢穴干净,何以又有九灵元圣之复作妖乎?盖以迷徒千思万想,并非一端,赶去黄狮精,烧了虎口洞,不过扫得思利之邪师,而犹有无穷之邪师为害,若不大写一番,而学者不知其邪师之多,不知其邪师之思为最多也。
行者道:“殿下放心,我已虑之熟矣,一定与你扫除尽绝,决不致贻害于后。”无虑即无思,无思即无虑,一有所虑,则虑中生疑,疑中生猜,猜中而思起矣。是思本不来,因猜疑而来,猜疑一见,虽能放去利心,不思于彼,便思于此,岂不是青脸儿红毛妖,送请书于万灵竹节山,九曲盘桓洞,九头狮子乎?红毛比心,兽象犬,青而加犬,则为猜,其为心猜之妖也。“万灵竹节山”,多灵而心必不通;“九曲盘桓洞”,多曲而行即不直。九灵怎敌一灵,元圣如何得圣?多思之为祸甚矣哉!
试请明思之多:“黄狮见了老妖,倒身下拜”,视思也;“止不住腮边落泪”,色思也;老妖道:“你昨日差青脸儿下柬,今早正欲来赴会,你为何又亲来,又伤悲烦恼”,疑思也;“妖精将上项事,细细说了一遍”,言思也;“不知那三个和尚叫甚名字,却俱有本事”,事思也;“小孙一人敌他不过,望祖爷拔刀相助,拿那和尚报仇”,忿思也;“庶见我祖爱孙之意”,见得思也;“老妖闻言,默想半时,笑道;‘原来是他’”,听思也;老妖道:“那长嘴大耳的乃猪八戒,晦气色脸者乃沙和尚,那毛脸雷公嘴者叫孙行者”,貌思也。此其所以为九思,此其所以为九灵元圣。诸多旁门,虽各有所思,然皆不出九思之门,故老妖为诸思之祖。
“老妖点起六狮,各执利器,黄狮引领,径至豹头山。”吁!此等邪徒,只知心头豹变,多思多虑,以利为先,欺世愚人。焉晓得安身立命之处,早已失落;而哭泣之声,就在眼前耶?始而见假刁钻以为真刁钻,认假为真;既而见真刁钻以为假刁钻,认真为假。真假不分,思虽多,亦奚以为。若非有人说破先天大道口诀,扳倒其假,解去邪思,其不为假者作恶所弄,而家当尽空,杀其性命也几希。
“狂风滚滚,黑雾漫漫,一群妖精都到城下。”多思多乱,徒费心机,非徒无益,而又有害,慧器一失至于如此。故云:“失却慧兵缘不谨,顿叫魔起众邪凶。”当斯之时,虽曰放心,亦出其后;虽曰安心,难保全吉。学者可不自谨乎?
诗曰:
外道旁门乱鼓唇,窃偷天宝俱迷人。
明师尽被盲师蔽,学者还须细认真。
第九十回 师狮授受同归一 盗道缠禅静九灵
悟元子曰:上二回,一言真师之授道,一言假师之迷人,师之真假判然矣。然求师者,苟不能自己参思,但据师之指点,则师之真假,仍未可辨,而道之邪正,终不可知,如何了得真禅之事?故此回示出“授受归一”之妙,“盗道缠禅”之机,使学者知之真而行之当也。
如提纲二句,其意幽深,最不易释。悟一子注云:“独思不能盗道,专禅不能静思。盗道之妙,在授受之真,而非师狮;缠禅之妙,在盗道之后,而非静思。若以静思为禅,是以静扰禅,而落于空寂,非真禅也。若以禅参道,是以思弃道,而内无真种,为假道也。九灵亦无由而静,即师狮之妄作,而非授受之真师。然则盗道为静九灵之始基,而缠禅为盗道之止境。”此解亦入其三昧,而后世无有出乎其右者。吾且更有辨焉。
“师”者,求师也。“狮”者,自思也。“授”者,师授也。“受”者,自得也。道非可以自思而知,必赖其师传授,而后可以用吾心思钻研其妙,心领神会,与师所授,同归于一,此上句之意也。“道”者,天道也。“盗”者,盗机也。“禅”者,真禅也。“缠”者,次序也。禅非可以空禅而得,必有盗道之妙,而后可以循序渐进,次第有准,由勉抵安,入于真禅,九灵自静,此下句之意也。盖盗道在师授之真,缠禅在心会之妙。静九灵,尤在归一之神,况归一在于能思其所授,静九灵在于能缠其所盗。非师授则心思无益,而不能归一;非缠禅则盗道最难,亦不能静九灵。师,授也;思,受也;盗,道也;缠,禅也。同归于一,而能静九灵矣。
昔释迦拈花示众,五千退席,迦叶微笑而纳之;至圣一贯之传,及门不知,谁曾子一唯,此即师“师狮接受同归一”之旨。当释迎拈花示众,不仅示于迦叶一人,乃普示于五千人,惟迦叶独得,五千人不知,其能参思其意可知;至圣以一贯呼参,及门皆在其旁,惟曾子独唯,及门不知,其能参思其意亦可知。六祖慧能,既得五祖之传,为恶少所欺,后隐于四会猎人之中,方就大事;薛道光顿悟圆通,自知非那边事,后得杏林之传,还俗了事。此皆“盗道缠禅静九灵”之妙,不然六祖得传,已自返照,隐于四会,作甚事业?道光已经顿悟,后求杏林,还俗了事,又欲何为?此中趣味,非真师传盗道之旨,焉得而知之?篇中包含无穷奥妙,难形纸笔,尽藏于反面中,是在学者细玩其味耳。
篇首“七狮前后左右护卫,中间一个九头狮子。”七情皆从思起也。“青脸儿怪,执一面锦绣团花宝幢,紧挨着九头狮子。”一有所思,而猜疑成团也。“刁钻古怪,古怪刁钻,打两面红旗。”一经思想,七情俱发,而猜疑斯起,乱思乱想,多猜多疑,不会钻研,古怪百端。“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其为害不浅矣。“群妖齐布《坎》宫之位”,阴盛阳衰,阳陷阴中,滋惑益甚,莫可救止之象。
“众妖与三僧争持,雪狮猱狮拿去八戒,行者沙僧拿住狻猊、白泽。”此邪正不分,彼此两伤也。“老魔定计,叫诸狮用心拿行者沙僧,自己要暗去拿唐僧、老王父子。”此师心自用,暗思盗道也。“行者情知中计,拔下臂膊毫毛,变千百小行者,拿住五狮。”此小心变化,缠禅也。“倒转走脱了青脸儿,与刁钻古怪,古怪刁钻。”二怪接受不真,不能归一也。“山头忽见青脸儿,行者沙僧赶进万灵竹节山九曲盘桓洞。”缠禅而欲静九灵也。“老妖不见七狮,低头半晌不语,忽然掉下泪来。”九思七情,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欲静九灵,而不得师心自思也。“九头狮将行者沙僧衔入洞中,叫古怪刁钻,刁钻古怪,青脸儿拿两条绳,着实绑了。”师心自得,已着于相,不能归一也。
“三小妖执柳棍打行者”,猜疑于蒲柳之姿,非真师传授之道也。“行者本是炼过的身,凭他怎打,略不介意。”运用于法身之上,盗道而欲缠禅也。“老妖叫点起灯来,欲锦云窝略睡睡去。”七情隔去,渐有光明之慧,九灵有可静之机也。“三小妖打行者脑盖,就像敲梆子一般。”真空无碍,所以缠禅也。“夜将深了,却都盹睡。”情去而思止,思止而猜息,缠禅所以归一也。“行者把三个小妖轻轻一压,就压作二个肉团。”猜疑打破,无思无欲,归一而缠禅也。“行者剔亮灯,解放沙僧。”盗道也。“八戒声叫,惊醒老妖。”不能缠禅,未可静九灵也。“老妖取灯来看,见地下血淋淋三块肉饼,把沙僧拿住,见层门损破,情知是行者打破门走了。”稍着于思,便见疑团,得其真禅,疑团尽破矣。然能打破疑团,而不能归一静九灵者何?盖以独思而无师授,缠禅而不能盗道之故。
“揭谛、丁甲神将押竹节山土地,叫行者问妖精根由,便好处治。”非师授而不能盗道,非盗道而不能静九灵,必有真传,非可自思而得也。“土地说出九灵元圣为九头狮子,须到东极妙岩宫,请他主人来,方可收伏。”此师授之真者。“东极”者,真性所居之地。“妙岩宫”,无欲观妙之处。为灵知之主人,欲伏灵元,非真性出现,莫能为力也。“行者闻言,思想半晌,道:‘东极妙岩宫,是太乙救苦天尊,他座下正是个九头狮子。’”此一经真传,而心中参想,即知太乙为救苦天尊,足以制伏其九灵而无疑,即提纲所谓“师狮接受同归一”也。
“行者到东天门外,撞见天王,道了来意。天王道:‘那厢因你为人师,所以惹出这一窝狮子来也。’行者道:‘正为此!正为此!”’师心自用,好为人师,即乱其真,自起其妖,于妖无尤。重言“正为此”者,见之真而知之确,授受之真,归一之机括也。“狮奴吃了轮回酒,三日不醒,以致不谨,走了九头狮子。”以见多思皆由狮奴昏昧;狮奴昏昧,皆由误认后天轮回之妄识。三日为天心复见之候,三日而不醒,其昧本已甚,九灵能不乘间作妖乎?
“元圣儿也是一个久修得道的真灵,叫一声,上通三界,下彻九泉,等闲也便不伤生。”《论语》云:“学而不思则罔。”《中庸》云:“思之弗得,弗措也。”圣贤教人,未尝不教人思,视其思之何如耳。思之正,则能通天彻地,达古通今,极往知来,可以超凡入圣,可以起死回生,希贤希圣而无难;思之不正,则欲生念妄,以假乱真,伤生害命,能使人入轮回而不知,堕地狱而不晓。“等闲也不伤生”,是在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耳。
“天尊叫行者去门首索战,引他出来好收。”此盗道缠禅,杀中求生,静九灵之要着。“行者喊骂,老妖惊醒。”此缠禅而盗道,害里生恩,同归一之窍妙。“行者引出妖精,天尊念动咒语,那妖认得主人,伏于地下。”以一御纷,以定治乱,同归一而静九灵矣。“狮奴挝住,骂道:‘畜生,如何偷走,叫我受罪?’狮兽合口无声,不敢摇动,狮奴打的手困,方才住。”师心未可以盗道,缠禅才是静九灵,缠禅即在盗道之中,盗道不在缠禅之外也。然则欲盗道,不可不求师传;欲静九灵,不可不先归一;欲归一,不可不参思所授;欲静九灵,不可不缠禅盗道。是授受即有盗道之真,参思即有缠禅之妙,归一即有静九灵之能。真空不空,不空而空,佛氏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即此;老子“有欲观窍,无欲观妙”即此;孔门“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大道”即此。岂若后世禅家顽空寂灭之下乘,道门执心着相之孤修,儒士寻章摘句之虚学乎?所谓禅者,不过因玉液还丹言耳,岂真空空一禅之谓欤?
“天尊骑狮兽径转妙岩,将妖洞烧作破窑。”归一静灵,一灵妙有,法界圆通,更何有邪思妄想之足累耶?“众人回了玉华州,长老师徒仍歇暴纱亭。”总以示大道尊贵,不容粗率轻薄慢视耳。“将六个活狮杀了,黄狮剥了皮,剁作肉块,给散王府内外、州城军民人等,一则尝尝滋味,二则压压惊恐。”此仙翁借行者之口,现身说法,骂尽天下后世假道学之徒,邪学乱正,误人性命,即剥皮剁肉死有余辜,使大众尝尝滋味,压压惊恐。以此为例,不容师心自造,邪思妄想,欺世迷人,速当各惜性命,诚求真师,诀破大道消息,勤修暗炼也。
“三件兵器,金箍棒重一千斤,钉钯禅杖各八百斤。”一干者,抱一也。两个八百,二八一斤,中之义,守中也。以见玉液还丹,乃守中抱一之学,丹经所谓“以道全角”者是。提纲“盗道”,即用道也;“缠禅静九灵”,即全角也。观之小王子对行者道:“幸蒙神师施法,救出我等,却又扫荡妖邪,除了后患,诚所谓太平之远计。”非以道全角而何?学者若误认盗道即是大丹妙旨,便是篇首七狮卫住九头狮子,而非授受之真矣。可知了得玉液还丹,犹有金液大丹在,虽足以度人,亦不可因度人而误自己大事。此三藏叫行者,快传武艺,莫误行程也。
“三人—一传授,三小王子皆精熟解数,较之初时自家弄得武艺,真天渊也。”言成仙事业,不但金液大丹人所难知,即玉液还丹,人亦难晓。若能知玉液还丹,则把柄在我,随手运用,已足以来去无碍,动静如一,是岂无师者所得能乎?“真天渊”一句,不上高山,不见平地,得其真而假者低矣。
诗云:“九灵数合元阳理,四面精通道果知。”言灵知之思,亦能会合元阳,若用之得当,致知格物,穷理尽性至命,通微达妙,可以知道也。“授受心明遗万古,玉华永乐太平时。”言人之错用其灵元者,皆因不得授受之真,如得接受之真,则心明性现,一灵妙有,法界圆通,绍前启后,可以不误后学,而法范亦足遗万古矣。修行者,若了得玉液还丹,是已顿脱群思,潜心正果,了性之终,即是修命之始,过此到彼,大道有望。故结云:“无虑无思来佛界,一心一意上雷音。”
诗曰:
狂言乱语不能欺,似是而非细辨之。
授受如真直下悟,缠禅盗道脱群思。
第九十一回 金平府元夜观灯 玄英洞唐僧供状
悟元子曰:上回玉液还丹,明心见性,已足以教育英才,阐扬圣道矣。然性之尽者,即命之至,急须勇猛精进,行大丹有为之道,以了命宝,到得天人浑化,形神俱妙地位,方为极功。否则,以了性为真,自满自足,便以度人为事,轻薄招摇,惊俗骇众,难免吉中有凶,恩中生害。故此回合下回,指出修性之偏,贪闲之患,使学者自醒自悟,时刻加功,火候不差,完全大道耳。
篇首一诗,言修道者,急速剪除顽心妄意,攒簇五行,以了大道,不可稍有停住,图自在而有漏神丹,放从容而有枯玉性,须将喜怒忧思,一概扫尽,即至得玄得妙,亦付于不知,方能臻于至玄至妙之境也。
“唐僧四众离了玉华城,一路平顺,诚所谓极乐之乡。”修道者,幸了得玉液还丹之事,已是道路平顺,快乐自在之时,正当加鞭策马,更求向上事业,而不容少有暂停暂住者。若以了性为安身立命之大休歇处,而乃舍己从人,慈悲为念,普度群生,这便是闲游浪子。“见八戒嘴长,沙僧脸黑,行者眼红,不敢向前来问。”而未识有三家配合,五行攒簇,金液大还丹之道;不知金液大还丹,自满自足,图其快乐,虽道途平顺,终是鬼窟内生涯,造化中事业,平处即有不平,顺处即有不顺。四僧慈云寺歇马打斋,此其证耳。
“慈云”者,慈悲普度之意,因慈悲而歇马自在,因自在而打斋贪食,丹漏性枯,焉得不在金平府,以假认真,乐极生悲,泰极生否乎?金平府为天竺国外郡,乃金液玉液平分之处,为性命之交界,识得此处,由性及命,勇猛前行,即是极乐乡;不识此处,纵容自在,延留停住,即是旻天县。旻天者,号泣之处,号泣者何也?即号泣修行者,当性地平稳之时,不知造命之学,虚度光阴,施展小慧,惑众惊愚,认外之假像,丧内之真宝,其与旻天县大户,费五万余金买油,只点三夜灯,吃累者何异?此等之辈,谓之偷油假佛则可,谓之降祥真佛则不可,岂不可泣可号乎?
“金灯桥,三盏金灯。”即天地《否》卦,□卦爻图略上《干》下《坤》之象。《坤》三阴而虚,如桥;《干》三阳而光,如三盏金灯。《否》者,外君子而内小人,明于外而暗于内,故有偷油之假佛。自古及今恃小慧而耗费自己资财,独取观望于外,不知收敛于内者,每每到老无成,一旦油涸灯灭,,髓竭人亡,空过一世矣。修道者,若不认的邪正好歹,以假为真,迷而不语,非特不能获福,而且有以招祸。灯光昏昧,呼的一声,被妖摄去,理所必有。此提纲所谓“元夜观灯”之旨。元夜灯,即通泰之义,观者即偷闲自在之义,偷闲自在,坐观成败,《泰》中藏《否》,为妖所摄,僧自摄之,与妖何尤?然则假佛之妖,即唐僧之变相,非唐僧之外,别有假佛之妖,自妖自摄,皆由慈云寺歇马致之。
夫大道火候,年月日时,一刻不容间断,倘差之毫发,失之千里,故四值功曹设三羊以应开泰之兆,破解其否塞也。破者,破其否塞之由;解者,解其通泰之原。泰中有否,否中有泰,解得此泰,破得此否,则青龙山玄英洞之妖可知矣。青龙属我为性,乃我一己之性。玄英洞,即炫耀光华之谓,炫耀一己之性光,而不知他家之命宝,所以为妖。辟寒、辟暑、辟尘,成精千年,假佛偷油,要煎吃唐僧肉,以见虽能修得一己之性,而遂偷闲自在,辟寒、辟暑、辟尘,自谓佛即在是,终是精灵哄众,而非真佛降样,究与先天大道无涉。古人所谓“饶君千万劫,终是落空亡”者,即此也。唐僧供出大唐驾下,差往西天大雷音取经,肉眼凡胎,见佛就拜,冲撞大王云路。又供出三徒归正等语,以是知取经必到大觉之地,真佛之域,方是大休大歇之时。否则,未见真佛,略得效验,中途自弃,认假为真,入于魔口,而反大言不惭,天圣自雄,欺己欺人,则性枯丹漏,大事去矣。所供是实,非是虚谈。
“三妖见行者叫小猴”,是不识其真;“行者骂三妖为油嘴”,是能识其假。既识其假,则知弄喧惑众者,尽是酆都城牛头鬼怪,须急以此为戒,而非可弃真从假,有废前程也。“沙僧道:‘不如就去,稍迟恐有失。’八戒道:‘趁此月色去降魔。’行者道:‘捉住妖精证其假佛,以苏小民之困。’”是盖返观内省,知前之既往者,虽不可咎,而后之将来者,犹有可原。从此下手施为,防危虑险,弃假认真,转否为泰,是不难耳。
诗曰:
命之未了性何恃,了性还须立命基。
若是偷闲逞假慧,泰中必有否来随。
第九十二回 三僧大战青龙山 四星挟捉犀牛怪
悟元子曰:上回言了性之后,不知了命,认假为真,独招其凶矣。此回叫学者,信心修持,脚踏实地,弃假而归真也。
篇首“大圣三人,向东北《艮》地上,顷刻至青龙山玄英洞口。”是明示“西南得朋,东北丧朋”之义。“西南”者,生我之处;“东北”者,死我之处。若欲求生,必先去死,古经所谓“开生门,闭死户”者是也。然欲开生门闭死户,须要知其生死之消息,方可下手。“行者变火焰虫儿飞入洞中”,由前进后,无处不照。始而“见几只牛精呼吼睡熟”,既而“见唐僧锁在后房檐柱”。是在黑暗幽深之处,神明默照,辨别其真假生死之由,欲去其假,以救其真耳。乃唐僧不知种明默照之为真,“呀!其正月蛰虫始振,如何就有萤飞?”此未免在有形有象之假处起见,而不于无形无象之真处留神,便是不知真假。不知真假,焉知生死?不知生死,焉能开生门闭死尸?故行者现了本相,道:“只为你不识真假,误了多少路程?费了多少心力?”真是晨钟暮鼓,惊醒一切梦中痴汉。
神明默照,看到真假之处,方是知的生死之由,于此而假中救真,即可解脱偷油假佛之绳锁矣。然能解脱其绳锁,而终不能救真出妖之洞者何也?盖以贪欢图食,安闲自在,已非一朝一夕之故。假者胜而真者弱,任尔变化多端,欲以萤火之明,破迷天之网,纵能打死两个小妖,打开几层门尸,不但不能救真,而且适以动假,真者依然捆锁,假者仍旧猖狂。
唐僧供出“徒弟孙悟空,变个火焰虫儿飞进来救我,不期大王知觉,被长官等看见。是我徒弟不知好歹,打伤两个,众皆喊叫,他遂顾不得我,走出去了。”噫!行者谓唐僧不识真假,唐僧谓行者不知好歹,真假好歹不知,即有一点真心发现,明知明昧,其如意土滋惑益甚。门户紧关,牢不可破者何哉?当斯时也,虽有三家合一,月明如昼,与妖狠力争战,终是寡不敌众,弱不胜强,欲向其前,反落于后,八戒被拖,沙僧被捉,行者难为,固其宜也。行者复至慈云寺,与众僧说知唐僧难救,妖精神通广大,欲上天去求救兵,总是在歇马贪欢处点醒学人耳。
《诗》曰:“上帝临汝,无贰尔心。”歇马贪欢,是不能一心,而有二心矣。一心者道心也,二心者人心也。弃道心而起人心,从容自在,入于假境,便是无有信心,心若不信,则意不诚,意不诚,则顺其所欲,无所不至,自欺欺人,性枯丹漏,莫可救拯,此《中孚》之道所由贵。
“行者上西天,见太白金星与增长天王、殷、朱、陶、许四大天王讲话。”此取《中孚》卦之象。《中孚》卦□卦爻图略上《巽》下《兑》合成。“西天门”,《兑》之方;“太白”者,《兑》之金;“增长”者,《巽》之义。“四大天王”,外之四阳;“讲话”者,内之二阴。内有悦而外巽行,外实内虚,其中有信。“行者将玄英洞之事说了一遍,金星大笑”者,是笑其炫耀英华,为假佛所困者,皆由歇马贪欢,信其假而不信其真也。
“三犀因有天文之象,累年修悟成真,亦能飞云走雾,行于江湖之中,能开水道。”牛则牛矣,何必曰犀牛?盖犀牛者水中之物,浪荡江湖,顺其所欲,头角争先,涉险而行。修道者,修悟成真,到得了性之地,不肯一往直前,再作向上事,宽其禅性,偷游浪荡,或怕寒而思避寒,或怕暑而思避暑,或厌尘而思避尘,希图自在,假佛惑人,于圣自雄,悬虚不实,随风起波,弃真入假,亦如三犀修悟成真,飞云走雾,浪荡江湖,作妖者相同。
“四木禽星,在斗牛宫外,罗布乾坤。”四者,《兑》之数;木者,《巽》之义。“罗布乾坤”,外实内虚之义,仍取《中孚》之象。“三妖见四木禽星就伏”者,自来读《西游》解《西游》者,或以为木来克土,而土崩;或以为木来生火,而剥落附金之假土。此皆宽浮强解之混语,未识仙翁下言之妙义也。夫四木寓藏《中孚》之理,《中孚》者,中信也。中有信心则真意现,真意现则妄意消,故曰见四木禽星就伏。下文西海龙王太子摩昂,协力捉妖,亦是此义。西海为《兑》,以《兑》金而助《巽》木,《巽》、《兑》合欢,其力最大。四木不奉玉帝旨意不敢擅离者,“中孚以利贞,上应乎天也”。天非身外之天,乃身中之天,天即理,理即正,以正而信,不正不信也。以下皆写信正之道。
“三妖见了四星,现了本相,径往东北上跑,大圣帅井、角紧追急赶,略不放松。”是不正不信,以真除假,于死我处返其本也。“斗、奎二星,把些牛精打死活捉,解了唐僧、八戒、沙僧。”是以正而信,去假救真,于生我处还其元也。然信正返还之道,须先收拾积聚悭贪,杂项等物,置于度外,将炫耀英华假佛之妖洞,烧为灰烬,不留一些形迹,方可以真灭假,除假全真矣。然既云收拾悭贪,烧尽妖洞,何以三妖又入西洋大海,往海心里飞跑而不伏耶?特以妖洞悭贪之私心,或能以一时扫去,而偷游浪荡之妄意,未骤能斩然消灭,若不在大海波中下一着实落功夫,不足以验其信之正不正,意之真不真,所谓“利涉大川”者是也。“斗、奎二星,岸边把截,行者与井、角二星并力追赶,西海太子摩昂点水兵拔刀相助。”此内外加功,防危虑险,猛烹急炼,而不容有偷闲自在之意念,稍有些子起于胸中也。捆了避尘,啃死避寒,捉住避暑,功力到处,贪欢游荡之妖自伏。纯是一信,惟有一真,利涉大川之功,岂小焉哉?
“锯下避寒两只角,剥了皮带去,犀牛肉还留与老龙王父子享之”者,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有功者不可不赏;“把避尘避暑穿了鼻,带上金平府,见刺史官,明究其由,问他个积年假佛害民,然后的决”者,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有罪者不得不罚。“八戒掣出戒刀,将避尘、避暑头砍下,锯下四只角来。”是戒其不得放宽禅性,出头迷人,予圣自雄,而有误性命。“大圣将四只犀角,叫四星拿上界,进贡玉帝”,是信不正者,假佛称强,终必四大归空;“留一只在府镇库,以作向后免征灯油之证,带一只去献灵山佛祖”,是信之正者,戒行两用,究竟得见佛祖。信之正与不正,真佛假佛分之,死生系之。修行者,可不真心实意,以道为己任,谨之于始,慎之于终乎?
“告示晓谕众人,永蠲买油大户之役”,是晓示天下迷人,再莫枉费钱钞,而认假为真;“剥皮造作铠甲,普给官员人等吃肉”,是开剥于一切学者,须要体贴尝味,而去邪归正。“起四星降魔之庙,为四众建立生词。”内虚心而外实行,四象和合,其中有信,长生久视之道在是矣。
噫!以了性为极乐,歇马贪欢,由泰而致否;以信心为要着,除假救真,由悲而得乐。仙翁大慈大悲,演出丹道中祸福依伏,惊戒后世盲汉,世间呆子,再莫贪乐误了前程,体要为嘴误了取经,急须寂寂悄悄,不要惊动大家,找大路而行可也。
诗曰:
空空一性便偷闲,破戒伤和入鬼关。
通道而行常虑险,何愁不得到灵山。
第九十三回 给孤园问古谈因 天竺国朝王遇偶
悟元子曰:上回言了性之后,必须了命,方可以脱得生死,则是性命必须双修也明矣。独是金液大丹之道,即一阴一阳之道,乃系从有为而入无为,以无相而生实相;有火候,有法窍;有顺运,有逆行;有刻漏,有交铢;有真有假,有真中之假,有假中之真;有真中之真,有假中之假;有外阴阳之真假,有内阴阳之真假;一毫不知,难以成丹。故此回合下二回,仙翁大露天机,指出成仙作佛密秘,为圣为贤根苗,学者急宜于天竺国打透消息,得师一诀,完成大道,是不难耳。
篇首诗云:“起念断然有爱,留情必定生灾。”言情爱之念,最易迷人,急须断灭,不得起之留之,自取其祸也。“灵明何事辩三台,行满自旧元海。”言灵明之真性,统摄先天之精气神,上应三台之星,最不易辨;非有非无,非色非空;亦非后天所有之物。所谓身外身者,是必须八百之行,三干之功,以法追摄于一个时辰内;三家相见,凝而为一黍之珠;如众水朝宗,而归元海矣。“不论成仙作佛,须从个里安排。”言自古及今,仙佛圣贤,莫不从阴阳生身之处,下手安排,还元返本也。“清清净净绝尘埃,果正飞升上界。”言性命俱了,万线俱化,脱出阴阳,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而超升上界,名登紫府矣。虽然此等原因,说之最易,解之最难,倘强解之,不知者反疑修心,若果修心,则空空一心,有何实际?焉能超凡入圣,而成天下稀有之事乎?
“行者对三藏道:‘你好是又把乌巢禅师《心经》忘记了。’三藏道:‘《般若心经》,我那一日不念?’行者道:‘只是念得,不曾求那师父解得。’三藏道:‘猴头,怎说我不曾解的,你解得么?’行者道:‘我解得。’自此再不作声。”夫大道无声无臭,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识识,不可以言形,不可以笔书。倘曰《心经》解得,则所解者是心,殊失古人非心非佛之旨。只可口念得,不可口解得。行者道:“我解得,自此再不作声。”此不解之解,而已明解出来也。昔达摩西归,问众人各所得,众俱有陈,惟二祖挺立未发一语,达摩独许其得髓。太虚真人常云:“他人说得行不得,我们行得说不得。”与行者说“我解得,再不作声”同一机关。特以此等天机,诸天所秘,得之者顿超彼岸,立跻圣位,须要明师口口相传,心心相授,并非世间禅和子听过讲经,应佛僧见过说法,弄虚头,装架子,所能晓得解得者。三藏道:“悟空解得,是无言语文字,乃是真解。”岂虚语哉?夫此无言语文字,系我佛教外别传之妙旨,非一己孤修之事,乃人找共济之道,至尊至贵,必须善舍其财。虚已求人而后得。若给孤独长者,以金砖铺地,买的祗园,方能请的世尊说法,即仙真所谓“凡俗欲求天上事,用时须要世间财。若他少行多悭吝,千万神仙不肯来。”说到此处,法财两用,不着于色,不着于空,诸天及人,皆当惊疑,天下多少斯文,肚里空空老,安能知此?
“寺僧问起东土来因,三藏说到古迹,才问布金寺名之由。”凡以问由东而西。取真经之来因耳;由东而西,取经之来因,即给孤独长者,金砖买的祗园,请佛说法之来因,此外别无来因。这个来因,非可自知,必要师传,若遇真师时雨之化,露出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则一得永得,造化在手,可以立证菩提,故曰:“话不虚传果是真。”夫修真之道,特患不得真传耳,果得真传,如金鸡三唱,惊醒梦中之人。“始悟从前颠倒见,枝枝叶叶尽是差。”
可以过的百脚山,不在毒心肠上用功夫。而知非心非佛,即心即佛,别有个似心非心之妙旨,明明朗朗,不偏不倚者在也。
“此时上弦月皎”,正指明初八,金水平分,月到天心处之时。“三藏与行者步月闲行,又见个道人来报导:‘我们老师爷来到矣,要见中华人物。’”当金水平分之时,有无相入,阴阳两当,不偏不简之谓中,其中有谷神在焉,不得闲步闲行,有失大道来因,而当面错过。天中之月华,所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也。“老僧引唐僧在给孤园台上坐一坐,忽闻得有啼哭之声。三藏澄心静听,哭的是‘爹娘不知苦痛’之言。”夫此爹娘不知之苦痛,非澄心静听不能知,非坐一坐不能闻,非在给孤独园坐,亦不能闻。“给孤独”者,有阴有阳之处,“坐”者,二人同土之象。言阴阳相合,彼此如一,方能听出这般痛苦之声,所谓“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也。这个谷神不死之秘,即是非心之心,所谓天心。这个天心,不从声色中得,乃自虚无中来。
其曰:“每天禅静之间,也曾见过几番景象,若老爷师徒弟子一见,便知与他人不同。所言悲切之事,非这位师家明辨不得。”悲者,非心。切者,实切。言此非人心,而天心实切之事,非禅静观察者不能见,不能知;非具火眼金睛者不能明,不能辨。只可自知,不可明言;只可默会,不可作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非心而不可解,非心而实难解也。
“去年今日,正明性月之时,忽闻一阵风响,就有悲切之声。”即邵子所云:“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也。“祗园基上一个美貌端正之女”,此即世尊传来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即道光所谓“娇如西子离金阙,美似杨妃下玉楼”也。“女子是天竺国公主,因月下观花,被风刮来,老僧锁在空房,恐众僧玷污,诈传妖邪,每日两顿粗饭度命。”“天”者二人,“竺”者,两个。言此悲切之事,从阴阳风月中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即色即空,乃度命之物,非一切愚僧所可妄想贪求而得,即《悟真篇》所谓“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精。有无从此自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也。
噫!此等来因,似聪明而非聪明,不可以聪明解,若以聪明解,即是玷污圣道,而着于色;似呆怔非呆怔,不可以呆怔求,若以呆怔求,即是装疯说鬼话,而着于空。即佛祖所谓“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也。盖如来正法眼藏,涅盘妙心,非色非空,而亦即色即空,系父母未生身以前之道,苟不到夜静亥末子初,而未可知的爹娘不知痛苦之事。何则?积阴之下,地雷震动,天地生物之心,于此始见;父母生身之道,于此始着。知的生身之处,方知的未生身之处。未生身之处,“无名天地之始”也;方生身之处,“有名万物之母”也。“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个门,不着于有象,不落于空亡,须要布金寺长老亲口传来,还要在天竺国广施法力。不得长老之传,则悲切不知;不以法力而施,则真假难辨。“一则救援良善”,上德者以道全其形,无为而了性;“二则昭显神通”,下德者以求延其命,有为而了命。有无一致,不二法门,性命双修,一以贯之。说法说到此处,才是打开心中门户,识得阴阳宗祖,不执心为道,真教外别传之妙道,无言语文字之真解,听之者可以切切在心,而不落于空亡矣。
“老僧回去,唐僧就寝,睡还未久,即听鸡鸣。”总以在阴极生阳处指点学人。诗中“铜壶点点看三漏,银汉明明照九华”。真空不离妙有,妙有不碍真空,非心切实,正在于此。“临行老僧又叮咛:‘悲切之事,在心!在心!’行者道;‘谨领!谨领!”’金丹大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反复叮咛,使人急须于心中,辨别出个非心切实大事,方可用心以行道,不至执心以为道。“谨领!谨领”者,知之真而见之确,心领神悟,非于语言中求之,即与前曰:“我解得,自此再不作声”者,同一机括。
“师徒们进天竺国,宿于会同馆驿”。此处“会同”大有妙意,前朱紫国“会同”,是言世法不明,过不得朱紫,即与唐王因斩泾龙而游地狱者相同。今天竺国“会同”,是言道法未知,过不得天竺,即与唐僧在长安初领关文,而未动身者相同,所以谓“会同”。唐僧贞观十三年起程,已历过十四年,是共计二十七年,已过至二十八年矣。国王靖宴登基二十八年,以见靖宴即贞观,天竺国即长安城。过天竺国,即是出长安西天取经;未过天竺国,仍是长安局面。虽经过十四载,与贞观十三年时无异,终是虚度岁月,是亦贞观十三年而已,何济于事?此所以谓“会同”也。然犹有“会同”者,贞观十三年为唐僧出身之时,又为唐僧起脚之时,又为天竺施法之时。盖施法而救真除假,方为脚踏实地功夫,脚踏实地工夫仍须在生身受气处求之,此“会同”之中而又“会同”者。故唐僧闻街坊人乱道,看抛绣球,即对行者道:“我先母也是抛打绣球,巧遇姻缘,结了夫妇,此处亦有此等风俗。”
“绣”者,五彩之色,“球”者,太极之象。太极动而生阴阳,阴阳交感而五行备,为生天生地生人之妙道,即生身受气之来因。这个阴阳交感之风俗,自古及今,凡有情之物,无不在此中而来。独是阴阳有先天后天之分,先天阴阳,在未生身以前;后天阴阳,在既生身以后。生身以前者为真,生身以后者为假。愚夫俗子,只知后天阴阳,着于色身而作假夫妻,以生人生物;志士丈夫,惟知先天阴阳,修持法身,而合真夫妻,以生佛生仙。虽其理相同,而圣凡各别,真假迥异,此真假不可不辨者。
“三藏恐有嫌疑,行者道:‘你忘了老僧之言,一则去看彩楼,二则去辨真假。’三藏听说,果与行者同去。”大道以知行为全能,知所以明理,行所以成道。惟知始可以行,惟行方能全知,知之真而行之当,一即是二,二即是一。知行并用,去辨真假,真假可辨矣。故仙翁于此处道:“呀!那知此去,即是渔翁抛下钩和线,从今钓出是非来。”岂不慈悲之至?读者多将此二句错解,以为妖精抛下钩和线,唐僧闯入,钓出是非来。此等解说,大错!大错!唐僧在布金寺,蒙老僧说明悲切之事,早已抛下钩和线矣。行者欲看采楼,去辨真假,是从今钩出是非来也。钓出是非,正以能辨真假,真假即是非,是非一出,真假立辨。如此解去,是非可知,天下同道者不知可辨得出是非否?此以下实写钓出是非之理。
“天竺国王爱山水花卉,御花园月夜赏玩。”是道极则返,顺行阴阳造化,自明入暗也。“惹动一个妖精,把真公生摄去,他变作假公主,知唐僧今年、今月、今日、今时到此,欲招为偶,采取元阳真气,以成太乙上仙。”此先天一破,真者失去,假者当权,实时求偶,以阴侵阳,生中带杀,顺其所欲矣。”“正当午时三刻”,一阴发生之时也。“假公主将锈球亲手抛在唐僧头上,滚在衣袖之内。”此不期而遇,以阴姤阳,真假相混之时。何以打着个和尚而称为贵人?缘督子曰:“中有一宝,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乎玄关一窍。”贵人即中有一宝贝之象,此宝生于先天,藏于后天,本目无形无象。“抛去锈球”,是太极一动而阴阳分;“打着和尚”,是阴阳鼓荡而二气和。和气熏蒸,其中隐隐又有一宝现象,即犹龙氏所谓“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者,故曰贵人。惟此中有一宝之时,即先天后天真假分别之处。顺之者凡,逆之者圣;凡则入于死户,圣则开其生门。行者定“倚婚降怪”之计,于中辨别真假,真保命全角之大法门,万劫不传之真秘密。三丰所谓“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者是也。
“女主唐僧至金銮殿,一对夫妻呼万岁,两门邪正拜千秋。”此夫妻虽真,而邪正大异,不可不在心君之处辨明也。国王道:“寡人公主,今登二十岁未婚,因择今日年、月、日、时俱利,抛球求偶。”圣人修造大丹,攒年至月,攒月至日,攒日至时,将此一时分为六候,二候结丹,四候温养。盖此一时,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合明,与四时合序,与鬼神合吉凶,最为险要,难得易失,若有一毫差错,阴即侵阳,而真宝即丧。曰“寡人”,曰“二十岁”,曰“求偶”,俱是以阴伤阳之象。
诗云:“大丹不漏要三全,苦行难成恨恶缘。”精全气全神全,圣胎凝结,号为无漏真人。若着于恶缘,以假为真,虽苦行百端,大道难成。吕祖所谓“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也。“道在圣传修在已,德由人积福由天。”道必须真传实授而修,还要自己出力,内外功行,一无所亏,德足以服鬼神,善足以挽天心,则福自天申矣。“休逞六根之贪欲,顿开一性本来圆。”六根门头,头头放下,而无贪无欲,一灵真性,处处光明,即本原不失矣。“无爱无思自清净,管叫解脱自超然。”外无所爱,内不起欲,自然清净。若得清净,脱然无虑,顿超群思,修炼大丹是不难耳。
彼世之迷徒,不知圣贤大道,误认阴阳为世之男女,遂流于御女邪术,妄想以生人造化,而欲生仙,顺其欲爱,出丑百端,不知羞耻,自谓知其趣味,吾不知所知者是何趣味?其必知儿女交欢,被窝里趣味乎!噫!此等之辈,以真为假,以假为真,只可暗里着鬼疑怪,肆行而无忌惮。一见正人君子,识神自首,不打自招,心惊胆战,惟恐败露,不觉颠倒错乱,而无所措手足,邪行何为哉?《悟真》云:“饶君聪慧过颜闵,不遇真师莫强猜。只为金丹无口诀,叫君何处结灵胎。”行者道:“莫乱谈,见师父议事去也。”其提醒世人者,何其切欤!
诗曰:
非心切实有真传,配合阴阳造化全。
窃取生身初受气,后天之内采先天。
第九十四回 四僧宴乐御花园 一怪空怀情欲喜
悟元子曰:上回已提明生前之来因,与生身之来因,而犹未言其如何是生身之前,如何是生身之后。故此回细发明其奥妙,使学者深悟细参耳。
“行者三人见了国王,齐齐站定。”是三人同志,切须防危,即上回“大丹不漏要三全”之妙旨。国王问道:“姓甚名谁,何方居住?因甚事出家,取何经卷?”此问其来因也。故唐僧道:“陛下问你来因。”夫此来因,岂易知哉?本之于父母未生之前,受之于父母既生之后。生身以前,有生身以前之来因;生身以后,有生身以后之来因。非心而实切,以前之来因;求偶而假合,以后之来因。以后之来因不易辨,以前之来因更不易知。亘古圣贤,历代祖师,口口相传,心心相接;使学者既知其生身之来因,复知其未生身之来因;自卑登高,下学上达;期造于形神俱妙之地而后已。行者笑道:“我们出家人,得一步进一步。”诚有然者。
独是得一步进一步之事业,非一己孤修,乃人我共济,倘只知有己,不知有人,而金丹难成,故行者见师父侍立在旁,大叫一声道:“陛下轻人轻己,既招我师为驸马,如何叫他侍立?世间称女夫谓之贵人,岂有贵人不坐之理产“侍”者,一“人”、“寸”、“土”而成字。“坐”者,二“人”共土而成字。土者,意也。侍则一人一意,一己之阴也;坐则二人合意,彼此扶持也。一己之阴,则隔碍不通,而孤阴不生;彼此扶持,则阴阳得类,而中有一宝。一女一夫,称为贵人,一阴一阳中有一宝,未有求贵人而不坐,侍立之理?此等来因,一经叫出,诸天及人,皆当惊疑。国王大惊失色,亦何足怪?“取绣墩请唐僧坐了。”“绣”者,五色之物。“墩”者,敦厚其中。阴阳相当,四象和合,归于中央,五行攒族,金丹之象。
三徒各道本身始终,是言先后天阴阳五行,有为无为之来因也。此来因犹所易知者,以其五行分而言之,尚未合而论之,而真假未辨明也。“正在恍惚之间,忽有阴阳官奏道:‘婚期已定,本年本月十二日壬子良辰,周堂通利,宜配婚姻。今日初八,乃戊申之日,猿猴献果。’”《悟真》云:“女子着青衣,郎君披素练,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恍惚里相逢,杳冥中有变。”盖以恍惚杳冥之中,正阴阳均平,初八《兑》金,上弦金八两,水中之金。曰“戊申”者,戊为阳土,申为阳金,以明水中金,为先天至阳之物,此未生身以前,真阴阳五行之来因也。“十二日王子”,天壬地癸,阴阳不期而遇,铅遇癸生,已有《夬》中藏《姤》之象。故曰“婚期已定,周堂通利,宜配婚姻”。“婚”乃女之昏,“姻”乃女之因,周而复始,其将欲求姤乎!“三藏师徒都在御花园。”阳极生阴,阴陷其阳,仍取姤义。此即生身后,假阴阳五行之来因也。
行者道:“你说先母也是抛打绣球,遇缘成其夫妇,似有慕古之意,老孙才引你去。又想着布金寺长老之言,就此探视真假。”金丹之道,须于生我处穷其源,于死我处返其本,非后天无以返先天,非通《姤》难以复真阳,古人所谓“无情难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生。”此即辨真假之来因也。故曰:“见面就认得真假善恶,却好施为,辨明邪正。”不见面则真假善恶未出,而邪正未可即辨,亦未可即明。然真假善恶,在于王宫宥密之处,如何能见面?是有法焉,若倚婚会喜,不待强求,自然见面。
“国王携唐僧镇华阁同坐,叫行者三人在留春亭别坐,铺张陈设,富丽真不可言。长老无计可奈,只得勉强遂喜,诚是外喜而内忧。”当阴将侵阳之时,真者早有远离之势,假者已有暗来之兆,盈虚消长,天运自然之数,亦人之无可如何者。然气数由天,虽难以遏留,而道义在我,犹可以栽变,须当以真金自处,固守原本,万不可以富贵迷心,美色留意,观于浊水而迷于清渊也。何则?春夏秋冬,如白驹过隙,而岁不我与;歌舞诗酒,尽苦中作乐,而何可认其?若不知戒惧,逐境迁流,自在快乐,只图受用,失于修养,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其不为阴阳所规弄,而伤害性命者几希。
更有世间一等呆子,不晓“中有一宝”之妙旨,阴阳交感之天机,误认为男女房中之物,以苦恼作亲家,以贪嗔为邻友,以耍子为礼道,自恃采取之能,没事不怕,妄想在他人幻皮囊上讨饶接命,以成好事。如此之好,不可谓之作仙贵人之好,只可谓之作孽驸马之好。抑知亲还未作,良心早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报应分明就在眼前乎’古仙所云:“若说三峰采战,直叫九祖沉沦。”即此之谓欤!
“三藏叫拿呆子,要打禅杖,行者捂八戒嘴,叫莫乱说。”一切迷徒,可以自悟。仙翁于采取门户,不妨于本传中重复言者,总示阴阳之道,非世间男女之说,别有来因,而不可认假为真,其慈悲为何如?乃人意有迷而不悟,反窃取仙翁法言,以证采取邪术者,虽仙翁亦无如之何也。提纲“四僧晏乐御花园”,即批此采取邪徒,偷圣贤大道,而入贪花好色之地,可不戒哉?
“昭阳宫真个是花团锦簇,那一片富丽娇娆,胜似天宫月殿,不亚仙府瑶宫,有喜会佳姻,新词四首,按诸乐谱满宫播唱。”写出一团富丽美色,易足动人之假像,无知者,焉能不堕其术中?“国王以正是佳期叫早赴合卺,公主以三徒丑恶,使发放出城。”阴将来而阳将退,其机虽微,为祸最烈也。“行者对唐僧道:‘打发我们出城,你自应承,我闪闪身儿来,紧紧随护你。’”此伺阴之将生,而神明默运,欲借假以救真,复从真以辨假,所谓外作夫妻,内藏盗心也。计较到此,可以来去于阴阳之中而无碍,不妨在天竺国讨宝印花押,去灵山见真佛,取真经而回来矣。
“八戒接了亲礼,行者转身要走,三藏扯住道:‘你们当真都去了。’”是欲行其真,先戒其假,假中求真也。“行者捏手,丢个眼色道:‘你在这里宽怀欢会,我等取了经回来看你。”’是外示其假,内存其真,真中用假也。“行者拔一根毫毛,变本身模样,真身跳在半空,变一个蜜蜂,飞入朝中,去保师父。”此借假修真,由真化假,不在皮毛上着力,而于真空中施为,有阴有阳,密处留神,”暗里藏机,有无不立,声色俱化。这等天机,须要明师附耳低言,口传心授,非一切凡夫,能以知识猜想而得者也。
“合卺佳筵,已排设在鳷鹊宫中,娘娘公主,俱专请万岁同贵人会亲。”“鳷鹊宫”,乃牛女之鹊渡;合卺筵,系阴阳之交欢。但以娘娘而请国王,以公主而会贵人,是特后天之假阴阳,顺行其欲,侵害先天之真阴真阳。当斯时也,真为假迫,阳遇阴来,几不可救,危哉!危哉!然幸有行者腾挪变化,静观密察,已先伺之于未发之前矣;虽有大祸切近,亦不妨直入虎穴而探虎子。所谓“乘风船,满载还,怎肯空行过宝山。”提纲“一怪空怀情欲喜”,信有然者。学者若能于此中打透消息,生身以后之来因,与生身以前之来因,可以不辨而明。奈何人多在鳷鹊宫专请贵人会亲,而不知变蜜蜂保真者何哉!
诗曰:
四个阴阳天外天,是非真假细钻研。
后天造化夫妻理,识得先天作佛仙。
第九十五回 假合形骸擒玉兔 真阴归正会灵元
悟元子曰:上回言先天后天来因矣,然先天后天之来因已明,而先天后天之真假来因,犹未之辨。故此回实写出真假邪正,使学者除假存真,由真化假,以完配金丹之大道耳。
陆子野曰:“正人行邪法,邪法悉归正。邪人行正法,正法悉归邪。”上阳子云:“形以道全,命以术延,术即法,法即术;法所以别邪正,术所以夺造化。”若知阴阳之真假,而无法以施之,则真假相混,假者不见假,真者不见真;真假终为祸,而真非我有,何贵于知?然法从何而施?是在法眼静观,慧剑高悬;临炉之际,不即不离,勿忘勿助;因时制宜,随机应变;以逸待劳,以静待动;在泥水中拖船,于大火里栽莲;摘出墙之鲜花,采蕊珠之甘露;身居锦锈而心无爱,足步琼瑶而意不迷;内外无着,全不动念耳。
“行者早已看破,见那公主头上,微露出一点妖气,却也不十分凶恶。”妖精为月中玉兔,阴中之阳,水中之金,《坎》卦是也。《坎》外阴,故“微露一点妖气”。《坎》有孚,故“不十分凶恶”。独是《坎》中之阳,在《坤》中则为假,在《坎》宫则为真,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故曰“假公主”也。“行者早已看破,在唐僧耳边叫道:‘公主是个假的。’长老道:‘是假的,却如何叫她现相?’行者道:‘使出法身,就此拿他也。’”盖假有假相,真有真相,识其假,必叫现其假,而后可以使假归真。然不能使出法身真相,则妖精之假相,仍不可得而辨。行者使出法身拿他,是知之真而行之果,以真灭假,使假现相之正法眼,教外别传之大法门,故是耳边密传,而不与人知也。
“行者现了本相,大咤一声,揪住公主骂道;‘你在这里弄假成真,只这等受用,也尽够了。心尚不足,还要骗我师父,破他的真阳,遂你的淫性哩!’”《坎》中之阳,原非《坤》中之物,因《干》、《坤》一姤,《坤》索《干》之中爻,《坤》实而成《坎》,则《坤》已失其中之真,而为中之假矣。然《坎》外阴而内阳,假中有真,是弄假成真也。《坤》既得《干》中之阳而成《坎》,则其中之阴,遂入于《干》宫而成《离》,由是火上水下,火水不济,顺行后天造化,以阴姤阳,不至《剥》尽其阳而不止。其曰“心尚不足,破他的真阳,遂你的淫性”,真实不妄。此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真中还有假,若非行者大咤一声,揪住打骂,以大制小、以一制二、以阳制阴、以真制假,其不为以假灭真、以阴剥阳、以二蔽一、以小害大也几希。此等真假,不可不辨。故三藏抱住国王道:“此是我顽徒使法力,辨真假也。”然则此等惊天动地,天下稀有之事,岂无法力者所能作乎?
“妖精见事不谐,挣脱了手,解剥了衣服,甩落了首饰。”是脱《坎》外之假,而就《坎》内之真,现出《坎》中之真阳也。“到御花园土地庙,取出一条碓嘴样的短很。”是去《离》外之动,而用《离》内之静,取出《离》内之真阴也。然《离》中之阴虽为真阴,《坎》中之阳虽为真阳,若不用真火煅炼,而调和之,则《坎》中之阳不能上实于《离》,《离》中之明不能下虚于《坎》,终是以假侵真,而不能以真化假。
“行者与妖精大显神通,在半空中赌斗。”正真假相混,以真化假,借假修真,而不容以假乱真也。故唐僧扶国王道:“你公主是个假作真形的,若拿住他方知好歹。”以见火候不到,而假者仍在,真者犹未可见也。然“横着身子,与和尚在天上挣打”,是己精一入中,《坎》、《离》相济,和合丹头之时。何以妖精化清风逃去西天门,行者叫把天门的不要放走乎?盖妖为《坎》中一阳,《坎》中之阳,乃水中之金,金属西方,五行顺行,金生水;五行逆运,水生金。妖精逃于西方,子报母恩,归于金之本位,然返其本,未经真火炼尽余阴,犹有其假,未肯现真,不叫把天门的放去,正欲炼其阴耳。
“妖所拿短根,一头大一头小。”此《兑》金之本相。《兑》之上为一阴爻,下为二阳爻故也。诗中云:“羊脂玉”,“在上天”,“一体金光和四象,五行端气合三元”。皆指《兑》之一阴,为《坤》宫之土而言。“随吾久住蟾宫内,在你金箍棒子前。”蟾者,金蟾,金箍棒亦金类,土能生金。“广寒宫里捣药杵,打入一下命归泉。”广寒为纯阴之地,即《坤》之象。土在《坤》宫则为真,而能生物,故曰捣药杵;土离《坤》宫则为假,而能伤物,故曰命归泉。若然,则此《兑》金之阴,不可不炼也明矣。
“那妖精难取胜,将身一幌,金光万道,径奔正南上败走。忽至一座大山,钻入山洞,寂然不见。”自西至南,西南《坤》位,金入水乡,金火同官,金因火炼而成形,火困金明而返本。正大药生产之乡,金丹下手之时。《易》曰:“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丹经云:“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皆以明西南生药之一时,圣人运动阴符阳火,于此一时中,潜夺造化,以为丹母,良有妙旨。若非以法追摄,则此一时亦不易得,幸而得之,时不可失。盖此一时,有先天真一之祖气存焉。此气“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易失而难寻,易走而难制。故仙翁于此处提出:“恐他遁身回国,暗害唐僧。径回国内,此时有申时矣。”“申”者,中而有一,即“中有一宝”之义。“有申时”,即中有一宝之时。知的此时,方能辨出真假;不知此时,而真假犹未可辨。若知此事,而未到此时,则真假不分,而亦不能辨。此时有申时矣,而真假显然矣。
“国王问道:‘假公主是个假的,我真公主在于何处?’行者道:‘待我拿住假公主,真公主自然来也。’”夫真之不见,皆由假之所蔽,拿住假的,真的自然来。是以真除假,借假归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之为用神矣。提纲所云:“假合形骸擒玉兔”者,正是此意。然擒拿之妙,须要火候,内外兼用,不得舍此求彼,顾头失尾。故行者道:“八戒沙僧,保护师父,我却好去降妖。一则分了内外,二则免得悬挂,必当明辨此事”,即《悟真》云:“内药还同外药,内通外亦须通。丹头和合类相同,温养两般作用。自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外炉加减要勤功,妙绝无过其种。”“八戒沙僧护持唐僧”者,木土内运,天然真火也;“行者降妖辨明真假”,金水外运,外炉加减,妙绝无过真种也。
“土地说出毛颖山,山中有三处兔穴,乃五环福地,大圣要寻妖精,还是西方路上去有。”“毛”者,“三”、“勾”,即三日月出庚方之旨。“颖”者,颖悟,来复之义。三兔穴仍取三日之象,三日一阳来复,乃金丹现象之时。得之者,可以会三家,攒五行,脱生死,出轮回,超凡入圣,长生不老,谓之五环福地,谁曰不然?“妖精还是西方有”者,《兑》也,“山顶上两块大石”,即兑□卦爻图略(上一阴,下二阳)之象。“行者使棒撬开,那妖‘呼’的一声,就跳将出来。”去其《兑》之两大,还其《坤》之三阴,由《兑》至《坤》,动极而静,故有太阴星君从空而来矣。静极则必又动,故太阴说出妖精为广寒宫捣药玉兔。积阴之下,一阳来复,贞下起元,天地之心于此复见,为金丹大道之药物。三丰所谓“偃月炉中摘下来,添年寿,减病灾”者是也。
然不知先天后天,阴阳盈虚消长之理,则假合真形,假瞒其真,真藏假中,而真假莫辨,金丹难成。太阴说出“素娥把玉免打了一掌,思凡下界,投于国王皇后之腹,为公主玉兔怀一掌之仇,私出宫门,抛素娥于荒郊”,一段因果。可知玉免本不假,因素娥一掌而假之;素娥未全真,因玉兔私仇而真之。此何以故?盖素娥天宫之物,《干》阳之象,阳极则必反阴而思姤。打玉兔一掌者,求姤也。一姤《干》中之阳,下陷于《坤》,《坤》实而成《坎》,《干》虚而成《离》,即是思凡下界,而投皇后之腹。由是先天《干》、《坤》变为后天《坎》、《离》,火水不济,岂不是月中玉兔,金逢望后,一阴来生,怀仇私出,真中变假,而抛素娥于荒郊之外也?然则玉兔即素娥,素娥即玉兔。非五兔之外,别有素娥;素娥之外,别有玉兔。所谓玉兔者,就丹道而言;所谓素娥者,就造化而言。曰真假者,特以先后天言之。以先天而论,则素娥为真,玉兔为假;以后天而论,则玉兔为真,素娥为假。素娥之真,因玉兔而真之;玉兔之假,因素娥而假之。未姤之前,玉兔素娥无真假之别;既姤之后,玉兔素娥有真假之分。是素娥打玉兔一掌,素娥自打之;玉兔怀一掌之仇,素娥自仇之。“素娥思凡下界,投于皇后之腹。”即是玉免私出宫去,以假变真,真而假,假而真,无非一姤为之。留心识破真假,则知这些因果,须要在一阴来姤娠》处明证,而施法返本;更宜于一阳来《复》处认定,而现象归真。
“大圣太阴星君,带玉兔径转天竺国。此时黄昏,看看月上,正南上一片彩霞,光明如昼。”即《悟真》所谓“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内水银平。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成”也。“行者空中叫醒天竺国王皇后嫔妃,指说月宫太阴星君,玉兔假公主,今现真相。”以见金丹大道,原在后天中返先天,假相中现真相,非色非空,有阴有阳,法财并用,人我共济,借假修其,以真化假,即《悟真》所谓“调和铅汞要成丹,大小无伤两国全。若问真铅是何物,蟾光终日照西川”也。提纲“真阴归正会灵元”者,正在于此。
夫此灵元至宝,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迷徒每不得真传,往往认假为真,流于采取,而动淫欲,抑思此乃作佛成仙之道,岂可以动淫欲而成?噫!“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全。”何哉?“太阴收回玉免,径上月宫”者,外丹已成也;“国王谢了行者,又问前因”者,内丹须修也。外丹了命之事,内丹了性之事。了命者去其假,了性者修其真。今日既去其假,明日去寻其真,此理之所必然。盖假者既去,何愁寻真?真者现在,布金寺里,不必别铸钳锤,另造炉鼎,而真即可得。盖以真即在假之中,无即在有之中,了命之后而须了性,有为事毕而须无为,温养火候,超脱圣胎,明心见性,极往知来,正在此时。说到这里,有为无为,知行并用,真空妙有,性命双修,方知不在人心上作功夫,而布金寺所曰“悲切之事”,可以大明矣。
“行者到布金寺,把上项事备陈一遍,众僧方知后房里锁的是个女子。”噫!悲切之事,须在布金寺问出来因;真假之别,当向天竺国辨其邪正。不知布金寺之悲切,难辨天竺国之真假;不辨天竺国之真假,难明布金寺之悲切。真假已辨,悲切已明,照见三千大千世界,如一毫端,不复为百脚山之阻滞,从此母子聚首团圆,君臣共喜饮宴。无亏无损,仍是当日面目;保命全角,依然旧时家风。
“丹青留下四众喜容,供养在镇华阁上。”是写其真金不坏,为后世去假认真之图样。“又请公主重整新妆,出殿谢四众救苦之恩。”乃示其整旧如新,为天下救苦脱难之法船。“拜佛心重,苦留不住。”须知安乐之境而不可过恋。“众僧不回,暗风迷眼。”当在尘缘之处而对景忘情。结云:“沐尽恩波归了性,出离金海悟真空。”真空不空,不空而空,非心非佛,妙道在斯矣。
诗曰:
真中有假假藏真,假假真真定主宾。
金火同宫还本相,阴阳浑化脱凡尘。
第九十六回 寇员外喜待高僧 唐长老不贪富贵
悟元子曰:上回已结出,自有为而入无为,大道完成矣。然大道虽成,未离尘世,犹有幻身为患,若不知韬晦隐迹,未免招是惹非,为世所欺。故此回合下回,极形人心难测,使修行者见几而作,用大脚力,镇压群迷,以防不测之患也。
篇首一词,言一切色空静喧语默,俱皆后天识神所为,并非我固有之物,当一切看破,不必梦里说梦,认以为真。须顺其自然,用中无用,功里施功,不着于有心,不着于无心,还如果在枝上,待其自熟自红,不必计较如何修种,方是修行人大作大为,而虚实行藏,人莫能窥矣。
“三藏师徒,在平安路上行经半月,忽见城池。唐僧问:‘什么去处?’行者道:‘不知,不知。’”连道“不知”,即词中“莫问如何修种”之意。盖大道以无心为主,到得道体完成,平安之处,正当绝去万有,穷通得失,置于不问不知而已。“八戒道:‘这路是你行过的,怎么不知?’行者道:‘事不关心,查他做甚?’”此所以不知。一以为行过的,怎么不知?一以为不关心,所以不知。总以示无心之行而不着心,正“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之妙。“二老论兴衰得失,圣贤英雄,而今安在?可为叹息。”正明世事皆假,犹如一梦,而必须万有皆空也。
“铜台府”;须要在尘缘界中捡出真金;“地灵县”,且莫向大地恒沙中失去灵宝。“虎坐门楼,寇员外家,有个万僧不阻之牌。”虽曰斋僧为善,而未免虚张声势,有心修福矣。有心则务于外失于内,是贼其德,而非行其善。至圣云:“乡愿德之贼也”,其即寇员外之谓乎!曰寇者,所以诛其心也。乃唐僧化斋,而求向善之家,是不知善中犹有如虎似寇者在也。何则?善不求人知,则为真善,善欲其人晓,则为假善,天下之人为善者少,为名者多,修行人若不自谨慎,徒以外取人,露出圭角,惹得人猜猜疑疑,围绕争看,即未免走入虎坐寇家,而为好奇者觊觎矣。故员外闻报异相僧人来也,不怕丑恶,而即请进,百般殷勤也。及问起居,三藏说出见佛祖求真经,而员外即面生喜色,总以写不善韬晦,而起人心之失。
“名寇洪,字大宽,虚度六十四岁。许愿斋万僧,只少四众,不得圆满,天降四位,圆满其数,请留名号。”分明内存盗跖之心,外装老成之见,虚挂招牌,以要美誉。此等之辈,外示宽洪大量,内实贪心不足,所谓老而不死是谓贼者。试看老妪以为古怪清奇,必是天人下界,秀才闻经十四遍寒暑,尽道真是神僧。罔知道中有贼,误认向善人家,轻举妄动,惊俗骇众,焉得不动人耳目?当此之时,三藏虽到得有宝之方,尚未了圆满之愿,而乃以口食为重,不知谨戒,妄自交接,是起头容易结稍难,自阻前程,纵灵山不远,未可遽到。“见员外心诚恳,没奈何只得住了。”理所必然。
员外始而供斋,铺设齐整;既而留住,圆满道场。可谓言语诚敬,礼貌丰隆,善之至矣。而谁知至善之中,即有不善者在;至敬之中,便有不敬者藏。老妪因留不住,而遂生恼,是绵里裹针,已种下伤人之根;秀才供养不领,而即抽身,是口是心非,早包藏暗害之计。“鼓乐喧天,旗旙蔽日”,岂是敬僧之礼;“人群凑集,车马骈填”,难言为善之家。“真赛过珠围翠绕”,分明自寇而招寇;“诚不亚锦绣藏春”,势必张大以失大。“茶饭不吃,却走什么路”,见口食而易足惑人;“长安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安乐而非可妄享。“华光行院”,写出炫耀起祸之端。“五显灵官”,比喻显露不谨之失。“不期黑云盖顶,大雨淋漓”,花正开时遭雨打;“恐有妖邪知觉,夜尘未睡”,人得意处须防危。“泰极还生否,乐处又逢悲。”修行者可不谨诸?
诗曰:
道成急须去韬光,莫露形踪惹祸殃。
大抵恩中还有害,当知绵里裹针芒。
第九十七回 金酬外护遭魔毒 圣显幽魂救本原
悟元子曰:上回言不能深藏潜隐,招祸之由。此回言通幽达明脱灾之道。夫道高者毁来,德修者谤兴。此修行人之所必有,然能被褐怀玉,深藏若愚,有若无,实若虚,混俗和光,方圆应世,则我者无自满之失,而在人者少争奇之思,虽外有些小魔障,亦可以逢凶而化吉。否则,门前赛宝,轻浮浅露,便是开门揖盗,自取灭亡。
寇员外因示富而被盗,又不肯舍财而拼命,乃系逐于末而忘其本,暗室亏心,外边尽假,被贼撩阴一脚踢死,出尔反尔,于贼何涉?噫!寇员外之死而入阴,即唐僧之死而入阴。何则?寇员外之死,皆由送唐僧过于奢华之故。然则四众不善于遁迹潜形,而员外亦即炫耀资财,此老妪、寇梁兄弟,陷他四众所由来也。
状云:“唐僧点着火”,法身不定也;“八戒叫杀人”,不知禁戒也;“沙和尚劫出金银去”,任意张狂也;“孙行者打死我父亲”,肆行无忌也。如此招摇,顾外失内.认假为真,暗生障碍,其苦也不亦宜乎?独是金酬外护,则是以德相酬,以恩相报,何至反遭魔毒而入狱?殊不知员外因送僧人而致死.僧人因酬外护而入狱,皆是不能韬明养晦,务于外而失于内,恩内有害,德中怀刑,势所必然。外护入地狱,僧人人牢狱,仅是在不明之地安身立命,重于末节,一伤其本原。虽灵山不远,而犹在鬼窟中作生涯;即真经在望,尚在地狱中做事业,焉能逃得阎王老子之手乎?当斯时也,若非振道心,去人心,几不令前功俱废乎?
“四众到得监门,行者笑道:‘进去!进去!这里莫狗咬,倒好耍子。’”夫狗者,贪图之物,比人之贪心。既无贪心,随在而安,倒好耍子。不色不空,“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矣。“禁子乱打要钱”者,是禁其不得在外而乱贪;“行者叫与袈裟”者,是示其须在怀中而掏宝。“行者叫禁于道:‘我们那两个包袱中,有一件棉襕袈裟,价值千金,你们解开拿了去罢。’”二者人心,一背道心,解开两包,拿出一件,即是解去人心,拿出道心。若能如此者,方是解灾脱难之根本,故狱官见袈裟而看关文,便知不是强盗矣。
所可异者,行者暗想师父有一夜车狱之困,已过四更,要去打听打听,何时不可。而必在四更以后也?此有道焉。当五更平旦之时,有虚静之气,乃道心发现之时,正好打听幽明之路,过此一时,理欲相混,善恶不分,而幽明之事未易以打听。
夫天下事,有形迹者,人可以识;无色相者,人难以知。行者变蜢虫儿,暗里潜行,始则到于大街之市,窥听言语,而护口生意之愚父愚妇,莫之能识;既而入于寇姓之家,学声讲话,而陷害无辜之妇人小子,莫之能辨;又既而进于刺史之宅,掉经诈言,而不审来因之酷吏赃官,莫之能认。又从空中改作大法身,伸下一只脚。把个县堂踩满,概县官吏人等惊煌,磕头礼拜,皆莫之或违。此暗则潜藏默运,而不露些子机关;明则大法脚力,而足以镇压群迷。真脱灾消难之作为,起死回生之要诀,尚何有地狱囹圄之苦?此寇家递解状而悔过,众官开监门而认错所由来者。
“行者复入幽明地界,讨回员外魂灵,死而复生。明足以镇压世俗,幽足以暗服鬼神,幽明通彻,隐显莫测,诚所谓有大脚力者。最妙处是“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阴司处处明。”盖幽明有相通之理,阴阳有感应之机,天堂地狱,由人自造;致福招祸,惟人自裁。出此人彼,一定不易。大圣入幽冥,岂真入幽冥哉?是特神观密察,屋漏不亏,表里如一,明无不彻之谓,非有大脚力者乌能如此?及员外说出“被贼一脚踢死,与四众无干”,而误陷之情,方得释然矣。
噫!前遭一脚之害,而入地狱,皆因争奇好赛,而着于色相;今借一脚之力,而脱地狱,皆因潜踪隐迹,而能顾本原。一脚之错与不错,生死关之,可不畏哉?昔杏林嘱道光禅师云:“汝急往通邑大都,依有力者为之。”即依此大脚力也。然则有大脚力者,方脱地狱,而无大脚力者,暗遭飞脚。故结云:“地阔能存凶恶事,天高不负善心人。逍遥稳步如来径,只到灵山极乐门。”大脚力岂小补云哉?
诗云:
善中起见动人必,怎晓尘情利害深。
欲救本原完大道,潜藏默运化群阴。
第九十八回 猿熟马驯方脱壳 功成行满见真如
悟元子曰:上回言道成之后,须要韬明隐迹,以待脱化矣。然当脱化之时,苟以幻身为重,不肯截然放下,犹非仙佛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之妙旨。故仙翁于此回,指出末后一着,叫修行人大解大脱,期入于无生无灭之地也。
如提纲着紧处在“猿熟马驯方脱壳”一句。“猿”者,真空之道;“马”者,妙有之法。“熟”者,圆成而无碍;驯者,活泼而自然。道至圆成,则真空不空;法至自然,则真色不色;真空妙有,妙有真空,合而一之,有无不立,道法两忘;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纯阳无阴,独露《干》元面目矣,而非云心之熟,意之驯。若以心熟意驯猜之,诚问脱壳,脱出个什么?如曰脱出个心意,则心意因幻身而有,幻身且无,心意何在?即此而思,可知道法非心意矣。从来评《西游》者,俱以“心猿意马”为解,独悟一陈公云:“猿为道体,马为功力。”洵为仙翁知音。
“方脱壳”三字,大有讲究,其中包含无穷实理,成仙作佛,于此定其高低,不可不玩。何则?猿未熟,马未驯,须赖有为之道,熟之驯之,未可脱壳,而亦不能脱壳也;若猿已熟,马已驯,急须无为之道,不必再熟再驯,即可脱壳,而亦不得不脱壳也。倘猿未熟,马未驯,而即行无为之道,则是悬空妄想,脚根不实,命基不固,若有一毫渗漏,未免抛身人身,而未可即脱壳;若猿已熟,马已驯,而仍守有为之道,则为幻身所累,休歇无地,性理不明,饶君子百之年寿,总是无知一愚夫,而必须求脱壳。无为而必先有为者,如六祖惠能已悟本来无一物,而又在四会混俗和光者是也;有为而必须无为者,如初祖达摩,始而长芦下功,既而少林冷坐者是也。盖猿未熟,马未驯,必须熟之驯之,以行有为之道;若猿已熟,马已驯,急求解之脱之,以行无为之道。
“唐僧到玉真观,金顶大仙接着。”已是到金仙之分,而猿熟马驯,体变纯阳之时矣。故诗云:“炼就长生居胜境,修成永寿脱尘埃”也。大圣道:“此乃灵山脚下,金顶大仙。”以见仙即是佛,佛即是仙。仙者,金丹有为之道;佛者,圆觉无为之道。佛不得金丹不能成佛,仙不明圆觉不能成仙,一而二,二而一,灵山雷音即金顶大仙,岂可以仙佛歧而二之乎?
“烧汤与圣僧沐浴,好登佛地”者,猿熟马驯,从有为而入无为也。诗中“洗尘涤垢全无染,返本还元不坏身。”金丹成就,无尘无垢,纯阳无阴也。“昨日褴缕,今日鲜明,睹此相真佛子”者,了命之后,必须了性;有为事毕,必须无为也。
“圣僧未登云路,当从本路而行”者,下德者以术延其命,猿不熟,而必熟之于无可熟;马不驯,而必驯之于无可驯,还须脚踏实地也。“行者走过几遭,不曾踏着此地”者,上德者以道全其形,猿本熟,马本驯,猿不必熟而自熟,马不必驯而自驯,可以顿悟圆通也。
“这条路不出门,就是观宇中堂,穿出后门便是”者,前面有为之道过去,即是后边无为之道,不必另寻门户,“只此一乘法,余二皆非真”也。大仙道:“圣僧已到于福地,望见灵山,我回去也。”命之至者,即性之始,到得无为,而不事有为也。
至凌云渡,独木桥,唐僧心惊,以为大仙错指,是猿熟马驯,而不知此脱壳也。行者道:“不差,要从那桥上行过去,方成正果。”言猿熟马驯,而不可不在此脱壳也。了命之后,不得不了性,了性所以脱壳也。
“凌云渡,独木桥”,悟一子注云:“自人识趣卑暗,物欲障碍,彼岸高远,如凌云然;自人肆行无惮,幽隐自欺,内省微危,若独木然。”是则是矣,而犹未见仙翁之本意也。果如是言,则必上独木桥,而方过凌云渡,不上独木桥,而凌云渡难过,何以未上独木桥,用无底船亦过乎?以吾论之,别有道焉。
盖成仙作佛,为天下稀有之事,人人所欲得,人人所难能。如凌云之高而难渡,正以难渡者而渡之,则仙矣、佛矣。盖渡之之法有二,一则无为之道,一则有为之道。无为之道,最上一乘之道;有为之道,金丹之道。一乘之道,即独木桥;金丹之道,即无底船。独木桥所以接上智,无底舱所以渡中人。何为独木桥,独木者,一乘也;桥者,梁道也,即最上一乘无为之道。故曰:“从桥上过,方成正果。”诗云:“单梁细滑浑难渡,除是神仙步彩霞。”言最上一乘之道,惟上智顿悟者可以行,而下智渐修者则难渡。
三藏心惊道:“这桥不是人走的。”以见下智者则难渡;行者笑道:“正是路!正是路!”以见上智者可以行。“行者跳上桥,须臾跑将过去,又从那边跑过来。”上智之人,本性圆明,不假施为,顿超彼岸,随机应变,遇境而安,出入无碍,来往不拘,无为之用自成,《中庸》所谓“自诚明,谓之性也。”“唐僧摇手、八戒沙僧咬指道:难!难!难!’”又曰:“滑!滑!滑!”下智之人秉性愚鲁,为私欲所蔽,为全缘所诱,忘其本来面目,失其固有天良,着于假相,好生而恶死,不能顿悟圆通,终难归于大觉。若无金丹之道,焉能过得凌云之渡?《中庸》所谓“自明诚,谓之教也。”《参同》云:“上德无为,不以察求;下德为之,其用不休。”此无底船之不可无者也。
“无底”者,脚踏实地,增损之道。增者,增其功;损者,损其道。增之又增,损之又损,直到增无可增,损无可损之处而后已。所谓“为功日增,为道日减。”即“其用不休”,无底船之义。诗云:“有浪有风还自稳,无终无始乐升平。六尘不染能归一,万劫安然自在行。”此系实言,非是妄谈。故行者道:“他这无底船儿,虽是无底,却稳。纵有风浪,也不得翻。”特以金丹之道,有体有用,有火有候,盗生杀之气,夺造化之权;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若到得丹成已后,由勉强而归自然,先了命而后了性,直入无上妙觉之地,与上德者同归一途。所谓“其次致曲,曲能有诚。”即不明上独木桥,而独木桥已早暗上矣。曰;“却稳”,曰:“不得翻”,何等明白显示?
“长老还自惊疑,行者往上一推,师父踏不住脚,毂辘的跌在水里。”噫!长老至玉真观,已是猿熟马驯,至凌云渡,更有何惊疑之事?其所以惊疑者,以其有此幻身耳,有此幻身,所以不敢渡而惊疑,有此幻身,而不得不度。一推跌在水里,正欲其无此幻身。太上所谓“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者是也。“早被撑船人,一把扯起,站在船上。”无此幻身,即有法身。性命双修,彼此一把,无上妙觉之法船也。
“上流头泱下一个死尸,长老大惊。行者道:‘莫怕,那个原来是你!’八戒道;‘是你!是你!’沙僧也道:‘是你!是你!’撑船的也说:‘那是你!””露出法身,何惜幻身?性命惧了,何用五行?大道完成,何用作为?俱道“是你”,道成之后,一切丹房器皿炉鼎坛灶,委而弃之。“齐声相贺,不一时,稳稳当当过了凌云渡,轻轻的跳在彼岸。”诗云:“脱却胎胞骨肉身,相亲相爱是元神。”猿熟马驯方脱壳矣,诚所谓广大智慧,登彼岸无极之大法门也。
“四众上岸,连无底船儿,都不知去向,方知是接引佛祖。”“鱼兔若还入手,自然忘却筌蹄。渡河筏子上天梯,到彼悉皆遗弃”也。到此地位,心法两忘,天人浑化,正是两不相谢,彼此扶持,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早已不觉,逍遥走上灵山之顶大雄宝殿,而拜见如来面矣。
噫!“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要知此道,要知此名,即如来三藏真经,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修真之经,正善之门。无如世人愚蠢材强,毁谤真言,不识其中之奥妙,抑知圣贤大道?不特始终全得,即于其中稍检其真,得其滋味,信受奉行,即可“脱却凡胎能不老,吞将仙液得长生”,而况于他乎?
“阿难迦叶,以唐僧无人事,笑道:‘好,好,好!白手传经,继世后人当饿死矣!”古人云:“至人传,匪人万两金不换。”岂真索人事而传经?盖以金丹大道,有体有用,天道居其半,人事居其半,若无人事,欲全天道,焉能了得性命?“阿难传与无字真经,燃灯以为东土众生不识,使白雄尊者追回,后奉金钵,方传有字真经。”夫“无字真经”者,无为之道;“有字真经”者,有为之道。无为之道,以道全其形,上智者顿悟圆通,立证佛果,无人事而可以自得;有为之道,以术延其命,下智者真履实践,配合成丹,须衣钵而后可以修真。有为之功,总归于无为,有字真经实不出于无字,以人不识其无字,而以有字者以度之。无字有字,皆是真经,无字者赖有字而传,有字者赖无字而化。一有一无,而天地造化之气机,圣贤大道之血脉,无不备矣。后世之得以成仙作佛者,多赖此有字真经之功力,有字真经岂小补云哉?
“三藏真经之中,总检出五千零四十八卷,仅满一藏之数者何哉?经者,径也,道也。五千四十八卷真经,即五千四十八黄道,乃天地造化,周而复始,贞下起元,一阳来复之妙道。此道此经,顺则生天、生地、生人、生物;逆则为圣、为贤、为仙、为佛。故曰:“此经功德不可称量,虽为我门之高抬贵手,实乃三教之源流,其中有成仙了道之奥妙,发明万物之奇方。”以是知佛即仙,仙即圣,圣即佛,三教一家,门殊而道同,彼后世各争门户者,安知有此?
“取经人共计十四年,乃五千四十八日,只是少了八日,不合藏数。”任重道远,须要实修,少一步不能完满,所谓“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传经须在八日之内,以完一藏之数,下手抄诀,还得真传。若无师指,难以自知,所谓“只为丹经无口诀,叫君何处结灵胎。”曰“八日之内”者,天地以七日而来复,隐示金丹下手,正在于此,惟此一事实,余二皆非真,不得私猜妄议也。
噫!仙翁一部《西游》,即是如来三藏真经。仙翁《西游》全部,共演贞下起无,一阳来复之旨,传与学人,即是阿难三藏经中,各捡出几卷,合成一藏之数,传与唐僧。可知仙翁《西游》一部主意,是借如来以演其道,借阿难以传其法,五千四十八卷真经妙义,备于《西游》之中。然仙翁已将有字真经传与后世,而学者急须求明师无字口诀,点破先天一阳来复之旨,勤而修之,尽性至命,完成大道,才是“见性明心参佛祖,功完行满即飞升”矣。
诗曰:
火功运到始方圆,由勉抵安道可全。
消尽后天离色相,不生不灭大罗仙。
第九十九回 九九数完魔铲尽 三三行满道归根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性命俱了,脱去幻身之假,露出法身之真,入于至诚无私地位,而大道完成矣。然功成虽在自造,而火候全赖师传,若不能始终通彻,纵金丹到手,未免得而复失,有“夜半忽风雷”之患。故此回叫学者急访明师,究明全始全终之下手归着,方可完成大化神圣之妙道也。
篇首“唐僧既被八大金刚送回国,菩萨将难筹看过,急传声道:‘佛门中“九九归真”,圣僧受过八十难,还少一难,不得完成此数。’即命揭谛赶上金刚,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谨遵菩萨法旨,不得违误。”’噫!唐僧脱壳成真,已到如来地步,岂真少一难,而故生一难以补其数乎?盖以金丹火候,至幽至深,至详至细,有内火候,有外火候,有采药火候,有修丹火候,有结胎火候,有脱胎火候,丝毫之差,千里之失,须要真师附耳低言,指示个明白,方能直前无阻,大道易成。“不得违误”,是叫人决定求师,而不得违误。此言师心自造,有失前程。此一难,乃八十一难收完结果之一难。过得此难,八十一难俱可了了;过不得此难,而八十难尽不能过得也。
诗云:“古来妙合参同契,毫发差时不结丹。”《参同契》为古来历圣口口相传,心心相授之妙道,若修行人所明之理与《参同》有丝毫不同,即是盲修瞎炼,外道旁门,未许结丹,而况不求师者乎?“唐僧被金刚坠在凡地,八戒呵呵大笑道;‘好!好!好!这正是要快得迟。’”言不得师传,而妄自造作,急欲向前,反成落后,未免为有知者,“呵呵大笑”。学者当先以此为戒,甚勿妄想腾空,坠在凡地也。
“三藏道:‘认认这是什么地方。’行者道:‘是这里!是这里!’八戒对沙憎道:‘想是你的祖家。’行者道;‘不是!不是!此通天河也。’”夫通天河乃还元返本之处,结胎在此,脱胎在此,正所谓五千四十八卷之真经,十万八千之中道,真阴真阳之本乡,神观大观之窍妙,须要于此处认识的亲切,审问个明白,无毫发之差,才能自东上西,自西回东,而功完行满,成真了道。否则,仅知前半火候,而不知后半火候,终被这里挡住,虽真经到手,而未许我有,其返本还元,犹未可定也。“三藏道:‘仔细看在那岸。’行者道:‘此是通天河西岸。’”此处不可不辨,前次过通天河,是苦修而求于他家;今此过通天河,是得经而归于我家。故前难在东岸,而不得到西岸;今难在两岸,而不得到东岸也。
“沙僧道:‘我师父已脱了凡胎,把师父驾过去。’行者微微笑道:‘驾不去!驾不去!’”盖金丹大道,有为无为,各有其时;结服脱胎。另有妙用。了得前半功夫,不难于脱凡胎;未了后半功夫,如何能脱圣脱。此中机秘,不得师指,枉自猜量。故仙翁于此处提明道:“你道他说怎么驾不去,若肯使出神通,说破飞升之奥妙,就一千个河也过得去了。只因心里明白,知道九九之数未完,还该有此一难,故稽留于此。”噫!可晓然矣。诸般色相尽脱,而于法身未脱,终非九还七返金液大还丹之旨。原其法身之不能脱者,皆因未遇明师说破飞升之奥妙耳。不知飞升奥妙,即此一难,便稽留于中途,而不得回家矣。
“忽听有人叫道:‘圣僧这里来!’四众看时,却还是那个大白赖头鼋。”言前之有为者,求此还元之道;后之无为者,了此还元之道。有为无为,总为此还元,这里去,还从这里来,未可舍这里而在别处了者,其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四众连马五口,上在白鼋身上,向东岸而来。”诗谓“不二门中法奥玄,诸魔战退识人天。本来面目今方见,一体原因始得全。果证三乘凭出入,丹成九转任周旋。挑包飞杖通休讲,幸喜还元遇老鼋。”此《河图》、《洛书》,体用如一,功完行满,五行悉化,浑然太极,无字之真经在是也。
何以老鼋因不曾问他的归着,呼啦的淬下水去,把四众连马并经,皆落水中乎?此等处,学者勿得错会,若以唐僧还该一难,差之多矣。殊不知上西天取经,乃有为了命之事,是知至至之,起脚之道也;得经回来乃无为了性之事,是知终终之,归着之道也。倘只知起脚,而不问归着,纵能返本还元,真经到手,若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得而复失,“夜半风雷”之患,势所必有。归着之道为何道?即防危虑险,沐浴温养之功。其曰:“三藏按住了经包,沙僧压住了经担,八戒牵住了白马,行者却双手轮起铁棒,左右护持。”非防危虑险乎?能防危虑险,纵有些阴魔作耗,亦必渐消渐化,归于阴尽阳纯之地矣。
夫金丹之道,“乃是夺造化之功,可以与乾坤并久,日月同明,寿享长春,法身不朽,为鬼神所忌,必来暗夺之”。若不知防危虑险,沐浴温养,到阴尽阳纯之地,犹有后患。曰:“一则这经是水湿透了”者,淋浴也;“二则是你的正法身压住”者,温养也;“三则是老孙使纯阳之性护持住了”者,防危虑险也;“及至天明,阳气又盛,所以不能夺去”者,阴尽阳纯,无灾无难也。防危虑险,沐浴温养,即是归着,此外别无归者。“三藏、八戒、沙僧方才省悟”者,即省悟此归着也。知的起脚,又知的归着,知至至之,知终终之;有为之后即无为,了命之后即了性,有无兼修,性命惧了,内外光明;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可以移经高崖,开宝晒晾;立的立,坐的坐,火候功力无用,归于大休歇之地矣。
诗云:“一体纯阳接太阳”者,内外光明也;“阴魔不敢逞强梁”者,阴气自化也;“须知水胜真经伏”者,沐浴温养也;“不怕风雷闪雾光”者,客气难入也;“自此清平归正觉”者,圣胎完成也;“从今安泰到他乡”者,待时脱化也;“晒经石上留遗迹”者,成己之后还成人,欲向人间留秘诀也;“千古无人到此方”者,世人认假不认真,未逢一个是知意也。噫!仙翁演道,演到此地,可谓拔天根而凿理窟,示人以起脚,而且示人以归着。欲其性命双修,冀必至于形神俱妙之地而后已。其如迷人不识者何哉?
其曰:“不期石上把《佛本行经》沾住了几卷,遂将经尾沾破了,所以至今《佛本行经》不全”者,盖以《西游》大道,借佛三藏真经以演道,其中药物火候,有为无为,修性修命,无一不备。所言错综离合,散乱不整,须要真师口诀印证,《本行经》不全者,须赖口诀以传之也。倘知起脚而不知归着,知归着而不知起脚,总是不能全经。前第九回咬下江流左脚小指,是起脚之口诀,必要师传;此回沾去经尾,是归着之口诀,亦要师传。仙翁以本行集经不全,在通天河示出,其提醒后人者,何其切欤!
通天河在十万八干之中,是五万四千里,取经日期足数要五千四十八日,仅得五千四十日,与五万四千里相全,少八日不足藏数,是日少而程亦少;回东须在八日之内,以完补五千四十八日之数,八日之内,生出通天河一难,是日足而程亦足。俱合五千四十八卷真经之数,则知此真经,即通天河之老鼋,老鼋即灵山会之真经。从本元处而有为行去以取经,从本元处而无为回来以全经,总以示其经在本元之处,惟在人始有为而还此元,返此本;又无为而保此元,全此本。能保全此本元,才算得昔日救活真阴真阳,而有始有终。故陈澄陈清谢当日救儿女之恩,立救生祠,唤出关保、秤金,当面叩谢也。
以上皆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之妙旨。修行者若不知此等妙旨,纵能脱得凡胎,而圣胎难脱,未足为还元返本之极处。若有得其真诀者,去西回东,来去无碍,还元返本,直有可必。修行人到得还元返本,天事人事俱已了毕,物我归空,身外有身,回视一切尘物,犹如毫毛,何足恋之?“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急须寂寂的去了,轻轻的走路,解去情缘之锁,跳出是非之门,“香风荡荡,起在空中”,正是此时。故结云:“丹成识的本来面,躯健如如拜主人。”学者可不在通天河举只眼乎?
诗曰:
通前达后理无差,性命双修是作家。
若遇真师传妙诀,功完行满赴龙华。
第一百回 径回东土 五圣成真
悟元子曰:上回九九纯阳,三三行足,金丹之能事毕矣。此回总收全部精神,指出金丹要旨,流传后世,为万代学人指南,欲人人成仙,个个作佛耳。
“八大金刚使二阵香风,把他四众送至东土。”此香风人所难闻。前一阵香风,送至通天河,是指出无字真经,《河图》太极之象,叫人子源头处站脚而还元;今二阵香风。送至东土,是明示有字真经,大《易》阴阳之道,叫人于五行中修持而返本。有字无字,总一真经;《河图》、《周易》,总一大道。其八大金刚送四众连马五口,示《洛书》九宫之义,又取其以《河图》为体,以《洛书》为用,而大《易》之理,无不在其中,此有字无字而共成一真经也。
此等香风,不特作佛成仙,而且为圣为贤,乃三教一家之理。后世学人,不知圣贤大道,各争门户,互相谤毁。在儒者,呼释道为异端之徒;在释道,呼儒门为名利之鬼。更有一等口孽俗僧,不知仙佛源流,竟谓佛掌世界,佛大于仙;又有一等自罪道士,乃谓太上化胡成佛,仙大于佛。殊不知金丹大道,乃仙、佛、圣一脉源流,得授真者,在儒修之为圣,在道修之为仙,在释修之为佛。岂有仙大于佛,佛大于仙之理?竟有一等造孽罪僧,将古迹道院,毁像改寺,枉糊作忘,言争佛大于仙,仙大如佛,此等之辈,死必拔舌,永堕地狱;又有一等,自罪狂道,强争仙大于佛,佛不如仙,枉口嚼舌,当入拔舌地狱。
况太上金丹之道,即孔圣《中庸》之道,亦即佛祖圆觉之道,一道也;且儒之道义之门,即道之众妙之门,亦即释之不二法门,一门也;儒有存心养性,道有修心炼性,释有明心见性,一性也;儒之执中精一,道之守中抱一,释之万法归一,总是一也,总是三教之一理也。谁曰不然也?说到此处,一切不知源流之辈,皆晓然矣。
试问修道何事,岂是强争强辨以为能?岂是装模做样、欺己欺人、以为得意?昔有僧显明,以不知为知,不识为识,大道未闻,妄着《云子饭》一书,旷惑愚昧,以为得志。此等之辈竟不知天地之大,仙圣之尊,妄批毁谤,其罪尚可言欤!吾劝有志之士,急速猛省,勘破这些野狐,速访明师,求问真诀,苦志修炼,以报师恩。凡此皆有字之学问,在儒谓之诚明兼用,在道谓之有无一致,在释谓之色空不二,皆言其有为也。及推而至于奥妙幽深之理,儒曰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家;释曰一密粟米藏天地;道曰粒元始悬宝珠,大如黍米,在空玄之中,凡此皆无字学问。在儒谓之无声无臭,在释谓之非色非空,在道谓之恍惚杳冥,皆言其无为也。以是观之,三教门虽不一,而理则无异,一而三,三而一,不得分而视之。知此者,在儒即可成圣,在释即可成佛,在道即可成仙;迷此者,在儒即为儒之异端,在释即为释之外道,在道即为道之旁门。有名无实,大非圣人身心性命之学。此仙翁所以贯三教一家之理,作《西游》,而震惊后世之聋聩也。
《悟真篇》曰:“三五一都三个字,古今明者实然稀。东三南二同成五,北一西方四共之。戊已自居生数五,三家相见结婴儿。婴儿是一含真气,十月胎圆入圣基。”盖金丹大道,谁是配五行,会三家,三家会而五行攒,婴儿有象,浑然太极,真经到手。待至温养十月,阴尽阳纯,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圣胎脱化,打破虚空,了了当当,而真经方全矣。然则五行即真经,攒簇五行,即是去取真经,非五行之外别有真经可取。真经未得,则分而为五行;五行攒簇,则合而为真经。真经者,太极之谓,即金丹法象。在儒谓太极,在释谓真经,在道谓金丹,其名不同,其理则一。提纲曰;“径回东土”,是金丹完成;曰:“五圣成真”,是五行浑化。若然金丹未成,须借五行而修持,必先有为;金丹已成,速返一气而温养,还当无为。有为者,攒簇五行也。诗中“经卷原因配五行”一句,不特为此回之眼目,而《西游》全部精神,无不在是矣。
“金刚在空中,叫圣僧自去传经”者,是传无字真经,无为之道也;“唐僧不能挑担牵马,须得三人同去”者,是传有字真经,有为之道也。有字真经,不离五行攒簇,三家相见之理。故三藏与唐王叙出,初取无字空本,复传有字真经一藏也。一藏者,即先天一气,贞下起元之首经。取得首经,仍是无字真经,故无字真经不传于世,而传有字真经;传有字真经,而无字真经即在其中。是非不传,而实不能传也,即传之而人亦不信,惟在取有字真经中自传之耳。请解有字真经五行之旨。
孙悟空,又呼“行者”,出身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金水为真空之性,悟得此空,还须行得此空,而金水攒矣;猪悟能,又呼“八戒”,出身福陵山云栈洞,一路挑担有功,木火良能之性,悟得此能,还须戒得此能,而木火攒矣;沙悟净,又呼“沙和尚”,出身流沙河作怪,秉教沙门,戊己净定之性,悟得此净,还须和得此净,而真土攒矣。西四金,北一水,合为一五,一家也,行者有之;东三木,南二火,合为一五,一家也,八戒有之;中土戊己,自成一五,一家也,沙僧有之。三藏得此三徒保护,即“三家相见结婴儿”,正“三五一都”之妙旨,五行攒簇之法门。龙马乃西海龙王之子,因有罪作脚力。以五行为运用,以龙马为脚力,浑然太极,龙马负图之象。可知《西游》全部,是细演《河图》、《周易》之密秘,乃泄天地之造化,发阴阳之消息。世人多以心猿意马目之,真管窥蠡测之见焉耳!独是《河图》金丹之道,知之最易,行之最难,非经过一十四遍寒暑,而功力不到,不能济事也;非登山涉水,遇怪遭魔,而炼己不熟,不能还丹也;非经过各国王,照验印信,而返还不真,不能纯阳也。
“取出通关文牒,乃‘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给。’”十三年之下,即十四年;望三日之下,即十四日。以是知十四年取得真经,即贞下还元之真经。所谓得其一,而万事毕也。“行者三人,个个稳重,只因道果完成,自然安静。”由勉强而归神化,自有为而入无为也。以上即所传之经,所传者,即此五行之真经,而非别有真经可传。若再以别经传之,乃系“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也。
“长老叫把真经誊录,布散天下,原本还当珍藏”者,是大道不得不传,传有字真经,原本暗藏,不妨人人共见,度迷之意也。“方欲诵经,金刚现身,高叫:‘诵经的,放下经卷,跟我回西去’”者,是大道不容轻传,传无字真经,而口诀明言,必有天神察听,成仙之道也。“行者三人白马平地而起,长老丢下经卷,腾空而去。”有字真经已传于世,即不传无字真经,可无私秘天宝之罪,何妨高蹈远举,腾身而入于无是无非之地乎?此仙翁铭心见掌之论,与道光“不知谁是知音者,试把狂言着意寻”,同一寓意。然仙翁虽未能亲口人人而传授,得此《西游》流世,亦足以超脱幽冥无数之业鬼,《西游》之有稗于世,岂浅鲜焉乎?
惟此《西游》,其中所言正道、旁门,是非、真假,皆系仙翁遭魔遇难,苦历而经过者。若有勇猛丈夫,真心男子,读此《西游》,求师一诀,即可脱八十一难之苦,即可免十万八千之路,即可得“三五一都”之道,不待他生后世,眼前获佛神通,即能返本还元,归于妙觉之地。此八大金刚与四众连马五日,连来连去,恰在八日之内,得以正果佛位也。正果即先天一气,以三五而合一气,则七日来复之旨在其中,传经传到此处,可知唐僧为《河图》之空象,三徒五行为《河图》之实理,龙马脚力为载道之物,于是龙马《河图》之道昭彰矣。
噫!五行未攒,须藉有为之道,以法制之;五行已攒,须用无为之道,而自脱之。到得不生不灭之时,无且不言,何况于有?五圣成真,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无字真经不传,而已早传。然已传出,而人不识,仍是传有字真经。余今注《原旨》,亦不过“原”其有字真经之旨,至于无字真经之旨,香乌得而“原”之?非不“原”也,“原”之而人不识也,只得“原”其有字真经之旨。须当誉录副本,布散同学,至于原本还当珍藏,不可轻袤,咬下一指,以待他日识者亲认。
吾念一切世界诸佛,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同生极乐国,尽报此十方三界一切佛。诸尊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密。
诗曰:
贞下还元是首经,五行攒簇最空灵。
西游演出图书理,知之修持入圣庭。
西游原旨
西游原旨序
西游记者,元初龙门教祖长春丘真君之所著也。其书阐三教一家之理,传性命双修之道,俗语常言中暗藏天机,戏谑笑谈处显露心法。古人所不敢道者,真君道之;古人所不敢泄者,真君泄之。一章一篇,皆从身体力行处写来;一辞一意,俱在真履实践中发出。其造化枢纽,修养窍妙,无不详明且备,可谓拔天根而钻鬼窟,开生门而闭死户,实还元返本之源流,归根复命之阶梯。悟之者,在儒即可成圣,在释即可成佛,在道即可成仙,不待走十万八千之路,而三藏真经可取;不必邅八十一难之苦,而一筋斗云可过;不必用降妖除怪之法,而一金篐棒可毕。盖西天取经,演法华金刚之三昧;四众白马,发河洛周易之天机;九九归真,明参同悟真之奥妙;千魔百怪,劈异端傍门之妄作;穹历异邦,指脚踏实地之工程。三藏收三徒而到西天,能尽性者必须至命;三徒归三藏而成正果,能了命者还当修性;贞观十三年上西,十四年回东,贞下有还元之秘要;如来造三藏真经,五圣取一藏传世,三五有合一之神功;全部要旨正在于此。其有裨于圣道,启发乎后学者,岂浅鲜哉!憺漪道人汪象旭,未达此意,妄议私猜,仅取一叶半简,以心猿意马毕其全旨,且注脚每多戏谑之语,妄诞之辞。噫!此解一出,不特埋没作者之心,亦且大误后世之志士。使千百世不知西游为何书者,皆自汪氏始,其遗害尚可言乎?继此,或目以顽空,或指为执相,或猜以采战,或疑为闺丹,千枝百叶,各出其说,凭心自造,奇奇怪怪,不可枚举,此孔子不得不哭麟,卞和不得不泣玉也。我国朝悟一子陈先生真诠一出,诸伪显然,教百年埋没之西游,至此方得释然矣。但其辞虽精,其理虽明,而于次第之间,仍未贯通,使当年原旨,犹不能尽彰,未免尽美而未尽善耳。予今不揣愚鲁,于每回之下,再三推敲,细微注释,有已经悟一子道破者,兹不复赘,有遗而未解,解而未详者,逐节绎出,分析层次,贯串一气,若包藏卦象,引证经书处,无不一一释明,俾有志于性命之学者,原始要终,一目了然,知此西游乃三教一家之理,性命双修之道,庶不惑于邪说淫辞,误入异端傍门之途。至于文墨之工拙,则非予之所计也。
时 大清乾隆四十三年岁次戊戌初秋三日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自叙于金城白道楼
栖云山道人西游原旨叙
阴符清静参同契,丹经也。西游一书,为邱真君著作,人皆艳闻乐道,而未有能知其原旨者。其视西游也,几等等演义传奇而已。苐于戊午之秋,得晤栖云山悟元道人于兰山之金天观,出其修真辨难、阴符参同契诸经注解,盖已大泄先天之秘,显示还丹之方,冣后出其西游原旨一书,其序其注,云诗其结,使邱真君微言妙旨,昭若日星,沛如江海,乃知西游一记,即阴符也,即参同也,周易也,修真辨难也。西游原旨之书一出,而一书之原还云原,旨归其旨,直使万世之读西游者,亦得旨知其旨,原还云原矣。道人之功,吏岂微哉!一灯照幽宝,百邪自遁藏,从兹以往,人人读西游,人人知原旨;人人知原旨,人人得西游。迷津一筏,普渡万生,可以作人,可以作佛,可以作仙,道不远人,其在斯乎,其在[ ]乎?
嘉庆三年中秋前三日癸卯科举人灵武水香居士梁联第一峰甫浑然子熏沐拜题
读法诗结序
西游原旨,脱稿多年,今欲付梓,共诸知音。因通部文本注语,不下百万之字,孤茕一身,杖头百文,未得如愿。固镇瑞英谢君,义士也。与予厚交,素有刻刊之意,未行辞世。乃郎思孝思悌,欲了父愿,来山请事。予因所费极多,独立难成,仅摘刻读法四十五条,注解结尾,七言绝句诗一百首,分为上下二卷。虽语句不多,而通部大意皆包括在内,聊以为读西游者,助一烛之光,此予之愿,亦瑞英父子之愿也。
大清嘉庆三年岁次戊午秋吉日素朴散人再叙于栖云山自在窝中
叙
尝读庄子断轮之说,而不胜慨然也。圣贤四书六籍,如日月之经天,江河之行地,其为世所童而习糿而安者,尽人而皆然也。顾安得尽人而领圣贤之精髓乎?审如是也。知龙门邱真人西游记一书,又何以读焉?其事怪诞而不经,其言游戏而无纪,读之者,孰不视为传奇小说乎?虽然,庄子抑又有言矣,筌者所以得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得兔,得兔而忘蹄。盖欲得兔,舍筌蹄知无所藉,既得鱼兔,[氵*尸@工]筌蹄知何以自然。数百年来,有悟一子之真诠,而后读之者,始知西游记为修炼性命之书矣。然其中有缺焉而未解,与焉而未详者,则尽美而未尽善也。习邑悟元子,同流杰士也。其于阴符道德参同悟真,无不究心矣。间常常读斯书,二十余年,细玩白文,详味诠注。始也由象以求言,由言以求意,继也得意而忘言,得言而忘象,更着西游原旨,并撰读法,缺者补之,略者详之,发悟一子之所未发,明悟一子之所未明,俾后之读西游记者,以为入门之筌蹄也。即由是而心领神会,以驯至于得鱼忘筌,得兔忘蹄焉,亦无不可也。岂必尽如断轮之说,徒得古人之糟粕已耶。
嘉庆己未春二月题于龙山书屋中皋邑介庵杨春和
悟元子注西游原旨序
大道传自太古,问答始于黄帝问道于广成子。言简意该。由汉唐以来,神仙迭出,丹经日广,然皆发明微妙之旨,言理者多,言事者少。若是既有悟者,即有昧者。长春邱真人复以事明理,作西游记以释厄,欲观者因事明理,俾学人易悟。后人仍有错解,不悟立言之精义者。是书行于世,益尚不博,幸得悟一子陈先生作解注,详细指出书中之元妙,奥义始明。然注中尚有未便直抉其精蕴者,亦有难于笔之于书者。今得悟元子刘先生原旨,其所未备者备,其所未明者明,以补陈注之缺。不但悟一子之注即成全璧,而长春真人作者之本意,亦尽阐发宣露无余蕴矣。使读西游记之学人,合而观之,一刹时间,爽然豁然,惺悟于二悟子之悟矣。余本世之武夫鲁汉,阅之尚觉开心快意,况世之文人墨士,阅之自必有触境入处。是二子之注,功翼西游,西游之书,功翼宗门元教。自兹以往,悟而成道者,吾不知有恒河之几多倍矣。
嘉庆六年岁次辛酉三月三日序
宁夏将军仍兼甘肃提督丰宁苏宁阿
西游原旨读法
栖云山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着
门人冲和张阳全校阅
后进学人夏恒重刊
一西游之书乃历圣口口相传,心心相印之大道。古人不敢言者,丘祖言之,古人不敢道者,丘祖道之,大露天机,所关最重。是书在处,有天神护守,读者须当净手焚香,诚敬开读。如觉闷倦,即合卷高供,不得亵慢。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立言,与禅机颇同,其用意处,尽在言外,或藏于俗语常言中,或托于山川人物中,或在一笑一戏里分其邪正,或在一言一字上别其真假,或借假以发真,或从正以劈邪,千变万化,神出鬼没,最难测度,学者须要极深研几,莫在文字上隔靴搔痒,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神仙之书也,与才子之书不同。才子之书论世道,似真而实假;神仙之书谈天道,似假而实真。才子之书尚其文,词华而理浅;神仙之书尚其意,言淡而理深。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贯通三教一家之理,在释则为金刚法华,在儒则为河洛周易,在道则为参同悟真,故以西天取经,发金刚法华之秘,以九九归真,阐参同悟真之幽,以唐僧师徒,演河洛周易之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一案有一案之意,一回有一回之意,一句有一句之意,一字有一字之意,真人言不空发,字不虚下,读者须要行行着意,句句留心,一字不可轻放过去。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世法道法说尽,天时人事说尽,至于学道之法,修行应世之法,无不说尽。乃古今丹经中第一部奇书,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转生杀之法,窃造化之道,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非一切执心着意、玩空寂灭之事。学者须要不着心猿意马、幻身肉囊,当从无形无象处,辨别出个真实妙理来,才不是枉费功夫。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大道,乃先天虚无之学,非一切后天色相之邪术。先将御女闺丹、炉火烧炼劈开,然后穷究正理,方有着落。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每宗公案,或一二回,或三四回,或五六回,多寡不等,其立言主意,皆在公案冠首已明明题说出了,若大意过去,未免无头无脑,不特妙义难参,即文辞亦难读看。阅者须要辨清来脉再看下文,方有着落。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每回妙义全在题纲二句上。题纲要紧字眼,不过一二字。如首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灵根即上句字眼,心性即下句字眼,可见灵根是灵根,心性是心性,特用心性修灵根,非修心性即修灵根,何等清亮?何等分明?如次回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悟彻即上句字眼,断魔即下句字眼,先悟后行,悟以通行,行以验悟,知行相需,可以归本合元神矣。篇中千言万语,变化离合,总不外此提纲之意,回回如此,须要着眼,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取真经即取西游之真经,非西游之外别有真经可取,是不过借如来传经以传西游耳。能明西游,则如来三藏真经即在是矣。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每宗公案收束处皆有二句总结,乃全案之骨子,其中无数妙义,皆在此二句上着落,不可轻易放过,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乃三五合一,贞下起元之理,故唐僧贞观十三年登程,路收三徒,十四年回东,此处最要着眼。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通关牒文乃行道者之执照凭信,为全部之大关目,所以有各国宝印,上西而领,回东而交,始终郑重,须臾不离,大要慎思明辨,方能得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大有破绽处,正是大有口诀处。惟有破绽,然后可以起后人之疑。心不疑,不能用心思,此是真人用意深处,下笔妙处。如悟空齐天大圣,曾经八卦炉煅炼,已成金刚不坏之躯,何以又被五行山压住?元奘生于贞观十三年,经十八年报雠,已是贞观三十一年,何以取经时又是贞观十三年?莲花洞悟空已将巴山虎倚海龙打死,老妖已经识破,何以盗葫芦时又变倚海龙?此等处大要着意。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通关牒文有各国宝印,乃西游之妙旨,为修行人安身立命之处,即他家不死之方,此等处须要追究出个真正原由来。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每过一难,则必先编年记月,而后叙事,隐寓攒年至月,攒月至日,攒日至时之意,其与取经回东,交还贞观十三年牒文同一机关,所谓贞下起元,一时辰内管丹成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着紧合尖处,莫如巴蕉洞、通天河、朱紫国三案。巴蕉洞言火候次序,至矣尽矣;通天河辨药物斤两,至矣尽矣;朱紫国写招摄作用,至矣尽矣。学者若于此处参入,则金丹大道可得其大半矣。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合说者,有分说者。首七回,合说也,自有为而入无为,由修命而至修性,丹法次序、火候工程无不具备。其下九十三回,或言正,或言邪,或言性,或言命,或言性而兼命,或言命而兼性,或言火候之真,或拨火候之差,不过就一事而分晰之,总不出首七回之妙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即孔子穷理尽性至命之学。猴王西牛贺洲学道,穷理也;悟彻菩提妙理,穷理也。断魔归本,尽性也。取金篐棒、全身披挂,销生死簿,作齐天大圣,入八卦炉煅炼,至命也。观音度三徒,访取经人,穷理也。唐僧过双叉岭,至两界山,尽性也。收三徒,过流沙河,至命也。以至群历异邦、千山万水,至凌云渡、无底船,无非穷理尽性至之学。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劈邪归正,有证正劈邪之笔,如女人国配夫妻,天竺国招附马,证正中劈邪也;狮驼国降三妖,小西天收黄眉,隐雾山除豹子,劈邪归正也。真人一意双关,费尽多少老婆心,盖欲人人成仙,个个作佛耳。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写正道处,有劈旁门处。诸山洞妖精,劈旁门也;诸国土君王,写正道也;此全部本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所称妖精,有正道中妖精,有邪道中妖精。如小西天狮驼洞等妖,旁门邪道妖也;如牛魔王、罗刹女、灵感大王、赛太岁、玉兔儿,乃正道中未化之妖,与别的妖不同,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演卦象有重复者,特因一事而发之,虽卦同而意别,各有所指,故不妨重复出之。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欲示真而先劈假之法。如欲写两界山行者之真虎,而先以双蚁岭之凡虎引之;欲写东海龙王之真龙,而先以双蚁岭蛇虫引之;欲写行者八戒之真阴真阳,而先以观音院之假阴假阳引之;欲写蛇盘山之龙马,而先以唐王之凡马引之;欲写沙僧之真土,而先以黄风妖之假土引之。通部多用此意。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最难解而极易解者,如三徒已到长生不老之地,何以悟空又被五行山压住?悟能又有错投胎,悟净又贬流沙河,必须皈依佛教,方得正果乎?盖三徒皈依佛教,是就三徒了命不了性者言;五行山、云栈洞、流沙河,是就唐僧了性未了命者言。一笔双写,示修性者不可不修命,修命者不可不修性之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有不同而大同者。如西游记本为唐僧西天取经而名之,何以将悟空公案着之于前乎?殊不知悟空生身于东胜神洲,如唐僧生身于东土大唐;悟空学道于西牛贺洲,如唐僧取经于西天雷音;悟空明大道而回山,如唐僧得真经而回国;悟空出炉后而入于佛掌,如唐僧传经后而归于西天。事不同而理同,总一西游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每到极难处,行者即求救于观音,为西游之大关目,即为修行人之最要着。盖以性命之学,全在神明觉察之功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前七回,由命以及性,自有为而入无为也;后九十三回,由性以及命,自无为而归有为也。通部大义不过如是。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三藏喻太极之体,三徒喻五行之气。三藏收三徒,太极而统五行也;三徒归三藏,五行而成太极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言唐僧师徒处,名讳有二,不可一概而论。如元奘、悟空、悟能、悟净,言道之体也;三藏、行者、八戒、和尚,言道之用也。体不离用,用不离体,所以一人有二名。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唐僧师徒,有正用,有借用。如称陈元奘唐三藏,孙悟空孙行者,猪八戒猪悟能,沙悟净沙和尚,正用也;称唐僧、行者、呆子、和尚,借用也。正用专言性命之实理,借用兼形世间之学人。不得一列混看。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以三徒喻外五行之大药,属于先天,非后天有形有象之五行可比,须要辨明源头,不得在肉皮囊上找寻。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三徒皆具丑相。丑相者,异相也。异相即妙相。正说着丑,行着妙,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所以三徒到处,人多不识,见之惊疑。此等处须要细心辨别。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三徒本事不一。沙僧不变,八戒三十六变,行者七十二变。虽说七十二变,其实千变万化,不可以数计。何则?行者为水中金,乃他家之真阳,属命,主刚,主动,为生物之祖气,统七十二候之要津;无物不包,无物不成,全体大用,一以贯之,所以变化万有,神妙不测。八戒为火中木,乃我家之真阴,属性,主柔,主静,为幻身之把柄,只能变化后天气质,不能变化先天真宝,变化不全,所以七十二变之中,仅得三十六变也。至于沙僧者,为真土,镇位中宫,调合阴阳,所以不变。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三徒神兵大有分晓。八戒、沙僧神兵,随身而带,惟行者金篐棒变绣花针,藏在耳内,用时方可取出。此何以故?夫钉钯宝杖虽是法宝,乃以道全角之事,一经师指,自己现成,若金篐棒,乃历圣口口相传,附耳低言之旨,系以术延命之法,自虚无中结就,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纵横天地莫遮栏,所以藏在耳内。这些子机秘妙用,与钉钯宝杖天地悬远。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以三徒喻五行之体,以三兵喻五行之用。五行攒簇,体用俱备,所以能宝唐僧,取真经,见真佛。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悟空每到极难处,拔毫毛变化得胜。但毛不一,变化亦不一。或拔脑后毛,或拔左臂毛,或拔右臂毛,或拔两臂毛,或拔尾上毛,大有分别,不可不细心辨别。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写悟空变人物,有自变者,有以棒变者,有以毫毛变者。自变棒变,真变也;毫毛变,假变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称悟空,称大圣,称行者,大有分别,不可一概而论,须要看来脉如何。来脉真则为真,来脉假则为假,万勿以真者作假,假者作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悟空到处自称孙外公,又题五百年前公案。孙外公者,内无也;五百年前者,先天也。可知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乃他家不死之方,非一己所产之物。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孙悟空成道以后,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大闹天宫,诸天神将皆不能胜,何以保唐僧西天取经,每为妖精所困?读者须将此等处先辨分明,方能寻得出实义,若胡涂看去,终无会心处。盖行者之名,系唐僧所起之混名也。混名之名,有以悟的必须行的说者,有以一概修行说者。妖精所困之行者,是就修行人说,莫得指鹿为马。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唐僧师徒每过一国,必要先验过牒文,用过宝印,才肯放行。此是取经第一件要紧大事,须要将这个实义追究出来。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西游经人注解者不可胜数,其中佳解,百中无一。虽悟一子真诠为西游注解第一家,未免亦有见不到处。读者不可专看注解而略正文,须要在正文上看注解,庶不至有以讹传讹之差。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一读西游当先在正文上用功夫,翻来覆去,极力参悟,不到尝出滋味,实有会心处,不肯休歇。如有所会,再看他人注解,扩充自己识见,则他人所解之臧否可辨,而我所悟之是非亦可知。如此用功,久必深造自得。然亦不可自以为是,尤当求师印证,方能真知灼见,不至有似是而非之差。
以上四十五条,皆读西游之要法,谨录卷首,以结知音,愿读者留心焉。
西游原旨诗结
第一回 灵根育孕源流出 心性修持大道生
灵根育孕本先天,藏在后天是水铅。悟得真心明本性,不空不色自方圆。
第二回 悟彻菩提真妙理 断魔归本合元神
性命天机深又深,工程药火细追寻。求师诀破生身妙,取坎填离到宝林。
第三回 四海千山皆拱服 九幽十类尽除名
分明一味水中金,收得他来放下心。攒簇五行全体就,长生不死鬼神钦。
第四回 官封弼马心何足 名注齐天意未宁
归根复命是还丹,养到纯阳再换坛。不晓个中消息意,圣基虽入道难完。
第五回 乱蟠桃大圣偷丹 反天宫诸神捉怪
阳极阴生姤即连,此中消息要师传。含章在内神功妙,知者夺来造化权。
第六回 观音赴会问原音 小圣施威降大圣
大观若也更神观,否泰盈虚怎得瞒。用九随时兼用六,执中精一结灵丹。
第七回 八卦炉中逃大圣 五行山下定心猿
九还七返大丹功,炼就纯阳再变通。了命弗知兼了性,法身到底不飞翀。
第八回 我佛造经传极乐 观音奉旨上长安
金液还丹教外传,五行四象火功全,求师诀破其中奥,了悟源流好上船。
第九回 陈光蕊赴任逢灾 江流僧复雠报本
丹法原来造化基,逆生顺死妙中奇。仙翁指出还原理,怎奈旁门自己迷。
第十回 老龙王拙计犯天条 魏丞相遗书托冥吏
人生在世似浮沤,背理违天谁肯休。任尔堆金多积玉,怎能买得命长留。
十一回 游地府太宗还魂 进瓜果刘全续配
天堂地狱在心头,善恶分明祸福由,富贵不淫贫贱乐,可生可死有何愁。
十二回 玄奘秉诚建大会 观音显像化金蝉
存诚去妄法虽良,究竟难逃生死乡。何若金丹微妙诀,超凡入圣了无常。
十三回 陷虎穴金星解厄 双叉岭伯钦留僧
未修仙道先修人,人与虎蛇作近邻。急脱诸般凶恶念,小心敬谨保天真。
十四回 心猿归正 六贼无踪
已修人事急修仙,这个天机要口传。翻过五行归正觉,霎时六贼化飞烟。
十五回 蛇盘山诸神暗佑 鹰愁涧意马收缰
大道原来仗火功,修持次序要深穷。鉴形闭静都抛去,步步归真莫着空。
十六回 观音院僧谋宝贝 黑风山怪窃袈裟
迷徒不识本原因,误认皮囊有宝珍。心肾相交为大道,火生于木自伤身。
十七回 孙行者大闹黑风山 观世音收伏熊罴怪
真阳不在肾中藏,强闭阴精非妙方。会得神观微妙法,消除色欲不张遑。
十八回 观音院唐僧脱难 高老庄行者降魔
辨明心肾假阴阳,急问他家不死方。木母金公同类物,调和决定到仙乡。
十九回 云栈洞悟空收八戒 浮屠山玄奘受心经
震兑交欢大道基,金从木顺是天机。打开个里真消息,非色非空心不迷。
二十回 黄风岭唐僧有难 半山中八戒争先
心动意迷志不专,修行往往被他牵。劝君戒惧勤防备,莫起风尘障道缘。
二十一回 护法设庄留大圣 须弥灵吉定风魔
猖狂惑乱失灵明,大要留心念不生,拄杖如能常稳定,何愁妄意不归诚。
二十二回 八戒大战流沙河 木义奉法收悟净
真土匿藏流性中,恃强戒定不成功,若非伏气行柔道,彼此何能言语通。
二十三回 三藏不忘本 四圣试禅心
若还原本急明心,莫被尘缘梢有侵,返照回光离色相,绝情绝欲退群阴。
二十四回 万寿山大仙留故友 五庄观行者窃人参
五行精一是灵根,生在干家长在坤。君子得舆留硕果,趁时窃取返阳魂。
二十五回 镇元仙赶捉取经僧 孙行者大闹五庄观
人人妄想服金丹,弄尽旁门枉作难。抛去珍珠寻土块,俱将原本并根剜。
二十六回 孙悟空三岛求方 观世音甘泉活树
要活灵根有妙方,不须别处问端详。慈悲净水勤浇灌,攒簇五行即返阳。
二十七回 尸魔三戏唐三藏 圣僧恨逐美猴王
人生大患有其身,为食为衣坏本真。若也阴柔无果断,霎时认假失元神。
二十八回 花果山群妖聚义 黑松林三藏逢魔
从来用义以成仁,杀里求生最妙神。这个机关知不的,行行步步起魔尘。
二十九回 脱难江流来国土 承恩八戒转山林
脱难须当脱难根,若无义道难终存。总然信宝忙中现,难免转时戒定昏。
三十回 邪魔侵正法 意马忆心猿
若将白骨认为真,便是邪魔害法身。脚力诚然归实地,何愁斗柄不回寅。
三十一回 猪八戒义释猴王 孙行者智降妖怪
性去求情仁合义,金来恋木义成仁。智中全信分邪正,礼道兼行保本真。
三十二回 平顶山功曹传信 莲花洞木母逢灾
修真火候要周全,年月日时一气连。未悟河图深奥理,方才举步有灾愆。
三十三回 外道迷真性 元神助本心
河图妙理是先天,顺则生人逆则仙,闭艮开坤离外道,阴阳转过火生莲。
三十四回 魔头巧算困心猿 大圣腾那骗宝贝
休施巧伪枉劳心,别有天机值万金。扑灭狐疑真土现,腾那变化点群阴。
三十五回 外道施威欺正性 心猿获宝伏邪魔
五行攒簇已通灵,别立乾坤再炼形,剥尽群阴无滓质,虚空打破上云軿。
三十六回 心猿正处诸缘伏 劈破旁门见月明
身在宝林莫问禅,心猿正处伏诸缘。中和两用无偏倚,明月当空照大千。
三十七回 鬼王夜谒唐三藏 悟空神化引婴儿
黑中有白是真阳,生在杳冥恍惚乡,若待地雷声动处,神明默运返灵光。
三十八回 婴儿问母知邪正 金木参玄见假真
向生身处问原因,子母相逢便识真。金木同功真宝现,法财两用返元神。
三十九回 一粒金丹天上得 三年故主世间生
金丹大药最通神,本是虚无窍里真。窃得归来吞入腹,霎时枯骨又回春。
四十回 婴儿戏化禅心乱 猿马刀圭木母空
善恶机心最败行,机心一动燥心生,未明这个凶危事,稍有烟尘道不成。
四十一回 心猿遭火败 木母被魔擒
暴燥无情不可当。阴阳反复丧天良。真心本性同伤损,怎似虚容是妙方。
四十二回 大圣殷勤拜南海 观音慈善缚红孩
清心寡欲是良医,气质全消进圣基,性静原来无暴燥,神明自不入昏迷。
四十三回 黑河妖孽擒僧去 西洋龙子捉鼍回
水性飘流最误人,生情起欲陷天真。此中消息须看破,断绝贪痴静养神。
四十四回 法身元运逢车力 心正妖邪度脊关
运气搬精俱作妖,谁知法身自逍遥。若于根本求元运,无限邪行一笔消。
四十五回 三清观大圣留名 车迟国猴王显法
三教原来是一家,牟尼太极即金花。若无大圣留真诀,叶叶枝枝尽走差。
四十六回 外道弄强欺正法 心猿显圣灭诸邪
旁门外道尽争强,弃正从邪命不长,别有心传真口诀,入生出死上天堂。
四十七回 圣僧夜阻通天河 金木垂慈救小童
执中精一有真传,药物工程火候全。金木同功离坎辏,后天之内复先天。
四十八回 魔弄寒风飘大雪 僧思拜佛履层冰
五行攒簇已还元,住火停轮是法言。若也持盈心未已,有伤和气必遭蹇。
四十九回 三藏有灾沉水宅 观音救难现鱼兰
心忙性燥道难全,总是丹成有变迁。静养婴儿归自在,随时脱化出尘缘。
五十回 情乱性从因爱欲 神昏心动遇魔头
情乱性从爱欲深,出真入假背良心。可叹皮相痴迷汉,衣食忙忙苦恼侵。
五十一回 心猿空用千般计 水火无功难炼魔
自无拄杖用何功,外面搜求总落空。任尔登天能入地。终归大化入坑中。
五十二回 悟空大闹金兜洞 如来暗示主人公
穷理必须穷入神,博闻多见未为真,果然悟到如来处,知致意诚养法身。
五十三回 禅主吞餐怀鬼孕 黄婆运水解邪胎
痴迷每每服红铅,怀抱鬼胎妄想仙。怎晓华池真一水,些儿入腹便延年。
五十四回 法性西来逢女国 心猿定计脱烟花
烟花寨里最迷真,志士逢之莫可亲。对景忘情毫不动,借他宝信炼元神。
五十五回 色邪淫戏唐三藏 性正修持不坏身
色中利害最难防,或着或空俱不良。正性修持归大觉,有无悉却保真阳。
五十六回 神狂诛草寇 道昧放心猿
大道修持怕有心,有心行道孽根深。却除妄想重增病,因假失真无处寻。
五十七回 真行者落伽山诉苦 假猴王水帘洞誊文
无心不是着空无,如有着空入假途。试问参禅修静客,几人曾得到仙都。
五十八回 二心搅乱大乾坤 一体难修真寂灭
隐微真假谁能知,须要幽独自辨之。非色非空归妙觉,借真除假见牟尼。
五十九回 唐三藏路阻火焰山 孙行者一调芭蕉扇
阴阳匹配始成丹,水火不调道不完。用六休教为六用,剥中求复有余欢。
六十回 牛魔王大战赴华延 孙行者二调芭蕉扇
未济如何才得济,依真作假运神功。中孚露出虚灵物,绝灭七情道气冲。
六十一回 猪八戒助力破魔王 孙行者三调芭蕉扇
阳极生阴理自然,能明大小火功全。观天造化随时用,离坎相交一气旋。
六十二回 涤垢洗心惟扫塔 缚魔归正乃修身
扫除一切净心田,循序登高了性天。可笑旁门外道客,着空执相尽虚悬。
六十三回 二僧荡怪闹龙宫 群圣除邪护宝贝
着空着色尽为魔,不晓戒行怎奈何。大道分明无怪诞,存诚去妄斩葛萝。
六十四回 荆棘岭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谈诗
修行急早戒荆棘,不戒荆棘道路迷。饶尔谈天还论地,弃真入假总庸愚。
六十五回 妖邪假设小雷音 四象皆遭大厄难
禅关话句并机锋,埋没如来妙觉宗,不晓其中藏祸害,心思枉费反招凶。
六十六回 诸神遭毒手 弥勒缚妖魔
三教圣人有实功,顽空寂灭不相同。存诚去妄归真道,结果收园称大雄。
六十七回 拯救陀罗禅性稳 脱离污秽道心清
清静门中意味深,贪图货利秽污侵。急须看破寻真路,大隐廛林养道心。
六十八回 朱紫国唐僧论前世 孙行者施为三折肱
富贵荣华尽枉然,几人活得百来年。休将性命寻常看,急访明师问大还。
六十九回 心主夜间修药物 君王筵上论妖邪
虚灵不昧有神方,清夜良心大药王,如果打通真道路,忧疑尽去可还阳。
七十回 妖魔宝放烟沙火 悟空计盗紫金铃
精神与气药三般,为圣为魔在此间。不晓个中机秘事,着空怎得盗灵还。
七十一回 行者假名降怪犼 观音现像伏妖王
灵宝如何我得来,真中用假趁机裁,阴阳不悖复原本,入圣超凡脱祸灾。
七十二回 盘丝洞七情迷本 濯垢泉八戒忘形
可叹忘形迷本徒,忘形采取尽胡涂。邪行丑态不知戒,罗网缠身气转枯。
七十三回 情因旧恨生灾毒 心主遭魔幸破光
五金八石炼丹砂,到底无成破尽家。世上盲师多恨毒。何如积德是生涯。
七十四回 长庚传报魔头恶 行者施为变化能
着空执相道中魔,高傲欺心怎奈何。教外别传藏秘诀,岂容声色冒猜摩。
七十五回 心猿钻透阴阳窍 魔主还归大道真
阴阳是否细钻研,才识此天还有天。真着实行神暗运,人心化尽道心园。
七十六回 心神居舍魔归性 木母同降怪体真
悟得真心不色空,一行一止主人公。如能观察通权变,气性降除反掌中。
七十七回 群魔欺本性 一体拜真如
不能伏气怎同人,柔弱虚中必有邻。傲性师心都化尽,如如稳稳自全真。
七十八回 比丘邻子遣阴神 金殿识魔谈道德
秉受天良赤子心,圣贤根本炼丹金。可叹采战邪行客,昧却良心向外寻。
七十九回 寻洞求妖逢老寿 当朝正主救婴儿
邪行扫去有生机,坏却天良何益之,大道光明兼正大,人人细辨认亲儿。
八十回 姹女育阳求配偶 心猿护主识妖邪
窥观习静欲求阳,便是身居黑暗乡,怎晓心传中正理,存亡进退保真常。
八十一回 镇海寺心猿知怪 黑松林三众寻师
有蹇能止在心知,颠倒阴阳只片时,不会其中消息意,些儿失脚便难医。
八十二回 姹女求阳 元神护道
阴阳配合要相当,虑险防危是妙方。默运神功无色相,坎离颠倒不张遑。
八十三回 心猿识得丹头 姹女还归本性
至中至正是丹头,神会心知不必忧。用六休教为六用,大观妙法了真修。
八十四回 难灭伽持圆大觉 法王成正体天然
方圆应世大修行,暗运机关神鬼惊,隐显形踪人不识,万殊一本了无生。
八十五回 心猿妒木母 魔王计吞禅
金木相间性有偏,中和乖失怎为禅,真心不见外空戒,陷害丹元道不全。
八十六回 木母助威征怪物 金公施法灭妖邪
性情如一道何难,真戒实行不隐瞒。内外相通全体就,除邪救正百骸安。
八十七回 凤仙郡冒天致旱 孙大圣劝善施霖
祸福无门总自招,阴功隐恶录天曹。如能一念修真善。罪过当时尽化消。
八十八回 禅到玉华施法会 心猿木母授门人
玉液还丹谁得知,知之可作度人师。轻传妄泄遭天谴,大法何容慢视之。
八十九回 黄狮精虚设钉钯会 金木土计闹豹头山
外道旁门信口频,窃偷天宝乱迷人。明师尽被盲师蔽,学者还须细认真。
九十回 师狮授受同归一 盗道缠禅净九灵
狂言乱语不能欺,似是而非细辨之。授受如真直下悟,缠禅盗道脱群思。
九十一回 金平府元夜观灯 玄英洞唐僧供状
命之未了性何恃,了性还须立命基。若是偷闲恃假慧,泰中必有否来随。
九十二回 三僧大战青龙山 四星挟捉西牛怪
空空一性便偷闲,破戒伤和入鬼关。怎晓天人相合道,法财两用出尘寰。
九十三回 给孤园问古谈因 天竺国朝王遇偶
非心切实有真传,配合阴阳造化全,窃取生身初受气,后天之内采先天。
九十四回 四僧宴乐御花园 一怪空怀情欲喜
四个阴阳天外天,是非真假细钻研。后天造化夫妻理,识得先天作佛仙。
九十五回 假合形骸擒玉兔 真阴归正会灵元
真中有假假藏真,假假真真定主宾。金火同宫还本相,阴阳混化脱凡尘。
九十六回 寇员外喜待高僧 唐长老不贪富惠
道成急须去韬光,莫露形踪惹祸殃。大抵恩中还有害,当知绵里裹针芒。
九十七回 金酬外护遭魔毒 圣显幽魂救本原
善中起见动人心,怎晓尘情利害深,欲救本原完大道,潜藏默运化群阴。
九十八回 猿熟马驯方脱壳 功成行满见真如
火功运到始方圆,由勉抵安道可全。消尽后天离色相,不生不灭大罗仙。
九十九回 九九数完磨划尽 三三行满道归根
通前达后理无差,性命双修是作家。若遇真师传妙诀,功完行满赴龙沙。
一百回 径回东土 五圣成真
贞下还原是首经,五行攒簇最空灵。西游演出图书理,知者修持入圣庭。
西游原旨歌
二十年前读西游,翻来覆去无根由。自从恩师传口诀,才知其中有丹头。
古今多少学仙客,谁把妙义细追求。愿结知音登天汉,泄露天机再闹幽。
先天气,是灵根,大道不离元牝门。悟彻妙理归原本,执两用中命长存。
还丹到手温养足,阳极阴生早防惛。趁他一姤夺造化,与天争权鬼神奔。
观天道,知消长,阴阳变化凭象罔。收得大药入鼎炉,七返火足出罗网。
五行浑化见真如,形神俱妙自在享。性命双修始成真,打破虚空方畅爽。
这个理,教外传,药物火候不一般。知的父母生身处,返本还元作佛仙。
愚人不识天爵贵,争名夺利入黄泉。怎如作福修功德,访拜名师保天年。
修行人,听吾劝,脚踏实地休枝蔓,凡龙凡虎急须除,休将性命作妖饭。
翻去五行唤金公,得其一兮可毕万。神明默运察火候,任重道远了心愿。
心肾气,非阴阳,金木相并出老庄。除却假土寻真土,复我原本入中黄。
原本全凭禅心定,培养灵根寿无疆。不是旁门乱造作,别有自在不死方。
肉尸骸,要看破,莫为饥寒废功课。道念一差五行分,戒行两用造化大。
不明正理迷真性,五行相克受折剉。腾那变化消群阴,笑他瞎汉都空过。
诸缘灭,见月明,须悟神化是法程。生身母处问邪正,取坎填离死复生。
戒得火性归自在,除去水性任纵横。多少搬运工夫客,谁知三教一家行。
三教里,河图道,执中精一口难告。金木同功调阴阳,自有而无要深造。
功成自有脱化日,返本还元不老耄。谨防爱欲迷心神,入他圈套失节操。
服精粟,采红铅,皆执色相想神仙。谁知大道真寂灭,有体有用是法船。
阴阳调和须顺导,水火相济要倒颠。扫尽心田魔归正,五行攒处却万缘。
戒荆棘,莫谭诗,口头虚文何益之?稳性清心脱旧染,除病修真是良医。
说甚采战与烧炼,尽是迷本灾毒基。更有师心高傲辈,冒听冒传将自欺。
防淫辞,息邪说,坏却良心寿夭折。莫教失脚无底洞,全要真阴本性洁。
和光混俗运神功,金木扶持隐雾灭。道以得济始全真,屋漏有欺天不悦。
道为己,德为人,施法度迷才入神。不似利徒多惑众,自有心传盗道真。
假装高明剥民脂,伤天害理总沉沦。阴阳配合金丹诀,依假修真是来因。
未离尘,还有难,莫为口腹被人绊。浅露圭角必招凶,显晦不测男儿汉。
猿熟马驯见真如,九还七返寿无算。天人浑化了无生,千灵万圣都称赞。
学道的,仔细参,西游不是野狐禅。劈破一切旁门路,贞下起元指先天。
了性了命有无理,成仙成佛造化篇。急访明师求口诀,得意忘言去蹄筌。
勇猛精进勤修炼,返老还童寿万年。
象 言 破 疑
象言破疑序
丹经万卷皆象言也。象言者,非直言,非明言,非空言,非异言,乃有物有则,有指有证,取象演真之言。后人不究其意,止执其象,在儒者读之,以为怪诞不经;在道者读之,以为包皮外象,甚至有执象猜疑,百般做作,流于曲径邪行,自伤性命者,不可枚举。咦!是岂古圣先贤取象立言之意乎?易曰: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悬象着明莫大乎日月。丹经皆本周易而作,其药物火候,俱借天地、日月、四时以发挥其奥妙,若以丹经象言为怪诞,为包皮,易有风云、雷电、龙虎、牛马、鹿羊、龟雉之象,与夫眇能视,跛能履,乘其墉,朋盍簮,噬肤灭鼻,困于株木,载鬼一车,刲羊无血等象,亦将以为怪诞包皮乎?悲夫!正道失传已久,不自今始。余自遇真师之后,取诸家丹经,彼此参看,实有得乎象言之意,因将所得于师者,尽泄于参、悟、阐真、原旨等书之内,犹恐学者难于贯通,又着象言破疑一书,绘图画像,细分是非,扫旁门而指正道,息邪说而辩真宗,此则余之本愿。见是书者,当思死人亦能说生术,勿以糟粕笑弃。为幸甚。
时 嘉庆十六年,岁次辛未,春,王正月,栖云山素朴老叟悟元子刘一明自叙于洗心亭。
象言破疑卷上
栖云山悟元老人着
门人魏阳诚刊梓 后学刘卜云重刊
象言说
修真之学,古经多言无为之道,而于有为之道罕言之,但无为之道,惟上智者顿悟圆通,一了百当,立跻圣域,其次中下之人,性质愚钝,根尘深,识见小,若行无为之道,力量不及,决不能万缘俱空,直登彼岸。后汉魏伯阳仙翁,准易道而作参同契,度引中下之流,以有象譬无象,以有形喻无形,始有金丹之名,铅汞、砂银、乌兔、龙虎、婴姹、药物、炉鼎、烹炼等等法象之说。自后成道群真皆祖参同而作丹经,以演妙理,其意皆欲后之学者,因此以参彼,借彼以证此耳。无如后之学者,不究寓言之意,不推取象之理,见金丹铅汞炉鼎之说,疑为服食,而遂流于炉火;见乌兔龙虎之说,疑为脏腑,而遂流于存想;见他家我家阴阳男女之说,疑为闺丹,而遂流于采取;见逆顺颠倒之说,疑为强作,而遂流于运转;见修性无为之说,疑为寂灭,而遂流于顽空;见修命有为之说,疑为摆弄,而遂流于执相;等等门户,皆是以鹿为马,以鸟作鸾,不但无益于性命,而且有害于性命,是岂祖师当年取象喻言之意乎?
夫象者,像也。言其此物而象彼物,彼事而象此事也。试以眼前人人共见共知之事物论之,譬如烹煎饮食,锅即鼎也,灶即炉也,锅中贮水,灶底烧火,火本上焰,水本下流,今锅中之水在上,灶底之火在下,水火颠倒,彼此相济,而饮食熟成,此凡水凡火相济之象也。
人之刚性躁,多动,动则属火,柔性缓,多静,静则属水;用柔以养刚,以刚而就柔,刚柔相当,不躁不缓,归于中正,大道易成,此神水神火相济之理也。取凡水凡火相济之象,以喻神水神火相济之理,而其理显然矣。又如有人本来家业丰富,不守本分,化费财产将尽,忽然自知悔过,苦心劳力,重务生活,渐次积聚,财物由少而多,终必家业复旧,此还元返本之象也。人身精神灵气,本来充足圆满,交于后天,顺其造化,费精劳神,元气衰败,原本消耗迨尽,若知改头换面,惩忿窒欲,闲邪存诚,渐次用功,终有归根复命之时,此还元返本之理也。取世人还元返本之象,以喻修道还元返本之理,而其理显然矣。又如世间男女相配,两而合一,即能生子生孙,此人道生生不已之象也。人身阴阳相当,两而合一,即能生仙生佛,此丹道生生不已之理也。借人道生生之象,以喻丹道生生之理,而其理显然矣。丹经皆是借象以喻理,教人从象上辨别所行之理,非是教人背乎理而于象上做作也。
今人不穷其理,只认其象,悲哉!丹经象言极多,学者须宜由象以穷理,得象忘言,得意忘象,其庶几乎?
顺逆说
举世之人,皆知顺行之道,而不知逆运之道。何为顺?顺其造化也;何为逆?逆其造化也。顺造化则生人生物,生老病死,轮回不息;逆造化则成仙成佛,不生不灭,寿同天地。
凡人自父母成胎,生身以后,二八数足,交于后天,内而七性六欲迷其真,外而万缘万事劳其形,认假为真,以邪为正,以苦为乐,顺其所欲,无所不至,将本来精气神三宝,消化迨尽,将原有圆明真性,全然昧却,不到咽喉气断之时,不肯休歇,以故生生死死,万劫沉沦,所谓阎王不呌,自投其死也。若是大智慧人,逆运造化,不为造化所拘束,不为阴阳所陶镕,不为万物所牵引,不为万缘所牵移,在大火里栽莲,泥水中拖船,借世法而修道法,依人道而全天道,将历劫根尘尽皆拔去,把后起客气一概扫无,命由自主,不由天主,复还当年干元面目,躲去轮回,超出三界,为金刚不坏之物矣。
但这个顺中逆运天机,有口传心授之秘,必须真师指点,非可私猜而知。世间学人,恃自己萤火之明,管窥之见,记下几句话头,看过几宗公案,自谓知道,再不求人,人前卖弄,满口乱谈,以己盲而引人盲,罪过罪过。
又有一等胡涂汉,认不得真师,朝王暮李,学此小乘工夫,亦负有道,即有明人在前,不肯低心下气,乱作乱为,或心气下降,肾气上升为逆行,或运气后升前降为逆行,或还精补脑为逆行,或闭气定神为逆行,或采阴补阳为逆行,或男下女上为逆行,如此等类,千门万户,皆是背逆圣道,非是逆运造化;尽是取死之道,非是至生之道。殊不知逆者,逆回于父母生身之初也,如人离家远出,而又逆回于家之谓。
虽云逆行,其实是顺理而行,乃逆中之大顺,因其与常人所行相反,故谓是逆。旁门曲径,惑于逆之一字,而遂在肉皮囊上万般作为,到底落空,岂不愚哉!
药物说
丹经子书,所言采取药物,烹炼金丹,皆是先天无形无质之真,非世间有形有质之药,亦非人身有形有质之物,因其人自有生以后,认假失真,将本来圆成之宝,消化迨尽,一身纯阴,满腔邪气,如大病临身,待时而死,不有真正灵药疗治,如何返阴为阳,保全性命也?
真正灵药是何药?先天真一之气也,先天精气神三宝也。先天真一之气又名真种子,此气不落于色象,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真空妙有,统摄精气神三宝,三宝亦非有形之物,乃无形之真。玉蟾翁云:其精不是交感精,乃是玉皇口中涎;其气即非呼吸气,乃知却是太素烟;其神即非思虑神,可与元始相比肩。虽分三家,总归于先天一气,三家合而成一气,一气分而为三家。采药者,即采此一气三宝,运真火煅炼成丹,点化一身万般阴气,归于纯阳清静无垢无尘之原物,如人有病,用药医治而成好人矣。所谓药物者,譬象也;后世学者见丹经药物之说,误为有形有质之物,而遂采取山中草药,配合服食,妄冀长生,或采五金八石,煅炼丹药服食,妄想飞升,殊不知有形之药,仅能治有形之病,而不能治无形之病,若欲治无形之病,非采先天真一之气,余无他术矣。参同云:同类易施功兮,非种难为巧。悟真云:竹破须将竹补宜,抱鸡当用卵为之;万般非类徒劳力,争似真铅合圣机。真铅即先天真一之气也。观此一切,认凡药为仙药可以悟矣。
火候说
丹经子书所言火候,乃喻其修持工夫次序之准则也。盖修持功力有先后,有急缓,有进退之时候,不得宜先者而后,宜后者而先;不得宜急者而缓,宜缓者而急;不得宜进者而退,宜退者而进;亦如炉火烧药,有文武进退止足之时候,故修真用功次序,取象为火候也。但用功火候,不拘年月日时,刻刻行之,宜先而即先,宜后而即后,宜急而即急,宜缓而即缓,宜进而即进,宜退而即退,随时变通,毫发不得有差。
所谓宜先者,先严于内也;宜后者,后御其外也;宜急者,急于用功也;宜缓者,缓于温养也;宜进者,阳未足而须进阳;宜退者,阴方生而须退阴;此即火候之实理,非工家子时进阳火,午时退阴符,卯酉二时宜沐浴之说;亦非冬至进阳火,夏至进(当为退)阴符,春分秋分宜沐浴之说。夫天有天之子午卯酉,人有人之子午卯酉,岂可以天之子午卯酉而即是人之子午卯酉乎?人身子午卯酉,刻刻皆有,古经云:不必天边寻子午,身中自有一阳生。盖以阳生即子,阴生即午,阳与阴合即卯,阴与阳合即酉,所谓活子午卯酉也,岂是天边死子午卯酉乎?金丹四百字云:火候不须时,冬至不在子,及其沐浴法,卯酉亦虚比。悟真篇云: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曰冬至不在子,曰卯酉亦虚比,曰毫发差殊不结丹,可知非天边子午卯酉矣。如云是天边子午卯酉,是十二时只有四时修持,所余八时弃之不用,岂能毫发无差乎?入药镜云:一日内,十二时,意所到,皆可为。可见年月日时,刻刻用功修持,防危虑险,毫发不容有差;至于六十四卦火候之说,亦是指示阴阳进退之法,教人随时加减,变通用功耳,岂是教人依六十四卦次序而行乎?悟真云:卦中设象本仪形,得象忘言意自明,举世迷徒惟执象,却行卦气望飞升。读书须要会的古人取象立言之意,意已得而象可忘矣。
修真之道,千经万典皆象言也,虽取象不一,总以发明阴阳顺逆、药物真假、火候准则而已,其外再无别说。予自得师指示,实悟的象中之意,不敢自私,愿公诸知音之士,因将丹经紧要之条拈出,绘图传真,分析是非,以破学者之疑,其余可类推而知。
胎中面目
人当父母未生身以前,男女阴阳二气交感之时,杳冥之中有一点生机自虚无中来,所谓先天真一祖气者是也。此气入于精血之内,陶镕精血,混而为一,无形而即生形,无质而即生质,内而五脏六腑,外而五官百骸,变之化之,皆自然而成全,虽怀胎之妇,亦莫知其所以然也。后学不知此理,或疑人在胎中,脐带通于母气,母呼亦呼,母吸亦吸,渐次变化成形者,非也。夫呼吸之气,乃后天之气,后天之气,焉能变化精血而成形?况呼吸之气,焉能入于胞胎之中?殊不知母胎中,只有先天一点祖气,浑浑沦沦,始而凝胎,既而养胎,终而全胎,始之终之,皆此祖气成就之,别无加杂。当斯时也,虽有人形而无人道,天地万物,水火刀兵,俱不能伤;七情六欲,五贼四相,俱不能近,究到实处,只一虚空而已。古仙教人修道,返于父母未生身以前面目者,即返于虚空之境,而无声无臭也。无声无臭,即是无极,无极者,无之极,即是一无而已。
婴儿面目
人在母腹之中,十月胎圆,瓜熟蒂落,破胞而出,足向天,头向地,"哇"的一声,方接后天之气,自口鼻而入,下于气海,与先天元气相合,先天为体,后天为用,后天借先天而呼吸往来,先天借后天而蓄养血脉。不但此也,当"哇"的一声时,历劫轮回识神,亦入于窍,而与先天元神混而为一,元神借识神而存,识神借元神而灵,但婴儿初生,虽有后天之气,后天之神,而先天统后天,后天顺先天,先后混成,混混沌沌,无识无知,一真而已。古仙教人穷取生身处,即穷取生身之初,即穷取婴儿面目也。迷人不知,妄言生身处是妇人产门者,非也。夫生身之初,婴儿面目,纯白无玷,是圣贤胚胎,仙佛根芽,故飞鸟不搏,虎兕不伤。盖不搏不伤者,以其无心也,无心而生死不碍,何灾何患?此即始极之象。始极者,始之极,未交于后天,虽与后天相混,纯是先天管事,因其在始之极,由无而方始也。
孩儿面目
人自婴儿渐长,能行能走,能言能语,随人指引,名曰孩儿,又名孩提之童。婴儿无识无知,孩儿已有识有知,未免浮云点太空矣。能识有知,是由始极渐至太极矣。太极者,大之极,大极则必小,阳极则必阴之时,但小未来,阴未生耳。小未来,阴未生,尚是先天用事,后天伏藏,虽有识有知,根尘尚未发,客气尚未侵,饮只食,寒只衣,喜怒哀乐,随兴随灭;富贵穷通,不知不晓;顺其自然,绝无杂念,亦是圣贤胚胎,仙佛根芽。愚人不知,以孩儿为婴儿者,非也,婴儿是赤子,孩儿是童子,虽然皆俱天真,而身分高低不一,知识有无各别,故古仙皆以返本还元为婴儿本来面目,不取孩儿顽童面目也。
阴阳分判
人自孩儿渐长,二八气足,阳极生阴,日凿一窍,阴阳两分,各居一方,真中有假,于是知识渐开,善恶分别,是太极判而阴阳分矣。所谓二八气足者,如月上弦下弦,两弦合一,光浑圆满之象;喻其先天阳极,如太极也,阳极必阴,如太极一判,而阴阳两离矣。愚人不知,以二八生阴之说,疑为男子十六岁而阴精泄者,非也,试观世间男子,有十四五岁而泄精者,有十六七岁而泄精者,更有十八九岁而泄精者,岁精多寡不等;可知二八之数,不论人之年岁,乃言气之盈满也。 www.taoismcn.com
五行分位
阴阳一分,于是五行亦乱矣。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之五气也。五行在先天,则是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五行一气,发而为仁义礼智信之五德;在后天则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五行相戕,发而为喜怒哀乐欲之五贼。五行相合,则五德备而阴阳混一;五行分散,则五贼兴而阴阳驳杂。五行一分,识神渐起,根尘渐发,真者退位,假者当权,孩儿面目亦失矣。愚人不知,以五脏分五行者,非也。夫五脏者,有形有质之浊物,为后天五行之旅寓,非先天五行之德园,若以五脏即是五行,五脏如何能分能合?且五行有先天后天之别,先天本于生身以前,后天出于生身以后;先天生圣,后天生人;两个五行,虽分先后,皆是活的,非有定位,岂可以五脏之浊物为五行乎?
后天用事
阴阳判,五行分,后天一交,先天退位,于是秉受气质之性发,外来习染之尘生。六根门头,门门招贼;七情孽种,种种生灾。纯白之体,渐渐阴气入内矣。阴气一入,阴气渐长,阳气渐消,长而又长,消而又消,顺其所欲,无所不至矣。愚人不知,以气质之性为真性者,非也。真性者,天命之性,属于先天,有益于人;气质之性者,人生之性,出于后天,有损于人。岂可以后天之性即先天之性乎?
纯阴无阳
后天用事,阴进阳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内而万念作殃,外而万物牵引,内外加攻,阳气消尽,一身纯阴,三宝耗灭,魂魄难存,不死岂能之乎?愚人不知,以数尽命绝,委之于天者,非也。夫人生所依赖者,阳气也。一点阳气,不尽不死,一点阴气,不纯亦不死。顺其阴气,消灭阳气,自寻死路,与天何涉也?以上七图,皆顺行造化,生人之道也。
炼己筑基
修真之道,返还之道也。返者,我已去而又来之谓;还者,阳已失而复得之义。是于纯阴之内,而返还其本来真阳也。人自后天用事,一身纯阴,先天阳气消化迨尽,不有返还之功,何能无者而复有,失者而仍得耶?返还之功莫先于炼己筑基。炼己者,炼其历劫根尘、气质偏性,与夫一切习染客气,即惩忿窒欲,克己复礼之功。能惩忿窒欲,克己复礼,则无思无虑,不动不摇,根本坚固。即如起屋必先筑基,基地坚固,木料砖瓦由人做作,无不负载也。炼己即在筑基之中,筑基不在炼己之外。愚人不知,以炼己为守心,筑基为闭精者,非也。夫炼己之功,为丹道始终之要着,直至阴尽阳纯之后,而炼己之功方毕。若未到阴尽阳纯之时,而炼己之功不可歇。若谓守心闭精即是炼己筑基,岂能全金丹之大事乎?古仙云:还丹在一时,炼己须十月。于此可知,非守心闭精矣。
天良真心
炼己筑基,非是强制强作、苦力用功,必要认的天良真心,借此真心以炼己。则黑暗之中,即有一点阳光发现,号曰真灵。真灵若现,是非邪正,判然分明,不为物欲所牵,不为尘缘所染,炼己甚易。倘认不得真心,则邪正不分,是非罔辨,是以心制心,终是人心用事,强制强作。所谓却除妄想重增病,趋向真如亦是差。如何到无己之处?愚人不知,误认人心为真心者,非也。夫真心无心,无心之心,方是天良之心。有此天良之心,何难于己之不能克去乎?百字碑云: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黄鹤赋云:离内七般朱砂,无真种则时刻难留。三丰云:筑基时须用槖钥,炼己时还要真铅。祖宗真种、槖钥真铅,皆天良真心之别名。噫!天良真心,岂易知哉?若有知之者,则得其一,而万事毕矣。
阳长阴消
认的天良真心,主人公稳坐中央,为道日减,为功日增;阳气渐长,阴气渐消;长而又长,消而又消,直到无可长消处,方为极功。愚人不知,以静坐无为、寂灭顽空,妄想阳气自长,阴气自消者,非也。夫还丹者,阴中复阳也。若以静坐无为、寂灭顽空而欲复阳,阳岂能自来,阴岂能自退?《悟真》云:"总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于此可知进阳退阴之道矣。
攒簇五行
阳长阴消,还要知的攒簇五行。五行攒簇,大道可望。攒簇之功是在后天五行中返出先天五行也。后天五行,彼此相克也;先天五行,彼此相生也。返者,于相克之中而致相生也。五行相生,浑然天理,是五行一气,四象和合也。愚人不知,以意引心肾之气,上下相交,运肝肺之气,左右相会为攒簇五行者,非也。夫五脏之气,皆有形之物,后天滓质,有成亦有坏,如何凝结永久不坏之命宝哉?
阴阳混合
五行从阴阳中分出,五行攒簇,合而为一,即是阴阳合而为一。阴阳混合,金丹有象,仍是孩儿面目,但不过后天之气,犹未化去耳。然虽是未化去,先天返还,后天即顺,亦是不能为祸,从此再下一重功夫,金丹可成矣。愚人不知,或心肾相交,或任督相会,或男女相交,为阴阳混合者,非也。夫金丹先天虚无之气凝结而成者,岂后天气血有形之物所能凝结哉?
浑然一气
阴阳返还于混成,孩儿面目已复,从此运天然真火,煅去后天余阴,归于无识无知地位,神藏气聚,所谓男儿有孕者是也。这个胎孕,即是婴儿面目,即是生身受气处,亦即始极,亦即太一含真气。愚人不知,采红铅,摘梅子,服食吞飡,相结圣胎者,非也。若谓红铅梅子能结圣胎,不过所结者血块肉团,促死之鬼胎而已,其它何望乎?
太空虚无
圣胎凝结,再加十月温养之功,运天然真火,熏烝烹炼,由微而着,由嫩而坚,群阴剥尽,胎圆丹成,瓜熟蒂落,忽的打破混沌,迸出清净法身,跳入太空虚无之境,超出乎三界之外矣。此即未生身以前面目,亦即无极面目。道归无极,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大丈夫之能事毕矣。愚人不知,或对镜演神,或默想顶门,或面壁忘形,出阴神之类者,非也。金丹脱化之神,乃为阳神,其一切静功所出之神,乃为阴神;阳神万载长在,不生而不灭;阴神未经火炼,抛身又入身。千门万户,若不得金丹大道点化,虽能阴神出入自便,知前晓后,难逃轮回,所谓饶君千万劫,终是落空亡也。
以上七图,皆逆行造化,修仙之道也。
十四图中,顺行逆运二事,大略可知,以下拈出紧要象言,分判邪正,指出实义,以示学者,诸如此类,可以意会矣。
象言破疑卷下
金丹
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古仙借金丹之名,以喻本来圆明真灵之性也。此性在儒则名太极,在释则名圆觉,在道则名金丹。名虽分三,其实一物。儒修之则为圣,释修之则为佛,道修之则为仙。三教圣人皆以本来真性为成道之本也。愚人不知,或用五金八石煅炼成药为金丹者,非也;真性在大造炉中,经火煅炼成熟,与天地同长久,与日月同光明,岂凡世有质之物能成哉?
天地之心
修真第一要着,须要认得天地之心。天地之心即前所云天良真心也。此心恍惚杳冥,不轻现象,因有虚室生白,暗中忽明之时,方露端倪。天属阳,地属阴,天地之心,乃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合之心。阴阳合,有此心,阴阳分,无此心;非色非空,即色即空,非有非无,即有即无,色空无碍,有无不立,乃真空中之妙有也。识得此心,守而不失,则大本已立,其余易事耳。愚人不知,皆在肉团顽心上揣摩,或以动心为天地之心,或以静心为天地之心,或心住中宫为天地之心者,皆非也。夫顽心者,后天私欲之人心,动心则着于有,静心则着于无,住心又着于象,此等之心与天地之心云泥相隔。盖以天地之心,动静如一,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岂肉团顽心之谓乎?
偃月炉
偃月者,偃仰蛾眉之月。月晦极,下又生明,喻人至静之中,忽有天根现露,号曰道心,有如偃月之象。炉者,运火之器,以其道心阳光,能以煅炼一身之阴气,故又喻之为炉,其实道心即天地之心。以体言,为天地之心;以用言,为道心。一物而二名也。愚人不知,以丹田之下横骨上仰为偃月炉,或认心字一弯上仰,误以肉团心为偃月炉,又采战家以妇女产门为偃月炉者,皆非也。夫偃月炉,乃道心之光辉,此光照处,诸邪皆灭,能以作圣,能以作仙。紫阳翁云:"休泥丹灶费工夫,炼药须寻偃月炉。"又云:"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里水银平;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生。"于此可知偃月之义矣。
朱砂鼎
朱砂者,火之色,因其火能煅炼诸物,去旧换新,故人以鼎象之。火之为物,最灵最神,无物不化,喻其神明无处不照,无事不成之义。但神有元神有识神,识神能以败道,元神能以成道。盖识神带有历劫根尘,借元神之灵而生妄,不至丧去性命而不止。修行大法,须要以元神而制识神,识神不起,则邪火灭,邪火灭而真火生,真火生而和气氤氲,生机不息,大道可望。愚人不知,误认昭昭灵灵之识神以为元神者,非也。夫元神者,不神之神,灵而最真,真而最灵;昭昭灵灵之神,乃神而神者,虽灵有假,假中之灵为轮回之种子。古仙云:"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生死本,即识神之谓也。
元牝之门
元为阳、为刚、为动,牝为阴、为柔、为静,元牝之门乃阴阳之窍、刚柔之门、动静之关,无方无所,无形无象,彷佛曲肖,虚悬一窍,在五行不到之处,四大不着之境,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乃阴阳相合之中一窍。愚人不知,以口鼻为元牝者,非也。夫口鼻是呼吸出入之门,非阴阳出入之门,阴阳相合,生仙生佛,口鼻呼吸之气,岂能生仙生佛乎?悟真云:"元牝之门世罕知,莫将口鼻妄施为"者是也。
元关一窍
元关者,至元至妙之关口,又名生死户、生杀室、天人界、刑德门、有无窍、神气穴、虚实地、十字路等等异名,无非形容此一窍耳。元关即元牝之别名,因其阴阳在此,故谓元牝门;因其元妙不测,故谓元关窍,其实皆此一窍耳。愚人不知,或以心下肾上处为元关,或以脐心为元关,或以尾闾为元关,或以夹脊双关为元关,凡此皆非也。盖元关无定位,若有定位即非元关。陈虚白以念头起处为元关,似是而实非也。念头起处已落于后天有形之物,如何称为元关?吾今与大众分明指出:在恍惚杳冥之间,有无相入之际,悟真篇曰:"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精,有无从此自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又四百字云:"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此实指元关一窍而言也。
谷神
谷神者,空谷之神,俗名崖娃娃。因其两山高耸,中间一谷,人声喊叫,谷中传声,故名谷神。修道借此以喻人身虚灵之神。盖心虚则灵,不虚不灵,灵出于虚,亦名谷神。神者,无形无象,灵而不可测度之义。所谓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者,此神也;所谓凝结圣胎者,亦此神也。愚人不知,以神存天谷谓谷神,或神守黄庭谓谷神者,皆非也。若神存于天谷,神守于黄庭,则是不虚,不虚焉得有神?不虚无神,何得名谷神?悟真云:"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元牝立根基。真精既返黄金室,一颗灵光永不离。"元牝合而中即虚,虚则真灵常存而不昧矣。真精灵光谷神,皆喻真灵之一物耳。
金鼎 玉炉
金鼎者,刚强坚固之物,喻人志念专一,能以载道之义,又名干鼎;玉炉者,温柔平静之物,喻人工夫渐进,能以久远之义,又名坤炉。愚人不知,铸造铁鼎,做作泥灶,烧炼金石,妄想成丹者,非也。盖有形之炉鼎只能炼有形之凡药,而不能炼无形之仙药。古仙云:鼎鼎原无鼎,炉炉亦非炉。其所谓炉鼎者,以其修道之功,刚柔两用方能济事,亦如烧炼家,有鼎不可无炉,有炉不可无鼎,鼎炉俱备,方能成药也。
乌兔 药物
日中有金乌,为阳中之阴;月中有玉兔,为阴中之阳。日在卦为离,外阳内阴,喻其刚中有柔之义;月在卦为坎,坎外阴内阳,喻其柔中有刚之义。金丹之道,惟取刚中之柔,柔中之刚,两味真阴真阳大药,熔化一气而成丹。曰药物者,以其真阴真阳能以返老还童,延年益寿也。至于龟蛇盘结,水火相济,亦是此理,不过随便取象,以证真阴真阳合一之道耳。愚人不知,疑为乌兔二字,或口吸日精月华,或眼接日精月华者,非也。夫天有天之日月,人有人之日月,人身真阴真阳,即人之乌兔日月也。天边日月精华,与我相远,怎能采来?如曰能采,则所采者身外邪气,久必内得臌胀,外则失明,无益有损矣。
龙虎相会
龙性柔,主生物,属木,在卦为震,喻人之柔性。震本阳而取柔象者,阳少阴多也。虎性刚,主杀物,属金,在卦为兑,喻人之刚情。兑本阴而取刚象者,阴少阳多也。此性此情,彼此隔碍,则为气性尘情而伤生;彼此和合,则为真性真情而益生。龙虎相会,是以性求情,以情归性,性情合一之义。至于东家女、西舍郎,配为夫妻,长男少女,两家合一,金木相并等象,无非喻此真性真情交会之意。愚人不知,以肝为龙,肺为虎,运肝肺之气于脐心,或于丹田,或于黄庭,以为龙虎交媾者,非也。殊不知肝肺之气皆后天有形之气,不但不能凝结一处,即强团聚,积久成蛊,无法医治,自促其死,岂不愚哉!
坎离颠倒
坎卦外阴而内阳,离卦外阳而内阴。内阳为水,内阴为火。丹道取坎中之阳,以填离中之阴,以水济火,是谓水上火下,水火颠倒,又名坎离颠倒,以喻道心真知之神水,去制人心灵知之邪火也。吾之真知,外暗内明,如坎卦外阴内阳;吾之灵知,外明内暗,如离卦外阳内阴。以真知而制灵知,以灵知而顺真知,真灵如一,凝结成丹,亦如颠倒坎离,水火相济也。至于婴儿、姹女、黑铅、红汞之象,亦无非形容真知灵知两而合一耳。愚人不知,指肾为坎,心为离,运肾气上交于心,心气下降于肾为颠倒坎离;又有采取闺丹,以男女作婴儿姹女,男下女上为坎离颠倒;又烧炼家以黑铅制水银,或炉下煨火,鼎上贮水,为坎离颠倒、水火相济者。凡此皆非也。夫修真之道,修其真也,一切有形滓质,邪行丑事之类,假而不真,何能成真哉!
五行颠倒
五行顺生,木生火,金生水;五行颠倒,火生木,水生金。盖火生出之木,永为不朽之木,如木遇火,煅炼成炭,入地常存之类;水生出之金,永为不坏之金,如散金炉中熔汁成块,分外生明之类。火生木,喻人之本性在大造炉中,煅炼出来,永为不动不摇之性矣;水生金,喻人之真情在欲海波中,亲渡过去,永为无尘无垢之情矣。古仙所谓,五行顺行,法界火坑,五行颠倒,大地七宝者是也。愚人不知,搬东弄西、采下补上、推前运后为五行颠倒者,非也。殊不知一身纯阴,内而心肝脾肺肾,外而眼耳鼻舌身,尽是假物,咽喉气一断,一堆臭秽骨肉,哪有一件是真?若以此假物妄想了性了命,乌乎能之?
黄婆媒娉
黄婆者,中央土母,以其能调阴阳,能和四象,故名黄婆,丹书借此以喻人之真意中真信,能以和性情,养精神之义。真意真信即吾身中之黄婆,所谓黄中通理者是也。愚人不知,以意运五脏之气会合,为黄婆媒娉,又有造孽之辈,用能言老妇调戏男女行淫,取处女首经梅子,为黄婆媒娉者,大非也。夫真土无位,真意无形,无物不生,无理不具,能以会三家、攒五行,故名黄婆媒娉,岂意念之意,作妖老妇之谓乎!
二八两弦
月自晦朔之间,与日相交,初三微光现象,至初八阴中阳半,有如弓弦,是为上弦,十六圆满,一阴胎内微黑现象,二十三阳中阴半,有如弓弦,是为下弦;上弦得水中之金八两,下弦得金中之水八两,二八一斤,金水相停,阴阳相合之象,丹书借此以喻刚柔相当,不偏不倚,至中至正之义。愚人不知,或以男子十六岁为二八,两弦之气足,而遂勒闭阴精,或以黑铅八两,水银半斤为二八两弦之药料,而烧炼服食者,皆非也。《四百字》云:上弦金八两,下弦水半斤,两弦合其精,乾坤体乃成。两弦者,一阴一阳也。干刚为阳,坤柔为阴,阴阳相配,乾坤体成,丹元有象,于此可知两弦之意矣。
黍米珠
人当未生身之前,在胞胚之中,混混沌沌,昏昏迷迷,只有浑然一气盘旋,别无他物,所谓太乙含真气者是也。此气至神至妙,至虚至灵,至无而藏至有,三元、八卦、四象、五行皆包于内,故无形而能变化,所以变化无穷,五脏六腑、九窍百骸俱皆自然成就,因其至神至妙,至虚至灵,又名真灵,又名不神之神。当其在母腹之中,一气含真,名曰真气,及其出母腹,灵含一气,名曰灵气,一气为体,即是真空;真灵为用,即是妙有。真气真灵,真空妙有,名虽有异,只是一真。此真无形无象,无声无臭,不可以言传,不可以笔肖,仿佛形容,不过一黍米之微,故古仙皆称此真为黍米宝珠。虽云黍米,而实无黍米之形,因其有一点灵气,隐于中央,故名黍米;因其有一点黍米之灵,而混沌虚空,三界无一不包,故名黍米珠;究到实处,总是鸿蒙未判之始气也。愚人不知,以女子首经中梅子为黍米珠,又工夫家神存明堂,久而眼光散外,为黍米珠,皆非也。夫鸿蒙未判之黍珠,为生圣生贤,成仙成佛之灵宝,岂浊血之物、存想之光所可能哉!《四百字》云:混沌包虚空,虚空包三界,及寻其根源,一粒黍米大。三丰翁云:谁不知,谁不会,谁不行,都只在鸿蒙未判一粒黍米上迷。
火候卦象
丹经皆借六十四卦为阳火阴符之法象,以乾坤二卦为鼎炉者,取其阳刚阴柔为体也;以坎离二卦为药物者,取其刚柔中正为用也;复姤二卦为阴阳之交界,取其刚柔运用各有时节也;屯蒙二卦为造化之始,取其当进火而须用刚,当退火而须用柔也;既未为造化之终,取其阳火而用刚,不可太过,阴符而用柔,不可不及也。其余五十四卦,皆随乾坤坎离复姤屯蒙既未十卦运用,自然而然。约而言之,总以阴阳相当,两而合一,归于混成之象而后已。愚人不知,按六十四卦,在年月日时上强做作用功者,非也。夫天地阴阳造化一气流行,周而复始,循环无端,岂从六十四卦行哉?六十四卦是圣人观天象地,体阴阳造化而作,六十四卦乃阴阳造化之解注耳。人身造化与天地造化相合,自有六十四卦,岂可泥文执象哉!
生我之门
月至西南,晦极而生明,西南属坤,纯阴之方。纯阴之下,一阳潜生,有上坤下震之象,在卦为复,在月为偃月,皆喻其静极之中,忽有天心现露之义;又名道心,又名天良真心,即前所谓偃月炉。若见此心,保守不失,借之进阳退阴,如猫捕鼠,必至阳渐生,阴渐退,阴尽阳纯,则仙矣。故以西南坤位为生我之门。愚人不知,以妇人产门为生我之门者,非也。产门乃生人之处,何以能生仙哉?
死我之户
月至东北,阳光将灭,东北属艮,阴气将纯,阳光些微,有上艮下坤之象,在卦为剥,在月为覆碗,皆喻其客气剥消真元之义。若有出世丈夫,勇猛男子,顿悟回头,借此一点余阳,以明破暗,用功修持,亦不难于返本还元。一切凡夫,迷而不悟,顺其阴气剥阳,阳尽阴纯,不死岂能之乎?易曰:东北丧朋,丹书又号死我之户。愚人不知,以妇女产门为死我之户者,非也。夫生门死户,皆无形无象之门户,因其顺阴则死,逆阳则生,故以生门死户名之,其实只一窍耳。古仙号曰生死关。虽名为关,亦无方无所,乃强名也。悟真云:须将死户为生户,莫执生门号死门。若会杀机明返覆,始知害里却生恩。于此可知生门死户之义矣。
有为之窍
有为之道即有欲观窍之功。观窍者,观阴阳造化之窍,借后天返先天,和四象、攒五行、采药进火,自还丹以至结胎,工程次序,皆在其内。若非真师口传心授,毫发之差,千里之失。愚人不知,在后天幻皮囊上摆弄气血,以为有为之道者,非也。夫金丹之道,先天之学,能以扭转阴阳,窃夺造化,逆回气机,颠倒乾坤,先天而天弗违之道,岂做作后天一身有形有质之物所能成乎?正阳翁云:涕唾津精气血液,七般灵物总皆阴。若将此物为丹本,怎得飞升朝玉京。紫阳翁云:咽精纳气是人行,有药方能造化生。鼎中若无真种子,犹将水火煮空铛。噫!金虾蟇,玉老鸦,认得真的是作家。有为之道岂易知哉!
无为之妙
无为之道,即无欲观妙之功,乃圣胎凝结以后之事,是静观一气变化之妙。当圣胎凝结之后,后天已返为先天,只用沐浴温养之功,勿忘勿助,运天然真火熏烝,变化自然,无形生形,无质生质,瓜熟蒂落,婴儿出现,而前之烹炼武火之功,皆弃而不用也。愚人不知未穷性命是何物,修道是何事,学些旁门曲径小法乘,而便入山静坐,或闭关定神,以为无为者,非也。夫性命必须双修,功夫还要两段,两段者,一有为而先了命,一无为而后了性,岂空空静坐定神而能了性命哉?悟真云:未炼还丹莫入山,山中内外尽非铅,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全。又云:始于有作无人见,及至无为众始知。但见无为为要妙,岂知有作是根基。于此可知有为无为,各有时节,各有作用,大不同也。
混俗和光
混俗和光,及乃大隐市朝之作用。混俗者,混于俗中,使人不识也;和光者,和而不同,在尘出尘也。能混俗和光,外圆而能应物,内方而有主宰,依世法而修道法,显晦逆顺,无阻无挡,行道至易。愚人不知,或疑混俗和光是日间应事,夜间修静者,非也。果如是言,谓之从俗则可,谓之混俗则不可;谓之蔽光则可,谓之和光则不可。盖混俗和光之道,有夺天地造化之能,窃阴阳生杀之诀,岂容易而知,容易而行哉?
药归土釜
土性温柔,能以养物;釜主烹煎,能以成物。釜以土名,为养物成物之器,非寻常之土,非寻常之釜可比。药归土釜,是喻其阴阳相合,圣胎凝结温养之功。温养圣胎,全在一意不散,允执厥中,阴阳相当,不偏不倚,故亦以土釜名之。究到实处,只一中字耳。守此中,则阴阳和,五行攒,圣胎全;失此中,则阴阳偏,五行分,圣胎伤。然则守中为温养圣胎之妙诀也。愚人不知,或挖地炉,养朱砂,取朱砂中水银,以地炉为土釜;或泥炉作灰池,烧铅入灰池分银,以灰池为土釜者,皆非也。子野云:真土无位,真意无形,特以中之土釜,无形无象,无方无所,因其能成全圣胎,故以釜名之,岂泥土之釜之谓乎?
凝结圣胎
圣胎者,圣人之胎。即无识无知,婴儿本面。道至无识无知,百神会集,万缘俱息,混混沌沌,入于恍惚杳冥之境,自有为而入无为矣。愚人不知,或运心液肾气相交于黄庭为圣胎,或神存中宫为圣胎,或运气后升前降,住于丹田为圣胎者,皆非也。圣胎无形无质,虽名为胎,而实无胎可见,所云胎者,不过形容真灵凝结不散耳。若以气血强凝成胎,是乃促死之鬼胎,非长生之圣胎也。
十月胎圆
十月胎圆,乃神全气足,根尘拔去,客气消化,阴尽阳纯之象;犹如妇人怀胎,十月方能成全。丹道以十月胎圆喻之者,取其圣胎凝结之后,必须防危虑险,沐浴温养,期必至于圆成无亏而后已,非以十月为定期也。愚人不知,疑于十月二字,或运气,或存想,或凝神,妄想结胎,以十月为定期者,非也。修真之道,自采药烹炼结丹结胎,以至道成脱胎换化,要费无限功力,岂可以十月为期?可知十月乃象言耳。
婴儿出现
婴儿出现,圣胎脱化之谓。圣胎者,色身中又怀一法身也;脱化者,色身中又生出一法身也。因其色身中又生出一法身,如凡妇十月怀胎生出一婴儿,故以法身名婴儿。婴儿出现,身外有身,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躲过轮回,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庚矣。愚人不知,以坎中真阳为法身婴儿,或以肾中精气为法身婴儿者,非也。夫坎中婴儿,乃阴中之阳,法身婴儿,乃阴阳混化之真;至于肾气,乃肾中之邪火,绝无婴儿之义,岂得混论哉?悟真篇云:婴儿是一含真气,十月胎圆入圣基。四百字云:夫妇交会时,洞房云雨作,一载生个儿,个个会骑鹤。于此可知法身婴儿之说矣。
移炉换鼎
大道圆成,身外有身,形神俱妙,已到大圣人地位,而炉鼎无所用,更何有移换炉鼎之事乎?其所以移换炉鼎者,仍将此法身潜藏密养,变化神通耳。所移者何炉,所换者何鼎?以太虚为鼎,无为为炉,而前之干鼎坤炉、朱砂鼎、偃月炉,一概药物,俱皆不用矣。只所用者,法身耳。法身在虚无之中,自变自化,愈虚愈神,愈无愈妙,神妙不测,变化无穷,所谓子又孙孙又枝,到此地位,休歇罢功,打破虚空,跳上大罗之境,方为了当也。后之学人,未得真传,或疑身外有身,已抵道之尽头路者,非也。敲爻歌云:一物无,随显道,五方透出真人貌,仙童仙女彩云迎,五明宫里传真诰。观此而知法身千变万化,方为极功也。
破疑诗
七言绝句五十首
离世
世事千般俱不真,俗缘恩爱最伤身,一刀两断无牵扯,解脱场中作个人。
炼睡
少睡原非炼睡魔,忘飱废寝斩藤萝。诸缘扫去心清静,昼夜长眠怕甚么。
功行
修行积德最为先,功大行深感动天。可笑愚人惟利己,无功少行想成仙。
金丹
先天本性号为丹,八卦炉中炼作团。举世迷徒寻外药,吞飱妄想上云端。
元关
元关一窍少人知,恍惚杳冥含两仪。顺去流归烦恼路,逆来便是圣贤基。
识神
思虑精灵号识神,轮回种子带根尘。愚迷俱把游魂弄,到底谁能见主人。
阳精
阳精一点秘形山,认得真时可驻颜。非在心中非在肾,不空不色隐元关。
先天气
先天一气在鸿蒙,无象无形不落空。认得生初真面目,方知我有主人公。
先后天
未生身处号先天,一出头来气质连,先圣后人分两路,须当仔细辨偏全。
首经
首经本是先天宝,恍惚杳冥真一精。纯白无疵清净物,休将浊血冒安名。
三药
大药三般精气神,有形不是本来真。至精至粹虚灵物,炼就金刚大法身。
性命
性命原分先后天,生身落地定偏全。后天性命后随天运,捉住先天我操权。
天地心
天地之心甚处藏,阴阳感激现圆光。虚无鼎里烹煎熟,万古千秋不损伤。
道心人心
人心似铁道心金,可向微危细酌斟。变化灵通无上下,源头活水别阳阴。
未生时
未生身处有谁知,静静悄悄混沌时。四象五行皆未到,混然一气没雄雌。
初生时
初生面目事如何,先后二天一气和。无识无知无点染,佛仙种子圣贤窝。
他家
他家不是别人家,误认人家早大差。我的孩儿迷失外,一呼见面子随爷。
彼我
经言彼我辨阴阳,非色非空清净乡,采战闺丹邪术辈,烟花寨里坏天良。
侣伴
侣伴须分内外因,身中侣伴两三人,外边侣伴同扶佐,脱尽轮回历劫尘。
外护
皆寻外护望成功,买鼎烹铅乱捉风,怎晓天机超俗法,借它大力镇愚慒。
九鼎
干元九数号纯阳,九鼎还丹锻炼方,造孽迷徒猜女鼎,决然打入铁围乡。
招摄
招摄先天有秘方,鼓琴敲竹见虚皇。色声闹处无妨碍,随手扭回北斗光。
颠倒
颠倒阴阳有甚难,当于静里运神观。道心不昧人心灭,立地直登百尺竿。
火候
运火工夫本没时,朝干夕惕斩三尸。防危虑险常清静,应物不迷损益之。
卦象
火候经言周易卦,推爻执象俱皆非。大都要会阴阳理,进退随时任指挥。
乾坤炉鼎
干鼎坤炉在我身,休从外面问原因,刚柔二事无间隔,煅出先天一气真。
偃月炉
问道何谓偃月炉,黑中有白晦而苏。分明指出还丹母,叫醒时人识也无。
朱砂鼎
修真藉赖朱砂鼎,非铁非金非是银,认得灵明些子物,取新革故见元仁。
土釜
土釜岂由土作成,中央正位是真名。木金水火皆攒此,养颗元珠彻夜明。
斗柄
因观斗柄运周天,始悟生机在那边。扭转脚根翻过面,当时火里现金莲。
两弦
下弦是水上弦金,止是调停阳与阴。果若刚柔和合了,当中露出涅盘心。
壬癸
壬水阳兮癸水阴,学人几个细追寻。枢机动处分真假,去浊留清产白金。
炼己
修行炼己最为先,绝欲忘情却万缘。六贼三彭皆剪灭,干干净净一丹田。
筑基
志念坚牢是筑基,身心不动最为奇。凭它祸患与灾厄,止水无波万有离。
铅汞
真汞原非尘世汞,真铅不是出山铅,一情一性先天药,锻炼归根了大还。
婴姹
姹女藏离本不真,婴儿在坎亦难遵,而今说破阴阳窍,能实能虚产法身。
坎离
坎离莫向北南求,火性飞腾水下流,二物如能颠倒过,水升火降结丹头。
震兑
兑非西地震非东,性乱情迷气不同。会得情来归性法,霎时见我主人翁。
子午
子午休从日夜寻,身中别有指南针。阴阳动静随时有,定里常听太古音。
卯酉
沐浴经言卯酉时,形容二气没偏疵,愚人不晓阴阳会,朝夕二分静坐之。
黄婆
雌雄匹配要黄婆,戊己成圭造化窝。若问黄婆真信息,一诚感格五行和。
还丹
修丹为甚号还丹,五气分离俱各单,明善复初皆聚会,身心不动打成团。
丹熟
丹已还时别有方,不须加减再增阳,自然神火炉中炼,迸出通天一粒光。
圣胎
圣胎非是有形胎,气聚神凝真种栽,虑险防危常谨慎,若还大意必生灾。
脱胎
圣胎脱化始全真,十月功夫养谷神。阳气极纯阴气尽,虚空跳出一仙人。
有为
有为岂是弄皮囊,做作千般总受伤,怎晓心传真妙诀,鬼神莫测扭阴阳。
无为
无为不是着顽空,还得勿忘勿助功。拔去轮回生死种,当中只有一神童。
复姤
阴极复阳须进火。阳纯将姤运阴符。阴符阳火无差错,煅出先天太极图。
文武
猛力降魔为武炼,虚心养气是文烹。知凶晓吉随时变,遍地黄金耀眼明。
和光
和光混俗秘天机,大用神功真个希,常应常清常自在,随时脱旧换新衣。
元牝真窍说
学人欲修大道,了性命,莫先于认元牝之门。元牝之门,即元关一窍,此窍有门两扇,一开一合,高九尺,阔五尺,门外有灵官把守,门内有龙虎护卫;中堂一间,四通八达,有真人居焉,蓬头赤足,身穿五色纳衣,腰系黄绿长绦,手执金光如意,稳坐自然床,后靠无影壁,前悬玻璃灯,塞兑垂帘,不动不摇,等闲眼不轻睁,口不妄开,左有金童,右有玉女,有时睁眼,光满天地,黑暗阴司,无处不明;有时开口,气充宇宙,鬼怪邪魔,尽皆远避;掌造化之权,把阴阳之机,握生死之簿,操性命之柄。人能见之,诚心礼拜,朝夕奉侍,须臾不离;真人有延命酒、长寿丹,得尝之者,脱胎换骨,出死入生。但世间少大丈夫,真烈士,下不得苦力,耐不得长久,又不穷究根本正理,专在一身上下有形有象处讲元关,论元牝,做些着空执相小法乘,妄想成道,悲哉!果是个真正豪杰,截然放下,万缘皆空,在切身大事上留心,拜访真师,结交良友,存至死不变念头,元关终必知,元牝终必见,性命终能了,学者其勉之。
修真要诀
大道无为本自然,功夫不到不方圆。
三岔路口寻真种,八卦炉中炼性天。
没底法船能渡海,随身药料可延年。
刑中藏德人难测,害里生恩心要专。
四象调和归本面,五行攒簇长金莲。
有增有减方为妙,知吉知凶始入玄。
脱尽牵缠尘垢物,全成父母未生前。
修仙作佛皆由此,余二虚玄俱走偏。
修 真 辩 难 参 证
桐城刘一明着金盖闵一得参证
前 编
大清乾隆王寅中秋之夜,月朗星稀。悟元默坐栖云峰顶,神入恍惚杳冥之乡,形归虚无寂寥之境。
[参证:即境通玄,门开山见,从而深入,何等活泼!个中“正子”、“活子”跃如照如矣!学者莫作叙事文看过。]
众弟子侍侧,候至中宵,一弟子启而问曰:“师不动摇,无声无臭,其悟道乎?其坐忘乎?”三问而三不答。
[参证:非叙事,乃假点此刻玄用耳!师是师,不作悟元子会,当作众弟子侍侧会,则得此则师字义矣!
其旨,脑在不动摇,无声无臭,故能由悟入忘。而中宵之一乃启而问,问有着落。
子字非虚文。子动而口现于门下矣!故必三问而三不答,答在其中矣!是明明一幅阳动寂采,无上玄况图像也。
二千五百人曰师。师无动摇,师无声臭,有一以视之。一者谁?子中之悟元子。
要知一子之启,启自门内者也。厥口有三:曰天、曰地、曰人。三而一则得,一而三则失,故此三问三不答。答字大有玄义。不归于一,则答失所归,乌乎可?吾故曰:“三问而三不答,答在其中。”学者审之。]
弟子复请曰:“师不发一言,毋乃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污,不足与语乎?”悟元熟视良久,从容而告曰:“此非尔所知也。”
[参证:此则,是假问答从明妙义;以后亦然者,毋庸言外探讨。此则玄义,盖示门下当自静省,故熟视良久而仍告以“非尔所知”云。]
弟子问曰;“敢问其故?”悟元曰:“吾将以天地为逆旅,以日月为过客,以万物为游丝,以世事为梦幻,以人情为寇仇,以富贵为浮云,以形骸为栓桔,以四大为枯木,以六根为孔窍,以身心为灰土,何动何摇?何声何臭?”
[参证:是仅答其所以能无动无摇,所以致无声臭焉耳!其实即是学启“玄关”初步功法。悟元子极欲点破,无如世众正在沉溺,急切棒喝,无从下手。故姑以放下身心入门,而逗有借假修真妙用,乃在于以六恨为孔窍也。盖言看达一切,心志斯一。我于斯时,即从六贼孔窍,透入希夷神域耳!无如学者不悟何?是乃举世通病,法惟导之使由而已。]
弟子曰:“如师所言,一无所有乎?”悟元曰:“安得无有?”弟子曰:“所有者何?”悟元曰:“惟知有道耳!”弟子曰:“然则道无为乎?”悟元曰:“安得无为?道有体有用,有进有退,有逆有顺,有急有缓,有止有足,有始有终,有先有后,有交袜,有层次,有变化,有等等大作大用,安得无为?”弟子曰:“弟子入道多年,阅尽丹经,参访多人,毫无一知。望师慈悲,稍开茅塞。”悟元曰:“道为天地所秘,鬼神所忌,非可立谈。若非斋戒,不得妄听。”
弟子拜退(而斋戒):一、四大不着而身斋。二、诸虑具息而意斋。三、回光反照而眼斋。四、声音不入而耳斋。五、香臭不到而鼻斋。六、是非不动而舌斋。六斋已毕,复进而请曰:“弟子斋矣!敢问其道。”悟元曰:“未也,尚有一斋未完,如何敢问?”弟子曰:“六斋之外还有何斋?祈师指明。”悟元曰:“尚有心境一斋;此一境,其秽污更甚六根。六根为外贼,有时而来,有时而去。心境为内贼,此境有识神居之,为万劫轮回之种子、此境不斋,六斋无益。”
[参证:莫谓六斋无益,第此六斋皆属有心。斋至于心,出诸自然,亦得谓之克斋矣!此六斋也,一一出诸自然,则可名心斋也矣!]
弟子大惊而退。于是扫净万缘,离种种边,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片刻之间,如冻冰解散,毫无滓质。复诚敬跪前,位而问曰:“蒙师慈悲,已斋无斋,无斋可斋;斋之不斋,不斋而斋;不斋谁斋,谁斋其斋;不斋是斋;知斋非斋,斋无可斋;若欲真斋,斋不见斋;斋既无斋,何用强斋?”悟元子曰:“尔知斋矣!尔已斋矣!可与问道,可与闻道。”
[参证:功到此际,道体全现,一点即悟,若令从此体认,而仍有无不立,人法双忘,造至无所无边,自入无量化域,身机心机,自与造化合一。更令散斋七七,不失此况。待到时至,随机应点,自已身证自然,而六通具足,何先天之或昧,而胎有不结不圆乎?如是开导,大可顿超无上知德。
借仅允以知斋已斋,可以问道闻道,不为当下点破,又不为加鞭策进,或即座前面试,相机棒喝,自必一了百当,乃竟坐失此机,惜哉!
盖此种高弟,能自勉,能精进,其去生知,仅隔一线耳!余惜未之遇。余若遇之,必乘机踏入,是乘其锐,巧以接引,必奏奇功者也。纵或有阻,而“玄关”一窍,必自大开而常开;采取、结养、脱化等等,乃可随问随点;总以无住无所,觉而勿着为用焉耳!悟元先生岂不识此?盖亦设此问答,以明至道。然未必有此高弟得遇焉!有则未必如此失机者也。]
问曰:“何为道?”答曰:“道者,先天生物之祖气;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持之不得,包罗天地,生育万物,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在儒则名曰:太极,在道则名曰:金丹,在释则名曰:圆觉;本无名字,强名曰:道;拟之则非,议之则失;无形无象,不色不空,不有有无;若着色空有无之象,则非道矣!”
[参证:按:所答,道之本体。和盘托出则此金丹大道,学者知所从事矣!其旨:脑在一无着,觉而勿着,便是矣!]
问曰:“道既无形无象,是浑然一气,何以《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答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是就道之用言;无形无象,是就道之体言。太极未分之时,道包阴阳。太极既分以后,阴阳生道。若无阴阳,道气不见。惟阴阳迭运其中,道气长存,历万动而不坏。在先天则为道,在后天则为阴阳。道者,阴阳之根本。阴阳者,道之发挥。所谓太极分阴阳,阴阳合而成太极,一而二,二而一也。”
问曰:“太极分阴阳,是即两个阴阳矣!何以古人又言两重天地、四个阴阳乎?”答曰:“两重天地,先天后天也。四个阴阳、先天后天阴阳也。先天阴阳以气言,后天阴阳以质言。先天阴阳,太极中所含之阴阳;后天阴阳,太极中生出之阴阳。金丹大道,取其气而不取其质,于后天返先天,故曰:“先天大道。”
问曰:“先天后天,阴阳各有分界,何以又云:后天中返先天乎?”答曰:“先天一破,生出后天阴阳;而后天阴阳一动一静,其中又生先天。至人于此后天中,采取所生一点先天之气,逆而运之,返本还元,复全太极之体,故曰:还丹。’”
问曰:“阴阳既分先天后天矣!何以又有内阴阳、外阴阳之说乎?”答曰:“内阴阳,即后天之阴阳)生于形体。外阴阳,即先天之阴阳,出于虚空。形体阴阳,顺行之阴阳,天地所生者也。虚空阴阳,逆运之阴阳,生乎天地者也。所谓内外者,以用言耳!”
问曰:“阴阳既有内外,五行亦有内外否?”答曰:“五行从阴阳中出,阴阳有内外,五行安得无内外?如十天干、十二地支五行皆二。以天干而论:丙为阳火,丁为阴火;甲为阳木,乙为阴木;庚为阳金,辛为阴金;王为阳水,癸为阴水;戊为阳土,己为阴土。以地支而论:亥水为阳,子水为阴;寅木为阳,卯木为阴;已火为阳,午火为阴;申金为阳,西金为阴;辰、戌二土为阳,丑、未二土为阴。阳为外,属先天;阴为内,属后天。此先后天之所分,内外药之所别也。”
问曰:“内药了性,外药了命,乃是修持性命各有时节矣!《易》曰:‘先天而天勿违,后天而奉天时’。则是逆施顺运,两不相关矣!何以《入药镜》云:‘先天气,后天气,得之者,常似醉’也?”答曰:“祖师慈悲,分明说了,尔自不悟。夫内药了性,即‘后天而奉天时’;外药了命,即‘先天而天勿违,者。用逆道,先发制人,所以夺造化而结丹。奉时者,用顺道,天然火候,所以融五行而脱丹。前后两段功夫,故曰:性命双修;内外一齐修持,故曰:逆顺并用。”
问曰:“性属阴,命属阳,是太极所分之阴阳乎?”答曰:“此有分别。性有气质之性,有天赋之性。命有分定之命,有道气之命。气质之性,分定之命,后天有形之性命。天赋之性,道气之命,先天无形之性命。修后天性命者,顺造化。修先天性命者,逆其造化。大修行人,借后天而返先天,修先天而化后天,混而为一,性命凝结,是谓丹成。性命者,阴阳之体;阴阳者,性命之用;但有真假之分,先后之别,惟在辨的详细,认的分明耳!”
问曰:“性命必赖阴阳而后凝结,则是有阴不可无阳,有阳不可无阴,何以又有‘群阴剥尽丹成熟’之说?到底用阴乎?不用阴乎?”答曰:“所用者,真阴真阳;不用者,假阴假阳;真阴真阳为先天,假阴假阳为后天;先天成道,后天败道。”
问曰:“何为真阴真阳?何为假阴假阳?”答曰:“阳中之阴为真阴,阴中之阳为真阳,此所甩之阴阳,古经所谓‘阴阳得类’者是也。亢阳无阴为假阳,孤阴无阳为假阴,此不用之阴阳,古经所谓‘孤阴寡阳,者是也。”
[参证:惜此节所泄“类”字,未为透顶泄出。盖此精义,先圣所秘,故仅引《丹经》曾泄者欤!然此义泄不彻透,后之学者,仍在荆棘中也。
余故于《阴符经玄解正义》中述示焉!无如唱和绝少知音。噫!《丹经》所谓‘同类易施功,非种难为巧。’此两句诀法备矣!’
味此“类”字,知在先天中讨同类。大地生人,龙虎无量,其中合星命潮者,亦自有无量数可接可取,第以见不见为可否焉!此道惟吾北宗得之。其谓种者,义更精矣!不知彻用种义,适合水火空煮之讥。见此批者,幸勿草草看过。
然此采法,岂仅不宽衣不解带哉!鄞鄂宽广,百里之内,不面不期:如磁吸铁,而迩若同座也。惟“玄关窍”开者,行乃不妄,亦不幻也。]
问曰:“阴阳交感,天地自然之道,何以有孤寡?”答曰:“吾亦曾言矣!阴阳交感,即是真阴阳:不交,即是假阴阳;其真假,在‘交’与‘不交,上分别耳!”
问曰:“阴阳既有交感之道,则道出自然,何待修持?”答曰:“后天阴阳,有时而交,有时而不交。圣人先天学问,顺中逆运,使长交而不散,所以人能胜天而不为阴阳所拘。”
[参证:谨按:是答,当循马丹阳《还原秘旨》功法,不入歧途,谓须深耕以置种,浸灌无亏,所以待也。已而,人机齐应,是为天人合发,乃可假幻以钩玄。个中翻板,鬼神莫之测。不假混沌片时,得不圆成,不置身心局外,必有‘飞走’等虞。
钟祖处之泰如。吕祖得而三失。诀惟‘清和’两字,以济以调,乃得四季长春,人定胜天也。其即所谓先天学问欤?
盖以节节事事而先于天,乃得时至不落于后,切勿胡思杂测,致入歧途。而悟元子述既及此,不为和盘托出。余恐后学仍在荆棘中求生计,故为述而补之。]
问曰:“阴阳之交在内乎?在外乎?”答曰:“然。后天阴阳在内。先天阴阳在外;在内出于自然,在外出于作为。”
[参证:若论后天之交,全在逆施,而答曰“自然”;先天之交,全在无为,而答曰“有作”。是犹贴两色身之内外言欤?抑贴两幻法身气感之内外言欤?
从贴两幻论:阳幻藏有先天阴,阴幻藏有先天阳。若从先天,则当逆施,故曰:有作;若从后天,则入顺行,故曰:自然。如是之答,谓之泛答,似非悟元子之本旨。应从幻法气感而言,方有精义。
盖按丹法:不形有象者,曰后曰内;无声无臭者,曰先曰外。当其两幻相值,神凝气结,出之自然;郁而外透,达于虚际,亦出自然;已而,太极应感,沛然元注,充乎两幻,个中玄况,笔难罄述。
吕祖三还三失,正此时至焉!必须步步合作,乃得泰定。是乃悟元子所述有作之宗旨,学者慎勿泛泛体之。]
问曰:“在外阴阳,必关乎我身,或谓在天地,或谓在彼家,是否?”答曰:“愚人不明在外之义,或吐纳天地云霞等气,或采取妇女红铅梅子浊血,弃正入邪,做孽百端。殊不知外者包罗天地,不属于我之谓。有生之初,原是我家之物,因先天一破,假者用事,真者退位,日远日蹴,与我无涉所以为外。这个秘密,不遇真师,难以认识。”
[参证:按:所辟,是也。然以秘密之物,端从同类中求之,曰内曰外,乃从现前而言,其实是一物,何有阴阳内外哉!
行从先天立脚,天、地、日、月、云、霞、红铅、梅子等等,质皆是假,气皆是气,气岂类外气哉!
古哲缕示。皆有妙用,第非初学所能,更非执著者可行。惟能步步不离先天,从头寻讨先天之先。玄关八达,触着撞着,无不先夫,如一亮纱大罗罗帐,物物珍珍,洞明洞见。只须具得千手千眼,随意检收。向所失物,全在此中。
然不得遇真师,嘱开玄窍于前,具此千手千眼法身于后,从何识得?悟元子秘之不泄。余故述以补之。]
问曰:“先天之物与我疏远,则必一身纯阴,不得执此身而修。何以《易》有‘不远复之以修身’之说?”答曰:“大道不离此身,亦不执此身。在外求之,非我同类,便是入于邪道;在我求之,一已纯阴,便是着于后天是特有法在,能使无者而复有,去者而复来,所以谓‘还无返本”。
[参证:此鉴云云,已详前批;前批云云,正是此答特有之法。学者可详味之,诚行无不验也。究此特有之法,还自斋公一诀入手。此诀习透,然后循行马祖所授口诀,加一恒字也。]
问曰:“既不在身内,又不在身外,先天之物果在何处?”答曰:“在玄关一窍。夫所谓玄关者,乃四大不着之处,非有非无,非色非空,非内非外;又曰:玄牝门、生杀舍、阴阳窍、生死关、混沌穴、龙虎坛、龟蛇窍、恍惚乡、杳冥地、出纳户、戊己门,等等异名,总谓‘玄关窍’。在身非心、肝、脾、肺、肾,非眼、耳、鼻、舌、身、意,非三百六十骨节,非八万四千毛孔。
古来仙人不肯分明说破,所以诸多旁门,妄猜私议,皆于一身色象中求之,大错大错。
吾今与你指出:要知此窍,在于六很不着之地,五行不到之处;恍兮惚兮,其中有窍;杳兮冥兮,其内有门,自开自阖;呼之则应,敲之则灵;明明朗朗,现现成成;迷之则在千里,悟之近在当前。噫!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非下数十年穷理功夫,不能见此。”
[参证:按:此答,先生于此一步,乃自穷理而得,似在彀中,却未真得者。余即于所示见焉!先生之失,失在看书与穷理耳!有识功从虚寂入手者,自知余言不谬也。
此节大病,在于‘呼’、‘敲’两句,与后归功穷理得见焉!夫此一步惟从虚寂两字入手。功到极处,一切玄况概须觉而勿着,古哲所谓“无思无虑。”
忽然透入玄况,若归故土,绝勿为异。置此,有无、动静、实虚、空色等等,见若勿见,觉若勿觉,厥开关否,不之究。若稍住滞,便落窍外幻妄,不可不戒。人能寂守此诀,一念不生,忽如梦觉;浩浩兮无涯,冥冥兮莫测,古哲谓“神真入窍之初境”。已而,机忽自混,古哲谓为“神造混穆”,忽复觉彻种种,而中寂如故,古哲谓为。“玄窍自具之活元运”。按此机运,乃正戌未至夫活子之初之玄况也。学者此时,必若身凌万切峰顶,眼界无际,高深如之,古哲名为“窍中正子之玄况”。已而,生杀互应,变化无端,应按繁庶;我仍寂视,念不稍动,古哲谓为“窍中之活午”。
斯时,法惟加行退摄,摄返先天,不令阴盛阳衰,致于中和。而亦寓有沐浴功法,是为真人、真感、真应焉!盖此玄窍直与造化一鼻呼吸,虚不极,静不笃,万无开入之理,古哲谓此个中,“总而有天地五行,阴阳三才,生灭于此。”大修行人无不于此筑基者。天、水、地、人。神、鬼,六种仙眷,皆于此出。而王母《女修正途十则》中备言之。其得之由,在于机感、机应云。]
问曰:“玄关一窍,既不在身,又不在外,而曰:阴阳窍,本身岂无阴阳乎?”答曰:“人秉天地、阴阳、五行之气而成形,形中以含阴阳五行之气。阴之灵为魄,阳之灵为魂。魂魄在身,如室之有人。
玄关者,即魂魄出入之门户。但此门户无形无象,在虚空中开阖,而魂魄亦在虚空中出入。因其在虚空中,所以不在身内,亦不在身外,即此身之一动一静,亦在虚空中。故尔自静思:此身如何能行?如何能立?如何能坐,如何能卧?如何能言?如何能默?如何能屈?如何能伸,诸如此类、皆从玄关中出。
这个消息果在何处,若能知的,则是阴阳之门户,可能保全性命矣!”
[参证:按:此玄窍诚:非拟议可得。盖以窍非凡窍、直是先天后天界限之外。然以《丹经》体云,”念头动处是玄牝,则此玄窍究当于脊前宫后,虚寂以俟,功到自然,无不得现也。
此说闻自驻世神仙黄、李二真人,常获神验者,不敢自私,谨补以述。]
问曰:“阴阳既在身中,则性命之修在己,非可假借于他人者。何以古人又云:‘莫以此身云是道,须认他家不死方’乎?”答曰:“此就后天言耳!人自有生之初,性命一家,阴阳一气;渐生渐长,年至二八,阳气已足,一阴潜生,于是干与坤交:干虚而成离,坤实而成坎;离中藏性,坎中藏命。
坎陷其真,犹虎奔而寓于西。命不属我之所有,纯阴之物耳!若执此身而修,不过修此后天之精气耳!焉能到得纯阳完成之体?故必须他家不死之方,即坎中所陷之一点阳精。因其坎陷,非我所有,故谓‘他家’,非身外一切他家之说。若着身外,便是毁谤圣道,当人拔舌地狱。缘督子曰:‘一点阳精,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乎玄关一窍’者,此也。”
[参证:按:此答,尚是地仙家固元初步功诀。然若玄关不开,事亦无济也。先师太虚翁曰:“缘督子以通儒而得真传,惜有所秘。然曰:‘不在心肾,而在玄关一窍’、盖已不泄而泄之矣!第不透泄,适足误人。”,先师之论如此。
今按:悟元先生此答,无亦受误于陈说也欤,陈说盖有为而说者。勘破陈说,惟吾南宗泥丸陈祖也。陈祖慨之,故谓“紫阳张祖,运心不普。”夫以紫阳张祖之圣,尚被误于陈说,又何怪乎缘督赵真哉!
余阅其书,载有无遮佛会,又曰:“不得真传,安知采取?”则此采取真诀,赵真亦必闻之,第如悟元先生,乃畏玄谴,故其所泄只止此。然曰:“不在心肾,而在玄关一窍。”亦已暗示功诀。
盖以后学真破元亏,惟宜深耕置种、乃能假幻钩玄。不识深耕置种,无由返本还元也。欲事深耕,功从三观始;三观功熟,乃能置种。种者何?同类也。知识同类,又谙采取,胎尚赖结赖圆,岂仅元固已哉!
然不为之指示终始,未有不仍事邪说者也。闻之太虚翁,翁谓:“邪说之行,病在功不破关,类不识类,破关直指,无过置此身心于先天之先,行到自自在在地位,不劳功力,玄关自开,自见自入,第当知忌着相着想,又忌当面错过。
盖功造初见,既见之时,若一动念,玄关立隐。个中玄况,立必随念而变,致莫中止之虞。诀惟置我神志于不识不知之地,行到万虑不生,一灵亦泯,是造混穆极境,是已深入玄窍窍中地位矣!
忽而一念顿动,寂而视之,觉有如吸应呼,不击自呜,乃是一阳初动之候,须加寂如一诀,又忌木住一弊。
诀惟阖动透入,是正玄关洞启之候。倘犯木住,古哲名为僵立内外。学造此候,旋必如春如夏,境得日暖风和,花明柳暗。我若真替真聋,六门紧闭,一窍不开,是为错过。
若因驰骋颠倒,昧我本来,是为逐物,亦足自误。诀惟廓放真元,与境元合,而内存涵志,一意内虚且寂,已觉个中得有无上湛润。外境庶繁,听之而已,是为功造正午万路齐开之玄况。诀惟从事退阴,然亦不过意存志敛,其元必自若云归洞,第见霞绕空谷。倏忽由和返肃,是造申酉玄况矣!
寂视久之,况现冬象,则干卦初爻。学者至此,未可住手。诀惟神收下极,功造遍体充和,悠然住手,是为从事玄关初步功法。
如是行满百日,再商进步。而于置种等诀,有力者预谋元种,无力者寂隐市朝。至上,莫如净结无遮佛会,谋成隐成结成,自各有无上上大用。”
如上云云,只了得深耕一着也,古哲名为性学命学之始基。是乃悟元先生秘未泄之大道,余恐后学误入歧途,毕生莫救,故为补述于此。然是历古圣真山盟海誓,三更时候口授之诀,未尝形之笔者,学者见之,毋作等闲看过。其要全在深耕一着:深耕功浅,得收无多;深耕功熟,得收盈仓,此是至理,幸勿自误。“所谓置种者,乃构生龙活虎于丹室,用以感致真元:男则致夫坤元,女则致夫干元;两元气感交于虚际,必有所生。吾用我媒,引至个中结成夫妇,是为神仙延年而已。
惟能廓我鄞鄂,内感三元,假中真火,剥阴留阳;日行月炼,打成一片,等时作用;得感坤母,应敕人元真一,降配我中,真真合德,自得真火如然;炼生黍珠,以志引落中黄极中,如珠盘旋,霞云覆护,存若女孕,乃为结胎。法惟虚寂以存之,既惟日温时养而已。如是体养,功到是一非一,是二非二,乃为致成天仙功诀。”
我师大虚翁之玄论如此。此即悟元先生所谓到得“纯阳完成之体”之真真功用也。若遵先生所示,尚属幻幻气感交生之元,未得即谓纯阳完成之体。火候功法,亦未尽泄。余故述而补之。]
问曰:“性命属于坎离,心是离,肾是坎乎?”答曰:“此后天幻身之坎离,非先天法身之坎离。法身坎离,以离去其阳为离,以坎陷其真为坎。离去其阳,则所有者必阴。坎陷其真,则所藏者必阳。离为日魂,乃丽明之象,然外雄内雌,魂中有魄也。坎为月魂,乃晦暗之象,然外黑内白,魄中有魂也。中阴中阳,具乾坤中正之体,为真阴真阳,乃性命之根。丹道采此二气,合而成真,超凡人圣,是岂后天有形之坎离可比乎?”
问曰:“坎离即是真阴真阳,取坎填离;所取者何阳?所填者又是何阴?”答曰:“此就后天中返先天而言,所填之阴,即我家之阴,后天之物为假。阴乃离内七般殊砂,身中涕吐精津气血液也。七般灵物,时刻难留。坎中之阳,即他家之物,先天之真阳。取此坎中之阳,以填我离内之假阴,如猫捕鼠,是以先天化后天,以真阳制假阴耳!不得以假阴认真阴。假阴天地所生者,真阴生乎天地者,何得相混?”
问曰:“真阴阳假阴阳之实迹,可得闻乎?”答曰:“真阴阳,如世间媒的所合之夫妻。假阴阳,如世间私通苟合之男女。私通苟合,一朝事败,性命有伤,非徒无益,而又有害。媒的所合,光明正大,生子生孙,谁得而拆?谁得而败?盖以真者成事,假者败事,故至人不用假而取真也。”
问曰:“和合阴阳以黄婆为媒媳。黄婆在何处?”答曰:“中土也。《易》曰:‘黄中通理。’盖中土所以和阴阳,合四象,攒五行。修行若无此土,阴阳何以和?四象何以合?五行何以攒?特以土为阴阳、四象、五行之信。故春、夏、秋、冬四季,各有土王十八日者,取其信也。”
问曰:“土有真、假、先天、后天之分乎?”答曰:“如何无有?譬之春、夏、秋、冬,各有土王十八日。此土乃无形之土,属于先天,土之气也。大地之土,乃有形之土,属于后天,土之质也。气为真,质为假。不特土之真假如是,即四象、五行亦然。”
问曰:“假土既不用,何以大地假土生物乎?”答曰:“真者,借假以施功,假者,借真而生形。无假不现真,无真不现假。假即在真之中,真即在假之中。大道后天中返先天,亦是此意也。”
问曰:“坎离若还无戊己,虽含四象不成丹。此戊己二土即真假之别名乎?”答曰:“此戊己即吾所谓先天之土,而非言后天也。盖先天有戊己,后天亦有戊己。
以先天而论,离中有己,坎中有戊。戊乃静中之动土属阳,己乃动中之静土属阴。所谓镇位中宫者,即静土。所谓招摄先天者,即动土。具此二土,以合坎离,则水火相济而结丹,逆道也。
以后天而论,离之一阴为假阴,乃不正之阴,明于外而暗于内,为不静之己土。坎之一阳为假阳,乃不正之阳,正气闭而邪气彰,为妄动之戊土。
具此二土,伤人性命,则水火不济而败道。有此分别,何得一概而论?”
问曰:“先天戊己,同用乎?分用乎?”答曰:“以还丹而论,以内之己土而招外之戊土,以己求人而采药。以大丹而论,以外之戊土而就内之己土,以情归性而结胎,此分用也。
采药之时,内之己土不倡,则外之戊土不和;外之戊土不动,则内之己土不应;内外同济而药自虚无中生出。结胎之时,内之己土不迎,则外之戊土难就;外之戊土不动,则内之己土难施;动静如一而胎从自然处结就,此同用也。”
问曰:“还丹大丹之理如何分别?”答曰:“还丹者,还其原本,后天中返先天也。大丹者,修其原本,无象中生实象也。盖人自阳极生阴之后,日复一日,阴剥其阳,先天之气消化,分数大缺。还者,以法追摄,渐采渐收,复其本来原有之数,如物已失而复得,已去而复还,此还丹也。然本数虽足,若不经火锻炼,不能以无形生有形,以无质生有质。故必于还丹之后,重安炉,复立鼎;以铅投汞,以汞养铅;用天然真火锻炼成真,变为金刚不坏之物;与天地并久,与日月争光,方能全得一个原本。否则,还丹已就而不修大丹,虽有原本,必不坚固,终有得而复失之时。”
[参证:按:还丹未后一着,即混俗之妙用。丹道必经之要着其中旨契,各有趋向,未可一概而论也。然皆名为重安炉,复立鼎。曰鼎曰炉,喻言耳!
悟元子示,乃汉唐以来成法,尚未追溯太上心宗,故有重安复立等说。是或踪循裴航故事,或循薛祖隐妙,皆是踵循要道,全其妙行者也。
惟吾太上心宗,不外先天立脚;还丹在此,大丹大在此,是为不二法门;至精至微,至玄至奥,然又极中极庸,极浅极近者。体商事之,个中浩渺如大海,要妙如河沙。
学者只须修具千手千眼,炼筑无边无际大法藏,藏有吸金大宝石,我则于中检而袭之。此一宝石生自无极,无形无象,无声无臭。先哲不得而名之,第以无质生质,而又似石非石,强名曰:宝石。夫岂磁石乎哉!人之真一实似之。
至夫千手千眼,与夫无际无边大法藏,还从克己一功中炼出者。先师太虚翁玄论如此,究其功法,不外万缘放下,一意留坤,开启功用,如是如是,不敢自私,谨以补述悟元先生所未示云。]
问曰:“还丹、大丹,即内药、外药乎?”答曰:“有数说。以丹道终始而论,则延命之术为外药,了性之道为内药;非外药不能脱幻身,非内药不能脱法身;外药所以结胎,内药所以脱胎。以还丹而论,坎为外药,离为内药。以大丹而论,真铅为外药,真汞为内药。古人之言,各有所指,不得泥文执象。”
问曰:“真铅在坎,真汞在离,还丹已结,铅汞相投矣!何以大丹又有铅汞?岂非四个铅汞乎?”答曰:“还丹,坎中之铅,离中之汞,是后天中所藏先天之铅汞。将此铅汞返出,是谓还丹,又曰:金丹,又曰:真种,又曰:真铅。
点一己之阴汞,如磁石吸铁。此汞即离内七般殊砂。汞得铅气,霎时而干。后用已死之真汞中天然真火,温养十月,抽添运用,铅气片片飞浮而去,只留得一味灵砂。纯阳无阴,法身成矣!”
问曰:“金丹乃铅汞相结而成。既云以汞制铅,又曰温养十月,铅飞汞干,岂不前后矛盾乎?”答曰:“这个天机,古今来不知迷杀了多少学人,千人万人,谁能知的?夫灵砂者,先天至阳之物。因阳极生阴,先天人于后天,真中有假;若不得他家真铅以制之,则此灵砂,终非我有。盖真铅内藏先天真一之气,以此铅气点我灵汞,则汞自不走。此汞已死,若不将铅气抽尽,灵砂不结。
何则,铅虽先天之气,然自后天中出,外阴而内阳,带有阴气在焉!将此阴气抽尽,方能刚健中正,露出一颗黍米宝珠,内外光明,通天彻地,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
《悟真》云:‘用铅不得用凡铅,用了真铅也弃捐。此是用铅真妙诀,用铅不用是诚言。’于此,可知用铅之说矣!”
[参证:用铅如此,用汞可知矣!铅汞其然,四象、五行,天、地、人、物,不其然乎?是即用气不用质之义。此则更进一步,乃是用先不用后之大道焉!此之谓能知返还之妙义,学者当体行之。
《经》曰:“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炼道出自然。”返还之次序如此。返还至此,则可生死自主矣!功不至此亦必遇魔而退,退至听天,岂不借哉!究其功用,端自尽己始。未有己不尽而能尽性致命也。我师大虚翁遗训如此。]
问曰:“还丹大丹有分别,火候亦有分别乎?”答曰:“有分别。还丹火候在活子时,大丹火候在正子时。活子时者,不刻时中分子午。正子时有者,一时辰内管丹成。
刻中子午者,刻刻有阴生阳长之机,遇子而进阳,遇午而退阴。《入药镜》云:‘一日内,十二时,意所到,皆可为。’言意度其阴阳消息而为之,正此不刻时中采药之活子时也。”
一时丹成者,此一时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难得而易失,生死所系,性命所关。至人于此一时,奋大用,发大机;天地之数夺尽,万物之数夺尽;驱龙就虎,以虎驾龙;入于黄房,结为至宝。此乃一时结丹调合之正子时也。”
问曰:“活子时、正子时之来,如何得知?”答曰:“不知如何作用?以活子时而论,先天真阳为后天所蔽,不能自发。即有时而发,为人欲所混,亦必旋有旋失。何以故?认假不认真耳!至人于此先夭一发之际,用法追摄,渐采渐收,积药已足,温之养之,气足神全。
正子时到,大药发生。用片刻功夫,采而服之,与我真汞相合,复全混沌之气,此合大造化也。服丹之后,混沌七日,死而复生,换过后天卦交,露出先天根苗,从有为而入于无为矣!”
[参证:按:此一段开示,乃从秦汉以后功法人手,故有等等说张。其法繁难,见效不易,而得成者,千万众一人而已。其病,不从先天之先立脚耳!
体其功法,重在有作有用。先天之气,万无或遇也。则其所谓混沌,直是阳陷于阴,故须七日,阳始得透。然有问得通灵化,世人何知,从而崇奉?然于大道无一或合者。吾宗戒之,虽德薄不敢附和云。
我师太虚翁亦尝论及此,谓此一段功法,孤修双修,均须外侣维持。孤修者,入定而已,嘱备上品引磬,耳边击之,俟韵垂绝,复又击之。定浅者,一击即醒。定深者,或三、或五、或七、无不醒也。若或移动其躯,得醒者,十无二三。既醒,必发奇症。双修亦然。如是不醒,须嘱外侣移神注定,或竟与定口鼻紧对,自能致醒。苟或迷昧,双修则双死,单修则单死。
先师曰:“余昔游洞庭,路过草庵。庵为静师卓锡之所,静师常开无遮佛会,亦有年矣!是日,余未入门,一老妪自内出,情张惶。俄有一童追呼妈妈,情甚欢喜。抠问疏,曰:‘庆姑醒矣!’妪随返。余窃异之,乃从人。
未及问,庆姑已下阶,见余大喜曰:‘果是,果是。’乃引入室。庆曰:‘东座某某,西座某某,北座左某,右即弟子,弟子神出,见师凝立庵侧,遂醒。疑是梦,不其果是。’因述合堂念佛入座,乃有此变。
余闻,静审合堂无死机;乃取引磬按序击之,东西皆苏,惟庆左座,七击不醒;乃令庆坐定右,并嘱聚精汇神,注向定躯,刻许亦醒。群皆伏地叩曰:‘某等正入雾乡,莫辨东西。忽得蒲牢风送,心志稍定,乃觉。’座左一僧,桐庐庆姑姑表兄,年十六,庵主静师弟子。僧曰:‘某被迷雾迷睛,误入冰窖,身僵不得动。钟声嗡嗡,雾迷更甚,忽得暖气,触透身心,心乃活。闻师唤我,始如梦觉。’
余告曰:‘是为入定。今而后,倘复若此,慎勿移眠床榻,仍以磬招,无不醒者。同定先醒,慎勿下座,必俟俱醒,乃可下也。此番合堂入定,千古奇缘,惜才混沌,未造清空,能到春和,再见星月,碧水千寻,芙蓉夹岸,复入混沌而醒,其去道不远矣!今惜静师亦入彀,庵无主者。余敢从经不从权乎?然已上干卿云覆护,佛天必有恩荫者。此余凝立庵侧之由,庆姑勉诸。’”
先师之则,樵云先生采载《金盖日记》,此可为修真者鉴,故补述于此。]
问曰:“金丹之道,一得永得,如何有死而复生之险?”答曰:“正子时乃接命之一时。当真铅投汞,铅汞相融,百脉皆息,万虑具寂,人于混沌之窍,一不小心,大丹即漏。盖以此时为要紧之关口,接命在此,伤命亦在此,所以古人云:‘混沌七日死复生,全凭侣伴调水火’也。”
问曰:“结丹消息在自己,侣伴如何能调水火?”答曰:“此非外之侣伴水火,是内之侣伴水火,乃同心合意之人,能调阴阳以助我力。所谓‘先因我主他宾客,次乃我宾他主人。彼我会而性情合,人已通而铅汞结。’
一水一火,在炉鼎之中,自烹自煎。一龙一虎,在造化窟里,相吞相啖。神凝气聚,婴儿有象。若非侣伴之功,安能到此?但此侣伴,最不易得。噫!凡俗欲求天上宝,寻时须用世间财。若他少行多悭吝,千万神仙不肯来。”
[参证:按:答所示,乃贴虎龙请交之内侣,故曰:“同心合意之人。”然非泥水,尚属气神德合作用。而所得乃是一粒复一粒之天宝。宝而非宝,不二圣姑所述止啼之物,是黄叶,非真金也。悟元先生想未亲历,故以古哲得致虚空感降天宝视之,乃有婴儿成象一语。后学须细体会。
若果侣属置种之侣,不宽衣,不解带,一龙一虎,均以清净气神,会透虚空,即于虚空净境,相吞相啖。我于其下,但廓鄞鄂,空虚以俟,得有种龙种虎神交生物,自必下投吾谷。我但加倍寂虚,自与吾汞溶合。惟戒内起杂念,必无他变。功竣之后,觉吾此中顿倍安泰焉!
倘沐天缘,竟于种交之际,感降上天圣父圣母,精交虚际,必有天宝,如月如日,合壁虚悬。我于其时,鄞鄂旷廓,兼吾真阴,积如玄圃,渊深无际,则可以意上迎,自得天宝,如针投芥,亦无他变。
倘我此中鄞鄂未具,真阴无多,只可窃叨遗荫,身如背曝日中而已。若或不量,妄意上迎,必有火炎昆岗,玉石俱焚之变。虽有知音侣伴,同成灰烬也矣!
古哲所谓天宝,乃是此宝。所谓世财,乃是鄞鄂与真阴也。盖此天宝,烈过火球,已无真阴以配。我身相随之,色身立成灰烬者,此无救法也。若如先生所得之宝,虽属生龙活虎交生之物,致而来归,亦须自问。倘吾性学未彻,命学未备,亦有非常之险,乃须知音侣伴,默相调护,可致安泰。
盖当宝归北海,大忌南照火炎,此火即是欲火。实以其时,必有非常逸趣。我非童真,即或童真,知识早开,必有所闻,世风如是,真已非真,一旦身得逸趣,难免溜堕情海,此为至险,不可不预防严。先生亦曾计及,故前有一不小心之戒。学者值此,急须摄此身心于无何有之乡,且须定情于脊前心后,是之谓循艮背,然犹有复然之虞。此须知音外护,从中谨醒,三人咸共遵行,亦以击磬为号、
古哲遗有则律,律载:法提涌泉黑煞,升会海底命玄,逆自海北极处,从后升腾,经背达脑,汇聚虚际,往前下注,自觉火降,由面下膺,必有巽风内鼓。旋见大地玄黄,已复天清地宁,乃可寂守玄窍,行夫干卦初爻,四六呼吸而止,是之谓助调。
盖即于侣伴身中,行其内运,升而外注我身者,又必假用法磬,所以致四成一耳!至若世所妄构,此种圣侣,贵为帝王,富有天下,而德若四配,功若伊周,不有宿因,杳不一遇也。至人悯之,乃有深耕置种,假幻钩玄之妙用。非好异也,以此圣侣纯是天缘,否则得道难矣!古哲得遇,有几人哉:
悟元先生泄而未备,备而未详,故为补述焉!]
问曰:“修行人首戒悭吝财物。既曰:‘要世间财。’又曰:‘悭吝神仙不肯”。多到底用财不用财乎?”答曰:“用而不用。夫财者,人之所爱。以财为用,易取人之欢心,易买天之真宝,而天人无不在其术中矣!倘无财而欲得真宝,是强取强求。不但天不我从,而人亦不我顺。便是少行悭吝,神仙怎得而来?此世财之所以必用也。
然财易足败人德行,伤人性命。一惜其财,则我为财所愚,无不听其财之使用。故必德先财后,以德为本,以财为未,此世财之所以不用也。然此世财,有世间之盖财,有世间之凡财,不可不辨。”问曰:“财足取人欢心,财足买天真宝,此说不近于闺丹炉火事乎?”答曰:“人乃坤方之人,非世间之女子。宝乃天上之宝,非世间之金石。坤方之人乃不死之人,即世财所招之神仙也。天上之玉,乃中有一宝之物,即世间所寻之真宝也。倘以女子金石猜之,便是毁谤圣道,初世为人之辈。”
问曰:“所用世财之说,其即法财乎?”答曰:“财是财,法是法,是两件,非一事,乃法财两用之说。
法者,修持锻炼之作用。财者,诚心祈求之礼物。有法无财,则悬虚不实,而他家之真宝不露。有财无法,则火候有差,而我家之器皿不当。法也,财也,两者缺一不可,故曰:法财,乃法中有财,财中有法,非世间金银钱财之说也。”
问曰:“财既非金银之财,何以抱朴子闻道二十年,家无积聚,不得力之?上阳子谓:‘贫者患无财,有财患无侣。,张三丰谓:‘金花朵朵鲜,无钱难修炼。’此又何意?”答曰:“此中机秘,非师罔知,不得冒猜。
夫修真之道有二:一系上德,以道全角之事;一系下德,以术延命之事。上德者,纯阳未破,以道全角,不用财而行无为之功,即可了性。性了,而命亦了矣!下德者,先天已失,如贫者无财,必借他家之财,以术延命,而行有力之道,方能了命。命了,而性始可修矣!
抱朴子闻道二十年,是闻得以道全角之事。家无积聚,不得为者,是无法财之积,不得以术延命,非以无金银之财而不得为。果系必用金银之财,抱朴子系贵宦之家,何以无积聚?
又如马丹阳以半州之富,何以弃家人铁查穷居?刘海蟾何以弃相位而游江湖?罗状元何以弃富贵而受贫澹?古圣先贤比比皆然,岂有弃自己现在之银钱,而又寻他人难遇之物乎?可知别有道理,非世间凡财也。”
[参证:财如是,人可知矣!以半州之富,卿相之位,何求不得?至如秦皇、汉武,五千四十八之鼎,九千九万又何难有?《阿房宫赋》不云乎“粉白黛绿,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此可悟矣!
欲修斯道,玄关不开,真元不复,而鄞鄂日倾,流珠四散,无一而可。要知玄关一窍,外包三才,内充四大,本无内外,无处无所,乃是一气,何有通闭?待为外物自堵自塞。能置身心于先天之先,三才与我,本是一物。个中真元,原无得失,所失种种,犹如内库珍藏,移于外库。我但靖我内库,物物件件,取归如寄。
所谓上德、下德,均据现在而言。人知自悟,但自靖我内库,步步不离还返。行我炼精返气、炼气返神,炼神返虚,炼虚返道;造至道返自然,则我内库已成无上法藏,三世三才,返成一粒黍珠,有何上德下德可分也哉?那有了性了命之别乎?是乃太上心宗还返之诀。悟元先生未之泄。余故述而补之。
原夫先生所谓世,世即吾身也;所谓财,财即吾身之财,所谓精气神者是。其所谓善,善即先天;其所谓凡,凡即后天;先天成道,后天败道,故不可不辨。先生泄而不悉,盖惧玄谴耳!
然余以为大道之晦,究缘先哲运心不普。世谓紫阳张祖,三传匪人,三遭天谴。余谓三谴之由,由于寓隐,致使淫邪引为证盟,则所垂书,大足误世。翠虚陈祖见及此,故有不普之讥。琼管先生张祖象赞,亦有微辞,是盖讥其寓隐。诚以天地乐人奉道者,著书寿世以渡有缘,是犹天授,翠虚有言曰:“我将渡尽世人。”又曰:“天其不天乎?若然,泄泻道奥,又何忌哉?”爰为补述于此。]
曰:“既非世财,则外护之说,亦是荒唐。何以杏林付道于道光,嘱之曰:‘汝急往通邑大都,依巨富大力者为之。’”答曰:“世财有真假,外护岂无内外乎?内之外护,乃是金公,所以成法身。外之外护,即世之外护,所以保幻身。此身未离凡世,犹有灾患。外护,乃护持我性命,助我道成者。
通邑大都,修世间法也。盖以此道,易起人谤。通邑大都,混俗和光,所以使人不识,而得以潜修密炼。慧能隐于四会猎人之中。道光复俗,以了大事,均是此意。”
[参证:薛祖之隐通邑大都、而依巨富有力者,石祖使之,又曰:“为之者,盖已以《太上心传》密授也。盖通都大邑,乃是大丹材库。巨富而有力家,所蓄更精而近。祖于其中廓其鄞鄂,洞其玄关,朝迎夕迎,不惟法身日固,天宝必自惠来。
假名混俗,乃是一时之权宜。其究以服改装,岂以时尚崇道而然哉?内既事玄,自应道服,所谓“行尧之言,服尧之服”焉耳!谓其避谤,尚是俗情,似非祖意;谓与六祖同辙是也,然其情势,似非一辙。
六祖禅学,已造无住无所,不必定隐人海。且值同衣嫉妒,依猎起居,足为幻护。且其三更授受,乃是无遮,依猎起居,足以护法。法乃法身,幻乃幻体。假幻钩玄,亦是大事。有此两义,隐故乃尔。
薛祖之隐人海,只为迎得才一而然,此外无须如此。我师鸡足真仙曾言之,故述补以备并参云。]
问曰:“修道乃光明正大之事,何以易起人谤?”答曰:“此道也,异于世道者。世道以名利恩爱为重,修道以名利恩爱为轻;世道以聪明伶俐为真,修道认聪明伶俐为假。为富不仁,为仁不富,二者相反。所以神仙之道,世人之所不乐为;不以为愚,必以为邪。大修行人外圆内方,混俗和光,正为此耳!”
问曰:“修道者,原欲绝俗离尘,万缘俱寂。今混俗和光,得不染于尘俗乎?”答曰:“空寂无为,乃得丹以后之事。若未得丹,而即无为,则造化何由夺?生死何由了?混俗和光,正为夺造化,了生死耳!虽曰在俗,而实脱俗;虽曰在尘,而实出尘。到得大丹凝结以后,不待空寂而自空寂,方可绝俗脱尘。不应世事,行九年面壁之功,以期超脱也。”
[参证:谨按:此答末句,先生于太上心宗,尚未彻底洞悉也。否则即于上答中,洞泄所以和光,所以混俗,则此修真奥妙,得寻得入。举世学人,自不仍混陈法,致不必从面壁,岂非大般若船乎?
无如先生泄不洞悉何?盖虽遗有深耕置种大法,无如力不能行,势不可办。如吾薛祖者,元既破,真既失,法惟权隐于通都大邑,洞开玄窍,放光引至世散元一,收修鄞鄂;再依巨富有力之家,虔行格至上天天宝,结我圣婴,了此大事。如是以后,单亦不孤而双非徒双,何愁温养乳哺,脱化粉碎等等后事乎哉?
此诀不泄,大道不明。纵或胎结胎脱,不行九年面壁,万难粉碎薇空者,以其所结之丹,真中有假耳!其病在求速效,而未得其真信无无之一。《唱道真言》谓为遗此苦功于这婴儿做了,堂堂大路不走,偏在羊肠鸟道中做生活。做得功成,仍是凡夫身分,多此九年教养,而终不如圣婴一辈。
太上心宗,大丹道法,进一步淘洗一步。所谓淘洗者,步步命学,返至自然。究其功效,乃以弥纶玄况,炼成存似黍珠,古哲功法本如是也。譬田一亩,米只石许,而干有十挑,加去壳糠,又有石许。学者要知剔拣稍粗,田米何可作食?情势盖如是也。
是以古哲于此一道,必自炼心入手,乃能步步返元,造至虚无可虚,寂无可寂,先天乃现。如是虚寂,造至自然,玄关乃开。关开,始能左右逢源,天宝始从此得。如是圆结,故能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无须加行面壁也矣!]
问曰:“九年面壁之功,行必九年静坐乎?”答曰:“非也。所谓九年者,即九还之义。面壁者,不是坐定,特用志不分,乃凝于神,而期无一毫滓质之物,如壁立万仞于前,一无所见,万法归空之义。乃静养婴儿胎化一着,非旁门静坐止念,面壁存神,以九年为九转也。”
[参证:按:此行功于还结圆养之后,似属稳当,不知极费大功,而不中废者,古有几人哉!不如太上心宗,彻性即以彻命为尤妙。诀中至诀:彻一凝一,积少成多,乃合丹书“一粒复一粒”之义。
先师太虚翁曰:“譬如深耕布种,以至收获拢舂,祟易钱银,未为精妙。必须以白易黄,以黄易珠,袭藏内库,如是变易,外库一空,斯无海盗之祸,是乃以粗易精之妙用。”是即自有返无,由假返真之至诀。日日如此,月月岁岁如此,乃正合日计月计之义。无如鲜克知遵,积不知化,以致精粗并贮,藏不胜藏;外而海盗,内而红腐;钱化青蚨,银化雀蛤;是皆不识返还先天妙义耳!
古之至人,步步还虚,造至自然,乃合良贾之深藏;行止得自便,犹以百万资财,易至握不成握,故能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欲脱立脱,欲化立化;是已造夫虚空粉碎地位,何劳面壁九年哉?]
问曰:“婴儿,即婴儿姹女之婴儿乎?”答曰:“此有分别。婴儿姹女之婴儿,乃坎中之阳,后天中所藏先天之气。圣胎之婴儿,是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与真汞配合而成象者,所谓阳神者是也。”
问曰:“阳神、阴神,功用之异,可得闻乎?”答曰:“阴神乃后天之识神,《阴符经》所谓‘神而神’者是也。阳神乃先天之元神,《阴符经》谓‘不神而神’者是也。神而神,顺其生死;生则存,死则去,为万劫轮回之孽根。不神而神,逆其造化,从薇空中结就,生死不碍,超然独坐,乃生仙成佛之真种。
大修行人,修其先天,化其后天,消尽历劫轮回孽根,露出先天金刚不坏之神;与天地同久,与日月争光。若夫中下二乘,不知先天,只在一己下功夫,静守识神,稍开狂慧,自为得道。岂知四大归空之后,阴灵无依,只得别寻房屋安身,所谓‘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也。”
[参证:谨按:佛乘原不以识神为心神,后代禅学不明佛旨,乃以昭昭灵灵为心,认识为真,夫岂达摩即心即佛之旨哉!
《唱道真言》专以炼心为主者,盖以心即是道,而心为识神占居,故须加功炼死其识,识死,道心乃见。识心是轮回种子,道心乃金刚不坏之神。寂体《金刚》、《圆觉》、《华严》、《楞严》,何尝以识为真哉!
炼心失旨,是乃释氏后学。岂知释氏后学,并非炼心,乃是顺识而守识,故堕入妄,是犯《楞严》纯情则堕。堕入顺识,大非《唱道真言》所说之炼心。心而曰炼者,乃死其识,心乃活焉!心无识占,心亦何待炼而后明哉!学者须具只眼看书,则头头合旨矣!悟元子所示中下二乘之学,是顺识守识之学,非灭识死识之学。细体味之,言下本自分明。学者读而不辨,则必误谓《唱道真言》不足循行矣!
余故识此数言,预为后学棒喝云。盖以顺识守识,乃中下二乘,灭识死识,为无上上乘。同一心学,乃有圣魔之别,学者省之。]
问曰:“元神、识神之来因如何?”答曰:“元神,乃二五之精,生于混沌鸿蒙之中;非色非空,无形无象,乃天地阴阳之气凝聚而成者。即人受生之始,父母精血交合产冥之中,有一点造化氤氲之气,入乎胎胞;始而无形生形,无象生象,五官百骸,四肢五脏,不期然而然。父母亦莫知其所以然。胎中即具先天灵气,元神已藏于其中,此元神之来因也。
识神者,即后天:阴神,历万劫而不坏,在轮回而不息。当婴儿出胞时,方入其窍,与元神相合,混而为一,此识神之来因也。”
问曰:“识神既与元神相合,修识神即是修元神。何以又说修识神为一己之阴乎?”答曰:“此有说也。当人生之初,识神原与元神相合。及至二八,纯阳之体一破,分而为二:先天气散,后天气发,识神用事,元神遁藏,久而纯是识神当权,元神灭迹。其不死能生者谁乎?若执一己而修,不过修此识神,纵能极往知来,奈何屋坏移居,终落空亡耳!”
问曰:“先天一散,后天用事。知其先天在于何处,而乃可复乎?”答曰:“先天虽为后天所蔽,而先天犹未尽混于后天。古仙云:“‘一毫阳气,不尽不死。’就于一毫不死之处下手,从无守有,何难返本还元也。”
问曰:“后天为有形有象之物,何以云无?先天为无形无象之物,何以云有?”答曰:“后天有形有象,乃阴浊之物,有其假而无其真,所以云无。先天无形无象,乃纯粹之精,有其真无其假,所以云有。丹道取坎填离,即以有而填无也。”
问曰:“先天无形无象,如何能取坎填离乎?”答曰:“气虽无形,而其理实具,特患人不知耳!果其知之,以实形虚,以有形无。天地里黄芽生长,遍满乾坤;金花开绽,以法追摄,渐采渐炼。只等水净金生,因其时而复之,何难之有?”
[参证:学者不从真假上考问,乃从取义上更问,故于真假,发挥未透。
盖取坎填离,原即是返本还元之真义,学者不知推问,乃以取字上着脚,便又在用上讨消息。若知从坎离上究有无,以证真假,则有大门得入,大路可走。厥体不究而究用法,故以后俱在用上推寻矣!遂致先天面目,依旧不明。先天面目不明,玄关一窍从何勘入?玄关不开,个中大交大媾断难承当。元从何处返?真从何处还乎?水净金生,固有时候;真假根源,尚自茫然;真假面目从何认识哉?今古丹法难明,病在舍本究未耳!
我道《道藏》载有《先天道德经》,全部皆明道体者,无人知取究参。斯经文义渊深,幸有息斋李先生为之注解,余拟从而体注之,几人知体味焉!得而伏揣,后先了然,真假得辨。余拟取作分金炉用之。借余学浅才疏,而年又垂迈,驻世神仙,无缘重遇。真师沈太虚存时,惜书未之遇。有疑莫问,有难莫辨,渴欲即注,以体以参,窃有未敢云。]
问曰:“丹道有火候,有功运,何以云不难?”答曰:“不难者,一时之得药。所难者,”火候之细微。故《悟真》云:‘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作丹。’果火候不差,功夫细微,亦不难也。”
[参证:火候细微,到时有玄况。能识中和义,毫发自不差。苟昧先天立脚一诀,往往当面错过。大道根源不明,药生不知,纵识火候,徒事功运而已。余窍有心慨,故语及此。]
问曰:“既云一时得药,则火候功夫无用,何以又言细微?”答曰:“所谓一时者,乃得药之效。所谓火候者,乃修持之功。还丹最易,炼己最难。圣人攒年至月,攒月至日,攒日至时;于此一时之中,运动神功,采药归壶,结三百日之胎于霎时中,最为易事。然炼己不勤,火候不谨,则铅至而汞失迎,坎来而离不受。彼到而我不待,必当面错过,得而复失。”
[参证:“要知炼己即是炼心功法,无过《唱道真言》。《唱道真言》所以得为丹经指南针者,以有此炼己精义耳!熟揣是书,参以参悟,天仙之道备矣!”先师太虚翁遗训如此。]
问曰:“如何知彼来而我待?”答曰:“不知如何能待?太上云:‘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此物非凡物,乃药物;此精非浊精,乃真精;此真非凡真,乃天真;此信非常信,乃实信;此信一来,虎啸风生,龙吟云起。大修行人于此,驱龙就虎,以虎会龙,收于黄庭土釜,结而成丹。这个天机,悟之者,近在飓尺;迷之者,远隔千里。”
[参证:按:此恍惚杳冥,风生云起,皆为个中之玄况。然而玄关不开,玄况不现;炼己功亏,窍开不之觉。苟不置我身心于先天之先,已亦不知炼也。
欲置身心于先天之先,先自六斋始。六斋竣,再事斋心。于此斋心之际,功造自然。无动静,无方所,乃造乎自然玄况真境。而立关开,如亮纱缦虚空,孔孔常开,寂仍如昔,纱缦亦化。眼前已即个中,绝无出入,何有内外?
功造此际,乃有种种玄况,迭现无隐。我只以不有有,不无无,但自省内,内亦如外。而惟凝虚凝寂,是即所谓玄用之用,万无错失于其间者。”先师太虚翁玄论如此,足以为是答补,爰故录之。]
问曰:“黄庭土釜,即是中宫黄庭穴乎?”答曰:“此乃攒簇五行,和合四象,无形无象之真土,而非身内有形有象之黄庭可比。特丹道所言,黄庭不落于有无,不逐于方所。
以采药而论,则谓黄婆;以炼药而论,则谓土釜;以结胎而论,则谓黄庭。黄婆者,调合阴阳者也。土釜者,烹炼铅汞者也。黄庭者,静养谷神者也。若以后天黄庭穴为真,如何和阴阳,炼铅汞,养谷神乎?陆子野云:‘真土无位,真意无形。’即黄庭土釜之谓欤?”
问曰:“其土既无位,真意既无形,凝结圣胎亦无位乎?”答曰:“无位是就采药之时言之。若结胎之时,则阴阳相合,土在其中。黄中通理,正位居体,混然一气。丹元有象,虽无位,而实有位;但有位,非一切着空执相之位;仍是无形,不过有动静之分耳!”
问曰:“土本静,而今云动,得毋涉于假乎?”答曰:“此非寻常动静之土,乃先天真土之动静。动者属阳,为外黄婆;静者属阴,为内黄婆。外黄婆,所以通两家之和好;内黄婆,所以传一时之过送,故有位而静。
动者,所以采药。静者,所以炼药。不动而先天之气,如何招摄得来?不静而先天之气,如何凝结成胎?此内外之别,动静之分也。”
问曰:“土之用,有内外。四象之用,亦有内外否?”答曰:“四象加土,即五行。外五行,所以采先天而了命。内五行,所以成后天而了性。内外俱了,性命双修之道也。”
问曰:“性属内,命属外,然则一身无命乎?”答曰:“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具。气即命,理即性。气不离理,理不离气:即性不离命,命不离性,焉得有性无命?”
问曰:“人身既有命,则修一身,即全其命,何必再求他家?”答曰:“命属先天,性属后天。人自先天之气失散,于命有亏。若执一己而修,则所修者空性;若执一身而修,则所修者浊物。纵能保得现在之气而不失,焉能摄得已失之气而复还?必用他家不死之方者,所以招摄其已失之气数耳!”
问曰:“先天气,无形无象,既失则无矣!如何能招摄得来?”答曰:“祖师口传心授之秘,正在于此,万劫一传之道亦在于此。夫物从何失,还从何来。先天之气因一阴来媾而失,今仍于一阴来媾处招摄。故物现在,不待他求,顺手可得。《易》曰:‘不远复之以修身’者是也。虽然,招摄先天,莫先贵乎得人。若不得人,先天不复。子野云:‘药出西南是坤位,欲寻坤位岂离人?分明说破君须记,只恐相逢认不真。’若非明师口授,此药此人,岂易识哉?”
[参证:先天之气,乃是先天太极之真阴真阳相交而生之气。在天曰:干元,在地曰:坤元,在人曰:真元,亦曰:人元。三才之气曰:元,所禀之理日:一。元即命也,一即性也。命曰:我,性曰:彼。原是一物、一类、一家,以其各有寄体而强名之,乃有元、一、理、气、性、命、彼、我、阴、阳、龙、虎等等之名,其实一道而已。
自此,后学执名而辨形,纷纷执见,而心目迷眩,邪说流行。贤者不能不惑,其源,误于《天律》载有“妄传遗殃”一条耳!古之至人无不信古,是以著书立说,每多寓隐,适为邪说家引作证据。
我师太虚翁悯之,爰为笔述律宗,口授一则曰:“虚靖律师,夜侍长春邱祖于演钵堂,祖为述解;失从人失,还从人求。曰:‘此我祖正阳帝君金口口传之诀。这两个人字,不可混会。上句人字,指人事,下句人字,指人元。是言先天之气,散于人事,不可复得,惟知求元于太极,元无不复。要知世上三元,无根太极。在天曰:天元,在地曰:地元,在人曰:人元。人元之失,不求之自,元何克夏?故曰:失从人失,还从人求。且更有假幻钩玄一快,先哲名曰:置种。但当置我身心于先天之先,不惟元复,一且随至。我则虚以待之,寂以凝之。是亦两句之玄用。’
律师曰:‘然则何以又有坤方不死人说乎?’祖曰;‘元寓于坤,资生万物,三才赖之,故曰:生门。是言元寓于坤,以坤位西南,而坤又禀资成之德耳!坤又号:人门者,人为万物长,故号:人门。方曰:不死者,物有生灭,而元无生灭,坤亦赖以固焉!先哲以其寓有生元,因故名以不死方。复以物得坤寓而生,人亦物也,故曰:坤方不死之人。则此人字,不是仙,不是佛,乃是人元之谓,不得误作凡人会也。人知如是体认,虚寂以迎之,先天之元无不立复者。得复,元自凝,何藉乎炉?何藉乎鼎哉?况炉与鼎,古哲之寓言也。世人不悟,乃有等等邪会焉!’《律宗枕秘》所载如此。”
余以先生此答,乃有莫先贵乎得人。又曰:“气因一阴来媾而失,仍于一阴来媾处招摄。”大足流作邪说家证印,故述师述以补此答所未备。
况夫人元之失,岂仅专与阴媾而失?佛经载有“以手出精”之失。《戒淫编》有“外好龙阳”之失。医籍载有“梦遗”之失。而谓“必于失处求复。”又曰:“所失原物,现在易复。”若如余述所说,原处原物,万无寻复之理也。推吾先师所述:“来从太极来,去归太极去。”则我求复,必当迎自太极。其理至正而至其。然按先生答中“失从何失,还从何求。”必自律宗后学口授,而误以“人”字作“何”字大有关系。见者宜慎参之。先生既以“辩难”名其书,则此两字不可不辨也,见者审之。
余于乾隆壬子秋,访至道于驻世神仙黄名守中。时仙年五百余岁,生于宋代,元初进中国,月支人。顺治十二年受三大戒于高士昆阳王先生者,谓:“人性命得从何处得,失从何处求,不得心传,何能返还?”
然人性命有先后。先天性命,散归无极。后天性命,散归天地。天地虽大,无极之后天也。人身无形之性命,得自无极。人身后天之性命,成自父母,是为有形之三宝。故其失守归还天地,所谓“魂升于天,魄降于地”是也。古之至人,先后散失,统自寂求于无极者,盖以无极气包先后耳!寂求之法,虚寂我色身,湛寂我法身。乃以不招招,不摄摄,不凝凝,惟循之自然。盖以自然炁融三才耳!三才而气一也,本无去来,无有无,无动静,无生灭,不可得而名,强名之曰:太极。人言无极生太极,实则太极而有极无极出焉!故曰:太极也。若然,无极太极,有祖孙之义,藏有以克为生之妙用,是即金丹还返作用。
余闻之先律师者又如此。更有深耕置种,假幻询玄,大作大用。此非海誓山盟,不敢口授。然亦不外“寂求”以成之。驻世神仙,持戒律祖,玄论皆乃尔。然此金丹至道,惟我律宗存而循之。律外门宗,书虽充栋,求如沈、黄两律师心传,似是而已。非未之闻,殆亦不敢泄耳!]
问曰:“性命乃我之性命,修持在乎自已,他人不能代力。今言:‘不离人’得毋求于人乎?”答曰:“此人非外人,乃不死之人,即本来之真人。古仙云:‘若要人不死,须寻不死人。’名曰:金公。金公原是我家之物,因走失于他家,迷而不返。我家所有,一己纯阴。若执一己而修,何能济事?故必唤回金公与我木母配合,方能生药结丹。”
[参证:按:所答,悟元先生明明说了。然不回味余上赘述,此理总难测也。其曰:不死人,又曰:本来真人,更曰:“金公原是我家放物,走入他家,必须唤回金公,乃能济事。”何等分明!是言先天之气,走归无极去了,故须唤回。若泥他我作色身体之,疑窦四启矣!
余味先生答中“与我木母配合”,尚欠精细。若据黄其师口授,人之先天走失,非仅金公扬去,木母亦必大归。我身所住心神,皆属金公婢妾而已。法直唤回金公,迎还木母,重振家计,乃合玄义焉!
盖人妄念一动,则神飞而气散,精亦必泄,未有气散神不飞精不泄者。如是,则先天性命,惧不在家。家中所有,皆是后天性命,故日:纯阴。余故谓须唤回金公,迎归木母,则金木并,而生生之道乃备。木母不归,扇炽之祸不泥。金公断难安居也。先生遗此一段要义,似属缺典,故为补述之。]
问曰:“金公如何唤回?”答曰:“唤之易甚,特患不能认得。果能认得,一呼就到。如空谷传声,未有不来者。盖金公之去,因我远疏而去之。今知其为救命之物,亲之爱之,当时还家,绝不费力。”
[参证:要知金公之去,由于权臣当政,艳妾扇炽,木母大归,以致金公有蒙尘之羞。诀惟摈绝权奸,迎归木母,肃清官政,然后商事复辟,金公自必惠临。绝不费力者,是乃性命双修之道。
究其功法,不外息心静气,造致虚寂,极至极笃,而造自然。则此宫政朝政,咸清威肃,金公自至,木母自归也。若着一毫认识念,必有后患者。先生答不及此,盖失此迎归木母先着,落在认识一边,似与金丹大道,未全合焉!故谨述补,以证高明云。]
问曰:“金公唤回,即可接得命否?”答曰:“未也。金公来,是真种到手。从此方下实功夫,及时耕种。黄芽发生,温之养之,到得成熟,吞而服之,方能接住。”
[参证:余闻之驻世神仙张蓬头,张其寄姓也,故明忠臣瞿讳式耜之子,嘉庆间来金盖,貌若三十许人。余闻其名久矣!因叩以阴阳门派,究以何派为的。仙曰:“汝师太虚翁应有闻示,何问我?”余跪而诉曰:“然。师谓有得于太空,有得于通都大邑,有得自丹室,有得自坛靖,更有得自丹座。而皆非旁门。”
仙曰:“得自太空者,以太空为法体,以三才为药物,乃是无上上乘。得自通都大邑者,以六合为法身,以活虎生龙气化之材为药物。得自丹室者,以法身为鄞鄂,亦用龙虎为种为媒,致感太极阴阳交生之物,以意摄归黄庭为丹本。得自坛靖,以丹室为鄞鄂,法身为玄窍。法虎法龙,神凝丹室,摄归玄窍,产生真一。留一配元,以为其种者有之;或用虎龙为媒致含太极阴阳,神凝丹室,而虎龙亦有所生。留乃太极交生之一与我,致还虎龙所生无一。以一归龙,以元归虎,寂然各归而止,皆属上乘。此下尚有中下两乘,汝师勿道是也。汝守吾示而行,能虚尔心,寂尔神,忘尔气,世财充足,所得必富。汝欲事此,培德为先,德大则福大。上天泄此妙道,所以度一而济万。志在长生,上天未必鉴佑。汝自量材以行可也。”
余乃拜而受之。是日也,五彩云罗,时许乃散。仙师指而示日:“小子凛之。今日事天神已感鉴矣!何不笔以志之,待时授之世可也。”余今录此于答后者、盖感师恩,罔敢自私。惟愿志士,总心自体以行,幸甚望甚。]
问曰:“接命之道,有性理否?”答曰:“不能修性,焉能立命?盖性者,命之寄;命者,性之存;性命原是一家,焉得不修性?”
问曰:“性命一家,了命即可了性,何以又有修命之后,还当修性之说?”答曰:“修命时所修之性,乃天赋之性;修命后所修之性,乃虚无之性。天赋之性,从阴阳中来;虚无之性,从太极中来,不得一例而看。”
问曰:“修虚无性,有火候乎?”答曰:“修性之理,乃以道全角,抱一无为之事。虽云无为,其中有防危虑险之功,非寂灭全无之说,所以能归于真如妙觉之地。”
[参证:修性之理,只看利钝,原无火候可说也。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不明不彻,固无止理;大明大彻,何可稍忽?
即以佛经证之:观世音明照大千世界,如看掌上纹。释边文佛明照三干大千世界,如看掌上纹。性光可谓至矣!然与毗卢遮那如来较之,只有如来千瓣莲花座片瓣而已,则文佛性光尚欠九百九十九瓣。即此可悟性无止境者也,何有火候可说哉?]
问曰:“归于真如妙觉,即到道之尽头地乎?”答曰:“未也。打破虚空,方为了当。倘以虚空为事,犹有虚空在,不得谓尽头地也。”
[参证:此之尽头地,是言命理则近,是以道言之,命与性无有穷尽者。证之佛经,四大部洲粒粟可藏,微尘可纳。散而言之,世之数——亿万恒河沙数,沙沙含有亿万亿亿恒河沙尘。世数与道,皆无尽者矣!是以志士精修,修无止境。谓有止境,所积德功,必无足问者也。]
问曰:“先修命而后修性,既得闻命矣!又有先修性而后修命之说,何也?”答曰:“此言顿悟之后而渐修也。盖人秉气有清浊,性根有利钝。秉清而性根利者,一遇师诀,顿悟圆通,即认得未生以前本来面目;稳稳当当,从此不废渐修之功,保全这个面目,所谓由性而修命也。至于秉气浊而性根钝者,即得师诀,不能直下看透;故必由渐而顿,由勉而安,此所谓由命而修性也。”
问曰:“修命之道,即渐修之功乎?”答曰:“先天之气,由渐而消。今欲复之,亦由渐而复。《悟真》云:‘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作丹。’又古仙云:‘言语不通非眷属,功夫不到不方圆。’此皆言渐修之功也。”
问曰:“真火本无候,大药不计斤。若得真诀,一直修持,如何得差?”答曰:“真火本无候,是不刻时中分子午也;大药不计斤,是功夫不到不方圆也。不刻时中分子午,进之退之,随机应变,而非有时节可定。功夫不到不方圆,来之炼之,养气全神,而非有斤两可限。特以金丹大道,至细至微,有吉、凶、止、足、老、嫩、急、缓之层次,不得不谨慎也。”
问曰:“吉凶止足老嫩急缓之旨,可得闻乎?”答曰:“复其先天为吉,顺其后天为凶。药已成熟为足,火功到处宣止。药气方生为嫩,药气已过为老。药未得而直急,药已得而直缓。知得此者,丹可还,胎可结,逆顺运用,无不如意。”
问曰:“先天之道,逆道也,何以言顺?”答曰:“所以盗先天之气,返其阳也。顺者,所以成后天之功,退其阴也。返阳通阴,先天而天勿违,后天而奉天时。”
问曰:“先天之气,亦天地所生,何以天不我违乎?”答曰:“气是天地所生,至人能安身于天地之先,待其一生,而即来之,使天地不我觉。故《易剥卦上爻》曰:‘硕果不食。’盖留其一阳,止而不进,将为返还之本,所以谓先天之学也。”
问曰:“剥者,以阴而剥阳,何能由剥返阳乎?”答曰:“剥者,天地顺行之造化,留一阳而不进。圣人逆运之造化,由剥而复,后天中返先天,用六而不为六所用。盖欲借阴以救阳耳!其盗机也,天下莫能知,莫能见。’”
问曰:“道在天地之间,光明正大,何以云盗?”。答曰:“天与人以气数,不过暂为借贷耳!借久必讨。于是天地乘人不觉,暗盗其气,盗尽则死。至人,善知造化者也,不待气尽,而乘天地之不觉,反盗天地之气,延年益寿。若不盗而明取,已为天地所觉;纵能逆而制之,幸而得之,已失真而获假。所以谓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惟其先乎天,则天地在我术中,无不为我所用矣!”
[参证:先生此答,虽非杜撰,然非正论,尚泥世间所解盗字耳!若从《三皇析字玄解》,其义颇精。盗也者,物次于皿之义也。次,藏也,犹国之库藏,家之仓箱。在天则无极,在身则立窍。至人隐其名,故谓曰盗。循是说以解盗字,似为稳便。
至如天地之与人气,气无声色,出之自然。人死气归,气自归元,地天收之,亦出自然。取讨且无存意者,而谓“天亦乘人不觉而取之”句有语病,是不脱子书家措词习气。况以道论,三才不但一家,直是一气,无出无入,何取何与?曰得曰失,人之拟议则然也。
至人视之,三才一我,六合一心,物物件件,统藏无极;自无得失去取,收精遗粗,并无内库外库之隔也。第所藏有所,而主藏有司。取与亦然,有如取金于库,取画于堂,取马于厩,取衣于箱,取具于舍,取粟于仓,取食干厨,取薪于场。而各有所司者在,欲取欲与,如志而已,无庸颐指气使也。如是而还返先天,又何难焉?于此可悟夫欲仁仁至之意旨。无如学者不知自尽其心耳!何吝何悭,何在何讨之有?
而曰:“地天不觉”似也,乃谓“在其术中”的是大语病。盖以还返造化之大道,而以‘味”字该之,不脱子书家法。况夫“觉”字,乃修养等等功法至要之旨,修到大成,不过圆觉而已。当人置身于先天之先,寂俟机兆而收之者,正以机气初形,乃为黄芽而有用,非乘地天不觉而行其窃攘。当人染欲元飞,造物收于无极,乃造物之爱道,亦是落叶归根之义。人知还返,求自复之,现现成成,犹是饥食渴饮于父母之前,无庸计取者也。
义理如是,一杂子书家法,堂皇经义变成权诈。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措词可不慎乎?]
问曰:“人秉天地阴阳五行之气而生,则我为天地间之一物耳!何以能胜于天?而天在我术中乎?”答曰:“圣人之所以能胜于天者,以其有包罗天地之道也。包罗天地,在天地之外逆运,故能我命由我而不由天也。”
[参证:此说固有本,而其“所以能胜”之义,尚未彻底透示,乃是权说。学者要知三才之出,出自太极。两大与人,用秉一道。而两大以无心为体,我人以有心为用。
原夫造化以无心寄之两大,而以有心寄于人者,以我人处其中耳!故凡造化之挽回,世运之升降,天地总其成而已也。盖此升降,乃顺气化。世有盛衰,运失其道。运道之权,权在乎人,不在两大。人能法道,道法自然者,人能静体气机之来,不及者补之,有过者损之。凡夫刚、柔、强、懦、温、凉、燥、润、滞、放,等等机来,总以致得中和,无有偏胜,则生杀当而进退宜。以之理运则运亨,以之理丹则丹结,斯不负道付人掌之职。天地赖以位,万物赖以育;以有是理,故人亦得称才而与两大并列为三。
学人知有此理,则心心体道,不稍杂私,一如先哲,不小其身,不负其心。以此有心,造物付以治进而有之,非为一己而有也,乃是太极所有,而出藏于我也,故有谓“人为天地心”。世运之盛衰,人实使之,天地不与也。人有此职,是以一夫不获,若挞之于市朝,儒宗述之;渡尽众生,佛道任之;盖以实有是职是任也。
先生所答,乃届后天权变说法,非经论也,不可不辨。况人在六合,渺如沧海粒粟,以秉有是心,受有是职,古哲任之不略推逊者,实见此心即天地元气中之元一;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在道曰道心,在儒曰天心,在佛曰佛心;原非指夫肉团之心也,肉团之心能生血而已。
至夫人定胜天之天,是后天非先天,谓道逆行者,非逆其道,乃逆返归元。按:即《左传》“逆女”之逆也,乃以术字贴道用。恐误后人,故为之辩云。]
问曰:“人力胜天之道,可得闻乎?”答曰:“道者,先天虚无之一气,为生天、生地、生物之本。圣功在虚无中着脚,故能天不我违。试观世人有犯孤寡、夭折、穷困者,或行一大德,立一大行,孤寡者反多子孙,夭折者反而长寿,穷困者反而富贵。德足胜天如是,道之胜天亦何足怪?”
[参证:所答是也。然于人能胜天一道,究未剖示。何不将虚空立脚之圣功明白示人?夫此一气生自太极,本无出入,何有来去?皆因人感而应。气无存心者,致运盛衰,感有偏胜耳!气不任其咎也。
至人知之,立身于无,审心于虚。世人心感不可测,而天气之应,自必动现于虚际者。至人乃于机兆兆时,或生或杀,必有端倪,静审必得;乃为挽回于兆初,当迎当遏,绝不费力。世未之知,而我道冥全。是犹人寂省心,念起必觉;乃于兆际,或听或否,皆听自主,何待念行始为拂遏哉?
盖以身乃气也,念动则气应,其捷如响。推之天人应感之速,亦如是者。应感而回,是之为胜。有何大作大用存焉哉?先生未之示,故为补述之。]
问曰:“修道亦积德否?”答曰:“如何不积德?道之不可无德,犹阳之不可无阴。德者,为人之事。道者,为己之事。学道之人,若不先积德,鬼神所恶,常有内魔蔽窍,不能深入。修道之土,若不先种德,天地不喜,动有外魔阻挡,不能前进。不论学道修道,以立德为先,逢凶化吉,遇险而安,决定成道。
盖道有尽而德无尽。古来仙真,成道以后,犹在尘世积功累行,必待三千功满,八百行完,方受天诏。《悟真》云:‘若非修行积阴德,动有群魔作障缘。’德岂可不修乎?”
[参证:所答是也。能事《吕祖三尼医世说述》,遵其“三尼医世”功诀,大可即身医世,不费一钱,不劳丝力,乃有位育天地实验者。溯为律宗秘宝,今已梓行寿世。有志大道者,可无《悟真》所云之忧,大得身世并益云。而先生未之述及,想亦未之闻耳!]
问曰:“真修行人一贫如洗,衣食皆十方而来,何有银钱以积德乎?”答曰:“积德不必定用银钱,无银钱之德,比用银钱之德更大。出家人‘方便’二字为最要之着:如苦己利人;言语老实;不诓十方;施药舍茶;修桥补路;引人作善……稍有益于人者为之,稍有损人者不为,俱是积德立行。如是行去,人缘已结,天缘有望,不但利人,而且利已。”
[参证:所答大是。上德下德者,皆先持行。如是三年,宿业可赎。然后从事医世,大功可得也。]
问日:“专一积德,无妨于修道之功乎?”答曰:“如何能妨?外面积德,内而修道;以德佐道,以道全德;道德并行,内外同济;圣贤脚踏实地之事业。而非若中下二乘,空空无为,执心为道之虚学也。”
[参证:窃按:医世大道,乃是即身以医世也,大是圣人脚踏实地大学问,是至道,非法力也。究其效验,实实落落,身安而世治者。但须开得玄关,方可下手。盖其所事,不外性命,而有德功并臻之验,是丹道之无上上乘。人志大道者请事可也。
其中作用,以头为天,以绛阙为都会,以坤腹为闾阎。诀中至诀:意迎无极真气,降注腹心,透脊达背,以得心清气恬,遍体充和为宗旨,不计岁月,日行三次,功验不之问。盖以此宗乃无上大乘心学。按:即中庸大道。而以事清则迎干,事和则迎坤,以此二气致之中和者也。是为寓德于道之实学云。]
问曰:“儒家存心养性,道家修心炼性,释家明心见性,三教圣人皆以心性立教。今云‘心不是道’,实有所不解。”答曰:“道是道,心性是心性,而非言心性是道也。夫所谓存心养性者,将欲行其道也。修心炼性者,恐有害其道也。明心见性者,乃欲全其道也。是用心性修其道,而非修心性即是道。况云存养、修炼、明见,则非空空无为矣!果其一空其心为道,则心即是道。修心即可长生,养心即可不死,又何必寻师访友求问真诀乎?”
问曰:“心既不是道,得毋在其心之出入乎?”答曰:“心为生生死死之根蒂,乃害道之物。修行人下手,先将此物斩草除根,方能一往直前,不被他挡路。圣人云:‘人心准危,道心惟微。’心之害人甚矣哉!”
[参证:按;即心死神方活之义,是指识心。下文所示,皆是道心。]
问曰:“道心独非心乎?”答曰:“道心者,天地之心,是心非心,空空洞洞,无一理不具,无一物能着,乃五行精一之神,曰:真阳、真铅、真种、黑虎、金公、真精、神明、水中金、坎中阳、他家不死方、九三郎君、灵明童子等等异名,总而言之曰:道心。
此心无形无象,无声无臭,世人罕得而遇;即或一遇,而不认真,当面放去。圣人以法追摄,从虚空中结就九还七返,超凡入圣。在儒则为中庸之道,在释则为一乘之道,在道则为金丹之道。后之缁黄,不知圣人一脉大道,妄言释道之理异于儒,何其愚甚!”
问曰:“金丹一乘之道,即中庸之道,何以孔子罕言命乎?”答曰:“罕言者,未尝不言,不过不轻言耳!盖命理幽深,其中有夺造化转生死之机,言之起人惊疑。然《大学》、冲庸》俱身心性命之学,其中有大露天机处,特人不自识耳!至于《赞易十传》,无非穷理尽性至命之学。后世不明大理,各争教门,彼此毁谤。彼乌知道义之门,即众妙之门,亦即不二之门乎?”
问曰:“孔子既言命矣!何以不并传火候?”答曰:“明卦爻,即是传火候。其吉凶侮吝之理,即抽添进退之实功。其中天机大露,在人自会之耳!”
问曰:“颜子在圣门,居德行之首,闻一知十,于夫子之道不违如愚,亦足以发,夫子深嘉。宜其能了命,何以短命而死乎?”答曰:“了命不了命,在道理上分别,不在幻形上讲究。未了道,虽生如死。能了道,虽死如生。盖所死者幻形,而不死者道。
颜子得孔子之道,居人不堪其优,而乐在其中;得—善则堂堂眼膺而弗失之,是已得先天真一之气,归根复命.不为阴阳所拘,到得圣人地位。自不爱此幻形,可以死的矣!现于匡人之厄,对孔子曰:‘子在回何敢死?’亦足以见生死由己不由天。
至于孔子‘不幸短命死’之说,是借颜子而勉众门人之意。果其短命而死,岂有明道而短命者乎?岂有使不短命之人而学短命者乎?言下分明,何得错误?”
问曰:“道成之后,寿与天齐,何以颜子三十二岁即死乎?”答曰:“成道以后,身外有身,是云:真身,又云:阳神。阳神乃金刚不坏之真身。道呈阳神出现,回视幻身,如一堆粪土,何足恋之?圣贤暂存幻身者,不过为修真身耳!其身既存,幻身无用,不弃何为?”
问曰:“孔子七十余岁而寿终,岂成道犹不如颜子之速乎?”答曰:“孔子以救世为心,将欲行道于天下,以斯道觉斯民。至西狩获俄,已知道不能行,又不忍大道绝世,故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以开后世之聋聩,聊以尽救世之愿。至于心愿已了,辞世而去。颜子道成,已有孔子前而救世矣!自无用力处,故不妨脱化而早去。”
[参证:生死得以自由,孔、颜皆能而不为,见之经书,先生岂不见及?盖必有为而言也。若从正论:畏匡一节,孔子信天,颜子亦信天,故能不惧不死;短命一节,乃正孔颜之顺命不敢逆天以自由,故死,故恸。若谓师在不敢死,父在可以死乎?是正颜子之不逆命,非关幻法之有无也。
三教宗旨,学重立命,而正所以安命,故皆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先生自必见及此,而兹答乃尔者,盖必有所为也。况已于上答中示曰:“幻有死生,而道无死生。”后学可以会悟矣!
无如世之修道学道者,各有私念而修而学耳!余复何言?盖世之忻慕,全在下文所叩,全是:“贪生”、“好奇”两大病。得吾先生后答,吾恐闻而退席者,不仅五千也,悲夫!]
问曰:“幻身不能成道,何以世传黄帝鼎湖跨龙升天,许真君拔宅飞升乎?”答曰:“实有此事,但不是这样说。金丹大道,是取坎填离,依坤归干。道成之后,群阴剥尽,变为干体,打破虚空,为大罗天仙。是所谓跨龙上天,而非言肉身乘龙而去一也。至于拔宅飞升之说,乃一子成道九祖升天之意。亦有大功大行,玉帝敕封思及全家,移居于天民极乐之国,受其天禄;或移家于洞天福地,避其烦恼。世人不知,以为飞升成仙而去。抑思神仙乃修炼而成。彼无修无证,如何得仙?于此可知拔宅飞升之说。
更有一等愚人,直以为房室屋宅一并拨去。试问,神仙皆在虚空之境,房屋土木重浊之物,虚空如何载的?况神仙包罗天地,何物不可得,而犹爱此尘世之土木乎?噫!幻身且弃,何恋土木?何不三思?”
[参证:余曾以是事叩之大虚翁。翁曰:“此道,千真万真,乃从假幻以炼真。始而化赤成白,既而化白成气,继则化气成炁,加炼归虚会道,以致自然,无非还返先天。然非今日那、明日此,乃是一时辰内功法,日计、月计、岁计乃成。方其道成遇举之际,纯是先天气凝之身,所服衣履,悉属气化,是故日中立而无影。
吾尝三遇泥丸翁以叩之。答曰:‘汝犹昧夫还返之非妄?’余凝思间,蒙为一手取余巾,一手擎戴帽,嘱余俯察,惟见巾影,巾外一无有。余方惊异,复蒙以帽戴于余头,而以巾自戴,亦惟察见余巾,而余头影无帽。乃笑曰:‘汝可悟矣!然功从实实朴朴地下手,乃能还虚。微沙未化,微妙影在焉!’
余因述叩拔宅一义,答曰:‘是有两门,一法一道,法幻道真也。香考古今拔宅升举者七十余所。而由道而升者,惟黄帝、桓玄与贞白也。他若伯阳、淮南、旌阳辈,皆假法以显道,实则避地海岛,加修还虚等等。道成与否,未可知也。是乃肉身偕宅而去者。若夫黄帝、桓立、贞白,乃是肉身冲举,余则皆蜕壳,共有八百余位。然非三官保举,玉诏诏升,不能幸举者也。而谓升尽幻法乎?可谓仙非凡证乎!”’我师所述如此,兹为补述,盖以证夫册籍所载。
我师又曰:“拔宅圣功,功从卵守始。卵守功诀:以天地为法身,大气盘旋,下包地局,上包云际,由远缩近,行功不怠。一旦气罡合,造至罡气护身,风云不能侵,厥效见矣!渐至门启,蛇兽不能入,功更进矣!习炼不止,待时移居,亦自不难。然三千年内,惟伯阳魏祖、远游许祖两仙能之。而吾泥丸李老师以为道非切已,余故未之敢习。”又曰:“拔宅之举,古哲出于不得已而为之者,淮南旌阳盖已然矣!淮南三族遐举,八公之力也。旌阳以黄白积功,门下从之。因干天谴,拟以法度,乃以炭化歌伎试之。八百有零之众,克守三戒者,惟玉真、隐真等十人。故而长屿超迁,七百九十零一不得渡,乃有《龙沙谶文》遗世。戒律宜守,前车可鉴。”我师述之,盖非无意也,爰并附识于此。]
问曰:“幻身既无用,何以修行人,或有死后临葬,棺中失尸,或植中有竹杖,或棺中有衣履,岂非并幻身而带去乎?”答曰:“此不可一既而论。或有道成以后,脱离幻身,而法身显化于一方,积功累行,数十年间,功完行满,上朝玉帝,不露天机,示死而去。人不知妙用,见棺中无物,便以为肉身成仙。亦有道未成而避患,或用幻化之术,以拄杖、衣履代身,其身远遁,示其无迹者,亦非肉身成道也。
太上云:‘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所以脱幻身者,去其思耳!”问曰:“亦有留形住世而不脱幻身者,何也?”答曰:“此亦不可一概而论。有道已成,功行不足而留形立功者;有了命未了性,不能脱幻身,而留形住世者。若性命俱了,功行完足就恋幻身,不肯舍去,此名‘恋家鬼’神仙之所不乐为也。”
[参证:按:恋家鬼,必是不明性学之顽仙。不惟性未了,而其命非天命之命,乃凭识神以固幻身一流。谓之了性命,是世论乃尔。否或志成无上乘,非恋形,乃炼形致无微沙幻形,乃为全受全归者。古哲有之,则不得以恋家鬼目之矣!此不可以不辨也。]
问曰:“了命不了性,就为幻身所累,何不了性而超脱乎?”答曰:“看当日所得乎师者何如耳!果其始终通彻,了命之后又了性,脱幻身出法身,自不容已。或有仅知命理,而不知性理,只可为陆地神仙,长生不死,虽要脱幻身而不能脱。倘自知还有向上事,访师问诀,明得末后一着,从有为而入无为,不为幻身所累。身外有身,形神俱妙,与道合真矣!”
问曰:“无为之道,乃上德全角之事,何以下德延命者,亦行无为之道乎?”答曰:“上德者,本原来亏,灵窟未闭,若得真诀,一了百当,直超彼岸。故行无为之道,而有为之事即在其中,性了而命亦全矣!下德者,先天已亏,百病俱发;纵得师诀,不得直下纯一;必须由渐而顿,由勉而安,到得了命之后,与上德者同归一辙,始可以无为矣!非言上德者只行无为之事,下德者只行有为之事也。
至于道之极处,有无俱不立,天地悉归空,不独有为用不着,即无为亦用不着。其所言有为无为,悉是就修下手处而论。不但上德、下德者下手有分别,即男女修行,下手处亦各不同。”
问曰:“男女下手处,分别如何?”答曰:“男子下手之着,以炼气为要。女子下手之着,以炼形为要。炼气者,伏其气也。伏气务期其气回。气回则虚极静笃,归根复命,而白虎降。炼形者,隐其形也。隐形务期其灭形。形灭则四大入空,剥烂肢体,而赤脉斩。
男子白虎降,则变为童体,而后天之精自不泄漏,可以结丹,可以延年。女子赤脉斩,则变为男体,而阴浊之血,自不下行,可以出死,可以入生。故男子修炼曰:太阳炼气,女子修炼曰:太阴炼形。”
问曰:“女子炼形不伏气乎?”答曰:“女子性阴,其气易伏,而赤脉最能害道,其所重者在此,故下手则在着重处用力。赤脉~斩,气自驯顺。非若男子性阳,其气难伏,譬如:优气三年,女子一年可伏。
果是女中丈夫,得师口诀,行太阴炼形法,三五年间,即可成道,其法更比男子省力。但女中丈夫最不易得。不易得者,女子刚烈须过于男子百倍之力者,方能济事。若与男子等力者,万万不能。”
问曰:“大道不分男女,何以男女有分别?”答曰:“其道则同,其用则异。盖以秉性不同,而形骸有别。故同一性命之道,而行持作用大有不同也。”
问曰:“赤脉如何斩?”答曰:“赤脉,本身后天之阴气所化,阴气动而浊血流。欲化其血,先般其气。气化而血返于上,入于乳房,以赤变白,周流一身,自无欲火炎燥之患。欲火消而真火出,从此稳稳当当,平平顺顺,保命全角,自不难耳!”
问曰:“金丹成就,吞而服之,女转成男,老变为童,此事有否?”答曰:“此言其理,非言其形。女子成道以后,剥尽群阴,变为纯阳之体,与男子成道相同,故曰:女转成男。老者成道以后,复还先天,成其纯阳之体,与童子圆满相同,故曰:老变为童。非言其变幻像也。”
问曰:“道既不关乎幻像,何以六根不全者,不授道?”答曰:“六根不全者,名为废疾之人,乃无用之人。道为天地所贵,窃阴阳,夺造化,是大圣人之事。彼废疾之人,安能作此惊天动地之事?”
不能作者,非不欲作,乃形有所限,气有所塞。若付大道,必将有用之宝,置于无用之地,决遭天谴,故不敢授。果六根不全,而行大功大行者,则指以性理小乘,使其修来去之路可也。至于金丹大道,决不敢授。此中秘密,惟闻大道者,自知之耳!”
问曰:“亦有六根全而不得命理,仅了其性者,彼岂不知有命理乎?”答曰:“命理,乃九还七返金液大还丹之道,万劫一传。若非真正丈夫,抱金刚之志,负圣贤之姿者不能得。而真师亦不敢传,即强欲传之,暗中鬼神阻挡。盖以其人非载道之物,传之匪人,泄天机也。
若性理守中抱一之道,即中下之流,德行之土,不妨度引以全角。盖以性理,乃自有之天机,无窃取造化之说,不大关系。然非其人,不得妄传。大抵学人上智者少,中下者多。故祖师以性理度中人,以命理度上智,因人而立教耳!
亦有传授之师,仅知其性,而不知其命者。亦有学人仅得其性理,而不知其命理者,不可一概而论。
问曰:“金丹大道,万劫一传,不几绝于世乎?”答曰:“所谓万劫一传者,是至尊至贵,不敢轻传之意。故人成道以后,不得其人,数百年在世混迹,必得其人而后去。如正阳得纯阳,纯阳得海蟾、重阳,皆数百年始得其人。古人谨慎如此,其不得妄传可知矣!紫阳三传匪人,三遭天谴,此又不得妄传之证也。”
[参证:钟、吕两祖了性命后,以未得传人,因而留形在世。吾宗知其驻世之由。禅宗不知,乃有“恋尸鬼”之讥。可见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此可补于留形辩后,得再识。]
问曰:“金丹大道,只付上智,中下之人必不可得乎?”答曰:“亦有得者,在人学之如何耳!果其脚踏实地,为一大事,自卑登高,由浅及深,愈久愈力,苦尽甜来。真人一见,必喜接引。若本来自已根行浅薄,又无大志,如何能闻金丹大道乎?”
问曰:“学道亦有法乎?”答曰:“修行成败,全在学上走高低。一处不到一处迷,一事不知一事难。虽赖明师传授,还要自已会悟。未闻道之先,要象个为性命之人。为性命者,酒、色、财、气,一无所累,贪、嗅、痴、爱,一概抛却;除道之外,别无所计,真心实意亲近有道之土,如敬天地神明,毫无欺心;再加苦志立德,努力积行,不到明理之后,势不休歇,虽终身不能明,亦不懊悔。如此居心,圣贤暗中接引,真师亦自喜欢指点。
今人不实心学道,即通明人,亦不肯低头;即低头,三朝两日,即便要道;稍不如意,以为无缘,即便远去。平生又不积德立行,专在衣食上留心,世事上打闹;争强好胜,贪嗔痴爱,无一不备;偶得旁门小事,如获至宝,自满自足;即有高人在前,亦自负有道,不肯就正;欺心如此尚欲得真道乎?
若是至人,一出头来,便异于人,又有志又会学,又老实又聪明,不肯空过岁月,自误前程。故道光明心见性之后,自知还有那边事,又必访求明人,卒得杏林之传,以成大道。吕祖三次还丹未成,后得崔公《入药镜》而大丹始就。彼二公者,皆虚心而有受益之效。后之学者心高气傲,予圣自雄,不肯着实为性命,专弄虚头,犹欲妄想神仙,不是求福,反是折福,何其愚也。”
[参证:按:答述吕祖以崔公《入药镜》而还丹始就。玄乎?玄乎!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若作公案看过,熟读其书,不会其题,鲜不沉水入火,自取灭亡也;知其题而昧虚心,与夫高傲自雄,仍必当面错过,而有宝山空回之叹。其病乃在不肯着实为性命,专弄虚头耳!虚头者,我道身无极中一之头,乃是三才、八公之一。悬于须弥峰顶,顶下之物,人知取以入药,安于镜后,炼归镜前;斯不犯着,又不落空,吞则服之,乃谓之得,乃谓之成。此是吕祖炼得崔公《入药镜》而丹始成之公案。
余忆我师太虚翁曾发立论,谓有如此玄义,然曾又有玄谓:玄关洞开,世财空乏,此宝得来,不有以配,则亦必有沉水入火之虞云云。余故来补斯答之后,以证悟元予答,非无口授。
后答云云,殆有未敢显泄焉耳!]
问曰:“目祖三次还丹未成,岂所得之不真乎?”答曰:“吕祖之道,得于正阳真人,千真万真,不真如何能还?特已还而仍失耳!
夫修金丹之道,采药须知老嫩,炼药须知止足,结丹须知凶吉,温养须知抽添,脱丹须知时节;更有药之真假,数之多寡,用之逆顺。有等等难能之事,倘差毫发,失之千里。
吕祖还丹三次未成,必火候细微,有见不到处,故当面错过,得而复失。所以学人学道;须要彻始彻终,通微达妙,一无所疑,方可下手,临炉无差耳!”
[参证:按:上述等等,以吕祖之圣.必能通微达妙,安有火候细微之失?其必前示功法,特少崔公入药之镜。以镜个中,先天不之凝聚于中,后天不因以化,是亦名为专弄虚头。不有真阴以济,而真水真火不会,其物不化,安得为我而聚存哉!吕祖之失以此。既得其书,顾名知义,用以炼之,且以结焉。
吕祖盖以清净入手者,自得崔公《入药镜》,用以弄虚,虚自全归,仍不失夫清净宗旨,玄乎?玄矣!书名之妙乃如此,悟元子知之而未敢为从学者述,第于此答而逗以“一无所疑”四字,为知音从学者道焉!大道之轻泄又如此。]
问曰:“始终通彻,下手修为,即可成道乎?”答曰:“大匠诲人,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师所授者,不过指其真药真火,大关大窍。至于用之巧妙,行之急缓,成之迟速,在学者力量大小,志气锐弱,性根利钝耳!故大道作为之法,有上、中、下三法,在人量力而行之。”
问曰:“三法为何法?”答曰:“上等法乃自在法。中等法乃权度法。下等法乃攻磨法。
自在法者,顿悟圆通,一了百当;净倮倮,赤洒洒,圆陀陀,光灼灼,行住坐卧不离这个;如明镜止水,无物不照,无物能瞒;从容中道,安而行之,天人合发也。
权度法者,后天中返先天,顺道中行逆道;以真化假,借假全真;随机应变,因事制宜,利而行之,内外相寄也。
攻磨法者,秉性鲁钝,识见不大;必须心地下功,全抛世事;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千磨百炼,择善固执;苦人之所不能苦,受人之所不能受;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从一切艰难苦恼处狠力作造,忽的露出本来面目,从此直下实落功夫;与上中之法同一接辙,此勉强而行之,以己求人也。
三法,皆古来仙真口口相传之秘诀,教人量力而行;不能行上法者,行中法;不能行中法者,行下法,总以了性了命为归结。出此三法,再无他法矣!”
[参证:按:此答,太上复生,不易其言也。然皆以炼心功夫入手,而保命在其中。即此一答,先生之功大矣哉!性学至此,其命学必等中上。从此晋参崔公《入药镜》,一炼必得,而况中而上者乎?余等只宜从事下法者也。噫!学者要知根器如邱祖,尚从下法入手,况根器不及邱祖万万平?
闻之先师太虚翁。翁谓:“邱祖太乙临凡者,而受大难七十二,小难无其数,跌死、冻死、饿死,不在小难之中;凝然顺受,卒中金阙选仙,升证天相,为万世师。五祖籍封帝君,旁及刘祖,亦加帝号。吾辈何人,敢以下法为苦乎哉?”
先师又谓:“邱祖道成应阙,悲恸不能起。吕祖奏曰:‘邱某自以太乙临凡,尚受折磨乃尔,世人根器浅薄,不胜其磨,则道统难有继承,是以恸。’玉帝慨然慰曰:‘世人有尔三分,证果与尔等。上界天仙,不期稽首,若崩厥角。’祖乃谢恩而退。有此公案载在《道藏》,此后学之大幸,然不可执以自慰者。”
先师语及此,先师能不以自慰,其重戒后学也深矣!余故录以自警云。]
问曰:“闻之仙有五等,皆此一道乎?”答曰:“不是一道。炼九还七返金液大丹,了命了性,成金刚不坏之体,千百亿化身,隐显不测者,天仙之道。即万劫一传之道。以后天中返先天,还无返本,归根复命,凝神聚气,留形驻世,长生不死者,地仙之道也。受三甲符篆,炼上清三洞妙法,飞云走雾,避三灾八难,来去无碍者,列仙之道,南宫护身之道也。修真空之性,极往知来,出阴神而尸解,不落恶趣者,鬼仙之道,即以道全角之道也。降伏身心,保养精气,驻世而无苦恼者,入仙之道,乃培植后天之道也。
此五等仙,惟地仙再进一步,行无为之道,即可到列天仙之位。其余皆有劫数,欲证天仙,尚有许多层次隔碍,无金丹之术点化,万难有成。”
[参证:闻之先师太虚翁曰:“修行人能得太极交生之物为圣胎,谓之天仙;得自地天生之物为圣胎,谓之地仙;得自虚空真阴真阳之元作圣胎,谓之神仙;得自生龙活虎空虚交生之物为胎者,谓之人仙。更知加迎太极之一,以点化之,是谓水仙,变化莫测,稍亚天仙,非仅不坏已也。]
问曰:“成圣、成仙、成佛,皆曰:成道。何以曰:金丹,又何以曰:九还七返金液大还丹?不曰道而曰丹,何也?”答曰:“道者,先天浑然一气,太极之谓也。丹者,圆满无亏,活活泼泼,以象太极。丹即道,道即丹,其名有二,其理则一。
金之为物,亘古今而不坏,与天地而并久,取其坚也。九者,金之成数;七者,火之成成数,皆属于阳。返还者,复于纯阳无阴之地也。道本无为,而法有作。因其无为,阴阳变幻,不能无亏缺。圣人用法修持,金火锻炼,既能使亏者复圆,又能使圆者永久不亏;还其太极,还其无极,而至于无声无臭,寂寥之境也。天地有坏,这个不坏,故曰:九还七返金液大还丹。曰丹者,是因经火煅炼而名之也。”
问曰:“修此大丹,动处好修,静处好修乎?”答曰:“道通寤寐,道达幽明,动静不拘。至于大修行人,活活泼泼,外圆内方,何妨在市居朝?”
问曰:“在市居朝,未免有人情世事,何能一心修道?”答曰:“在市居朝,正好奋大用,发大机处,乃上等作法。盖金丹在人类中而有,在市朝中而求。古人通都大邑,依有力者为之,正在此耳!”
问曰:“道在虚空,又在人类中、市朝中,何也?”答曰:“惟其在虚空,所以百姓日用而不知。如其知之,行住坐卧,俱是道也。人类中正好修持,市朝中最好作为。岂静处安身,万法皆空,始为道平?”
[参证:处市居朝,大修行人,隐有大作用。但处市为德,而居朝为行;德无行不德,德而有行,道乃成也。悟元子言之,而此中另有道用在,未必有如余昔所闻。
盖余所闻:德乃无上大德,行乃无极大行;不费一钱,不劳丝力,立而行之;杂处侍人广众之中,绝无异同。人故无得而拟议者,自朝至暮中惟处市不处,加入虚寂;不朝居朝,如包六合;有时而德行相济,随愿并成;有时而专修一德,德足乃修其行;有时而专修一行,行就乃完其愿。
古哲行之,个中妙行,不外《三尼医世》,而神事黄帝《阴符》、文昌《阴骘》。究其入手要诀,出自《清静妙经》。人不得而知,己惟尽心以行。此余之闻于鸡足真人者,谓其律宗世修之常道云。]
问曰:“行、住、坐、卧,俱是道,何以又有炼睡之一事?”答曰:“炼睡是初学之事。凡人睡卧,神入阴窟,气散四肢;梦寐颠倒,罟镬陷并,无不投之。日所积者,不如夜所耗。故必打炼睡魔,使心神居室,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庶得行道无阻。
古仙云:‘睡了一时,死了一时。睡了一日,死了一日。日日有功,无睡千日,便了事也。’又云:‘一年不睡,下结丹;二年不睡,中结丹;三年不睡,上丹结。’此为的言,若虚时生白,神明常照,虽寐犹寤,不妨去睡。《参同契》云:‘寝寐神相抱,觉寤候存亡。’此不为睡害事也。不到此地,不可睡。前辈蜀地国清者张翁湟中——睡仙张翁俱是初而炼睡,后而长睡,此炼睡之证也。”
问曰:“上丹、中丹、下丹、丹有三乎?”答曰:“总是一丹,分而言之。下丹者,炼精化气。中丹者,炼气化神。上丹者,炼神还虚。三丹之名,就层次而言。到得还虚地步,精气神混而为一气,是为金液大还丹也。经书‘三田’、‘三关’之说是此意。”
[参证:按:丹法,并非今日炼精,明日炼气。后日炼神也,一刻之中具此三法者也。即如一部丹书,从头至尾,层次虽多,亦非今日行一层,明日行二层,皆在一刻之中经行勿缺者也,故能得无偏胜之虞,然而大非关限未通者能如是。盖关有前三、后三。通关,所以理任督也。前三,所以理任脉。后三,所以理督脉。任通乃可理督。其理如此,然情实不然,还直即吸即呼以理之。
按吸,吸自海底阴跷穴。自穴逆吸,透尾经脊,逾枕达巅,入于天谷。巅即昆仑,人头是也。天谷即人脑之中,乃上丹田也。即自脑中下降,自鼻至上唇,乃与任合,会于华池。地乃舌底,故人中为华池,是乃理督之成法。
呼则起自华池,顺经重楼,即胸堂。从此达中黄,即中丹田。从此达腹,驻于脐后深处,处曰:气海,即是下丹田。从此达阴跷穴。穴在粪门之前,卵囊之后,乃任督交聚处,是为进任之成法。
盖皆以意导气,由想合道,乃初学通关必用之成法。吕祖曰:“三三通,一半功,神而通之闲巽风。”巽风即鼻息。心静致极,息微若闭,导成胎息之法。道至胎息,乃是三三通后之神功,盖非别有神功也。
学者初事通关,且循吸呼意导入手。关限已通,三田不芜,功加虚极静笃,则此胎息已泯,乃为真息息。息者,止也。功造真息亦息,百脉亦停,六腑五脏,成安咸泰,一点先天乃从此步收得者也。
学人要知曰停曰息者,乃言精细之极,不觉其起其止耳!乃正此气周行一身。全部丹书细微层次,统于此一刻中,周行无缺。丹书所谓夺尽造化之大作用,切莫轻视。如是日行岁事无间,天仙且必成,况其亚次乎哉?其诀不外“二化”、“一还”与“二合”也。今且节节步步,返而又返,日计不足,月计有余。《易》:“不远复。”又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活活泼泼,存乎其人。学者念诸。]
问曰:“精气神,后天乎?先天乎?”答曰:“是先天。《心印经》云:‘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从无守有,顷刻而成。’岂可以后天有形之物视之?
故大修行人,炼先天元精,而交感之精,自不泄漏;炼先天元气,而呼吸之气自然调合;炼先天之神,而思虚之神自然走静。先天成,后天化。学者努力修持,方能有验。否则,后天且不保,而况先天乎?”
[参证:先生此答,圣人复起不易其言也。盖此从无守有,是还返之要诀。是以无为万物之母耳!按:此句似将经文“存”字改了“从”字。然存则自然,而从则着意。初学必由从而能存者,故不必从经文,仍改存字,此正先生有意而改,并非误笔也。]
问曰:“既云顷刻而成,又云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何也?”答曰:“顷刻而成,是得药之效也。炼精、炼气、炼神,是渐修之功,火候之妙。”
问曰:“三品大药,皆属先天,金丹即此三药而成乎?”答曰:“三药虽属先天,然无形无象,犹属于阴,不能结圣胎。须得虚无先天真一之气点化方能无形生形,无质生质,而三药变为纯阳矣!”
问曰:“无形生形,无质生质,则圣胎有象乎?”答曰:“是法相,不是色相。法相是相非相。盖一气从虚无中结就,又名阳神。此神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入水不溺,入火不焚;虎兕不能伤,刀刃不能加;出入无碍,非若色相大患之身也。”
问曰:“有出阴神者,何也?”答曰:“即玉液还丹。了真如之性者,真如性了,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久之静极神出,顷刻千里,极往知来,但鬼仙耳!无影无形。若欲有形,还要改头换面,来世参访高明,修金丹大道而能之。故大修行人,了得玉液还丹,即修金液大丹,期归于纯阳无阴之地而后已也。”
[参证:闻之先师太虚翁曰:“鬼仙造成,而未脱色身者,知有无上大乘,而进求金液大丹,尚有捷法:但须虚寂身心,泯其气觉,塞其闻见,绝其思虑,一如婴儿未孩之时,专志诚迎无极真一,则此金液大丹,自必旋得。而宛如梦觉一般,拨发自然真火,不武不文,载炼载养;一旦阴化纯阳,天仙可学。
然须预置有无存亡勿问,遇惊勿惊,遇喜勿喜,湛寂之外,概以梦幻泡影视之,庶得真一常存,后天得因而化。因者,依也,依此无极所降真一也。原此降一,乃属金液之母,能化身明。身阴乃是吾身之三宝,在身曰:先天,在极曰:后天,尚是阴物,法惟依一乃化者也。
然功至此,身中识力,必觉大减,勿因怠惰。其时,始若不支,渐复其初,已而渐入泰安,四肢加旺,神色光润,两目有光。如是,加迎天罡,返照我身真一,则自身一日生。诚持不间,岂仅一元全复,而世财充满。他日缘到,大还丹降,万无沉水入火之虞也。”又曰:“鬼仙成道,不加等等功法,一旦劫临,四大非我有,无舍得安,不欲迁移,另开生面,何可得哉?”先师遗论有此一则,谨为录附此答之后,以补悟元子所未及,学者参证可也。] www.taoismcn.com
问曰:“世之投胎夺舍,移居旧住,即此阴神乎?”答曰:“不是。真如之阴神,即是元神。以不能了命为阴耳!至于投胎夺舍之流,乃专弄识神,守轮回种子,与大道绝不相关,故出此入彼,生死不息。其异于常人者,不能择住处,不入异类耳!至于明心见性,入定出神,彼安能之?”
问曰:“了性未了命,来世生来迷否?”答曰:“有迷者,有不迷者。不迷者,生来自知性理,又求大丹之事,完成大道。迷者,失其故路,必须明师指点,方能会悟前因。如明时状元罗真人,若非乃翁提点,亦几乎忘之矣!虽迷而犹有宿根在,故一提即醒。若无宿根,虽提不醒。不但能了性者如是,即有志之士,终身学道,未遇明师,死后转生,亦带宿根。一出头来,自知有此一件大事,仍在道中研磨,千方百计,一心好道修行,不爱荣华富贵者,皆是有宿根之人。若无宿根,纵彼孤寡贫穷,艰难百端,甘于困死而不爱入此道也。”
问曰:“修性者欲完大道,总要再来人世。修命者与天同寿,必不来矣?”答曰:“亦有来者。以术延命之道,非真实大丈夫不能得,非天纵之上智不能行。虽能得之,还要祖上积德深厚,自己功行重大,有无数天缘结聚,方能无阻无挡,顺顺序序,了此大事。倘祖上无德,自已宿根不深,虽能勇往直前;或限于事之未就,而数已尽;或阻于功之方用,而魔障早来;往往有法无财,有道无力,抱道而亡者甚多。然虽未成道,而来去分明,与凡人大不相同。
亦有半功而亡,亦有未半而亡。半功而亡者,再世必系生知。未半而亡者,再世亦必志道。故学道者,须要知得自己有宿根,不要自暴自弃,而一失人身,万劫难也。”
问曰:“生知者,可以不求师而自即能修持乎?”答曰:“虽是行知,还有迷处,不遇明师指点,亦不成道。若遇指点,顿悟圆通,一了百当,下手修为,无不成道者。
吾曾遇生知者有二:一系江苏顾公,一系陇西汪公。顾公以宦途所迷,汪公以利途所迷。虽知而不以性命为重,此其所以迷也。如二公者,必定祖上无大德,自己缺功行,所以牵缠不断,跳不出罗网,来生又不知何如?可不惜哉!后学者,可不及早积德乎?”
问曰:“弟子亦有宿根乎?”答曰:“尔无宿根,焉能闻大道之名?焉能闻大道之说?有宿根,无宿根,尔亦不知。吾有数语,尔自知之。”即说偈曰:“前生尔姓袁,今生尔姓路。姓袁名成德,姓路名我固。此是前后因,仔细认脚步。言下甚分明,早悟须早悟。”
弟子言下大悟,即跪而献歌曰:“悟得前身与后身,他人是我我他人。打开混沌入灵窟,看见原来一点真。一点之真如露电,无头无尾又无面。柱天柱地难思量,恍惚杳冥中有变。幸蒙恩师暗点破,才识这个古董货。眼前就有真面目,何劳别处立功课?”
师徒问答之间,不觉东方发白,大地生光。众弟子各去伺事。悟元子亦独步于洗心亭矣!
后 编
先天精气神
紫清翁云:“其精不是交感精,乃是玉皇口中涎。其气即非呼吸气,乃知却是太素烟。其神即非思虑神,可与元始相比肩。”是即所谓元精、元气、元神也。精气神而曰元,是本来之物。人未有此身,先有此物,而后无形生形,无质生质,乃是从父母未交之时而来者。
方交之时,父精未施,母血未包,情合意投,其中杳冥有物,隔碍潜通混而为一,氤氲不散。既而精泄血受,精血相融,包此一点真,变化成形,已有精气神寓于形内。
虽名为三,其实是一。一者,混元之义;三者,分灵之谓。一是体,三是用。盖混元之体,纯一不杂为精,融通血脉为气,虚灵活动为神。三而一,一而三。所谓上药三品者,用也;所谓具足圆成者,体也。不得言三,亦不得言一。学人多不知三而是一,一而是三;或抱元守一,而落于着空;或炼药三品,而失于执相。执空执相,皆非还元妙理。
还元者,即还元精、元气、元神也。若欲修道,先要知此三物在混元中潜藏。离乎混元,便非先天精气神本体;失却本体,不是元物。
《心印经》曰:“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从无守有,顷刻而成。”曰恍惚,曰杳冥,曰有无,则为无形之物可知。惟此元精,如珠如露,纯粹不杂,滋润百骸;元气如烟如雾,贯穿百脉;元神至灵至圣,主宰万事。知之,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学者若能识得此三药,则修道有望。
[ 参证:学者能自混元中体认三宝,自可不误。况已慈示“滋润”等等,无而非无之义,了如掌文,足以体得。得而守之,自不落于着空。能省“从无”一诀,自不落于执相。古哲要言,全贵神领,闻而不会,皆足自误者也。读此则而仍执相执空,吾未如之何也已矣! ]
后天精气神
后天之精,交感之精。后天之气,呼吸之气。后天之神,思虑之神。三物有形有象,生身以后之物。
男女交媾,精血融和,结为胚胎。胎中只有元气,并无呼吸之气。及其十月胎完,脱出其胞,落地之时,哇的一声,纳受天地有形之气,入于丹田,与元气相合,从此,气自口鼻出入,外接天地之气以为气,此呼吸气之根也。
后天之神亦于此而生,此神乃历劫轮回之识神。生时先来,死时先去;转人转兽是这个,为善为恶是这个;生来死去亦是这个;出此入彼,移旧住新,无不是这个。当落地哇的一声,即此神入窍之时也,所以婴儿落地,不哇者不话,盖以无神入窍也。初生之时神气相御,以为后天根本,生长幻身。
至于交感之精,尤系后有之物。在母胎时无此精,初生身亦无此精。及至二八之年,元阳气足,满而必溢,极而必返;阳极则阴生,阴生则阳消;阴气用事,阳气退位;无形之阴,又生有形之阴;肾中窍开,真水亏而欲火潜生;稍有触动,其火上炎,蒸炙一身,激发百骸血脉,五脏六腑津液,尽皆沸腾,上涌聚会于头顶百会穴。此穴乃百脉聚会之处,其气血从此穴下降夹脊,至肾俞,过后始化而为白,过尾闾达阴窍始泄焉!此精不但生时并无,生后亦无,特气血所化耳!其肾窍不过是出精之门,精何尝在肾也?
所谓交感之精者,因有交有感而有精,不交不感即无精,至于梦遗,亦由感而有;间有不感而遗,是肾虚而血脉不固,邪火催逼而出之,此交感之精之所由来也,当阳极生阴,不但精从此有,即思虑从此而发,呼吸之气从此而暴。
学者需要识得此三者,皆生身以后所有,而非生身以前之物。以生身以后之物,欲保全性命,延年益寿,超出阴阳之外,能乎否耶?学者当三思之。
[ 参证:谨按:此身三物,古哲惜之,以能还返,则三可返一,后而非后矣!究其功法,不外“从无”两字也。 ]
先天真一之气
缘督子曰:“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悟真》云:“道自虚无生一气,便从一气产阴阳。”道光云:“有物先天地,无名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此皆言先天之气为生物之祖气,乃自虚无中来,为万象之主,天地之宗;无形无象,无声无臭,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然虽无形而能生形,无象而能生象。以言其神,为不神之神;以言其气,为真一之气;以言其精,为真一之精,又名真种,又名金丹,又名他家不死方;非后天呼吸气、思虑神、交感精可比,亦非元精、元气、元神可同。
盖元精、元气、元神,在后天则为阳,在先天还为阴。非若先天真一之气,历万劫而不坏,超群类而独尊;生死不拘,有无不立;为后天精气神之根本,为先天精气神之主宰;乃至阳之物,天上之宝,人罕识之。盖此物不在内,不在外,不落五蕴八识,不在五脏六腑,不在六根门头,不在百骨穴窍,而在乎玄关一窍;有意寻之则着相,无意守之则着空;思之不得,议之不可;本来自有,因阳生阴。走于他家,不为我有。
至人用法追摄,以实形虚,以有形无;激而有象,从虚空中来;采而修之,以阴符阳火煅炼成丹,结就一粒大如黍米,吞而服之;点先天之宝,以无生有;化后天之物,转阴成阳;三尸五贼,尽皆灭踪;八万四千毛神,俱化为护法。故曰:“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迷人不知此先天真一之气,是生物之祖气,是鸿蒙未判之始气,是混沌初分之灵根;或以元气为先天真一之气;或以丹田呼吸之气为先天真一之气;或以抱一守中,为守先天真一之气;或以观空止念,为观先天真一之气;更有一等地狱种子,炼五金八石,采红铅梅子,以为服食先天真一之气;种种歧路,岂足以语先天真一之气乎?
夫先天真一之气,是混元祖气,生天、生地、生人物;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动静如一,阴阳混成;在先天而生乎阴阳;在后天而藏于阴阳,乃真一而非假一。抱守真一,真一岂可抱守哉?如可抱守,则非真一;而所抱守者,必是假一,观止真一,真一岂可观止哉?如可观止,则一非真,而所观止者,一必是假。至于千门万户,诸多旁门,俱是认贼为子,弃正从邪,并不知真一之气为何物色。无怪乎到老无成,而落空亡矣!
悟元初遇龛谷老人,示以修真大道,诸事显然。惟于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之语,因自己所见不到,模糊十三年之久,阅尽丹经,究未知其端的。后遇仙留丈人,抉破源流,咬开铁弹,言下分明,了然于心;始知虚无真虚无,真一是真一;不于我有,不从他得;不可言象,不可画图,以意契之,以神会之;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通天彻天,为圣为贤,成仙作佛,皆出于此。若人知得此先天真一之气,则大本已立,其它皆余事矣!所以古仙云:“得其一,万事毕”也。
[ 参证:得诀以修,头头是道。古仙云:“处处绿杨堪系马,家家门阃透长安。”欲寻真一,诚行自得,但不深造自然,万无幸得之理。盖以悟元子所论之道,是为先天大道,纯以还元为事。苟不置此身心于先天之先,玄关不开。
故按:悟元所示功诀,不造自然,先天不现,而所得不真,果能抱守止观,功从先天之先下手,而深造自然地位,则其全神,已证其一。以一求一,易如反掌,焉有得假作真之弊!
据余所闻,按此所示,其当必戒者——“红铅梅子”、“五金八石”二门。古哲备行,法惟用作种媒,盖有勾玄大妙用也。若作服食用,断非神仙家法,故须力辟。二门之外,门门堪以证果,但当均以从无为则者。从无次序,还当循夫内观、外观、远观;造至空无所空,寂无所寂,然后晋求圣道,打破虚空,则与虚空先天真一,不二不一矣!是为能得先天真一之道,是余得之于太虚先师,且曾印证于鸡足真人者,述以补夫悟元先生所未道云。 ]
真假身心
今人皆曰身心,只知幻化之身心,而不知真正之身心。舍真从假,无怪乎寿数未尽,而身心早累,形如生人而魂入鬼窟矣!何则?幻化之身,肉身也。幻化之心,人心也。眼耳鼻舌身意,俱幻身之所出。喜怒哀乐爱恶欲,皆人心之所出。六根门头,样样足以丧生。七情妄念,件件能以致死。磕着撞着,便自发作。不至伤害性命者,有几人哉?若以幻化身心为真实,是以贼为子,以奴作主。一旦天不假年,身在何处?心在何处?其为幻化之物也无疑。
至于真正之身,法身也。真正之心,天心也。阴阳五行,法身之所出。婴儿、姹女、木母、金公、黄婆、珊瑚、砗磲、水晶、碧玉、黄金、天心之所生。五性因缘,俱皆成道之种。五般至宝,尽系炼丹之财。釆之修之,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但此法身天心人多不识,所以法身埋没,幻身用事,天心退位,人心当权。以故,生生死死,轮回不息,无有了期。
夫此法身上拄天,下柱地,无头无尾,无背无面,中立不倚。以言其刚,则粉碎虚空;以言其柔,则万化俱息;以言其坚固,则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入金石无碍,虎咒不能伤,刀兵不能加,是命之所寄也。
此天心不垢不净,至虚至灵,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以言其静,则无声无臭;以言其动,则至神至妙;以言其形象,如偃月,如仰盂,如黍珠,不色不空,即色即空,不有不无,即有即无,是性之所寄也。
知此身心,以修性命,则了性了命易如反掌。所以古人道:“都来身心两个字,隐在丹经万卷书。”果是幻身人心,明明朗朗,虽愚夫愚妇皆知,何故万卷丹经隐而不言?其所以隐者,必有秘密难言处,岂可以幻化身心目之哉?噫!身心岂易知乎?苟不下数十年穷理功夫,法身不易见,天心不易明;身心不知,性命何修?学者勉之。
[ 参证:按:此真身真心,人人具足,迷者失之,悟者自复。古哲授有追摄等诀,或即身以事复,或设媒以引还,所以克复克还者,真幻同出于一,分后分先,辨之极易。
一乃体也,元乃用也;从用则落后,从体则返先。学者体此,则亦孰为体孰为用,论之详矣!其所谓秘密难言者,盖指深耕置种,借假还真,等等摄追妙用耳!然岂外乎身心?但宜辨真幻于此中,则行有指南,头头合道矣! ]
真假性命
《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古仙云:“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修命不修性,犹有家财无主柄。”此皆为性命双修而言也。然性有性之理,命有命之理,非穷理功夫不得而知。
特以性有天赋之性,有气质之性;命有天数之命,有道气之命。天赋之性,良知良能,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气质之性,贤愚智不肖,秉气清浊邪正不等者也。天数之命,夭寿穷通,富贵困亨,长短不一者也。道气之命,刚健纯粹,齐一生死,永劫长存,天地不违,阴阳不拘者也。
天赋之性为真,气质之性为假;道气之命为真,天数之命为假。真者先天之物,假者后天之物,先天在阴阳之外,后天在阴阳之中。此真假不同,性命有异。修道者若知修天赋之性以化气质之性,修道气之命以转天数之命,性命之道得矣!
且性者,心之所生。心为神舍,心明则神清,神清则性定,所以道性之造化系乎心。命者,人心之一叩,叩则必应,应则气活,气活为命蒂。人即身也,所以道命之造化系乎身。命属他家÷性属我家。先求他家不死之方以立命,后求我家原有之物以了性。身心不二,性命一家,而性命俱了。
旁门外道不知何者是命,或以后天之气为命,或以肾中浊精为命,或以令为命;不知何者是性,或以灵明知觉为性,或以顽空寂灭为性,或以秉受气质为性;是皆言命而不知命之窍,言性而不知性之宗者也。
何为性?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即是性;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即是性;干遇巽时观月窟,月窟即是性;无欲以观其妙,妙即是性。何为命?男女媾精,万物化生,即是命;恍惚中物,杳冥内精即是命;地逢雷处见天根,天根即是命;有欲以观其窍,窍即是命。穷得此性命,方是知性命;知得此性命,方能修性命。噫!知者且稀,而况修者乎?学者何不早辨之?
[ 参证:所有性命,盖已和盘托出矣!诚非下数十年苦功,不能了了。 ]
先后天阴阳
先天阴阳,有无是也。后天阴阳,心肾是也。有无阴阳而无形,心肾阴阳而有象。有者,坎中之一阳,为真阳,为妙有。无者,离中之一阴,为真阴,为真空。阳而曰真,则非假阳可知。阴而曰真,则非假阴可知。有真阴真阳,则必有假阴假阳。真阴阳出于先天,在太极中运用。假阴阳,出于后天,在一身内存藏。假阴阳,身存则存,身亡则亡而有坏。真阴阳出于无形,运于无象而不朽。
盖心肾阴阳,乃父母交媾精血之所化,有气有质,所以随身而有无。至于先天阴阳,从法身而出,乃虚无一气所生,有气无质,所以与天地而长久。此先天后天之别也。
然先天阴阳虽生于先天,一自有身便藏于后天中,所以属于坎离。坎者,外阴而内阳,其外阴即后天之阴,内阳即先天之阳。离外阳而内阴,其外阳即后天之阳,内阴即先天之阴。此又先后之别也。
且后天阴阳只行于一身,顺其造化。子时一阳生,肾中有一阳之气,上升而昼运血脉。午时一阴生,心中有一阴之气,下降而夜运血脉,阴阳迭运,昼夜旋转。人自先天埋藏,后天用事,思虑过度以伤神,淫欲取乐而耗精;精神衰败,暗消其气,气尽则死矣!至于先天阴阳,运于虚空,逆其造化。当活子时到坎中,一阳来复,即进阳火而生育。当活午时到离中,一阴来媾,即退阴符而温养法身,乃至法身成就,十月气足,脱出圣胎则仙矣!此又先后天之别也。
噫!一身后天阴阳,且不能了性了命,彼以男女为阴阳而行邪术者,其罪尚可言欤?学者果于先后天阴阳辨得分明,急求真师印证,庶几有造。倘不识阴阳真假,妄想一言半语即欲窃夺造化,超凡入圣,焉有是理?学者可不三思乎?
[ 参证:所辩精极,学者宗之,进道有路矣!知于此中推而诚事,却大有作用。而非若旁门,误看近取远取之用,仍于有形有象上立脚之谓也。悟元子谓非一言半语可通玄,正指此中有大玄用耳!然果知于先天之先立脚,自必左右逢源。
先师太虚翁谓:“修至无我,自明三才一物,个自分三,为忘融化。古之至人能以三才为法身,以有无为阴阳,而以真一为无极;有无不之动,动静不之住;湛然寂然,终始如之,为我乃天心。古之至人能如是,学者则之,由暂至常,由勉至安,不亦妙乎?”我师妙论如此。
此可补悟元子论所未及,故述证之。 ]
内外五行
五行攒而金丹成,金丹亏而五行分,此理之必然,但阴阳有二,五行即不是一。何则?有内五行,有外五行;有天之内外五行,有地之内外五行。天之五行是运,地之五行是气。天之五行: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任癸十干是也。地之五行: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戊亥十二支是也。甲丙庚壬戊为阳为外,乙丁辛癸己为阴为内。寅申巳亥辰戌为阳为外,子午卯酉丑未为阴为内。
独是五行,只是一个,何至有四个?特以五行者,阴阳二气所生。立天之道曰阴曰阳,立地之道曰柔曰刚。天之五行,天之阴阳所化,金木水火土各有阴阳之气,甲丙庚壬戊具有阳气,乙丁辛癸己具有阴气。此天之阴阳五行也。地之五行,地之刚柔所化,金木水火土亦各具刚柔之气。寅申巳亥辰戌具有刚气,子午卯酉丑未具有柔气,此地之阴阳五行也。天之五行主动,而动中亦有静,动中静,即乙丁辛癸己也。地之五行主静,而静中亦有动,静中动,即寅申巳亥辰戌也。以天地全体而论,则天之五行属外,地之五行属内。以天地分形而论;则天之甲丙庚壬戊为外,乙丁辛癸己为内;地之寅申巳亥辰戌为外,子午卯酉丑未为内。此四个五行,内外阴阳之理也。
人身亦然,有天干五行,有地支五行。天干五行者,元性、元情、元神、元精、元气为阴,仁、义、礼、智、信为阳。地支五行者,游魂、鬼魄、识神、浊精、妄意为阴,喜、怒、哀、乐、欲为阳。至于心、肝、睥、肺、肾之阳,胃、胆、三焦、膀胱、大小肠之阴,乃后天有形有象之浊物,又不在四个五行之列矣!惟此四个五行,以法身幻身合而论之,以禾干五行而运地支五行也;以法身幻身分而论之,法身以仁义礼智信而全性情精神气也,幻身以精神魂魄意而含喜怒哀乐欲也。以上皆天地人内外五行之分别。
五行有相生之道: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又有相克之道;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更有生中有克,克中有生之道,生中有克,后天顺行之道;克中有生,先天逆运之道。学者若能知之生克,识得逆顺,则五行之理了了。
[ 参证:这篇精理,闲时熟揣,行时体认,一一会悟,了了心目中。习而又习,体而精体,则值忙时偷行,得勿错乱,造至忘时,自得勿背,学者毋得自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者也。
盖吾辈有生以来,背道违真,个中放收,失规失度,大非若婴儿内局。初起修持,必须置身于虚,立心于寂,勿助勿忘。如是湛寂,无所无时,所谓但灭动心,不灭照心。造至不虚而虚,不寂而寂,然后专一体认,则内所现,尽出先天,只仍一一寂视之。如是久之,现景愈纯,乃可从事维持,酌加去取而无或失焉!
究其始基,必先揣熟斯论,按步持行,节节身体,戒杂住着,不为见乱志,且置功效于勿问;忘时忘日以持,此为要嘱。一身全病悉除,自能步步中规,乃有滴滴归源之妙。学者毋得老声常谈视之。凭你智慧过颜闵,不有真功不入门。先师太虚翁遗论如此。余感悟元子慈肠,故录师示以告同志云。 ]
内外药物
药物有内外,功夫有两段。修道者,若不知内外二药,如盲走路,,聋子听声,终无得手处。何为内外?内药者,一己所有。外药者,他家所出。一己所有者,灵汞是也。他家所出者,真铅是也。灵汞非水银,真铅非黑锡,俱是天生至宝,非世间之浊物。
盖灵汞者,姹女也,为妻主内。真铅者,婴儿也,为夫主外。灵汞虽为天宝,其性好动,见火则飞。不得其铅制之,则必游行无踪,未免真中有假,恩中生害,如世间女子无夫,不免失节。故用真铅制真汞,铅汞相投,夫妻相得,遇火而反有济矣!但此灵汞,一己现有,不待他求。至于真铅,自阳极阴生之后,走于他家,不属于我。必须先寻此物,归于我家,与真汞配合,始无阴差阳错之患。以其铅属他,汞属我,故有内外之名,人我之别。
丹经所谓七返者,即返此真汞之本性;所谓九还者,即还此真铅之本性。至于他家之称,非人我他家之说,是真铅未来,属他外也;真铅既来,属我内也。其所谓外者、他者,因未来言之耳!非真实有他家也。内外之说,亦是此意。
原其生身受气之初,铅汞一气,非有内外之别,并无人我之分;及其圆极而亏,铅汞分为两处,始有人我内外之说。但此铅汞有两义,不可不知。当修还丹之时,取黑铅以制红汞,铅汞相投,结成还丹。此亦内外二药之别。及其还丹结就,又名真铅。以此真铅吞而服之,点一己之阴汞,霎时而干。复用已干之汞,温养真铅,结成大丹。此亦内外二药之别。学者若能得两层内外药,则还丹、大丹之事,可以了了。
[ 参证:所论内外我他,点极明白。学者知所事矣!乃更慈示两层内外药,尤为难得。以后阶级,从可追寻。慈哉!慈哉!是书之出,道宗之运可重振,未知学者知晋追研否?噫!悟元子所示尚属小还,而大还功诀,不外置此身心于先天之先,引至三才元一,会合一身元一。究其作用,端在“从无”两字。
盖无极而一始现,然非释氏后学所尚之无。是乃极有不有,乃得极无。得而服之,是无也,名曰万物之母,是为三才之根。得此一无,乃为大还。先师太虚翁玄论如此,述以补证斯论所未全泄云。 ]
大小还丹
《悟真》云:“赫赫金丹一日成。”又古经云:“还丹在一时,温养须十月。”噫!还丹之道,岂易知哉?
盖还丹有小还丹,有大还丹;小还丹名曰:金丹,大还丹名曰:七返九还金液大丹。
所谓小还丹者,后天中返先天,以铅制汞,以水济火,以金公配姹女,以黑虎驾赤龙,以乌龟吞朱雀;以他家之物制我家,还其我家之故物,复其我家之本真,乃还丹之道,所以名曰:还丹,又名:金丹。经云:“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者,即此小还丹也。所言小者,仅还其原,复其当年之原本,如亏者而又足,去者而复还。此丹虽还,尚未经火锻炼,一时不谨,就有得而复失之患,故曰小还。
于此再加向上功夫,重安炉,复立鼎,将此还丹温之养之,以至虚极静笃,贞下起元;复运阴符阳火,渐抽渐添,自无而有,自微而着,十月胎全,瓜熟蒂落,脱出法身,是曰大丹。至于别造乾坤,再安炉鼎,子生孙兮孙又枝,为十极大罗真人,不在大小还丹之数也。
世人不知大小还丹之分别,而直曰金丹之道,妄想得师一言半语便欲成功,何其愚甚?其它旁门外道,俱不足论。即就其所得之真者论之,或有知炼己而不知采药,或有知采落而不知安炉立鼎,或知安炉立鼎而不知调和之法,又有仅知小还丹而不知大还丹半途而废者。噫!始则有为,终则无为。苟知始而不知终,欲成大道难矣!学者须原始要终,必无一毫之疑惑而后可。
[ 参证:论中重在安炉立鼎,古哲原亦如是。鄙见以为世财不充,原始已难,况要终乎?是以太上慈开置种假幻一门,以授律宗,始则致元以固法,继则迎一以结丹,何等堂皇!何等自在!
若如悟元所论,原是要妙。然或世财未充,鲜无不至沉焚者也。况无夙植,不得幸遇乎哉!余故为述所闻,以补斯论所未备;且此原始要终,必启诽谤;欲令学者无疑,万不可得者也。 ]
运用吉凶
《悟真》云:“祸福由来互倚伏,还如影响相随逐。若能转此生杀机,反掌之间灾变福。”又云:“须将死户为生户,莫执生门号死门。若会杀机明反复,始知害里却生恩。”盖以金丹之道,先要识得吉凶之理,、而后可以进退随时,运用由心。否则吉凶不知,是非罔辨,贸然下手,则必火生于木,祸发必克,非徒无益,而又有害矣!
何为吉凶?以药物而论:方生则吉,已过则凶;西南为吉,东北为凶;无神为吉,识神为凶;元精、元气为吉,后天精气为凶;真身为吉,幻身为凶;天性为吉,气性为凶;道心为吉,人心为凶。
以采取而论:水火相济则吉,水火不济则凶;金木相并则吉,金木间隔则凶;先天化后天则吉,后天贼先天则凶;急缓迟速随时则吉,文烹武炼失度则凶;裒多益寡则吉,弃正从邪则凶;杀中求生则吉,生中带杀则凶。
以还丹而论:有人有己则吉,有我无人则凶;情来归性则吉,性去随情则凶;集义而生则吉,义袭而取则凶;龙虎不伤人则吉,神气而散乱则凶;他家之阳来则吉,我家之阴凝则凶;自剥而复则吉,自起而垢则凶;坎来而离迎受则吉,彼到而我不待则凶;以铅制汞则吉,以阴消阳则凶;药足温养则吉,持盈未已则凶。
以大丹而论:龟蛇蟠绕则吉,龙虎相争则凶;结丹一时则吉,混沌七日则凶;同心侣伴则吉,外来客邪则凶;防危虑险则吉,水冷火炎则凶;固济牢封则吉,失误觉察则凶;胎完脱化则吉,未完急出则凶。以上皆内外二丹吉凶之理,必须节节通彻,事事精详,方可下手。更有“剥”之硕果,“复”之灾害,“泰”之命乱,“否”之后喜,“夬”之无号,“姤”之含章,“既济”之终乱,“未济”之晖吉。凶中有吉,吉中有凶;吉凶不定,变化无常。
倘知之不真,即行之不当,毫发之差,千里之失。若于运用吉凶处打通消息,真知灼见,进进退退,急之缓之,损之益之,无不随心如意,步步得力也。
[ 参证:所论极精,学者慎毋忽。然有极简妙诀,果能念念清和,自造无上乘者。盖如悟元子论,尚属地仙家法,琼管先生所谓“其法繁难不易成”者是也。若余所述,乃是天仙家法,所谓“以身为铅,以心为汞,以定为水,以慧为火。”究其火候,以中以和而已,既无卦义,又无斤两者。
悟元子不之述,故为补述如此。学者更能于先天之先立脚,而以“清和”两字理此身心,自能造致中和地位,一无流弊焉!先师太虚翁玄论如是云。 ]
前后炉鼎
《悟真》云:“先把乾坤为鼎器,次搏乌兔药来烹。既驱二物归黄道,争得金丹不解生。”又云:“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里水银平。”观此,则知炉鼎为修炼之首着。若无炉鼎,药自何收?丹自何炼也?但炉鼎非外面铜铁泥土之炉鼎,亦非闺丹女子之炉鼎,乃道之大造炉,威光鼎。
古人以干为鼎,坤为炉。盖取干阳健,坤阴顺之义。干鼎坤炉,即是阳健阴顺也。所谓偃月炉,珠砂鼎,亦阴阳健顺之义。言偃月取阴中生阳之义,言珠砂取阳中有阴之义。阳健阴顺,阴济阳而阳济阴,方是修道真正之炉鼎。若舍阴阳健顺四字,而别求炉鼎,则是行邪道而非正道矣!
但炉鼎亦有分别,有还丹炉鼎,有大丹炉鼎。还丹以乾坤为炉鼎,乌兔为药物。大丹以虚无为炉鼎,一气为药物。此还丹大丹之分别。然还丹中更有坎离炉鼎,不可不为早辨。盖此炉鼎最为紧要,若不知之,虽有乾坤炉鼎,而金丹未可遽结。
何则?偃月炉,真火所生之处。朱砂鼎,真水所生之处。知此炉鼎,以水济火,水火同宫,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自然结为至室。此宝一结,复入于虚无鼎炉,运动天然真火,无质生质,无形生形;神全体就,脱出圣胎,并虚无炉鼎,亦无用矣!
至于向上一着,别有炉鼎,非可于语言求者。噫!“鼎鼎原无鼎,炉炉亦没炉。身心两个字,举世皆胡涂。”
[ 参证:通篇玄沦,至显至明。末后点出身心两字,苟非亲授口诀,那知向上一着。悟元子既已直泄,学者自当领悟矣!
曰乾坤,曰坎离,曰虚无,而于偃月点曰:“真火所生之处”,于朱砂点曰:“真水所生之处”。又曰:“知此炉鼎,以水济火,水火同宫,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自然结为至宝。此宝一结,复入虚无鼎炉,运动天然真火,无质生质,无形生形,神全体就,脱出圣胎,并虚无炉鼎亦无用矣”云云。悟元子盖已和盘托出,复又点曰:“不外身心”,则其所谓向上一着,别有鼎炉者,直是迎一化元,元随一化,身心虚无,绝无分别。古哲所谓粉碎虚空这一着,有何鼎炉,有何火候哉?
悟元子知之悉矣!故曰:“鼎鼎原无鼎,炉炉亦没炉”云。究其功法,还自“有无均不立,动静一般持”,故能聚则成形,散则成气耳! ]
内外火候
古仙云:“真火本无候,大药不计斤。”《悟真》云:“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作丹。”此皆为火候而发。
后人不知古人立言之意,或执“真火本无候”之语,不流于寂灭,即落于忘形;或执“不知火候也如闲”之句,不疑于子午卯酉之时,必惑于采取年月日时;亦有因语句矛盾疑惑而不深究者。噫!古人立言各有妙旨,虽立言不一,而其意皆同。
所谓真火本无候者,言真火本无一定之时候;遇阳生之候即进阳,遇阴生之候即退阴,不是言火常运而无候也。
所谓“不知火候也如闲者”,言运火而必有一定之候。炼己待阳,阳生即进火之候,阴生即退阴之候,非言时日之死候也。“本无候”,“须知候”,同一机关,所以《入药镜》云:“一日内,十二时。意所到,皆可为。”此言十二时中皆有阴到阳到之候,意料其到遇阳即进阳,遇阴即退阴;阳到阴到,皆是可为之时。言下分明,何待细辩?
但火候不一,有内火候,有外火候;有采药火候,有炼药火候;有合丹火候,有结丹火候;有温养火候,有脱丹火候,有服丹火候;有结胎火候,有脱胎火候;有修性火候,有修命火候,有文烹火候,有武炼火候。火候居多,总要知其分数爻铢,止足老嫩之候,随时运用,不使有毫发之差耳!噫!月之圆,存乎口诀;时至子,妙在心传;火候之妙,岂易知哉?
今人不知火候最细最微,执古人“一言半语便通玄”之句,直谓一无可说,一无可传。殊不知一言半语之妙,乃真师附耳低言,指示一点天机之秘,而非言传火候也。
世间一艺一技,且有多少法则,而况性命大事,岂能一言半语了悟乎?学者何不三思。
[ 参证:开示极细,的是地仙家法。若余所闻,贵在知时识候。时知候识,则进退合度,应文应武,自不失宜。个中之维持调护,只在学者。
灭动不灭照,机现自觉;随机分处,致之中和;念不偏胜,捷在转瞬,绝不费事。第非虚极静笃,流入莽荡昏迷,则时至不知,机现不觉,足大害事。果能用志于寂,置心于虚,不照而照,一灵常存,何时之或失,机之或蒙也哉?
苟遗斯诀而他求,纵得洞悉卦爻等等,诀繁条琐,适足紊扰,万难保无毫发之差殊也。是于太上正宗,一概扫除,专一致虚致一为体,亦以“中和”、“清和”为用。南宗陈、白二祖,盖尝印证于律宗钟、吕老师者。故陈讥《悟真》一书“运心不普”,而白题紫阳像赞,亦有微词,所谓“带些铅汞气”者是也。然须熟揣所论,步步节节中精义,息心体会,至再至三。个中精义了了无遗;加之虚极静笃,而一灵存照,则时至必觉,机现必知;等等火候,何难中式合规哉?律宗大旨专一还返先天,造至中和,不失心传而已。
至谓一言半语,乃属真师附耳低声所示之秘,恐启后学猜疑,流入左道,学者审之,盖非的论也。况据鄙见,儒宗“一贯”,亦只一句。此盖学到垂成,一点玄悟,是亦至理。即或附耳低言,必系学者师前危坐,机理有阻,现于形色,师知就示,不可高声,声高则惊之故。何尝存有密示之意?学者不可错会。是有关系之文,余故不敢不为申说云。 ]
他家我家
《悟真》云:“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又云:“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全。”此皆指示先天药生之处。后人不知古人秘谛,见他家、家家字句,或猜为女子,流于闺丹之术,忍心污行,作孽百端,入于禽兽之域者,不可枚举。彼乌知先天之气从虚无中来者,安可于有形有象中求之乎?
夫人秉先天之气,借凡父母之精血而有身,则人身即有此先天之气矣!但此气日生夜长,阳极必阴;干宫之阳走于坤宫,于是干虚为离,坤实成坎。曰离者,离去其阳也;曰坎者,坎陷其真也。阳陷于阴,不属于我,故曰他家。
《悟真》云:“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西南者坤方,乃阴极阳生之处。子野云:“药出西南是坤位,欲寻坤位岂离人。分明说破君须记,只恐相逢认不真。”此人名曰:不死之人,又曰:真人。古仙云:“若要人不死,须寻不死人。”这不死人,即他家不死方。曰我家者,我之真阳离去,所以离为我;曰他家者,我之真阳为阴所陷,所以坎为彼。因有坎离之分,故有他我之名。他我之名是就阳未复来言之耳!果若阳复,则他即是我,我即是他,只是一个,无有两样。
《黄鹤赋》曰:“效男女之生,必发天机而作。”泄天之机曰效曰泄,是就世法而泄道法,非言男女,即道中之他我。后人不知古人立言妙义,直以他家为外面之他家,作禽兽之事,败坏教门,求其来生为人而不可得,尚欲望仙乎?
夫丹经凡言彼我者,以阴阳言;凡言主宾者,以运用言;凡言颠倒者,以招摄言;凡言有无者,以动静言;凡言龙虎者,以性情言;凡言铅汞者,以浮沉言。要之,总不外乎阴阳二字;究之,不外乎性命二字,然实不外乎身心二字也。彼世间孽根罪人,未明圣贤大道,以女子为他家,以首经为至宝,以梅子为长生药。是非修圣道,实是谤圣道,当入拔舌地狱矣!
噫!家家有之而非自家所有者,盖其用之不可见也。若欲求之,大要法财。必于神洲赤县者,以其见之不可用也。用之不可见,见之不可用;一身尚且无,他人岂能用?内里既不见,外边更何求?此中秘密,苟非精明阴阳,深达造化,识得先天真一之气者,安能知之?
[ 参证:悟元子示,直破万重黑暗,有功玄学非细。惜于不死方“方”字,不离人“人”字,未为确切点明。悟元乃信古者,其过,盖缘古哲;秘隐太过;所谓运心不普,泄而不泄,遗误后学。此吾张祖三遭天谴之由,而世误谓妄泄所致,以被斥于驻世至人鸡足道者矣!道者曰:“《悟真》所谓不死人方,按即达摩之‘神洲赤县’,《道藏》所称‘大赤天宫’。子野所谓‘岂离之人’,乃即‘大赤天人’,故曰:真人。”
按:斯天宫,乃为人元之本位。人元既亏而复,自应于斯宫求之。盖斯宫也,以身而论,位不离乎心腹,则书所言,达摩所访,悉皆符合矣!且以理论,人则荷干而履坤者。坤之方位,先天之坤在正北,后天之坤在西南。古哲盖以人元倚于坤者,故曰:坤方不死之人。
又按:《法箓》亦以干为天门,艮为地户,巽为鬼路,坤为人门者,学人不可以悟乎?其说出自律宗,述以补证斯论之未泄。 ]
真正首经
《悟真》云:“白虎首经至宝。”又云:“铅遇癸生须急采。”此皆言首经为先天真一之气也。白虎属西方,为兑金。首者,先天祖气。经者,常行之道。
先天祖气藏于坎中,为阴气所陷,不能自出。兑之少女,有坤宫真土,代母用事,能发坎中之阳,以归于坤,而现首经,即初三偃月,又曰:天地之心,又曰:先天之气,又曰:真铅。以其积阴之下,静极而动,阳气初复,为先天祖气所行之常道,故曰:首经。所谓首经者,以体言;所谓铅遇癸生者,以用言。
夫铅者,王水也。壬水清,癸水浊。壬水一生,如露如珠,难得易失。当其现象,急宜下手。若稍有缓,癸水即生。癸水一生,则王水潜藏,落于后天,不堪用矣!采王水,即是采真正首经。此经先天而生,后天而存,生天、生地、生人物;顺之则死,逆之则生;为仙在此,为凡在此。本来仙凡无异,因阳极生阴,干中之阳走于坤宫;干中虚成离,坤中实成坎;先天乾坤变为后天坎离,而真经于是潜藏矣!
大修行人以法追摄于一个时辰内,还此真经,煅炼成丹,名曰:金丹;吞而服之,返老还童,长生不死。可知金丹即是首经,但未炼则谓首经,已炼则谓金丹。金丹、首经,一而已矣!非有两也。
后世迷人不达祖师妙旨,直以十四岁之女子首经猜之。噫!首经是首经,非圣贤至清至洁之经,乃凡夫至浊至污之经耳!夫经者,径也,径即道也。衜字从首从彳从止。彳止,即动静之气。气之首,非首经乎?然则道即首经,首经即道。是首经也,无形无象,无声无臭;拟之则非,议之则失;不可画图,只可神会,非浊血之经可知矣!
至于五千四十八黄道之说,乃阴极生阳,先天来复之秘,而非定十四年也。十四年乃五千零四十日,其余八日归于何处?盖五者,土之生数。千十者,土之成数。四者,金之生数。土属坤。金属兑。自兑至坤,阴极生阳。西南得朋,月现庚方,非首经乎?八日者,八日兑上弦,金水平分,阴阳相和,正在黄道之中,乃阴中生阳,阳气经行,归于中道,非五千四十八黄道乎?且八日者,七日之多一日。天地以七日而来复。当阴极阳生,七日复而八日经行,增长归于中道,正合五千四十八黄道之说。又八日者,三五相合。三五合而阳气纯,一气浑然,中立不倚,如十五之月,光辉圆满,正行天地之中,亦合五千四十八黄道之说。七日复,八日弦,三五合一,总是静极而动,阳气经行之首上着脚耳!
祖师立言奥妙,大有关系,岂可以人间十四岁女子之首经妄猜哉!至于十四岁女子之首经,乃是阳极生阴,非是阴极生阳。盖血属阴,经血通,即是阴生之所发现者,何得错认经血纯浊之物为先天至清之气乎?
《悟真》云:“竹破须将竹补宜,抱鸡当用卵为之。”《参同》云:“同类易施工,非种难为巧。”盖我之先天有伤,必用我之先天补之,方是同类真种。我之性命不固,仍以我之性命接之,方是同类真种。若失自己本来原物,而寻他人之物,岂是同类真种乎?夫人各有性命。人之性命不能与我,犹我之性命不能与人,此理不辩自明。果男子得女子之首经而能成道,何以女子得男子之精而不能长生?果男子修道而用女子,则女子修道亦必用男子矣!此理又不辩而可知。
吾劝同道者,速把孽坑填平,急将两眼睁开,分其邪正,辨其是非,积德立行,以为长久之计,甚莫在迷城里作生活,漆桶里寻明珠也。
[ 参证:快哉斯辩!如老吏之定爰书,一字不可移易。取以悬诸国门,孰敢道一否字?即此一篇文,定必升作神仙领袖。惜其于同类真种上,眼界不开,开示不大,想于虚空一功,未经真师彻授耳!
盖人与地天并列为三者,同属先天真一所生。若以同类而沦,三才还是一气,一而三,三而一者,纵因此身阳极而亏。古哲谓竹破竹补,不向三才生处追寻,果于何处求复?此理昭然,则当念念不舍真一;以一索一,如心使身;一自降充,破补何难?但人自昧,一味顺流而逐末,不知返本还元,以致阴长阳消耳!悟元子既知还返妙义,何不廓其慧力,朝斯夕斯,身为世唱?先以身试,身阴尽则身阳纯。人一己百,人十己干;由勉而安,由安而得;无见小,无欲速;由刻而时,由时而日,由日而月,由月而年,何必另寻功法?
山河大地,莫非鼎炉;蠢动含灵,莫非药物。如何采?如何结?如何烹炼,温之养之,成之蜕之,至于粉碎虚空而止?悟元子俱闻命矣!行为世唱,不亦快乎?莫谓德行未巨,尚有三尼医世书在,大可并行而不悖者。噫!自好若悟元子,而学问造至此。宇宙虽大,求如悟元子心德,岂有二三种子哉?驻吐神仙,乾隆嘉庆间,驻有几尊而悟元子不得一遇。不解真不解,识此聊以自警云。 ]
伏炼九鼎
《参同》云:“惟昔圣贤,怀元抱真。伏炼九鼎,化迹隐沦。”又古仙云:“伏气不服气,服气须伏气。服气不长生,长生须伏气。”此丹经要语,后人不知其义。事服食者,用九鼎炼药。作闺丹者,度九女而采气。噫!九鼎之旨岂铁鼎女鼎哉?若猜疑为铁鼎女鼎,是将祖师渡世之天梯,变为邓都之路引矣!岂不可悲可伤?
夫所谓伏食者,乃伏先天之气,以实其腹,而非服饵金石草木之谓。所谓九鼎者,乃金丹九转,纯阳无阴之义,而非炉火换九鼎,闺丹用九女之说。
夫先天之气,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如露如电,来无踪,去无影,难得易失。至人以实形虚,以有形无;攒年至月,攒月至日,攒日至时;于此一时,夺三干六百年之正气,回七十二候之要津,伏此一点先天真阳,入于造化炉中,凝结为圣胎,是曰:伏食。结胎以后,运天然真火,煅尽余阴,露出干元面目,修就金刚不坏之物,名曰:九转大丹,是云:伏炼九鼎。此身上事,从虚无中结就,并无男女等相,不干气质皮囊。故古仙云:“鼎鼎原无鼎,药药亦无药。”其所云炉鼎药物者,是借炉火烹煎之象,形容修炼金丹之法,而非实有炉鼎之说。
夫金丹者,太极也。太极中含一气,一气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动极则必静,静极则必动;阳极则必阴,阴极则必阳,阴阳互为其根。四象、五行、八卦、甲子,万象万物即于此生矣!此造化顺行之道。若欲尽性至命,则必夺造化,转生杀,逆五行,颠倒气机,复还混沌之一气,完成太极之本相,岂有形之炉鼎能炼乎?
所谓煅炼金丹之说,即完成太极之旨。太极者,圆成之物。圆极必亏,故借修持以保全。太极本无亏,因阴阳而有亏。欲全太极,先调阴阳。阴阳混合,一气运转,复还当年浑然太极本相,是曰:采药炼丹。因其药欲混化,故名混化药物者为鼎。因其药欲煅炼,故名煅炼药物者为炉。因其煅炼成真,经久不坏,故名之曰:金丹。其实鼎炉金丹,皆假名托象,显露消息耳!名象尚且无,更何有女鼎炉灶之秽行邪事耶?
噫!“自从会得长生诀,年年海上觅知者。不知谁是知音者,试把狂言着意寻。”
[ 参证:辩极通明,有功玄学之作。是有旋乾转坤妙义,其入手在篇首古仙云云内。诀中诀在篇末四句偈,而中旨作法,乃在化迹隐沦。究其所事,怀元抱真而已。
盖元乃一之元,一乃元之主。元无一则散,一无元不存,是于怀元而抱真也。抱真化元,是为功法,个中妙用,隐有借假返真之义。
所谓那么不那么,不那么却那么,而实无那么,乃为两边事一齐了。如是知音,德圆乃遇,千古同慨。 ]
玄关一窍
经云:“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要知些子玄关窍,不在三干六百门。”特以此窍乃至玄至妙之关口,生死在此分,圣凡在此别;为古今来,祖祖相传之秘密,非等闲猜量而知。后世学人不遇真师,或认口鼻,或认眉间,或认囟门,或认百会,或认咽喉,或认夹脊,或认尾闾,或认心窍,或认黄庭,或认丹田、关元、气海,凡此等类,皆非玄关一窍。
夫玄关者,无形无象,岂有定位?不色不空,焉有方所?若以方所定位目之,则为有形有象之物,即不得名为玄关矣!盖此窍不着于幻身,亦不离乎幻身。不着幻身者,非一切有形之物。不离幻身者,非可于身外求也。既非身外物,又非身内物,则必有不内不外者存,是特有天机焉!
所以古人不敢笔之于书,而又不敢秘而不言,喻之曰:生杀舍、玄牝门、龙虎坛、龟蛇窍、戊己门、生死关、刑德门、阴阳户、众妙门、希夷府、仙佛地、性命窍、元神室、虚元穴、威音国,等等异名,无非明此一窍。紫阳云:“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此语,天机大露,其如人不能识何哉?
悟元子今不惜两片皮,重为祖师传神写影,发其未发,泄其未泄,以神会之,以意契之,而告同人曰:“此窍,样如蓬壶,外小而内大,深不可测,非圆非方,黑白相符,幽明相通。其门高五丈,阔四尺,有门两扇,一开一阉;左有青龙蟠,右有白虎卧,上有朱雀飞,下有乌龟伏;恍兮惚兮,杳兮冥兮,其中有真人居焉,名曰:谷神,号曰:长生寿者,日食黍米粥,夜饮鸿蒙酒;有时唱清平,有时紧闭口;一呼则窍门开,一吸则窍门闭。故《道德经》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乃生天、生地、生人之孔窍;成圣、成佛、成仙之家乡。安炉立鼎在此,采药烹炼在此;结丹在此,脱丹在此;有为在此,无为在此,始终功用总在此。但此窍在四大不着之处,在寂寥虚无之境。有意求之不可,无心求之不得。修行之人,须要将此一窍,先当追求,真知灼见,方可下手探取天宝。若不知此窍,纵辛勤干般,劳苦万状,终无进益处。学者可不自勉自力,尽心穷理哉!”
[ 参证:谨按:斯辩,揆之师传。悟元子之见,揣自书中未经真师印证者。其病根凭书体窍,志在灼见真知,中毒已深。个中三尸,乘间布幻,故有高阔阖开色声等等幻景。自学自昧,妄以取证诸书;自信真灼,可以下手,不知已入棘夷绿瓮罗刹逊洞矣!当时若遇真师一喝,令置此心于先天之先,寂而又寂,惟存一觉,则不落于枯灭。
遇有有无无,无际无所,真真幻幻,隐现于中,吾则以气机处之,则所现所隐,自各还返,吾则总以审得湛寂玄景南为真为正,凭他时时新,局局变,吾只寂视寂体,不造混穆而仍湛如者。惟不可出定,则凡所谓生之采之,烹之炼之,或结或圆,或温或养,造成造脱造化,一一体之自然,而略加维持,毋任偏胜。此惟从“念中无念”一诀入手,是为玄关开后作用。方其未启之际,总惟置此身心于先天之先,由勉至安,自得开现,不劳追求。古哲所谓追求者,乃是追返先天之谓,并无拟议于其间也。平时一着拟议,临行必有幻景厉现。悟元子中病,正在平时阅书体拟所致。故其自述一节,学者不可率从。
要知曰关曰窍者,不过说有此步,并无关窍具也。所谓关也者,有阻之之—义。窍也者,得通得容之义耳!学者知于先天之先立脚,而又深造自然,目前玄况即是窍中玄况,何劳追求乎哉?先师太虚翁论如此,蓬头张真人、泥丸李真人、鸡足黄真人、赤脚李真人,立论印证皆如此,谓此玄关开无方所,景无定景。若使开有方所,景有定景,亦不得名玄关矣!
盖此玄关,前包亿亿万年,后包亿亿万年。个中玄理玄境,微尘之细,无有或遗;触而应现,捷如影响。得入与否,即在机触之际;或后或前,均不得入也。故古哲修持要诀,端自虚极静笃上定审动静之启机。若或妄感,关亦妄应,大有关系存焉!机可妄动乎哉?古哲以此关窍,无理不备,无境不具者。学人己克不净,净不造至自然,玄关真境,自难幸入者也。
余述至此,慨然叹曰:“惜吾悟元子,昔未闻也,是有大关系,入道成道之能否,全看此窍之是否?余敢不为补述乎?”
此则述竣,悠然而寐,不知所之。始而星月横空,既见远山如画,邮亭枕流。登而睇之,平波万顷,月印湖心,一舟泼剌而来。问:“渡否?”三问不答。若会其意,释履而登。舟子曰:“可矣!”既登,乃巨舰也。波浪大作,舟巨不至覆。浪平,已抵岸。斯时,已置身于无何有之乡,是故,浪作不之惊,波平不之喜。舟子颇然之。于是相登岸而履未曾释。
余不自异,舟子亦大然之,且曰:“若然,子固知事玄关者也。”语毕,岸非岸,乃一净居也。后有峭壁,下有一池。有童自外入曰:“有客。”出迎乃吾悟元先生科头蓝褐,率侣四五,两黄冠、三长老随一白衣人,由竹径登坡。见余即拜,礼甚恭。余答拜。及起,一无闻见而醒,漏已三下矣!是乃应感之妙义,但不知舟子之为谁?爰识此以参云。 ]
天罡消息
《参同》云:“循斗而摇光兮,执衡定元纪。”三丰云:“运转魁罡斡斗标,煅炼一炉真日月,扫尽三干六百条。”修真之道,须要知得斗罡消息,方能逆施造化,扭转乾坤,规弄阴阳,而不为阴阳所规弄也。
天罡者,乃北斗第七星,一名破军,一名摇光,一名标星;系北极之权臣,执生杀之衡,握造化之柄,运五行,推四时,生万物,为列宿之领袖,运气之枢纽。其任最重,其功最大。人得天地之正气而生,亦具此天罡之气,主宰生死,掌握性命,其功与天上之斗罡无异。知此者生,昧此者死,但此罡星有先天后天之分,不可不知。
后天之罡星,日行十二经络,融通一身血咏。炼罡气者,以人罡合天罡,内外一气,以避百邪。究之顾外失内,虚而不实,未益于彼,先伤于我。
至于先天之罡星,与本来主人,相亲相爱,君臣一心,并行不悖。乃至元阳一破,先天入于后天,背主求荣,结连外寇;始而护我性命,既而伤我性命,犹虎奔而寓于西,绝不相颐矣!何则?罡星所坐者凶,所指者吉。因其不指于我,而指于他;指于他,则生气在他,杀气在我;杀之不已,则我之性命倾矣!
大修行人求他家不死之方者,正以求取罡星所指之生气耳!取气之法,总不离乎罡星。罡星坐我家,则生气在他家;罡星坐他家,则生气在我家;是必移罡星坐于他家,方能有造。移罡之法,亦无难处,只要将他脚跟一扭,即便翻身回顾,归家认祖。
这个天机不着于声色,不落于空寂;不是自己有,不是身外求,现现成成,明明朗朗。世人遇而不识,每每当面错过。所谓“破军前一位,誓愿不传人”者此也。不传人者,非真不传,恐传之匪人,鬼神不容耳!不容者,以其此事为天下稀有之事。得之者,生死自主,性命自由,天地不能役,阴阳不能拘;非大忠大孝者承当不起,非大贤大德者载负不得。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轻命,而非一切旁门外道所可揣摸其一二。
噫!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永劫沉沦。“金蛤蟆,玉老鸦,认得真,是作家。”其如人多不识罡星何哉?
[ 参证:按:此一论,学者当诚奉作宝则,乃是天神深秘之道。悟元子慈泄乃尔,,余为学者佩感无涯。知而诚行,三尸自灭。余闻四十有九年矣!欲泄之未之敢者,恐遭谴耳!
昔吕祖还丹三成而三失者,为未得此一诀。及得崔公《入药镜》,复又证诸钟祖,始敢用天罡。密受律宗以世守,是为《太上心传》。得此一诀,古哲暗合而已。
举世学人但知返照,岂知即是扭转罡星一诀乎哉?所谓“民可使由,不可使知”也。今而后学者得有指南矣!岂仅还丹可结,己可藉以克尽。先师太虚翁曰:“玄学步步无魔,全仗扭转天罡一诀。”得而体之,乃即回光之返照云。先生泄之,余故窃为学者庆幸焉! ]
生杀刑德
《阴符经》云:“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道德经》云;“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然则杀虽伤生而亦能卫生,刑虽伤德而亦能成德,只在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耳!
夫人自有生以后,秉气质之性,受父母精血之气,加之识神历劫之尘,生平积习之污,一身上下尽皆阴气盘旋,只有一点阳气秘在形山,隐而不现。古人所谓“四大一身皆属阴,不知何物是阳精”者是也。但一身虽阴,若未交后天,犹是先天用事,不能为害。大智者于此防危虑险,固济真阳,不为后天阴气所侵,则直超彼岸,而刑杀之法,无所用之。所谓法以除弊,无弊则法莫施,此刑杀之所不用也。
至于先天潜藏,后天用事,阴气俱发,通身是病;有已发者,有未发者;有历劫生根者,有现劫生根者;有出于天者,有出于人者;古怪百般,魔障万样。使无抑阴扶阳之法,化邪归正之术,则阴气日长日盛,必至消尽其阳,倾丧性命,是刑杀之所必用也。
刑德生杀,四者相需。盖刑所以成德,德所以用刑;杀所以卫生,生所以救杀。倘只刑而不德,杀而不生,则刑杀过刻,必至和气有伤;倘只德而否刑,生而无杀,则生德无威,必至客邪潜入。是生杀两用,刑德并行,斯无意外之患,不测之忧。夫刑杀者,所以化阴气;生德者,所以保阳气;阳气盛而阴气自退,阴气消而阳气自固。生杀刑德,岂小补云哉?
修行人若明得刑德枢纽,知得生杀运用,则刑之德之,生之杀之;刑中有德,杀中有生;用刑以保德,用杀以扶生;逆来顺去,缓急进退,无可无不可矣!
[ 参证:刑德生杀,采取烹炼温养,所必凭以致功者,斯论已详。而于如何得知得行。尚奉述及。盖有致知致得之诀存焉!其诀惟何?操持照顾四法而已。四法谨备,机兆必觉,不为气化混蒙,则刑德生杀得当,而丹道乃圆。是命学之大关键,然非性学淳者,鲜不棘手。 ]
上德下德
古经云:“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又云:“上德者以道全其形,下德者以术延其命。”是皆言上德下德身分有别,而作运亦不同。
盖上德者,体全德备,干阳未伤之人。未伤者,是未伤先天之阳,非是未破后天之身。当干阳具足之时,纯粹至精,浑然一气,五行攒簇,四象和合,宝物佳珍,件件俱全。若无保全之法,则必阳极生阴,圆极即亏。知之者急求明师口诀,不待阴生,即用以道全角之法,运天然真火,炼尽一身阴气;用六而不为六所用,以成后天之功;阴尽阳纯,长生不死矣!
若夫下德者,自阳极阴生之后,先天已散,五行各分,四象不和,诸般宝物皆失。若以无为之道修之,犹如鼎中无种子,水火煮空铛,济得甚事?是必窃阴阳,夺造化,后天中返先天,则当年故物,方能无而复有,去而又来,还我一个完完全全家当也。还其原物,命基已固;别立鼎炉,行无为之道;温养圣胎,十月气足,脱出法身,与上德者同归一途矣!
后人不知何为上德,何为下德,乃直曰精漏者为下德,精全者为上德,何其谬甚?夫交感之精,系后有之物,浊中之浊,岂可以此为凭证乎?至于十六岁破身之说,乃言“二八一斤,阳极生阴,阴生后而精生。”是就阴阳定论,不就岁数定论。如就岁数定论,世有十六岁而精通者,亦有未至十六而精通者,尤有过十六岁而精通者,此又何说?可知上德下德不在后天上讲究,而在先天中分别。先天全则为上德,先天亏则为下德,方是定论。更有不明大道之流,乃曰:“命为重,性为轻。”或曰:“性为重,命为轻。”皆非也。
夫性命必须双修,功夫还要两段。上德者不待修命而即修性,性了而命亦了。下德者必先修命而后修性,了命又必了性。了命者有为,了性者无为。有为无为之道,为上德下德者下手而设。若到大道完成,不但有为用不着,即无为亦用不着。至于向上一着,别有妙用,又不在有无之列。
若学者不知上德下德之说,而即求有为无为之旨,岂能知真有为真无为乎?不知真有为真无为,不但性不能全,命亦不能保。性命之所以然处,全在上德下德处分别出来也。学者可不讲究乎?
[ 参证:论辩极精,古人罕道,非身体力行,穷究数十年,不知辨也。
窃按:精漏未漏,致功有难易。方其时到阳生,功到交媾地位,童男值之,但觉遍体酥麻而气机向上。其曾漏者,气机易以向下。向上者不化精即化气,故安稳。若一向下,念触凡趣,则必直注玉茎,大危大险。此亦至情,极宜急行兜勒,后透尾闾上升,乃可无漏。无如人心至活,气极至灵,行到此步,倘真童耳闻心知有此交媾一事者,念自及茎,气则立注。
余于童身时,曾漏三五次者。此正悟元子所谓先天有伤,其伤在耳闻心知之际,其精未漏,其窍已开,一经功到念动,立有此变,是亦天机之有顺行之理耳!
今世童子不知此行者,十无一二。故即童子进修,亦宜令其于阳生之时,即向后穿后透;不废塞艮一诀,则阳自留炉多不抵男根,截其出路,此为要着。不幸犯漏一次,求其下次不犯,极难极难矣!余自九龄入道,行至十一岁而大漏;后几成弱,废功不行,命乃保,可不惧哉?爰补赘此,以告同志,且余更有所闻,今古丹书未经分晰者。
先师太虚翁曰:“闻诸圣师泥丸氏云:“上德下德之说出自老子,而《参同契》所云与古丹经所引,引同而义异者。古经所引,其分别在无以有以,是贴上乘下乘而引者。《参同》所引,其分别在无为有为,是贴部位上,作用有不同。古经所引,考与《清静妙经》义略同。《参同》旧解有贴气质而说,有贴学业而说。吾师嵩山二五老人谓:契经但讲丹道,而其口诀乃在上德下德,上开下开等句,是贴一身部位而言,与《道德经》经义不同云云。”
小艮氏今核悟元子所辩,似贴《参同》旧解说法,均属正论。后学取以合参乃妙,故并述于此。 ]
有为无为
《悟真》云:“始于有作人难见,及至无为众始知。但见无为为要妙,岂知有作是根基。”此修真始终作用之法。
后人不知有作是何说,或子午运气,或转运河车,或心肾相交,或任督相会,或聚气脑后,或气冲顶门,或调呼吸之气,或炼交感之精,或肘后飞金晶,或摇骨而摆髓,或吞日月之精,或服云霞之气,或炉火而炼金石,或御女而取闺丹,或炼天罡之气,或聚五脏之精……如此类者干有余条。虽道路不同,而执相则一。以是为有为之道,失之远矣!
[ 参证:所辟种种,洵非大道,尚属可行,而谓失远,盖有为也。据余所闻“内惟炉火与御女”虽亦古法,而五脏柔脆者,万不可服金石;色身不化身外无身者,万无御女得益。二门以外,得诀不真,然亦慎毋身试。先师遗论如此。悟芜子俱辟之,盖亦谨慎焉耳! ]
不知无为是何说,或守黄庭,或思囟门,或思鼻端,或观明堂,守脐下,或思夹脊,或观空,或观心,或止念,或忘形,或默朝上帝,或鉴形凝神,或思神出壳……如此类者千有余条。虽用心不一,而着空则同。以是为无为之道,错之多矣!
[ 参证:所述种种;除鉴形思神二门不可学外,余皆可因讲道,但不可执此为大道耳!先师遗论如此。 ]
夫着空执相,皆是在臭皮囊上作活计,破插袋上用心思。彼乌知圣贤之道,不着于空,不执其相,有不空不色者在乎?
[ 参证:所辞是也。若知是用假以返真,则便是修真正路矣!学者须当会悟,方不负作者一片婆心。 ]
所谓有作者,非强作强为。盖人自先天埋藏,性命不固,若不得栽接之法,返还之道,焉能延年益寿,完成大道哉?有为者欲还其所已去,返其所本有,此系窃阴阳,夺造化,转生杀之道。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鬼神不能知,蓍龟不能测,人焉得而见之?人不得见,则非一切执相之事矣!
[ 参证:所论是也。然要知三关九窍不通,血气有阻,治病不暇,而遐远作栽接乎?古哲所示种种,正为修此大道张本。若不为此而然,则为臭皮囊上寻活计矣!焉得不辟乎? ]
所谓无为者,非枯木寒灰之说。盖以真种不能到手,须假法以追摄之。既已到手,则原本复回,急须牢固封藏,沐浴温养,防危虑险,以保全此原本,不至有得而复失之患。
[ 参证:所论极是。然要知真种之失,失由中扰。既已假法摄归,可不急事止念观空等法?况夫内观、外观、远观,出自《清静妙经》,止念之旨,吕祖不云乎“大道教人先止念,念头不止亦徒然。”然则止念观空等诀可辟乎?悟元子辟之,盖辟夫“枯灭”为道者也。 ]
及其身外有身,神通广大,至诚前知,孰不知之?始则求其它家,终则保其我家,方是有为无为,知始始之,知终终之之妙旨。岂一切执相着空者所能窥其涯涣哉!学者若遇明师,先求其有为之道,后求其无为之道,更求其有无不立之道,则修为之事,方能大彻大悟,不至有头无尾,半途而废也。学者须宜勉之。
[ 参证:论至此,学者可以知其所以宜辟矣!以彼所事者,知此昧彼,故斥其“执”与“着”也。悟元子盖亦深知金丹大道,岂能就授?亦必先付理气通关等道,然后续付追摄还元等等作用。灵元复,理必戒止念。从事观空,引罡返照,则所复不失;而牢封妙义,即在其中;而非执有执无,所能造致者,不辟不能悟。此又所以立辩之苦衷也。学者可不体认乎哉? ]
子午卯酉
古经云:“不必天边寻子午,身中自有一阳生。”又云:“冬至不在子,卯酉诚虚比。”则是子午卯酉无一定之时,无一定之方。其所谓子午卯酉者,亦因理而强名之。
盖一阳生为子,一阴生为午;阳与阴合为卯,阴与阳合为酉;在时为阴阳之生旺,在方为阴阳之中正;是以阴阳而定子午卯酉,非以子午卯酉而定阴阳。故当阳气方生,急须进阳,不可使阳气消耗,故曰:子时进阳火。当.阴气方生,急须退阴,不可纵阴气增长,故曰:午时退阴符。进阳而至于中正,则阳气平和。此时宜休歇,须当以阴济之,庶无刚而过躁之患,故曰:卯时宜沐浴。阴退而至中正,则阴气平顺。此时宜止息,须当以阳济之,庶无柔而过懦之失,故曰:酉时宜沐浴。三丰所谓“遇子午,专行火候。逢卯酉,沐浴金丹。”者,正是此意。
后世旁门外道之流,不得真传,皆认天之子午卯酉之时;或子时守肾,午时定心,卯酉静坐;或冬至养阳,夏至抑阴,卯酉二月无为。噫!此乃天之子午卯酉,与我何涉?
夫天有天之时,我有我之时。人秉天地之正气而生,一身即具天地造化,自有阴阳,何须求天地之阴阳?若求天地阴阳,不过是后天有形有象之阴阳,岂能复我先天至阳之气,超出乎后天阴阳之外耶?后天阴阳,皆顺行造化,有生有死。若执后天而修,终在五行陶冶之中。有时四大解散,一灵难留,未免又移他地,别寻住处矣!独是子午卯酉,非可于身中求,亦非可于身外求,大抵在于虚无求之,方有着落。
盖阳生者,非身之动,非心之动,非肾之动,亦非眼耳鼻舌之动,乃坤中孕震,后天中先天发现之谓。阴生者,非神之昏,非气之浊,非精之发,亦非色声香味触法,乃干下藏巽,先天中后天忽来之谓。至于阳进而归于中道,乃先天复其半也;阴退而归于中道,乃后天消其半也。进阳火,退阴符,阴阳相当,大小无伤,两国俱全。
天地至中至正之道在是,圣贤精一执中之道亦在是。学者若能穷究到此处,修真窍妙,可以了了土其如人多将此四时错认,而不细心穷究,何哉?
[ 参证:慈哉!斯示也。竟将身历玄秘和盘托出,寿诸梨枣。古哲所未能泄也,悟元子竟乃尔。可为后学焚香顶礼,谢天谢地;整肃衣冠,望空稽首;再申虔谢,以告得见是书者之幸。
噫!《阴符经》“天人合发之活子活午”,万卷丹经曾泄否?吾律宗天仙戒授,乃口口相传,悟元子且以寿诸梨枣。自刊之后,是乃天授,道宗之运转矣!得是秘者而敢傲忽乎?
《天律》有言曰:“傲忽真诀,削其灵根,塞其玄窍。有不告戒而授受,殃及九祖。”岂可忽之?吾师太虚翁曰:“师告勿听,师勿与罪。受者凛之,慎毋轻亵。”余以是书鲜泄所秘,敢不以告同志云。 ]
生死有无
《易》曰:“西南得朋,东北丧朋。”《阴符经》曰:“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此皆言生死之根,有无之窍。学人不达此理,皆以有呼吸之气谓生,无呼吸之气谓死。噫!以此为生死有无,差之多矣!殊不知人之生死,虽不离乎呼吸之气,而其根源,并不在乎呼吸之气也。
人自有生以来,内藏先天精气神,以养法身;外得后天精气神,以长幻身。及至二八之年,后天用事,先天退位,顺行造化,阳气渐消,阴气渐长,而生死之根于此立矣!自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阴气旺而阳气衰,正不胜邪;一日之间,千生万死;忽而阳气尽,阴气纯,其不归于大化者谁哉?至于婴儿孩提,犹未交于后天而夭死者,是特所奉先天不足,阳气不生,日久自散耳!
惟大修行人知生死之关,明有无之窍;于生身受气之初,逆施造化,窍夺阴阳;既能扶阳气渐生,又能抑阴气渐化;更能使阳气长生而不死,阴气长死而不生。所谓死中求生,无中生有者,此也。
古仙云:“识神生复死,元神死复生。”又《悟真》云:“须将死户为生户,莫执生门号死门。”这生门死户,不在眼耳鼻舌身意,不在精神魂魄气血,不在五脏六腑,不在百脉三田,而在四大不着,太虚空谷之中,明明朗朗,现现成成。但人不下肯心,为世事所扰,为恩爱所牵,为财色所迷,以故当面不识,遇宝空过。果是个中人,认定这个门户,稳着脚步;于生我处还其元,于死我处返其本;黑中生白,雄里怀雌,长生不死,有何难哉?
但所谓生者,生其真身;死者,死其幻身。幻身刁 < 死,则真身难脱;真身不生,则幻身不死。生死不并立,真幻不同途。非若旁门外道,以幻身生死为真,以真身生死为假;以先天虚无之气为假,以后天呼吸之气为真也。
学者欲了生死,先穷其生死之理。生死之理既明,则能长生不死,则能无生无死。修道至无生无死,方是了却生死。庄子所谓“摄精神而长生,忘精神而无生”者是也。知生死知到此处,齐一生死,有无不立,大道可成矣!
[ 参证:谈道谈到此,世有几人?非不知也,不肯言也。吾师太虚翁不论亦已,论必彻底。恐误后学,故不敢讷。 ]
先后坎离
经云:“别有些儿奇又奇,心肾原来非坎离。”此中秘密,可为知者道,难与不知者言。盖先天造化,无形无象,不着于有,不落于无;无形而能生形,无象而能生象,何得以心肾为坎离也?
夫心肾者,乃后天有形有象之物,不但不是先天坎离,而并不是后天坎离,乃后天坎离之滓质耳!
所谓真坎离者,以水火言之,坎为水,离为火。然水中有真阳,火中有真阴,真阴真阳乃乾坤健顺中正之气。故曰:“坎离者,乾坤之继体。”
本来阴阳一气,因先天太极一分而阴阳出。阴阳一出,干与坤交;干中之阳,走于坤宫;坤中之阴,入于干宫;干虚而为离,坤实而成坎;于是先天乾坤变为后天坎离。离者,离去其阳也。坎者,坎陷其真也。离卦外阳而内阴,阳失其实,则外阳必系假。坎卦外阴而内阳,阴陷其真,则外阴必系假。阳亦不纯,阴亦不真,此后天坎离也。
然虽外阴阳不真,而阳中所藏之阴为真阴,阴中所藏之阳为真阳。真阴藏于假阳中,真阳藏于假阴中,此后天中所藏先天之坎离。
先天后天皆不关乎心肾。后世学人不但不知先天,而并不知后天,只认心肾坎离为真,或以男女为坎离,大错大错。夫人之坎离,犹如天之日月。天之日月来往,推运四时,生长万物。人之坎离动静,调和神气,卫持性命。天之日月并无方所,人之坎离岂有定位?但人自交后天,顺行造化;假者用事,真者潜藏:先天为后天所蔽,不能自出。以故有生有死,不能长生而不死。
惟大修行人知得先天坎离,又识得后天坎离;于后天中返先天,于常道中行仙道;取其坎中先天真阳之气以填于离,取其离中先天真阴之气以归于坎;则坎离后天之阴阳,亦浑化而返其真,仍是乾坤相合,阴阳一气,太极圆成之物,“先天气,后天气,得之者常似醉”矣!
古仙道:“一点阳精,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乎玄关一窍。”则心肾无阳精,不是真坎离,又可知矣!
至于先天大道,尤有借阴以藏阳,借阳以退阴之坎离,别有秘密,不在先天后天之列。噫!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坎离岂易知哉?
[ 参证:议论精确。能知领会个中功诀跃如也,深得古人授受之妙,岂仅震聋豁瞽已哉? ]
炼己筑基
吕祖云:“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紫阳云:“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参同》云:“初正则终修,干立未可持。”然则欲修金丹大道,非炼己筑基不能。
独是炼己筑基为是两事,乃是一理。筑基不在炼己之外,炼己即在筑基之中。非炼己之外再筑基,筑基已毕又炼己。所谓炼己者,以用功言。所谓筑基者,以固气言。炼己纯熟,则还丹可望;筑基紧固,则神室稳当。炼己筑基岂小事哉?吕祖三次还丹,炼己不熟也。紫阳半夜风雷,筑基不固也。二公者,乃神仙中之耳目,教门中之领袖,功夫不到犹不方圆,而况他人乎?
何谓炼己筑基?己者,私欲也,有我也,有己也。基者,实地也,根本也。人之所以不得成道者,因其有我有己也。一有己我,私心满怀,不能脚踏实地;干魔百障蔽塞灵窟,步步阴滞,事事胡涂;六贼猬生,七情朋党,丧其良心,伤其真性,摇动本命,神昏气浊,无往而非妄念邪心,尚欲进德,修业以成大道,能乎?否耶!祖师教人先须炼己筑基者,是欲人在实地上下功夫,自卑登高,由浅及深,用渐进之功也。
夫人自有生以来,幻身带父母精血之气,藏历劫识神之阴,又受后天五行之气;内外纯阴,只有一点阳精隐而不现;正不胜邪,邪蔽其正。若非将内外阴气煅炼退去,阳精如何返出?此炼己筑基之功,不可缺也。
试明炼己筑基之要,惩愤窒欲,炼己也;心灰意冷,炼己也;忘情绝念,炼己也;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炼己也;不贪名利,不恋声色,炼己也;损己利人,虚心请益,炼己也;众善奉行,诸恶不作,炼己也;志念不退,勇猛精进,炼己也;主心一定,至死无二,炼己也。牢固阴精,不伤神气,筑基也;全身放下,物我皆空,筑基也,以天地为怀,以万物为体,筑基也;幽隐不欺,暗室无亏,筑基也;虎咒不怕,威武不屈,筑基也;生死不顾,疾病不忧,筑基也。炼己筑基两不相离,能炼己,即可筑基;能筑基,即是炼己;归到实处,炼己筑基,一而已。若能炼己筑基,功夫到时,还丹可结,大丹可修,噫!筑基时须用橐龠,炼己时还要真铅;炼己筑基,岂易事乎?
[ 参证:此则,乃成道之玄律。学者谨铭之心,刻刻不间,行住坐卧,每刻心中字字默诵一遍,方克持守。细体“筑基用橐龠,炼己要真铅。”慈哉!斯示也。
据鄙见,玄关窍不开,真功没捉摸。天铅积如山,取毋遗橐龠。非橐取数穷,有龠采归柜。欲完大道基,功只有慎独。 ]
内外侣伴
经云:“混沌七日死复生,全凭侣伴调水火。”又云:“托心知,谨护持,照应炉中火候飞。”特以修持大道,全要侣伴相应,而后可以有为。倘侣伴不当,或无侣伴,一己孤阴,动必有凶,何能窃阴阳而夺造化乎?夫“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三人同志,仍以防危”。侣伴乃性命所赖,道德所藉,修真者始终不可或离者也。但侣伴不一,有内侣伴,有外侣伴。
外侣伴者,知音道伴,乃生死相托,患难相扶;有善则劝,有恶则规;同心合意,彼此资益,共修大道者也。
内侣伴者,乃西南坤方不死之人;负刚烈之气,具正直之体,抱果断之才;掌生杀之权,握生死之柄;除邪扶正,赏善罚恶;转祸为福,逢凶化吉;内魔不得生,外魔不得侵;所以护性命运造化者。在神为灵官,在宿为天罡,在方为金星。
大修行人以此为侣伴,同心合意;托以性命,则性命可全;委以造化,则造化可逆;开天门而闭地户,留人门而塞鬼路;用杀机而求生机,颠倒阴阳直有可必。故外之侣伴或可以无,内之侣伴决不可少。倘内侣伴一失,则性乱命摇,心迷神昏,先天失而后天发,出生入死,魔障百端,无所不至。故修道以结同心侣伴为第一着。
但同心侣伴人最难识。其本体无形无象,无声无色,无背无面;恶化则为夜叉,善化则为菩提;变化无端,隐显不测。人皆当面错过,不肯认真,因此日远日疏,与我隔绝。若有知音者忽的寻着,结为同心,行住坐卧,须臾不离;更有得外侣伴,共相劝勉,内外共济,还丹大丹俱可成就。
但内侣伴固难,外侣伴亦不易。苟非有大功大行,大福分大缘法者,不能两全。修真志士宁失其外侣伴,不可无内侣伴。内侣伴所以成法身,外侣伴所以护幻身。法身事重,幻身事轻。长春真人云:“病即教他病,死即教他死。至死一着,抱道而亡。”即此轻幻身重法身之谓欤?学者可不知乎?
[ 参证:所论,乃道宗至秘之文。即其剖示内侣伴,分有虚实两法,是皆为得天宝而设。一言得自坤方,一言得自知音。坤方之来,来自虚空,然无媒种,何由感至?则此媒种为之内侣亦可。
然按余闻,以为外侣者,知音侣伴,直是眷属。而古哲用以为媒,勾致无形无象之至宝,以为大丹丹主,育化真元,故亦名曰外侣。惟如丁、许、裴、李四大古仙所聚者,乃为内侣焉!是于又设外侣以护之。个中作用:第一,世财致充。第二,克己无缺。第三,寻觅外护法。用磬鱼分省他我,遗有致调陈法,是概用磬以省阳,用鱼以省阴者。当其交与化也,用鱼用磬,不先不后,不疾不徐,调至极和为主。此可意会,不可言传。
余按:悟元子论,似精似详,然尚有混淆,且多未述,想但得其名,而未闻其说者。即其所述味之,乃因知音侣伴悟入坤方求宝者也,故有宁无外侣云云焉!原夫求宝坤方一诀,法用置种设媒,个中火候,全凭外侣审报无差者。
先师太虚翁云:“凡夫感致之物,有元有一。而元有浊清,一有先后。元清则静,元浊则摇。推其所自,清则自先,浊则自后也。欲辨后先,全凭一己。外侣不得与焉者,个中至要,全在自己学问。世财充足,学问到家,方能辨识先后;世财充足,方能直受无妨。至如火候之当否,虽可自主,古哲恐有差失,故立致委外护一法,以有得失死生关系存焉!”先哲口授如此,而悟元子及于此节不之重,则于虚空感致一宗,个中功法未必全闻也。
至夫尘世知音,洵岂易得哉!秦皇汉武,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不得之。达摩尊者,中印梵王王子,中印国土不小,而远求于震旦赤县乃得。千掌和尚驻世千二百载,不遇而逝。此非宿世结有证助奇因,而时又适值,万难凑合者。是不犹泛海求珠乎?舍坤方可求不求,偏欲于茫茫尘世冀遇。余无如千掌寿算,达摩福德,故以知音尘侣一门,记惟俟夫世之大有宿缘者踵而行之,不敢阻亦不敢劝。
学者要知坤方是即道言之‘大赤天宫’,释言之‘神洲赤县’。世传神洲赤县是汴梁,附会之言,不足为据也。吾真师鸡足黄真人谓属太极中之无极。无极无定位,而元有定名,曰天元、曰地元、曰人元。吾处三才之中,形没归地,神升附天者,盖以有形有象耳!是言后天则然也。吾身之得生,非此后天之形神也。先天元一尽乃各归其类。故有归地附天之说。若然,吾之先天元一亏失,自当求复于人元。人元为人先天,而安充于无极之中。古哲名此元为坤方人者,以人倚坤而立也。原此人元说有则有,说无则无,动静虚实,生死亦然者。人能有若勿有,无若勿无,动静语默,一能如之,已合先天本体。从而一志求复求充,立得充复,捷若回应。自必油然灌注,是为志尽人道,满愿克成之妙法。”真师口授又如此。 ]
尽心穷理
《易》曰:“原始反终,故知生死之说。”孟子曰:“始条理者,智之事。终条理者,圣之事。”盖圣贤大道有始有终,有本有末。知其始,明其终,究其本,穷其末,方能从头至尾,大彻大悟,有往有利。倘一事不明,即一事有迷;知之不真,即行之不通。学者必须穷其理,而后可以行其理,致之力行,缺一不可。
其理为何理?即天地造化之道也。造化之道有体有用,有始有终。其间阴阳迭运,消长互变,变化无端,然其最要处,总在一气,一气总不外乎虚无。这个枢纽子非空非色,非有非无;不可有心求,又不可无心得;难描难画,难思难议;顺之则生人生物,逆之则成仙成佛;性命于此寄,生死于此出;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沦。
穷理者,即穷此理也。穷透此理方能行得此理。但此理有火候,有工程,有权变,有迟速,有急缓,有收放,有隐显,有方圆,有盈亏,有止足,有等等作用。先须明其道,次要知其法。道法两用,性命双修,方是无上一乘之道,乃脚踏实地之道。脚踏实地之道,须要循序渐进,不得躐等而求。
何为循序渐进?积德立行为第一着,炼己筑基为第二着,以铅制汞为第三着,铅汞相投为第四着,温养还丹为第五着,大药发生为第六着,服食金丹为第七着,凝结圣胎为第八着,以汞投铅为第九着,抽铅添汞为第十着,防危虑险为十一着,胎完止火为十二着,九年面壁为十三着,脱胎出神为十四着,乳哺婴儿为十五着,别安炉鼎为十六着,神化不测为十七着,打破虚空为十八着,以上皆道之要着,圣功之全能。
果能于此等处,认得清白,打得透彻,有始有终,力行不怠,性命可了。但世上学人,认假不认真,不肯尽心穷理,轻视性命;未曾入门便要升堂,未尽人事便想仙道;自己不出一力,便要他人真宝;略不如意,稍着苦恼,即便退步,半途而废,委之无缘;如此举止,何能近圣贤门墙?
夫圣贤之学,穷理尽性至命之学也。其理精微,其义幽深,蓍龟难测,鬼神莫知,非一言半语可以了悟。苟非下数十年穷理死功夫,不能揣摸其一二;非积德立行,勇猛精进,一意不回,不能感动乎真师。若个丈夫,以性命为大事,夙夜不懈,极深研几,穷神知化;有时苦尽甜来,福缘忽到,磕着撞着;将往时无头无尾,一切疑团,如冰消瓦解,始知得生平心思不是错用。
可叹世之学人,不思性命之事为何事,不推性命之道为何道,胡涂学道,胡涂修道,妄想一步登天,立地成圣,无怪乎为盲师时师所误,而终在鬼窟中作生涯也。试观世之一技一艺,亦必细心久学而后成,况此生死大事,为天下稀有之事,岂能容易而知乎?
昔我仙留老师,初在蜀川参学,来往于白石归清之间十有余年,未得究竟。后到汉南,以师事红沟道人,其志愈坚,其行愈苦,八九年间,总无会心处。后游甘肃皋兰阿干镇,得逢余丈人,机缘相投,始明大道。以仙留老师志诚学道,功行异人,落魄江湖三十余年,方能闻得香风。彼一切痴迷汉朝学而欲夕得,昨学而欲今得者,何其愚哉?
吾劝同道者,立不朽志,存长久心;除妄想念,重性命事;穷造化理,死心踏地;一层层剥进去,一层进一层;直剥到道之骨髓处,方见得大地尘沙尽是珍宝;信步走去,头头是道;大彻大悟,通前达后;一往无前,何患性命不了,大道不成乎?
[ 参证;学知尽心穷理,自克原始反终,是知行并进之学。知之者心,行之者身,知行并进,身心不二,是为脚踏实地。能自第一着,实实体返体还,玄关自开。玄关一开,金丹大道修复,不落虚妄。而致开之诀,端自克己第一着始。克己功法端自净心除妄始。从此死心踏地,一层层剥进,直至剥到道之髓处,始知真妄本无相,念妄则妄,念真则真,真妄之现,现于动念。古哲故以动念处为玄牝。
盖阳曰玄,阴曰牝。金丹之道,修返纯阳之义。然而阳极则阴生,欲使个中无阴,无是理也,古哲修之,一归于真而已。是以日生日返,融归于一。斯一难名,强名之曰:窍。然则所谓学入关窍者,学归于一,毋使阳散阴泛焉耳!生一日返一日,学问岂有涯岸哉?故古仙云;“元始天尊,开辟至今,无刻不采取,无刻不烹炼”者,则知元始天尊无刻不事返还也,故无生老病死苦。
谨按:《修真辩难》全部,阐发古哲欲发未发处,数不胜数,有功玄教之作。惟于玄关一窍,篇中节去自述一段,乃为完璧矣!学者要知一身关窍,各有真幻二气,是即《易经》所谓“一阴一阳之为道”者是也。玄门所重,在于感应。真感则真应,幻感则幻应。感应从类,其理如是。若然,彼家我家,亦各具有真幻二气者也。古哲事空事寂者,志在克己以全真也。至道真源,不在气机之隐现,而在隐现莫测。心不之摇,念不之动,乃为全真。以真感真,玄关乃开。开真,则所现所隐亦真。隐现既真,则取炼还返无妄,而得效亦真。
盖此玄关一窍,上包过去,下包未来。个中真妄,各随类感。随感随应,神祗无得暂阻。有此要妙,古哲鉴之,是以致功玄学,首以克己为第一着。
悟元子取此篇作全部关束,深得古人著书宗旨。学者慎毋以有一节之失,乃置全书于高阁。悟元子之失,正是智者千虑之一失。余为参证,乃正愚者千虑之一得。余学问较之悟元子,岂仅小巫大巫已哉!是余真实语,笔以告夫同志云。 ]
修 真 后 辩
后序
庄子谓大道不称,大辩不言。盖以道本无名,有何可称?道本无形,有何可言?称且不可,言且不可,更何可辩?然世有称道者,有言道者。一自有称,则是非混杂,而道不真矣;一自有言,则邪正相争,而道有假矣。称道不真,言道有假,不是称道,反是谤道;不是言道,反是埋道。谤道埋道,塞修真之门,阻行道之路,为害最大,此予不得不强辨,以破其称之不真;不得不细辨,以劈其言之有假。辨不真之称,则不可称之道,学者可不难于渐悟;辨有假之言,则不可言之道,学者可不难于默会。难悟者能使自悟,难会者能使自会,此前后辨难之存心也。虽然,既有辨矣,谓之无言可乎?既有言矣,谓之无称可乎?既有称矣,既有言矣,犹辨不真之称、有假之言可乎?人亦称矣,我亦称矣;人亦言矣,我亦言矣;焉知人之称者真乎,我之称者不真乎?焉知我之称者真乎,人之称者不真乎?焉知人之言者假乎,我之言者不假乎?焉知我之言者假乎,人之言者不假乎?谁真谁不真,谁假谁不假,是在不称道、不言道者见而自知之,吾乌乎辨?悟元子再序。
栖云山悟元子刘一明着
邓寿椿重刊
先天精气神
紫清翁云:其精不是交感精,乃是玉皇口中涎;其气即非呼吸气,乃知却是太素烟;其神即非思虑神,可与元始相比肩。是即所谓元精、元气、元神也。精气神而曰元,是本来之物。人未有此身,先有此物。即有此物,而后无形生形,无质生质,乃从父母未交之时而来者。方交之时,父精未施,母血未包,情合意投,其中杳冥有物,隔碍潜通,混而为一,氤氲不散;既而精泄血受,精血相融,包此一点之真,变化成形,已有精气神寓于形内。虽名为三,其实是一。一者混元之义,三者分灵之谓。一是体,三是用。盖混元之体,纯一不杂为精,融通血脉为气,虚灵活动为神。三而一,一而三。所谓上药三品者用也,所谓具足圆成者体也。不得言三,亦不得言一。学人多不知三而是一,一而是三,或抱元守一而落于着空,或炼药三品而失于执相。着空执象皆非还元妙理。还元者,即还元精、元气、元神也。若欲修道,先要知的此三物在混元中潜藏。离乎混元,便非先天精气神本体。失却本体,不是元物。心印经曰: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从无守有,顷刻而成。曰恍惚、曰杳冥、曰有无,则为无形之物可知。惟此元精如珠如露,纯粹不杂,滋润百骸;元气如烟如雾,贯穿百脉;元神至灵至圣,主宰万事。知之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学者若能识得此三药,则修道有望。
后天精气神
后天之精,交感之精;后天之气,呼吸之气;后天之神,思虑之神。三物有形有象,生身已后之物。男女交媾,精血融和,结为胚胎,胎中只有元气,并无呼吸之气。及其十月胎完,脱出其胞,落地之时,“哇”的一声,纳受天地有形之气,入于丹田,与元气相合,从此气自口鼻出入,外接天地之气以为气,此呼吸气之根也。后天之神,亦于此而生。此神乃历劫轮回之识神。生时先来,死时先去。转人转兽是这个,为善为恶是这个,生来死去亦是这个,出此入彼,移旧住新无不是这个。当落地“哇”的一声,即此神入窍之时也。所以婴儿落地,不“哇”者不活,盖以无神入窍也。初生之时,神气相御,以为后天根本,生长幻身。至于交感之精,尤系后有之物。在母胎时无此精,初生身亦无此精;及至二八之年,元阳气足,满而必溢,极而必返,阳极则阴生,阴生则阳消,阴气用事,阳气退位,无形之阴又生有形之阴;肾中窍开,真水亏而欲火潜生。稍有触动,其火上炎,蒸炙一身,激发百骸血脉,五脏六腑津液,尽皆沸腾上涌,聚会于头顶百会穴。此穴乃百脉聚会之处,其气血从此穴下降夹脊,至肾腧过后,始化为白;过尾闾,达阴窍,始泄焉。此精不但生时并无,即生后亦无,特气血所化耳。其肾窍不过是出精之门,精何尝在肾也。所谓交感之精者,因有交有感而有精,不交不感即无精。至于梦遗,亦由感而有;间有不感而遗者,是气虚而血脉不固,邪火催逼而出之;此交感之精之所由来也。当阳极生阴,不但精从此有,即思虑之神从此而发,呼吸之气从此而暴。学者须要识得此三者皆生身以后所有,而非生身以前之物。以生身以后之物,而欲保全性命,延年益寿,超出乎阴阳之外,能乎否耶?学者当三思之。
先天真一之气
缘督子曰: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悟真云:道自虚无生一气,便从一气产阴阳。道光云:有物先天地,无名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此皆言先天之气为生物之祖气,乃自虚无中来,为万象之主,天地之宗,无形无象,无声无臭,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然虽无形而能生形,无象而能生象。以言其神,为不神之神;以言其气,为真一之气;以言其精,为真一之精;又名真种,又名金丹,又名他家不死方。非后天呼吸气、思虑神、交感精可比,亦非元精元气元神可同。盖元精元气元神,在后天则为阳,在先天还为阴。非若先天真一之气,历万劫而不坏,超群类而独尊,生死不拘,有无不立,为后天精气神之根本,为先天精气神之主宰,乃至阳之物,天上之宝,人罕识之。盖此物不在内,不在外,不落五蕴八识,不在五脏六腑,不在六根门头,不在百骨穴窍,而在乎玄关一窍。有意寻之则着相,无意守之则着空;思之不得,议之不可;本来自有,因阳极生阴,走于他家,不为我有。至人用法追摄,以实形虚,以有形无,激而有象,从虚空中来,采而修之。以阴符阳火煅炼成丹,结就一粒,大如黍米,吞而服之,点先天之宝,以无生有;化后天之物,转阴成阳。三尸五贼,尽皆灭踪;八万四千毛神,俱化为护法。故曰: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迷人不知此先天真一之气是生物之祖气,是鸿蒙未判之始气,是混沌初分之灵根,或以元气为先天真一之气,或以丹田呼吸之气为先天真一之气,或以抱一守中为守先天真一之气,或以观空止念为观止先天真一之气。更有一等地狱种子,炼五金八石,采红铅梅子,以为服食先天真一之气。种种岐路,岂足以语先天真一之气乎?夫先天真一之气,是混元祖气,生天生地生人物,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动静如一,阴阳混成;在先天而生乎阴阳,在后天而藏于阴阳;乃真一而非假一。抱守真一,真一岂可抱守哉?如可抱守,则非真一,而所抱守者必是假一;观止真一,真一岂可观止哉?如可观止,则一非真,而所观止者,一必是假。至于千门万户,诸多旁门,俱是认贼为子,弃正从邪,并不知真一之气为何物色,无怪乎到老无成,而落空亡矣。悟元初遇龛谷老人,示以修真大道,诸事显然,惟于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之语,因自己所见不到,模糊十三年之久。阅尽丹经,究未知其端的。后遇仙留丈人,诀破源流,咬开铁弹,言下分明,了然于心,始知的虚无真虚无,真一是真一;不于我有,不从他得;不可言象,不可画图;以意契之,以神会之;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通天彻地,为圣为贤,成仙作佛,皆出于此。若人知得此先天真一之气,则大本已立,其它皆余事矣。所以古仙云:得其一,万事毕也。
真假身心
今人皆曰身心,只知幻化之身心,而不知真正之身心。舍真从假,无怪乎寿数未尽,而身心早累;形如生人,而魂入鬼窟矣。何则?幻化之身,肉身也;幻化之心,人心也。眼耳鼻舌口意,俱幻身之所出;喜怒哀乐爱恶欲,皆人心之所出。六根门头,样样足以丧生;七情妄念,件件能以致死。磕着撞着便自发作,不至伤害性命者,有几人哉?若以幻化身心为真,实是认贼为子,以奴作主,一旦天不假年,身在何处?心在何处?其为幻化之物也无疑。至于真正之身,法身也;真正之心,天心也。阴阳五行,法身之所出;婴儿姹女、木母金公、黄婆珊瑚、[王*车]璖水晶、碧玉黄金,天心之所生。五性因缘,俱皆成道之种;五般至宝,尽系炼丹之财。采之修之,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但此法身天心,人多不识,所以法身埋没,幻身用事;天心退位,人心当权。以故生生死死,轮回不息,无有了期。夫此法身,上柱天,下柱地,无头无尾,无背无面,中立不倚。以言其刚,则粉碎虚空;以言其柔,则万化俱息;以言其坚固,则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入金石无碍,虎儿不能伤,刀兵不能加,是命之所寄也。此天心不垢不净,至虚至灵,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以言其静,则无声无臭;以言其动,则至神至妙;以言其形象,如偃月,如仰盂,如黍珠,不色不空,即色即空,不有不无,即有即无,是性之所寄也。知此身心,以修性命,则了性了命,易如反掌。所以古人道:都来身心两个字,隐在丹经万卷书。果是幻身人心,明明朗朗,虽愚夫愚妇皆知,何故万卷丹经隐而不言?其所以隐者,必有秘密难言处,岂可以幻化身心目之哉。噫!身心岂易知乎?苟不下数十年穷理功夫,法身不易见,天心不易明。身心不知,性命何修?学者勉之。
真假性命
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古仙云: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修命不修性,犹有家财无主柄。此皆为性命双修而言也。然性有性之理,命有命之理,非穷理工夫,不得而知。特以性有天赋之性,有气质之性;命有天数之命,有道气之命。天赋之性,良知良能,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气质之性,贤愚智不肖,秉气清浊、邪正不等者也。天数之命,夭寿穷通、富贵困亨、长短不一者也;道气之命,刚健纯粹,齐一生死,永劫长存,天地不违,阴阳不拘者也。天赋之性为真,气质之性为假;道气之命为真,天数之命为假。真者先天之物,假者后天之物。先天在阴阳之外,后天在阴阳之中。此真假不同,性命有异。修道者若知修天赋之性,以化气质之性;修道气之命,以转天数之命,性命之道得矣。且性者,心之所生。心为神舍,心明则神清,神清则性定,所以道性之造化系乎心;命者,人之一叩,叩则必应,应则气活,气活为命蒂,人即身也,所以道命之造化系乎身。命属他家,性属我家。先求他家不死之方以立命,后求我家原有之物以了性。身心不二,性命一家,而性命俱了。旁门外道不知何者是命,或以后天气为命,或以肾中浊精为命,或以令为命;不知何者是性,或以灵明知觉为性,或以顽空寂灭为性,或以秉受气质为性。是皆言命而不知命之窍,言性而不知性之宗者也。何为性?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即是性;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即是性;干遇巽时观月窟,月窟即是性;无欲以观其妙,妙即是性。何为命?男女媾精,万物化生,即是命;恍惚中物,杳冥内精,即是命;地逢雷处见天根,天根即是命;有欲以观其窍,窍即是命。穷得此性命,方是知性命;知得此性命,方能修性命。噫!知者且稀,而况修者乎?学者何不早辨之。
先后天阴阳
先天阴阳,有无是也;后天阴阳,心肾是也。有无阴阳而无形,心肾阴阳而有象。有者,坎中之一阳为真阳,为妙有;无者,离中之一阴为真阴,为真空。阳而曰真,则非假阳可知;阴而曰真,则非假阴可知。有真阴真阳,则必有假阴假阳。真阴阳出于先天,在太极中运用;假阴阳出于后天,在一身内存藏。假阴阳,身存则存,身亡则亡,而有坏;真阴阳,出于无形,运于无象,而不朽。盖心肾阴阳乃父母交媾精血之所化,有气有质,所以随身而有无。至于先天阴阳,从法身而出,乃虚无一气所生,有气无质,所以与天地而长久。此先天后天之别也。然先天阴阳虽生于先天,一自有身便藏于后天中,所以属于坎离。坎者,外阴而内阳,其外阴即后天之阴,内阳即先天之阳;离外阳而内阴,其外阳即后天之阳,内阴即先天之阴。此又先后天之别也。且后天阴阳,只行于一身,顺其造化。子时一阳生,肾中有一阳之气上升,而昼运血脉;午时一阴生,心中有一阴之气下降,而夜运血脉。阴阳迭运,昼夜旋转。人自先天埋藏,后天用事,思虑过度以伤神,淫欲取乐以耗精,精神衰败,暗消其气,气尽则死矣。至于先天阴阳,运于虚空,逆其造化;当活子时到,坎中一阳来复,即进阳火而生育法身;当活午时到,离中一阴来姤,即退阴符而温养法身。乃至法身成就,十月气足,脱出圣胎则仙矣。此又先后天之别也。噫!一身后天阴阳且不能了性了命,彼以男女为阴阳,而行邪术者,其罪尚可言欤?学者果于先后天阴阳辨的分明,急求真师印证,庶几有造。倘不识阴阳真假,妄想一言半语即欲窃夺造化,超凡入圣,焉有是理?学者可不三思乎?
内外五行
五行攒而金丹成,金丹亏而五行分,此理之所必然。但阴阳有二,五行即不是一。何则?有内五行,有外五行;有天之内外五行,有地之内外五行。天之五行是运,地之五行是气。天之五行,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干是也;地之五行,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支是也。甲丙庚壬戊为阳,为外;乙丁辛癸己为阴,为内。寅申巳亥辰戌为阳,为外;子午卯酉丑未为阴,为内。独是五行,只是一个,何至有四个?特以五行者,阴阳二气所生;立天之道,曰阴曰阳,立地之道,曰柔曰刚。天之五行,天之阴阳所化,金木水火土各有阴阳之气。甲丙庚壬戊具有阳气,乙丁辛癸己具有阴气,此天之阴阳五行也;地之五行,地之刚柔所化,金木水火土亦各具有刚柔之气。寅申巳亥辰戌具有刚气,子午卯酉丑未具有柔气,此地之阴阳五行也。天之五行主动,而动中亦有静,动中静即乙丁辛癸己也;地之五行主静,而静中亦有动,静中动即寅申巳亥辰戌也。以天地全体而论,则天之五行属外,地之五行属内。以天地分形而论,则天之甲丙庚壬戊为外,乙丁辛癸己为内;地之寅申巳亥辰戌为外,子午卯酉丑未为内。此四个五行,内外阴阳之理也。人身亦然,有天干五行,有地支五行。天干五行者,元性元情元神元精元气为阴,仁义礼智信为阳;地支五行者,游魂鬼魄识神浊精妄意为阴,喜怒哀乐欲为阳。至于心肝脾肺肾之阳,胃胆三焦膀胱大小肠之阴,乃后天有形有象之浊物,又不在四个五行之例矣。惟此四个五行,以法身幻身合而论之,以天干五行而运地支五行也。以法身幻身分而论之,法身以仁义礼智信而全性情精神气也;幻身以精神魂魄意而含喜怒哀乐欲也。以上皆天地人内外五行之分别。五行有相生之道,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又有相克之道,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更有生中有克,克中有生之道。生中有克,后天顺行之道;克中有生,先天逆运之道。学者若能知的生克,识的逆顺,则五行之理了了。
内外药物
药物有内外,工夫有两段。修道者若不知内外二药,如盲人走路,聋子听声,终无得手处。何为内外?内药者,一己所有;外药者,他家所出。一己所有者,灵汞是也;他家所出者,真铅是也。灵汞非水银,真铅非黑锡,俱天生之至宝,非世间之浊物。盖灵汞者,姹女也,为妻,主内;真铅者,婴儿也,为夫,主外。灵汞虽为天宝,其性好动,见火则飞,不得真铅制之,则必游行无踪,未免真中有假,恩中生害,如世间女子无夫,久必失节。故用真铅制真汞,铅汞相投,夫妻相得,遇火而反有济矣。但此灵汞,一己现有,不待他求。至于真铅,自阳极阴生之后走于他家,不属于我。必须先寻此物,归于我家,与真汞配合,始无阴差阳错之患。以其铅属他,汞属我,故有内外之名,人我之别。丹经所谓七返者,即返此真汞之本性;所谓九还者,即还此真铅之本性。至于他家之称,非人我他家之说,是真铅未来,属他,外也;真铅即来,属我,内也。其所谓外者,他者,因未来言之耳,非真实有他家也。内外之说,亦是此意。原其生身受气之初,铅汞一气,非有内外之别,并无人我之分,及其圆极而亏,铅汞分为两处,始有人我内外之说。但此铅汞有两义,不可不知。当修还丹之时,取黑铅以制红汞,铅汞相投,结成还丹,此亦内外二药之别。及其还丹结就,又名真铅,以此真铅,吞而服之,点一己之阴汞,霎时而干。复用已干之汞,温养真铅,结成大丹。此亦内外二药之别。学者若能明的两层内外药,则还丹大丹之事,可以了了。
大小还丹
悟真云:赫赫金丹一日成。又古经云:还丹在一时,温养须十月。噫!还丹之道,岂易知哉?盖还丹有小还丹,有大还丹。小还丹名曰金丹,大还丹名曰七返九还金液大丹。所谓小还丹者,后天中返先天,以铅制汞,以水济火,以金公配姹女,以黑虎驾赤龙,以乌龟吞朱雀,以他家制我家,还其我家之故物,复其我家之本真,乃还元之道,所以名曰还丹,又曰金丹。经云: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者,即此小还丹也。所言小者,仅还其元,复其当年之原本,如亏者而又足,去者而复还。此丹虽还,尚未经火煅炼,一时不谨,犹有得而复失之患,故曰小还。于此再加向上工夫,重安炉,复立鼎,将此还丹温之养之,以至虚极静笃,贞下起元,复运阴符阳火,渐抽渐添,自无而有,自微而着,十月胎全,瓜熟蒂落,脱出法身,是曰大丹。至于别造乾坤,再安炉鼎,子生孙兮孙又枝,为十极大罗真人,不在大小还丹之数也。世人不知大小还丹之分别,而直曰金丹之道,妄想得师一言半语,便欲成功,何其愚甚?其它旁门外道,俱不足论。即就其所得之真者论之,或有知炼己而不知采药,或有知采药而不知安炉立鼎,或知安炉立鼎而不知调和之法,又有仅知小还丹而不知大还丹,半途而废者。噫!始则有为,终则无为,苟知始而不知终,欲成大道,难矣。学者须原始要终,必无一毫之疑惑而后可。
运用吉凶
悟真云:祸福由来互倚伏,还如影响相随逐;若能转此生杀机,反掌之间灾变福。又云:须将死户为生户,莫执生门号死门;若会杀机明反复,始知害里却生恩。盖以金丹之道,先要识得吉凶之理,而后可以进退随时,运用由心。否则,吉凶不知,是非罔辨,冒然下手,则必火生于木,祸发必克,非徒无益而又有害矣。何为吉凶?以药物而论,方生则吉,已过则凶;西南为吉,东北为凶;元神为吉,识神为凶;元精元气为吉,后天精气为凶;真身为吉,幻身为凶;天性为吉,气性为凶;道心为吉,人心为凶。以采取而论,水火相济则吉,水火不济则凶;金木相并则吉,金木间隔则凶;先天化后天则吉,后天贼先天则凶;急缓迟速随时则吉,文烹武炼失度则凶;裒多益寡则吉,弃正从邪则凶;杀中求生则吉,生中带杀则凶。以还丹而论,有人有己则吉,有我无人则凶;情来归性则吉,性去随情则凶;集义而生则吉,义袭而取则凶;龙虎不伤人则吉,神气而散乱则凶;他家之阳来则吉,我家之阴凝则凶;自剥而复则吉,自夬而姤则凶;坎来而离迎受则吉,彼到而我不待则凶;以铅制汞则吉,以阴消阳则凶;药足温养则吉,持盈未已则凶。以大丹而论,龙虎相争则凶,龟蛇蟠绕则吉;结丹一时则吉,混沌七日则凶;同心侣伴则吉,外来客邪则凶;防危虑险则吉,水冷火炎则凶;固济牢封则吉,失误觉察则凶;胎完脱化则吉,未完急出则凶。以上皆内外二丹吉凶之理,必须节节通彻,事事精详,方可下手。更有剥之硕果,复之灾眚,泰之命乱,否之后喜,夬之无号,姤之含章,既济之终乱,未济之晖吉,凶中有吉,吉中有凶,吉凶不定,变化无常。倘知之不真,即行之不当,毫发之差,千里之失。若于运用吉凶处打通消息,真知灼见,进之退之,急之缓之,损之益之,无不随心如意,步步得力也。
前后炉鼎
悟真云:先把乾坤为鼎器,次搏乌兔药来烹;即驱二物归黄道,争得金丹不解生。又云: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里水银平。观此则知炉鼎为修炼之首着,若无炉鼎,药自何收,丹自何炼也?但炉鼎非外面铜铁泥土之炉鼎,亦非闺丹女子之炉鼎,乃道之大造炉、威光鼎。古人以干为鼎,坤为炉,盖取干阳健、坤阴顺之义。干鼎坤炉即是阳健阴顺也。所谓偃月炉、朱砂鼎,亦阴阳健顺之义。言偃月,取阴中生阳之义;言朱砂,取阳中有阴之义。阳健阴顺,阴济阳而阳济阴,方是修道真正之炉鼎。若舍阴阳健顺四字,而别求炉鼎,则是行邪道,而非正道矣。但炉鼎亦有分别,有还丹炉鼎,有大丹炉鼎。还丹以乾坤为炉鼎,乌兔为药物;大丹以虚无为炉鼎,一气为药物。此还丹大丹之分别。然还丹中更有坎离炉鼎,不可不为早辨。盖此炉鼎最为要紧,若不知之,虽有乾坤炉鼎,而金丹未可遽结。何则?偃月炉,真火所生之处;朱砂鼎,真水所在之处。知此炉鼎,以水济火,水火同宫,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自然结为至宝。此宝一结,复入于虚无鼎炉,运动天然真火,无质生质,无形生形,神全体就,脱出圣胎,并虚无炉鼎亦无用矣。至于向上一着,别有炉鼎,非可于语言求者。噫!鼎鼎原无鼎,炉炉亦没炉;身心两个字,举世尽胡涂。
内外火候
古仙云:真火本无候,大药不计斤。悟真云: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作丹。此皆为火候而发。后人不知古人立言之意,或执真火本无候之语,不流于寂灭,即落于忘形。或执不知火候也如闲之句,不疑于子午卯酉之时,必惑于采取年月日时。亦有因语句矛盾,疑惑而不深究者。噫!古人立言,各有妙旨,虽立言不一,而其意皆同。所谓真火本无候者,言真火本无一定之时候,遇阳生之候即进阳,遇阴生之候即退阴,不是言火常运而无候也。所谓不知火候也如闲者,言运火而必有一定之候,炼己待时,阳生即进火之候,阴生即退阴之候,非言时日之死候也。本无候,须知候,同一机关。所以入药镜云:一日内,十二时,意所到,皆可为。此言十二时中皆有阴到阳到之候。意料其到,遇阳即进阳,遇阴即退阴,阳到阴到皆是可为之时。言下分明,何待细辨?但火候不一,有内火候,有外火候,有采药火候,有炼药火候,有合丹火候,有结丹火候,有温养火候,有脱丹火候,有服丹火候,有结胎火候,有脱胎火候,有修性火候,有修命火候,有文烹火候,有武炼火候。火候居多,总要知其分数爻铢、止足老嫩之候,随时运用,不使有毫发之差耳。噫!月之圆,存乎口诀;时至子,妙在心传。火候之妙,岂易知哉?今人不知火候最细最微,执古人一言半语便通元之句,直谓一无可说,一无可传。殊不知一言半语之妙,乃真师附耳低言,指示一点天机之秘,而非言传火候也。世间一艺一技,且有多少法则,而况性命大事岂能一言半语了悟乎?学者何不三思。
他家我家
悟真云: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又曰: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全。此皆指示先天药生之处。后人不知古人秘谛,见他家家家字句,或猜为女子,流于闺丹之术,忍心污行,作孽百端,入于禽兽之域者不可枚举。彼乌知先天之气从虚无中来者,安可于有形有象中求之乎?夫人秉先天之气,借凡父凡母之精血而有身,则人身即有此先天之气矣。但此气日生夜长,阳极必阴。干宫之阳走于坤宫,于是干虚为离,坤实成坎。曰离者,离去其阳也;曰坎者,坎陷其真也。阳陷于阴,不属于我,故曰他家。悟真云: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西南者坤方,乃阴极阳生之处。子野云:药出西南是坤位,欲寻坤位岂离人。分明说破君须记,只恐相逢认不真。此人名曰不死之人,又曰真人。古仙云:若要人不死,须寻不死人。这不死人,即他家不死方。曰我家者,我之真阳离去,所以离为我;曰他家者,我之真阳为阴所陷,所以坎为彼。因有坎离之分,故有他我之名。他我之名是就阳未复来言之耳。果若阳复,则他即是我,我即是他,只是一个,无有两样。黄鹤赋曰:效男女之生,必发天机而作泄天之机。曰效曰泄,是就世法而泄道法,非言男女即道中之他我。后人不知古人立言妙义,直以他家为外面之他家,作禽兽之事,败坏教门。求其来生为人而不可得,尚欲望仙乎?夫丹经凡言彼我者,以阴阳言;凡言主宾者,以运用言;凡言颠倒者,以招摄言;凡言有无者,以动静言;凡言龙虎者,以性情言;凡言铅汞者,以浮沉言。要之总不外乎阴阳二字,究之不外乎性命二字,然实不外乎身心二字也。彼世间孽根罪人,未明圣贤大道,以女子为他家,以首经为至宝,以梅子为长生药,是非修圣道,实是谤圣道,当入拔舌地狱矣。噫!家家有之,而非自家所有者,盖其用之不可见也;若欲求之,大要法财,必于神州赤县者,以其见之不可用也。用之不可见,见之不可用,一身尚且无,他人岂能有?内里即不见,外边更何求?此中秘密,苟非精明阴阳,深达造化,识得先天真一之气者,安能知之?
真正首经
悟真云:白虎首经至宝。又云:铅遇癸生须急采。此皆言首经为先天真一之气也。白虎属西方,为兑金;首者先天祖气,经者常行之道。先天祖气藏于坎中,为阴气所陷,不能自出。兑之少女,有坤宫真土,代母用事,能发坎中之阳,以归于坤而现象。首经即初三偃月,又曰天地之心,又曰先天之气,又曰真铅。以其积阴之下,静极而动,阳气初复,为先天祖气所行之常道,故曰首经。所谓首经者,以体言;所谓铅遇癸生者,以用言。夫铅者,壬水也。壬水清,癸水浊。壬水一生,如珠如露,难得易失。当其现象,急宜下手;若稍有缓,癸水即生。癸水一生,则壬水潜藏,落于后天,不堪用矣。采壬水,即是采真正首经。此经先天而生,后天而存,生天生地生人物。顺之则死,逆之则生。为仙在此,为凡在此。本来仙凡无异,因阳极生阴,干之中阳,走于坤宫,干中虚成离,坤中实成坎,先天乾坤变为后天坎离,而真经于是潜藏矣。大修行人,以法追摄,于一个时辰内还此真经,煅炼成丹,名曰金丹。吞而服之,返老还童,长生不死。可知金丹即是首经,但未炼则谓首经,已炼则谓金丹。金丹首经,一而已矣,非有两也。后世迷人,不达祖师妙旨,直以十四岁之女子首经猜之。噫!首经是首经,非圣贤至清至洁之经,乃凡夫至浊至污之经耳。夫经者径也,径即道也。道字从首从彳从止,彳止即动静之气,气之首非首经乎?然则道即首经,首经即道。是首经也,无形无象,无声无臭,拟之则非,议之则失,不可画图,只可神会,非浊血之经可知矣。至于五千四十八黄道之说,乃阴极生阳,先天来复之秘,而非定十四年也。十四年乃五千零四十日,其余八日,归于何处?盖五者,土之生数;千十者,土之成数;四者,金之生数。土属坤,金属兑,自兑自坤,阴极生阳,西南得朋,月现庚方,非首经乎?八日者,八日兑上弦,金水平分,阴阳相和,正在黄道之中,乃阴中生阳,阳气经行,归于中道,非五千四十八黄道乎?且八日者,七日之多一日;天地以七日而来复,当阴极阳生,七日复而八日经行增长,归于中道,正合五千四十八黄道之说。又八日者,三五相合;三五合而阳气纯,一气浑然,中立不倚,如十五之月,光辉圆满,正行天地之中,亦合五千四十八黄道之说。七日复,八日弦,三五合一,总是在静极而动,阳气经行之首上着脚耳。祖师立言奥妙,大有关系,岂可以人间十四岁之女子之首经妄猜哉?至于十四岁女子之首经,乃是阳极生阴,非是阴极生阳。盖血属阴,经血通即是阴生之所发现者,何得错认经血纯浊之物为先天至清之气乎?悟真云:竹破须将竹补宜,抱鸡当用卵为之。参同云:同类易施工,非种难为巧。盖我之先天有伤,必用我之先天补之,方是同类真种;我之性命不固,仍以我之性命接之,方是同类真种。若失自己本来原物,而寻他人之物,岂是同类真种乎?夫人各有性命,人之性命不能与我,犹我之性命不能与人,此理不辨可知。果男子得女子之首经而能成道,何以女子得男子之首精不能长生?果男子修道而用女子,则女子修道亦必用男子矣。此理又不辨而可知。吾劝同道者,速把孽坑填平,急将两眼睁开;分其邪正,辨其是非,积德立行,以为长久之计。甚莫在迷城里作生活,漆桶里寻明珠也。
伏炼九鼎
参同云:惟昔圣贤,怀元抱真,伏炼九鼎,化迹隐沦。又古仙云:伏气不服气,服气须伏气;服气不长生,长生须伏气。此丹经要语,后人不知其义,事服食者用九鼎而炼药,作闺丹者度九女而采气。噫!九鼎之旨,岂铁鼎女鼎哉?若猜疑为铁鼎女鼎,是将祖师度世之天梯,变为酆都之路引矣。岂不可悲可伤!夫所谓伏食者,乃伏先天之气以实其腹,而非服饵金石草木之谓。所谓九鼎者,乃金丹九转,纯阳无阴之义,而非炉火换九鼎,闺丹用九女之说。夫先天之气,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如露如电,来无踪,去无影,难得易失。至人以实形虚,以有形无,攒年至月,攒月至日,攒日至时。于此一时,夺三千六百年之正气,回七十二候之要津,伏此一点先天真阳,入于造化炉中,凝结为圣胎,是曰伏食。结胎以后,运天然真火,煅尽余阴,露出干元面目,修就金刚不坏之物,名曰九转大丹,是云伏炼九鼎。此乃法身上事,从虚无中结就,并无男女等相,不干气质皮囊。故古仙云:鼎鼎原无鼎,药药亦无药。其所云炉鼎药物者,是借炉火烹煎之象,形容修炼金丹之法,而非实有炉鼎之说。夫金丹者,太极也。太极中含一气,一气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动极则必静,静极则必动,阳极则必阴,阴极则必阳,阴阳互为其根,四象五行、八卦甲子、万象万物,即于此而生矣。此造化顺行之道。若欲尽性至命,则必夺造化,转生杀,逆五行,颠倒气机,复还混沌之一气,完成太极之本相,是岂有形之炉鼎能炼乎?所谓煅炼金丹之说,即完成太极之旨。太极者,圆成之物;圆极必亏,故借修持以保全。太极本无亏,因阴阳而有亏。欲全太极,先调阴阳。阴阳混合,一气运转,复还当年浑然太极本相,是曰采药炼丹。因其药欲混化,故名混化药物者为鼎;因其药欲煅炼,故名煅炼药物者为炉;因其煅炼成真,经久不坏,故名之曰金丹。其实鼎炉金丹,皆假名托象,显露消息耳。名象尚且无,更何有女鼎炉灶之秽行邪事耶?噫!自从会得长生诀,年年海上觅知音;不知谁是知音者,试把狂言着意寻。
元关一窍
经云: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要知些子元关窍,不在三千六百门。特以此窍乃至元至妙之关口,生死在此分,圣凡在此别,为古今来祖祖相传之秘密,非等闲猜量而知。后世学人不遇真师,或认口鼻,或认眉间,或认顖门,或认百会,或认咽喉,或认夹脊,或认尾闾,或认心窍,或认黄庭,或认丹田关元气海。凡此等类,皆非元关一窍。夫元关者,无形无象,岂有定位?不色不空,焉有方所?若以方所定位目之,则为有形有象之物,即不得名为元关矣。盖此窍不着于幻身,亦不离乎幻身。不着幻身者,非一切有形之物;不离乎幻身者,非可于身外求也。即非身外物,又非身内物,则必有不内不外者存,是特有天机焉。所以古人不敢笔之于书,而又不敢秘而不言。喻之曰生杀舍、元牝门、龙虎坛、龟蛇窍、戊己门、生死关、刑德门、阴阳户、众妙门、希夷府、仙佛地、性命窍、元神室、虚无穴、威音国等等异名,无非明此一窍。紫阳云: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此语天机大露,其如人不能识,何哉?悟元子今不惜两片皮,重为祖师传神写影,发其所未发,泄其所未泄,以神会之,以意契之,而告同人曰:此窍样如蓬壶,外小而内大,深不可测;非圆非方,黑白相符,幽明相通;其门高五丈,阔四尺,有门两扇,一开一阖,左有青龙蟠,右有白虎卧,上有朱雀飞,下有乌龟伏;恍兮惚兮,杳兮冥兮,其中有真人居焉,名曰谷神,号曰长生寿者;日食黍米粥,夜饮鸿蒙酒,有时唱清平,有时紧闭口,一呼则窍门开,一吸则窍门闭。故经云:谷神不死,是谓元牝;元牝之门,是谓天地根。乃生天生地生人之孔窍,成圣成佛成仙之家乡。安炉立鼎在此,采药烹炼在此,结丹在此,脱丹在此,有为在此,无为在此,始终功用总在此。但此窍在四大不着之处,在寂寥虚无之境。有意求之不可,无心守之不得。修行人须要将此一窍,先当追求,真知灼见,方可下手采取天宝。若不知此窍,纵辛勤千般,劳苦万状,终无进益处。学者可不自勉自力,尽心穷理哉?
天罡消息
参同云:循斗而摇光兮执衡定元纪。三丰云:运转魁罡斡斗标,煅炼一炉真日月,扫尽三千六百条。修真之道,须要知的斗罡消息,方能逆施造化,扭转乾坤,规弄阴阳,而不为阴阳所规弄也。天罡者,乃北斗第七星,一名破军,一名摇光,一名标星,系北极之权臣;执生杀之衡,握造化之柄;运五行,推四时,生万物,为列宿之领袖,运气之枢纽。其任最重,其功最大。人得天地之正气而生,亦具此天罡之气;主宰生死,掌握性命,其功与天上之斗罡无异。知此者生,昧此者死。但此罡星有先天后天之分,不可不知。后天之罡星,日行十二经络,融通一身血脉。炼罡气者,以人罡合天罡,内外一气,以避百邪。究之顾外失内,虚而不实,未益于彼,先伤于我。至于先天之罡星,与本来主人相亲相爱,君臣一心,并行不悖;及至元阳一破,先天入于后天,背主求荣,结连外寇,始而护我性命者,既而伤我性命,犹虎奔而寓于西,绝不相顾矣。何则?罡星所坐者凶,所指者吉。因其不指于我而指于他。指于他,则生气在他,杀气在我。杀之不已,则我之性命倾矣。大修行人,求他家不死之方者,正以求取罡星所指之生气耳。取气之法,总不离乎罡星。罡星坐我家,则生气在他家;罡星坐他家,则生气在我家。是必移罡星坐于他家,方能有造。移罡之法,亦无难处,只要将他脚跟一扭,即便翻身回顾,归家认祖。这个天机,不着于声色,不落于空寂,不是自己有,不是身外求,现现成成,明明朗朗。世人遇而不识,每每当面错过,所谓破军前一位,誓愿不传人者此也。不传人者,非真不传,恐传之匪人,鬼神所不容耳。不容者,以其此事为天下稀有之事,得之者生死自主,性命自由,天地不能役,阴阳不能拘,非大忠大孝者承当不起,非大贤大德者载负不得。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轻命。而非一切旁门外道所可揣摸其一二。噫!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永劫沉沦。金蛤蟆,玉老鸦,认得真的是作家。其如人多不识罡星,何哉?
生杀刑德
阴符经云: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道德经云: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然则杀虽伤生,而亦能卫生;刑虽伤德,而亦能成德;只在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耳。夫人自有生以后,秉气质之性,受父母精血之气,加之识神历劫之尘,生平积习之污,一身上下尽皆阴气盘旋,只有一点阳气,秘在形山,隐而不现。古人所谓四大一身皆属阴,不知何物是阳精者是也。但一身虽阴,若未交后天,犹是先天用事,不能为害。大智者于此防危虑险,固济真阳,不为后天阴气所侵,则直超彼岸,而刑杀之法,无所用之。所谓法以除弊,无弊则法莫施,此刑杀之所不用也。至于先天潜藏,后天用事,阴气俱发,通身是病;有已发者,有未发者;有历劫生根者,有现劫生根者;有出于天者,有出于人者;古怪百般,魔障万样;使无抑阴扶阳之法,化邪归正之术,则阴气日长日盛,必至消尽其阳,倾丧性命;是刑杀之所必用也。刑德生杀,四者相需。盖刑所以成德,德所以用刑;杀所以卫生,生所以救杀。倘只刑而不德,杀而不生,则刑杀过刻,必至和气有伤;倘只德而不刑,生而无杀,则生德无威,必至客邪潜入。是必生杀两用,刑德并行,斯无意外之患,不测之忧。夫刑杀者,所以化阴气;生德者,所以保阳气。阳气盛而阴气自退,阴气消而阳气自固,生杀刑德岂小补云哉!修行人若明的刑德枢纽,知得生杀运用,则刑之德之,生之杀之,刑中有德,杀中有生,用刑以保德,用杀以扶生,逆来顺去,缓急进退,无可无不可矣。
上德下德
古经云: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又云:上德者以道全其形,下德者以术延其命。是皆言上德下德,身分有别,而作运亦不同。盖上德者,体全德备、干阳未伤之人。未伤者,是未伤先天之阳,非是未破后天之身。当干阳具足之时,纯粹至精,浑然一气,五行攒簇,四象和合,宝物佳珍,件件具全,若无保守之法,则必阳极生阴,圆极即亏。知之者急求明师口诀,不待阴生,即用以道全角之法,运天然真火,炼尽一身阴气,用六而不为六所用,以成后天之功;阴尽阳纯,长生不死矣。若夫下德者,自阳极阴生之后,先天已散,五行各分,四象不和,诸般宝物皆失,若以无为之道修之,犹如鼎中无种子,水火煮空铛,济的甚事?是必窃阴阳,夺造化,后天中返先天,则当年故物方能无而复有,去而又来,还我一个完完全全家当也。还其原物,命基已固,别立炉鼎,行无为之道,温养圣胎,十月气足,脱出法身,与上德者同归一途矣。后人不知何者为上德,何者为下德,乃直曰:精漏者为下德,精全者为上德。何其谬甚!夫交感之精,系后有之物,浊中之浊,岂可以此为凭证乎?至于十六岁破身之说,乃言二八一斤,阳极生阴,阴生而后精生,是就阴阳定论,不就岁数定论。如就岁数定论,世有十六岁而精通者,亦有未至十六岁而精通者,尤有过十六岁而精通者,此又何说?可知上德下德不在后天上讲究,而在先天中分别;先天全则为上德,先天亏则为下德,方是定论。更有不明大道之流,乃曰命为重,性为轻,或曰性为重,命为轻,皆非也。夫性命必须双修,工夫还要两段。上德者不待修命而即修性,性了而命亦了;下德者必先修命而后修性,了命又必了性。了命者有为,了性者无为,有为无为之道,为上德下德者下手而设。若到大道完成,不但有为用不着,即无为亦用不着。至于向上一着,别有妙用,又不在有无之例。若学者不知上德下德之说,而即求有为无为之旨,岂能知真有为真无为乎?不知真有为、真无为,不但性不能全,命亦不能保。性命之所以然处,全在上德下德处分别出来也。学者可不深究乎?
有为无为
悟真云:始于有作人难见,及至无为众始知;但见无为为要妙,岂知有作是根基。此修真始终作用之法。后人不知有作是何说,或子午运气,或运转河车,或心肾相交,或任督相会,或聚气脑后,或气冲顶门,或调呼吸之气,或炼交感之精,或肘后飞金晶,或摇骨而摆髓,或吞日月之精,或服云霞之气,或炉火而炼金石,或御女而取闺丹,或炼天罡之气,或聚五脏之精,如此类者,千有余条,虽道路不同,而执相则一。以是为有为之道,失之远矣。不知无为是何说,或守黄庭,或思顖门,或思鼻端,或观明堂,或守脐下,或思夹脊,或观空,或观心,或止念,或忘形,或默朝上帝,或鉴形凝神,或思神出壳,如此类者,千有余条,虽用心不一,而着空则同。以是为无为之道,错之多矣。夫着空执相,皆是在臭皮囊上作活计,破插袋上用心思,彼乌知圣贤大道不着于空,不执其相,有不空不色者在乎?所谓有作者,非强作强为。盖人自先天埋藏,性命不固,若不得栽接之法、返还之道,焉能延年益寿,完成大道哉?有为者,欲还其所已去,返其所本有;此系窃阴阳,夺造化,转生杀之道;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鬼神不能知,蓍龟不能测,人焉得而见之?人不得见,则非一切执相之事矣。所谓无为者,非枯木寒灰之说。盖以真种不能到手,须假法以摄之;即已到手,则原本复回,急须牢固封藏,沐浴温养,防危虑险,以保全此原本,不至有得而复失之患。及其身外有身,神通广大,至诚前知,孰不知之?始则求其它家,终则保其我家,方是有为无为,知始始之,知终终之之妙旨,岂一切执相着空者所能窥其涯涘哉?学者若遇明师,先求其有为之道,后求其无为之道,更求其有无不立之道,则修真之事,方能大彻大悟,不至有头无尾,半途而废也。学者须宜勉力。
子午卯酉
古经云:不必天边寻子午,身中自有一阳生。又云:冬至不在子,卯酉诚虚比。则是子午卯酉,无一定之时,无一定之方。其所谓子午卯酉者,亦因理而强名之。盖一阳生为子,一阴生为午,阳与阴合为卯,阴与阳合为酉。在时为阴阳之生旺,在方为阴阳之中正。是以阴阳而定子午卯酉,非以子午卯酉而定阴阳。故当阳气方生,急须进阳,不可使阳气消耗,故曰子时进阳火;当阴气方生,急须退阴,不可纵阴气增长,故曰午时退阴符;阳进而至于中正,则阳气平和,此时宜休歇,须当以阴济之,庶无刚而过躁之患,故曰卯时宜沐浴;阴退而至于中正,则阴气平顺,此时宜止息,须当以阳济之,庶无柔而过懦之失,故曰酉时宜沐浴。三丰所谓遇子午专行火候,逢卯酉沐浴金丹者,正是此意。后世旁门外道之流,不得真传,皆认天边子午卯酉之时,或子时守肾,午时定心,卯酉静坐;或冬至养阳,夏至抑阴,卯酉二月无为。噫!此乃天之子午卯酉,与我何涉?夫天有天之时,我有我之时,人秉天地之正气而生,一身即具天地造化,自有阴阳,何须求天地之阴阳?若求天地阴阳,不过是后天有形有象之阴阳,岂能复我先天至阳之气,超出乎后天阴阳之外耶?后天阴阳,皆顺行造化,有生有死,若执后天而修,终在五行陶冶之中,有时四大解散,一灵难留,未免又移他地,别寻住处矣。独是子午卯酉,非可于身中求,亦非可于身外求,大抵在于虚无中求之方有着落。盖阳生者,非身之动,非心之动,非肾之动,亦非眼耳鼻舌之动,乃坤中孕震,后天中先天发现之谓;阴生者,非神之昏,非气之浊,非精之发,亦非声色香味触法,乃干下藏巽,先天中后天忽来之谓。至于阳进而归于中道,乃先天复其半也;阴退而归于中道,乃后天消其半也。进阳火,退阴符,阴阳相当,大小无伤,两国俱全,天地至中至正之道在是,圣贤精一执中之道亦在是。学者若能穷究到此处,修真窍妙,可以了了。其如人多将此四时错认,而不细心穷究,何哉?
生死有无
易曰:西南得朋,东北丧朋。阴符经曰: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此皆言生死之根,有无之窍。学人不达此理,皆以有呼吸之气谓生,无呼吸之气谓死。噫!以此为生死有无,差之多矣。殊不知人之生死,虽不离乎呼吸之气,而其根源并不在乎呼吸之气也。人自有生以来,内藏先天精气神,以养法身,外得后天精气神,以长幻身;及至二八之年,后天用事,先天退位,顺行造化,阳气渐消,阴气渐长,而生死之根于此立矣。自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阴气旺而阳气衰,正不胜邪;一日之间,千生万死,忽而阳气尽,阴气纯,其不归于大化者谁哉?至于婴儿孩提,犹未交于后天,而夭死者,是特所秉先天不足,阳气不生,日久自散耳。惟大修行人,知生死之关,明有无之窍,于生身受气之初,逆施造化,窃夺阴阳;既能扶阳气渐生,又能抑阴气渐化,更能使阳气长生而不死,阴气长死而不生,所谓死中求生,无中生有者此也。古仙云:识神生复死,元神死复生。又悟真云:须将死户为生户,莫执生门号死门。这生门死户,不在眼耳鼻舌身意,不在精神魂魄气血,不在五脏六腑,不在百脉三田,而在四大不着,太虚空谷之中。明明朗朗,现现成成,但人不下肯心,为世事所扰,为恩爱所牵,为财色所迷,以故当面不识,遇宝空过。果是个中人,认定这个门户,稳着脚步,于生我处还其元,于死我处返其本,黑中生白,雄里怀雌,长生不死,有何难哉?但所谓生者,生其真身;死者,死其幻身。幻身不死,则真身难脱;真身不生,则幻身不死。生死不并立,真幻不同途。非若旁门外道,以幻身生死为真,以真身生死为假,以先天虚无之气为假,以后天呼吸之气为真也。学者若欲了生死,先穷其生死之理。生死之理既明,则能长生不死,则能无生无死。修道至无生无死,方是了却生死。庄子所谓摄精神而长生,忘精神而无生者是也。知生死知到此处,齐一生死,有无不立,大道可成矣。
先后坎离
经云:别有些儿奇又奇,心肾原来非坎离。此中秘密可为知者道,难与不知者言。盖先天造化,无形无象,不着于有,不落于无,无形而能生形,无象而能生象,何得以心肾为坎离也?夫心肾者,乃后天有形有象之物,不但不是先天坎离,而并不是后天坎离,乃后天坎离之滓质耳。所谓真坎离者,以水火言之:坎为水,离为火;然水中有真阳,火中有真阴;真阴真阳,乃乾坤健顺中正之气。故曰:坎离者,乾坤之继体;本来阴阳一气,因先天太极一分,而阴阳出。阴阳一出,干与坤交,干中之阳走于坤宫,坤中之阴入于干宫,干虚而为离,坤实而成坎,于是先天乾坤变为后天坎离。离者,离去其阳也;坎者,坎陷其真也。离卦外阳而内阴,阳失其实,则外阳必系假;坎卦外阴而内阳,阴陷其真,则外阴必系假。阳亦不纯,阴亦不真,此后天坎离也。然虽外阴阳不真,而阳中所藏之阴为真阴,阴中所藏之阳为真阳。真阴藏于假阳中,真阳藏于假阴中,此后天中所藏先天之坎离。先天后天皆不关乎心肾。后世学人,不但不知先天,而并不知后天,只认心肾坎离为真,或以男女为坎离,大错大错。夫人之坎离,犹如天之日月。天之日月来往,推运四时,生长万物;人之坎离动静,调合神气,卫持性命。天之日月并无方所,人之坎离岂有定位?但人自交后天,顺行造化,假者用事,真者潜藏,先天为后天所蔽,不能自出,以故有生有死,不能长生而不死。惟大修行人,知的先天坎离,又识的后天坎离,于后天中返先天,于常道中行仙道;取其坎中先天真阳之气以填于离,取其离中先天真阴之气以归于坎,则坎离后天之阴阳亦浑化而返其真,仍是乾坤相合,阴阳一气,太极圆成之物。先天气,后天气,得之者,常似醉矣。古仙云:一点阳精,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乎玄关一窍。则心肾无阳精,不是真坎离,又可知矣。至于先天大道,尤有借阴以藏阳,借阳以退阴之坎离,别有秘密,不在先天后天之列。噫!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坎离岂易知哉。
炼己筑基
吕祖云: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紫阳云: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参同云:初正则终修,干立未可持。然则欲修金丹大道,非炼己筑基不能。独是炼己筑基,不是两事,乃是一理。筑基不在炼己之外,炼己即在筑基之中,非炼己之外再筑基,筑基已毕又炼己。所谓炼己者,以用功言;所谓筑基者,以固气言。炼己纯熟,则还丹可望;筑基坚固,则神室稳当。炼己筑基,岂小事哉?吕祖三次还丹,炼己不熟也;紫清半夜风雷,筑基不固也。二公者,乃神仙中之耳目,教门中之领袖,工夫不到,犹不方圆,而况他人乎?何谓炼己筑基?己者,私欲也,有我也,有己也;基者,实地也,根本也。人之所以不得成道者,因其有我有己也。一有己我,私心满怀,不能脚踏实地,千魔百障,蔽塞灵窟,步步阻滞,事事胡涂,六贼豺生,七情朋党,丧其良心,伤其真性,摇动本命,神昏气浊,无往而非妄念邪心,尚欲进德修业,以成大道,能乎否耶?祖师教人先须炼己筑基者,是欲人在实地上下功夫,自卑登高,由浅及深,用渐进之功也。夫人自有生以来,幻身带父母精血之气,藏历劫识神之阴,又受后天五行之气,内外纯阴,只有一点阳精隐而不现,正不胜邪,邪蔽其正,若非将内外阴气,煅炼退去,阳精如何返出?此炼己筑基之功不可缺也。试明炼己筑基之要:惩忿窒欲,炼己也;心灰意冷,炼己也;忘情绝念,炼己也;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炼己也;不贪名利,不恋声色,炼己也;损己利人,虚心请益,炼己也;众善奉行,诸恶不作,炼己也;志念不退,勇猛精进,炼己也;主心一定,至死无二,炼己也。牢固阴精,不伤神气,筑基也;全身放下,物我皆空,筑基也;以天地为怀,以万物为体,筑基也;幽隐不欺,暗室无亏,筑基也;虎儿不怕,威武不屈,筑基也;生死不顾,疾病不忧,筑基也。炼己筑基,两不相离,能炼己即可筑基,能筑基即是炼己。归到实处,炼己筑基,一而已。若能炼己筑基,工夫到时,还丹可结,大丹可修。噫!筑基时须用槖钥,炼己时还要真铅。炼己筑基岂易事乎?
内外侣伴
经云:混沌七日死复生,全凭侣伴调水火。又云:托心知,谨护持,照应炉中火候飞。特以修持大道,全要侣伴相应,而后可以有为。倘侣伴不当,或无侣伴,一己孤阴,动必有凶,何能窃阴阳而夺造化乎?夫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三人同志,足以防危。侣伴乃性命所赖,道德所藉,修真者始终不可或离者也。但侣伴不一,有内侣伴,有外侣伴。外侣伴者,知音道伴,乃生死相托,患难相扶,有善则劝,有恶则规,同心合意,彼此资益,共修大道者也。内侣伴者,乃西南坤方不死之人;负刚烈之气,具正直之体,抱果断之才,掌生杀之权,握生死之柄,除邪扶正,赏善罚恶,转祸为福,逢凶化吉,内魔不得生,外魔不敢侵,所以护性命,运造化者。在神为灵官,在宿为天罡,在方为金星。大修行人,以此为侣伴,同心合意,托以性命,则性命可全;委以造化,则造化可逆;开天门而闭地户,留人门而塞鬼路,用杀机而求生机,颠倒阴阳,直有可必。故外之侣伴,或可以无,内之侣伴,决不可少。倘内侣伴一失,则性乱命摇,心迷神昏,先天失而后天发,出生入死,魔障百端,无所不至。故修道以结同心侣伴为第一着。但同心侣伴,人最难识,其本体无形无象,无声无色,无背无面,恶化则为夜叉,善化则为菩提。变化无端,隐显不测,人皆当面错过,不肯认真,因此日远日疏,与我隔绝。若有知音者,忽的寻着,结为同心,行住坐卧,须臾不离,更得外之侣伴,共相劝勉,内外共济,还丹大丹,俱可成就。但内侣伴固难,外侣伴亦不易,苟非有大功大行,大福分,大缘法者,不能两全。修真志士,宁失其外侣伴,不可无内侣伴。内侣伴所以成法身,外侣伴所以护幻身。法身事重,幻身事轻。长春真人云:病即教他病,死即教他死,至死一着,抱道而亡;即此轻幻身,重法身之谓欤。学者可不知之乎?
尽心穷理
易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孟子曰:始条理者,智之事;终条理者,圣之事。盖圣贤大道,有始有终,有本有末。知其始,明其终,究其本,穷其末,方能从头至尾,大彻大悟,有往有利。倘一事不明,即一事有迷;知之不真,即行之不通。学者必须穷其理,而后可以行其理,致知力行,缺一不可。其理为何理?即天地造化之道也。造化之道,有体有用,有始有终,其间阴阳迭运,消长互更,变化无端;然其最要处,总在一气;一气总不外乎虚无。这个枢纽子,非色非空,非有非无,不可有心求,又不可无心得,难描难画,难思难议,顺之则生人生物,逆之则成仙成佛;性命于此寄,生死于此出;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沦。穷理者即穷此理也。穷透此理,方能行得此理。但此理有火候,有工程,有权变,有迟速,有急缓,有收放,有隐显,有方圆,有盈亏,有止足,有等等作用;先须明其道,次要知其法;道法两用,性命双修,方是无上一乘之道。一乘之道,乃脚踏实地之道。脚踏实地之道,须要循序渐进,不得躐等而求。何为循序渐进?积德立行为第一着,炼己筑基为第二着,以铅制汞为第三着,铅汞相投为第四着,温养还丹为第五着,大药发生为第六着,服食金丹为第七着,凝结圣胎为第八着,以汞养铅为第九着,抽铅添汞为第十着,防危虑险为十一着,胎完止火为十二着,九年面壁为十三着,脱胎出神为十四着,乳哺婴儿为十五着,别安炉鼎为十六着,神化不测为十七着,打破虚空为十八着。以上皆修道之要着,圣功之全能。果于此等处认得清白,打的透彻,有始有终,力行不殆,性命可了。但世上学人,认假不认真,不肯尽心穷理,轻视性命。未曾入门,便要升堂;未尽人事,便想仙道;自己不出一力,便要他人真宝;略不如意,稍着苦恼,即便退步,半途而废,委之无缘。如此举止,何能近圣贤门墙?夫圣贤之学,穷理尽性至命之学也。其理精微,其义幽深,蓍龟难测,鬼神莫知,非一言半语可以了悟,苟非下数十年穷理死工夫,不能揣摸其一二;非积德立行,勇猛精进,一意不回,不能感动乎真师。若个丈夫,以性命为一大事,夙夜不懈,极深研几,穷神知化,有时苦尽甜来,福缘忽到,磕着撞着,将往时无头无尾,一切疑团,如冰消瓦散,始知的生平心思不是错用。可叹世之学人,不思性命之事为何事,不推性命之道为何道,胡涂学道,胡涂修道,妄想一步登天,立地成圣。无怪乎为盲师时师所误,而终在鬼窟中作生涯也。试观世之一技一艺,亦必细心久学而后成,况此生死大事,为天下稀有之事,岂能容易而知乎?昔我仙留老师初在蜀川参学,来往于白石归清之间十有余年,未得究竟,后到汉南,以师事红沟道人,其志愈坚,其行愈苦,八九年间,总无会心处,后游甘肃阜兰阿干镇,得逢余丈人,机缘相投,始明大道。以仙留老师,志诚学道,功行异人,落魄江湖三十余年,方能闻的香风,彼一切痴迷汉,朝学而欲夕得,昨学而欲今得者,何其愚哉?吾劝同道者,立不朽志,存长久心,除妄想念,重性命事,穷造化理,死心踏地,一层层剥进,剥去一层进一层,直剥到道之骨髓处,方见的大地尘沙,尽是珍宝,信步走去,头头是道,大彻大悟,通前达后,一往直前,何患性命不了,大道不成耶?
修 真 九 要
序
修真之道乃天下第一件大事,亦天下第一件难事。以其至大至难,古人皆谓之天下稀有之事。是事也,非深明造化、洞晓阴阳,存经久不易之志,循序渐进者,不能行之。后世学人,不究此事为何事,未曾学道,即欲成道;未曾学人,即欲作仙。无怪乎修道者如牛毛,成道者如麟角也。予自幼慕道,未遇正人,不辨是非,乃乱乃萃,几乎受害。幸逢吾师龛谷老人,略闻香风,始知自己从前之错,亦知天下道人大半皆错。因述吾师之意,提其修真纲领,总为九条,名曰修真九要。其法由浅及深,自卑登高,为初学之人作个梯级。不论学道修道,依此九要,循序而入,终必深造自得,且能识的盲师明师,辨得邪道正道。纵不能行此天下稀有之事,亦可以知有此天下稀有之事,庶不至空过岁月,虚度一生矣。
时 大清嘉庆三年岁次戊午菊月九日栖云山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自叙于自在窝中
勘破世事第一要
吁嗟!人生在世,如梦幻泡影,百年岁月,瞬息间耳。无常一到,纵有金穴银山,买不得性命;孝子贤孙,分不了忧愁。若不及早打点,临时手忙脚乱,阎王老子不肯留情,一失人身,万劫沉沦。有志于道者,须将这个关口急急打开,方有通衢大路。否则,尘缘不断,妄想成道。虽身已出家,而心未曾出家,一举一动,无非在世事上用功夫,一行一止,总是在人情上作活计,不特不能成道,而且无由闻道,何贵乎出家?古今来无数学人,多蹈此辙。所以学道者如牛毛,达道者如麟角。悟真云:“试问堆金如岱岳,无常买的不来无?”了道歌云:“先将世事齐放下,后把道理细研精。”是言世事皆假,性命最真,欲知其真,先弃其假也。何则?一认其假,则心为假役,一假无不假,与道日远,便不是自惜性命之人。不自惜性命,悬虚不实,空过岁月,老死而矣,何益于事?昔吕祖因一梦而群思顿脱,马祖因悟死而成道最速,是葢先勘破世事而后修真。所以成真了道易于他人。况出家修行原系勘破世事而然。若未勘破而强出家,有名无实,本欲登天而反坠地,适以取败,岂不枉费心机耶?吾愿学人,不论在家出家,若欲辨切身大事,将世事先须尝探一番。尝探来,尝探去,尝探到没一些滋味处,始知万缘皆空,性命事大,从此把身外一切虚假之事一笔勾消。脚踏实地,寻师访友,勇猛精进,为道忘躯,自然一诚格天,祖师暗中提携,当有真人度引矣。
积德修行第二要
悟真云:“若非修行积阴德,动有群魔作障缘。”可知积德修行乃修道者之要务。倘离德以言道,便是异端邪说,旁门外道,差之多矣。故古之圣人,必先明道;古之贤人,必先积德。未有不明道而能圣,未有不积德而能贤。然欲希圣必先希贤,若欲成道必先积德。道德两用,内外相济,圣贤之学业得矣。道者,为己之事;德者,为人之事。修道有尽而积德无穷。自古及今,仙佛神圣成道之后,犹必和光同尘,积功累行,直待三千功满,八百行完,方受天诏。况金丹大道为鬼神所忌,非大忠大孝之人不能知,非大贤大德之人不敢传。即强传而知之,鬼神不喜,势必暗降灾殃,促其寿数。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予自得龛谷仙留之旨,以大公为怀,每遇志士,便欲接引。间或略示端倪,徐观其后,未几自满自足,不能深入,竟至日久懈怠,志气尽丧。其悭贪烦恼,甚于常人。前后数人,俱皆如此。噫!此等之辈必是祖先无德,自己无行,以是始勤终怠,迷失真宗,而不可挽回矣。予因自不小心,失言匪人,亦屡遭魔障。幸喜无大关系,真宝未被窃去。有鉴于此,后遂结舌,不敢轻露圭角,是必待有大力者倾囊付之耳。世之学人方入门户,直视神仙为至易之事,而遂骗化十方,罔知所忌。绝不思一丝一粒俱十方之血汗;一饮一啄皆众生之苦力。或有以口头禅笼人者;或有以假道法摄财者;或有以黄白术谋骗者;千方百计,不可枚数。异日欠下十分债账,不知如何消化。古人谓:“两只角或有或无,一条尾千定万定”者,必此辈欤?有志斯道者,须当以德行为重,自立节操,不要胡涂作事,担误了前程。何为德?恤老怜贫、惜孤悯寡、施药舍茶、修桥补路、扶危救困、轻财重义、广行方便者是也。何为行?苦己利人、勤打尘劳、施德不望报,有怨不结雠,有功而不伐,有难而不惧,见义必为者是也。能积德,能立行,愈久愈力,德服鬼神,品超庸俗,高人一见,决定入目,大道有望。否则,不积一德,不修一行,妄想成道,偶遇高人,掩其不善而着其善,自谓可以欺人,殊不知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矣。更有一等不务本分之流,作孽百端,朝酒肆而夕花乡,口道德而心盗跖,损人利己,千奇百怪,不知自悔,反怨自己无福无缘,乃毁谤丹经尽属诳言。真地狱种子,当入异类,求其为人而不可得,何敢望仙乎。吁!德者,自己人世之事;道者,师传成仙之事。不积德而欲修道,人事且不能,仙道怎得成,可不三思乎?
尽心穷理第三要
《说卦传》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可知尽性至命之学,全在穷理上定是非耳。穷理透彻,则性能全,命能保,直入无上至真之地;穷理恍惚,则命难修,性难了,终有到老落空之悔。今之学人,胡涂出家,胡涂学道,胡涂修行,生则既然胡涂,死时焉能亮净?性命何事,而乃如此妄为耶!金丹之道,包罗天地之道也,窃夺造化之道也,至尊至贵,至神至妙,非容易而知。学人不想自己性命为何物,不辨祖师法言是何义,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妄想一言半语之妙,即欲成道,日则浪荡打混,夜则高枕安眠,以丹经为无用之言,以子书为哄人之套。诈称有道者,以错引错,妄冀成真者,以盲诱盲。即有一二信心之士,亦不过是走马看花,何尝深用心思,穷究实理。古人亦有谓“若还纸上寻真义,遍地都是大罗仙”之语,是特为不求师者而发,非言丹经子书为无用。后人不知古人之意,多借此为凭证,而即置经书于不问,大错大错。夫仙真法言,一字一意不敢妄发,一言半语尽藏妙义,不知费尽多少老婆心,为后人作阶梯,与教门留眼目。而反毁之谤之,其罪尚可言乎!即后之高人贤士所作所为,总在古人范围之中,究其实落,未必高过于古人。今之高人不哄学人,则古之仙真不误后世也可知矣。吾劝有志之士,取古人之法言,细穷细究,求师一决,通前达后,毫无一点疑惑,方可行持,慎误自恃聪明,而有己无人;亦勿专听梆声,而任人误己;至于不通文字之学人,亦须于俗语常言中,辨别实义。盖俗语常言中有大道藏焉,特人未深思耳。如“没体面”,“没人形”,“有窍道”,“好自在”,“颠三倒四”,“随方就圆”、“随机应变”、“沙里淘金”、“无中生有”、“七死八活”、“有己无人”、“不知死活”、“不顾性命”、“只知有己,不知有人”、“走三家不如守一家”、“礼下于人,必有所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等语天机大露,何妨拈出一二,作个悟头,朝参幕思。虽大理不明,而知识渐开,与道相近,亦不空过了岁月。此穷理之学,不论贤愚,人人可做,果能功夫不缺,日久自有所悟。但所悟者一己之私见,不得贸然下手。倘遇明师,必须彻始彻终,追究个清白,真知灼见,得心应手,方不误事。若知前不知后,知后不知前,知阴不知阳,知阳不知阴,知体不知用,知用不知体,或知有为而不知无为,或知无为而不知有为,或见元关而不知药生,或知药生而不知老嫩,或知结丹而不知服丹,或知结胎而不知脱胎,或知文烹而不知武炼,或知武炼而不知文烹,或知阳火而不知阴符,或知进火而不知止足,或知温养而不知抽添,毫发之差,千里之失,未许成真。不但此也,且阴阳有内外,五行有真假。性命工夫两段,先后二天各别,有真有假,有真中之假,有假中之真,有真中之真,有假中之假。此等机关究之不彻,即行之不到;辨之不清,即作之不成。是以吕祖三次还丹未成,后得崔公《入药镜》而始完功;紫清有夜半风雷之患,重复修持而方了事。如二翁者,神仙中之领袖,些子不明,犹有不虞,而况他人乎?学者须当三思之。
访求真师第四要
古仙云:“若无师指人知的,天上神仙无住处。”又《悟真》云:“饶君聪慧过颜闵,不遇真师莫强猜。”诚哉性命之学,必有师传,非可妄猜私度而知,昔道光顿悟圆通,自知非向上事,后得遇杏林而成大道;上阳即得缘督之诀,不敢自足,犹必见青城而备火候;三丰嵩山苦历十余年,一无所得,后感郑吕二仙指点,方知大事。虽世间微艺薄技,尚赖师传而知,况性命大事,岂能无师而晓?盖性命之道,乃窃阴阳、夺造化、转生杀、扭气机、先天而天弗违之道,鬼神不能测,蓍龟莫能占,得之者立跻圣位,直登彼岸,是天下第一件大事,是天下第一件难事,苟非圣师附耳低言,如何知之?独是旁门三千六百,丹法七十二品,以邪害正,以假乱真,谁为盲师,谁为明师,甚难辨别。然辨别亦易,大凡高人出世,自命不凡,独弦绝调,不滥交,不谄世,不同党,不要名,不恃才,不谋利,不欺人,不怪诞,一言一语,俱有益于世道,一行一止,大有裨于圣教,贪、嗔、痴、爱而俱无,意、必、固、我而悉化,品节清高,人人所不能及,胸襟脱洒,个个所不能到。间或援引志士,亦必千磨百折,试其真假,果其白玉无瑕,方肯指示端倪;如其非人,决不敢轻泄天机。此所以为明师也。若夫盲师无而为有,虚而为盈,不肯自思己错,更将错路教人。或有指男女为阴阳者,或有以经粟为黍珠者,或有以炉火为外丹者,或有炼心肾为内丹者,或有以存想为凝神者,或有行子午为抽添者,或有转辘轳为周天者,或有认顽空为无为者,或有以运气为有为者,或有以忘形为修静者,或有以炼睡为退阴者,或有服硫黄为进阳者,或有避五谷求延年者,诸如此类,不可胜数。此等之辈,功德不言,节操不立,身衲衣而腰钱囊,头簪冠而心蛇蝎,见富贵而留心,遇困苦而忘道,饮酒啖肉,不顾十方血汗,丧名败教,那知万劫沉沦,行步时、只在钱财上用功夫,举动处、尽于衣食上费心思,一头一拜,即收为徒,一茶一饭,即便传道,借圣贤之门户,而自欺欺世,窃仙佛之法言,而捏怪作妖,只知一身饱暖,那管他人死活。学人若听其言而不察其行,以有道目之,未有不入于网中而伤害性命者。况一惑其言,认假为真,固结不解,虽有高真圣师欲为提携,亦无门可入。天下道人遭此难者,不一而足。缁黄之流,东走西游,谁无几宗公案?谁无几句话头?只以口头三味取人,则人人是佛,个个是仙。试问学道者千千万万,成道者能有几人?大抵圣贤不常见,仙佛不多得,以其不常见、不多得,所以为高人。高人者,出乎其类,拔乎其萃,岂得以口头三昧为高人乎!当年予师秘授试金石一方,善识人之高低身份。若遇修行之人,以酒色财气试之,而不能动者,必非凡品,更以《悟真》、《参同》诘之,而随口应者,即是明师。屡试屡验,百发百中,愿以此法,共诸同人。
炼己筑基第五要
《沁园春》云:“七返还丹,在人须先炼己待时。”《悟真篇》云:“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盖修真之道,还丹最易,炼己至难,若不炼己而欲还丹,万无是理。夫还丹者,如房屋之梁柱;炼己者,如房屋之地基。未筑地基,则梁柱无处建立;未曾炼己,则还丹不能凝结。学者得师口诀,急须炼己,炼己纯熟,临炉之际,左右逢源,得心应手,铅汞相投,情性相合,自无得而复失之患。特以人自有生以来,阳极生阴,先天走失,后天用事,当年故物,尽非我有,加之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精漏、神昏、气败,将此幻身如破锅烂瓮相似。锅破瓮烂,盛不得水;人之身体衰败,还不得丹,同是一理。故虽后天假物,非还丹药料。然未还丹,尚藉赖以成功,而亦不可有损伤。古人云:“若无此梦幻,大事何由办?若还大事办,何用此梦幻?”又云:“不怕先天无真种,只怕后天不丰光。”盖后天足则先天可复,先天复则后天可化,炼己筑基之功,岂可轻视乎!何为炼己?少贪无爱,炼己也;牢固阴精,炼己也;打炼睡魔,炼己也;苦己利人,炼己也;大起尘劳,炼己也;心地下功,全抛世事,炼己也;勇猛精进,以道为己任,炼己也;脚踏实地,步步出力,炼己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炼己也;披褐怀玉,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炼己也。炼己之功居多,总以无己为归着。老子云:“吾之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炼己炼到无己时,外其身而身存,后天稳当,基址坚固,先天真阳来复,混而为一。“先天气,后天气,得之者,常似醉”,一时辰内管丹成矣。若为炼己,遽行一时之功,则后天不固,先天虽在咫尺,未许我有。盖其铅至而汞失迎,坎来而离不受,彼到而我不待也。噫!筑基时须用橐龠,炼己时还要真铅。炼己筑基,岂易事哉!
和合阴阳第六要
修真之道,金丹之道也;金丹之道,造化之道也;造化之道,阴阳之道也。《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又曰:“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是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相合,方能生育。金丹之道,惟采取先天真一之气也。先天之气,无形无象,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乃自虚无中来者。圣人以实而形虚,以有而形无。实而有者,真阴真阳;虚而无者,二八初弦之气。初弦之气即先天气,此气非阴阳交感,不能有象。若欲修金丹大道,舍此阴阳,别无他术矣。但阴阳不一,倘认假为真,徒劳心力,无益有损,不可不辨。男女之阴阳,尘世之阴阳也;心肾之阴阳,幻身之阴阳也;日月之阴阳,天地之阴阳也;冬至夏至,一年之阴阳也;朔旦望后,一月之阴阳也;子时午时,一日之阴阳也;二候四候,一时之阴阳也。凡此皆非金丹之阴阳。金丹阴阳,以我家为阴,以他家为阳;我为离,他为坎;离中一阴为真阴,坎中一阳为真阳。取坎填离,是以真阴求真阳,以真阳济真阴也。且阴阳又有内外之别:内之阴阳,顺行之阴阳,生身以后之事,后天也,人道也;外之阴阳,逆运之阴阳,生身以前之事,先天也,仙道也。内外阴阳皆无男女等相,非色非空,即色即空;非有非无,即有即无。若着色空有无之形,便非真阴真阳实迹矣。既知阴阳,须要调和相当,不多不少,不偏不倚,不急不缓,不有不无,不即不离,不躁不懦,或阳动而阴随,或阴感而阳应,或阴中用阳,或阳中用阴,或借阴以全阳,或用阳以制阴,或以内之阴阳而助外,或以外之阴阳而济内,内外合道,金丹自虚无中结就,取而服之,长生不死。《参同》云:“同类易施功,非种难为巧。”《悟真》云:“内药还同外药,内通外亦须通,丹头和合类相同,温养两般作用。”三丰云:“世间阴阳男配女,生子生孙代代传。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调和阴阳之道,尽于此矣。
审明火候第七要
古经云:“圣人传药不传火,火候从来少人知。”则是药物易知,火候最难。盖药物虽难觅,若遇明师点破,真知灼见,现在就有,不待他求,所以易知。至于火候,有文烹、有武炼,有下手、有休歇,有内外、有先后,有时刻、有爻铢,有急缓、有止足,一步有一步之火候,步步有步步之火候,变化多端,随时而行,方能有准。若差之毫发,便失之千里。所以最难。何为火?煅炼之神功也;何为候?运用之时刻也。运用时刻在鸿蒙将判、阴阳未分之际;煅炼神功在天人合发、有无不立之内。且有外火候、有内火候。外火候,攒簇五行,和合四象;内火候,沐浴温养,防危虑险。虽内外二药相同,而火候运用大异,不遇真师,焉能知的?夫攒簇五行,和合四象,是盗天地之生机、窃阴阳之祖气,回斗柄而转天枢,开坤门而塞艮户,其妙在乎积阴之下一阳来复之时。此时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所谓一年只有一月,一月只有一日,一日只有一时者是也。惟此一时,易失而难寻,易错而难逢,得之则入于生道,失之则入于死道。圣人于此一时运动阴符阳火,拔天根而钻月窟,破混沌而拈黍珠,回七十二候之要津,夺二十四节之正气。水火相济在此,金木交并在此,铅汞相投在此,安身立命在此,出死入生在此。若过此时,阴阳分离,真者藏而假者用事,已落后天,不堪用矣。至于“曲江岸上月华莹”,生药之火候;“风信来时觅本宗”,采药之火候;“水生二药正真,若待其三不可进”,老嫩之火候;“铅遇癸生须急采,金逢望远不堪尝”,急缓之火候;“忽见现龙在田,须猛烹而急炼;但闻虎啸入窟,宜倒转以逆施”,用武之火候;“慢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用文之火候;“未炼还丹须急炼,炼了还须知止足”,温养之火候;“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成”,丹成之火候;“托心知,谨护持,照看炉中火候飞”,保丹之火候;此皆还丹之火候。若夫大丹火候,别有妙用,“受气吉,防成凶”,结胎之火候;“混沌七日死复生,全凭侣伴调水火”,固济之火候;“送归土釜牢封固,次入流珠斯配当”,养胎之火候;“用铅不得用凡铅,用了真铅也弃捐”,抽添之火候;“丹灶河车休矻矻,鹤胎龟息自绵绵”,沐浴之火候;“一日内,十二时,意所到,皆可为”,防危之火候;“婴儿是一含真气,十月胎完入圣基”,胎成之火候;“群阴剥尽丹成熟,跳出凡笼寿万年”,脱胎之火候;此大丹始终之火候。更有内外两用之火候,“凡俗欲求天上事,用时须要世间财”,采药火候中之火候;“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里水银平”,结丹火候中之火候;“第七日阳复起首,别妙用混合百神”,结胎火候中之火候;“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脱胎火候中之火候;内外二丹火候之秘,于此尽矣。其中又有细微奥妙之处,是在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临时变通,非可以文字传矣。
外药了命第八要
《悟真》云:“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缘督子曰:“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曰他家,曰虚无,则知非一身所产之物。说到此处,诸天及人皆当惊疑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人得天赋之正气,为万物之灵,具此气即具此理。气者,命也;理者,性也。是性命者,天之所与也。天始与之,而天终夺之,此势之所必有者。若以后天幻身之物与天争权,总在造化规弄之中,焉能脱的造化?不有金液还丹之道,妄想保全性命,万无是理。金液还丹之道,先天之道也。先天之道,包罗天地,运动阴阳,系天地之外机秘,故能了生死而避轮回,出凡尘而入圣基。但此机秘远隔千里,近在咫尺,可惜世人不肯认真,日远日疏,绝不返顾,自送性命。若有志士,穷究实理,忽的打破疑团,截然放下,直超彼岸,则赫赫金丹一日成,不待三年九载也。然丹成最易,而修炼甚难,使无虚实相应、阴阳变化、以术延命之道,而金丹不结。以术延命之道,乃夺天地造化之权,窃阴阳消息之机,转生杀,扭斗柄,先天而天弗违之道也。《阴符经》云:“其盗机也,天下莫能知,莫能见。”《悟真》云:“始于有作人难见,及至无为众始知。但见无为为要妙,岂知有作是根基。”盖人自先天失散而后,真阳有亏,形虽男子,其中皆阴,倘执一己而修,不过涕唾津精气血液,不过眼耳鼻舌身意,不过七情六欲、五蕴八识、三彭百穴,是以阴济阴,命何由接,丹何由接?故《参同》云:“牝鸡自卵,其雏不全。”此其证也。夫丹经所谓外药者,以其我家真阳失散于外,不属于我,寄居他家,而以外名之。迷人不知,错会他字、外字,或猜为御女闺丹,或猜为五金八石,或猜为天地日月,或猜为云霞草木,以及等等有形之物。殊不知真正大药,非色非空,非有非无,乃鸿蒙未判之始气,天地未分之元仁,顺则生人生物,逆则成仙作佛。圣人以法追摄,于一个时辰内结成一粒黍珠,号曰阳丹,又曰还丹,又曰金丹,又曰真铅,以此真铅点一己之阴汞,如猫捕鼠,霎时干汞结为圣胎,此外药之名所由有也。试细申之,“药出西南是坤位,欲寻坤位岂离人。”外药也;“初三日,震出庚,曲江岸上月华莹。”外药也;“金鼎欲留朱里汞,玉池先下水中银。”外药也;“取将坎位心中实,点化离宫腹内阴。”外药也;“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内水银平”,外药也;“坎离之气和合,黄芽自生”,外药也;但药本在外,如何得向内生?药属于他,如何得为我有?经云:“五行顺生,法界火坑;五行颠倒,大地七宝”。木本生火,今也火反生木;金本生水,今也水反生金;金木水火中藏戊己二土,和四象而配五行,一气运用,复成一太极,火功到日,炼成一粒至阳之丹,取而服之,长生不死,与天地同春,与日月争光,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者此也。噫!万两黄金买不下,十字街前送至人。金丹大道,万劫一传,至尊至贵,得之者立跻圣位,不待他生后世,眼前获佛神通,人何乐而不积德修道哉?
内药了性第九要
《道德经》云:“有欲以观其窍,无欲以观其妙。”此二语乃金丹大道之始终,古今学人之要诀。外药不得,则不能出乎阴阳;内药不就,则不能形神俱妙。上德者修内药,而外药即全;下德者修外药,而内药方就。外药者渐法,内药者顿法。外药所以超凡,内药所以入圣。“有欲观窍者”外药,窃夺造化之功,幻身上事;“无欲观妙者”内药,明心见性之学,法身上事。倘外药已得,而不修内药,即吕祖所谓“寿同天地一愚夫”耳。况大丹难得者外药,外药到手,即是内药,圣胎有象,阴符之功,即在如此。《参同》云:“耳目口三宝,闭塞勿发通,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所谓“无欲观妙”者此也。“无欲观妙”者,无为之道,但无为非枯木寒灰,绝无一事之谓,其中有朝屯暮蒙、抽铅添汞、防危虑险、固济圣胎之功。所以融五行而化阴阳,以至道法两忘,有无不立,十月霜飞,身外有身,极往知来,归于真如大觉之地,即佛祖所谓正法眼藏,涅盘妙心,最上一乘之大道也。若非了命之后而遽行此功,根本不固,虚而不实,未曾在大造炉中煅炼出来,总然了得真如之性,若有一毫渗漏,难免抛身入身之患。后人不知古人立言之意,多以性理为不足贵,试问世间学人,有几个能明涅盘之心乎?有几个能见真如之性乎?涅盘心、真如性,净倮倮、赤洒洒、圆陀陀、光灼灼,通天彻地,非可以后天人心血性而目之。古人亦有了性不了命,万劫阴灵难入圣之语,是特为未修命而仅修性者言之。若已了命,焉得不修性?若不修性,则应物固执,空有家财而无主柄。若不修性,虽幻身已脱,而法身难脱。若不修性,只可长生,而不能无生。若不修性,虽生身之初能了,而未生之前难全。内药了性之功,所关最大,无穷的事业,皆要在此处结果,何得轻视性乎?吾愿成道者,未修性之先,急须修命;于了命之后,急须了性。阴阳并用,性命双修,自有为而入无为,至于有无不立、打破虚空,入于不生不灭之地,修真之能事毕矣。
阴符经三百余字,其言深奥,其理精微,凿开混沌,剖析鸿蒙,演造化之秘,阐性命之幽,为古今来修道第一部真经。唐陆龟蒙谓黄帝所著,宋陈渊谓黄帝受于广成子,朱文公亦谓黄帝着,邵尧夫谓战国时书,程伊川又谓非商末即周末时书。其说纷纷,各述所知,究无定见。以予论之,世皆传为黄帝阴符经,丹经子书,俱谓阴符经系黄帝所作,考之文字,始于黄帝,兴于唐虞夏商,或者黄帝譔作,口口相传,不记文字,后世成真仙侣,笔之于书,流传世间,亦未可定。就其世传之说,丹经之载,谓黄帝着之,亦无不可,但此书沿讹已久,苦无善本,字句差错者极多,或借骊山老姥百言演道、百言演法、百言演术之说,紊乱圣道,以盲引盲;更有借伊吕张果子房孔明注语欺世惑人者,似此鱼目混珠,指鹿为马,大失真经妙旨。予于乾隆四十四年,岁次己亥,于南台深处,取诸家注本,校正字句,细心斟酌,略释数语,述其大意,扫邪救正,以破狂言乱语之弊,高明者自能辨之。
时 大清嘉庆三年岁次戊午九月九日栖云山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叙于自在窝中
阴符经注解跋
阴符经者,黄帝演道书也。而谈兵之家,视为天时孤虚旺相之理,人事进退存亡之因,即缁黄之流,浅窥圣经,谬为注疏者亦不少,不几误璞为鼠,以青作黄乎?我悟元老师,造性命之精,证天人之奥,体古圣觉世之婆心,思发其覆,悯后学穷理而无门,详为之解,扫诸说之悖谬,诠阴符之肯綮,其中尽性至命之学,有为无为之理,靡不详明且备,将数千年埋没之阴符,至今原旨毕露,而无余蕴矣。经云: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仆则曰:圣经之精,圣道之微,尽矣。
大清嘉庆三年岁次戊午九月九日受业门人王附青云峰甫沐手敬题
轩辕黄帝着 洮阳门人张阳全校阅
悟元子刘一明注
后学陶铸灵重刊
阴者,暗也,默也,人莫能见,莫能知,而己独见独知之谓;符者,契也,两而相合,彼此如一之谓;经者,径也,道也,常也,常行之道,经久不易之谓。阴符经即神明暗运,默契造化之道。默契造化,则人与天合,一动一静,皆是天机,人亦一天矣。上中下三篇,无非申明阴符经三字,会得阴符经三字,则三篇大意可推而知矣。
上篇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性命之道,一天道也。天之道,阴阳之道耳。修道者能知天道之奥妙,而神明默运,窃阴阳之气,夺造化之权,可以长生不死,可以无生无死,然其最要处,则在能观能执耳。何谓观?格物致知之为观,极深研几之为观,心知神会之为观,回光返照之为观,不隐不瞒之为观;何谓执?专心致志之为执,身体力行之为执,愈久愈力之为执,无过不及之为执,始终如一之为执。观天道,无为之功,顿悟也,所以了性;执天行,有为之学,渐修也,所以了命。能观能执,用阴阳之道以脱阴阳,依世间法而出世间,性命俱了,心法两忘,超出天地,永劫长存,只此二句,即是成仙成佛之天梯,为圣为贤之大道,外此者,皆是旁门曲径,邪说淫辞,故曰尽矣。
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五贼者,金木水火土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人即受此气以生以长,但自阳极生阴,先天入于后天,五行不能和合,自相贼害,各一其性,木以金为贼,金以火为贼,火以水为贼,水以土为贼,土以木为贼,是谓天之五贼也。惟此五贼,百姓日用而不知,顺行其气,以故生而死,死而生,生死不已。若有见之者,逆施造化,颠倒五行,金本克木,木反因之而成器;木本克土,土反因之而生荣;土本克水,水反因之而不泛;水本克火,火反因之而不燥;火本克金,金反因之而生明;克中有生,五贼转而为五宝,一气混然,还元返本,岂不昌乎!
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人秉五行之气而生身,身中即具五行之气。然心者身之主,身者心之室,五贼在身,实在心也。但心有人心道心之分;人心用事,则五贼发而为喜怒哀乐欲之五物;道心用事,则五贼变而为仁义礼智信之五德。若能观天而明五行之消息,以道心为运用,一步一趋,尽出于天而不由人,宇宙虽大,如在手掌之中;万化虽多,不出一身之内;攒五行而合四象,以了性命,可不难矣。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性者,天赋之性,即真如之性,所谓真心,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而人得以为人者是也;人心者,气质之性,即知识之性,所谓机心,见景生情,随风扬波,而人因之有生有死者是也。天性者,天机,即是天道;人心者,人机,即是人道。守天机者存,顺人机者亡。惟大圣人观天道,执天行,中立不倚,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修真性而化气性,守天道而定人心,不使有一毫客气杂于方寸之内也。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杀机者,阴肃之气,所以伤物也;然无阴不能生阳,非杀无以卫生,故天之杀机一发,则周而复始,而星宿移转,斗柄回寅;地之杀机一发,则剥极而复,龙蛇起陆,静极又动;惟人也亦俱一天地也,亦有此阴阳也,若能效天法地,运动杀机,则五行颠倒而地天交泰,何则?人心若与天心合,颠倒阴阳只片时。天时人事合而一之,则万物变化之根基即于此而定矣。中庸所谓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者,即此也。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
人秉阴阳之气以成形,具良知良能以为性,性无不善,而气有清浊。秉气清者为巧,秉气浊者为拙。性巧者多机谋,性拙者多贪痴。巧性拙性皆系气质之性,人心主事,非本来之天性。修真之道,采先天,化后天,而一切巧拙之性,皆伏藏而不用矣。
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
九窍者,人身上七窍,下二窍也;三要者,耳目口也。人身九窍皆受邪之处,而九窍之中,惟耳目口三者为招邪之要口,耳听声则精摇,目视色则神驰,口多言则气散,精气神一伤,则全身衰败,性命未有不丧者。人能收视,返听,希言,闭其要口,委志虚无,内念不出,外念不入,精气神三品大药凝结不散,九窍可以动,可以静,动之静之,尽是天机,并无人机,更何有邪气之不消灭哉!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
火喻邪心,木喻性,奸譬阴恶,国譬身。木本生火,火发而祸及木,则木克;邪生于心,邪发而祸及心,则性乱;国中有奸,奸动而溃其国,则国亡;阴藏于身,阴盛而败其身,则命倾;身心受累,性命随之,于此而知潜修密炼,观天道,执天行,降伏身心,保全性命,不为后天五行所拘者,非圣人其谁与归?
中篇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天道阴阳而已,阳主生,阴主杀,未有阳而不阴,生而不杀之理。故春生夏长秋敛冬藏,四时成序,周而复始,循环不已,亘古如是也。
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故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
天以始万物,地以生万物,然既生之,则又杀之,是天地即万物之盗耳;世有万物,人即见景生情,恣情纵欲,耗散神气,幼而壮,壮而老,老而死,是万物即人之盗耳;人为万物之灵,万物虽能盗人之气,而人食万物精华,借万物之气生之长之,是人即万物之盗耳。大修行人,能夺万物之气为我用,又能因万物盗我之气而盗之,并因天地盗万物之气而盗之,三盗归于一盗,杀中有生,三盗皆得其宜矣。三盗既宜,人与天地合德,并行而不相悖,三才亦安矣。三才既安,道气长存,万物不能屈,造化不能拘矣。然此盗之秘密,有一时之功,须要不先不后,不将不迎,不可太过,不可不及,坎来则离受之,彼到而我待之,阳复以阴接之,大要不失其时,不错其机,故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食其时者,趁时而吞服先天之气也;动其机者,随机而扭转生杀之柄也。食时则后天之气化,百骸皆理,可以全角;动机则先天之气复,万化俱安,可以延年。时也机也,难言也。要知此时即天时,此机即天机,苟非深明造化,洞达阴阳者,乌能知之?噫!八月十五翫蟾辉,正是金精壮盛时,若到一阳才起处,便宜进火莫延迟。
人知其神而神,不知不神之神而所以神。
古今学人,皆认昭昭灵灵之识神,以为本来之元神,故着空执相,千奇百怪,到老无成,有死而已,殊不知此神为后天之神,而非先天之神,乃神而实不神者。先天之神,非色非空,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乃不神之神,而实至神者。奈何世人只知后天之神而神,甘入于轮回,不知先天不神之神,能保乎性命,无怪乎万物盗我之气而罔觉也。
日月有数,小大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轻命。
人之所以能盗天地万物之气者,以其天地万物有定数焉;天地万物不能盗人之气者,以其圣道无形无象焉。如日月虽高,而有度数可推,日则一年一周,天有春夏秋冬之可见;月则三十日一周,天有盈虚朔望之可窥,大为阳,小为阴,阳极则生阴,阴极则生阳,大往小来,小往大来,阴阳循环,乃一定不易之道。至人于此推阴阳造化之消息,用功于一时辰内,采鸿蒙未判之气,以为丹母,夺天地亏盈之数,以为命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圣功于此而生,神明于此而出,此功此明,其盗机也,虽天鬼神不可得而测度,而况于人乎!天下乌得而见,乌得而知?如其能见能知,安能盗之?此其所以为圣,此其所以为神。是道也,非忠臣孝子大贤大德之人不能知,非烈士丈夫俯视一切万有皆空者不能行。果是真正修道君子,得意忘言,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不到了性了命之后,不肯泄漏圭角,固穷而如无知者也。至于薄福小人,偶尝滋味,自满自足,又不自重性命,无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适以自造罪过,非徒无益,而又害之矣。
下篇
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返昼夜,用师万倍。
瞽者善于听,非善听也,以目无所见,而神藏于耳,故其听也聪;聋者善于视,非善视也,以耳无所闻,而气运于目,故其视也明。即此二者以观,闭目而耳聪,塞耳而目明,况伏先天之气,舍假修真,存诚去妄者,何患不能长生乎?清静经曰: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妄想贪求,乃利之源也,人能绝此利之一源,则万有皆空,诸虑俱息,胜于用师导引之功十倍,又能再三自返,存诚去妄,朝干夕惕,昼夜殷勤,十二时中,无有间断,渐归于至善无恶之地,胜于用师导引之功万倍。盖师之功,能革其面,而不能革其心;能与人规矩,而不能使人巧;绝利自返,正心地下功,戒慎恐惧于不睹不闻之处,师力焉得而及之?至圣云: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正此节妙谛。
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
心如主人,目如门户。本来真心,空空洞洞,无我无人无物,与太虚同体,焉有生死,其有生死者,后天肉团之心耳。心不可见,因物而见,见物便见心,无物心不现。是主人或生或死,物生之,物死之,其所以使物生死心者,皆由目之开门揖盗耳。盖目有所见,心即受之,是心生死之机,实在目也。人能返观内照,外物无由而受,生死从何而来?古人云:灭眦可以却老,此至言也。
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至乐性余,至静性廉。
天至高而万物至卑,天与物相远,似乎无恩于物矣。殊不知无恩之中而实有大恩生焉。天之气鼓而成雷,嘘而成风,迅雷震之而万物发生,烈风吹之而万物荣旺。发生荣旺,万物皆蠢然无知,出于自然,此无恩而生大恩,天何心哉?故至乐者,万物难屈,无拘无束,性常有余;至静者,万物难移,无贪无爱,性常廉洁。乐者无心于余而自余,静者无心于廉而自廉,亦如天之无恩而有大恩。无心之用,神矣哉!
天之至私,用之至公,禽之制在气。
天之道行于无象,运于无形,为物不贰,其至私与。然其四时行而万物生,其用又至公焉。推其奥妙,其一气流行,禽制万物乎?禽者,擒也,统摄之谓;制者,造作之谓;言统摄万物,制造万物,在乎一气也。一气上升,万物皆随之生长,一气下降,万物皆随之敛藏,生长敛藏,总是一气擒制之,一本散而为万殊,万殊归而为一本。私而公,公而私,非私非公,即私即公,一气流行,循环无端,活活泼泼的也。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天道生物,即是一气。上下运用一气,上为阳,下为阴。阳者,生也,恩也;阴者,死也,害也。然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是生以死为根,死以生为根也;有恩必有害,有害必有恩,是恩在害生,害在恩生也。若人死里求生,则长生而不死,人能害里寻恩,则有恩而无害,出此入彼,可不慎乎!
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
愚人不知生死恩害,是天地造化循环之秘密,直以天地文理为圣矣。我则谓天文有象,地理有形,着之于外者,可见可知,未足为天地之圣。若夫时物之文理,无象无形,乃神运之道,藏之于内者,不可见,不可知,正天地之所以为哲也。盖物有时而生,有时而死。当生之时,时生之,不得不生;当死之时,时死之,不得不死。生者,恩也,死者,害也,生而死,死而生,恩而害,害而恩,生死恩害,皆时运之,亦无非天地神道运之。天地神道不可见,因物以见之,观于物之生死有时,而天地神道之明哲可知矣。
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其奇期圣,我以不奇期圣。
性命之道,始于有作人难见,及至无为众始知。故古来修真上圣,当有作之时,黜聪毁智,韬明养晦,斡天关,回斗柄,采药物于恍惚杳冥之乡,行火候于无识无知之地,委志虚无,神明默运,虽天地鬼神,不可得而测度,而况于人乎?乃人不知其中奥妙,或以愚度圣人,彼岂知良贾深藏,若虚而实有,不愚之运用乎?当无为之时,和光同尘,积功修德,极往知来,一叩百应,神通广大,智慧无边,而人或以奇期圣人,彼岂知真常应物,而实非奇异之行藏也。圣人不愚,亦如时物文理之哲,圣人不奇,亦如天地文理不圣。圣人也,所参天地之化育,而德配天地者也。
沉水入火,自取灭亡。
人之悭贪恩爱,如水渊也;酒色财气,如火坑也。一切常人,不穷天地造化之道,不究圣功性命之学,自暴自弃,以假为真,以苦为乐,沉于水渊而不知,入于火坑而不晓,自取灭亡,将谁咎乎?
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名,长养万物。无形无名,自然至静之道。然静者动之基,静极而动,天地万物即于此而生焉。一生天地,而天地即得自然之道以为道,故天地之道浸。浸者,浸润渐入之谓,亦自然之义。惟其浸润自然,动不离静,静不离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故阴阳胜。动为阳,静为阴,动极而静,静极而动,阴极生阳,阳极生阴,阴阳相推,四时成序,万物生成,或变或化,无不顺之,造物者岂有心于其间哉?盖以自然之道无形,无形而能变化,是以变化无穷也。
是故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违,因而制之。至静之道,律历所不能契。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进于象矣。
圣人者,与天地合其德者也。惟与天地合德,故不违天地自然之道,因而裁制变通,与天地同功用。何则?自然之道,非色非空,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有无兼该,虚实并应者也。故以言其无,则虚空一气,无声无臭,其为道也至静,静至于至,虽律历之气数,有所不能契。夫律历能契有形,不能契无形,至静则无形矣,律历焉得而契之?[囟/比]陵师所谓有物先天地,无名本寂寥者是也。以言其有,则造化不测,包罗一切,其为器也最奇,器至于奇,是谓神器。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故万象森罗,八卦相荡,甲子循环,神之伸机,鬼之屈藏,无不尽在包容之中。[囟/比]陵师所谓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者是也。静道者,无名天地之始;神器者,有名万物之母。老子所谓无欲以观其妙者,即观其始也;有欲以观其窍者,即观其母也。非有不能成无,非观窍难以观妙。观妙之道,万有皆空,无作无为;观窍之道,阴阳变化,有修有证。圣人不违自然之道,因而制之,观天道,执天行,从后天中返先天,在杀机中盗生机,颠倒五行,逆施造化,以阴养阳,以阳化阴,阳健阴顺,阴阳混合,由观窍而至观妙,由神器而入至静,由勉强而抵自然,有无一致,功力悉化,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进于色象之外矣。要知此术非寻常之术,乃窃阴阳、夺造化之术,乃转璇玑、脱生死之术。昔黄帝修之,而乘龙上天;张葛许修之,而超凡入圣;以至拔宅者八百,飞升者三千,无非由此道而成之。吁!阴符经三百余字,句句甘露,字字珠玉,示性命不死之方,开万世修真之路,天机大露,后世丹经子书,虽譬喻千般,无非申明阴阳相胜之术,有志者若见此经,诚心敬阅,求师一诀,倘能直下承当,大悟大彻,勤而行之,以应八百之谶,有何不可?
指玄访道篇
堪叹世间学修行,不明性理说道经。先天三宝拆散了,金木水火不相生。闭目枯坐假装像,不知采取乱胡行。自己盲修自昧自,将错传人问自心。那里是你生死窍,谁个才是本来真。冬至一阳在何地,夏至一阴怎么生。离明二字怎么讲,返本还原怎样行。拆坎补离怎下手,清浊二气何处分。爻珠老嫩甚物件,织女牛郎怎样亲。修行不明此中理,切莫人前谈坎离。守死血心默景意,现出幻景当宝贝。大限来时无常取,凭何本领避吉凶。劝君早究生死处,访求明师指灵机。悟真参同为凭据,大学中庸言贯一。玉皇心经藏妙义,金刚宝典醒愚迷。三教圣经同一理,并非分门别有奇。吾把下手来泄论,仔细参详访圣师。无缝塔前收神炁,譬如北辰一真机。芦茅穿膝浊拨出,存无守有恍惚时。居其所止归善地,众星共之朝紫微。四句偈等七宝布,虎归龙穴现明珠。松木慧剑高举起,降伏邪魔把头低。十恶八邪归正处,四大苦海返太虚。六百卦足结灵体,千八二六养胎息。离兑震数纯阳聚,不增不减是真如。万法归一十六句,得受平步上天梯。若问此篇谁人着,单传直指号涵谷。
参同契笺注原序
《参同契》者,辞寡而道大,言微而旨深。列五帝以建业,配三皇而立政。若君臣差殊,上下无准,序以为政,不至太平。伏食其法,未能长生。学以养性,又不延年。至于剖析阴阳,合其铢两,日月弦望,八卦成象,男女施化,刚柔动静,米盐分判,以易为证。用意健矣,故为立注,以传后贤。惟晓大象,必得长生。强己益身,为此道者,重加意焉。
《参同契》直指笺注上篇
东汉徐景休真人撰
栖云山悟元子刘一明解
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坎离匡廓,运毂正轴,牝牡四卦,以为橐钥。覆冒阴阳之道,尤工御者,准绳墨,执御辔,正规距,随轨辙,处中以制外,数在律历纪。
金丹之道,一《易》道也。《易》道以乾坤为父母,丹道以乾坤为炉鼎。有父母,然后有男女。有男女,则阴阳交感,造化于中,生生不息。有炉鼎,然后采药物。有药物,而水火烹煎,革故鼎新,复归本真。《参同》以干、坤、坎、离四卦为纲领者,盖以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也。《周易》以乾坤为六十四卦之首,故为《易》之门户。六十四卦,共三百八十四爻。凡阳爻皆属干,凡阴爻皆属坤。阴阳交错,虽分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总是乾坤二卦,一阴一阳,变化之所出,故乾坤为众卦之父母。此注契文“干刚坤柔,配合相包。阳禀阴受,雌雄相须。须以造化,精气乃舒”一段之义。精气舒而造化行,六十四卦在是矣。
坎离者,乾坤之继体,内藏乾坤阴阳中正之气,代乾坤而行造化。为六十四卦之匡廓者,周围之谓。廓者,空大包廓之谓。周围空大,无物不在范围之中。此注契文“坎离冠首,光映垂敷。玄冥难测,不可画图”一段之义。
运毂正轴者,轴为车轴,毂为轮毂。轴所以载车,主静;毂所以行车,主动。《易》以乾坤为体,如车轴也;以坎离为用,如毂轮也。运毂正轴。体不离用,用不离体也。
牝牡四卦,即干、坤、坎、离四卦。干牡坤牝,坎牡离牝也。橐钥者,橐无底,两头开,物属阴者为牝;钥有底,一头开,物属阳者为牡。橐所以包物,钥所以通气。乾坤坎离四卦,牝象阴之成物;牡象阳之生物。覆冒阴阳之道,如橐之包物,钥之通气。覆冒者,统摄之谓。盖《易》以乾坤为体,坎离为用,即统摄阴阳造化之全功。乾坤坎离四卦立,犹工人准绳墨而正规矩,犹御者执御辔而随轨辙,处中以制外,则其余六十卦,皆在四卦动静之中,如律历一纪之序,自然而然矣。此注契文“四者混浊,径入虚无。六十卦周,张布为舆”一段之义。
修道者,能以刚柔为体,以中正为用,处中以制外,化裁推行,变通不拘,则吾身自有一部《易》理。而六十四卦,即在方寸之中,亦橐钥阴阳之道,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合明,与四时合序,与鬼神合吉凶,有何大丹不结、大道不成乎?
月节有五六,经纬奉日使,兼并为六十,刚柔有表里。朔旦屯值事,至暮蒙当受,昼夜各一卦,用之依次序。即未至晦爽,终则复更始,日月为期度,动静有早晚。春夏据内体,从子至辰巳,秋冬当外用,自午讫戌亥。赏罚应春秋,昏明顺寒暑,爻辞有仁义,随时发喜怒,如是应四时,五行得其理。
晦爽(一本昧爽);日月(一本日辰);得其理(一本其序)
上言乾坤坎离,覆冒阴阳之道,其数在于律历纪矣。夫律应一月,纪应一岁。一年三百六十日,行卦三百六十爻,其余二十四爻,属于四卦。爻尽,周而复始。一月五六三十日,经纬卦象,奉日而运。一日两卦,三十日,共六十卦。其余四卦,即乾坤坎离也。乾坤坎离,所以运动六十卦,不在卦气之列。一月前十五日为阳,刚也;后十五日为阴,柔也。阳生于前,为里;阴生于后,为表,是六十卦,统三十日,三阴三阳,相为表里。一日昼夜,各行一卦。每月朔旦行卦,昼则屯卦值事,夜则蒙卦值事。昼夜两卦十二爻,一时一爻;十二时,十二爻。如是行去,三十日,共行三百六十爻。始于屯蒙,终于既未,终则复始。此注契文“屯以子申,蒙用寅戌。余六十卦,各自有日”一段之义。
至人者,默通造化,暗合阴阳,以日月为期度,当动方动,当静方静,一动一静,不失其时。一日有早晚,当进阳即进阳,如春夏据内体,从子至辰巳,而行六阳之卦。时当用阴即用阴,如秋冬当外运,自午讫戌亥,而运六阴之卦。当赏而赏,以应春之生气;当罚而罚,以应秋之杀气。当昏而昏,收敛阳气以应寒;当明而明,振发阳气以应暑。一赏一罚,应春秋之气,而刑德皆当。赏罚分明,或昏或明,顺寒暑之节,而昏明有时,进退合宜,一喜一怒,效仁义之爻,而喜怒得常,生杀有道。如是则四时应、五行顺,而丹道之能事毕矣。盖丹道所以和四象,攒五行。四象和,五行攒,丹头已得,从此再进脚步,大道可冀矣。
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天地者,乾坤之象也;设位者,列阴阳配合之位也;易谓坎离。坎离者,乾坤二用。二用无爻位,周流行六虚,往来既不定,上下亦无常。
天地者,乾坤之法象。乾坤者,天地之性情。太易以干上坤下定位,是天位乎上,地位乎下,一阴一阳,配合造化在内,而《易》之道,即行于天地之中矣。《易》者,上日下月成字,取其日月上下来往也。月者,坎之象;日者,离之象。坎中实,取象月中有兔,离中虚,取象日中有乌。坎离者,乾坤之继体。乾坤相交,干之一爻,入于坤腹,坤实成坎;坤之一爻,入于干体,干虚成离。离者,干之继体;坎者,坤之继体。离中之阴,乃坤家中正之阴;坎中之阳,乃干家中正之阳。坎离具乾坤中正之德,代乾坤而施为,象天地无为,日月变动。是坎离者,乃乾坤二用也。坎离取象为日月,则《易》之坎离,即日月也。坎之月魄盈亏,一月一周天;离之日魄南北,一年一周天。坎离二用,无一定之位,周流于东西南北,上下六虚空廓之处,一来一往,却无定止。一上一下,亦无常法。《周易》以乾坤为首、以坎离为中、以既济未济为终者,是承天地造化,皆日月来往上下运用之。此注契文“《易》行周流,屈伸反复。幽潜沦匿,变化于中。包囊万物,为道纪纲”一段之义。
修道者,能明此中之义,以乾坤为炉鼎,以坎离为药物,一刚一柔,俱归中正,则天关在手,地轴由心,可以动,可以静,可以动中静,可以静中动,可以动静无碍,浑然天理,一气流行矣。
易者,象也。悬象着明,莫大乎日月。日合五行精,月受六律纪,五六三十度,度竟复更始。穷神以知化,阳往则阴来,辐辏而轮转,出入更卷舒。易有三百八十四爻。据爻摘符,符谓六十四卦。晦至朔旦,震来受符。当斯之际,天地媾其精,日月相撢持。雄阳播玄施,雌阴化黄包。混沌相交接,权舆树根基。经营养鄞鄂,凝神以成躯。众夫蹈以出,蝡动莫不由。
上言坎离二用,周流六虚而行《易》。盖以《易》者,阴阳造化之象也。《系辞》传日:“悬象着明,莫大乎日月。”日月者,天地间显而易见之大象也。虽凡夫俗子,亦皆知此日月来往,盈亏消长。及其至也,即具圣贤之姿者。若无师指,不得而知之。不得而知者,特以日月来往盈亏消长之机,幽深潜暗,神化不测也。
日,一年一周天,分春夏秋冬之四季,应木、火、金、水之四气。每季有土旺十八日,和合四象。四季温热凉寒,昼夜长短,乃五行之精气,故日日合五行精。月,一月一周天,每月与日一会,一年十二会。每月有弦望晦朔,承日光远近而进退。六月夜长,六月夜短,应律吕以成十二月之一纪,故曰“月受六律纪”。每月五日为一侯,共六侯。一侯五度,六侯共合三十度,为三十日,度尽而晦,晦而复始。积日而月,积月而岁。万物春生夏长,秋敛冬藏,皆日月神化之功。神者,日月合一之神。化者,日月往来之化。万物非神不生,非化不成,一而神,两而化。惟其神,所以能化;惟其化,所以能神。能神能化,所以神化不测。人能穷其一之如何神,即知两之如何化。阳往阴来,阴往阳来,如辐辏轮转,无有停息,即一神也。阳气出而万物气舒,阳气入而万物气卷。出入卷舒,随时变化,此两化也。一神两化,行三百六十日一岁之运。《易》有三百八十四爻,按三百六十日之期。其余二十四爻,以备干、坤、坎、离四卦之数,不在三百六十之内。据爻摘符者,一爻三符,一日行两卦,有三十六符;一月六十卦,共有一千零八十符。合干、坤、坎、离四卦,共该一千一百五十二符。每月晦朔之间,子时一符之中,阴极生阳,坤中孕震。当斯之时,天地媾精,乾坤合体,日月撢持,坎离相济。雄阳播玄施,动以舒气;雌阴化黄包,静以滋养。混混沌沌,此接彼交。阴阳二气,凝结一瑰,如造权作舆,以为衡车之根基。造衡者,先造权,权就而衡依权,造作方有准则。造车者,先造舆,舆成而车依舆,造作方有规矩。权舆者,车衡之根基。震阳者,造化之根基。根基已立,一气经营变化,自元而有,先养内之鄞鄂,由微而着,凝神成躯,后成外之形象。经营养鄞鄂者,如月光晦朔方受符也。凝神以成躯者,如月光初三方显象也。此日月交会,月受日精,生光之道。是道也,生生之道,生人生物,皆是此道。故曰“众夫蹈以出,蝡动莫不由”。
《系辞》传曰:“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媾精,万物化生。”凡天地间属阳者,皆为男,属阴者,皆为女。男女媾精,众夫皆蹈此道而出。即蠢动含灵之物,亦莫不由此道而生。举日月相交之道,而凡具阴阳之气,可以类推而知。此注契中“幽潜沦匿,变化于中。包囊万物,为道纲纪。以无制有,器用者空”一段之义也。
于是仲尼赞鸿蒙,乾坤德洞虚,稽古当元皇,关睢建始初,冠婚炁相纽,元年乃芽滋。圣人不虚生,上观显天符。天符有进退,屈伸以应时。
上言阴阳混沌交接,无中生有,则知阴阳不合而无生气。《中庸》谓:“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盖以夫妇之道,即君子造道之端,故道费而隐。虽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天地之间,全是道气。小而夫妇,大而天地,总不出此一阴一阳相合之道。
昔宣圣赞《易》而首乾坤,赞鸿蒙也。上干下坤,其中洞虚,一气浑然,生物之道,即是鸿蒙。删诗而首关雎,稽元皇也。男冠女婚,其气相纽,阴阳合一,生机芽滋,号曰元年。鸿蒙者,造化之窍。元皇元年者,造化之始。乾坤合德,即是鸿蒙。男女合情,自有芽滋。凡此皆示人以阴阳并用之理耳。
盖圣人不虚生于世,成己成物,愿人人为圣贤,个个了性命。故上观天符,显露阴阳进退屈伸之机。如先天卦,离左坎右,震一阳,兑二阳,干三阳,自左而进伸;巽一阴,艮二阴,坤三阴,自右而退屈。又如后天卦,干坎艮良,三阳进伸于东北;巽离坤兑,三阴退屈于西南,此皆显天符之事。天符千变万化,总不离阴阳配合之道也。此注契文“故推消息,坎离没亡”至“原理为征”一段之义也。
故易统天心,复卦建始萌,长子继父体,因母立兆基。消息应钟律,升降据斗枢。三日出为爽,震庚受西方。八日兑受丁,上弦平如绳。十五干体就,盛满甲东方。蟾蜍与兔魄,日月炁双明,蟾蜍视卦节,兔者吐生光。七八道已讫,曲折低下降,十六转受统,巽辛见平明,艮值于丙南,下弦二十三,坤乙三十日,东北丧其朋。节尽相禅与,继体复生龙,壬癸配甲乙,乾坤括始终。七八数十五,九六亦相应,四者合三十,阳炁索灭藏。象彼仲冬节,草木皆摧伤。佐阳诘贾旅,人君深自藏。象时顺节令,闭口不用谈。天道甚浩广,太玄无形容,虚寂不可覩,匡廓以消亡。谬误失事绪,言还自败伤。别叙斯四象,以晓后生盲。
虚寂(一本虑寂)
上言天符有进退屈伸应时之道。应时而进退屈伸,皆天心运用之,故易理变化,内统天心。天心无形无象,不可见,因阴阳交感,一点生机从虚无中露出,而始足以见之。《易》之复卦象传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复者,阴极阳生,坤中孕震,阳气始萌,在节为十一月,建子。震之一阳,自干宫来,乃干之继体,为干之长子。干为父,故曰长子继父体。震之一阳,生于纯坤之下,坤为母,故曰因母立兆基。兆者,始也。基者,本也。阴极阳生,乾坤相交,恍惚中有物,杳冥中有精,生机于此兆始返本。此生机即是天心,即是震之一阳。因其无物不借此而生,故谓生机;因其在阴阳交感之中而现,故谓天心;因其静极而后动,故谓震。其实生机也,震阳也,总是天心也。这个天心,无处不有,无时不在。然处处有,时时在,人难测度,故不见。当十一月建子,万物地中萌芽,人皆知其生机又动,故可见耳。曰天心者,阴中生出之阳也。曰天地之心者,在阴阳交感之处方现也。其实天地之心,天心总是一心,不过就方现已生论之耳。这个天心生机,生生无穷,其消息升降,皆《易》理统之。消息应钟律,升降据斗枢者,如月建子一阳生,在卦为复,律应黄钟,斗枢指子;建丑二阳生,在卦为临,律应大吕,斗枢指丑之类是也。六阴六阳十二卦,统十二月,应十二律,据斗枢所指十二位,十二月阴阳消息升降,斗枢旋转,皆天心变化之。而《易》之六阴六阳卦统之,非《易》统天心乎?以上注契文“朔旦为复”至“归乎坤元”一段之义。
又如每月晦朔之间,日月交会,月受日光,一日二日三日,傍晚纯黑之体,一点微阳下生,在卦为震,现峨眉之光于西南庚方,是谓震纳庚也。渐至初八,二阳生,在卦为兑,象光生一半,为上弦,现于南方丁地,是谓兑纳丁也。历至十五,三阳全,在卦为干,光辉满轮,现于东方甲地,是谓干纳甲也。阳极又阴,屈折低下。十八,一阴生于光辉之下,在卦为巽,光辉方缺,平明现于西方辛地,是谓巽纳辛也。二十三,二阴生,在卦为艮,光缺一半,为下弦,平明现于南方丙地,是谓艮纳丙也。二十八日,平明微阳消于东北乙地,光华于此尽消。至三十日,阴气纯全,在卦为坤。是谓坤纳乙也。月至西南庚方生光,《易》所谓西南得朋也。自东北光尽,《易》所谓东北丧朋也。节尽相禅,晦而又朔,阴极又阳,震继体而又生光,终而复始。壬癸配甲乙,乾坤括始终者,壬阳癸阴,甲阳乙阴。壬水清,乃干阳之气所生。癸水浊,乃坤阴之气所化。壬配甲,干纳甲壬也;癸配乙,坤纳乙癸也。每月前半月属阳,干家之事;后半月属阴,坤家之事。由震而干,由巽而坤,是乾坤三阳三阴卦,统括一月之始终。干括阴中生出之阳,七八一十五日。坤括阳中生出之阴,九六一十五日。七八、九六共合三十日,月之阳光一周灭藏,此一月盈亏消息进退屈伸之象,而《易》之三阴三阳卦统之。虽三阴三阳卦统之,而实乾坤二卦统之。虽乾坤二卦统之,而实天心一点生机统之。非《易》统天心乎?此注契文“晦朔之间”至“为《易》宗祖”一段之义。
以上言一岁一月阴阳进退屈伸,皆自然而然,无非天心运用之。盖阳进而伸者,天心之舒畅;阴退而屈者,天心之卷藏。阳固谓之天心,阴亦不得不谓之天心。阳亦从天心而阳,阴亦从天心而阴,阴阳俱天心之所出。天心混于阴阳之中,阴阳不在天心之外。但天心见端处,总在静极始动之间,故象彼仲冬节,草木尽皆摧伤,阴之极矣。阴极阳必生,先王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深藏不动。盖佐微阳而养天心之生机耳。
修道者若能象其时而顺节令,如先王闭关,虚极静笃,则先天之气从无而有,黑中生白,天心复见,凝而为一黍之珠,温之养之,脱胎换骨,长生不死,直有可必。噫!只此象时顺节令一句,已了金丹妙旨,更有何说?故可以闭口不用谈矣。金丹之道,始终只是修持天心一味大药,象时顺节令,则天心常存,由嫩而坚,由微而着,日久功深,永远不坏,所谓知其一而万事毕者即此,何用谈乎?然天道之理,浩广无边,太玄之气,无形无容,至虚至寂,视之不见,将何而立匡廓以为范围乎?天道太玄,皆天心之别名。天心虚寂不可见,即不能立匡廓以为范围。若强谈之,必有谬误。失其天心浩广虚寂流行之事绪,不足以揆方来,言之反而自败其德,不如不言为妙。但道本无言,言以显道。果若不言,何以接引后学?故借《易》道别叙乾坤坎离四象。以一岁乾坤阴阳来往,一月坎离日月合离,显露天心端倪,以晓后生之盲耳。自“象彼仲冬节”至“以晓后生盲”,注契文“恒顺地理”至“千载常存”一段大意。通节以天心为脉,借一岁阴阳,一月盈亏,演出一神两化之天机。末段归到无形无象无言语处,天心全神俱露。曰甚浩广、曰无形容、曰不可睹,真空而含妙有,妙有而藏真空,天心本象,这个而已。此不言而言,言之至者,虽系注契文,而仙翁探赜索隐,发契文所未发,可谓拔天根而凿理窟,犹恐人难会悟,结句云:“别叙斯四象,以晓后生盲”,使学者自有象穷无象,以有形穷无形耳。其慈悲大矣哉。
八卦布列曜,运移不失中,元精眇难覩,推度效符证。居则观其象,准拟其形容,立表以为范,占候定吉凶,发号顺时令,勿失爻动时。上观天河文,下序地形流,中稽于人心,参合考三才。动则循卦节,静则因彖辞,乾坤用施行,天地然后治。
上观天河文(一本上察河图文)天地然后治(一本天下)
上言别叙四象,以晓后生之盲。四象者,乾坤坎离也。《易》以乾坤为体,坎离为用。乾坤坎离,体用相需,而震之阳生,艮之阳止,巽之阴伏,兑之阴现,皆顺坎离运用。故后天八卦方位,干坎艮震巽离坤兑,分居八方。布于二十八宿列曜之次,以行卦气,运移四时八节,七十二侯。然八卦之中,运行卦气者,坎离二卦也。坎象月,离象日,日行中道,月行九道。日月南北来往,运移不定。然日月交会处,总不失其中道。后天八卦方位,离居南,坎居北,坎离居中正之位,即象日月运移中道也。中道者,黄道,即日行之道,又为日月交会之道。日月交会之处,有天地元精在焉。元精无形无象,眇而难睹,日之能照,月之能临,皆元精之神功也。惟人也,亦有此元精也。此精为性命之根,生死之本,非后天有形有象之浊物,乃先天无形无象之至宝,亦眇而难睹。既眇而难睹,如何得为我有?然能推其阴阳来往之度数,效其日月交会之符证,居则观其卦爻交错配合之象,即有穷无,准拟其形容,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精。有无相入,可见其真。既见其真,下手修为,可以立表以为范矣。表者,所以定日昝之长短。比之修道者,心君清静,主宰在中,即为规范,可以不为外物所瞒矣。占候定吉凶者,侯即用阴用阳之时候。用之当则为吉,用之不当则为凶。发号顺时令者,当进阳而即进阳,所以发号以行德也;当运阴而即运阴,所以发号以施刑也。刑德进退,顺其春夏秋冬之令,不失其刚柔爻动之时。先天元精,自然从虚无中结就。是道也。一天地之道也。修道者必须上观天河东西南北众星之运转。下察地形高低上下众水之流通;中稽人心仁义礼智秉彝之天良。参考三才之道,合为一道。动则循卦节而刚柔迭兴;静则因彖辞而吉凶细辨。效天法地,用九用六,施行随时,健顺合一,归于中正之道,浑然天理,而吾身天地然后治矣。吾身天地,即本来所秉阳健阴顺之德。健顺德合,阴阳气和,德配天地,从容中道,圣人矣。然不知天文,不明地理,则人心理欲混杂,不晓变通之道,非执中即执一,如何得到从容中道之地?“然后治”三字,有致知力行无穷功夫在内,学者须要深玩。此节注契文“御政之首,鼎新革故”一段之义。
若夫至圣,不过伏羲,始画八卦,效法天地。文王帝之宗,结体演爻辞。夫子庶圣雄,十翼以辅之。三君天所挺,迭兴更御时。优劣有步骤,功德不相殊。制作有所踵,推度审分铢。有形易忖量,无兆难虑谋。作事令可法,为世定是书。素无前识姿,因师觉悟之。皓若褰帷帐,瞋目登高台。火记六百篇,所趣等不迷。文字郑重说,世人不熟思。寻度其源流,幽明本共居。窃为贤者谈,曷敢轻为书?若遂结舌瘖,绝道获罪诛。写情着竹帛,又恐泄天符。犹豫增叹息,俛仰缀斯愚。陶冶有法度,未可悉陈敷。略述其纲纪,枝条见扶疎。
等不迷(一本不殊);枝条(一本枝叶)
天地神化之道,无声无臭,非圣人不能知,非圣人不能行。自开辟以来,道即垂象,而人不识。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伏羲氏则河图,仰观俯察,始画八卦,重而为六十四卦,泄露造化天机。降之文王,变为后天八卦,揲蓍衍为后天六十四卦,分为三百八十四爻。又系以吉凶悔吝之辞,而天时人事之道昭彰矣。后至宣圣作十翼,索隐钩深,以辅《易》道,其天时人事,顺逆变化之理,无不详明且备矣。天生三圣,迭兴制作,御时度世,传流万世之命脉。虽步骤有前后,而功德等不殊。东汉伯阳魏真人,踵《易》道而作《参同契》,推度卦爻吉凶悔吝之理,审辨丹道药物火候之分殊,以有形化无形,以有象比无象,使人易于会悟耳。
此书乃真人为世而定,非为名而着也。素无前识姿,因师觉悟之者,是徐翁自谓自不能识其书之奥妙。因先得阴真人指示,有所觉悟,乃见此书而故识。噫!徐翁天纵之姿,尚于《参同》不能前识,必有师授而后觉悟。何世之迷人,予圣自雄,不求真师,妄议私猜,取古人一二公案,说道论德,以为大悟,及问《参同》,九不知一,以是为悟,差之多矣。殊不知此书,为列仙丹书之祖,后来紫阳悟真,杏林复命,毗陵还元,紫清地元,长春西游,皆本此书而作。上士达人,得师一诀,细阅此书,扩充识见,如在暗室搴去帷帐,忽然光明。如登高台,嗔目眺望,无处不见。虽火记六百篇,可以等趣而不迷矣。
火记六百篇,即《周易》六十四卦。易十为百者,取火候最详最细,愈炼愈精之义。非六十四卦之外,别有六百篇火记也。其契文郑重之说,重复再三者,盖以学人畏难,不肯极深研几,故重复以提撕耳。若肯搏之以文,约之以礼,远取诸物,近取诸身,寻其道之源,度其道之流,源流皆知,幽明皆通,是谓知道。此等法语,可为知者道,难与不知者言也。若非贤者,安可轻泄。不敢轻泄,亦不敢绝道获诛。犹豫叹息,俯仰著作,以待知音耳。至于陶冶锻炼之法,抽添进退之序,必待口诀,非文字可陈。略述纲纪,露其技条,以明道之大略耳。
噫!仙翁注《参同》,千言万语,譬示多端,精矣,详矣。而犹谓未可悉陈,略述纲纪。奈何后世学人,闻其一言半语,而即自足自满,不肯深造,直谓道无可言,真仙翁之罪人也,岂不可悲哉!
《参同契》笺注直指中篇
东汉徐景休真人撰
栖云山悟元子刘一明解
阳燧以取火,非日不生光。方诸非星月,安能得水浆?二炁玄且远,感化尚相通,何况近存身?切在于心胸。阴阳配日月,水火为效征。
修真之道,全是盗天地虚无之气,窃阴阳造化之权。《阴符经》曰:“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天下不见不知,方能盗之。若能见能知,则为后天,而非先天。所修者,一己之阴,安能凝结圣胎,无中生有,形神俱妙也。且如阳燧本无火,借日而即生火;方诸本无水,映星月而即得水。阳燧方诸,与日月相隔,不知几万余里,而有无相感,即能通气。何况先天之气,近在我身,切在心胸,岂有不能感化者乎?其不能感化者,皆因阴阳不能和合之故。如果和合,则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一时辰内管丹成矣。
盖吾身之阳性阴情,如天上之日月;吾身之真精元神,如日月之水火;吾身玄牝之门,如阳燧与方诸。玄牝立而性情通,性情通而精神旺,精神旺而金丹生。亦如阳燧取火,方诸取水,两者相形,一物生焉。此无中生有之效征也。《道德经》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玄阳也,主动;牝阴也,主静。玄牝之门,即生阴生阳之门,即有动有静之门,故谓天地根。这个门,有谷神存焉。谷神者,阴阳两而合一之神。谷神动静而生阴阳。阴阳相合,又生谷神。玄牝谷神也。顺之则生人而成幻身。逆之则生仙而成真身。顺逆之间,真幻大别。仙翁以阳燧取火,方诸取水,二气感通之象示人,妙矣哉。此节注契文“将欲养性”与“坎男为月”二段之大意。
是非历脏法,内观有所思,履行步斗宿,六甲以日辰。阴道厌九一,浊乱弄元胞。食气鸣肠胃,吐正吸外邪。昼夜不卧寐,晦朔未尝休。身体日疲倦,恍惚状若痴。百脉鼎沸驰,不得清澄居。垒土立坛宇,朝暮敬祭祀。鬼物见形象,梦寐感慨之。心欢意喜悦,自谓必延期。遽以夭命死,腐露其形骸。举措辄有违,悖逆失枢机。诸术甚众多,千条有万余,前却违黄老,曲折戾九都。明者省厥旨,旷然知所由。
省厥旨(一本审厥旨);垒土(一本黑土)
修真之道,一得永得,至简至易,知而行之,立跻圣位。在儒,则为中庸之道;在道,则为金丹之道;在释。则为一乘之道。其要,在乎刚柔相当,性情相合,诚一不二耳。世之学人,不遇真师,趋入旁门,或有定心止念,习内观者;或有步罡履斗,炼六甲者;或有行九一邪术,弄元胞者;或有运呼吸之气而绝粮者;或有昼夜不卧而恍惚若痴者;或有子午行气而百脉沸驰者;或有垒土立坛而与鬼怪为邻者。如此等类,千条万余,举措有差违,悖逆失大道,本期永寿,反而伤生。前违黄老之教,自遭九都之戾,彼岂知世间有七返九还金液大丹,能以女转成男,老变为童,长生不死乎?若有明哲志士,遇真师而明大道之旨,旷然而知修真所由之路,不在三千六百门也。此节注契文“关关雎鸠”一段之意。
上闭则称有,下闭则称无。无者以奉上,上有神德居。此两孔穴法,金炁亦相胥。
上言明者省厥旨,旷然知所由。省者,省何旨?知者,知何由?即省此金丹之旨,知此返还之由也。夫金丹之道,有有为无为二法。上德者,行无为之道以了性;下德者,行有为之道以了命。上德行无为之道者,以其上德者天真未伤,阴阳和合,人心窍闭,道心常存,则称有也;下德行有为之道者,以其下德者天真已亏,阴阳涣散,道心窍闭,人心用事,则称无也。有者,有道心而无人心;无者,无道心而有人心。无道心即下德,有道心即上德。故下德之无,须奉上德之有,去人心而增道心,从无而守有也。上德之有者,盖有神德常居,养道心而防人心,借有而化无也。人心去则为真无,道心固则为真有。真无者,真阴也;真有者,真阳也。真无真有,此两孔穴法,金气亦相胥也。两孔穴,即真无真有二穴。法者,即有为无为二法。金气者,先天真一之气,号为水中金。此气恍恍惚惚,杳杳冥冥,非色非空,非有非无,有无相形,一物生焉。故两孔穴。用法修之,金气相胥于中而凝结焉,不曰金气相胥,而曰金气亦相胥,此中大有秘密。盖道心具有真知之情,属金。其气至刚至大,充塞天地,万物难屈。故谓金气。此气异名多端,曰金华,曰水中金,曰真铅,曰先天气,曰神明,曰神德,曰元精,曰黄芽,归到实处,总是真知神明之德耳,此神德也。上德者,行无为之法,防危虑险,以保养之;下德者,行有为之法,渐采渐炼,以返还之。能保养,而有者归于纯粹;能返还,而无者仍复于有。有为无为二法,总以成全此神德金气一物耳。故曰金气亦相胥。上德下德,所争者有为无为,及至金气煅炼成宝,后天阴气化尽,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则有无俱不立,天地悉归空,更何有上德下德之别乎?此节注契文“上德无为,不以察求。下德为之,其用不休”之义。
以金为堤防,水入乃优游。金计有十五,水数亦如之。临炉定铢两,五分水有余。二者以为真,金重如本初。其三遂不入,火二与之俱。三物相含受,变化状若神。下有太阳炁,伏烝须臾间。先液而后凝,号曰黄舆焉。岁月将欲讫,毁性伤寿年。形体如灰土,状若明窗尘。捣治并合之,持入赤色门。固塞其际会,务令致完坚。炎火张于下,昼夜声正勤。始文使可修,终竟武乃陈。候视加谨慎,审察调寒温。周旋十二节,节尽更须亲。炁索命将绝,休死亡魄魂。色转更为紫,赫然成还丹。粉提以一丸,刀圭最为神。
相含受(一本既合度);如灰土(一本为灰土)
上节言上德下德,有为无为二法。此节细言下德有为之妙用。下德者,有为之道,后天中返先天也。后天中返先天,先要知真金一味大药。此金非世间之凡金,乃吾固有真知之真金也。此金经火锻炼,与天地并长久,与日月共光明。故丹成之后,名曰金丹。以其丹由金成,临炉下功,首以金为堤防。堤防者,堤防金之生水也。堤防金生水者,将以为入水计耳。入水者,非入泛滥之水,乃入精一之水。丹道用金之事大,入水之事亦不小。防金在于不即不离之功,入水在于不急不缓之妙。不即不离,杀中有生,不急不缓,柔中藏刚。优游者,从容自然,以逸待劳,以静候动耳。防金入水之妙,莫先知其金水之本数。真知之真金,自一阳复,而渐至于纯全,圆陀陀,光灼灼。通幽达明,如十五之月,光辉盈轮,无处不照,取数为十五两,此金之本数也。有一分金,即生一分水。有一两金,即生一两水。如月十六,一阴潜生。至三十日,光辉尽消,复为黑体,取数亦为十五两。故曰金计有十五,水数亦如之。用水之法,别有妙用,不得以本数用之。比如水之本数固有十五两,生到五分,则为有余之水,已不可入矣,只生到二分,则为精一之真水,正宜入之。水真则水能生金,是母隐于子胎,子报母恩也。金不泄气,无伤于金,故金重如本初,不失其十五两之本数也。若水生到三分,亦谓有余,遂不堪入。学者须要知的水有清浊之分、壬癸之别。壬水清,属阳;癸水浊,属阴。壬水有气而无质,为精一不二之真水;癸水纯阴而有质,为泛滥交杂之污水。二分水如泉中方出未流之水,至清至洁,壬水也。三分水已流而染尘,五分水渐流至远,已混浊不堪,此皆癸水也。丹道入水只取其气,不取其质。用质伤其金,用气辅其金。故以二分之水,辅助十五两之金也。
然入水得真,入火亦不可无候。火者,虚灵之神。阴阳之和气,水用二分,火亦须用二分。二分之火,如初燃之火,温而不燥,明而无焰。水用二分,不失其金之重;火用二分,不克其金之体。如是配合,则水来济火,而火不燥;火来炼金,而金生明;金来生水,而水有本。水火相济,金火同宫,三物自相含受,变之化之,神妙不测矣。盖三物含受,是三而归一。
鼎炉之中,药即是火,火即是药,药火相生,和气熏蒸。内有太阳灵光,一点真火锻炼。须臾之间,真金溶化成液,由嫩渐坚。变白为黄,号曰黄舆。黄者中色,舆者土象。金具燥气,遇火而燥气顿消,刚化为柔,刚柔如一,阴阳混合,归于中正之地,名曰黄舆,又名金丹。圣人修炼大丹,攒年至月,攒月至日,攒日至时。以法追摄,于一时辰内,天地造化夺尽,阴阳五行夺尽,万物气数夺尽,易错难逢,倘差之毫发,失之千里,毁性伤寿,得而复失。当此之时,须宜大用现前,外观其形,形无其形,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形体俱忘,无烟无火,如灰如土,如明窗尘。捣治并合者,刚柔俱化,形迹全无也。送入赤色门者,虚灵不昧,无微不照也。固塞其际会,务令致完坚者,还丹在一时,温养须十月。固济牢封,须臾不离,不到胎完神全之时,而温养之功不得休歇也。炎火张于下,昼夜声正勤者。自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也。始文使可修者,一时之功,用文火以合丹也。终竟武乃陈者,十月温养,用武火以炼己也。候视加谨慎者,候视一气之存亡,谨之慎之,防危虑险也。审察调寒温者,审察火候之度数,不燥不冷,寒之温之,调和相当也。周旋十二节,节尽更须亲者,前进阳火,暮运阴符,阴阳符火,周而复始,循环无端,功夫不息。气索命将绝,休死亡魄魂者,功夫到日,百脉俱息,气血融化,犹如小死。当此之时,七魄已亡,三魂已死,情性精神,凝结不散,如痴如醉,只有先天一点清阳之气,而法身成矣。此身名曰金刚不坏之神,又曰清净法身,又日紫金丹。金丹至紫,赫赫至阳,浑无一点阴气夹杂矣。噫!此丹之大不过一粉一提一刀圭,其神通妙用,能出死入生,能点枯骨复活,能开瞽目复明,服之者立跻圣位。此下德者,有为之法,无中守有之妙诀。此节注契文“知自守黑”至“常与人俱”一段之义。其所注之义,较契文尤为精详,其中火候细微,大露天机。学者若于此节中打的通彻,则修丹妙用,可得其大半矣。
耳目口三宝,闭塞勿发通。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旋曲以视听,开阖皆合同,为己之枢辖,动静不竭穷。离炁内营卫,坎乃不用聪,兑合不以谈,希言顺鸿蒙。三者既关楗,缓体处空房。委志归虚无,无念以为常。证难以推移,心专不纵横,寝寐神相抱,觉寤候存亡。颜色浸以润,骨节益坚强。排却众阴邪,然后立正阳。修之不辍休,庶炁云雨行。淫淫若春泽,液液象解冰,从头流达足,究竟复上升。往来洞无极,怫怫被容中。反者道之验,弱者德之柄。耕耘宿秽污,细微得调畅。浊者清之路,昏久则昭明。黄中渐通理,润泽达肌肤。初正则终修,干立未可持。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
内营卫(一本荣卫),不辍休(一本辄休)
上节言有为之功精且详矣。此节承上节而言无为之要。
无为者,抱元守一之道,乃上德之事。虽是上德之事,而下德者,还丹到手,命基已固,即与上德者同一行持,自有为而入无为矣。但守中抱一之德,非是空空无为,其中有保先天、化后天之功,须要万缘俱息,诸尘不染,身心大定,方能济事。夫身心不定者,皆因耳目口三毒害之耳。耳听乎声,目视乎色,口发乎言,身随耳目口移之,心由声色言动之。心动身移,真性不明,虽还丹到手,法身难脱,难免阳极生阴,得而终失之患。若闭塞三毒,不令发通,三毒可转而为三宝。不但不能为害,而且能以致福。闭塞者,非工家闭目、闭口、塞耳之谓,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之义。非礼勿视,则视者尽礼,闭其非礼之目也。非礼勿听,则听者尽礼,闭其非礼之耳也。非礼勿言,则言者尽礼,闭其非礼之口也。极之,见色不色而目闭,遇声不声而耳闭,非时不言而口闭。如能闭塞此等耳目口,则内念不得而生,外物不得而入,身心不动,真人潜于深渊。无识无知,动静如一,而浮游守规中矣。规者,所以取圆,圆即中,中即圆也。守规中,即允执厥中之义。潜深渊,即惟精惟一之义。精一执中,身心不动不摇矣。
旋曲以视听者,回光返照,黜聪毁智,收敛精神也。开阖皆合同者,心死神活,闭邪存诚,勿忘勿助也。为己之枢辖者,己为私欲,辖枢所以克己也。动静不竭穷者,或动或静,功夫不间断也。离气内营卫者,离为火为神。火动则神狂而忿生,纳于营卫,则惩忿而心火下降,神即定矣。坎乃不用聪者,坎为水为精,水泛则精摇而欲生。不用其聪,则窒欲而肾水上潮,精即化矣。兑为金为情,其性主悦。金燥而情动,则心悦而泄气。言者心之声,希言则心静情忘,有真悦而阴阳和,一气浑沦而顺鸿蒙矣。离、坎、兑三者,统精、气、神为内三宝。外而耳、目、口闭塞,内而精、气、神安静。内外三宝,既能关键,则内念不出,外物不入,缓其真人之体,处于空房矣。缓者不即不离,以逸待劳之意。空房者,空中有体,非顽空,乃真空。真空者,空而不空,故下文紧接曰:“委志归虚无,无念以为常”也。委志是不空,无念则又空。丹书所谓“只灭动心,不灭照心”者是也。证难以推移,心专不纵横者,专心而致志也。寝寐神相抱,觉寤候存亡者,寤寐而不忘也。如是用功,六根门头无漏。不但真人法身有养,即后天幻身亦自健壮,颜色浸润,骨节坚强,理有可决。排却众阴邪,然后立正阳者,群阴化尽,金丹成熟,功夫不到不方圆也。然后二字,大有深意,古仙云:“一毫阳气不尽不死,一毫阴气不尽不仙。”若稍有一点阴气未化,是犹祸根。虽大道在望,未许我成。故修道者,必修至于纯阳无阴之地而后已也。既能排去众邪,正阳立而稳妥,从此加功而不辍休,神清气爽,如云雨之行,解燥除烦,淫淫若春泽,寒气尽化,液液象解冰,积滞顿消。从头流达足者,从头至尾而细微条理。究竟复上升者,颠倒逆施,而自卑登高。往来洞无极者,一气运用,而心坚志远。怫怫被容中者,万物皆空,而无私无虑。反者道之验者,能返朴即成道之验也。弱者德之柄者,能柔弱,即刚强之本也。果能耕耘历劫之污秽,细调本来之天真,虽始而浊,终而清;初而昏,久而明。黄中渐通理,润泽达肌肤,诚之于中,达之于外,根心生色,归于形神俱妙之地。
此节言浅意深,其示验证处,多以幻身为喻。其实内藏温养法身之诀。试玩节首“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之句,可知是有为之后,而又无为之道。若仅以炼已测之,殊失仙翁妙意。真人者,圣胎也,方才炼己,真人犹未现象,如何潜深渊而守规中?学者须要知的此节是注契文“内以养己”一段之义。“耳目口三宝,闭塞勿发通,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四句,即注契文“内以养己,安静虚无,原本隐明,内照形躯”四句也。自“旋曲以视听”,至“然后立正阳”二十句,即注“三光陆沉,温养子珠”二句也。自“修之不辍休”至“细微得调畅”十二句,即注“勤而行之,夙夜不休”也。自“浊者清之路”至“润泽达肌肤”四句,即注“伏食三载”至“长乐无忧”六句也。
至于契文“道成德就”云云六句,显而易会,故不及之。可知此节是修命之后,而又修性之事。结尾指出“初正则终修,斡立末可持”,而愈晓然矣。初正斡立者,始而有作以修命也。终修末持者,末而无为以了性也。性命必须双修,功夫还要两段。上德者,不待修命而即修性,行此段功夫,便可了却大事。下德者,必先修命而后修性,命实到手,再行此段功夫,方入圣基。故曰“初正则终修,斡立末可持”也。但上德者无为,下德者有为,须要知的先天真一之气。盖上德者无为,抱元守一,即守此一气也;下德者有为,后天中返先天,即返此一气也。若不知上德者无为,便落于空寂,不知下德者有为,便执于幻相。有为也不是,无为也不是。所谓知其一万事毕者,正为此耳。修道者若不遇明师,此一气掩蔽于后天之中,隐而不见,如何能知?故曰“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学者可不急求真师乎?
《参同契》笺注直指下篇
东汉徐景休真人撰
栖云山悟元子刘一明解
推演五行数,较约而不繁。举水以激火,奄然灭光明。日月相薄蚀,常在朔望间。水盛坎侵阳,火衰离昼昏。阴阳相饮食,交感道自然。名者以定情,字者以性言。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吾不敢虚说,仿效圣人文。古记题龙虎,黄帝美金华。淮南炼秋石,玉阳加黄芽。贤者能持行,不肖毋与俱。古今道由一,对谈吐所谋。学者加勉力,留念深思维。至要言甚露,昭昭不我欺。
金丹之道,阴阳调和之道也。阴阳和则生丹,阴阳背则败道。推演五行生克之数,而即知金丹之道,至约而不繁也。比如举水激火而火灭,水克于火也。日在朔而蚀,阴盛于阳也;月在望而薄,阳盛于阴也。又如月体水盛而阳光亏,日色火衰而白昼昏,凡此皆阴阳偏孤两不相济之象。若阴阳相应,随时交感,道出自然,有何侵伤乎?
人之真性属阳,真情属阴。本来阴阳一气,性情相合,浑然天理。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不识不知者,性之体也。顺帝之则者,情之用也。性情自然,皆出无心。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如名之有字。名以定情,情比名也;字以性言,性比字也。名字总称一物,性情岂有两件?因交后天,真中有假,阴阳分离,性情相背,彼此不和。如水盛坎侵阳,火衰离尽昏,真情变为假情,真性变为假性矣。金丹之道,推情合性,假中寻真,杀中求生,使阴阳相合,仍还当年浑然天理,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之本来面目,称之曰还丹。还丹者,还其本来原有之物,而非有增有减,又曰还原返本。吾不敢虚说,仿效圣人文者,是仙翁自叙所注,系有本之谈,而非无稽之语。这个还丹,古来圣贤,方便立名,等等不一。古记称曰“龙虎丹”,黄帝称曰“美金毕”,淮南称曰“秋石”,玉阳称曰“黄芽”,《参同》称曰“金砂”,曰“刀圭”。总以形容还丹一物耳。此道也,上士闻之,勤而行之,故曰贤者能持行。下士闻之,大笑去之,故曰不肖毋与俱。何为古今道由一,对谈吐所谋?夫金丹大道,乃历代圣贤口口相传,心心相授,彼此对谈,吐其所谋,乃是真知所见之学问,非妄猜私议可比。虽成道有先后,而修持则准一,即如《参同》之理。魏、徐二翁,同学于阴真人,其所著所往,魏证之于徐,徐证之于魏,皆对谈吐谋,岂有虚谬?学者若能勉力思维,忽的得其要领,涌身钻入理窟,犹如仙翁对谈所谋,勤而行之,决定成道,则仙翁昭昭不我欺矣。奈之何世之愚徒,以《参同》目为烧炼凡砂凡汞之事,负却仙翁当年著书婆心,便为毁谤圣道,真地狱种子,而不知悔悟,尚自称修真之士,岂不愧死?此节注契文“惟昔圣贤”一段之义。
胡粉投火中,色坏还为铅。冰雪得温汤,解释成太玄。金以砂为主,禀和于水银。变化由其真,终始自相因。欲作伏食仙,宜以同类者。植禾当以谷,覆鸡用其卵。以类辅自然,物成易陶冶。鱼目岂为珠?蓬蒿不成槚。类同者相从,事乖不成宝。燕雀不生凤,狐兔不乳马。水流不炎上,火动不润下。世间多学士,高妙负良材。邂逅不遭遇,耗火亡资财。据按依文说,妄以意为之。端绪无因缘,度量失操持。捣治羌石胆,云母及矾磁。硫磺烧豫章,泥汞相炼治。鼓下五石铜,以之为辅枢。杂性不同类,安肯同体居。千举必万败,欲黠反成痴。侥幸讫不遇,至人独知之。稚年至白首,中道生狐疑。背道守迷路,出正入邪蹊。管窥不广见,难以揆方来。
上节题明金来归性,乃称还丹。若舍性情,以万般与我非类之物,而欲保命全角,岂有此理?且如胡粉,乃黑铅烧成,投火仍化为铅。冰雪乃寒水所结,得温则解化为水。朱砂乃水银所变,见火则仍化水银。黄金加水银为白色,见火则即还其黄。凡此等类,变化皆由本性之真。所以始而可以此物化彼,终而可以彼物化此,始终相同,易于为功。岂有欲作伏食仙,而不用同类之物,能以济事乎?
伏者,伏藏先天之气,而不妄动之意。即孟子所谓“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者是也。食者以虚求实,腹实之义。即孟子所谓“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者是也。养浩气至于充塞天地,造化不拘,万物难移,方是伏食。人秉先天一点浩然正气而成人,必伏食浩然正气而方成道,非伏食一切不类之物也.比如植禾以谷,覆鸡用卵,类辅自然,物即成就,非有相强。鱼目不成珠,蓬蒿不成槚,燕雀不生凤,狐兔不乳马。水不炎上,火不润下,情不相同,性不相类,而欲有济,如何能之?世间多少学士,自负良材,不求真师。间闻金丹之说,疑为炉火烧炼,据按古文,妄议私猜,失其操持,耗费资财,锻炼五金八石等物,妄冀服食长生。殊不知此等杂性之物,与我不类,安能在体常居?千举万败,不知悔悟,犹生痴想,自谓侥幸不遇,福分浅薄,至死不悔。噫!此等之辈,忘其本念,中道生疑,出正入邪,而犹自欺欺人,以为有得。以旁门外道之事,著书立论,以盲引盲,管窥蠡测,何可以揆方来乎?此节注契文“河上姹女”一段之义。
金入于猛火,色不夺精光。自开辟以来,日月不亏明。金不失其重,日月形如常。金本从月生,朔旦日受符。金返归其母,月晦日相包。隐藏其匡廓,沉沦于洞虚。金复其故性,威光鼎乃熺。
上节言欲作伏食仙,宜以同类者。同类者为何物?即吾本来所具天良之真性,落于后天,即道心所发真知之情者是也。此情在五行属于金,丹书皆曰真金。此金历万劫而不坏,为圣贤之阶梯,仙佛之种子。欲了性命,舍此真金,别无他术矣。试观世间凡金,其性至刚,其体最坚,入火则愈炼愈明,所谓真金不怕火烧者是也。金色之精光,不因猛火所夺,犹如日月之光辉,不因照临所亏者相同。自开辟以来,万物有生有灭,有存有亡,惟日月其形如常。金重经久不灭,是金与日月同光明,同长久也。凡金如是,而真金可知。
夫真金之真知,为无情之情,真空而含妙有,不着于色象有无之形,为阴中之阳,有象于月光,故曰金本从月生也。金从月生,则金丹之功运,宜效月之盈亏,而进退之。月本纯阴,映日而生光,光即金之象。月当朔旦,日来受符,月得日光而孕震,初三一阳现于坤地,是金返归其母也。土能生金,故坤土为金之母。金返于母,所谓西南得朋。自一阳二阳三阳,十五光辉满盈,盈而又亏。十六一阴胎内,至三十晦,东北丧朋,日包月体,而为纯坤,隐藏匡廓之形,沉沦灭迹,入于洞虚之地矣。比之修道者,虚极静笃之中,真知灵知合一,忽有一点真灵之光发现。其光名曰神明,又谓黑中白,又谓水中金,又谓先天真一之气。如月借日光,一阳生于坤地也,由微而着,光辉圆满,真灵常存。又用十月温养之功,防危虑险,收敛精神,不露圭角,隐藏沉沦,归于无何有之乡。亦如月光晦而无迹,日月相抱如一矣。
金复其故性者,真知之情与灵知之性,混而相合,情归于性,性定情忘,不识不知,顺帝之则,金还其元矣。威光鼎乃熺者,熺为火色。当情归于性,性恋其情,情即性,性即请,良知良能,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灵知不昧,火返其本矣。金还元,火返本,金火同宫,药即是火,火即是药,炉中赫赫长红,是谓威光鼎乃熺。鼎而曰光,虚灵之鼎;光而曰威,刚健之光。刚健虚灵,有气无质,万物难伤,真金复于本性也。此节注契文“太阳流珠”至“凝而至坚”一段之义。
火记不虚作,演易以明之。偃月法炉鼎,白虎为熬枢。汞日为流珠,青龙与之俱。举东以合西,魂魄自相拘。上弦兑数八,下玄艮亦八。两弦合其精,乾坤体乃成。二八应一斤,易道正不倾。
上节育金火同宫,金复其本性矣。然金复其本性者,是阴符之运用。若功夫不到,不能方圆也。火记不虚作,演《易》以明之者,火实无火,托阴阳相和之气以为火。然阴阳有盈虚消长之节,此圣人火记之所以作也。其作非悬虚之语,乃准诸《易》卦爻象吉凶悔吝以立言。《易》之坎卦象月,月属水,月在西南纯阴之下,微阳吐露,名曰水中金,其光偃仰,故谓偃月。此阳进阴消之机,故取象偃月为炉鼎,非取坎为炉鼎。偃月之光,从西而生,故取象为金,为白虎,在人为情。金生水,虎能咥人,为妄情;水生金,虎能护人,为真情。真情发现,水不泛滥而归原。则真精生。故白虎真情,为熬炼真水之枢纽。所谓五行颠倒用,虎向水中生也。《易》之离卦象日,日属火,象流珠。火生于木,火中具有木气,取象为青龙,在人为性。木生火,龙能伤人,为气性;火生木,龙能生人,为真性。真性发现,火不生焰而返本,故日青龙与之俱。五行不顺行,龙从火里出也。龙性属阳为魂,虎情属阴为魄,水中生金,火中生木,真情真性相会,魂魄自相拘束,两而不离矣。魂魄相拘,阴中有阳,如坎,如月上弦之金八两;阳中有阴,如离,如月下弦之水半斤。刚柔俱归中正,金水相停,水火相济,真性真情,两弦之气,合而为一,复于干刚坤柔,易简良知良能之本体,与天为徒,与地为配,金丹凝结,命基永固。
此《易》理变化之道,所以为贵而不倾败也。此节注契文“金华先唱”至“何敢有声”一段之义。
世人好小术,不审道浅深。弃正从邪径,欲速阏不通。犹盲不认杖,聋者听商宫。投水捕雉兔,登山索鱼龙。植麦欲获黍,运规以求方。竭力劳精神,终年无见功。欲知伏食法,事约而不繁。
上节言调和阴阳,火候必准诸《易》理,方济大事。若背《易》理,即不是道。古仙云:“形以道全,命以术延。”延命之术,能以窃阴阳,夺造化,转乾坤,运日月,回斗柄,扭气机,位天地,育万物,乃古今来理窟中第一大术。惟天生智慧之大人,能以行之。彼一切愚迷小人,不审道之深浅,专好小术,弃正从邪,入于旁门,犹盲不认杖,聋不听音,捕雉兔于水,索鱼龙于山,植麦欲获黍,运规以求方,是皆枉劳精神,空费功力。彼岂知神仙伏食大法,约而不繁,一时辰内管丹成哉?此节注契文“不得其理”至“与道乖戾”一段之义。
子午数合三,戊己号称五。三五既和谐,八石正纲纪。呼吸相含育,伫息为夫妇。黄土金之父,流珠水之子。水以土为鬼,土镇水不起。朱雀为火精,执平调胜负。水盛火消灭,俱死归厚土。三性即合会,本性共宗祖。
上节提出伏食之法,约而不繁。其法为何法?即调和五行,混而为一之法也。子属坎,坎为水;午属离,离为火。
坎纳戊,离纳己。坎中实,真知也,戊即真知之信;离中虚,灵知也,己即灵知之信。坎一离二,数合为三,戊己士居中央,其数称五。外则取坎填离,以真一之水,而济灵明之火;内则流戊就己,以刚健之信,而合柔顺之意。是为三五和谐。三五既和谐,则先天性情精神,而统后天精神魂魄,则八卦阴阳定位,而造化纲纪正矣。八石者,八卦之象也。阳为纲,阴为纪。坎离者,八卦之用。坎离和谐,其余六卦,阴阳俱皆相随而和谐,各得其正矣。纲纪既立,一动而为呼,呼则生阳;一静而为吸,吸则生阴。一阴一阳,动静相关,呼吸相通,彼此含育,情性和合,伫息而为夫妇。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凝而为一黍之珠矣。以上注契文“丹砂木精”至“都归戊已”一段之义。
水火土三者,俱是道中之要物。三者合,则生丹生圣,而复先天。三者离,则生人生物,而落后天。盖土能生金,水能生木。土生金,故黄,土为金之父。水生木,故流珠为水之子。土何以能生金?用离己虚灵之真意,去克坎地混离之浊水,以求真知之金情,故土镇水不起也。水何以能生木?用坎中精一之真水,去克离宫烈焰之燥火,以全灵知之木性。故水盛火消灭也。所可异者,水以灭火,何可土镇?火调胜负,何可水灭?特以水有混杂之水,有精一之水。火有烈焰之火,有温和之火。土镇之水,乃混杂之水;水灭之火,乃烈焰之火。混杂之水涸,精一之水生;烈焰之火息,温和之火现。俱死归厚土者,土镇水,水干而泥成土;水灭火,火灭而灰化土。相生相克,克中有生。真知灵知相合,真情真性同气,刚柔俱归中正,如乌兔会于黄道。药即是火,火即是药,水火土三姓一家,结为一粒黍米金丹,而共宗祖矣。
阴阳相合,始谓共宗祖。若不到阴阳相合处,犹有偏孤,未是浑然一气景象,不得谓共宗祖。正契文“含元虚危,播精于子”之奥义。虚危,乃阴阳交会之处,亦日月合符行中之处,故有元精在焉。元精者,金丹之别名,亦即宗祖之谓。以上注契文“刚柔迭兴”至“播精于子”一段之义。
巨胜尚延年,还丹可入口。金性不败朽,故为万物宝。术士伏食之,寿命得长久。土游于四季,守界定规矩。金砂入五内,雾散若风雨。熏烝达四肢,颜色悦泽好。发白皆变黑,齿落生旧所。老翁复壮丁,耆妪成姹女。改形免世厄,号之曰真人。
金丹之道,一得永得,至灵至神,立竿见影,知之者直登彼岸。奈何世人多不信心,以为世间必无此事。试思巨胜,乃后天有形滓质之物,人久服之,亦能延年。而况金丹为先天至宝,修成入腹,岂有不能长生者乎?凡金其性坚刚,尚能经久不败,为万物之宝,真金其气纯阳,岂有伏食而不能成仙者乎?土出于四季,而四时八节,各循规矩,自然流行不息。人服金砂而四肢百体,变形易色,自能脱灾免厄。若有志士,得师口诀,自有为而入无为,了性了命,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号曰真人,寿与天齐。至于四肢坚固,颜色悦泽,发白转黑,齿落重生,犹其余事耳。此节注契文“如审遭逢”一段之义。
仙翁笺注三篇,体贴伯阳之意,发《参同》所未发。其中药物火候,无一不在。但恐人无肯心,无大福分,自不能见真。序云:“惟晓大象,必得长生。”仙翁岂欺我哉?
周易阐真
干
坤
屯
蒙
需
讼
师
比
小畜
履
泰
否
同人
大有
谦
豫
随
蛊
临
观
噬嗑
贲
剥
复
无妄
大畜
颐
大过
坎
离
咸
恒
遯
大壮
晋
明夷
家人
睽
蹇
解
损
益
夬
姤
萃
升
困
井
革
鼎
震
艮
渐
归妹
丰
旅
巽
兑
涣
节
中孚
小过
既済
未済
周易阐真序
自秦焚典策,惟易以卜筮之书,仅得不毁。汉除挟书之律,易经始置博士,而焦京田孟之属,大多以灼揲占验为能,遂使圣神授受三古奥奇,或与风角乌情视为小说家言,而易流为卜筮之书。逮后伯阳魏氏,始合三易,作《参同契》一书,抉羲、农、姬,孔之义蕴,衍河、洛图像之精深,人勰以天察之道而愈明,物性其情,验之身而益着。然其称物罕譬,寄寓窅深,后贤不察。又或以私意相揣,遂致异说蜂起,争以黄白吐纳为事,而易又流为炼度之书。
悟元道人者,金城栖云山之肥遁士也。其生平著述《三易注略》若干卷,余既序而传之矣。兹复出其《周易阐真》一编,索余为识其著书之由。盖道人以蚤年始学隐迹黄冠,神解超超,道心夙契。后遇龛谷老人,弥分邪正之源。又值仙留丈,尽抉元真之秘,以为丹道即易道也,圣道即仙道也。
易非卜筮炼度之书,实皆穷理、尽性、至命之学也。于是述伯阳之遗义,参神圣之蕴奇,取其龙蛇铅汞之法,验以爻系图像之说,别其劣歧,归于宗主,其辞约、其义繁、其文浅、其指深,取类极迩,而见道甚远,其身心性命之功,殆不谬乎。吾儒之为之者,呜呼!若道人者,庶可与言易哉!
《易》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又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
今以道人之书观之,元微香邈,与道大适,不必标奇领异而已。得易之简能之妙,所谓苟非其人,道不虚行。彼执金堤水防之言,务熊经鸟伸之术,其于伯阳氏之书,犹未升其堂而哜其胔也,何足以尽易之蕴乎!
昔唐道士王远知,着有《易总》,忽一日,雷电晦冥,似有神物取去。今道人此书,当敏慎护持,勿尽泄造化之秘藏,致烦丁甲也。
嘉庆庚申夏梁溪杨芳灿序
易理阐真序
丹经之由,始于后汉魏伯阳真人。真人成道后,怜世之学人惑于旁门邪说,不知圣贤大道,每多空空一世,到老无成,遂准易道而作《参同契》,以明性命源流、阴阳真假、修持法则、功夫次序。托物取象,譬语多端,以性命、阴阳、刚柔谓之药物;以修持功夫次序谓之火候;以修持功夫不缺谓之锻炼;以勇猛精进谓之武火;以从容渐入谓之文火;以阴阳、刚柔、中正谓之结丹;以阴阳混成、刚柔悉化谓之丹熟;以无声无臭、神化不测谓之脱丹。其寓意亦如周易,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始有金丹之名、丹法之说、修特性命之理。
《参同》一出,详明其备,大露天机矣。后之了道群真,皆祖《参同》譬象,各作丹经,发《参同》所末发,详而又详,明而又明,性命之理无余蕴矣。其如书愈多,而人愈感,后学之人不得真传,直以譬象为真实,或以坎离为心肾,或以震兑为肺肝,或以屯蒙为子午抽添,或以复姤为心肾气生,或以既济为心肾交合,甚至以阴阳为男女,以彼我为采战,以煅炼为炉火,以金丹为服食,以有为为搬运,以无为为空寂,皆认后天有形、有象之物,不知先天无形、无象之真,以一盲而引众盲,埋没古人度世之婆心矣。
予自童子时,即知有此一大事因缘,留心参学,所遇缁黄,皆不出上行议论,彼时亦以为然,不敢非之,后遇龛谷老人,即分邪正,复遇仙留丈人,群疑尽失,始知丹道即易道,圣道即仙道。易非卜筮之书,乃穷理、尽性、至命之学也。
予不敢自私,爰于《三易注略》之后,体二师之旨,述伯阳之意,尽将丹法寓于周易图卦系辞之中,略譬象而就实义,去奥语而取常言,直指何者为药物,何者为火候,何者为进阳,何者为退阴,何者为下手,何者为止足,何者为煅炼,何者为温养,何者为结丹,何者为脱丹,何者为先天,何者为后天,何者为有为,何者为无为,何者为逆运,何者为顺行。其图像、卦象、爻象,细为分析,通部分作二股,一进阳,一运阴,承上起下,一气贯串,使学者易于阅看。
至于十翼,乃宣圣直言其理,学者自能推求,故余不及注,惟取大象传、杂卦传,略释数语,以备参考。其中重复语,亦如周易重复象,虽有重复语,并无重复意,书成之后,名曰《易理阐真》,乃阐其修持性命之真耳。
夫易,广矣,大矣。以言其远,则不御,以言其迩,则静而正;以言其天地之间,则备矣。所以,开物成务,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无所不包,无所不该,讵可就一事而论哉!然其归根处,总以穷理,尽性、至命为学。
阐真者,即阐其穷理之真,尽性之真、至命之真。先穷性命之理,后了性命之功,性命俱了,浑热天理,复见本来面目。在儒,则谓之明善复初;在道,则谓之还原返本。再加向上功夫,阴阳混化,无声无臭。在儒,则谓义精仁熟。至诚如神;在道,则为九还七返,形神俱妙。金丹之道尽,性命之功毕。
予之意如是,古来群真之意亦如是,即伯阳参同之意亦无不如是也。
时 大清嘉庆三年岁次戊午春王正月元宵节,素朴散人梧元子刘一明自序于自在窝中。
周易阐真卷首
栖云山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体述
门人冲和张阳全校阅
后学刘卜云重刊
古河图
先天阳五行
后天阴五行
生初阴阳五行混合
河图
河图者,五行顺行,自然无为之道也。伏羲时,有龙马出孟河,其背有点,二七在前,一六在后,三八在左,四九在右,五十在中。其位五象五行,一六在后,象北方壬癸水;二七在前,象南方丙丁火;三八在左,象东方甲乙木;四九在右,象西方庚辛金;五十在中,象中央戊己土。中五点,又象太极含四象;中一点,又象太极含一气。虽五十五点,其实二五,二五其实一五,一五总是中一。因其有五行,故分五点,因其五行有阴阳,故又积为十点,因其五行各有阴阳,故又积为五十五点。
孔传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盖天地造化之道,不过一个阳五行,一个阴五行,一生一成而已。虽分五行,而实一阴一阳运用之,虽阴阳运用,而实一气来往运用之。故其象: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又生金。从中而始,从中而终。始之终之,无非一气,无非一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即土宫中和合四象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即四象在外一气流行也。中者,和也、一气也,总是太极也。惟人也,秉天地阴阳五行之气而生身,身中即具此阴阳五行之气。但此五行有先天有后天,先天五行属阳,后天五行属阴,一三五七九,阳五行,先天也;二四六八十,阴五行,后天也。以先天而论,一为元精,属水,为壬水;三为元性,属木,为甲木;五为元气,属士,为戊土;七为元神,属火,为丙火;九为元情,属金,为庚金,此五元也。五元既具,五德即于此而寓之。
五德者,仁、义、礼、智、信也。
元精者,不精之精,其体纯粹,发而为智。
无神者,不神之神,其体圆通,发而为礼。
元性者,无性之性,其体柔慈,发而为仁。
元情者,无情之情,其体刚烈,发而为义。
元气者,无气之气,其体纯一,发而为信。
五元者,五行之气。
五德者,五行之性。
五元、五德生于先天,藏于后天,当人在胞胎之中,混混饨饨,一气混沦,形迹未见,其理已具,所谓未生出者,如图中五五点攒于一处。
太极之象,古人教人穷取父母未生以前面目者,即此也。以其事在未生身以前,故谓先天。以后天而论,二为识神,属火,为丁火;四为鬼魄,属金,为辛金;六为浊精,属水,为癸水;八为游魂,属木,为乙木;十为妄意,属土,为己土,此五物也。五物既具,五贼即于此而寓之。
五贼者,喜、怒、哀、乐、欲也;游魂主生,其性善,感则生喜;鬼魂主死,其性恶,感则生怒;识神至灵,其性贪,感则生乐;浊精至浮,其性痴,感则生哀;妄意至动,其性乱,感则生欲。但后天五物、五贼,虽是五行所化,其中犹有分别,五物之中,精、神、意皆后起,虽魂、魄最先,魂更先于魄也。
魂者,历劫轮回之种子,为人为鬼是他,为圣为贤是他,为善为恶也是他,被毛戴角也是他,身未生时他先来,气未绝时他先去。当人破胞出头之时,哇的一声,即魂入窍之时,魂一入窍,受后天木气与先天元性相合,假依真存,故婴儿落地时无声者,不成。以其游魂未入,虽有元性,不能独存,假借真存,真亦借假而留也。
至于魄者,借血气之灵,受金气而凝结,生后七七四十九日而始全,死后七七四十九日而始灭,世俗亡人,七七四十九日之期,正为此耳。
魂之为物,迁移不定,离此去彼,离彼来此,轮回不息,历劫不坏,魄则随身而有无之。识神虽受火气而生,亦魂之所出;浊精虽受水气而生,亦魄之所摄。
意者,思虑动作,所以役使精神魂魄四物者也。五物、五贼,皆是生身以后所有,所谓已生出者也。以其事在生身以后,故谓后天。
至于心、肝、脾、肺、肾,浊而有形,又不在此例矣。有生之初,后天五行与先天五行,两而合一,五物为五元所统摄,五贼为五德所制伏,一举一动,皆先天主宰,后天不过为役从耳。故婴儿无识无知之时,至善无恶,仁之至矣。仁即元性之见端也,人我两忘,义之至也;义即元情之见端也,声色不迷,智之至矣;智即元精之见端也,心气和平,礼之至矣;礼即元神之见端也,诚一不二,信之至矣;信即元气之见端也。静之则为五元,动之则为五德,动静皆是先天用事,间有喜、怒、哀、乐之迹,俱出无心,喜而不留,怒而不迁,哀而不伤,乐而不淫。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和也,是谓无欲。无欲则精、神、魂、魄、意,各安其位,听其先天主宰。
先天、后天,阴阳相交,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或先天动而后天成,或后天动而先天成,真不离假,假不离真,真赖假以全,假赖真而存,浑然一气,无伤无损,圆成具足,如图之五行。阴阳同居,一气流行之象。古人教人穷取娘生面者,即在此也。
即其二八之年,先天气足,阳极而阴潜生,交于后天,于是魂魄不定,识神起而精窍开,意乱心迷,五物并兴,五贼相戕,五元五德,渐次剥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阴气纯而阳气尽,不死岂能乎?此顺则生人之道也。惟圣人有先天之学,能于先天未极之时而保阳,于后天将生之时而退阴,借后天养先天,以先天化后天,行无为之道,直入圣基。
无为之道,乃不外此河图妙理,河图自中而生阴阳五行,即生人顺生之道也。河图五行,阴阳相合,一气浑然,即生圣逆运之道也。逆运非返还之谓,乃逆藏五行,归于中黄太极,复见父母未生以前面目耳。
孟子曰:仁义理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现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盖心为一身之主,具有仁义理智之德,以一心而运仁义礼智,纯是天真,五物五贼,皆顺听其命,五行攒簇,四象和合,性即是命,命即是性,性命一家,阴阳浑化,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根心生色,不言而喻,自然而然也.但此心,非肉团之顽心,乃天地之心,五行不到,四大不着,所谓元牝之门者是也。无方所、无定位,拟之则失,议之则非,不可以言传,不可以笔肖。开阖有时,动静自如,不偏不倚,至虚至灵,强而名之,太极是也,强而图之,这个○是也,即河图中之一点。因其此心为天地之根,为性命之源,后之高明者,强图以连环样(图)使人自醒自悟,以神契之耳。
是心也,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三千大千容不得他,释氏五千四十八卷藏经,说不像他;儒家六经四书,论不及他;道家丹经子书,千帙万卷,形容不尽他。以言其无,则又活活泼泼;以言其有,则又杳杳冥冥。有无不立,动静不拘。有此心,则出死入生;失此心,则出生入死。生之死之,只在此心得失之间耳。
仁义礼智根于心,根于此心也。此心内有五行之气,而无五行之质,藏于五行之中,而不落于五行,本于父母未生之前,现于父母既生以后,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所以主宰乎仁义礼智之德。仁义礼智,皆此心之变化也。因其能变化仁义礼智,又有信之名。信非外而言语之信,乃阴阳合一,真实无妄之信。真实者,妙有也。无妄者,真空也。空而不空,不空而空,仁义礼智,皆在其中。
无为之事者,以道全角之事。以道全角,即以信而统仁义礼智也。即以仁义礼智,而归于一信也。即以仁义礼智而归于一信也。即以仁义礼智而归于一心也。亦即仁义礼智而归于一中也。信也,心也,中也,总一气也。一气流行,五元五德,凝结不散,浑然太极,不渗不漏,后天五物五贼,亦皆化而为阳。先天气,后天气,两而合一,了性即可了命,上德无为之道,河图之理毕露矣。
古洛书
阴阳五行错乱
阴阳五行踪整
洛书
洛书者,阴阳错综,五行逆运,有为变化之道也。
大禹治水时,有神龟出洛河,其背有文,九文近头,一文近尾,三文近左肋,七文近右肋,四文近左肩,二文近右肩,六文近右足,八文近左足,五文在背中,其位九,象九宫,中五又象太极,中一文又象一气;其形方,方象地。
洛书,盖取逆克之理。逆克者,以阴克阳,右行也。故中士克北方水,北方水克西方火,西方火克南方金,南方金克东方木,东方木克中央土。阴前阳后,阴静阳动,静以制动,以克为主,收敛成就之功也。收敛成就,乃金火之功,火以炼之,金以刑之,故金居火位,火居金位,金火同宫,而万物无不借赖,陶熔成就矣。
金火阴阳具错,水木阳不动而阴错者,金火克而水木生气收敛也。克之正所以全生,逆之正所以成顺,故外错克而中综生。错者,错乱也。阴阳错乱于外而相克也。综者,总整也。阴阳总整于中而相生也。错中有综,借阴复阳,后天中返先天之道,不在是乎?
人自有生以后,阳极阴生,五行错乱,阴阳不交,彼此戕害,真者埋没,假者张狂,七情六欲,般般倶有,五蕴八识,件件皆全,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以苦为乐,以假作真,本来面目全失,如书,阴水克阳火,阴火克阳金,阴金克阳木,阴木克阳土,阴土克阳水之象。书有五无十者,阴土错外去克水也。
天有好生之德,借神龟泄露返还之道。使人人归家认祖,在性命根本上着脚耳。根本在于何处?即中五之中一文,所谓元牝之门者是也。这个门,生之在此,死之在此,顺之在此,逆之在此,五行错乱分散亦在此,五行总整攒簇亦在此。盖此处有天地之根,有仁义礼智之信也。因其有仁义礼智之信,错之能以综,散之能以合。失此信,则五元皆伤、五物皆发,仁义礼智之性,变而为喜怒哀乐之性;守此信,则五元皆生、五物皆化,喜怒哀乐之性,变而为仁义礼智之性。
书中五者,仁义礼智,皆本于信也。外四十者,以信而运仁义礼智也。信于仁,则能仁;信于义,则能义;信于礼,则能礼;信于智,则能智。一信而仁义礼智,无不随心变化矣。
变化之道,即后天中返先天之道,即书错中有综。三五合一之象,五行有阴有阳,只有二五,并无三五。所谓三五者,就中五三家之数论之也。中五共五文,北第一文为水。西第二文为火,东第三文为木,南第四文为金,中第五文为土。木生火为一家,积数二三为一五;金生水为一家,积数一四为一五;土居中央为一家,积数自为一五。三家相见,是谓三五合一。三五合一,总是一阴一阳,二五之精,妙合而一之,二五合一,总是阴中返阳,一五攒簇而一之,一五攒簇,浑浑沦沦,循环无端,无声无臭,何有一五,何有二五,更何有三五乎?
后天中返先天之道,即于阴五行中返还阳五行,复归于一气耳。返之之道,莫先返乎信。老子云:"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此信即先天来复之信。此信一复,戊土发现,内有主宰,万缘皆空,诸虑俱息,则不哀而生智,信中生智,是戊土克癸水,而水返阳矣。水返阳而智本于信,智不妄用,无贪无求,心平气和,而乐真而有礼,智中出礼,是壬水克丁火,而火返阳矣。火返阳而礼本于智,和而不同,非礼不履,燥气悉化,则不怒而成义。礼中出义,是丙火克辛金,而金返阳矣。金返阳而义本于礼,义不过偏,通权达变,循规蹈矩,则喜善而藏仁。义中生仁,是庚金克乙木,而木返阳矣。木返阳而仁本于义,仁不过懦,至善无恶,诚一不二,则无欲而有信,仁中行信,是甲木克己土,而土返阳矣。土返阳而信本于仁,止于其所,而不动不摇,真土现象,假土自静,戊己相合,喜、怒、哀、乐皆归无欲,仁、义、礼、智皆归一信。
五气朝元,后天五物,皆听命于五元,四象和合,五行一气,三五合一,结成圣胎,浑然天理,人欲不生,还原返本,归根复命,依然是生初本来面目。
如书,阳五行居于正位,阴五行居于偏位,错中有综也。错中有综,阴中返阳,金丹有象。在儒,则谓明善复初;在释,则谓摩河般若波罗密。摩河者,华言大也。般若者,华言智慧也。波罗密者,华言登彼岸也。
以大智慧登彼岸,亦明善复初,还原返本之义。三教圣人,皆不外此。
逆运妙理,金丹有为之道,全以逆运,故曰七返九还、金液大还丹。七为阳火之数,火居金位,火运金而入库返真;九为阳金之数,金居火位,金遇火而生明还元。火返真而后天之气悉化,金还元而先天之气逆回,生生不息。仁义礼智,本于一信,金木水火,归于中土。五行攒簇,洛书已返成河图矣。
有为事毕,无为事彰,再加向上工夫,修河图妙理,了先天为无自然之功,可以神化不测矣。
修道者能于洛书错综变化处,钻破个孔窍,于中心一文处立定脚根,逆而修之,何患五行不能攒簇,阴阳不能和合,金丹不能凝结,性命不能俱了乎?
图书合一
图书合一
河图形圆,阴阳合一,五行一气,无为顺生自然之道。
洛书形方,阴阳错综,五行克制,有为逆运变化之道。
圆以象天,一气流行,浑然天理,无修无证,从太极中安身,所以了性。
方以象地,两仪变化,天人合发,有增有减,在阴阳中造作,所以了命。
无为者,纯阳未破,上德之人修之;有为者,后天已交,中下之人修之。特以上德之人,五行合一,先天祖气未伤,性命一家,无待返还之功,只用天然真火以温养之,不为后天所伤,神全气足,诚则能明,由中达外,露出法身,永久不坏,历劫长存,道家谓之身外有身,释家谓之跳出轮回,儒家谓之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
至于中下之人,或为气质所拘,或为积习所累,先天破而后天用事,性命分为两处,若无有为之道,则已失者而难返,已去者而难还。虽有志士,不能成功,故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图之以留世,使人深玩其义,各了性命也。
坤卦传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者,谨固牢藏也。直者,至中至正、不偏不倚也。以敬直内,率性之谓道也。即河图无为自然之道。义者,变化裁制也。方者,不动不摇、循规蹈矩也。以义方外,修道之谓教也。即洛书有为变化之道。
无为以修内,有为以修外,修内者性也,修外者命也。上德者,修性而命即立,自诚而明也;下德者,须先修命而后修性,自明而诚也。自诚明谓之性,为上德者而说;自明诚谓之教,为下德者而言。今立内圆外方之图,以明上德者修内以制外,先圆而后方;下德者修外而安内,先方而后圆。虽是如此说,下德者必以内圆为本,但不过着重处在外方耳。但方圆二字,大有妙用,圆非空寂无为,其中有防危虑险之功。方非断绝人事,其中有依世法而修道法之功。
知得河图五行一气,中黄一点,则圆之所以为圆,不落于寂灭着空之学矣。悟得洛书五行错综,克中有生,纵横逆顺,到头总归中黄,则方之所以为方,不落于勉强执相之学矣。方之圆之,总在中黄一点,方亦从此而方,圆亦从此而圆,识不得中黄,方亦不是,圆亦不是。噫!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股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羲皇画卦次序横图
无中生有图
先天横图
先天横图,乃伏羲画卦之序也。当其无卦而生卦,本图之中五,太极也。先画一奇,以象阳仪,次画一偶,以象阴仪。太极生两仪,本图之奇偶也。复于两仪之上,各画一奇一偶,以象太阳、太阴、少阳、少阴,两仪生四象。本图之奇偶,分金、木、水、火四象也。复于四象之上,各画一奇一偶,以成八卦,四象生八卦。本图之四象,各有阴阳也。
画四象不及于土者,太极即土也。阴阳对配相交生卦者,亦土也。因其生生不息,谓之土,因其一气运用,谓之太极。太,极也,土也,一而已,故不及土,仅画四象。四象既有阴阳,则八卦相交,彼此相荡。
盖一卦荡于八卦之上,八卦相荡,重而为六十四卦矣。
一卦六画,下三画按天地人三才也;上三画相荡因重之画,按天地人各有阴阳也。八卦者,即四象之阴阳。六十四卦者,即四象阴阳配合之生气。八卦成列,因而重之,则阴阳相交,生生不息,岂只六十四卦哉。
画卦仅以六十四卦终者,特以造化之道,不过四象之阴阳变化耳。四象阴阳,是谓八卦,一卦行于八卦之位,八卦行于六十四卦之位,千卦万卦,总不外乎六十四卦。
然所以行气者,六十四卦。六十四卦,总是八卦,八卦总是四象,四象总是两仪,两仪总是太极,一气流行也。
然则太极者,万化之根本,生物之祖气,有此太极,方有阴阳,方有四象,方有八卦,方有六十四卦。若无太极,阴阳于何而出,四象于何而生,八卦于何而列,六十四卦于何而行?
羲皇画卦生卦,其即河图生数之妙乎?紫阳读《参同契》有文云:"一自虚无兆质,两仪因一开根。四象不离二体,八卦互为子孙。万象生乎变动,吉凶悔吝兹分。百姓日用不知,圣人能究本源。"先天生卦,奥义于此毕露矣。
人之本来真心,空空洞洞,不挂一丝毫,至虚至无,即太极○也。
所谓无名天地之始,但此虚无太极,不是死的,乃是活的,其中有一点生机藏焉。①此机名曰先天真一之气,为人性命之根、造化之源、生死之本,虚无中含此一气,不有不无,非色非空,活活泼泼的,又曰真空。
真空者,不空而空,空而不空,所谓有名万物之母。虚无中既有一点生机在内,是太极含一气,一自虚无兆质矣。一气既兆质,不能无动静,动为阳,静为阴,是动静生于一气,两仪因此一气开根也。既有动静,动极而静,静极而动,性情精神,即于此而寓之,是两仪生四象,四象不离二体也。既有性情精神之四象,四象各有动静,是四象生八卦矣。八卦互相生克,递为子孙,六十四卦于此而生,万象变动于此而出矣。
然万本于八,八本于四,四本于两,两本于一,一本于虚。虚者,气之始。一者,气之母。虚无为体,一气为用,体用如一,两也,四也,八也,万也,皆在虚无一气中运用。何有吉凶悔吝乎?
若失虚无一气,则动静不时,四时不和,八卦错乱,万象变动,而吉凶悔吝,于兹分矣。这个秘密,迷之者,顺其阴阳,有生有死,万劫沉沦,故曰百姓日用而不知;悟之者,逆其阴阳,出死入生,立跻圣位,故曰圣人能究本源。
日用不知者,不知虚无一气也。能究本源者,能保虚无一气也。
夫天地能役有形,不能役无形,能役有情,不能役无情,能役有心,不能役无心。能究本源,安心于虚无,养心于一气,虽两仪、四象、八卦、六十四卦,皆在虚无根本之处运用。未曾生出,万象皆空,惟有这个"○"。试问这个虚无一气的物事,吉凶何能加得,悔吝何能近得?
羲皇生卦列卦,妙矣哉。妙者,妙其八卦成列,干阳健于始,坤阴顺于终。阴阳初生,皆在中央。干始者,干易知,坤终者,坤简能。在天地为易知、简能者,在人道为良知、良能。浑然天理,一动一静,皆在当中一点子虚白处立根基。人能于无卦生卦处究其本源,忽然见其本来面目,则知这个虚无一气的物事,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无形而能变化,是变化无穷,吾心自有一羲皇,吾身自具生生不息之道也。
羲皇八卦方位古图
羲皇先天六十四卦圆图
羲皇先天六十四卦方图
邵尧夫方圆内外合一图
先天阴阳混成图
逆运先天结丹图
炼神还虚图
先天方圆图
羲皇八卦圆图、卦位,天地列上下之位,日月行天地之中。雷动于地下,风吹于天上,泽上仰天,山下附地,天地反复,有阴有阳,山泽通气,有生有成,风雷相薄,有升有降,水火相射,有寒有暑,此八卦之象也。
天地为包罗,日月行造化,日自左旋而阳气升,故震一阳,兑二阳,亁三阳,在左;月自右退而阴气生,故巽一阴,艮二阴,坤三阴,在右,此八卦之气也。气行而六十四卦即生矣。
六十四卦,即八卦相荡,变化而生者,气行于内者也,象见于外者也。但八卦气行之序,亦逆道也。有逆方有生,不逆不能生。顺生即在逆退之中。
图圆者,圆以象天,天之为运,一气上下,周而复始,循环无端,太极之象,未生出者也。未生之道不可见,可见者,生出之卦。已生逆回,则未生者,即在其中,故卦位震一阳,在左至下;离二阳一阴在左中,兑二阳,在右近上;干三阳,在左至上。其序则干一、兑二、离三、震四,卦位自下而上,卦序自上而下,以示逆中有顺,顺中有逆。其干一、兑二、离三、震四之逆来者,即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也。
一气顺上,则为震、兑、离、干之阳;一气逆下,则为巽、坎、艮、坤之阴。阳退即阴生,阳进即阴退,阴阳总是一气变化。非一气之外,别有阴阳。
但一气生机,总在一逆之妙,惟逆故来,逆来则阳气收敛归根,而仍得生,故《系辞传》曰:"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可知先天太易,全在逆上也。
卦位顺生,卦序逆序,其意深哉。不特八卦如是,即六十四卦方圆图,亦无不如是。圆图即八卦相荡之道。相荡者,一卦荡而行八卦之气,八卦相荡,而行六十四卦之气,非八卦之外,别有六十四卦。
六十四卦,无非八卦运用,八卦总是一阴一阳运用,一阴一阳运用,总是一气逆顺运用耳。
圆图方图,仍是八卦之气,惟方图干西北,坤东南,以干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斜行。二图似不相同,但圆以象天,方以象地,上者为阳,下者为阴。地,西北高而东南低,高即阳,低即阴也。方亦以亁一、兑二序之者,易道之逆道也。千变万化,总是一逆,无有二理,妙哉!
邵子移方图于圆图之中,大得羲皇心传矣。盖羲皇圆图,仰观于天而画,方图俯法于地而画,地本无为,因受天之气而有为。天之气五运也,地之气六气也,天运入于地气之中,则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行于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位;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化而为风、寒、暑、湿、燥、火矣。
圆以外运之,方以内生之,天气动而地气静,一气往来,以乾坤为包罗,以六爻为变化。阳逆则阴生,阳顺则阴退,四时成而百物生,先天造化之道,于此了了。但这个内方外圆、天动地静之道,还有秘密难言处,羲皇不能明示于人,只以六十四卦列为方圆二图而已。邵子亦不能笔书于人,只以方圆二图,合为内方外圆一图而已。羲皇非不欲示也,示之不过以卦为图,其于不可卦、不可图者,不能示也。邵子非不欲书也,书之不过以内方外圆图之,其于不能方圆、不拘方圆之所以然者,不能书也。
然有卦有图,其不能示、不能书者,可于卦图推之。方圆八卦,交错十六卦,十字正中处"X",即是太极,为阴阳出入之门户,阴亦在此生,阳亦在此生,四象和合在此,五行攒簇在此,故震、巽一阴一阳,卦居中。如图书中五之义,惟其有此太极,故阴阳有生有成,有分有合,有动有静。
阳自西北而逆退于中央,生气在中也;阳自中央而顺往于东南,阴气在外也。阴为宾而阳为主,以阳统阴,以阴顺阳,阴随乎阳之进退以为进退,此方之义也。
圆图左阳升、右阴降,阴来交阳,一阴生于天上;阳来交阴,一阴生于地下。阳生、阴生,皆在图之正中。图像天之一气上下,上而阳,下而阴,象一气运阴阳。" ① "其中阴阳相交处,即太极一气也。太极即一气,一气即太极。以体言,则为太极,以用言,则为一气。时阳则阳,时阴则阴,时上则上,时下则下,阳而阴,阴而阳,一气活活泼泼,有无不立,开阖自然,皆在当中一点子运用。这一点子" ① ",即是造化炉、阴阳窟。羲皇不能明示者,即此。邵子不能明书者,即此。学者能于方图十字当头上知其根由,圆图乾坤交代处,悟得实迹,即于十字当头立定脚根,于当中一点子修持性命。方以治内,圆以应外,以太极一气为体,以四象八卦为用。圆中有方,方外有圆,方圆不拘,吾身自有羲皇六十四卦。
方圆二图,不必泥文执象,可以得意忘言,活活泼泼的矣。但方圆着重处,总在能逆,逆则生,顺则死,顺中之生有限,逆中之生无穷,有生则不生,无生则长生,一逆一顺,天地悬远。羲皇序出逆数之象,宣圣释出逆数之理,邵子注出未生之卦,其易为逆道也无疑。
古经云:"五行顺生,法界火坑,五行颠倒,大地七宝。"世之尽性至命者,舍此先天逆道,别无他术矣。逆者何?逆即逆回于父母未生以前本真耳。
人秉天地阴阳五行之气而生,天之阳气至健,结而为命,地之阴气至顺,凝而为性。有生之初,健顺相合,性命一家,性不离命,命不离性,性即命,命即性,所谓天命之谓性。当此之时,浑然天理,流行不息,先天主事,后天未发,万有皆空,诸尘不染,一动一静,皆在太极中运用,故其性动而不至于暴燥,动而巽缓,巽而不过于懦弱,巽而果行,类动合一,亦如雷风相薄也。
明而不至于自用,明而似陷,陷而不至于昧真,陷而能明,明陷合一,亦如水火不相射也。
和而不流于伪妄,和而止所,止而不落于空寂,止而能和,和止合一,亦如山泽通气也。
阳也,而有阴藏,阴也,而有阳藏,阳健阴顺,阴阳浑成,空空洞洞,中悬黍米宝珠,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所谓率性之谓道也。
道者何?即太乙含真气,不假作为,从容中道,真空妙有,至善无恶之谓。至善无恶,则是善之极,无渗漏,无内外,无人我,无修证,无配对,一灵真性,炯炯不昧,非色非空,即色即空,非有非无,即有即无,色空如一,有无不立,纯是天机,绝无人机,生气常存,虽有仁义礼智之性,而无仁义礼智之形,不仁而至仁,不义而至义,不礼而至礼,不智而至智,即仁、即义、即礼、即智,一善可以该四德,一气可以该万法,更何有五物、五贼之滓质?此所谓未生出者也。未生出者,天真在内,未散于外,即本来面目,即圣贤种子,即仙佛怀胎。这个面目、种子、怀胎,人人具是,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圣凡同途,及其先天气足,后天潜生,阴气用亊,精、神、魂、魄、意俱起,圣凡即分矣。于此,而能保守此本来面目者,惟天纵之圣人能之,一切常人未有不弃真入假,自伤其性命者。
古来圣师,大慈大悲,以抱一无为之道,留于后世,盖欲人人成道,个个了真耳。一者,先天真一之气,即阴阳混合不二之气,即性命凝结不散之气。此气在人身中,四大不着,五行不到,无形无象,至虚至灵,活活泼泼的,号日"谷神"。此神主宰万象,掌握阴阳,所云谷神不死,是谓元牝。元牝之门,是谓天地根心。抱者,持守也。抱一者,即持守此一气,绵绵常存而不失.所云"守黄庭、养谷神"也。但抱一非空空无为之说,乃逆退先天真阳,不为后天假阴所伤也。逆退真阳,自有真阴温养,真阴真阳相会,健顺合,元牝交,动不离静,静不离动,自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先天渐凝,后天渐化,谷神坚固,即成无漏真人,所谓"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元牝立根基。真精既返黄金屋,一颗灵光永不离"也。真精、灵光,皆谷神之别名。灵光不离,即谷神不死,谷神不死,则得长生矣。
是谷也,在圆图,则乾坤中虚处是;在方图,则十字中分处是;在人身,则四象和合处是。是神也,在圆图,则乾坤交代处是;在方图,则十字交接处是;在人身,则四象动静处是。有谷则神存,失谷则神亡,生之在此,死之在此,阴生在此,阳长在此,古人号曰"生门"、"死户"、又曰"造化炉"、"阴阳户"。儒曰"道义之门",释曰"不二法门",道曰"众妙之门"。总而言之曰"这个"而已。
若有上智者得遇明师,指示这个端的,逆而修之,圣胎现成,不使阳极生阴,直登彼岸,再加向上工夫,炼神还虚,逆于父母未生以前面目,打破虚空,跳出阴阳之外,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矣。
噫!顺去死,逆去活,往往教君寻不着,不遇真师,逆之一宇,岂易知哉!
文王索生八卦图
文王后天八卦方位
后天顺行造化图
后天逆运变化图
金木交并图
坎离颠倒图
乾坤颠倒图
解脱本面
文王后天八卦
文王后天八卦,仍是羲皇所画之卦,不过于已成卦中,看出有此一番道理,故变其卦之义,卦之气,发羲皇未发,非强作也。如干为老阳,乃诸阳之宗,为父。坤为老阴,乃群阴之主,为母。父母相配,阴阳相交,必生男女,故干一索坤,得坤之初爻而生巽,为长女;坤一索干,得干之初爻而生震,为长男。干再索坤,得坤之中爻而生离,为中女;坤再索干,得干之中爻而生坎,为中男。干三索坤,得坤之上爻生兑,为少女;坤三索干,得干之上爻而生艮,为少男。
干索坤之三阴,阳变为阴而生三女;坤索干之三阳,阴变为阳而生三男。男女既生,于是男从父而女从母,干统三男,居于东北;坤统三女,居于西南。
干老父三阳真气,为三男所得,健德收敛,故得藏于西北寒盛之方;坤老母三阴真气,为三女所得,顺性失常,故迁于西南杀机之乡。
离得坤之中阴,阴丽阳中,阴借阳而生明,故居正南火旺之方。
坎得干之中阳,阳陷阴中,阳入阴而生潮,故居正北水旺之方。
震得干之初阳,初阳主生长,故居正东木旺之方。
兑得坤之末阴,末阴主消化,故居正西金旺之方。
艮得亁之末阳,末阳主静养,故居东北阳弱之方。
巽得坤之初阴,初阴主潜进,故居东南阳盛之方。
干、坎、艮、震属阳,造生万物;巽、离、坤、兑属阴,化成万物。父母男女,自相配合,以行卦气,后天六十四卦亦于此而生。六十四卦生,造之化之,生之成之,造而又化,化而又造,生而又成,成而又生,消息盈虚,无有停息,此已生出者,故谓后天。后天者,顺生之道也。而逆运之道亦在内。
离本阳而反为女者,外阳而内阴,阴居中位,真阴也。
坎本阴而反为男者,外阴而内阳,阳居中位,真阳也。
外阳者,后天之阳;内阴者,先天之阴;外阴者,后天之阴,内阳者,先天之阳。先天是主,后天是宾,坎离辐辏,水火相济,寒暑有时,故足以代乾坤而行造化。
震,阴多阳少,而为男者,震乃阳气方升。阳气升而足以破阴气。
兑,阳多阴少,而为女者,兑为阴气外现。阴气现而足以灭阳气。
震为生机,兑为杀机,金木相并,生杀分明,故足以代乾坤而成造化。
干与巽交不合,坤与艮交不正。干老阳,坤老阴,不能生育,艮仅交接巽阳,巽只顺生其阴,故八卦方位,乾坤艮巽居于四隅,坎离震兑居于四正也。此后天逆顺之道。圣贤尽性至命之学,亦不外此。
人之本来,阴阳混成,性命一家,健顺相合,纯是先天,一交后天,真中有假,假陷其真,健体有亏,顺体有伤,性命分为两处,于是健德不彰,灵明而误用,元神昧而识神出矣。顺德不真,昏暗而有险,元精藏而浊精生矣.如图坎离居中正位,干移西北,坤迁西南也。
后天精神用事,动而暴燥,气性发矣。和而同流,妄情起矣。如图震居于正东卯地,阳变为阴,兑居于正西酉地,和变为杀也.精神性情变幻,阴气潜入而进,阳气衰弱而止,如图巽居东南阳旺之地,艮居东北阳暗之乡也.
噫!后天一发,阴渐长,阳渐消,不至消尽其阳而不止。图之干遇巽而垢,坤逢艮而剥,离上坎下,火水不济。震东兑西,雷泽归妹之所由来也。是道也,天地自然顺行之道,阳极必阴,阴极必死,亦人之无可如何者。但圣人又有逆运之道,善能窃阴阳、夺造化、转乾坤、扭气机于后天中返先天,死里逃生,其道何在?仍不外乎后天八卦之理。
图之坎、离、震、兑居于四正,干、坤、艮、巽居于四隅,此中天机,非师难知。离中一阴,人心是也;坎中一阳,道心是也。道心本是干家中阳,因交后天,入于坤宫,阳陷阴内,健者不健矣。人心本是坤家中阴,因失先天,入于干宫,阴窃阳位,顺者不顺矣.若能虚其心,则人心化。人心化,则阴顺而仍还于坤火,返其真矣。若能实其腹,则道心生。道心生,阳则健而仍还于干,水归于源矣。
兑为金,他家客气也。震为木,我家主气也。震本阳,其中有阴;兑本阴,其中有阳。主气为客气所盗,东虚而西实,若于杀中求生,杀气变而为和气,金情恋木慈仁,金还其元矣。木性爱金顺义,木返其本矣。
取坎填离,健复本命,借离炼坎,顺还本性,以震求兑,健动而能和顺;以兑求震,和顺而能健动,健顺如一,乾坤相合,四象相和,五行攒簇,后天精、神、魂、魄、意归真,五德五元,浑然圆成,还原返本,金丹有象,所谓"乾坤交媾罢,一点落黄庭"。
一点者,丹元也。黄庭者,中央也。丹落中央,阴阳一气,还我娘生本来面目,基址坚固,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噫!健顺一失,性命分离,五行错乱。健顺一复,性命凝结,五行攒簇。一失无不失,一复无不复,后天变化有为之道大矣哉!
但还原返本,乾坤相合,只完得前半工夫,还有后半工夫,犹未完的。盖道至乾坤相合,是将后天已返成先天矣。既返成先天,从此再立鼎炉,别置钳锤,用无为逆运之道,颠倒乾坤,干逆退而坤顺生,借阴以全阳,温之养之,用天然真火烹炼,消尽一身后天阴浊之气,煅成一个金刚不坏之物,从虚无中透出,入于无声无臭之境,还我未生身以前面目,方是大解大脱,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之天矣。
先后八卦合一图
先天八卦合一
先天八卦,一气循环,浑然天理,从太极中流出,乃真体未破之事;后天八卦,分阴分阳,有善有恶,在造化中变动,乃真体已亏之事。
真体未破,是谓生出者,须当无为。无为之妙,在乎逆中行顺,逆藏先天之阳,顺化后天之阴,归于父母未生以前面目,不使阴气有伤真体也。真体有伤,是已生出者,当须有为,有为之窍,在乎顺中用逆,顺退后天之阴,逆返先天之阳,归于娘生本来之面目,务使阳气还成真体也。
但先天未生出者,犹有分别;后天已生出者,亦有分别。当在胞胎之时,先天阴阳,五行一气,包含无形无迹不可见。未生出者,及其生身以后,未交后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至善无恶,虽有阴阳五行之性,而无阴阳五行之质,一气浑然,亦未生出者也。
先天逆中顺行者,即逆藏先天阴阳五行,而归于胞胎一气之中,顺化后天之阴,而保此一气也。当生身之初,后天阴阳五行,入于躯壳之中,与先天阴阳五行相合,先天之内,即杂后天之气。虽后天之气未发,而形迹已露,如婴儿善恶刚柔,本于性成,但后天为先天所统摄,性相近耳。此已生出者也。
及其先天阳极,交于后天,知识开而灵窍闭,其机已发,大肆张狂,亦已生出者也。后天顺中用逆者,即顺退已发之阴,归于初生未发之处,返出先天之阳,以还此初生也。
阳健阴顺,复见本来面目,仍是先天后天两而合一之原物,从此别立乾坤,再造鼎炉,行先天逆中用顺之道,即为九还七返大还丹矣。今以先天图,移于后天图内者,使知真体未破者,行无为自然之道,以道全角,逆中行顺,以化后天之阴;真体已亏者,行有为受化之道,以术退命,顺中用逆,以复先天之阳,先后合一,有无兼用,九还七返,归于大觉,金丹之事了了。
河图洛书先天后天合一图
图书先后天合一
何图形圆,阴阳合一,无为自然之道也。
洛书形方,阴阳分位,有为变化之道也。
先天形圆,阴阳一气,用逆全顺,亦无为自然之道也。
后天形方,阴阳分判,顺中用逆,亦有为变化之道也。
河图先天,皆以道全角之事;洛书后天,皆以术延命之事。先天后天者,即河图洛书之注释。河图洛书,是先天后天之数,先天后天是河图洛书之理,数得理而始明,理得数而有本。
河图洛书,相为表里,先天后天,相为表里。无洛书,则河图无变化,无后天,则先天不成全。河图为洛书之体,洛书为河图之用。先天为后天之体,后天为先天之用。体用俱备,理数兼该,性命双修之道,无余蕴矣。
今仿邵子内方外圆之图,移河图于洛书之中,移先天于后天之中,河图洛书为一图,先天后天为一图,成内圆外方二图,以变化内圆外方之义。又以四图合为一图,以示图为活图,理为活理,不得以图说图,以卦说卦也。
以道全角者,圆成无亏,防危虑险之功,诚之者性也。以术延命者,阴阳错综,返本还原之道,明之者教也。内方外圆者,自诚而明,无为而抵有为也;外方内圆者,自明而诚,有为而归无为也。无为了性,有为了命。了性所以成后天之功,了命所以复先天之气,先天全,后天化,有无不立,性命俱了,现出父母未生以前面目,露出无始五行不到的本橡。图书,先后八卦,一以贯之,浑然太极,万象归空,阴阳混化,无声无臭至矣。
中图
中图
儒曰,执中;道曰,守中,释曰,虚中。中之一字,乃三教圣人之心法,所以修性命而成大道。千经万典,说来说去,只说的这一字,篆文中字从○、从|,在人即秉[ ]之良,为至善无恶,圆明不昧之物,所谓先天真一之气者是也。
○中有|,浑然天理,一气上下,流行不息之义,且|在O之当心。" ",左为阳,右为阴,即河图左阳右阴。一气上下之象,薛道光曰:"有物先天地,无名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调。"寂寥者,即O。万象主,即|。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故谓中。
是中也,不偏不倚,无前无后,无背无面,无头无尾,非有非无,非色非空,虚圆不测,无象而能主宰万象,无形而能造化有形,生天生地生人物。在人,非四大一身之中,非中外之中,无方所、无定位,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古人推其理而肖其形,强名之曰"十字街",曰"四会田",曰"通衢路",曰"戊己门",曰"元牝门",曰"元关窍",曰"生杀舍",曰"刑德门',曰"生死关",曰"阴阳户",曰"性命窍",曰"天地根",曰"人兽关",曰"悬胎鼎",曰"造化炉",名号多端,总而言之,曰"中"。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亘古圣贤仙佛,皆从此中生出.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沦。
盖此"中",乃性命之根,在先天,性命如一,而为中(图);在后天,中分而为性命(图),其实后天中返出先夭,性了命凝,性命归根,仍是一中。
老子云:"谷神不死,是谓元牝.元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紫阳云:"要得谷神长不死,须从元牝立根基。"谷神,即中也。元牝为阴阳,即性命也。谷神不死,中含性命,元牝之基,性命成中。守此中者,圣人也;失此中者,凡人也。圣凡之分,只在得失之间耳。
一切常人,为气质所拘,为积习所染,性命分居两处,中有亏损,日亏日损,性乱命摇,神昏气浊,将中之原物全然失却。中一有失,性命无本,形虽动而神已丧,焉能长久乎?三教圣人,以中为本者;欲人执守此中,保全性命耳。
中之一字,为修道者始终之要着,筑基在此,采药在此,烹炼在此,温养在此,进阳在此,退阴在此,结丹在此,脱丹在此,七返九还,无一不在此。但这个"中",人不易见,亦不易知,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守。有心求之,则落于色相;无心守之,则入于空寂,均非中道。真正中道,非有非无,即有即无,非色非空,即色即空,不落O偏于恍惚中求,于杳冥内寻,庶乎近焉?
天下学人。不知此中是个什么物事,或谓黄庭穴,或谓天谷穴,或谓百会穴,或谓绛宫,或谓明堂,或谓咽喉,或谓两肾中间,执守幻身穴窍,便谓守中抱一,妄冀长生,不但不能长生,反而促死,哀哉!
儒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又曰:"不偏不倚之谓中."道曰:"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又曰:"阴阳得类归交感,二八相当自合亲。"释曰:"吾有一物,上柱天、下柱地,无头无尾,无背无面。"又曰:"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此皆言中之实落处也。若人能于此等处留心,极深研几,就正于真师,认得真正之中。将柱扙子穿在中鼻孔内,主登彼岸,绝不费力,从此直进大路,缓步而行,终有到家之日,经云:"得其一,万事毕,"岂虚语哉!
金丹图
金丹图
悟真曰:"道自虚无生一气,便从一气产阴阳,阴阳再合成三体,三体重生万物张。"
所谓虚无一气者,乃天地之根,阴阳之宗,万物之祖,即金丹是也。世人不知金丹是何物事,皆于一身有形有象处猜量,或以为金石煅炼而成,或以为男女气血而结,或以为心肾相交而凝,或以为精神相聚而有,或以为在丹田气海,或以为在黄庭泥丸,或以为在明堂玉枕,或以为在两肾中间,如此等类不可枚举,皆是抛砖弄瓦,认假作真。故学道者如牛毛,成道者如麟角。殊不知金者,坚久不坏之义,丹者,圆明无亏之义.丹即本来先天真一之气,此气经火煅炼,历劫不坏,故谓金丹。
是丹也,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无形无象,先天而立其体,后天而发其用,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识识。拟之则失,证之则非,古人强图之以○,强名之曰道,曰虚无、曰先天一气、曰无极、曰太极。曰道者,无名之名也。曰虚无、无极者,自未生物时言之。曰太极一气者,自方生物时言之。其实虚无一气,无极太极,总是道之一个物事,非有二件。这个物事,即是金丹。在河图洛书,即中五之中一点;在先天后天,即阴阳相交之中一窍,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只缘秉气所拘,积习所染,顺其后天之阴,迷失本宗,流荡忘返,莫知底止矣。
古来圣贤,慈悲度世,设金丹有为之道以觉人,盖欲人人归根复命,还其当初一个原物而已.其法有二:一有为,一无为。无为者,即河图阴阳相合,先天图阴阳对交,一气浑然之理;有为者,即洛书阴阳错综,后天图阴阳生克,两仪变化之理。上智之人,行无为之道,以温养这个○;中下之人,行有为之道,从无守有,以复还这个○。其实这个到复还来时,仍归无为,无为到尽头时,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坚固稳定,长久不坏,跳出五行,脱出阴阳,我命由我不由天矣。
但圣贤大道,穷理尽性至命之学,有工程,有次序,有文烹,有武炼,有急缓,有先后,有止足,毫发之差,千里之失,欲要行得,先须知得,知得一分事,行得一分事,知得十分事,行得十分事,世间迷人在皮囊上强扭捏,自以为修持性命,非修性命,乃是伤性命也。
性命且不知,妄想长生,岂不愚哉?夫命者,先天正气。性者,先天元神,命属阳,性属阴,性命相合,阴阳混一,是谓金丹。金丹者,性命之别名,乃虚无中结就,非后天一身所产之物。不知性命,焉能修持性命?不识金丹,焉能凝结金丹?故穷理工夫,最为先着。果是穷透河图洛书奥妙,先天后天机密,则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大地里黄芽长遍,满乾坤金花开绽,一步一趋,皆是大道,攒簇五行,和合阴阳,还我生初本来面目。
金丹凝结,洛书后天有为之功毕,再行温养之功了河图先天之道,以复其父母未生以前面目。打破虚空,至于无声无臭,大丈夫之能市毕矣。尽性由自悟命,祖师传不得口诀,徒自猜量耳。
炉鼎药物火候六十四卦全图
炉鼎药物火候全图
金丹有为之道,后天变易之道也。变易之道,以乾坤为体,以坎离为用,以屯蒙六十四卦为气候,周而复始,一气流行也。
金丹之道,以乾坤为鼎炉,以坎离为药物,以屯蒙六十四卦为火候,阴而阳,阳而阴,阴阳迭运,亦一气流行也。
徐从事《参同笺注》云:"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坎离,匡廓运毂正轴牝牡牡,四卦以为橐钥,复冒阴阳之道。"又云:"月节有五六,经纬奉日使,兼并为六十,刚柔有表里,朔旦屯值事,至暮蒙当受,昼夜合一卦,用之依次序,既未至晦爽,终则复更始,日月为期度,动静有早晚,春夏据动体,促子到辰巳,秋冬当外用,自午讫戌亥,赏罚应春秋,昏明顺寒暑,爻辞有仁义,随时发喜怒,如是应四时,五行得其理。"此言金丹之道,不外乎变易之道。变易之道,不外乎天地、日月、阴阳造化之道。
人能以刚健为鼎,柔顺为炉,则乾坤鼎炉立矣。人能虚人心,灵性不昧,振道心;正气常存,则坎离药物得矣。鼎炉立,药物得,法天地,效日月。当刚健而即刚健,刚健必归于中正;当柔顺而即柔顺,柔顺必归于中正,仁义并行,动静如一,日干夕惕,其功不缺,与时偕行,随机应变,即是乾坤坎离四卦,以为橐钥始于屯蒙,终于既未,即是赏罚应春秋,昏明顺寒暑,爻辞有仁义,随时发喜怒,一部易理,在吾方寸之中,又何患乎大道不成,性命不了耶?
紫阳翁云:"先把乾坤为鼎器,次搏乌兔药来烹,既驱二物归黄道,争得金丹不解生。"此诗泄尽丹法天机,而无余蕴矣。今立鼎炉、药物、火候全图,以干在上为鼎,坤在下为炉,坎离居中为药物。四卦列之于外,以象阴阳之橐钥。其余六十卦,屯蒙为始,既未为终,列之于内,以象朝暮之火候。
屯者,阳气动于阴中也。蒙者,阳气陷于阴中也。既济者,阴阳已合也。未济者,阴阳不交也。阳气初动即扶阳,所以进阳火,朝之功也;阳气有陷即养阳,所以运阴符,暮之功也。既济,阴阳已合,须当随时而保济,保济者,借阴全阳也;未济,阴阳不交,须当待时而求济,求济者借阳益阴也。借阳益阴,进阳火,自屯至既济三十卦,所以致其济也;借阴全阳,运阴符,自蒙至未济三十卦,所以防不济也。始于屯蒙,终于既未,其余五十六卦,俱皆阴符阳火之事,可以类推而知。然其妙用处,总在坎离、阴阳、健顺,归于中正耳。健顺中正,则始而屯蒙,终而既未,皆自然而然,岂容勉强也。
阳火阴符六阴六阳全图
阳火阴符六阴六阳全图
金丹大道,始终两段功夫,一进阳火,一运阴符。进阳火者,阴中返阳,进其刚健之德,所以复先天也。运阴符者,阳中用阴,运其顺柔之德,所以养先天也。进阳火,必进至于六阳纯全、刚健之至,方是阳火之功尽;运阴符,必运至于六阴纯全,柔顺之至,方是阴符之功毕。阳火阴符,功力俱到,刚柔相当,健顺兼全,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阴阳一气,浑然天理,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圣胎完成,一粒黍米宝珠,悬于太极空中,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常应常静,常静常应,本来良知良能,面目全现,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也。
再加上向上工夫,炼神还虚,打破虚空,脱出真身,永久不坏,所谓"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进于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之境矣。
今立六阳六阴,阳火阴符全图,以复临、泰、大壮、夬、干、姤、遯、否、观、剥、坤十二卦。列之于外,其余五十二卦,列之于内。虽是六十四卦,总是十二卦统之。复之一阳进,而凡一阳之卦,皆在其中。临之二阳进,而凡二阳之卦,皆在其中,至于三阳、四阳、五阳,俱皆如此。运阴亦然,左阳卦者,先进阳火以复先天也。右阴卦者,后运阴符以养先天也。先复后养,先天凝结,性命坚固,金丹有为无为之事了了。此图与前图相为表里,前图是火候之功力,此图是火候之次序,用功力而依次序,依次序而用功力,步步脚踏实地行去,自有进益,庶不至毫发之差,千里之失也。
卷一
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述注
门人冲和张阳全校阅
后学黄燮榳重刊
干上干下(干卦第一)
干:元、亨、利、贞。
初九,潜龙勿用。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干干,夕惕若,厉无咎。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上九,亢龙有悔。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干者,健也。刚强不屈之义。卦体六爻皆奇,纯阳之象,故谓干。此进阳火之卦,造命之学,所以行健而用刚道也。健莫健于天,天之为道,一气流行,循环无端,经久不已,无物不复,无物能伤,健之至矣。
故当春而生物者,健之元也。元者,初也。阳气之初生,而万物俱皆萌甲,元何其健乎?
夏而长物者,健之亨也。亨者,通也,阳气之通畅。阳气通畅,而万物俱皆发旺,亨何其健乎?
秋而成物者,健之利也。利者,宜也,阳气之便宜。阳气便宜,而万物俱皆成实,利何其健乎?
冬而藏物者,健之贞也。贞者,静也,阳气之宁静。阳气宁静,而万物俱皆归根,贞何其健乎?
元、亨、利、贞,四时迭运,总是一健行之,一为体而四为用。体以施用,用以全体,体用如一,故天道健行而不息也。
惟人也,资天之气而始形,即具此天之健德,即有此元亨利贞之健用。人之健德,即本来之良知、先天之正气,名曰真阳,又曰真一之精,又曰真一之气;儒曰精一;道曰抱一;释曰归一。无非教人修此一点刚健正气耳。
是气也,本于先天,藏于后天,处圣不增,处凡不减,有生之初,不垢亦不净,不生亦不灭,不色亦不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处于万物之中,不为万物所屈,本自元,本自亨,本自利,本自贞,皆在无心中运用,不待勉强,出于自然,不健而健,健而不健,健之无形迹可窥,所谓天人者是也。
一交后天,气质发而外物诱,性相近而习相远,弃真认假,良知有昧,于是元者不元,亨者不亨,利者不利,贞者不贞,健之德已亏,健之用已非,神昏气浊,性乱命摇,身虽动而阳气消,不死岂能之乎?
故圣人有造命之学,于后天中返先天,能以修持本来干健之德,永久不坏耳。修持之道,仍不外此元、亨、利、贞之用。
人能看破一切,猛醒回头,志于性命,恍惚杳冥之中,便有一点生机潜发,此健之元也。人能一心修养,真履实践,经久不殆,行以达其所欲,即健之亨也。人能振发精神,勇力前进,刚气凝聚,诸缘不碍,生死如一,即健之利也。人能格物致知,辨别是非耶正,止于其所而不迁,即健之贞也。
元以生其健,亨以通其健,利以成其健,贞以固其健。元、亨、利、贞一气运用,由勉强而归自然,浑然天理,仍是良知本来面目,可以与天同功用,与天同长久矣。
但是道也,有药物,有火候,有功力,有急缓,有止足。修之合法,养之随时,方能进于佳境。倘差之毫发,失之千里。元亨利贞,四者缺一,则健德不成,命非我有。此进阳之火候,不可不知也。
初九,在健之初,健德方振,如潜藏之龙,正当培养正气之时,未可自恃其健,故曰“勿用”。
九二,健而得中,不偏不倚,刚柔相当,如见龙在田,生气常存,天良不昧,圣胎有象。所谓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曰“利见”。
九三,浩气充塞,刚而得正,日则勉于行,夕则察其过,日干夕惕,健行不息,虽有危厉,故能无咎。
九四,健德已成,圣胎完全,待时脱化,如龙或跃而起,或在于渊,审查气候,防危虑险,故可无咎。
九五,刚健中正,阴阳混化,身外有身,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不但成己,而且成物,如飞龙在天,隐显不测,随时济物。所谓大人者,正己而正物者也。放曰“利见”。
上九,进健太过,独刚不柔,知进而不知退,如亢旱之龙,龙至于亢,不能生物。健至太过,必败其事。阳极必阴,天宝得而复失,理有可决,故曰“有悔”。
大抵行健用刚之道,贵乎随时,随时之健,能刚能柔,元、亨、利、贞,无往而不可健,无往而有伤健矣。
圣人恐人不知用健之道,大书特书曰:“用九,见群龙无首,吉。”此言太煞分明。九为河图一三五,阳生之数。用九者,即用健也。龙之为灵昭昭也,变化不测,能上能下,能大能小,能隐能显,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修健之道,如御龙也。用健而能随时,如群龙之变化也。当潜而潜,当见而见,当干而干,当跃而跃,当飞而飞,健而不至过,高而不至亢,缓急止足,各随其时,此无首之健,用之而未有不取吉者。但无首变化之道,须要真知灼见,若不见而猜想做作,虽天宝在望,未许我得。用之必先见之,见而后用,则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有无不立,顺逆不拘,大地里黄芽长遍,满世界金花开绽,信步走去,头头是道,取之左右逢其原,用九而不为九所用,方且进于刚健中正纯粹之精,我命由我不由天,与天为徒矣。
上坤下坤(坤卦第二)
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初六,履霜,坚冰至。
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六四,括囊,无咎无誉。
六五,黄裳元吉。
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用六,利永贞。
坤者,顺也。柔顺卑下之义,卦体六爻皆偶,纯阴之象,故谓坤。此运阴符之卦,修性之学,所以行顺而用柔道也。顺莫顺乎地,地本至阴,无阳不能生成万物。其所以生成万物者,顺乎天之阳气,进退而生成之,是地本不元亨,而元亨之利,在于能贞耳。地之顺天不可见,观于牝马之顺,而地之顺可知矣。
牝者,阴柔之总名。凡物之阴者,皆属北。马为健行之物,牝马顺牝(疑为牡)马而行,则牝马所到之处,即是牝(疑为牡)马能到之处,虽柔亦刚,地顺之利贞,亦如牝马之利贞耳。
人受地之阴气以成形,即具此柔顺之德。柔顺之德,即人生之初,秉彝之良能,此能交于后天,为气质所拘,积习所染。顺非所顺,顺其所欲,良能变为假能矣。
圣人教人行顺道者,由假顺而变为真顺,还其当日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之本面耳。故曰“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
夫刚为柔之主,刚能统柔,柔不能统刚,亦只顺承其刚而已。以柔顺刚,不但无能者顺有能,凡返邪归正,改恶迁善,存诚去妄,以人心顺道心之事,皆系以柔顺刚之义。先迷者,人心用事,道心埋藏,顺其人欲,以假伤真,由迷而失主也。后得主者,道心用事,人心安静,顺其天理,以真灭假,得主而不迷也。
人能由迷生悟,以阴顺阳,借人心复道心,以道心制人心。先失主而后得主,虽愚必明,虽柔必强,何病于柔乎?
顺之道,莫大于地。顺之象,莫着于月。月本纯阴无阳,与日会于虚危之处,行至西南坤位,初三吐蛾眉之光,魄中生魂,是谓得朋。至于十五,光辉盈轮。十六日景自此渐错,月光至此渐退;魂中生魄,行至东北艮地,二十八余光于此全消,所谓丧朋。
西南月光方生,阴顺其阳之进也。东北月光全消,阴顺其阳之退也。阳进则月明,阳退则月昏。月之昏明,亦顺其日之进退耳。
修道君子,用顺而行柔道,能如月之顺日,则知得知丧,进之退之,无有不利者也。利者何利?利其顺之得正,尤利其安居于正。方是全始全终之吉道。
曰安贞者,安正也。以正而安,止于其所,不顺而必期其顺,不正而必至于正。
炼己持心,拔去一切轮回种子,不使有一点滓质留于方寸之中。虚极静笃,人心不起,道心即生,贞下起元,柔即是刚,顺即能健,元而未有不亨,亨而未有不利,利而未有不吉者。安贞之顺,岂小焉哉!
初六,在顺之初,系可真可假之际,稍有不正,客气潜入,必至一阴生而群阴毕集,即有履霜坚冰至之象,故顺之须谨于始也。
六二,柔顺中正,中则其心直而能谨慎。正则其行方而有裁制,内直外方,循规蹈矩,自能大其德业,故不习无不利也。
六三,性柔志刚,含藏章美,顺守其正,不以外假而伤内真。即有事而不得不外顺者,其必或从王事,欲顺于人,不失于己,故无成而能有终也。
六四,以柔居柔,内念不出,外念不入,顺时顺命,不致祸而不求福,如括结囊口,内外一空,故无咎而亦无誉也。
六五,柔顺虚中,德足服人,不言而信,不教而化,如黄裳着体,喑然日章,美德在内,自着于外,故为顺道之元吉也。
上六,自尊自大,以柔为刚,不能顺人,欲人顺己,如龙战于野,乖和失中,阴差阳错,未得于人,早伤其已,故其血玄黄也。
观于六爻之顺,是非不等,邪正各别,求其顺之而得利于己者,其惟六二;顺之而能感化人者,其惟六五乎。
噫!顺道岂易能哉?毫发之差,千里之失,不谨于始,必败于终。圣人大书特书曰:“用六,利永贞。”为后人开一大道,使行顺道者永于贞,方能顺之得真,方能顺之得利。
夫用六之道,用顺道也。六为河图二四阴生之数,阴主顺用。六者用顺也,用顺所以以虚求实,以无求有耳。
古今学人,自恃聪明,依一己之见,妄猜私议,不肯低心下气,求人请益,以故皓首穷年,一无所得;或亦有寻师访友,不能辨别邪正,入于旁门曲径,至死不悟者;或有能辨别其邪正,究明性命之理,遵道而行,又半途而废,不永于贞者。凡此皆非用六之道,俱不能成道。若欲成道,须要知顺,又须要顺其正,更需要永顺其正。能永顺其正,柔中即有刚,不隐不瞒,至死不变,脱去后天气质之性,露出先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之本面,性了而命亦可了,一永贞而柔顺之道至矣,尽矣。
上坎下震(屯卦第三)
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初九,盘桓,利居贞,利建侯。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屯者,前进有难之义,卦德上坎陷、下震动,动于险中,险中之动,不易出险,故谓屯。
此进阳下手之卦,承上干卦而来,干为健德。进阳者即进其健,因其不健而进于健耳。健德为先天真阳本来正气。这个气交于后天,隐而不现,虽然不现,未尝全泯,间有发现之时,特人为世事所迷,妄念所蔽,当面错过,不宜认真耳。当其发现之时,即吾身中活子时也。这个时,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乃阴阳之门,生死之户,性命之源,健顺之根,造命之鼎,偃月之炉。先天真阳元气在此,知之者,勤而修之,于后天中返先天,自微而着,由一阳而渐生渐长,必至六阳纯全,是屯中又有元亨之道也。
但人为气质所拘、积习所染,先天真阳,埋没已深,虽有回复之时,然正气弱而邪气盛,正不胜邪,未能遽然增升,是在乎谨封牢藏,守此一点生机,不为客气所伤,以为返还之本,故曰利贞,又曰勿用,有攸往,贞。非空空无为,勿往,非绝无一事,特以人心用事已久,道心不彰,阴中返阳,乃险中之动,若冒然下手,速欲成功,愈滋其险。欲返其阳,莫若先正其心。
曰利建侯者,即是正心之象。侯为一国之主,心为一身之主。建侯则一国之难渐可治,正心则一身之险渐可消。心着一正,根本坚固,元气不散,于是随时进火,渐采渐炼,则已失者可以得,已去者可以还。利于贞而动,动不妄动,动必以时,元而未有不亨,亨而未有不利者也。
初九,刚居屯初,阳气下伏,如大厦之盘桓,利于居贞,而坚固根本,如一国之君侯,利于建侯,而培植元气,此遇屯而须当守正于始也。
六二,正在屯中,故屯如邅如,柔顺中正,炼己待时,故乘马班如。其乘马班如,欲动而不动者,非以其初生之阳,有所寇伤于人,特欲待其阴阳相当,方求婚媾配合耳。其待时婚媾之象,如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矣。此在屯而不遽求其济也。
六三,无知小人,愚而自用,妄贪天宝,本险而又行险,如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亦无足怪。至于明道君子,须当知几,不如告之以待时。若不待时,急欲成功,往而前进,必有招险之吝。此在屯而急欲求其济也。
六四,柔而得正,炼己待时,真阳在望,正当调和丹头之时,不可当面错过者,是以求婚媾往吉,无不利。此在屯而随时求其济也。
九五,阳刚中正,圣胎有象,已实其腹,如有膏矣。然圣胎虽结,阴气未退,尚在险中,如屯其膏矣。当此之时,有为事毕,无为事彰,是以小贞吉,大贞凶。此大而知小,待时而能出屯也。
上六,在屯之终,正是出屯之时,柔而无能,乘马班如,措手无策,虽真阳在望,未许我得,泣血涟如,何益于事?此小而不能大,无屯而亦有屯也。
大抵进阳运火之道,须要知时,知时采药,借后天返先天,可以出屯,可以济屯。若不知时,过与不及,真阳终为阴气所陷,而不得出,故卦辞曰“元亨、利贞。”贞而方能利,利则元而未有不亨,利贞之元亨,其即待时出屯之义欤?
上艮下坎(蒙卦第四)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
六三,勿用取女,见金夫,不有躬。无攸利。
六四,困蒙,吝。
六五,童蒙,吉。
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
蒙者,昏昧无知之义。卦体上艮,二阴进于一阳之下;下坎,一阳陷于二阴之中,皆有阴伤其阳之象,故谓蒙。
又卦德险在止中,有险而能止,兼有止蒙之义。此运阴符下手之卦,承上坤卦而来。坤者,行顺道也。运阴符者,运其不顺之阴,而归于顺也。
人自先天阳极,后天阴生,元神昧而识神用事,陷真认假,误用聪明,巧智百出,外虽明而内实暗,此蒙之所由来也。一入于蒙,性乱命摇,一日千生万死,莫知底止,险之极矣。若知有险而能止之,黜聪毁智,如愚如讷,外虽无知,内实有知,由假蒙而归真蒙,是蒙中反有亨道矣。
蒙之亨者,莫过于童,蒙童之蒙,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一举一动,皆从本性中流出,俨然圣贤身分,天人面目。行蒙道者,必归于童之蒙,方是返本还元之蒙。然此返本还元之蒙,匪我求重蒙,童蒙求我也。
匪我求童蒙者,非由勉强,不着于色也。童蒙求我者,出于自然,不落于空也。不着于色,不落于空,非色非空,既非求真,又不除假,常静常应,常应常静,不蒙而似蒙,蒙而实不蒙。外物不得而入,内念不得而生,不求真而真即在是,但此非色非空之道,有养蒙发蒙二法,不可不知。当其阴阳混成,天真未伤,客气未入,蒙属于真,如初筮着策未分之时,必先告命,须当虚静诚敬,以行无为之道。及其阴阳已判,天真有亏,客气潜入,蒙归于假,如筮策再三渎乱之时,不待告命,可以变化裁制,以行有为之道。
无为之道,养真蒙也。有为之道,化假蒙也。养真化假,有为无为,随时而用,不失其正,或自有为而归无为,或自无为而成有为,总以至善无恶,浑然天理,还元返本,归于童蒙为极功。行蒙道者,可不以正哉!
初六,在蒙之初,人心方起,急须严加克制,如利用刑人也。若姑息养奸,纵性为恶,如用说桎梏以往,渐入于下愚不移之地,而莫可救止,取吝必矣。此贵防阴于蒙之初也。
九二,刚而能柔,借阴养阳,是包蒙也,蒙在包中,外暗内明,不但阳气不伤,而且阳气增长,如纳妇之吉。而子自克家,此能养阳于蒙之时也。
六三,阴柔不中不正,恣情纵欲,故勿用取女。勿用者,以其人心用事,贪财好色,如淫奔之女,见金夫不有躬,未得于人,早失其己,其无所利,可知此蒙,而又滋其蒙也。
六四,性质本愚,又与小人为伍,不知亲近高明之士,以扩充其识见,终困于蒙而不得出,岂只取吝而已乎?此蒙而不知其蒙也。
六五,于止知其所止,以无能而顺有能,借刚济柔,虽蒙不蒙,正童蒙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之吉道。此蒙而自知其蒙也。
上九,刚而居于蒙之极,是能惩忿窒欲,猛力以退客气,如击蒙也。
退阴之道,不利于人心而为寇,利于道心而御寇,去人心,振道心,阴气退尽,阳气纯全,复见本来面目,此蒙而终不能蒙也。
观于六爻之蒙,真假大别,真者用而假者去,养之退之,皆能不失其正,阴符之道尽矣。
上坎下干(需卦第五)
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
九五,需于酒食,贞吉。
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
需者,有待之义。卦德上坎陷,下干健,健而能处于险中,故谓需。此养健待时之卦,承上屯卦而来。屯者,动于险中,在后天中返先天,所以行健道而取坎陷之真阳也,但阳在坎中,所陷已久,不能遽然出险,必须渐次导引,待时而采,非可自恃其健,冒然下手,反招其险者。
夫人自阳极生阴,干中之阳,走于坤宫,坤实成坎;坤中之阴,入于干官,干虚成离,于是假阴假阳用事,健者不健,顺者不顺,意不诚而心不正,健不知险,顺不知阻,行险侥幸,无所不至。今欲出险,须要知险,能知其险,是能信险,一信其险,内有主宰,戒慎恐惧,炼己待时,一举一动,止于其所,不为客气所伤,是以需之道,有孚光亨,贞而得吉也。
有孚光亨者,信险而能处险也。贞吉者,守正而能无险也。既信险,又守正,以健御险,借险养健,待时进步,人于穴而探虎子,不特不为阴气所伤,且能取坎中所陷之真阳,归于干宫,此利涉大川之所由来也。大川至险,即坎之象,坎为陷阳之物,其险最大,信险而正涉之,时未至而养健,时已至而进健,进之养之,不失其时,能以处险,能以出险,其健无往而不利矣。
初九,刚而自下,有健不用,在尘而能出尘,不为名利所染,如需于郊也。然刚者,多才多能,每不乐居于人下,恐有需而不固之咎,惟利用恒,方能有始有终,而无半途更变之咎矣。此刚而坚固之需也。
九二,稍恃其健,即便有险,如需于沙也。需沙之险,虽非大凶,其行阻滞,难免小言自悔。既能自悔,胜心即化,刚即能柔,不入险而险不来,终得以吉全之,此刚而知险之需也。
九三,“刚强躁进,不能待时,急欲成功,本要向前,反落于后,如需于泥也。需泥之健,无险而自招险,致寇之至,理有可决,此刚而不知险之需也。
六四,柔弱无能,本自有险,如需于血也。又柔居柔位,在昏暗之地,而不能自出,如在穴也。幸其柔而守正,以无德而顺有德,借人济己,亦能出自穴,而终不为阴气所伤,此柔而顺刚之需也。
九五,阳刚中正,内有主宰,借假修真,虽有险而若无险,如需于酒食也。酒食为慰心实腹之物,慰心实腹,乐道忘年,时有险而道不险,外有险而内不险,贞而未有不吉者。此刚而守正之需也。
上六,在需之终,宜出险而反行险,如入于穴矣。然入穴由于不能炼己,若能炼己,炼到无己时,则虚室生白,神明自来,始而入于穴,终而出于穴,是以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也。不速之客,干之三阳也,即本来不死之人,有生以来走失他家,而为客矣。待其时而复之,自一阳而渐至三阳纯全,仍是我家之物,饶他为主我为宾,所当敬之,而弗敢有违者。敬之弗违,阴阳混合,金丹凝结,保命全角,其吉多矣。此炼己结丹之需也。然则进火之道,或养健,或用健,或处健,或济健,各有其时,待时而用,不失其正,健以知险,虽涉大川,亦无不利矣。
上干下坎(讼卦第六)
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
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
六三,食旧德,贞厉,终吉。或从王事,无成。
九四,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
九五,讼,元吉。
上九,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
讼者,争辩是非之义。卦德内坎险,外干健,因险恃强,因强致险。二者俱有乖和之义,故谓讼。此陷真争胜之卦,承上蒙卦而来。蒙者有险而能止,所以退其后天气质之阴也。
人受后天阴阳五行之气而成身。受阴气之多者,性阴险;受阳气之多者,性暴躁。阴阳之气杂乱者,阴险暴躁兼有之。此气质则然,惟大圣人能化其气质,其次中下之人,为气质所拘,偶有触犯,阴毒发而躁性起,争胜好强,诡计百出,损人利己,斗口斗智,辨是论非等等乖和失中之事,皆名曰讼。
修道者,须要知得气质之性,为害最大,依世法而修道法,先将阴险暴躁之气一笔勾消,健于内而不健于外,境有险而心绝无险,可以渐化气质,不在是非场中闹矣。然身未离尘世,犹有患难相侵,我虽不阴险,而人以阴险来伤,我虽不暴躁,而人以暴躁来欺。此无故陷害,自信处心无愧,其中受屈,窒塞不通,事在不得不辩明者。但欲辩之于外,不若自讼于内,故曰讼有孚窒,惕中吉。能惕于中,邪念止而正念生,窒塞可通,阴险可化,胜心可无矣。否则不能惕中,因小忿而失大事,躁性外发,阴谋内生,未得于人,早伤其己,始不谨而终必凶。然亦有事惕于中,自讼不明,而必告讼于人,借人分辨是非邪正者。但分辨其是非邪正,惟利于见大人,若不见大人,则非所利。
盖大人者,正己而正物者也。能规人之过,能劝人之善,能破人之疑,能开人之慧,见之最利。否则既不能惕中,而自化气质,又不能见大人,而扩充识见,恃一己之阴险,争胜好强,陷其真而从其假,讼非所讼,自招其祸,是以不利涉大川。惕中可以见大人,不惕中便是涉大川,惕中吉,不惕中凶。修道者,可不自讼于早乎?
初六,柔而自下,有讼之事,无讼之心,是以不永所事。然既在讼中,亦必辨明其事,虽小有言,终不成讼,究得以吉全之。此柔而不讼者也。
九二,所应相敌,不克讼而即不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以避其锋,虽有灾眚,不能及之。此刚而不讼者也。
六三,柔弱本不敢讼,是以食旧德也。食旧德而危厉自处,小心谨慎,不致讼而自无讼,终得以吉全之。然既在讼中,我不讼而人必讼,须当借高明者,分辨其是非,事明即止,是以或从王事无成,此柔能顺则,不成其讼者也。
九四,以刚遇刚,必有争端,而能以柔处之,不克讼而即不讼,化其气质之性,复于天命之性,以不安贞,渝变为安贞,不求吉而吉即随之,此刚而自反,不果于讼者也。
九五,刚健中正,以德服人,能化一切阴险、好强之辈,皆归于不讼,是以为讼之元吉。此正己正人,能使无讼者也。
上九,争胜好强,不知自反,到得讼终,外虽得胜,内实败德,如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一锡而三夺,其所得于人者少,而其所自失者多,此有己无人,终败其讼者也。然则不讼即吉,有讼即凶,不惕于始,必败于终。讼之不可有也如是夫。
上坤下坎(师卦第七)
师:贞,丈人吉,无咎。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
六三,师或舆尸,凶。
六四,师左次,无咎。
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
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师者,众也。以一人而统众人之义。卦德上坤顺、下坎险,顺而行险,故谓师。此借阳退阴之卦,承上需卦而来。
需者,顺时进阳也,进阳所以为退阴计耳。退阴之法,以正除邪,以真灭假,犹如师贞,师者刑杀之道,须要有刚有柔,有仁有义,通权达变,方能济事。否则,能刚而不能柔,能柔而不能刚,或独仁而不知用义,或独义而不知行仁,皆不得正,不得正,即不得吉,反致其咎。惟老成练达之丈人,明善恶,分邪正,知吉凶,识急缓,刚柔不拘,仁义并行,行险能顺,顺以济险,借后天,返先天,依先天,化后天,不但阴气不能陷阳,而且群阴皆顺其阳,此吉而无咎之道。若非丈人,见理不明,邪正罔分,入于旁门曲径,冒然下手,不特不能退阴,而且有以助阴,取咎必矣。何能致吉成道乎?
夫人当先天未失之时,纯是天真,如国家太平,虽有智士良将,无所用之。及交后天,六贼作祸,七情猖狂,如国家有事,群寇作乱,若无刑杀剿除之道,不能反危为安,故金丹有为之道,煅去后天一切滓质,不使有纤微之疵,留于方寸之中,期必复见当年完完全全一个事物而后已。此师之道,所由贵也。
初六,在师之初,先要知其火候、层次、进退、规矩,循序而进,依法而行,能谨慎于始,自然决胜于终,如师出以律也。倘不明火候,冒然作为,如师无律否臧自招其凶耳。此退阴贵明火候也。
九二,刚中有柔,有进有退,随时变通,不但不当为阴气所伤,且能点化群阴,皆归于正,如在师中得吉,而又能无咎。然此师中之吉,系外炉加减之功,亦必内而心君诚一不二,内外相济,方能全吉而无咎。亦如王三锡命,君信臣而臣报君,未有不成其功者。此退阴必须内外相济也。
六三,不知火候进退之法,愚而自用,行险侥幸,欲求长生,反而促死,舆尸之凶,或者必有。此不知退阴而冒险者也。
六四,柔而居柔,自知无造命之学,不敢妄作妄为,自守本分,如师左次,虽不能致吉,亦可以无咎。此不能退阴而能守正者也。
六五,柔顺得中,虚心自处,物来顺应,使其客气自消自化,如田有禽,利执言也。然理服君子,法制小人,须要有刚有柔,方能济事。若独柔无刚,反能败事。长子帅师,柔以刚济能成事。弟子舆尸,独柔不刚能败事,此退阴必须刚柔相济也。
上六,在师之终,客气悉化,本固邦宁,心君安泰,无复用刑杀之道矣。然外邪既除,主人会稳坐中央,可以知其几希之微。
一念善则存之,一念恶则去之,有功者赏,无功者罚,亦如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必须拔去历劫轮回种子而后已。此退阴必须内外清静也。
六爻俱有退阴之道,吉凶不等,惟九二有刚有柔,通机达变,能以点化群阴,而不为群阴所伤,有为之功大矣哉。
上坎下坤(比卦第八)
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
初六,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他吉。
六二,比之自内,贞吉。
六三,比之匪人。
六四,外比之,贞吉。
九五,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吉。
上六,比之无首,凶。
比者,彼此亲比相效之义。卦体一阳居于尊位,上下五阴,皆顺从之。又卦德顺以通险,故谓比。此以阴顺阳之卦,承上讼卦而来。讼者,阴不顺阳,而陷阳,阴阳乖戾,五行相戕,贼害其真,故终凶。若知其凶,逆而修之,阴不陷阳而顺阳,阴阳相和,五行一气,性定命凝,此以邪比正,以假比真之道。比之吉者也。
比正比真之吉,莫贵乎比其原本。原本者,即坎宫所陷先天一点阳气,此气乃天一所生,名曰真一之精,又曰真一之水,又曰真一之气,乃生物之元气,在卦为原筮,在人为元仁。
原筮者,蓍策未分之时。元仁者,阴阳混成之真。但此元气,陷于阴中,为后天所蔽,易失难寻,非虚极静笃、心坚志远,而不能复还,故原筮元永贞,方能无咎也。
永贞则贞下起元,元气一复,阴气即顺,仍是当年无伤无损,浑然天理,一无所咎,囫囫囵囵之原本也。
《道德经》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沁园春》云:“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永贞之道,即致虚守静,炼己之功也。
盖炼己不熟,即我家真阴不现,致守不专,则他家真阳不来,欲伏西邻之情,先降东家之性。不宁方来,正所以炼己待时,以求其复耳。
不宁二字,其中有随时加减、防危虑险等等工程,正解永贞之义。我不宁而彼方来,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也。先与者,顺其所欲,以我而比他,所以取彼之欢心。后取者,诚能动物,他来而比我,所以盗彼之生气,先后分明,人我共济,还丹可结。否则,我不能先与,妄想彼来,宜先者反后,宜后者反先,颠倒其比,是名后天,所谓“凡俗欲求天上事,寻时须要世间财,若他少行多悭吝,千万神仙不肯来”,取凶必矣。焉能致吉成道乎?
初六,自卑自下,以柔比刚,是信于比而比之,即能无咎者。盖信于比,即能虚心,虚心即能实腹,不但有孚无咎,方且有孚盈缶,终来有他吉,必将比于至善之地矣。此信比而终吉者也。
六二,柔顺得中,未比于外,先比于内,是比之自内也。自内之比,炼己持心,随时采药,欲取于被,不失于我,此内比之得正者也。
六三,性质本愚,又与小人为伍,以阴比阴,是比之匪人也。匪人之比,无益有损,何贵于比,此外比之不正者也。
六四,以柔比刚,见贤思齐焉,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此外比之得正者也。
九五,刚健中正,阳气足而阴气自化,是显然之比也。显然之比,非有勉强,出于自然,犹如王者驱禽,四面而开一面,用三驱失前禽也。
用三驱者,取真收顺也。失前禽者,舍假放逆也。取真舍假,真者来而假者自化。收顺放逆,顺者得而逆者自无。修道至于真假俱化,逆顺皆无,方寸之中,湛然常寂,至善无恶,杂念不生,如邑人不诚而自化,此内外一气之比者也。
上六,愚而自用,既不能内比,又不能外比,依一己之阴,随心造作,终无出头之日,是比之无首也。无首之比,空空一世,到老无成,自取其凶,此始终不知比人者也。
夫修真之事,以无道而比有道,以无德而比有德,总要真心实意,步步着力,期必道德归于中正而后已。道德中正,金丹入口,点化群阴,如猫捕鼠。
噫!采药时须用橐龠,炼己时还要真铅。若行此道,不知原筮之物,不识永贞之元,任性作为,不落于比之匪人,即归于比之无首,致咎取凶,势所必有,学者可不亲近真师乎?
上巽下干(小畜卦第九)
小畜:亨。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
九二,牵复,吉。
九三,舆说辐,夫妻反目。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九五,有孚挛如,富以其邻。
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
小畜者,小其养也。卦德上巽伏下干健,健而巽行,巽伏其健,健不自用,故谓小畜。此以小养大之卦,承上师卦而来。师之道,借阳而退阴也。借阳退阴,贵乎先养其阳,能养其阳,则以小自居,满而不盈,刚而不躁,有若无,实若虚,其心日下,其德日高,可以渐造于圣贤之域,此小畜所以有亨道也。但小畜虽亨,若大过于小,是柔道用事,刚道退位,志气不振,懦弱无能,畜之小而亨之小,其行不远,大道难成。犹如密云不雨,自我西郊也。
阴气结而为云,阳气通而为雨,只云不雨,阴气盛而阳气弱,生机将息,我家之近者,尚无济,他家之远者,更何求?空空一小,入于寂灭之学,岂能还我干元面目乎?此小畜之火候,不可不知也。
初九,刚而居卑,韬明养晦,抱道而处,不以外假而伤内真,是能复于自道也。能复自道,虽畜之小而得其养,刚气日增,不但无咎,而且致吉,此大而自小之畜也。
九二,刚以柔用,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结交有道君子,彼此资益,明善复初,是为牵复也。牵复之畜,外愈虚而内愈实,小而反得其吉,此大而知小之畜也。
九三,刚而自用,有己无人,乖和失中,终必败刚,如舆说辐,而车不能行,又如夫妻反目,而家不能兴,此大而不知小之畜也。
六四,以无能而处于有能之中,必有血伤之咎。然柔而得正,自信一己纯阴,为害最大,而能借他家之阳,警惕勉力,炼己持心,本有害者,可以脱去其害,本有咎者,可以归于无咎。此小而知大之畜也。
九五,阳刚巽进于中正,真信在中,阴阳混合,金丹凝结,是有孚挛如矣。挛如之信,本固邦宁,命基坚牢,急须化其气质之性,以归真知之性,如富以邻矣。此小而藏大之畜也。
上九,刚居柔位,在小畜之终,如既雨既处矣。雨所以济亢旱,既雨则阳气处而不亢,既处则阳气和而雨无用。修道所以用阴者,特以制暴躁之假阳耳。假阳既息,真阳须进,小畜之终,正当大畜之时。若终于小而不能大,阴反伤阳,如尚德载妇,女子掌权,又如月几于望,光明渐亏。修道君子,只知小而不知大,以之孤寂守静,无作无为则可,以之尽性至命,行道致远,适以招凶而已。此终于小而不知大之畜也。
观于六爻之言,小畜原有亨道,是在人小之如何耳。小之当,则以小畜大而致吉,小之不当,则以小害大而招凶。学者可不先究其小中之火候乎?
上干下兑(履卦第十)
履:履虎尾,不咥人,亨。
初九,素履,往,无咎。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
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
九四,履虎尾,愬愬终吉。
九五,夬履,贞厉。
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
履者,前进也。卦德上干健下兑悦,阴悦于阳,有一阴进而变为纯阳之象,故谓履。此进阳防危之卦,承上比卦而来。比者,阴顺其阳也。然欲阴顺,须先进阳,进阳至于中正,而阴自顺之,此进阳之道所宜先也。
人之真阳,本来自有,不待他求,交于后天,真情昧而妄情生,于是真阳走失于外,如虎奔而寓于西,属于他家矣。虽在他家,原是我家之物,但人不肯招摄复还耳。招摄之道,不求于干,不求于坤,不求于离,不求于坎,专求于兑。兑为少女,代坤母而行顺道,能以阴极复阳,其性和悦,和则能缓,悦则能信,缓则能渐行,信则能耐久。能缓能信,力行不怠,可以进于坚刚不坏之地,复见干元面目,而不为假阴假阳所伤。如履虎尾不咥人,而有亨道也。
虎为咥人之物,履之最险,若能和悦履之,而不过猛,如履虎尾也。履虎尾而瞻前顾后,不即不离,循序渐进,防危虑险,火候不差,阴者可以化而为阳,阳者可以还而为纯,不但不为虎咥,而且能盗彼杀中之生气,保命全角,此进阳无阻无滞亨通之道。和悦履健,岂小补云哉!
初九,心强气壮,素信于履道者,信于履而即能履,以是往而下手修为,必将进于无咎之地矣。此志念坚固之履也。
九二,乐在其中,自有真悦,不恋假悦,一切外物,不得而移之,是以履道坦坦也。坦坦之履,无贪无求,心安神静,非始终如一守贞之幽人,不能为乐道忘年之履也。
六三,愚而自用,药物不知,火候不晓,以不明为明,以不能为能,冒然行道,如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自取其凶。又如武人为于大君,自招其祸。此愚而自用之履也。
九四,刚而不躁,以诚而入,以柔而用,防危虑险,如履虎尾,愬愬,戒慎恐惧,不但虎不能咥,终必履于纯阳之地,而得吉。此刚而能柔之履也。
九五,刚健中正,从心所欲,不逾矩。履道果决而不犯难心,然履道至于中正,金丹已有象,须当贞一不二,以危厉自处,方无得而复失之患。此自有入无之履也。
上九,刚居柔位,视其所履之火候,考其药物之老嫩,循序而进,旋始旋终,终以全始,期以至于阴阳混合、圆成无亏而后已。此全始全终之履也。
然则进阳之道,必须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相济,不急不缓,和悦从容为贵乎。
上坤下干(泰卦第十一)
泰:小往大来,吉,亨。
初九,拔茅茹,以其,征吉。
九二,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
九三,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
六四,翩翩,不富以其邻,不戒以孚。
六五,帝乙归妹,以祉元吉。
上六,城复于隍,勿用师,自邑告命,贞吝。
泰者,通和之义。卦德上坤顺、下干健,阳健于内,阴顺于外,健顺如一,阴阳相应,故谓泰。此阴阳相交之卦,承上小畜而来,小畜一阴,而畜五阳,阴气主事,阳气不振,小于畜而不能大于畜,其行不通。通行之道,必须大小无伤,阴阳相当,阴顺阳而阳统阴,阴阳和合,方能济事,故泰之为道,小往大来,吉而得亨也。
小者阴也,大者阳也.小往则阴顺,大来则阳健。阳健于内,阴顺于外,先天渐复,后天渐化,可以造于纯阳无阴之地。于理得吉,于行行亨,但致泰之道有火候、有工程,进之退之,各有其时。不失其时,健而顺行,以顺养健,未泰者而能致,已泰者而能保,由了命而了性,自有为而无为,完成大道,理有可决也。
初九,一阳潜生,诸阳皆有动机,如拔茅之茹根以及汇叶也。致泰者,乘此一阳发现,而即下手修为,渐采渐炼,由微而着,未有阳不健而阴不顺者,故曰征吉。刚而乘时以致泰也。
九二,刚健中正,通权达变,是以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也。包荒者,度量宽宏,用柔也。冯河者,志气勇敢,用刚也。不遐遗者,静观密察,柔之至。朋亡者,闲邪存诚,刚之至,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文烹武炼,左之右之,无不宜之,得尚于中行矣。此刚柔相济以致泰也。
九三,三阳已足,阳极必阴,泰极必否,如无平不破,无往不复。当此之时,须要知进知退,艰难守贞,防危虑险,方无得而复失之咎。既无其咎,功成人间,名标天上,且食天福,享寿无穷,何忧恤之有。此刚极守正以保泰也。
六四,当阳极交阴之际,不能防危虑险,一阴潜生,群阴皆动,如翩翩不富以其邻,无待相戒而孚合,金丹已得而复失。此以柔伤刚而失泰也。
六五,当正泰之时,以阴养阳,阳气凝结,如帝乙归妹,以祉及于臣下,阴恋阳而阳恋阴,阴阳同气,自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虽在已泰而不失初泰之吉,此以柔养刚而全泰也。
上六,在泰之终,顺之极,只知泰之顺,不知泰之逆,不防于早,必败于终,如城倾而复于隍矣。当此之时,好事已去,难以为力,故曰勿用行师。凶事已临,后悔不及,故曰自邑告命贞吝。此柔而不知早于保泰也。
然则致泰保泰,各有其时,有为无为,各有其法;随时而行,依法而作,健所当健,顺所当顺,健以致泰,顺以保泰,未泰者能泰,已泰者长泰,何患不吉不亨,大道不成乎。
上干下坤(否卦第十二)
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
初六,拔茅茹,以其汇,贞吉,亨。
六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
六三,包羞。
九四,有命无咎,畴离祉。
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上九,倾否,先否后喜。
否者,窒塞之义,卦德内坤顺、外干健,顺其所欲,刚强用外,阴气主事,阳气退避,健顺各别,故谓否。此阴阳不合之卦,承上履卦而来。履者,和悦以进健,使其阴阳相合,健顺如一耳。
盖阴阳不交,真阴变为假阴,真阳变为假阳,先天失而邪气入,邪气入而正气退,是以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也。匪人为邪气,君子为正气,当先天未伤,真阳在内,一团正气,即是君子,及先天已失,真阳散外,一身所有,仅是邪气,顺其后天之阴,恣情纵欲,无所不至,即是匪人。匪人不利于君子,即是邪气不利于正气。当此之时,修道者正宜黜聪毁智,敛藏神气,以保真阳,特以此不利之时,正大往小来,阴气用事之时,若不知防危虑险,愈致其否,不利甚矣。
初六,一阴潜生,否之根已立,否之机必发,如拔茅布,以其汇矣。当斯时也,阴气方生,阳气未伤,若能早为致济,犹可转否为泰。盖以正御否,否即不来,于理得吉,于行得亨,此防阴于未否之先也。
六二,阴气渐进,杀气将发,外君子而内小人,是谓包承。包承之阴,虽未至于伤阳,已有伤阳之势,在小人邪气顺行则吉,在大人正气不通则否。修道者,俭德辟难,不为阴气所惑,亦否中得亨之一道,此防阴于方否之时也。
六三,阴气结聚,顺其所欲,认假为真,以为得计,实包羞而不知其羞者,此顺阴而不知有否也。
九四,在阴极交阳之际,否中藏泰,生机又现,无命者而又有命矣。人之健德,天命之良心也。此心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但为气质所拘,人欲所蔽,以苦为乐,不肯回头耳。若肯回头,天良发现,一善可以解百恶,立登道岸,有咎者即可至于无咎。是道也,虽凡夫俗子,知而行之,灾变为福,刑化为德,畴离祉乎。此阳生而即能不否也。
九五,刚健中正,守道心而去人心,不求否休而自休。其休者,以其能防否于正泰之时,居三阳之内,正泰之时也。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未亡而防亡,方泰虑不泰,阴气焉得而入之?此防阴于正泰之时也。
上九,在否之终,阴气当退,阳气当进,正当倾否之时。修道者,乘此机会,天人合发,抑阴扶阳,先否后喜,易如反掌,此进阳于否终之时也。然则不能使泰而不否者,后天循还之道。而能于否中致泰者,先天逆运之功,但须要认得药物,知的火侯,不先不后,随时进退耳。
上干下离(同人卦第十三)
同人: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初九,同人于门,无咎。
六二,同人于宗,吝。
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
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
九五,同人,先号咷而后笑,大师克相遇。
上九,同人于郊,无悔。
同人者,人我如一之义。卦德上干健、下离明,明而行健,健而通明,诚中达外,成己成物,故谓同人。此混俗和光,善与人同之卦,承上泰卦而来。泰者,阴阳相当,健顺如一也。
修道者,至阴阳相当,健顺如一,圣胎已结,可以混俗和光,以修向上事矣。但混俗和光,须要大公无私,在于无我。无我则无人,无我无人,则人我之心去。人我之心去,则人即是我,我即是人,如天之无物不覆,如日之无处不照,可以物我归空,如同人于野,同而未有不亨者也。野为旷远无人之处,同人如在野,则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是能实心同人矣。但能同之于顺,不能同之于逆,能同之于平易,不能同之于危险,则同之不是实心,而终不得亨。曰利涉大川者,以其大险大难之境。若能同去,则其无险无难之处,无往不利矣。
世之凡夫俗子,未尝无有同人者,但多出于私而不得其正,可同者同之,不可同者亦同之,非同人于野之旨,故涉川之利,其必利于君子之贞乎。君子者,同之以正,而不同之以心。正者,同理而已。心有变迁,理无变迁,以理而同,则无心,无心则人我之见俱化,推理是守,内可以成己,外可以成物,明以照远,健以直行,健明两用,刚柔相济,内不失已,外不伤人,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立于万物之中,而不为万物所屈,处于阴阳之内,而不为阳阴所拘矣。
初九,在同人之时,刚而能明,将欲出门同人,不遽出门,先辨其是非可否,而后同。同之能以无咎者,此刚而谨始之同也。
六二,居于内体,与二阳同处,是同人于宗,仅能同之于亲,不能同之于疏,乃同人羞吝之道,此柔而不远之同也。
九三,刚明太过,自尊自大,问或同人出于勉强,不由自然,如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也。高陵之同,顺我者能同,逆我者不能同。如此之人,虽三岁之久,终不能兴同人之事,此刚而勉强之同也。
九四,以刚乘刚,彼强我胜,彼我不能同心,如乘其墉而弗克攻矣。然刚而能柔,不能同而不强攻,亦同人之吉道,此刚而能柔之同也。
九五,刚健中正,道全德备,先无人同,而终必有同者,是同人先号咷而后笑也。夫道高者毁来,德修者谤兴,知音之少,亦无足怪。然成己之后,而欲成物,大公无私,以正而同,如大师克之,久则诚能动物,方且人人尊服,而皆同之,何患知音之不遇哉!此大公无私,利涉大川之同也。
上九,刚以柔用,在尘而能出尘,处世而能出世,外虽同而内不同,如同人于郊。于郊之同,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境遇不得而移,不致悔而自无悔,此和而不流之同也。
然则同人之道,须要通权达变,量时度务,同之得正为贵,以正而同,既健且明,无往而不可同,无往而有苟同,同人于野之旨得矣。
上离下干(大有卦第十四)
大有:元亨。
初九,无交害。匪咎,艰则无咎。
九二,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
九三,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
九四,匪其彭,无咎。
六五,厥孚交如,威如吉。
上九,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大有者,有之大也。卦德上离明、下干健,明以行健,健中出明,愈健愈明,愈明愈健,故谓大有。此富有日新,严以治内之卦,承上否卦而来。否者阴气用事,阳气退让,认假失真,蔽塞灵窍,日晦日暗,本来天德全无矣。若欲复还天德,无中生有,非健明之道不能。
何谓健?一念纯真,刚强不屈者是也。何谓明?烛照万事,虚灵不昧者是也。能健则心坚志远,无道不修,无德不立,而富有;能明则辨理透彻,真知确见,有善即迁,有过即改,而日新。既健且明,内有主宰,万物难移,于是真履实践,如天上有日,光照一切,无物不覆,无物能瞒。大地里黄芽长遍,满世界金花开绽,信步走去,头头是道,有之大而行之远,元而未有不亨者也。
初九,在大有之始,所有不大,正当潜修密炼,不可因外物而伤内真者,是以无交害匪咎也。然不交于外物,倘有妄念内生,亦即是物,仍是有害有咎,惟艰以处之,炼已持心,假者去而真者来,不有者能有,方能始终一无所咎矣。此初有须当静养于内也。
九二,刚健得中,已富有于内,如大车以载,能以任重,可以不为外物所伤矣。然德克于内,须验于外,唯有攸往,事上境上,轻轻过去,不动不摇,方是大有,而内外一无所咎矣。此已有须当验之于外也。
九三,刚居刚位,有之大而行之大,能以完全天德,如公用享于天子也。公用之享于天子者,刚正有为之才;修道之享于天者,刚正有为之德。以德享天,自命不凡,方且与天为配,何碍于大。
若夫刚而不正之小人,无而为有,予圣自雄,适以违天,焉能享天?此大有,须贵刚之得正也。
九四,刚明兼备,有健不恃,有明不用,是匪其彭也。匪彭之刚明,外示不足,内常有余,有者愈有,大者愈大,自无得而复失之咎。此大有,尤贵刚而能柔也。
六五,柔顺虚心,自信一己之无,而知他人之有,以柔求刚,借刚济柔,是以厥孚交如,威如吉也。五本无威,以其能交于刚,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无即能有,小即能大。此未有须当求人之有也。
上九,在大有之终,刚柔相当,健明如一,浑然天理,金丹凝结,我命由我不由天,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也。
天之所以命于人者,健德。人之所以顺乎天者,明德。以明保健,天命常在,天命在而天即佑之。此大有,须当全天之有也。然则大有实学,非健以治内,明以应外者不能行。既健且明,未有者而能有,已有者而能大,健明两用,实腹虚心,富有日新之道尽矣。
卷二
上坤下艮(谦卦第十五)
谦:亨,君子有终。
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六二,鸣谦,贞吉。
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
六四,无不利,撝谦。
六五,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
上六,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
谦者,有而不居之义。卦德上坤顺、下艮止,刚止于内,柔顺于外,内刚而外柔,故谓谦。此以阴保阳之卦,承上同人而来。同人者,混俗和光,以明用健也。以明用健,健不妄用,非涵养深厚者,不能行。涵养之功,即以阴保阳之功。以阴保阳,所以虚极静笃,止于其所也。
艮为死我之处,坤为生我之处,未死先学死,阳之止也。不生即长生,阴之顺也。阳止者,止假阳、养真阳也;阴顺者,运真阴、退假阴也。假阳上而真阳存,是谓养;假阴退而真阴现,是谓顺。能养能顺,严以治己,虚以应物,心愈低而道愈高,外不足而内有余,顺理顺人,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此谦道之所以亨也。
然能谦之于始,不能谦之于终,是有始无终。止之不固,顺之不当,谦之假而不真,亦不得亨。惟修道君子,于止知其所止,虚其所有,示其所无,一念纯真,有始有终,尊道而行,愈久愈力,故得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凝结而成丹。若非君子无而为有,虚而为盈,自满自足,虽外恭而内不敬,始勤终怠,必至止真阳而用假阳,顺人欲而背天理,不但不吉,而且不亨,何足以为谦哉?
初六,其性柔顺,固自能谦,又居卑下,不敢先人,是谓谦而又谦之君子。如此之谦,顺固能谦,逆亦能谦,用涉大川之险,无有不致吉者。此柔而自下之谦也。
六二,柔顺中正,以无能而顺有能,是谓鸣其谦也。谦而至鸣,示己之无;尊人之有,虚心即能实腹,谦而即得其吉者,此柔而顺刚之谦也。
九三,以一阳而居于群阴之中,能以谦道点化群阴,是谓劳谦也。谦而至劳,其德日大,其心日小,我谦而人自谦,非真心实意之君子不能。此刚而有终之谦也。
六四,柔而守正,既能谦于有德,又能谦于无德,既能谦于尊上,又能谦于卑下,是谓撝谦也。谦而至撝,左之右之,随在皆然,此柔而无不利之谦也。
六五,柔而得中,不但自谦,亦能化人于谦,是以不富以其邻。邻为相近之人,又在顺体,能化于近,不能化远,非是真谦。能化于顺,不能化逆,亦非真谦,利用侵伐,利用于远逆矣。谦至逆顺不拘,远近皆通,其行无往而不利矣。此尊而能以虚心之谦也。
上六,自尊自大,有己无人,是谓鸣谦。谦鸣于上,自不能谦,焉能化人于谦?是以利用行师,征邑国也。邑国,近我顺我者也。近我顺我者,且用行师征之,而后得利,何况远我逆我者乎?此尊而不能自卑之谦也。
谦之为道居多,或刚而能谦,或柔而能谦,或谦子柔,或谦于刚,总以谦虚自卑为贵。虚心则能实腹,自卑则能登高,借阴济阳,不在是乎。
噫!谦受益,满招愆。谦之一字,其事虽微,其功最大,学者能于谦之一字作实落功夫,有始有终行去,则内而阴阳和,外而人我通,气质化而天真独露,生气常存,何患金丹不结、大道不成哉。
上震下坤(豫卦第十六)
豫:利建侯行师。
初六,鸣豫,凶。
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六三,盱豫悔,迟有悔。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六五,贞疾,恒不死。
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
豫者,乐也。卦德上震动、下坤顺,顺时而动,动而通顺,故谓豫。此以阴招阳之卦,承上大有而来,大有健明两用,富有日新之道也。富有日新,须要顺时而动,方能成功。若能顺时,则进健得正,用明得当,火候不差,多铢有准,急援得法,进退合节,由有为而至无为,自无得而复失之患。其顺动之乐为何如?顺动之象,莫如建侯行师,侯为一国之主,将为众军之主,建侯顺天时,则一国治,行师顺人心,则众军全。心为一身之主,如侯如将也。
顺动利于建侯行师,即利于正心修身。顺时而动,则利;不顺时而动,则不利。利则得乐,不利则不乐。致乐之道,顺而动之尽矣。
初六,居豫之初,又在三阴之下,性质本愚,且与小人为伍,自暴自弃,以苦为乐,是谓鸣豫。豫而至鸣,无乐而自为乐,终必入于下愚不移之地,而不得乐。此匪正取凶之乐也。
六二,无贪无求,乐天知命,如介于石,确然有守,不以外假而伤内真,至于非分之乐,不俟终日,则即去之。此守贞得吉之乐也。
六三,舍己之乐,仰望他人之乐,是谓盱豫。豫至于盱,未得于人,先失其己,致悔之道。既知盱人无益而速悔,则可无悔。否则,不能悔速,而悔迟,终必有悔,而不得乐。此失正致悔之乐也。
九四,以一阳而居于群阴之中,不为群阴所惑,且能点化群阴,皆来顺之,是谓由豫大有得也。大得之象,如乱发朋盍而归于一管簪,以一御纷,以定止乱,阳气常振,阴气自化,乐何如之,此用刚有得之乐也。
六五,柔而不刚,孤寂守静,空而不实,如有疾而不能乐矣。然柔而得中,即不能致乐,亦不至招凶,虽有疾而恒不死,不死不活,独守一贞,安于小乘,纵真阳在望,未许我有,此着于顽空无乐也。
上六,在豫之终,只知顺行其乐,不知逆运其乐,是谓冥豫。豫至于冥,执固不通,顺其所欲之乐,虽乐事已成,必有渝变,乐极生悲,终必自败,与人无咎,此随心所好失乐也。
然则乐之为道,总在能顺。致乐之道,总在能顺时而动。顺时而动,阳气舒畅,如雷出地外,奋发登天,震惊百里,一切邪魔魍魉,尽皆遁迹,生机不息,大地里黄芽长遍,满世界金花开绽,信步走去,头头是道,乐莫乐于此也。
上兑下震(随卦第十七)
随:元亨,利贞,无咎。
初九,官有渝,贞吉,出门交有功。
六二,系小子,失丈夫。
六三,系丈夫,失小子。随有求得,利居贞。
九四,随有获,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
九五,孚于嘉,吉。
上六,拘系之,乃从维之,王用亨于西山。
随者,相从之义。卦德上兑悦、下震动,我动而人悦,人悦而我动,有彼此相应之义,故谓随。此以性求情之卦,承上谦卦而来。谦者虚其所有,示其所无,所以借阴以全阳,乃阳复以后之事。当阳未复之时,若非有招摄之法,而真阳不来。招摄之法即随道也。
本卦震兑相合,震属东家,为性,为我;兑属西家,为情,为彼。有生之初,性情如一,先天真阳,原是我家之物,交于后天,走失于外,不为我有,属于他家矣。若欲还原返本,仍要在他家盗来,随之为道,顺其所欲,渐次导之也。
顺欲者,以我而随彼,取彼之欢心,使彼来随我也。彼我相随,以性求情,以情归性,失去故物,仍还我家,是以随道而得以元亨也。但随道虽能元亨,而药物有真假,火候有次序,动静有时节,进退有早晚,毫发之差,千里之失,是以随之元亨,尤利于贞耳。
贞者,正也。以正而随,我以正感,彼以正应,彼我皆正,假情亦化为真情,假性亦化为真性。金木交并,木性爱金顺义,金情恋木慈仁,刚柔一气,性情相合,返朴归醇,浑然天理,金丹凝结,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始而有咎者,终而一无所咎矣。试明随之是非吉凶。
初九,在随之初,随是随非。随之官者,既为其官,必有渝变,须当辨别可否,以正而随,方能得吉。既知其正,于是出门交物,借世法而修道法,未有不成其功者。此谨慎于始之随也。
六二,柔而无知,随其后起之阴,失其元初之阳,是系于小子,失其丈夫矣。此柔而失真之随也。
六三,性柔志刚,能随他家之阳,不随我家之阴,是系于丈夫,失其小子,随之有求必得矣。
然柔者,多通道不笃,易于失守,尤必居于正,而不迁移,愈久愈力,方能得他家之阳,归于我家。此柔而居正之随也。
九四,刚而能随,随之必有所获,但以刚随刚,刚之大过,虽正亦凶,幸其刚以柔用,有孚在道,明于是非邪正,知进知退,不致咎而自无咎。此刚而通道之随也。
九五,乐在其中,隐恶扬善,随刚随柔,执两用中,无一行之不正,无一事之不当,从心所欲、不逾矩。此信其嘉德之随也。
上六,愚而无知,使心用心,我不能先去随他,即欲他来随我,如拘系之,乃从维之,强求强合,妄想太过,犹如王用亨于西山,纵天宝在望,终在西而不归东,究是落空事业,此悬虚不实之随也。
然则随道之所以元亨者,利在于贞耳。以正而随,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我能随他,他即随我,真阴真阳,两而相合,恍惚中有象,杳冥内有精,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凝而为一黍之珠,从微而着,元而未有不亨,亨而未有不利,利贞之随,咎于何有?既无其咎,大道可成矣。
上艮下巽(蛊卦第十八)
蛊: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
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
九二,干母之蛊,不可贞。
九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
六四,裕父之蛊,往见吝。
六五,干父之蛊,用誉。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蛊者,败坏之义。卦德上艮止、下巽入,有一阴入而阳止之象,故曰蛊。又巽在止中,止其阴而不上进,兼有饬蛊之义。此弃假归真之卦,承上豫卦而来。
豫者,顺而动之,顺动则顺时、顺理,非礼不动,防其动之有蛊也。人之生初,至善无恶,浑然天理,本无可修,亦无可证,既无所伤,亦无所饬,及至二八之年,阳极生阴,性相近而习相远,如巽之一阴,生于二阳之下,阴气进步,由是本来面目有蛊矣。
然天道未有阴而不能阳,人事未有坏而不能修者,此饬蛊之道,所由贵也。饬蛊之道,如艮之一阳,止于二阴之上。不为阴气所伤,借此一阳,归根复命,此务本之学。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一念回机,如同本得此蛊中,而反得元亨者也。
元亨不在于蛊,而在于饬蛊。饬蛊之道,不在于空寂无为,须要在大险大难中修持,龙潭虎穴里作为,方能复我本来真体,炼成金刚不坏之物,是以蛊之元亨,又利涉大川也。大川至险而难涉,大川涉利而不伤,则其小险无险之处,不得而伤,又可知矣。但涉川之利,有作用、有火候,毫发不容有差。
先甲三日,后甲三日,正作用火候之秘诀,人之阴阳,如月之盈亏,月白初三傍晚,阳光发现于西南庚地,在卦为震,所谓震纳庚也。至于十五傍晚,现于东方甲地,在卦为干,所谓干纳甲也。十三、十四、十五,此三日光辉方圆,即先甲三日;十六、十七、十八,此三日光辉已亏。即后甲三日。人之阳气方纯,亦先甲三日,阴气已生,亦后甲三日,甲前是阳,甲后是阴,此先天后天阴阳之界。
修道者,须知的事之蛊与不蛊,皆在此先甲后甲之际。当阳气将纯之时,防阴以保阳,及阴气已生之后,退阴以复阳,防阴气于未生之时,退阴气于已生之后,则阳气未益者可以保,已蛊者可以还,此去假归真,务本之实学,贞而未有不元亨,元亨而未有不利者也。
初六,在蛊之始,根本圆成,若防阴于未蛊之先。如干父之蛊,有子随之,考宜有咎者,即可无咎。但饬蛊之道,非是空空无为,必须危厉戒惧,庶乎客气不生,根本不伤,能谨于始,自吉于终。此防阴于未蛊之先者也。
九二,刚以柔用,柔为本而刚为干,不过于刚,不伤其柔,刚柔如一,通权达变,如干母之蛊不可贞。此饬蛊不过于刚者也。
九三,以刚干刚,刚之太过,如父刚子刚。干父之蛊,未免小有所悔。然在饬蛊得正,虽有小悔,可无大咎耳。此伤蛊太过于刚者也。
六四,独柔无刚,有蛊而不即饬,姑息养奸,如父有蛊而子裕之,以是往而修道,边以自取羞吝耳。此饬蛊太过于柔者也。
六五,柔顺虚心,示己之无,称人之有,如干父蛊而用誉也。以誉而用,借他家之刚明,以破我家之昏暗,有蛊即可归于无蛊。此饬蛊善用其柔者也。
上九,刚居于柔,无贪无求,根本不伤,无蛊而亦不饬,是以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也。不事王侯者,不图名利之事也。高尚其事者,尚其道德之事也。尚道德而不图名利,其居高、其事大,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俯视一切,万物皆空,根本坚固,不待修为,而自无蛊。此无蛊而亦不饬者也。
然则饬蛊务本之道,总以阴阳混合,止于至善为归着。若未到至善之地,虽无大蛊,难免小蛊,故蛊之元亨,利于涉大川。大川涉而利,自有为而入无为,性命皆了,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永为坚久不坏之物,饬蛊之道尽矣。
上坤下兑(临卦第十九)
临: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
初九,咸临,贞吉。
九二,咸临,吉无不利。
六三,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无咎。
六四,至临,无咎。
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
上六,敦临,吉,无咎。
临者,监察也。卦德上坤顺、下兑悦,悦而顺理,顺行其悦,故谓临。此临炉采药之卦,承上随卦而来。
随者,以震家而求兑家,以兑家而归震家,所谓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阳气已复,从微而着,渐次增长,于是临炉下功,扶阳抑阴,阳气未有不长,阴气未有不消者。此临所以有元亨之道也。
元者,一阳初回。亨者,二阳增升。临炉下手即采此二阳也。但二阳浸长,阴气犹盛,阳气犹弱,必须防危虑险,勿忘勿助,以和为体,以顺为用,随时而行,欲取于彼,不失于我,惟利于贞耳。
贞者,正也。以正而临,时未至而不强求,时已至而不错过,火候爻铢不差,元气不泄,生机不息,其行亨通,而无所阻矣。否则,不知药物老嫩,不明功夫急缓,冒然下手,速欲成功,药物不真,火候有差,其进锐者其退速,必至二阳顺长者,未几而二阳又消,临反为观。至于八月有凶,不贞即不利,不利则元而不亨,得而复失,大事去矣。故临炉之道,必以和缓顺时,不失火候为贵欤。
初九,在临炉之始,阳气方生,而能刚以处之,一念纯真,有感即临,以正而感,不正不感,正而未有不吉者。此谨慎于初之临也。
九二,阳气浸长,刚柔如一,寂然不动,感而遂通,阳恋阴而阴恋阳,大小无伤,生机不息,自微而着,终必至于阳气纯全之地。此刚气吉利之临也。
六三,柔而无知,口是心非,务外失内,是谓甘临。临至于甘,能言不能行,一无所利可知,既无所利,甘变为苦,忧所必有。
然既悦之,自卑自下,虚己求人,则回头是岸,有咎者亦可以无咎。此弃假就真之临也。
六四,柔而守正,炼己持心,以待初生之阳,是为至要之临。临于至要,大药发现,自无当面错过之咎。此乘时采药之临也。
六五,柔顺得中,以无求有,以虚求实,是谓能知其临。能知其临,则心君清泰,神明内照,彼到而我待之,阳来则阴受之,急缓止足,无不合宜,先天之气,自虚无中结就矣。此混合阴阳之临也。
上六,在临之终,自有为而入无为,返朴归醇,至善无恶,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是谓敦临。临至于敦,则如如稳稳,有无不立,物我皆空,本来面目全现。此全始全终,有吉无咎之临也。
观于六爻,各有临道,惟三爻甘临不利,其余五爻,皆随时而行,进退急缓,俱有妙用,实为临炉火候之指南。学者能于临卦中钻研出个消息,则金丹火候,可得其大半矣。
上巽下坤(观卦第二十)
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
初六,童观,小人无咎,君子吝。
六二,窥观,利女贞。
六三,观我生,进退。
六四,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
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
上九,观其生,君子无咎。
观者,觉察戒慎之义。卦德上巽入、下坤顺,顺时而渐进,进之而不猛,有觉察之义,故谓观。此神明觉察之卦,承上蛊卦而来。蛊者,巽在止中,止其阴气不能入,所以饬蛊也。饬蛊之道,非神明觉察之功不能。觉察之功全在于后天中返先天,顺道中行逆道。人当阴盛阳弱之时,如本卦四阴顺生,二阳渐消,阳气势必为阴气所消尽。
神明觉察者,逆此弱阳,而不为阴气所伤也。但人气质有拘,积习已深,阴气不能遽然而顺,是必用渐修之功,顺其欲而徐缓导之,使其自消自化,自顺自退耳。何则?真者来而假者自化,内能诚而客气自无。阳渐进于上,阴顺退于下,阳统阴而阴顺阳,阴阳相应,内外如一,犹如祭神盥而不荐,有孚颙若也。
盥者,以水净手也。荐者,以物供祭也。有孚者,诚信于中也。颙若者,温恭于外也。凡祭神先净手,诚信于中;后供物,温恭于外。取其用诚渐感,以神交而不以形交,神观之义。
修真之道,如祭神也,先诚信于心,而后行持于身,神明默运,不疾而速,以诚而入,以柔而用,阴阳隔碍潜通,虚室生白,由神观而至大观,一粒黍珠悬于太虚之中,光辉朗耀,山河大地,如在掌上,一步一趋,皆合妙道,更何有阴不顺,而阳不还哉?
噫!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须要知的本卦顺而巽进,进本于顺之妙义,知之则神观大观,保真除假而长生;不知则小观近观,认假弃真而伤生,只在观之真假上分别耳。
初六,昏暗至极,自暴自弃,甘居于下愚不移之地,此顽童无知之见。在衣食小人,亦无足咎,至于修道君子,所当观大不观小,而亦甘居于人下,适以羞吝而已。此至下之观也。
六二,柔而中正,处于小人之中,而不为小人所诱矣。然虽不为所诱,独修一己之阴,不求他家之阳,所见不远,如门内窥观,不敢出门,在女子守贞则利。至于丈夫修德立业,则非所利矣。此不远之观也。
六三,在观上下之际,是观其我生之善否,而进退之也。观我生者,果善则进,而再观人之善,以增我之善不到处;观我生者,不善则退,而不遽观人之善,先去我之所不善。此知进退之观也。
六四,柔而得正,亲近有道之士,是谓观国之光。能观国光,借彼之大观,以济我之小观,小即能大,饶他为主我为宾,如用宾于王之利。此以小借大之观也。
九五,巽进于中正之位,刚柔相当,正大药发生凝结命宝之候。观我生者,正观其我生之大药,归于中正耳。药归中正,药即是火,火即是药,一时辰内管丹成。但此一时之功,难得易失,必须深明火候大观之君子,方无当面错过之咎。此有为之大观也。
上九,在观之终,是圣胎已结,可以刚居于柔,由大观而又神观,弃有为而入无为矣。观其生者,正观其阴气潜生以退之耳。阴气退尽,阳气纯全,真人出现,不为造化所拘,方是修道君子,成始成终,一无所咎之观矣。此无为之神观也。
然则神观大观,觉察之道,修道者始终不可离者也。始而有为以大观,终而无为以神观,神观大观,两而合一;药物得真,火候有准,金丹焉得不成。观之为用大矣哉。
上离下震(噬嗑卦第二十一)
噬嗑:亨,利用狱。
初九,屦校灭趾,无咎。
六二,噬肤,灭鼻,无咎。
六三,噬腊肉,遇毒,小吝,无咎。
九四,噬干胏,得金矢,利艰贞,吉。
六五,噬干肉,得黄金,贞厉,无咎。
上九,何校灭耳,凶。
噬者,食也。嗑者,合也。食物口合之义。卦体上下二阳象唇,三阴象齿,中一阳象口中有物。又卦德上离明、下震动,动而必明,明而后动,有不空于动之义,故谓噬嗑。此格物致知穷理之学,承上临卦而来。临者,二阳而临四阴,所以进阳采药也。但药物有老嫩,火候有时刻,毫发之差,千里之失,此穷理功夫不可缺也。
盖了性了命之学,全在穷理上定优劣,明得一分,行得一分,明得十分,行得十分,或知性而不知命,或知命而不知性,或知有为而不知无为,或知无为而不知有为,或知药物而不知火候,或知下手而不知结果,凡此皆是穷理不彻,而行持必不通,惟欲动之,须先明之,先明后动,动而无不如意,是以噬嗑用明中之动,有亨道也。明中之动,动必本明,其亨其利,有象治狱。天下难治之事,莫如狱,狱之真情不明,是者为非,非者为是,冒然用刑,殃及无辜,误伤性命。
修道如治狱也。辨别真假是非,如治狱之审断善恶,去假存真,而保性命,如治狱之赏善、罚恶,而伸冤屈。人能以治狱之道穷究其实理,则明于心而见于行,尽性至命,未有不亨不利者也。
初九,刚而不明,冒然前进,进必至咎,是以屡校灭趾,以戒其足,勿妄动。不变动于初,自不致咎于终。此行道先贵穷理也。
六二,柔而不刚,见理未真,仅得其肤廓,未得其肯綮,若急欲行之,不但无补于内,而且有伤于外,如噬肤灭鼻矣。鼻所以辨香臭,口食物而鼻先臭之。口不知味,虽鼻能辨,亦属于无用。幸其柔而中正,见理未真,不敢行持,得以无咎。此穷理未入者也。
六三,居二之上,识见稍高于二,较二更进一层,如噬腊肉也。肉在肤内,肉至于腊,须刚烈深入而后知味。三虽进益,犹未得真,似是而非,若有妄动,必反招凶,如噬腊肉遇毒矣。然志刚而性柔,不能成事,亦不败事,虽有小吝,终得无咎。此穷理渐入者也。
九四,居于明体,在三之上,穷理较三更进一层,如噬干胏矣。胏为贴骨之肉,丝膜相杂,骨肉相连,又至于干,不易剥去,若不刻入深进,而不能见真。以象取之,得金矢;以理取之,利艰贞。艰贞之利,不能辨而强辨,深造自得,如用金矢,而无微不入,似是而非之假,可以一概剥去,而得其真。明明朗朗,明于动而动之,无有不吉者。此穷理见真者也。
六五,居于四上,柔而虚中,穷理较四更进一层,如噬干肉矣。穷理至四之金矢,是非邪正,判然分明,如干肉而噬之无味,无容再嚼矣。然虽无味,犹当温故知新,于已明之理,更下一层功夫,已明而益求其明,必无一毫疑惑,而后笃行之。以象取之得黄金,以理取之为贞厉。黄金者,明而归中。贞厉者,正而惊惧,虚中惊惧,实见得有些一番道理。明于内而验于外,无行不合道,无事不得吉。此穷理绝无一疑者也。
上九,刚而不明,不知辨别实理,误用聪明,入于旁门,空空一世,终归泯灭,是以何校灭耳也。目明而耳聪,不能明理,应灭其目,何至来耳。
盖以迷人不明大道者,皆由乱学乱问,听信盲师,不辨真假,着空执相,每多招凶受害,其祸根在耳。出乎尔旨反乎尔,不明于始,受伤于终,理有可决。此绝不知穷理者也。
然则穷理功夫,须要剥去一层又一层,直剥到道之骨髓处,无些子疑惑,方是真知灼见。若未到道之骨髓处,犹有隔碍,未云得真,不可妄动自招其祸。
噫!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借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穷理工夫,岂小焉哉!
上艮下离(贲卦第二十二)
贲:亨。小利有攸往。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
六二,贲其须。
九三,贲如濡如,永贞吉。
六四,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寇,婚媾。
六五,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吝,终吉。
上九,白贲无咎。
贲者,文饬之义。卦德上艮止、下高明,明乎其所止,止于其所明,自明明德,而止于至善,故谓贲。此潜修密炼之卦,承上观卦而来。观者,随时渐进,神明觉察之道,能觉能察,回光返照,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止其明而明有养,明于止而止其所,明止相贲,明而不至于误用,止而不落于空寂。止以明为体,明以止为用,明不伤而止得正,明之止之,未有不亨者也。
然虽明止相贲,尤必以止明为贵。止明,非空空无为,全不用明之谓,特明于内而不明于外,止于明而不止于不明,明在止中,不轻用明,自小之义也。自小,则戒慎恐惧,黜聪毁智,神明内守,虚灵不昧,一切外物不得而移之,其利居多。但太过于小,是止而不明,非本卦明止相合之象,如何得亨、得利乎?
夫所谓止者,止于至善,寂然不动也。所谓明者,明其明德,感而遂通也。静则无为,动则有作,明于止而止行明,得于心而验于事,方谓真止,方谓真明。辞曰“利有攸往”者,所以验此止、验此明耳。
凡人当无事之时,每心地明亮,知其所止,及至有事,即便昏迷,不知其所止矣。若能由明而止以养明,由止而明以通明,明止不拘,随时而用,大火里栽莲,泥水中拖船,一灵妙有,法界圆通,明于止而止其所当止矣。
初九,刚而能明,自卑自下,抱道而居,如贲其趾也。贲趾之刚,不以外假而伤内真,是以舍其车,而甘于徒行。此刚而守正之贲也。
六二,居于二阳之中,虚己求人,知其一己之明有限,众人之明无穷,必有所须,而识见始能扩充,此柔而借刚之贲也。
九三,刚明太过,只知用明,不知虚明,明必不能达远,是以贲如濡如也。幸其刚而得正,永久不变其所守,虽不能贲于外,而能贲于内,亦致吉之道。此刚而用明之贲也。
六四,居于上体,柔而不明,有应初阳,不耻下问,是以贲如皤如,白马翰如,以不明而急求其明也。但以上求下,有挟贵自尊之嫌,多不诚信。幸其柔而得正,真心实意,出于自然,不是勉强,匪有寇伤,乃欲求其婚媾耳。此柔而求明之贲也。
六五,柔而不刚,执中无权,孤寂守静,是以贲于丘园,束帛戋戋也。丘园者,旷远无人之处,绝无人事可知,戋戋之帛,而又束之,绝无威仪可知。无人事、无威仪,过于澹泊,不近人情,乃修道者羞吝之事。然柔而得中,虽不明乎大道,亦不失为养静之人,终得以吉全之。此柔而自得之贲也。
上九,刚柔相当,自明明德,而止于至善,不贲而贲,贲至于无色,是谓白贲也。贲而至白,明止如一,气质俱化,浑然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咎矣。此刚柔混合之贲也。
然则,贲之为道,必以明止相需为贵,明于止而止其所,止其明而明不昧,明之止之,随时而用,潜修密炼之功是矣。
上艮下坤(剥卦第二十三)
剥:不利有攸往。
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
六二,剥床以辨,蔑。贞凶。
六三,剥之,无咎。
六四,剥床以肤,凶。
六五,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
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
剥者,消化也。卦德上艮止、下坤顺,阴顺生而阳止息,且卦体五阴而消一阳,阳气将尽,阴气将纯。故谓剥。此后天阴消其阳之卦,承上噬嗑而来。噬嗑者,动而必明,所以先穷理也。穷理者,穷其阴阳消长之理耳。
人秉天地阴阳五行之气而生身,有命而即有性,性命寓于一身之中矣。当人生之初,性命一家,先天后天混而为一,阴阳未分,邪正未判,圆成之象。及其成人气足,先天阳极,交于后天,一阴潜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阴气渐盛,阳气渐弱,不至消尽其阳而不止。如卦体五阴而剥一阳,当此之时,阳不胜阴,其所余者,几希之阳耳。
人若不知,而犹认假为真,有攸往而自恃其强,必至阳气消尽,不利甚矣。至人于此,有抑阴扶阳之道,不使阴气消阳于尽,即于此一点阳气未尽处,顺而止之,黜聪毁智,紧闭灵窍,以为返本还元之基。
盖不能使阳而不阴者,天地循环之气机;而能于阴中保阳者,圣人逆运之功力。特以圣人有先天而天弗违之道,能以夺造化、转生杀也。至于一切常人,顺行造化,以阴剥阳,阳气消尽化为纯阴,不死岂能之乎?
圣人于剥之一卦,直彖曰:“不利有攸往。”凡惜性命者,可以早悟矣。
初六,一阴潜生,自下消阳,如剥床以足也。床足之剥,其气虽微,其害最大,蔑贞之凶,即于此始。此阴气方进之剥也。
六二,阴气浸长,自下而上,如剥床以辨也。辨不是足,辨上是床,阴气渐升,将上于床,与阳争权,蔑贞之凶,不旋踵而至矣。此阴气渐盛之剥也。
六三,在顺体之上,不顺阴而顺阳,与阳相应,乃安静之阴,虽在剥时可以无咎。此阴气顺止之剥也。
六四,阴气结聚,顺升而上,六阳已剥去四阳,阴盛阳弱,上床用事,乃切近之灾,如剥床以肤,凶之至矣。此阴气用事之剥也。
六五,在止体之中,与阳相亲,乃客气中发现之真阴。真阴现象,不但不伤于阳,而且能统群阴,皆顺其阳。以物取之,如一鱼前领,而群鱼贯后;以人取之,如后以众宫人进宠于君王。知之者,借真阴以保真阳,则一真百真。剥者不剥,吉无不利,信有然者,此阴气顺阳无剥也。
上九,在剥之终,诸阳剥去,尚留一阳,犹未剥尽,知之者顺而止之,不为群阴所伤,如硕果不食也。果中有仁,存此一仁则生,失此一仁则死,生之死之,只在此一仁得失之间。但此一仁,庶民去之,君子存之。盖君子知此一仁为生生化化之本,保之守之,不但阴气不能伤,而且借阴以全阳,如得其舆,安而行之。至于一切小人,顺其所欲,知进而不知退,消阳至尽,终归大化,如剥其庐,自失所庇矣。此圣功能止其剥也。
六交之剥,阴伤阳者凶,阴顺阳者吉。修道者可不顺而止之,以保其阳乎?顺而止之,颠倒之间,剥即变复,人能知剥中藏复,于此一阳未尽处下手,则后天中返先天之道得矣。噫!此天机也,知之者能有几人哉!
上坤下震(复卦第二十四)
复:亨。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利有攸往。
初九,不远复,无祗悔,元吉。
六二,休复,吉。
六三,频复,厉,无咎。
六四,中行独复。
六五,敦复,无悔。
上六,迷复,凶;有灾眚。用行师,终有大败;以其国君凶,至于十年不克征。
复者,还返之义。卦德上坤顺、下震动,动作顺心,天运转,人事通,又卦体一阳动于群阴之下,阳气始回,二者均有复道,故谓复。此先天阴中复阳之卦,承上贲卦而来。贲者,明而止所以养明运火,采取先天真阳耳。采取真阳,乃阴中返阳,重整家事,别立鼎炉之道,能以夺造化、了生死,复而未有不亨者也。
复道虽亨,但人认假弃真,多不知其复耳。若知其复,则回头是岸,道心发现,人心自退,可以出入乎阴阳之中,而不为阴阳所疾伤矣。然虽无疾伤,须要复之知时,时未至而不可强求,时已至而不可错过,方能得真。
夫人当初生之时,至善无恶,及交后天,阴伤其阳,本来天真有失矣。虽是失去,未尝全无,犹有一息生机在内,间或发现为私欲所瞒,为世事所混,当面不识耳。复之,必乘此生机发现之时,下手急采,方能为我所有。若生机未现,空寂守静,将何而复乎?是以朋来而复,方能无咎。朋者,二月相合,其一为阳,其一为阴,阴极阳生,阴中有阳,是谓朋来。阴不极,阳不生,而朋不来。若朋不来,阴阳不交,生气自何而有?故必朋来而生机方发,生机发而不先不后,收入造化炉中,片刻之间,灾变为福,刑化为德,先因真阳失而有咎者,今则真阳还而可以无咎矣。
但复之虽能无咎,其道有功力,有次序,渐以复之,不能速复,即复之也不能坚固,必先炼己持心,待时而动,是以反复其道,七日来复也。反复者,颠倒道运之义。七日者,阳火之数。人之性情和气,阳火也,为真;人之客气躁性,阴火也,为假。真者全生,假者伤生。反复其道者。先返此假火复归于真火,七日而阳火生,阴火灭,虚极静笃,黑中有白,先天之气,自虚无中现象,渐采渐炼,还丹可结。但是道也,非知之艰,行之维艰,知之尤贵于行之。若知而不行,犹如无知。有攸往而下手速修,必自一阳而渐复,至于六阳纯全,其复之亨利,为何如耶。
初九,在复之初,真阳未失,稍有客气潜入而即退之;至容且易,是不远之复。不远复,而人心不生,道心常存,自无祗悔,能谨于始,自吉于终,此元阳不失之复也。
六二,知识有限,本不能明善复初者,然柔顺得正,见贤思齐,与有道之君子同处,借彼之明智,以破己之昏暗,不知复者亦知复,不能复者亦能复,是谓休善之复。此柔而借刚之复也。
六三,复善不固,旋复而旋失,是谓频复。然性柔志刚,一心于复,危厉自处。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始而有咎者,终而可以无咎。此困而学,勉强而行之复也。
六四,柔而得正,居于群小之中,而不为群小所惑,借世法而修道法,独能明善复初者,此学而知,利而行之复也。
六五,柔顺得中,循规蹈矩,素位而行,不愿乎外,是谓敦厚。其复者,复于敦厚,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出于性成,既无所失,亦无可复,不致悔而自无悔,此生而知,安而行之复也。
上六,在复之终,顺其后天之阴,不知先天之阳,人心用事,道心全味,是迷于复,而终不知回头者,招凶致灾,势所必有,如此之人,途而不悟,外而争胜好强,内而心神大伤,如用行师,终有大败,祸及国君。虽十年之久,必有克征,终亦必亡而已。此始终不知有复也。
复有天时之复,有人事之复。天时之复,真阳发现,出于自然;人事之复,真阳坚固,出于功力。天时人事,两而合一,方能有济。六爻除上爻迷复,其余五爻,皆有复道,或安而行,或利而行,或勉强而行。总以复于元初本来面目为极功。
上干下震(无妄卦第二十五)
无妄: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初九,无妄,往,吉。
六二,不耕获,不菑畬,则利有攸往。
六三,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
九四,可贞,无咎。
九五,无妄之疾,勿药有喜。
上九,无妄,行有眚,无攸利。
无妄者,诚一不二之义。卦德上干健、下震动,动而刚健,志之所在,外即行之,故谓无妄。此勇猛进阳之卦,承上剥卦而来。剥者,顺其所欲,阴剥其阳也。剥阳皆由不知进阳,而为阴所剥。若知进阳,一念纯真,十二时中,无有间断,以性命为一大事,外物不得而屈,渐可至于真实无妄,浑然天理地位,是无妄而即有元亨之道也。
卦之动在内,志于道也,志于道而生机已振,元气即复。健在外,笃于行也,笃于行而天德可修,元气能通,能复能通,所以元而亨。然无妄之道,虽能元亨,尤必利于动之正、健之正。动之正,则元气不伤。健之正,则元气增长。
以正无妄,道心常存,人心永灭,复见本来面目,如如稳稳,不为万物所移矣。若无妄匪正,则动而失时,健而不当,本欲无妄,反致有妄,是谓灾眚,不利有攸往矣。
夫进阳者,以其有妄而期必于无妄。匪正之无妄,人心用事,顺其所欲而行。药物不真,火候失度,何能完成大道乎!故无妄本有元亨之道。尤利于正,方是真实无妄矣。
初九,在无妄之始,刚而得正,是动而无敢有妄者。人事吉凶,全在起念之初,起念正则行正,起念邪则行邪,能无妄于内,自无妄于外,以是往而修道,未有不得其吉者。此能谨于初之无妄也。
六二,柔而不刚,宜静不宜动,如不耕获,不菑畬也。耕获菑畬,须有力有种者为之,柔而不刚,无力无种,何敢妄为?然柔而中正,虚心自处,能借他家之阳,以济我家之阴。虚心即能实腹,以是用柔,则利有攸往,有妄者可以无妄。此以柔顺刚之无妄也。
六三,智小而谋大,妄冀天宝,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是无妄之灾也。无妄而致灾,随心造作,固执不通,如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未取于彼,先失其己,纵真阳在望,未为我有。此顺其所欲之无妄也。
九四,由动进健,正当调和丹头之时,稍有不谨,药火飞扬,无妄而即有妄。然刚以柔用,可贞而即守贞,防危虑险,以静待动,借阴养阳,自无得而复失之咎。此刚而能柔之无妄也。
九五,刚健中正,从心所欲,不渝矩。圣胎已结,有为事毕,无为事彰,如无妄之疾,勿药有喜也。
夫圣胎凝结,先天已复,本自无疾,其疾不过后天未化之余阴。然本固邦宁,至诚自归无妄,此刚柔混合之无妄也。
上九,在无妄之终,已健而犹用健,知进而不知退,持盈未已,直以一位之无妄,而欲了性了命,必致火候有差,得而复失,是以无妄行有眚,无攸利,此不知止足之无妄也。
然则无妄之道,总以得其中正为利,若不中正,动之健之,皆失其则,不能致福,反招其灾。
噫!月至圆,存乎口诀;时至子,妙在心传。不得师指,枉自猜量。震之一阳,生于阴下,实时至子也。干之三阳,复于纯全,即月至圆也。子时而进阳,月圆而运阴,进阳有时,运阴有日,知阳而不知阴,知进而不知退,纵金丹到手,必至得而复失,无妄之灾,理有可决。修道者,可不急求明师口诀乎。
上艮下干(大畜卦第二十六)
大畜:利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
初九,有厉,利已。
九二,舆说輹。
九三,良马逐,利艰贞;曰闲舆卫,利有攸往。
六四,童牛之牿,元吉。
六五,豮豕之牙,吉。
上九,何天之衢,亨。
大畜者,大养之义。卦德上艮止、下干健,有健而能止,故谓大畜。此温养圣胎之卦,承上复卦而来。复者,复其先天之气也。当先天之气来复,于内自微而着,还其干元面目,命基已固,圣胎已结,自有为而入无为,可以谨封牢藏,防危虑险,温养沐浴,期于大化神妙不测之地,为金刚不坏之物。
是道也,利于止健,不利于用健,故曰利贞。贞者,静也。止健者,养健也。养健之功,即守中抱一之功。守中抱一,宜静而不宜动,静则保健,动则伤健。止非绝世离尘,静非空寂无为,其中有抽添加减,内外兼修之道,故必不家食,方能大畜而致吉。不家食者,是外炉加减,内运真火,止于内而又止于外,绵绵若存,勿忘勿助,即遇大险大难之境,不动不摇,方是真畜,方是畜之大。是以又利于涉大川也。大川之涉,所以养于内而验于外,即九年面壁之功。面壁者,如壁列万仞,离种种边,止于不识不知,打破虚空地位也。打破虚空,圣胎脱化,形神俱妙,与道合真,畜之大而成之大,与天为徒矣。
初九,在大畜之始,进健则凶,止健则吉,有厉利己,正当弃有为而入无为之时。此养健于初也。
九二,刚以柔用,保惜圣胎,待时脱化,如舆说輹,则车不行矣。修道者,刚健归中,圣胎已结,急须住火停轮,不可更进其健,有伤元气者。此养健得中也。
九三,养健已到气足神全,诚于中而将达于外,如良马逐而欲行矣。虽然圣胎完成,犹有一身阴气未尝化尽,全在艰辛守贞,一意不散,如日闭舆卫,时时防跌,十月功完,自然脱化,则利有攸往矣。此养健防危也。
六四,应于初阳,健德方生,而即养之。如童牛之牿也。牛性驯顺,其健在角,牛在于童,其角方生,方生能养,元气不散,渐长斯养,终必养至于纯全之处,其吉已在于方健之养。此养健而坚固元气也。
六五,正当大畜之时,以阴养阳,如豮豕也。豕之去势曰豮。豕去其势,则气质俱化,虚心而全实腹,如豮豕之牙也。豕柔牙刚,以柔养刚,刚得柔养而无伤。此养健而混合阴阳也。
上九,在大畜之终,功完行满,霹雳一声,真人现出,惊愚骇俗;始于有作无人见,及至无为众始知,何天之衢,谁不称哉。
修道者,而至于脱胎成真,身外有身,超出乎天地之外,不但成已,而且成物,畜之大而显之大,其亨为何如乎。此养健而归于神化也。
然则,温养圣胎之道,总要知得大畜健而止。既健又止,始则有为,终则无为,健而止于至善无恶,浑然太极,一气流行,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性命双修之道尽矣。
上艮下震(颐卦第二十七)
颐:贞吉。观颐,自求口实。
初九,舍尔灵龟,观我朵颐,凶。
六二,颠颐,拂经,于丘颐,征凶。
六三,拂颐,贞凶,十年勿用,无攸利。
六四,颠颐,吉;虎视耽耽,其欲逐逐,无咎。
六五,拂经,居贞吉,不可涉大川。
上九,由颐,厉吉,利涉大川。
颐者,腮颔。凡口食物则动,取其有养人之义。卦德上艮止。下震动。动不离止,止以养动,动不妄动,止不空止,动止如一,故谓颐。此择善固执,虚以求实之卦,承上无妄而来。
无妄者,动而健行,若非有涵养之功。则动之健之,皆不得当。无妄而即有妄,此养之道所由贵。养者,养其正,而去其不正也。正则有益于身心,不正则有害于身心,是以颐之道必贞,而始能得吉。
然欲养之正,必先观其养道之真假,观非眼观之谓,乃心中辨别是非,以穷理也。理明则真知灼见,动而修正,静而养正,动静皆得其所养,可以自求口实矣。不曰求口食,而曰求口实,不曰求口实,而曰自求口实,是所求者正,所实者大,不在膏梁厚味,而在仁义道德。然其所以饱仁义而味道德,总在自求,而不由人,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自求口实,则得实,是在自求何如耳。口者,虚中之物。实者,充实之谓。虚其心,实其腹,虚实相应,时动则动,动而进阳;时静则静,静而运阴,动以修外,静以养内,动静不拘,内外合道。止固养,动亦养,动止皆不失其正,终得完成大道,以吉全之矣。
彼一切以饥渴之害为心害者,养其小而失其大,谓之自求口食则可,谓之自求口实,则失之远矣。既失其实,何得谓养乎?
初九,刚而妄动,不养于内,求养于外,弃真认假,如舍尔灵龟。观我朵颐矣。此养口失实,不谨于始之养也。
六二,以无德而欲养有德,自高自大,无而为有,虚而为盈,是颠倒其养,拂其借刚养柔之经,常于丘颐矣。此愚而自用,不知求实之养也。
六三,居于动而顺其所欲,只在衣食上打点,不在性命上留心,养其小体为小人,是拂其养实之颐。即口食得正,亦是凶道。如此之人,虽终身而不知有德可修,岂仅十年勿用,无攸利乎?此愚而无知,终于不实之养也。
六四,有应于阳,以尊屈卑,不耻下问,借他人之刚明,以破己之柔暗,是谓颠颐。但以尊屈卑,恐有挟贵而问,其心不诚之嫌,幸其柔而得正,如虎视眈眈,其欲逐逐,目专一而心真切,出于自然,绝无勉强,未取于人,先求其己。求实即得实,始而有咎者,终可无咎。此不实求实,以上求下之养也。
六五,虚心自处,只知养内,不知养外,是拂其养实之常经矣。然虽不能养实,而能养虚,居于贞而不迁移,亦致吉之道。但不可涉大川,以成金丹有为之功。此虚而不实、孤寂守静之养也。
上九,则居于柔,止于其所,动静如一,既能养内,又能养外,既能养己,又能养人。其所养者大,乃养道所由,得以全始全终者,是谓由颐。
然全始全终之养,须要在危厉之处做出,方能得吉。故又利涉于大川。大川至险之地,逆境也。逆境能养,则顺境能养,自不待言。养而至于逆顺不拘,险易无碍,则气质俱化,阴阳混合,止于至善而不迁,圣胎凝结,大道完成矣。此虚实兼该、有始有终之养也。
六爻各有所养,邪正不同,是非不等。求其刚柔相当,顺逆不拘,有为无为,全始全终,其推上九之一爻乎?修道者急须静观密察,以虚求实,养其正而归于至善无恶之地而后可。
上兑下巽(大过卦第二十八)
大过:栋桡,利有攸往,亨。
初六,藉用白茅,无咎。
九二,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无不利。
九三,栋桡,凶。
九四,栋隆,吉,有它吝。
九五,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无咎无誉。
上六,过涉灭顶,凶,无咎。
大过者,阳气有过也。卦德上兑悦、下巽入;巽于内而悦于外,顺其所欲,乐极生悲,卦体内四阳而外二阴,阳过于阴,阴不及阳,故谓大过。此调和药物,实必用虚之卦,承上大畜而来。
大畜者,健而能止,止健正,所以养健,不使阳气太过耳。金丹之道,取二八两弦之气,凝结成胎,须要大小无伤,两国俱全,若阳气太盛,阴气太弱,阴阳不调,失其生生之道。阴极必败,阳极必亏,栋桡摧折之患,势所必有,栋至摧折,大厦尽倾。
修道者,进阳太过,不知止足,能大而不能小,神室有伤,亦如此类。若能巽进而不至于过猛,和缓而不至于固执,通权达变,防危虑险,则刚柔相应,阴阳相济,虽大而能不过,可以利有攸往,尽性至命,亨通而无阻滞矣。
初六,性质本柔,又居卑下,柔之太过,谨慎之至,如借用自茅,而不敢先人,傲气悉化,自无过大之时。此小而不妨太过者也。
九二,刚而能柔,阳太过而借阴之济也,过而不过,如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阴阳相当,生机常存,刚而不伤,自无不利。此用柔而刚不过者也。
九三,以刚用刚,只知前进,不知后退,金丹得而复失,栋桡之凶,所不能免。此用刚而太于过者也。
九四,大而能小,心平气和,如栋隆不败,动与吉会矣。修道至于大而能小,已是阴阳相合,再不可过于用柔,若用柔太过,又伤于刚,大道难成,遗笑于大方,适以取吝而己。此刚而用柔不可过者也。
九五,刚于悦而不能柔以悦,如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过于淫奢,自满自足,阳极生阴,真为假伤,理有可决,幸其刚而得中,内有主宰,不为客气所惑,得以无咎。既已实腹,不能虚心中道而止,却亦无誉。此刚而持盈之大过者也。
上六,在大过之终,愚而自用,不知药物火候,任心造作,迷而不返,升之高,伤之甚,过涉灭顶,自招其凶,与人无咎。此柔而妄想之大过者也。
观于六爻之义,大过者凶,不过者吉。大过之中,亦有不过之道。是在人善于调和阴阳,归于中正,不偏不倚为贵欤。
上坎下坎(习坎卦第二十九)
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
九二,坎有险,求小得。
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六四,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
九五,坎不盈,只既平,无咎。
上六,系用徽纆,寘于丛棘,三岁不得,凶。
坎者,险也,陷也。习坎者,通险也。卦德上坎险、下坎险,由此险而达彼险,险而能通,故谓习坎。此黑中有白,阴中返阳之卦,承上颐卦而来。颐者,以虚求实,求其坎陷之真阳也。
人自乾坤相交之后,一点元阳,走于坤宫,坤实而成坎,干变而成离,于是阴陷其阳,天根昧而心交物,性相近而习相远,日习日下,陷于下愚不移之地,而莫知底止矣。
然习恶则恶,习善则善,是在人习之如何耳。习恶者,入险之道;习善者,出险之道,出险须要能信其险。信者,心之主宰,若能信险,则不为外物所惑,习于善而即能善,所谓一念回机如同本得,是以习坎有孚,维心亨也。
有孚即心亨,不孚心不亨。有孚之心,即是道心,道心发现,人心不起,正气增长,邪气渐退,可以出入乎阴阳之中,而不为阴阳所拘矣。但信其有险,须要习而出险,信而不习,如不信也。既能信又能习,不隐不瞒,真履实践,日习日善,自卑登高,由下而上,渐习于高明之境,尽性至命,还元复初而无难,故日“行有尚”。尚者,上也。行之能上,不行不上,知之尤贵于行之耳。
初六,性质本愚,又习于愚,日习日下,是谓习坎。在下之习,如在坎坑,又钻窞孔,入于下流之处,而莫知所止,不凶而自致凶,此愚而又习于愚者也。
九二,居于二阴之中,日与小人为伍,不知亲近有道之士,终陷于下而为愚人,如在坎坑之中而有险也。幸其刚而得中,陷之不深,虽不能出险,内有主宰,亦不为下流所惑。但嫌其信险而不习出险,仅小有得,不能明善复初,大有得耳。此刚而不知习善者也。
六三,性质本险,又愚而自用以行险,险而又险,是来之坎坎矣。且近上险,前进上险,后退亦险,是险且枕矣。如此之人,不信有险,俞习俞险,习之者久,陷之者深。如入于坎窞,终在险地,永为勿用之人矣。此柔而只知习恶者也。
六四,在上刚下柔之际,性质在中人之列,习于善则能善,习于恶则即恶,可善可恶,如一樽酒而用二簋盛之也。然四与五同居,信于善者,信于善而虚心下贤,借他人之明智,以破己之昏暗,如用缶纳约,自牖以通其明。不能善者亦能善,始有咎者,终可无咎,此柔而能习其善者也。
九五,居二阴之间,阳刚中正,把柄在手,既能不满不盈,不见恶于小人,又能不迁不流,大有异于小人,如坎水不盈,只既平。不满于内,亦不流外,实腹而能虚心,出于性成,是以无咎。此上智不移,不待习而自善者也。
上六,虽系小人,本性未尝不善,但性善而不知习善,自缚自束。系于不善,自暴自弃,居于险地,如系用徽纆,寘于丛棘,终亦必亡而已。岂仅三岁不得出险哉!此下愚不移,终不习而终恶者也。然则,修道者,当自醒自悟。急须拜求真师,寻个出头之路,以了性命,甚勿以福缘浅薄、自暴自弃,为世间无用之物。
盖身心性命之学,人人有份。回头是岸,立登圣基,是在人之能信能习耳。果能信之习之,日习日善,必将习于至善无恶,浑然天理地位矣。人何乐而不习善者哉!
上离下离(离卦第三十)
离:利贞,亨。畜牝牛吉。
初九,履错然,敬之,无咎。
六二,黄离,元吉。
九三,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
九四,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
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
上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无咎。
离者,丽也,明也。卦体一阴附丽于二阳之中,虚中能明之象。卦德上离明、下离明,由此明而及彼明,由彼明而达此明,明内而又明外,内明而又外明。千明万明,总是两明,内明外明,总是一明,故谓离。此雄里怀雌、阳中有阴之卦,承上大过而来。
大过者,阳刚太过,雄而不雌,任心造化,误用其明矣。明者,离宫虚灵之气,为人之神,心之主。心虚则灵,元神主事,明而得正,能以济阳。心乱则迷,识神主事,明而不当,足以伤阳,是以离利于贞而亨也。然虽离利于贞而亨,若只知用明,不知养明,亦不得亨。
夫用明者,外明也。养明者,内明也。外明必本于内明,用明须当先养明,是以又畜牝牛吉也。
畜者,养也。牛者,顺象。牛至于牝,绝不用刚,其性至顺,人能以柔顺养明,雌而不雄,回光反照,闲邪存诚,先明内而后明外,内外俱明,虚灵不昧,无一物能瞒,无一物能移,自明明德而止于至善,其吉为何如乎?
但明而致吉之道,有火候、有工程,稍有不谨,明而不亨,故明必至于内外无一不明、无一不正,方是明之利、明之亨、明之吉也。
初九,在明之初,不知养明,而即用明,履必错然也。错然之履,不但不能进明,而且有以伤明,惟敬之、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自始自终,了然于心,而后笃行之,方无错然之咎矣。此用明须当先求明者也。
六二,自知不明,而能虚心下贤求人之明,是谓黄离也。黄为中色,明而归中,示己之无,尊人之有,虽愚必明,虽柔必强,不失其柔顺之本质,其吉在于能虚心矣。此不明而求人之明者也。
九三,独刚不柔,只知用明,不知养明,刚明太过,如日昃过缶之明,高极必下,明极必暗,是不能鼓缶而歌,则有大耋之嗟,不中不和,适以取凶而已。此用明而自败其明者也。
九四,刚而不正,不能明内,即欲明外,是突如其来如也。突来之明,躐等而求,性躁行偏,妄作招凶,焚如、死如、弃如,欲求长生,反而伤命。此不明而自以为明者也。
六五,居外明之中,所当明内而又明外者,乃懦弱无能,或见理不真,或力有不及,是以出涕沱若、戚嗟若也。然涕沱戚嗟,不敢妄作妄为,自守本分,亦致吉之道。此明而知己不明者也。
上九,居重明之上,刚而有为,既能明内,又能明外,既能明顺,又能明逆,取象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也。
人之真心,如王明明德,如出征,明德而德即明,如有嘉功,除去人心,如折首恶,不强制杂念,如不获从丑,用明而至折首之明,则后天一切客气,不退而自化,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内外光明,而无一毫根尘之咎矣。此明而至善无恶者也。
然则,用明之道,须要知雄守雌,刚中有柔,明而得正为贵乎。倘有刚无柔,不落于突如其来,即归于日昃之离,不但不能增明,反而有以伤明。修道者,欲用其明,可不先养其明乎。
卷三
上兑下艮(咸卦第三十一)
咸:亨,利贞。取女吉。
初六,咸其拇。
六二,咸其腓,凶,居吉。
九三,咸其股,执其随,往吝。
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九五,咸其脢,无悔。
上六,咸其辅、颊、舌。
咸者,感也。卦德上兑悦、下艮止,刚止于内,柔悦于外,悦以止为体,止以悦为用,有阴阳相应之义。故谓咸。此调和阴阳之卦,承上坎卦而来。坎者,阴陷其阳,阳不健而阴不顺,阴阳不交,此调和之功不可缺。但调和阴阳,贵乎自然,不贵乎勉强。自然者,无心之感也。勉强者,有心之感也。无心之感,阴阳相和,咸无不感;有心之感,阴阳各别,感之有限,故咸有亨道也。咸道虽亨,然无心有无心之是非;有心有有心之是非,不得以枯木寒灰之无心,即谓咸之亨通。枯木寒灰,纯阴无阳,何得谓感。所谓感者,阴阳潜通之义,如卦象少男少女同处,彼此无心,及至阴阳气足,彼此情动,自然相感,此不感之感,何得以蠢然无心为感乎?
所谓无心者,无人心也。无人心即有道心,道心是心非心。所谓有心者,有人心也。有人心即无道心,人心非心是心。道心为真,人心为假。用假心,则感之不正,阴阳两离。用真心则感之得正,阴阳相通,或阴感而阳应,或阳感而阴应,均以道心为主。以正而感,感以正,而不感以心,何物不可感,何感不能利乎。
天下感之以正者,莫如贞女,女德主乎贞静,不轻失身于人,必待其佳配而有感。此感之不以心而以正。卦德先止后悦,悦本于止之所由来也。
修道者,调和阴阳,使阴阳感通,能取贞女之德以为感,则所感皆正,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止于其所,逆之、顺之,无不遂心如意而得其吉矣。
初六,性愚志劣,不能炼己持心,妄想大事,如咸其拇矣。拇为足大趾,能动不能行之物,不能行而感之,感不得其正。此动人心之感也。
六二,柔而无刚,内无道心,为人心所感,如感其腓矣。腓为足肚,宜静不宜动之物。不宜动而妄动,动必招凶。然柔顺得中,虽有人心感动,能居于正,不为人心所感,亦凶中致吉之道。此无道心之感也。
九三,阳刚宜守道心,不可因外物而动。人心者,乃刚而不中,见景生情,如感其股矣。感之于股,不能止于其所,随风起尘,执守不专,有道心而又生人心,以是往而行道,未免见羞于大方。此失道心之感也。
九四,阳刚本有道心,似乎贞而得吉,又刚而能柔,无感亦无所害,似乎有悔可亡,乃有应。初阴,为私欲所牵,道心中又来人心,外无感而内有感,故憧憧往来,朋从尔思也。朋从之思,因人心而昧道心,性乱情迷,一身皆为人心所摇动。此起人心又昧道心之感也。
九五,在上阴下阳之际,执两用中,道心常存,人心不生,因物付物,皆出无心,如感其脢矣。脢为背肉,在心之上,近心而离心。道心人心所隔者,毫发之间,感之于脢,虽近于心,而实非心,非心之心,是谓真心。真心非色非空,无方无所,虚灵不昧,是谓无心。以无心感有心,虽有心亦归于无心,无心无悔,浑然天理,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矣。此守道心而无人心之感也。
上六,在咸之终,又在悦之极,顺其所欲,务外失内,巧言令色,一切是假,是谓咸其辅颊舌也。凡口、言、笑三者皆动,口动而心未有不动者。此绝无道心全用人心之感也。
六爻皆有感道,或以人心感,或以道心感,或有道心而又感于人心,或背人心而只感以道心,是非不等,惟止于至善而感之,则道心常存,人心永灭,真阴真阳,隔碍潜通,如磁石吸铁,金丹自虚无中结就矣。
上震下巽(恒卦第三十二)
恒:亨,无咎,利贞。利有攸往。
初六,浚恒,贞凶;无攸利。
九二,悔亡。
九三,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贞吝。
九四,田无禽。
六五,恒其德,贞,妇人吉,夫子凶。
上六,振恒,凶。
恒者,久也。卦德上震动、下巽入,巽缓而动,动而从容,不即不离,心坚志远,故谓恒。此真履实践之卦,承上离卦而来。离者,明内而又明外,期于深造自得,明无不通也。
但通明之道,非有恒心者不能。恒则专心致志,愈久愈力,不生懈怠,可以了性,可以了命,此恒有亨道,而又能无咎矣。但恒虽亨而无咎,尤利于恒之得正。若不得正,弃真入假,仍是不亨而有咎。彼世间盲修瞎炼之徒,入于旁门外道,以非为是,予圣自雄,负修养虚名,碌碌一生,至死不悟者,何尝不能恒?但恒于邪道,不恒于正道,欲求长生,反而促死,及至年满月尽,自无出路,咎且不免,安能得吉?故恒亨无咎之道,惟利于贞耳。虽然,利于恒之正,尤利于恒行之正。
曰利有攸往者,利在于恒,行其正耳。贞者,正也,理也。理者,身心性命之道。是道也,盗阴阳、窃造化,脱生死、出轮回,乃恒久之大事,非一朝一夕之功能成,必须柔巽渐进,由卑登高,由浅及深,一步步脚踏实地行去,方能奏效。
盖经久不易之大事,必经久不已之大功而后成,利贞之恒,利有攸往之恒也。但欲行其正,先要知其正,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尽性至命之功,全在穷理透彻耳。
初六,在恒之初,不辨是非,而即深入,妄想久远之事,是浚恒也。浚者,深也。不明理而深入,虽欲求正,反招其凶。此无攸利之恒也。
九二,刚而得中,深明火候,通权达变,恒于时而不恒以心,恒于道而不恒于事,恒之无形迹者,此悔亡之恒也。
九三,刚而居正,亦有志修道者。但刚而不中,急欲成功,其进锐者其退速,是不恒其德,或承之羞也。羞者,何羞?羞其志于德,而不能恒于德,志于正而不能恒行其正,遵道而行,又半途而废,虽正亦吝。此有始无终之恒也。
九四,刚居动体,时在有为,如有田可耕矣。乃居于柔位,志气不振,恒久抱道,不能行持,如空田而无禽相顾,何贵于刚?此无一为之恒也。
六五,柔而得中,无思无为,安常守分,志诚专密,可谓恒其一德矣。然贞一不二,以之避世养静则可,以之尽性至命则难,故为妇人之吉,夫子之凶。此寂灭孤修之恒也。
上六,无而为有,虚而为盈,自尊自大,有己无人,是谓振起之仁。振起之恒,大极自败,高极必下,终归空亡。此自欺招凶之恒也。
然则,修道者,贵乎恒于正道,尤贵乎恒行于正道,方能有往有利,尽性至命,作世间恒久不易之大事,但须要识得药物,知得火候,进退急缓,不失其正耳。
上干下艮(遯卦第三十三)
遯:亨,小利贞。
初六,遯尾,厉,勿用有攸往。
六二,执之用黄牛之革,莫之胜说。
九三,系遯,有疾厉,畜臣妾,吉。
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
九五,嘉遯,贞吉。
上九,肥遯,无不利。
遯者,敛藏之义。卦德上干健、下艮止,健本于止,以止用健,有健而不轻自用,故谓遯。此藏阳伏气之卦,承上咸卦而来。咸者,由止致悦,调和阴阳之道。调和阴阳,莫先贵乎伏气。伏气者,不恃健而止健也。
人之健德,系先天正气,及其一阴来姤之后,阴气浸长,阳气当退,至人于此,知其阴气承天而动,难与力争,不去退阴,先欲保阳。保阳者,收敛精神,止于其所,所以伏先天之气也。能伏其气,阳气不伤,阴气自化,是遯中而有亨道也。
但遯之为道,非避其阴,亦非坐观成败,乃借阴全阳之谓。借阴全阳,尤贵遯之于早。盖早则阳气盛而阴气弱,易于遯;迟则阳气弱而阴气盛,难于遯。二阴四阳,阴气犹顺乎阳气,于此而遯,遯之在先,是以遯之亨道,在于小利贞之时也。小利贞者,阴气未至伤阳气,若至三阴生,阴气不利不贞,大肆张狂,遯之不及矣。故止健伏气之亨道,须在二阴方进之时乎。二阴方进,彼此无伤,阴顺其阳之遯,小利贞,亦大利贞也。
初六,居于卑下,如遯之于尾也。在尾之遯,客气难伤,遯之最利。然以阴柔无能者居之,未免遯之不固,为物移转,自招危厉。若勿用有攸往,遯之坚固,何厉之有?此遯之宜谨始者也。
六二,柔顺中正,止于其所,客气难入,如执之用黄牛之革,莫之胜说也。牛革之执,致虚守静,外缘不入,内念不出,不遯而遯,此遯之不失守者也。
九三,下近二阴,刚为柔牵,不知早遯,是遯有私系,其疾甚厉。夫人之正气如主人,客气如奴仆,系于阴而以假伤真,是养奴仆而失主人,故畜臣妾吉,此遯之有私系者也。
九四,刚以柔用,能藏真阳于阴气方生之时,是好于遯也。好于遯而无私系,惜命如惜宝,不使有一毫阴气潜生于方寸之中,是以为君子之吉。若夫小人刚强自用,不知伏气,认假伤真,则不吉矣。此遯之宜去私系者也。
九五,刚健中正,所亲者阳,所远者阴,择善固执,是调嘉美之遯也。遯之嘉美,不以假伤真,贞而未有不吉者,此遯之归于中正者也。
上九,在遯之上,刚柔混合,万物不能移,造化不能拘,自由自专,是谓肥遯也。遯至于肥,内无所伤,外无所损,不伏气而气自伏,此遯之无有不利者也。
六爻惟上爻真体未伤,乃无为保健之功,其余皆阴阳相杂,真体已亏,故必先伏其气,而后不为客气所侵。
修道者,当真体未伤,须行无为之道以养阳。及真体稍亏,须行伏气之功以防阴。其体不一,其用亦有异,是贵乎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耳。
上震下干(大壮卦第三十四)
大壮:利贞。
初九,壮于趾,征凶,有孚。
九二,贞吉。
九三,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贞厉。羝羊触藩,羸其角。
九四,贞吉,悔亡。藩决不羸,壮于大舆之輹。
六五,丧羊于易,无悔。
上六,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艰则吉。
大壮者,阳气强壮之义。卦德上震动、下干健,健于内而果于行,健行不息,故为大壮。此进阳壮气之卦,承上恒卦而来。恒者,久于其道之功。久于其道,则身体力行,心坚志远,一念不回,深造自得,是非大壮之人不能也。
益大壮之人,自命不凡,俯视一切,放得下,提得起。有大壮之志,即能行大壮之事,作人之所不能作,为人之所不能为,超凡入圣,为天下稀有之事,如雷之一动,自地升天,惊愚骇俗,震动一切矣。
但大壮之道,尤贵壮之得正,若不得正,则壮之不大,其行不利。彼世间旁门外道之徒,着空执相,认假为真,水火不避,患难不惧,有至死不变者,何尝不是壮?其如壮之不正,不但壮不能大,而且因壮伤生,何贵于壮?特以大壮之道,惟利于贞耳。
贞者,正也,理也。以理而壮,则内有主宰而志正,外无妄动而行正。志正则刚强不屈,万物难移而内壮;行正则果决有断,诸事能成而外壮。志以固其行,行以全其志,内外兼修,不壮者能壮,已壮者能大。已正而壮,其利宁有限量乎。
初九,在大壮之始,正当虚己求人,究明性命之理而后用。壮者,乃以刚自居,冒然进步,妄想高登,速欲成功,是壮于其趾矣。壮趾之壮,其进锐者,其退速,远行必凶,可于理信之。此不谨于始之壮也。
九二,刚以治内,柔以应外,外不足而内有余,不壮而壮,壮之有得于中,中而未有不正,正而未有不吉者。此严以治己之壮也。
九三,躁进无忌,不壮于内而壮于外,小人以是而贪图名利可也。至于修道君子,所当万有皆空,而亦用壮于外,其壮罔用,不特壮不得正,即得其正,未取于彼,先伤于我,亦是危厉之道。如羝羊触藩,必羸败其角。此刚而务外之壮也。
九四,刚而能柔,阴阳混合,金丹已结,所当正己之后、正人之时,是以贞吉而又悔亡也。贞吉者,正己之吉。悔亡者,正人之悔亡。又近六五虚心下贤之知音,不但不败其己之壮,而且能大人之壮,如藩决不羸,壮于大舆之輹。此正己正人之壮也。
六五,居于动体,柔而无刚,时在可壮,人不能壮,如丧羊于平易之地矣。然虽人不能壮,幸其柔顺虚心,借他人之知识,以开自己之茅塞。虚心即能实腹,不壮者能壮,既壮者能大,可无丧羊之悔矣。此己不壮而借人之壮也。
上六,愚而自用,妄猜私议,入于旁门,到得年满月尽,生平所学,俱归无用,如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矣。居动之极,祸已酿成,如何能退?在事之终,后悔不及,如何能遂?退之不能,遂之不得,空空一世,有何利乎?然则柔而无能者,与其自己用壮而受害,不若及早虚心求师,困而学之,勉强而行之,从艰难处下一番死功夫,不患不到大壮之地。此本不壮,而归正即壮也。
六爻皆有壮道,吉凶不一,求其壮于内,而能正己者,其惟九二。壮于外而能正人者,其惟九四乎。
然则修道者,当未了道,必先正己,既已了道,又须正人。正己者,修道也;正人者,立德也。修道立德,方是壮之正、壮之大。大壮之利贞,必以道全德备为极功也。
上离下坤(晋卦第三十五)
晋: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
初六,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
六二,晋如愁如,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
六三,众允,悔亡。
九四,晋如鼫鼠,贞厉。
六五,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
上九,晋其角,维用伐邑,厉吉,无咎,贞吝。
晋者,进也。卦德上离明、下坤顺,由顺而生明,用明而行顺,顺时顺理,其明日增,故谓晋。此自诚而明,进火之卦,承上遯卦而来。遯者,止其健,而不轻用健也。不轻用健则心虚,心虚则烛照觉察,戒慎恐惧,不为物欲所瞒,黑中有白,神明自来矣。
人之本来良知良能之性,炯炯不昧,其德本明,因交后天,识神用事,人心起而道心藏,良知之健,变为不良之健,良能之顺,变为不良之顺。心与物交,锢闭灵窍,神明有昧矣。
圣人教人进火者,由不明而复进于明耳。进明之功,非顺道不能。顺者,顺时顺理,常存道心,不生人心,知之能之,无一不良。天之赋人者良,人之顺天者亦良。天人合发,元神不昧,自诚而明,其明日增,由小而大,自微而着,渐进于高明远见之处,有象于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也。
康侯者,安泰宁静之侯。马在午,属于离明之象。蕃庶者,地所生,属于坤顺之象。昼日者,日之明,明在上也。三接者,地之顺,顺在下也。
人之良知良能之真心,为一身之主,如一国之有康侯也。真心不背于天良,用明用顺,如康侯用锡马蕃庶也。
由顺而生明,以明而行顺,如昼日三接也。三接者,乃再三之顺,不顺而必至于顺,其中有闲邪存诚之功。闲邪存诚,人心顺、道心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诚明兼该,明明德而止于止善,进火之功尽矣。
初六,在明之初,大理未明,宜静不宜动,是以晋如摧如,守贞而吉也。夫守贞而吉者,以其未能至信,先须穷理,充裕于内,运火自无差错之咎矣。此未进明,先求其明也。
六二,处于三阴昏暗之中,不但不能增明,而且有以蔽明,是以晋如愁如也。然柔而守正,不为假阴所惑,不进而亦不愁,是以贞而得吉。盖能贞则致虚守静,真阴现象,假阴自化,如受兹介福于其王母矣。此处不明,不遽进明也。
六三,不能自下而顺,乃自上而顺,似乎不正而致悔。然性柔志刚,不顺阴而顺阳,借他家之明,以济我家之暗,我顺他而他即顺我,是以众允其进,有悔可亡。此己不明,顺人之明也。
九四,居于明体,已进于明矣。但在二阴之内。明藏暗中,又应初阴,明而有私,邪正不分,是非相杂,以是进明如鼫鼠夜行,所见不大,其行不远。虽用明得正,终有危厉。此刚而有私之明也。
六五,居于二阳之内,既明其我家不明,又明其它家有明,借刚济柔,本有悔者而悔可亡。悔由于心之不虚,若知虚心,则以己求人,即能实腹,既实其腹,则吉凶止足,如在掌上,可以失得勿恤,直行无疑,往而进火下功。吉无不利者。此虚以招实之明也。
上九,刚强自胜,只知进明,不知虚明,是以维用伐邑也。邑为私邑,伐邑即克己之功。克己之功,虚人心也。若不虚心,独恃其刚,强制强伏,必危厉而后得吉,得无咎,以是用明,虽克己得正,亦属勉强,不由自然,未免取吝于大方。此刚而高亢之明也。
然则,进明运火之道,未明必先求其明,既明又当虚其明,虚实并用,刚柔相当;自诚而明,明本于诚,其明日进日高,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大地里黄芽长遍,满世界金花开绽,无处不可用明,无处能伤其明矣。
上坤下离(明夷卦第三十六)
明夷:利艰贞。
初九,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
六二,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马壮,吉。
九三,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贞。
六四,入于左腹,获明夷之心,于出门庭。
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贞。
上六,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
明夷有二义。一夷者,藏也。一夷者,伤也。卦德上坤顺、下离明,明在顺中,明而顺时,以顺养明,故谓明夷。又明在暗中,明而有伤,亦谓明夷。此自明而诚,退火之卦,承上大壮而来。大壮者,健于动也。健于动,须要知其进退,若有进无退,壮之太过,必伤其明,明伤而壮,未有不败者,此退火之功所由贵。
退火者,藏明于至幽至密之处,而不轻自用也。修道之所以进火用明者,以其不明而进至于明耳。既进至于明,内外不昧,可以韬明养晦,必至于至善无恶之地,使明无一点有伤,方谓火返其本,有气无质,一团和气,良知良能,元神不昧,非色非空,即色即空,色空不拘,如日在地上能照外,日在地下能照内。内之外之,无一不明,不明之明,胜于用明,明而无形迹可窥矣。无形迹可窥,方是火退,而火返本。但此火退、返本之道,亦逆道也。
逆者何逆?逆其所生之明于内,有明而不自用也。有明不用,非空空无为便能了事,其中有防危虑险之功,随时收敛之道,要在于艰难不能自由处返来,若返于顺,而不能返于逆,则火不归元,明不入真,终必有伤,故明夷利于艰贞也。艰难守正,顺时而退,明不受伤,丹元无渗漏之患,所谓“纵识殊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借修持力,毫发差殊不结丹”。
盖以修丹之道,全要以火为准则,少于火而丹不成,过于火而丹即伤,及丹已成,急须住火停轮,沐浴温养,守中抱一,深藏其明于无声无臭之地,不使有一点火气耳。
初九,在明夷之初,虽无伤之形,已有伤之几,急须退火,以免其害。以象取之,如明夷于飞垂其翼;以人取之,如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垂翼之飞,不食而往,明于退而急退者。然主人有言者,退火乃圣胎凝结以后之事。圣胎凝结,自有真火,不用假火,如愚如讷。人所嫌忌,有言毁谤,必不能免。然虽有毁有谤,外伤而内不伤。此退火于未伤之前也。
六二,退火稍迟,而即见伤,如明夷于左股也。然柔顺虚心,见伤即知。用壮马急拯其不能早退之失,可不至于大伤其明,亦致吉之道。此退火于见伤之时也。
九三,刚明兼备,运天然真火,煅去人心之首恶,人心一去,邪火自化,如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也。但人心有识神居之,为历劫轮回之种子,不易去之,若去太猛,反激邪火妄动。真人有伤,惟不可疾贞,渐次化之,人心终有消灭之时。此运真火而明不伤也。
六四,养明于幽深至密之处,如入于左腹矣。左腹之明,视之不见,不识不知,可获明夷之心,于出门庭,出有心而入无心,一切邪火,焉得而发之。此退假火而明不伤也。
六五,守中抱一,绝不用明,而明常存,所谓内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如箕子之明夷,利在于贞也。利贞之明夷,外不足而内有余。此养真火而明不伤也。
上六,不明火候,只知顺用其明,不知逆退其明,是不明而反晦也。不明反晦,无益有损,自招其灾,如初登于天而进明,后入于地而伤明,金丹得而复失,前功俱废矣。此不知退火而明终伤也。
噫!养火即养明。退火即藏明,明藏于内,火返其真,虚灵不昧,期其神化,归于无形无色而后已。但须要知得养明、退火之火候耳。若不知火候,不特不能养明,而且有以昧明,是亦明夷而已,何能济事乎!
上巽下离(家人卦第三十七)
家人:利女贞。
初九,闲有家,悔亡。
六二,无攸遂,在中馈,贞吉。
九三,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
六四,富家,大吉。
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
上九,有孚威如,终吉。
家人者,家中有人,治内之道。卦德上巽入、下离明。明则可以巽行其道,巽则能以渐通其明,巽明相需,如以风吹火,火随风生。有治家之道,故谓家人。此炼己持心、回光返照之卦,承上晋卦而来。晋者,明由顺生,进火用明之功。进火用明,须先明内,明内者炼己也。炼己者,炼我家之阴耳。我家之阴为何阴?人心是也。人身精、神、魂、魄、意,皆属阴,听命于人心,人心静而五者皆静,人心动而五者皆动,炼己即炼此人心耳。炼去人心,道心自现,道心现而心明,则精、神、魂、魄、意,皆化而为护法神矣。
人之身,如家也。人之精、神、魂、魄、意,如一家之人也。炼人心而生道心,精、神、魂、魄、意,各安其位,各伺其事,喜、怒、哀、乐,皆和而中节,如一家治也。取象利女贞,女以守贞为贵,炼己如女之守贞不字,则我家之真阴现象。真阴现象,则心虚灵不昧,外物不得而入,可以循序渐进,以求他家之阳,无有不利者。卦体二虚于下,五实于上。虚心即能以实腹,利女贞,正所以致虚守静,以为成家立业计耳。故修道者,戒慎恐惧,于不睹不闻之内,不使有一毫阴气潜藏于方寸之中也。
初九,在家人之初,刚于炼己,如闲有家也。有己即能防闲克制,方寸之中,空空洞洞,内念不生,外物不入,本有悔而悔可亡。此炼已于有己之初者也。
六二,柔而中正,返观内照,心清意静,不专遂于外,而谨慎于内,以静制动,以一御纷,外物不纳,客气难入,如妇人在中馈而居贞,未有不得吉者。此炼己而用柔道者也。
九三,炼己功勤,杂念不生,如家人嗃嗃,悔厉惊惧,不敢为恶,自然得吉。否则有念不去,姑息养奸,恣情纵欲,如妇子嘻嘻,略无家法,焉能到得无己之时?如此修道,终不成道,取吝而已。此炼己当用刚道者也。
六四,以柔求刚,借刚济柔,不即不离,渐次导引。虚心即能实腹,富有日新,方且积法财、聚天宝,其吉之大,不仅无己而已。此炼己柔而用刚者也。
九五,阳刚得中,心正而身修,如王者假家施治,而天下自平,其吉出于自然,非有勉强,何忧恤之有?此炼己而刚柔如一者也。
上九,刚而居于巽体之上,可信其炼己有威如矣。炼己威如,严之于初,自能吉之于终,此炼己而有始有终者也。
子书云:炼己不熟,还丹不结。还丹头一步功夫,先要炼己,炼己炼到无己时,虚室生白,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凝结而成黍米之珠,其光通天彻地,一切魍魉邪魔,焉得而近之,炼己之功岂小焉哉!
上离下兑(睽卦第三十八)
睽:小事吉。
初九,悔亡。丧马勿逐自复,见恶人,无咎。
九二,遇主于巷,无咎。
六三,见舆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无初有终。
九四,睽孤,遇元夫,交孚,厉无咎。
六五,悔亡,厥宗噬肤,往何咎?
上九,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后说之弧。匪寇婚媾,往遇雨则吉。
睽者,彼此相违之义。卦德上离明、下兑悦,悦生于内,明用于外,悦非所悦,明非所明,悦明不当,故谓睽。此阴阳相隔,和缓调理之卦,承上明夷而来。明夷者,真明有昧之义。真明有昧,假明即出,识神用事,顺其所欲,明于外而不明于内,性乱命摇,与道相隔,此睽之所由来也。然睽则睽矣。又有致合之道,特以明虽在外,若能虚其心,可以返明于内。欲虽起内,若能实其腹,可以扫欲于外。明返欲扫,神定情忘,则阴阳隔碍潜通,睽者亦可以致合,故小事吉也。小事者,阴之事。人心用事已久,道心埋没,大事已去,今欲致合,必先去人心而后生道心,道心复后,大事方吉。正在睽中,求其人心不坏,其事足矣。安敢望其大事之吉乎。试就小事吉者论之。
初九,在睽之初,道心方去,人心方来,若能刚而守正,不为人心所惑,道心自复,有悔者可以悔亡,如丧马勿逐自复也。
然必见恶人无咎者,恶人即人心,人心俱有五贼,足以败道,不见人心,不知五贼作祸,见人心而顺其所欲,渐次导引,五贼不得张狂,所以避害耳。此济睽于方睽之时也。
九二,当阴阳正睽之时,邪气盛而正气弱,道心未易相遇。然刚以柔用,从小道中进步,借人心生道心,如遇主于巷,本有咎者,即能无咎。此济睽于正盛之时也。
六三,愚而自用,顺其所欲,如舆曳而牛掣也。不悦于内而悦于外,未得于彼,早失于己,如天头而劓鼻也。如此之人,务外伤内,认假失真,到头一着,穷无所归,始悔自错,故无初有终也。但不能悔于初,而悔于终,悔之无益。此不睽而自致其睽也。
九四,阳在阴中,道心为人心所陷,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孤阳无依,是睽孤也。然道心虽微,若能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交孚抱道之君子,彼此资益,人心日去,道心日增,久之人心化,道心存。阴阳混合,孤者可以不孤,有咎者可以无咎。此以尊交卑,能济其睽也。
大五,柔顺虚心,居二阳之中。既明其我家纯阴,又明其它家有阳,虚人心而求道心,本有悔者,而悔可以亡矣。
夫道心者,人心之宗,厥取道心之宗,点化人心之假,如噬肤之易,以是往而行道,有何睽之咎乎?此以虚求实,能济其睽也。
上九,处睽之极,道心埋没已久,人不反顾,是睽孤也。道心埋没,人心用事,习染成性,疑虑百出,如豕负涂,载鬼一车矣。若欲复道心,须先明人心,但明之贵于见之,见豕见鬼,实见的人心为害甚大。既能见得,即能明得,先不明而用心,如先张之弧也。后能明而复道心,如后说之弧也。无人心而不见道心,无道心而难知人心,借人心复道心。
人心虽罪之魁,亦功之首,匪寇而实婚媾也。人心既见,道心即复,于是虚人心,振道心,往而济睽,则阴阳和合,如遇其雨,洗去一切旧染之污,仍是当年圆成无亏之物,其吉为何如乎。此睽终必合,乘时而济睽也。
六爻俱有睽而致合之道,仅得免其阴阳不睽,而不能阴阳有济,故彖曰:“小事吉。”然小事能吉,大事即能吉,睽终而合,阴阳相通,至此而求,大事未有不致吉者。修道者,可不先求其小事之吉乎。
上坎下艮(蹇卦第三十九)
蹇: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
初六,往蹇,来誉。
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九三,往蹇,来反。
六四,往蹇,来连。
九五,大蹇,朋来。
上六,往蹇,来硕,吉。利见大人。
蹇者,前进屯难之义。卦德上坎险、下艮止,止于险中,故谓蹇。此后天中保先天之卦,承上家人而来。家人者,明不外用,炼己之功也。炼己者,炼其后天之阴耳。
人自先天失散,后天用事,人心惟危,如坎卦二阴在于一阳之外也。道心惟微,如坎卦一阳陷于二阴之中也。阳陷阴中,道心为人心所累,而不能振发,全是人心用事,险之极矣。但有险须要能止于险。能止于险,则人心渐消,道心渐生,可以处险,可以出险,而不为后天阴气所伤矣。
辞曰:“赛利西南,不利东北”者,正处险出险之诀。西南属坤,虚极静笃之乡,虚极招实,静笃则动,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道心发现,人心自退,乃生我之处,故利。东北为艮,阴气剥阳将尽之方,阴气剥阳,顺其所欲,人心用事,道心将亡,乃死我之处,故不利。
利于生道心而退人心,不利于起人心而伤道心。生道心即能处险,退人心即能出险。然必利见大人,贞吉者,特以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赤子之心,不识不知,无贪无求,即是道心。有道心即为大人,无道心即为小人,去人心,非见道心不能。见得道心,方能去得人心。
利见大人者,即利见于道心耳。道心一见,邪正即分,稳稳当当,性定情忘,不为人心所诱,止则能以御险,动则能以济险。止之动之,皆是道心运用,以正遇险,险中守正,终必出险解险,完成大道,以吉全之矣。
初六,在蹇之初,与物未交,人心未起之时,若往而交物,即起人心而有蹇,不往而来,人心不起,道心常存,而美誉之德在是矣。此柔而谨慎于未蹇者也。
六二,与五相应,五为坎中真阳,如王。二为艮中真阴,如臣。真阳有险,即真阴有险,如王臣蹇蹇也。有蹇而能止于其所,虚人心、求道心,不以艰难困苦移其志,所谓匪躬之故欤?此柔而能处于蹇者也。
九三,刚躁太过,与险为邻,往即有蹇,幸其刚而得正,见险能止,不往来反,扫去人心,把持道心,遇蹇而无蹇。此刚而不入于蹇者也。
六四,独柔不刚,本自有险,强欲出险,往必有蹇,幸其屈己求人,不耻下问,来连有道之士,扩充其识见,道心渐生,人心渐去,终必出险而无蹇,此柔而借刚济蹇者也。
九五,阳陷于阴中,道心为人心所蔽,是谓大蹇。然刚中而正,借人心修道心,道心一来,人心即化,刚柔混合,先天之气,从虚无中凝结成丹,大蹇而能大济。此刚柔一气,而无蹇者也。
上六,在蹇之终,正当人心安静,道心发现之时,若不明火候,强制人心,反昧道心,往有蹇矣。不制人心,来养道心,而硕大之德在是矣。然必利见大人者,大人为了道成真,出险之人,从险地一一经历过来,药物火候,无不通晓。蹇终之时,正是生门死户,可言可凶之处,须要真师大人口传心授,方能杀里求生,出蹇济蹇,而不为阴阳所拘矣。此求师口诀,而济蹇者也。
然则,出蹇济蹇之道,须要真师诀破生门死户,方能济事。不知生门死户,不但道心识不得,即人心亦识不得。识不得道心,焉能生得道心?认不得人心,焉能去得人心?道心不生,人心不去,纵然弄尽旁门,不蹇而自致蹇,无益于性命,反伤于性命,可不畏哉!
上震下坎(解卦第四十)
解: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
初六,无咎。
九二,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
六三,负且乘,致寇至,贞吝。
九四,解而拇,朋至斯孚。
六五,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上六,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
解者,脱散之义。卦德上震动、下坎险,阳气动而出险,险外之动,动之遂心。故谓解。此乘时采药之卦,承上睽卦而来。睽者,阴阳不和,悦明不当,阴气用事,阳气有陷,此解脱阳气之功不可缺。解脱阳气者,采药也。采药贵乎知时,若不知时,当面错过,阴气仍在,阳气又去。虽药在咫尺,未许我得。
悟真云:“铅遇癸生须急采,金逢望后不堪尝”。当其一阳生于坤地,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天地之心回转,所谓西南得朋,正铅遇癸生,大药发现,道心震动,人心安静之时,此自然之解,吉之先见者也。是以解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无所往而来复,非人所勉强而然,乃一时自然之现露,出之于天。但天时已到,尤赖人力,急须下手扶阳抑阴,天人合发,借此一点阳气,复而又复,复于纯阳无阴之地,道心常存,人心永灭,方是解去危难,纵横逆顺,无不如意,是以有攸往夙吉也。
夙者,早也。早则药气方生,属于先天;迟则药气已过,属于后天。药气方生而急采,则先天坚固而得吉;药气已过而始采,则后天又发而不吉。夙吉二字,大有深意,有不得不早者,所谓“若到一阳才动处,便宜进火莫延迟”者是也。
初六,居于至险之地,柔弱无能,不能自出,而知亲近有道之士,借他人之智慧,以解自己之昏暗,有咎者亦能无咎。此柔而借刚解险者也。
九二,以一阳而居于二阴之内,刚而能柔,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既不使人心为恶,如田中获狐,而不纵放其狐,又不求人心强灭,如得黄矢,而不伤害其狐。不纵不伤,顺其所欲,渐次导之,使其自消自化,不解而解,解之而最吉者。此刚而用柔解险者也。
六三,愚而自用,妄想天宝,无道心而强制人心,以心制心,不但不能去人心,而且有以招人心。如负物者欲乘车,自致寇伤,虽解事属正,然恃一己之阴,不求他家之阳,亦修道者取吝之事。此柔而强欲解险者也。
九四,刚而不正,又应初阴,道心中人心相杂,解阴而不果,如解而拇矣。
夫解散人心,所以振道心也。人心解去于道心来至,信之解之,在拇能动不能行,可见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矣。此刚为柔牵不解险者也。
六五,虚人心而求道心,是君子维有解也。道心为君子之心,人心为小人之心。道心之解与未解,可于人心验之,人心化尽,方是道心之难解,若稍有一点人心,而道心之难犹未解去,故修道者必使宥密之中,而无丝毫滓质为极功。此点化群阴之解险者也。
上六,在解之终,一切客气尽消,只有人心未死,此一点人心,贪图无比,即罪之魁,如隼鸟栖于高墉,所当急须解去者。幸在解终,正气盛而邪气弱,以道心而解人心,直下断绝,无不利者。此大公无私之解险者也。
然则,解难出险之道,贵于知时,尤贵于刚柔相当,不先不后,不急不缓,乘时下手,未有不获利者。然所以获利处,总要知的西南坤位耳。
噫!药出西南是坤位,欲寻坤位岂离人,分明说破君须记,只恐相逢认不真。西南坤位,岂易知哉!
上艮下兑(损卦第四十一)
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
初九,已事遄往,无咎,酌损之。
九二,利贞,征凶。弗损益之。
六三,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
六四,损其疾,使遄有喜,无咎。
六五,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元吉。
上九,弗损益之,无咎,贞吉。利有攸往,得臣无家。
损者,减其有余也。卦德上艮止、下兑悦,有所说而即止之,止其悦而无妄念。卦体二五,刚柔得中,虚实相应,刚而不至于躁,柔而不至于懦,减其有余,增其不足,故谓损。此损中有益之卦,承上蹇卦而来。蹇者,有险能止,后天中保先天之道。然欲保先天,非去后天不能。去后天者,行损道也。
但损之为道,是不顺其欲而止其欲。人多不能诚信于中,不能诚信,有始无终,不但不得吉,而且致其咎。若能诚信,则起念即真,信之于心,自能见之于行,不致吉而吉即在,不致咎而咎自无。虽然信于损固吉,固无咎,尤贵于信之得正,损之得正。世间观空守静,忘物忘形,至死不变之辈,何尝不是信于损?但信非所信,损非所损,有损无益,仍是不吉,仍是有咎。是以可贞于信,辨其是非,分其邪正,明于心而验于事,有攸往而无不利矣。但有往之利,虽利于信之正、损之正,尤贵乎真履实践,有始有终。若未到从容中道之地,而功不可歇,必须为道日损,为功日益,损之又损,益之又益,直至损无可损,益无可益,刚柔相应,内外合道,至善无恶,浑然天理,而损益之功,方无所用矣。故曰曷之用二簋,可用享。
簋为虚圆之物,二簋即二五刚柔之中。刚柔归中,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如一,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还原反本,圣胎有象,由是享自在无为之乐,我命由我不由天,信乎损而损中有益,岂小焉哉!
初九,刚决勇猛,信于损而即欲行其损,是以已事遄往,损之必能无咎矣。但损之在初,恐其勇猛太过,有损而不正之失,必酌其是非可否,而后损之,方是损中有益,而无一咎之损。此损之须谨于初者也。
九二,刚而有得于中,道心常存,人心不生,阴阳和合,金丹有象,正宜谨固牢藏之时,若不知止足而又损益,反起人心,有昧道心,不利且凶。盖以刚气归中,不偏不倚,弗可损益矣。此不损而亦不益者也。
六三,愚而无知,见景生情,不能损人心,而反用人心,求益而反有损,如三人行,则损一人矣。若知益中有损,而能损去人心之二心,益其道心之一心,阴阳相当,损中有益,如一人行,则得其友矣。此求益而必用损者也。
六四,纯阴无阳,其疾已深,幸其柔而得正,以阴顺阳,诚求他家不死之方,以损我家之沉屙。不能损者亦能损,不速损者亦速损。损中有益,不但有喜,而且无咎。此损柔而求刚益者也。
六五,柔而得中,止于其所,虚心即能实腹,虚实相应,刚柔相济,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或益之十朋之龟矣。
或益者,不求益而益,益出自然,非有勉强,乃返本还原之吉道,所谓“敲竹唤龟吞玉芝,鼓琴招凤饮刀圭”者在是。此损柔而刚自益者也。
上九,在损之终,是损之于无可损,益之于无可益,由明明德而止于至善。弗损益之,已是无一行之有咎,无一事之不正,全始全终,而得其吉矣。
修道至于止至善,道心常存,金丹凝结,以是往而点化人心,无有不利者。
盖道心者主人,人心者奴仆,道心用事,一步一趋,皆是天理,私欲不生,虽人心亦化为道心,得臣无家,滓质俱消,“群阴剥尽丹成熟,跳出凡笼寿万年。”此损益而归于至善者也。
损之功用,至精至微,不拘成规,随时变通,总以刚柔如一,止于至善无恶之地为极功。行损道者,可不诚信于损,全始全终乎。
上巽下震(益卦第四十二)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初九,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
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永贞吉。王用享于帝,吉。
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六四,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
九五,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
上九,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益者,增加其不足也。卦德上巽入、下震动,动而渐入,不急不缓而入之,故谓益。此益中用损之卦,承上解卦而来。解者,阳气动而出险,渐生渐长,增益善之不足也。但益善非损不善,不能益其善,而损其不善,至于益之又益,损之又损,直至益无可益,损无可损,至于至善无恶之地而后已。是以利有攸往也。
人自无始劫以来,千生万死,罪积如山,孽深似海,轮回种子,愈久愈深,今欲行有益性命之事,非先拔去轮回种子不能济事。轮回种子岂能遽去哉?其事有火候、有工程,非可悬虚不实,须要循序渐进,步步出力,益道心、损人心,益正气、损邪气,益中有损,方能有济,利有攸在,利在于行出有益之事耳。但行有益之事,贵乎有始有终,若有始无终,仍是行而不利,无益有损。故有益、利行之道,惟在专心致志,下一番死工夫,从艰难困苦中做出,消尽历劫轮回种子,方能复我本来原物,是以又利涉大川也。大川至险,性命所关,若于至险之地能行去,则凡无险之处,自无不利矣。
卦德动而巽进,徐徐下功,不急不缓,其即随时增减之道乎。
初九,在益之初,即能勇猛直行,大作大用,是初念已真。能益于初,自能无咎于终。此用刚而决于益者也。
六二,柔顺中正,识急缓、知吉凶,炼已持心,损之又损,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阴阳相合,如或益之十朋之龟矣。
十朋之益,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如龟之蛰神藏气,圣胎有象,当斯时也,正宜守贞不二,沐浴温养,至于十月功完,脱胎成真,积功累行,护国佑民,受皇王之封号;用享于帝,天爵修成,而人爵即从之,其吉为何如乎?此用柔而自然益者也。
六三,不中不正,咎过极多,不可益以吉事,须用凶事磨砺,自能戒惧修省,有孚于中行也。有孚则心诚,中行则行谨,心诚行谨,公而无私,事无不可告于人者,如用圭通信,损中有益,凶事亦可化为吉事,始而有咎者,终可无咎。此用柔而勉强益者也。
六四,居于上巽之体,正当益己之后、益人之时,故中之于行,或因人指点,或借事开导,告其为人,人有益之公事,使学者心悦诚服,乐于从之耳。
然道高者毁来,德修者谤兴,必须依有大力者而为之,方能现身说法,使人迁善改过,是以利用为依迁国也。迁国之利,大行其道,如大颠之依文公,长春之依元帝。此无位者必借人力而益人者也。
九五,阳刚中正,大道完成,浑然天理,可信其惠心在内,而即有元善之吉矣。
夫惠心者,天之心也。天良之心常存,视万物为一体,视人我如一家,一言一行,俱有益于世道人心,又可信其有惠德矣。既有惠心,又有惠德,犹如风吹物,莫不鼓舞而兴起,如许逊令于旌阳,梅福官于南昌,皆能存惠心而行惠德。此有位者,不借人力而益人者也。
上九,刚而误用,不能益已,强欲益人,不但莫益于人,而且为人击责矣。
夫益人之道,先要能损己过,己过损去,而益于善矣。己善,而后可以善人。此循序渐进,恒久之心。若立心不恒,未益于己,即欲益人,无益有损,自取其凶,此好强者,未益己而即欲益人者也。
然则,益之为道,当道未成,必先益己,及道已成,再去益人。益己益人,各有其时,如未到已益之后,不可益人。然益己益人,总要先能损己之过耳。能损已过而至于无过,可以益己,可以益人,无往不利矣。
上兑下干(夬卦第四十三)
夬: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初九,壮于前趾,往不胜为咎。
九二,惕号,莫夜有戎,勿恤。
九三,壮于頄,有凶。君子夬夬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
九四,臀无肤,其行次且,牵羊悔亡,闻言不信。
九五,苋陆夬夬,中行,无咎。
上六,无号,终有凶。
夬者,决也。卦体一阴居于五阳之上,阳将纯而阴将尽,卦德健而和,和以行健,健而不猛,均有以阳去阴之义,故谓夬。此以阳退阴之卦,承上损卦而来。损者,止其悦而不妄悦,所以进阳退阴,以正气而退客气也。客气者,识神所招,欲退客气,莫若先去识神。人自交于后天,识神用事,酒色迷真,财气乱性,情欲俱发,思虑纷生,心君迷惑,习于性成,非一朝一夕之故,岂能斩然决去哉!不能斩然决去,必须从容行事,随时下手,终必识灭,灭而元神复,人心化而道心全,重见本来干元面目矣。但此识神为人心所恋,欲去识神,莫若先明其心。心若一明,则道心现,而识神易去,故夬扬于王庭也。
王庭者,心君所居之处,乃分辨邪正之地。心明邪正,则心不为识神所迷,易于去之。但识神用事已久,根深权大,非可冒然下手,必须急缓得法,方能济事。
曰孚号者,真心实意,以聚正气也。曰有厉者,戒慎恐惧,以防邪气也。曰告自邑者,炼己也。曰不利即戎者,待时也。
既能聚正气,又能防邪气,更能炼己待时,万缘皆空,只一识神,乘时而决之,未有不利者也。
卦德健而和,从容不迫,待时下手,其即决阴之妙诀乎?
初九,在决阴之初,独刚不柔,冒然前进,是壮于前趾矣。前趾之壮,不但不能决阴,而反有以助阴,阳不胜阴,无咎而自致咎。此刚而不谨于决阴者也。
九二,刚而能柔,儆惕自号,戒备严密,虽莫夜有戎,已伺于未发之先矣。何忧恤之有?此刚而能缓于决阴者也。
九三,刚躁太过,急欲成功,壮气现之于頄,宜有凶道,幸其以正去邪,为君子夬夬之决,但嫌其独刚不柔,其行遇雨,若濡不能遽遂其志而有愠。然行既遇濡,始虽不能刚决,终必和决之,亦可无壮頄之咎矣。此刚而速于决阴者也。
九四,刚居不正,道心为人心所累,如臀无肤,其行次且而决阴不果。幸其道心未抿,能以牵引阳气而增长,本有悔而悔可亡。但嫌其不信决阴之言,道心中犹杂人心耳。此刚为柔伤,不知决阴者也。
九五,切近上阴,阴尊阳卑,道心为人心所瞒,贪恋识神,或决或不决,如苋陆夬夬。一时不能决断其根然。
夫道心人心所争者,毫发之间,这边是道心,那边是人心,果于决阴,便是道心,不果于决阴,便是人心。心者,神之室,识神与人心相连,故夬夬不定,幸其阳将纯、阴将尽之时,理终胜欲,虽决之不能自然,亦必勉强而能决,是以中于行,而可无咎。此刚为柔牵,勉强决阴者也。
上六,在决之终,群阴退尽,只有识神一阴未消,其时当决,其势必灭,阳气一进,阴气即化,是以无号终有凶。阴气之无号,即阳气之孚号,阴气之终凶,即阳气之终吉。此阳气纯全,阴气悉化之决者也。
然则,决阴之道,不可太刚,不可太柔,必须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渐次而决,进一分阳,退一分明,阳气进全,阴气自化。若不知急缓运用,速欲成功,反助阴气,有伤阳气,阴气终不能退,故退阴之道,须要深明火候耳。
上干下巽(姤卦第四十四)
姤:女壮,勿用取女。
初六,系于金柅,贞吉。有攸往,见凶,羸豕孚蹢躅。
九二,包有鱼,无咎,不利宾。
九三,臀无肤,其行次且,厉无大咎。
九四,包无鱼,起凶。
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陨自天。
上九,姤其角,吝,无咎。
姤者,遇也。不期而相遇之义。卦体一阴而入于五阳之下,五阳而遇一阴,故谓姤。此防阴保阳之卦,承上益卦而来。益者,增其阳之不足也。增其不足,必自一阳增至于六阳,阳纯全而后已。然阳极必生阴,一阴潜生,阳气即伤,故彖辞所以直谓姤,女壮也。但阳极必阴者,造化顺行后天之道,而能借阴全阳者。
圣人逆运先天之学,如本卦二五,刚而得中,通权达变,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可以出入乎阴阳之中,而不为阴阳所拘,用六而不为六所用,如遇女不取,阴气虽壮,终听命于阳气,不但阳气不伤,而且阴气亦渐消化,此防阴之功所由贵也。
初六,一阴潜生,其力足以敌五阳,如金柅能以止车于不行。修道者,守贞不失,防患于早,为吉。若有妄动,自招其阴,则凶。特以一阴进而群阴皆动,如一羸豕,能以引群豕而蹢躅,其机虽微,为害最大。此阴气之始生也。
九二,刚以柔用,戒慎恐惧,能防始生之阴,如鱼在包中不能为害,其利在主不在宾,盖已伺之于早矣。此防阴于未发也。
九三,刚而自恃,不能防闲于早,阴气已发,制伏甚难,道心中人心相杂,如臀无肤,其行次且,主宰不定矣。幸其刚而守正,日干夕惕,危厉自处,可无以阴伤阳之咎矣。此防阴于已发也。
九四,刚而失守,不能防阴而纵阴,坐观成败,道心有昧,人心乱生,祸起萧墙,如鱼出包中,无所不至矣。此不知防阴而见伤也。
九五,刚健中正,天人混合,以道心而制人心,如以杞之阳,包瓜之明,黜聪毁智,光华内含,阴气不得而近之,以是处姤,人力可以回天,阳气不伤,阴气自化矣。此以阳防阴而无伤也。
上九,刚而高亢,不能防阴于早,阳极必阴,刚极必败,金丹得而复失,自取其咎,与阴无咎。此防阴不早而终伤也。
六爻或知防阴,或不知防阴,或防阴于早,或防阴于迟,求其防于早,而阴不能生,其惟九二,以阳统阴,使其自消自化,得其中正者,其惟九五乎。防阴得其中正,用六而不为六所用,借阴保阳,不在是乎。
上兑下坤(萃卦第四十五)
萃:亨。王假有庙,利见大人,亨利贞。用大牲吉,利有攸往。
初六,有孚不终,乃乱乃萃;若号,一握为笑,勿恤,往无咎。
六二,引吉,无咎,孚乃利用禴。
六三,萃如嗟如,无攸利,往无咎,小吝。
九四,大吉,无咎。
九五,萃有位,无咎,匪孚;元永贞,悔亡。
上六,赍咨涕洟,无咎。
萃者,聚也。卦德上兑悦、下坤顺,我顺人而人即悦,故谓萃。此攒簇药物之卦,承上夬卦而来。夬者,以阳而决阴也。决阴之道,乃丹头到手以后之事。当丹头未得,若无攒簇药物之功,而丹头不结。但人自有生以后,性相近而习相远,忘其本真,逐于外假,心神不定,精气耗散,非可遽能收摄,是贵乎以顺为体,以和为用,循序渐进,火候不差,专心致志,愈久愈力,自然已失者而可还,已去者而可返,犹如王者假神有庙也。
祖先为人之根本,忘其根本,则不孝而非人,王者假神在庙,所以使人人皆知有根本之当报耳。人之本来天真,如祖先之根本也。人之弃真认假,如忘祖先之根本也。人能收敛神气,修持性命,复还本来天真,如不忘祖先之根本也。王者之不忘根本,能以聚天下之人心。修道者之不忘根本,能以攒性命之大药。但此不忘根本之事,须要大人行之,非一切不知性命之小人所能行,是以利见于大人亨也。
盖大人者,正己而正物者也。正己则无我,神气不散,以正为己也。正物则无人,气质俱化,以正为物也。正己正物,内念不生,外物不入,内外一正,仁义礼智,皆本于信,金木水火,俱归于土,先天聚,后天化,性定命凝,聚正之亨利,岂小焉哉!
夫天之所以命于人者,正耳。人之所以报于天者,亦正耳。以正报天,不忘根本,如用大牲,上亨于天,未有不致其吉者。然用大牲致吉之道,非空空一念便能了事,须要脚踏实地,一步步行去,方能成功。若知而不行,犹如不知,何能得吉?利有攸往,知之贵于行之耳。
初六,阴柔无断,不辨是非,或信此,或信彼,乃乱乃萃,信非所当信,聚非所当聚矣。幸应四阳,若知乱萃无益,自悔悲号,亲近真师,一经握引,暗中指点,当亦会得,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先号后笑,直下承当,不必忧恤,实时往而攒簇五行,和合四象,何患不到无咎之地哉!此改邪归正之萃也。
六二,居于三阴皆暗之中,一身纯阴,而能顺其所欲,渐次导引,化其气质之性,聚其真如之性,其利如用禴祭神,以诚感通。始而有咎者,终而可以无咎。此柔而守正之萃也。
六三,愚而自用,执着一己之阴,妄想成道,空而不实,是萃如必终嗟如,其无所利可知。幸其贤士在望,若能往而相聚,借刚济柔,亦可以免嗟如之咎。但不能聚正人于早,及至受其害而后聚,难免小吝矣。此柔而借刚之萃也。
九四,刚而能柔,阴阳相当,还丹凝结,大丹有望,不但聚之如意而大吉,必将聚于一无所咎之地矣。此凝结还丹之萃也。
九五,刚而中正,上智不移,正位凝命,无修无证,不待作为,五行一气,本自无咎。虽然无咎,嫌其居于悦体,自满自盈,信非所信,后悔必有。若知实腹而又虚心,行无为之事,温养圣胎,永于贞一,用天然真火,锻尽后天余阴,号曰无漏真人,何悔之不亡乎?此温养圣胎之萃也。
上六,愚而无知,误入旁门,以假为真,虽天宝在望,未许我聚,空空一世,临死方悔,赍咨涕洟,自致其伤,与人无咎。此始不谨而终因之萃也。
六爻各有所萃,是非邪正不同,求其阴阳相当,刚柔如一之萃,其惟九四。以虚养实,了命了性,其惟九五乎?
噫!金虾基,玉老鸦,认得真的是作家。
上坤下巽(升卦第四十六)
升:元亨。用见大人,勿恤。南征吉。
初六,允升,大吉。
九二,孚,乃利用禴,无咎。
九三,升虚邑。
六四,王用亨于岐山,吉,无咎。
六五,贞吉,升阶。
上六,冥升,利于不息之贞。
升者,自卑登高之义。卦德上坤顺、下巽入,徐缓进步,顺时而行,不即不离,渐入真常,故谓升。此谨慎火候之卦,承上姤卦而来。姤者,巽入于健,阳极阴生,邪气日进,正气日退,习染成性,渐入下愚不移之地矣。所以者何?因其阳失其健,阴亦不顺耳。
金丹大道,未复其阳,先顺其阴,阴若一顺,则人欲不生,正念常存,循序渐进,可以自无而至有,自虚而至实,下学上达,明善复初而无难,故升有元亨之道也。但此元亨之升,乃窃阴阳、夺造化,超凡入圣之事,其中火侯细微,工程攸远,非一切妄猜私议,盲修瞎炼者所能行,必须真师口传心授,真知确见,方能一直前行,无阻无挡,是以用升之道,利于见大人也。大人,即完成大道之圣人。盖大人成己成物,一言一语,俱有道理。如风之无物不入,能以开人之智慧;如地之无物不长,能以救人之灾殃。见大人而后用之,则药物得真,火候有准,可以勿恤,向明远行,一步有一步之益,一日有一日之功,自卑登高,由浅及深,终必进于圣贤之域,其吉为何如乎?
初六,性柔志刚,虚心自下,亲近有道之士,而高明者,未有不允其升,不授其真者。此柔而顺刚之升也。
九二,刚而有得于中,深明药物火候,以诚而入,以柔而用,渐次下功,如以禴祭神,用诚感通,必升于一无所咎之地矣。此刚而用柔之升也。
九三,予圣自雄,不知寻师访友,妄猜私议,冒然前进,欲向其前,反落于后,如升于虚邑,何能进于高明之地?此不知求师之升也。
六四,柔而守正,顺时进步,炼己持心,自卑登高,渐入佳境,如王用亨于岐山,未有不升于上者。此吉而无咎之升也。
六五,虚人心而求道心,虚心即能实腹,所谓一念回机,如同本得,其增益道德,如升阶之易,此柔而虚心之升也。
上六,愚而自用,执着一己之阴,妄想增升道德,了命了性,升之不息,冥之不息,愈升愈冥,焉能出晦暗而进于高明?若欲升之不冥,必须求师口诀,利于不息之贞,惩忿窒欲,闲邪存诚,愈久愈力,亦可升于明善复初之地。此柔而归正之升也。
升之为道,以刚道而行柔道也。卦德巽而顺行,外柔内刚,循序渐进,不急不缓。深造自得,未有不升于圣贤之堂奥者。然火候之秘,总要真师口传心授。彖曰:“用见大人,勿恤,南征吉。”可以知矣。
上兑下坎(困卦第四十七)
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初六,臀困于株,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九二,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利用享祀,征凶,无咎。
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九四,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
九五,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
上六,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动悔,有悔。征吉。
困者,穷难也。卦体下坎,一阳陷于二阴之中,上兑,一阴居于二阳之上,均系阴浸其阳,阳气不通之象,故谓困。卦德险中出悦,悦出于险,兼有济困之义。此磨砺身心之卦,承上萃卦而来。萃者,由顺得悦,所以攒簇药物,返本还原也。但能攒簇于平易,不能攒簇于艰险,仍是不能顺、不能悦。特以修道者平易之境,皆能有守,艰险之地,每多变志,或为衣食逼迫改念,或因疾病缠绵堕志,或因年老灰心,或因魔障歇功,诸如此类,皆是道心不力,为困所拘,终不成道。若果身困而心不困,境困而道不困,处险能悦,困中反有亨道矣。
虽然处险能悦,因为人所不及,亦必困所当困,若困所不当困,亦不得亨。盖困之亨道,在于得其正耳。以正处困,以正而亨,困而与时偕行也。与时偕行,惟俱中正之德之大人能之。特以大人者,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诸念不生,遇境难迁,素位而行,不愿乎外,不但所处得其吉,而且顺命能无咎。至于一切衣食之徒,不信于困,行险侥幸,稍不如意,形于辞色,怨天尤人,咎即随之,何能致吉?以正处困,险而能悦,则为大人;困而不信,悦以行险,则为小人。同一险也,同一悦也,而大人小人分之。修道者,遇困可不守其正乎?
初六,在困之初,其困不大,又近二阳,不宜受困,乃柔弱无刚,自暴自弃,甘居人下,如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矣。如此之人,不当困而困,虽三岁之久,终不能出险。此小困而自致大困者也。
九二,阳陷阴中,正在衣禄不足之时,如困于酒食也。幸其刚而得中,为道忘躯,身困而心不困,一日苦尽甜生,大道完成,方且服天衣、食天禄,如朱绂方来,修天爵而人爵即从之,先困后亨,理有可必。
先困后亨之象,其利如用亨祀,以诚格天,久而见功,若正在困中,急欲出困,反招其凶,亦无咎,其困而不亨矣。此先困而后得亨者也。
六三,愚而自用,不知尊师敬友,为正人君子所嫌恶,如困于石,据于蒺藜,自入于困矣。如此之人,本无实学,自负有道,务外失内,亦如人于其宫,不见其妻,终亦必亡而已。此无困而自致困者也。
九四,出险地而居悦体,正当济困之时,乃刚居于柔,不能速济,似乎以柔伤刚,来徐徐如困于金章,而有吝道矣。然在困已久,不能直行其道,徐徐而来,终有如意之时。此有困而渐济困者也。
九五,阳刚中正,遇合不偶,有大作之道,而无大作之时,难行法财两用之事,不能随心所欲,如劓鼻刖足,赤绂受困,此抱道者之大困也。
既在困中,未可强求于外,须当被褐怀玉,自苦自力,乃徐有悦也。徐悦之利,如用祭祀,以诚而入,日久功深,自有完成大道之时,此信困而渐出困者也。
上六,昏愚无知,自作聪明,妄清私议,如葛藟抑扯,穿凿圣道,自谓得真,即便扭捏,日久受害,向前不得,退后不能,臲卼困危,是曰动悔,与其动而有悔,不若及早自悔,寻师访友,明而后行,始虽入于旁门,而受困致悔,终必闻乎大道,而征往得吉,此有悔而终出困者也。
六爻之用,有大人之困,有小人之困。大人之困,处险能悦,信其困而终无咎,小人之困,悦以行险,不信困而终有悔。困而致亨之道,险而能悦,待时守正,尽之矣。
上坎下巽(井卦第四十八)
井: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
初六,井泥不食,旧井无禽。
九二,井谷射鲋,瓮敝漏。
九三,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
六四,井甃,无咎。
九五,井洌,寒泉食。
上六,井收勿幕,有孚,元吉。
井者,有本之水,养人不穷,取其养义。卦德上坎险、下巽入,渐进以通险,有险而能出,如木下水而出水,故谓井。此积功修德之卦,承上升卦而来。升者,巽进而顺行,所以增益其道德耳。道德增益,已巽进于无险之地,根本坚固,己无险而可以济人之险,于是积功修德,以己所养,养人之养,诚中达外,有益于彼,无伤于我,如井,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也。
夫修道者,养己已足,如井有水也。养己之后而养人,如改邑也。以自养者养人,如不改井也。养人必本于自养,养己如是,养人如是,如井无丧无得也。以养己者养人,人己皆得其所养,如往来井井也。若未到成道以后,强欲化人,则谓无本,无本之养,内无主宰,随人使用,逐风扬尘,未益于人,先失其己,亦如井中取水,汔至于井,繘犹未至,井水羸其瓶,自取其凶。盖开导后学之事,在大道完成之后。大道完成,性命由我不由天,承先启后,可以有益于人,无伤于我。故六爻皆以自养为主也。
初六,性质本愚,不知求人以养已,乃无而为有,亦欲效高明者以养人,如旧井有泥无水,积污百端,禽亦不顾,焉能养人乎?此绝不知自养者也。
九二,正在养己之时,自养未足,即欲养人,无益于彼,先伤于我,如井谷外射,仅能养鲋,瓮敝水漏,浸润有限,其所以益于人者少,而其所自失者多,此养己未足者也。
九三,进于下体之上,养己已到可以养人之时,但近于险,未遇知音,限于不得养,如井水渫泛而无人食之也。然虽无人食,其道德崇高,望之者默相感化,是以为我心恻也。心恻者何?以其可用汲,望其有明眼王公大人信而取用,则人人皆得法范,而受福无穷矣。此养己已足者也。
九四,居于险体,虽无养人之德,幸其柔而守正,能知自养,如井之甃以防险,内不伤而外不损,可无陷人之咎矣。此自知养己者也。
九五,阳居阴内,外虚内实,虚实如一,刚柔混合,大道完成,是谓有本之水,如井冽寒泉,所养深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养己足而可养人者也。
上六,养己已到,如井功已收,可以勿幕井口,因人开导,自能有益于人,无伤于我。特以其吉已在于养己之初矣。此养人必本于养己者也。
然则,养人之事,在成道以后,若未成道,未可养人,强欲养人,即有羸瓶之凶,养人者可不知先自养乎。
卷四
上兑下离(革卦第四十九)
革:巳日乃孚,元亨,利贞,悔亡。
初九,巩用黄牛之革。
六二,巳日乃革之,征吉,无咎。
九三,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
九四,悔亡。有孚,改命吉。
九五,大人虎变,未占有孚。
上六,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革者,去而不用之义,所以去旧也。卦德上兑悦、下离明,悦本于明,以明制悦,悦而不得有妄,明而不得有昧,明中出悦,悦中有明,故谓革。
卦象兑为西方金,离为南方火,以火炼金,金遇火而生明返阳,火遇金而入库返本,亦革之义。此煅炼阴气之卦,承上困卦而来。困者,险中出悦,所以取坎中真阳以出险也。然能取坎中真阳,而不能复离中真阴,金丹不结,仍不得悦,此明中出悦之道,不可缺也。明中出悦,锻炼阴气之功也。锻炼阴气,是锻炼己之私欲,无我之谓也。
人为万物之灵,秉天地阴阳五行之正气而生,当有生之初,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至善无恶,真性炯炯,虚灵不昧,喜怒哀乐,不着于心,富贵穷通,不动其意,虎[上凹下儿]不能伤,刀兵不能加,水火不能浸,生死不能累,饥只食,寒只衣,无思无虑,德本明也。及至二八,阳极生阴,后天用事,气质之性发,知识之窍开。当斯时也,惟天纵上智之圣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能保先天之真,而不为后天所伤。其次,中下之人,鲜有不为后天所规弄者。
自此而后,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认假为真,弃正入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性相近而习相远,明德有伤,新者积而成旧,净者染而有垢,此旧染之污,所由来也。原其有旧染之污者,皆由有己,一有其己,则道心昧而人心生,明非所明,悦非所悦,顺其所欲,无所不至矣。
革者,即革其己之不明,以复于明耳。然欲革其己之不明,须要己先能明,己既能明,则信于革,而己之不明可革矣。是以革之道,已日乃孚也。
日者,明之象。孚者,信之谓。不明不信,能明乃信,明之信之,初念已真,未有不能革己者。是以革有元亨之道也。但革虽有元亨之道,又须革之得正,若是非不分,真假罔辨,一概革之,入于顽空寂灭之学,不正即不利,不利仍是不元亨,惟以正而革,克己复礼,去妄存诚,煅去后天一切滓质,现出先天一灵真性。到此地位,还原返本,浑然天理,纯白无玷,有己之悔可亡矣。是道也,非知之艰,行之维艰,是在人之能信于革耳。
初九,刚而不明,不能逆革其内,乃顺革于外,如巩用黄牛之革,顾外失内,固执不通。此舍本逐末之革也。
六二,虚心自处,明于革而先能去其私欲,私欲能去,则无己,无己则有人,有人则以己求人,即能实腹,实腹而己愈明,是以征吉,而且无咎。此虚心求明之革也。
九三,刚而太过,只知革人,不知革己,虽革事得正,亦有凶属。盖以不能革己,即欲革人,不但人不受我革,且将有言来革我,虽欲不自革而不能。是以革言三就也。三就之革,可信其终于不能革己矣。此自大自尊之革也。
九四,有刚不用,是以有悔可亡,悔出于不信革己。若信革己,刚即能柔,可以变化气质,而不为阴阳所拘,岂仅有己之悔可亡,方且有改命之吉。此刚以柔用之革也。
九五,阳刚中正,主宰在内,扶阳抑阴,开生门、闭死户,留人道、塞鬼路,一切客气,自消自化,如虎威常在,不变之变,无容占信其已革矣。此大人用刚有为之革也。
上六,在革之终。柔而得正,炼己功勤,虚极静笃,如豹不威之变,诚中达外,气质俱化,根尘全消,净倮倮、赤洒洒,形神俱妙,与道合真矣。此君子用柔无为之革也。然用柔无为之革,惟有信心之君子能之,一切不信心之小人,则不能。盖小人者,革面不革心,志念不坚,有始无终,必落空亡而致凶。君子者,永居于贞,志念良久,愈久愈力,终必成道而得吉。此邪正结果之革也。
六爻俱有革道,是非不等,总以无己为归着,若稍有一点己在,革去而又来,阴气不尽,阳气不纯,古经所谓“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者,正欲其革去一切旧染之行,不使有丝毫之疵,留于方寸之中也。
上离下巽(鼎卦第五十)
鼎:元吉,亨。
初六,鼎颠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无咎。
九二,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
九三,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亏悔,终吉。
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
六五,鼎黄耳、金铉,利贞。
上九,鼎玉铉,大吉,无不利。
鼎者,烹煎锻炼之器,所以取新也。卦德上离明、下巽入,累进而生明,其心日下,其明日增,下而又下,增而又增。且卦体二五,虚实相应,明中能虚,巽中能实。虚明,则明无不照,而富贵穷通不能动其心。实巽,则德无不修,而吉凶祸福不能乱其性。巽进而生明,虚明而巽进,虚实相济,如火得木而光华倍增,如木遇火而浊气悉化,有煅炼烹煎之义,故谓鼎。此煅炼大药之卦,承上井卦而来。井者,巽进而通险,险通则后天所陷之真阳已出,大药已生,可以巽进其明,运火煅炼矣。锻炼之功,所以消化阴气、坚固阳气,使生者而熟,旧者而新,能以明心,能以凝命,是以鼎本元吉,而又有亨道也。
元者,善之长生之机。鼎之烹煎大药,即烹煎此生机不坏,万劫长存耳。但是道也,有火候,有次序,毫毛差殊,金丹不成,是在人先须穷究实理耳。
初六,在鼎之下,为下德之人,性质昏愚,其趾多颠而不正,欲立其鼎,不利于取新,利于去旧,能去其旧,则否出而趾不颠,周周正正,止于其所而不迁,如妾本下贱,生子则贵,亦可无咎,其初之有颠矣。此炼己之事,为立鼎之初功也。
九二,刚而得中,真阳返回,已实其腹矣。腹既能实,道心常存,人心不生,如我仇有疾,不我能即矣。此养道心,自无人心也。
九三,独刚无柔,实腹之后,不知虚心,是革去鼎耳,虽能了命,未能了性,其行塞窒,不能通前达后,寿同天地一愚夫,如不食雉膏也。幸其刚而守正,方雨行塞,有亏即悔,悔则自能虚心,既能虚心,其行不塞,由了命而又了性,终得以吉全之。此有道心,又虚人心也。
九四,由巽入明,金丹有象,正当防危虑险,用天然真火,煅尽后天群阴之时,乃刚为柔牵,鼎足又折,起人心而伤道心,如公餗覆倾命宝,得而复失,形虽存而神已丧,其凶不可言矣。此起人心,有昧道心也。
六五,柔顺得中,虚人心而用道心,如鼎黄耳、金铉也。黄耳者,鼎耳之中虚。金铉者,鼎扃之中实,鼎耳贯鼎扃,刚柔相济,虚实相应,火即是药,药即是火。当此之时,利于贞一不二,防危虑险,不必分外增减矣。此虚人心而养道心也。
上九,在鼎之终,鼎新之功已尽,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静则无为,动则自然,刚即是柔,柔即是刚,不用刚而刚全,不用明而明通,已到至诚可以前知地位,如鼎之玉铉也。铉而至玉,刚柔如一,气质俱化,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乃修道之极功,圣贤之全能,超出乎阴阳之外,而不为阴阳所拘,是以大吉无不利。此道心人心俱皆混化也。
修鼎之功,有刚有柔,有进有退,有增有减,不到有无不立,神化不测之地,不为极功。若不知刚柔、进退、增减之法,不落于三之鼎耳革,即归于四之覆公餗,毫发之差,千里之失。修道者,可不巽缓进明、谨慎火候乎。
上震下震(震卦第五十一)
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初九,震来虩虩,后笑言哑哑,吉。
六二,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六三,震苏苏,震行无眚。
九四,震遂泥。
六五,震往来厉,亿无丧,有事。
上六,震索索,视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婚媾有言。
震者,动也。取象为雷,卦体一阳生于二阴之下,静中有动,二震相合,由此动而达彼动,由彼动而生此动,千动万动,总是一动,故谓震。此动而行道,恐惧修省之卦,承上革卦而来。革者,由明得悦,以火炼金,革去旧染也。革去旧染,非是忘物忘形,灰心息念之谓,须要在动中革去,方能济事。
盖大道活活泼泼,不色不空,依世法而修道法,借人事而修天德,有为无为,了性了命,无穷事业,尽要在动中做出,是以震有亨道也。但动有内动、有外动。内动者,内念之动;外动者,物来之动。内动属我,外动属彼。内动真,则外动亦真;内动假,则外动亦假。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戒慎乎其内动也。恐惧乎其所不闻,恐惧乎其内动也。
内无妄动,自有真动,真动之动,终日动未尝动,以是而应外来之动,皆以无心应之,是以震来虩虩、笑言哑哑也。震来者,静中忽有动来也。虩虩者,惧貌。哑哑者,笑声。人之一念之善,道心发现,便是天堂;一念之恶,人心做作,便是地狱。地狱天堂,非世间所有,皆在人心生出,念之善恶,邪正分之,生死关之,有念而能修省之。
恶念渐去,善念渐生,久之念念相续,皆归于正,则道心常存,人心不起,浩气充塞,主人公稳坐中央,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一切事物之来,言笑自若,哑哑应之,付于无心而已。雷震惊百里,亦不丧匕鬯矣。匕者,箸也。鬯者,美酒也。雷震百里,其声至大,易足惊人,遇此而能不丧匕鬯,则其声色货利,富贵穷通,一切逆顺境遇,必不能动于中矣。
盖君子惧内动,不惧外动。惧内动者,养其气也。不惧外动者,不动其气也。内能养气,外不动气,时动则动,时不动则不动,与雷同道,与时偕行,千动万动,惧是真动,何碍于动。震之亨者,正在此也。
初九,在动之初,而能戒慎恐惧,于不睹不闻之中,是以震来虩虩,后笑言哑哑也。先虩虩者,辨别是非,谨之于始也。后哑哑者,得心应手,全之于终也。先惧后喜,动之而最吉者。此刚而得正之动者也。
六二,以柔乘刚,妄想太高,行其所不能行,是有失主意,动其危厉之亿,如丧贝登跻于九陵之上矣。幸其柔而守正,虽亿而不敢妄行,即此便是生意,不必再寻生意,而危厉可无,是以勿逐七日得。此柔而恐惧于内动者也。
六三,柔居刚位,既惧己之无能,又惧事之犯难,内外一惧,苏苏战傈,身心不能自主矣。然性柔志刚,能亲有道之士,借刚济柔,不能行者亦能行,是以震行而得无眚。此柔而恐惧求人者也。
九四,刚居不正,又在二阴之间,日与小人为伍,有行道之力,而无行道之志,是遂泥之动,一步不能前进矣。此刚而不知恐惧者也。
六五,独柔无刚,有动之时,无动之德,往亿来亿,亿而不果,恐惧危厉之亿,何济于事?幸其柔而得中,不敢妄为,无丧行于外,有惧事于内,亦不失其柔之本质。此柔而恐惧谨外者也。
上六,在重震之上,内外一惧,而无实行,是以震索索,视矍矍也。索索矍矍,懦弱无能,以一惧而终其事,不能远达,无凶而亦有凶。然在外动之极,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本有咎者,亦可无咎。无咎者,以其惧人,不敢为恶。则贤人君子,必将导引为善,是以婚媾有言矣。此柔而恐惧于人者也。
六爻皆有惧道,或内惧,或外惧,或致凶,或无咎,皆为修省得吉之道。求其惧于内,而不惧于外,谨于始而能全于终者。其惟初九之一爻乎?
然则,修省之道,必以内惧外不惧为贵。内惧者,谨之于内也。外不惧者,见之于行也。先恐惧而后修持,一切外物,不得而动之,可以尽性,可以至命,顺之逆之,无可无不可矣。
上艮下艮(艮卦第五十二)
艮: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初六,艮其趾,无咎,利永贞。
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随,其心不快。
九三,艮其限,列其夤,厉熏心。
六四,艮其身,无咎。
六五,艮其辅,言有序,悔亡。
上九,敦艮,吉。
艮者,止也。取象为山,卦体一阳止于二阴之上,阳尊阴卑,阳统阴而阴顺阳,阳不为阴所伤,内止外止,止于内而又止于外,一止而内外贯之,故谓艮。此静以养气,择善固执之卦,承上鼎卦而来。鼎者,巽进而生明,明出于巽,明而无处不通,无处有伤,烹炼大丹之功。然欲烹炼大丹,非择善固执,止于其所者不能。止于其所,非空空无为,其道有行有止,行之止之,皆止于其所也。卦德内止者,止而止于其所也。外止者,行而止于其所也。止以养所止,行以验所止,以此止而通彼止,以彼止而达此止,行止皆归于一止。止而又止,如以此止背彼止,故谓艮其背。以止背止,是由止而行,行以验止,行止相连,止而不入于空寂,行而不涉于放荡,行即是止,止即是行,止固止,行亦止,内外一止,止于其所而不迁,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也。不获其身者,无我也。行庭不见人者,无人也。凡人有人我之分,内外之别者,由于有心,有心则有我,有我则有人,有我有人,不知其所止矣。能艮其背,则人我之心俱化,无人我之心,则人心去而道心生,只有一理,以理行止。
静则守正,以理而止,不由身而止,止其所,内不知有身也。动则行正,以理而行,不顺人而行,止其所,外不知有人也。无我无人,既能止内,又能止外,动静随时,内外合道,行之止之,皆出无心,一理而已。更何有咎之不无乎?
学者能于艮其背上用功夫,止于其所,不动不摇,则得其一而万事毕,何患金丹不结、大道不成乎?
初六,自卑自下,不敢妄动,如艮其趾也。止之于趾,非礼不履,初念已真,止而即能无咎。然柔者多无主宰,恐有止而不固之嫌,惟利于永贞,久于其道,方能始终而无一咎矣。此恒久守正之止也。
六二,柔而无刚,止之不固,稍进于上,如艮其腓也。腓不自行,随足而行,止之于腓,由于无则明者以拯援,是以其心不快,不得不止耳。此柔而勉强之止也。
九三,刚而不柔,躁动无忌,如腰夤也。知进而不知退,必败其刚,有限而止,如列其夤也。列夤之止,其厉在于熏心好胜,急欲成功耳。此刚而勉强之止也。
六四,柔而守正,虽动而不易其方,如艮其身也。能止于身,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是以无咎。此柔而治己之止也。
六五,柔而得中,止于内,而又止于外,如艮其辅也。辅口开即动,止之于辅,口不妄开,必言不妄发。即或有言,是有序之言,或言而益于世道人心,或言而关乎身心性命,自不能行、引人于善,亦积功立德之事,本有悔而悔可亡。此柔而益人之止也。
上九,在重艮之上,既能内止,又能外止,内外一止,是谓敦艮。止而至敦,刚柔悉化,性定情忘,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无生无灭,如崇高大山,与天地同长久。此全始全终之止也。
然则,止于其所之道,必须有为无为,行止如一,阴阳混化,止于至善无恶之地,方为极功。若不到至善无恶之地,未云全吉。修道者,可不知其所止之地乎?
上巽下艮(渐卦第五十三)
渐:女归吉,利贞。
初六,鸿渐于干,小子厉,有言,无咎。
六二,鸿渐于盘,饮食衎衎,吉。
九三,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凶。利御寇。
六四,鸿渐于木,或得其桷,无咎。
九五,鸿渐于陵,妇三岁不孕,终莫之胜,吉。
上九,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吉。
渐者,徐缓不速之义。卦德上巽入、下艮止,止于其所而徐入,故谓渐。此循序渐修之卦,承上震卦而来。震者,动而修省,不妄动也。不妄动,则戒慎恐惧,刚气在内,心坚志远,可以修金丹有为之道矣。有为之道,乃后天中返先天之道。返先天,所以使无者而复有,去者而仍还也。无者使有,去者仍还,非一朝一夕之功,其中火候细微,工程攸远,必须循序渐进,方能深造自得。
卦之刚止于内,柔巽于外,以刚用柔,借柔养刚,实以虚用,虚以实行,刚柔相当,虚实兼该,如二五阴阳相应,真阴真阳,自然匹配,非若假阴假阳;强求之合。是道也,如女归之道也。凡女归男,男先求女,用媒妁以通信,两家无嫌,然后女归男家,男贪女爱,生子生孙,夫妻偕老,此女归之吉,即男子之吉。若男不求女,女先求男,不用媒妁,私通苟合,急欲速成,不但女不吉,即男亦不吉,男女俱皆不吉,不过遂一时之乐,久必败事。故修道者,用渐修之功,不求速成,刚以柔用,如以男求女也。不急不缓,循序而进,愈久愈力,如用媒妁以礼通信也。功夫到日,由勉强而归自然,阴阳相合,刚柔混成,一粒灵丹,自虚无中凝结成象,如女归男,男女匹配,而自生育,是以渐修之道,如女归则吉也。
但渐道虽吉,尤利于渐之得正,若不得正,亦不得吉。彼世之炉火闺丹,着空执相之徒,有终身行之不休不歇者,何尝不云渐。但渐之不得其正,空空一世,到老无成,其吉安在?故必以正而渐,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自有为而入无为,由勉强而抵自然,未有大道不成者也。
初六,在渐之至下,如鸿渐于干也。干为水涯下流之地,渐之于干,失其高飞之序。始不谨而终必凶,及至年满月尽,反怨丹经之谬,是小子危厉而有言矣。有言之厉,自取之耳,与人无咎。此柔而不正之渐也。
六二,止而得中,如鸿渐于盘矣。盘为平稳之石,盘亦非鸿止之处,渐之于盘,炼己待时,虚心即能实腹,是以饮食衎衎,乐在其中,其吉可知。此柔而得中之渐也。
九三,刚而不中,渐之太高,如鸿渐于陆矣。陆为平顶之大山,渐之于陆,失其自卑登高之序,急欲成功,阴阳不和,涉假伤真,如夫征不复,贪恋外妻,妇孕不育,私通奸夫,适以取凶而已。
凶之者,以其刚道贵于止所而御寇,不贵于自用而为寇。此刚而失守之渐也。
六四,以柔居柔,如鸿渐于木,或得其桷矣。桷为屋角之平,木亦非鸿止之处,渐之于桷,或可暂时休歇,虚极静笃,以待阳复,自无当面错过之咎矣。此柔而守正之渐也。
九五,阳刚中正,如鸿渐于陵矣。陵为山之高而得中者,刚渐于中,燥气俱化,真阴真阳,性情和合,不复为假阴假阳所隔,如妇三岁不孕,终莫之胜也。真复假化,真阴真阳,两弦之气,结而为丹,不孕者亦孕,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其吉为何如乎?此刚柔混合之渐也。
上九,在渐之终,刚柔悉化,自卑登高,渐无可渐,圣胎完成,如鸿渐于陆,栖于平稳之处矣。渐于平稳,正当休歇罢功,修德修行,接引方来之时,是以其羽可用为仪吉。此全始全终之渐也。
六爻俱有渐道,惟初之太弱,三之太刚,非渐之吉道,其余四爻,皆循序渐进之功,或柔或刚,各随时而行,渐进之全体,大用毕露矣。
上震下兑(归妹卦第五十四)
归妹:征凶,无攸利。
初九,归妹以娣,跛能履,征吉。
九二,眇能视,利幽人之贞。
六三,归妹以须,反归以娣。
九四,归妹愆期,迟归有时。
六五,帝乙归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几望,吉。
上六,女承筐无实,士刲羊无血,无攸利。
归妹者,交合不正之义。卦德上震动、下兑悦,内悦而外动,以动而遂说,顺悦之动,如以女求男,阴先阳后,交合不正,故谓归妹。此假中求真之卦,承上艮卦而来。艮者,止于其所,去其不正之悦,非礼之动耳。
人当先天未破,后天未交之时,阴阳合一,阳统阴而阴顺阳,一气流行,生机不息,浑然天理,不待人力而自交者也。及其后天用事,先天真阳走失于外,识神借灵生妄,阴差阳错,五行相戕,欲动情生,心与物交,由内以悦外,因外以动内,我家之阳,皆为他家所消矣。
我家者,东家,属震。他家者,西家,属兑。东家为主,性也。西家为客,情也。以兑求震,是以情乱性,客气贼害主气矣。且兑为金,主刑杀。震为木,主生德。以刑杀而克生德,阳气日消,阴气日长,消而又消,长而又长,阴纯阳尽,虽欲不死而不能。是以归妹征凶,无攸利也。然归妹以兑求震,虽交合不正,圣人有后天中返先天之道,若以震家而求兑家,不但不为兑金所克,而且能盗兑中摄去之真阳,复还于震,情来归性,刑化为德,木性爱金顺义,金情恋木慈仁,金木交并,性情相合,由不正而仍归正,还元返本,圣胎凝结,逢凶化吉,无攸利者,而亦无不利矣。试明不正中之正。
初九,刚而居下,如归妹以娣,娣为从嫁之妻,妹以娣自屈,时不正而德正,非礼不履,又如跛而能履,外物不得点染,以是往而修道,悦所当悦,未有不致其吉者。此时不正而能守正者也。
九二,刚以柔用,外暗内明,如眇而能视,抱道幽居,守贞不二,以性命为一大事,自有真乐,不恋假乐,无时不贞,无事不利。此能守正而不入不正者也。
六三,柔而不正,务外失内,认假伤真,自取下贱,如归妹以须矣。若能反而悔悟,以须归娣,亲近贤人,虽不能入于圣贤大道,亦可免其不正之愆。此反不正而就于正者也。
九四,刚居于柔,炼己待时,如归妹愆期,迟归有时也。愆期者,一非时不动,去人心也。迟归者,动必有时,复道心也。去人心,复道心,所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者在是。此由不正而待时复正者也。
六五,柔顺虚心,屈尊下贤,由不正而求其正,如帝乙归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借人济己,虽愚必明,虽柔必强,亦如月与日交,得以生明,而几望其光之吉,不可限量。此本不正借人归正者也。
上六,昏愚无知,误入旁门,在后天阴阳中作活计,强求强合,妄冀长生,反而促死。如女承筐无实,士刲羊无血,私通苟合,一旦事败,性命有伤,其无攸利可知,此终归不正,不知反正者也。
然则,顺其后天阴阳者,终落空亡,逆其先天阴阳者,必归实济。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逆运之道,岂易知哉。
上震下离(丰卦第五十五)
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初九,遇其配主,虽旬无咎,往有尚。
六二,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
九三,丰其沛,日中见沬;折其右肱,无咎。
九四,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
六五,来章,有庆誉,吉。
上六,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觌,凶。
丰者,盛大也。卦德上震动,下离明。明以运动,动本于明。明动相济,明大而动大,故谓丰。此运火防危之卦,承上渐卦而来。渐者,止而巽行,所以循序渐进,不使火候有差耳。火者,明之象,运火即运明也。明为觉察之德,能觉则有道心而神知,能察则无人心而心明。神知心明,潜修密炼,明于动而动必明,其明日增,其动日大,明动并行,修道最易,此丰之所以有亨道也。
然明动之丰虽亨,须要知进知退,能大能小,防危虑险,方能丰者长丰,亨者长亨,如王假之有勿忧之道也。假者,大也。王者,当治道丰盛之时,诸事易于尚大,大而知保,何忧其大,勿忧之道为何道?宜日中之道也。
日为离明之象。中者,无偏无倚之谓。进明丰足,火候已到,药物已成,急宜灶底抽薪,住火停轮,当止即止,明不过用也。明不过用,进退随时,刚柔相当,不偏不倚,未丰者能以致,已丰者能以保,更何忧其丰而又不丰乎?
初九,在丰之初,其明不大,正当致丰之时,有应同德之贤,是遇其配主矣。遇配主而彼此资益,以增其明,虽在旬初,可以无咎,其用刚往而有尚,其理可决。此刚而致丰于始也。
六二,所应非人,不但不能增明,反蔽其明,如丰其蔀,日中见斗矣。斗见、日中,日光不胜斗光,其明障蔽不通,以是往而运火行符,是非罔辨,其行犯难,必得疑疾矣。幸其真师在望,若知己不明,诚求他家之明,借刚济柔,奋发精神,勇猛前进,不但无疑,而且致吉。此柔而借刚致丰也。
九三,用明太过,欲丰其明,反昧其明,如日中见沫矣。沫见日中,日光不胜星光,明伤极矣。原其故,只知用刚,不知用柔,只知用明,不知养明。其进锐者,其退速,如拆其右肱,自取其败,与人无咎。此刚而不能柔之丰也。
九四,刚居动体,有近于阴,不但不能丰明,而且有以丰蔀,如日中见斗矣。然刚而能柔,不用其明,能养其明,是以遇其夷,主吉。
夷者,视而不见,隐藏之谓。大凡真正修道之士,被褐怀玉,多隐于卑下之处,人不能识,四能遇之,彼此劝勉,养明而不用明,明自不伤,刚自不败。此刚而能柔之丰也。
六五,柔顺得中,虚心即能实腹,是以来章有庆誉也。来章者,虚实生白,神明自来也。有庆誉者,始于有作无人见,及至无为众始知也。
五在正丰之时,虚实相应。明动自然,金丹已结,正宜行无为之道,用文火以混养。此柔而无为之丰也。
上六,柔而无知,不明大道,孤寂守静,自满自足,虚装门面,入于黑暗不明之地,如有屋无人,不明于始,见凶于终,丰之极,凶之极,所谓巍巍佛堂,其中无佛者即是。此柔而顽空之丰也。
然则,丰之为道,未丰须当先明后行而致丰;已丰须当住火停轮而保丰。致丰保丰,各随其时,防危虚险,用明运火,不失之太过,不失之不及,得其中为吉欤。
上离下艮(旅卦第五十六)
旅:小亨,旅贞吉。
初六,旅琐琐,斯其所取灾。
六二,旅即次,怀其资,得童仆,贞。
九三,旅焚其次,丧其童仆,贞厉。
九四,旅于处,得其资斧,我心不快。
六五,射雉,一矢亡,终以誉命。
上九,鸟梵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咷;丧牛于易,凶。
旅者,过而不留之义。卦德上离明、下艮止,止以用明,明本于止,止其明而不轻用,故谓旅。此养火出尘之卦,承上归妹而来。归妹者,悦而妄动,顺其后天之阴,埋没先天之阳,以假为真,以苦为乐。
修道者,先须看破世事,一切万缘万有,以旅视之,不悦假伤真,不因外动内,明于止而止其所,止其明而明不伤,明止兼用,可以在尘出尘矣。是以旅小而得亨,旅贞而得吉也。
小亨者,以止行明,明不妄用也。贞吉者,明本于止,止于至善也。以止行明,对景而忘情,明本于止,黜聪而毁智,不动不摇,如山之稳定地上,不昏不迷,如日之光照天中,内无所动,外无所昧,有事明以应之,无事明以止之,无贪无求,不迎不随,不留不滞。
盖以旅之为道,一过而已,非可久恋他乡,顾其外而忘其内,逐于末而弃其本,可明则明,虽明亦止,当止即止,虽止亦明,明止如一,有何不亨,有何不吉乎?
初六,柔而不明,不能看破世事,于止不知其所止,或旅于此,或旅于彼,琐琐不休,自取其灾。此柔而不正之旅也。
六二,柔顺得中,止于其所,如旅人即之于次,内怀资本也。有资本而和光混合,与下流同居,可以不为下流所惑,所谓“圆即圆兮方即方,教人争得见行藏”者即此。此柔而中正之旅也。
九三,刚而不柔,不能止内,强欲止外,断绝人事,惊愚骇俗,如旅焚其次,丧其童仆矣。焚次之旅,虽旅事得正,起人嫌疑,亦招灾取厉之道。此刚而太过之旅也。
九四,刚而且明,如在处之旅,把柄在手,成己之后,又当成物,可以随方结缘,积功累行而无难矣。然此应皆阴,虽有资斧,而无知音,不能如愿,是以我心不快。自古有资斧而不能大行其道者,比比皆然。此刚而不得时之旅也。
六五,柔顺虚中,如射雉一矢亡也。射雉者,不用明也。矢亡者,不用刚也。不用明而明足,不用刚而刚全,刚明俱皆不用,气质悉化,因物付物,既不失乎己,又不背乎人,德足服众,终得以誉名命之,此柔顺而能和光之旅也。
上九,侍刚用明,自尊自大,明于责人,暗于责已,无益于彼,有伤于我,如鸟焚其巢之旅,失笑后号咷,始而用明,终而败明,丧牛于易之凶,岂能免诸。此明而误用之旅也。
六爻之旅,或旅于内,或旅于外,或刚于旅,或柔于旅,求其止于内而旅于外者,其惟六二,虚于己而旅于人者,其惟六五乎?知此者,可以处世不灭世,可以在世能出世矣。
上巽下巽(巽卦第五十七)
巽: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
初六,进退,利武人之贞。
九二,巽在床下,用史、巫纷若,吉,无咎。
九三,频巽,吝。
六四,悔亡,田获三品。
九五,贞吉,悔亡,无不利,无初有终;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吉。
上九,巽在床下,丧其资斧,贞凶。
巽者,进入也,伏下也,柔顺渐进之谓。取象为风,卦体一阴伏于二阳之下,以柔道而行刚道,不急不缓,渐次而进,既内巽而又外巽,既下巽而又上巽,由近达远,自卑登高,如风渐吹渐远,渐吹渐高,无处不到。故谓巽。此柔巽进道之卦,承上丰卦而来。
丰者,明动合一,曲直应物,潜跃随心,性命由我不由天矣。然明动合一之道,岂易成哉,苟非柔巽渐进之功不能。柔巽则耐久,渐进则能入,柔巽渐进,愈久愈力,工夫不缺,终必至于深造自得,是以巽小而有亨道也。但能巽虽是亨道,或知其巽而不能行其巽者有矣;或能巽下,不能巽上者有矣;或能巽上,不能巽下者有矣;或巽于顺,不能勇于逆者有矣;或巽于始,不能巽于终者有矣。凡此皆不能实行巽进之道。巽而不通,求其知行兼能,刚柔并用,能上能下、能顺能逆,能内能外,始终如一之巽,惟具中正之大人能之,是以利有攸往,利见大人也。
夫大人者,以性命为重,以道德为贵,视幻身如枯木,视富贵如浮云,内常有余,外若不足,真履实践,渐次进步,心坚志远,不到大道完成之后,绝不休歇,故利。若非大人,执于一偏,巽而不中不正,何能有往有利?此有往之利,必归于大人耳。
初六,柔而无刚,逡畏不力,方进即退,终难深造。然大道人人有分,特患无志耳。果若有志,亲近真师,叩求口诀,勇猛精进,如武人之贞,未有入道不利者。此柔而借刚之巽也。
九二,刚以柔用,不满不盈,屈己下人,如巽在床下,用史巫纷若,不但治己得吉,而且应人亦无咎。此刚而能柔之巽也。
九三,自满自盈,有己无人,不能虚心请益,由下而上巽,乃自用聪明,由上而上巽,本欲向前,反成落后,是谓频巽。巽至于频,顺者能巽,逆者不巽,或巽或不巽,适以取吝而已。此刚而不能柔之巽也。
六四,独柔无刚,似乎柔之太过,不能深造而有悔。然柔之得正,上近五刚,巽顺于上,而得上之济,是获上之一品也。下近三刚,巽顺于下,而得下之济,是获下之一品也。阴居阳中,顺之逆之,皆不失其正,是获中之一品也。上、中、下三品大药。归于中央,阴阳混合,金丹有象,纯是生机,如田中种物,无有不告成者,有何悔之不亡乎?此柔而中正之巽也。
九五,刚而能巽,惟精推一,允执厥中,是以有悔可亡,而修道无不利矣。其利者,盖以刚而能柔之大人,能下能上,始而巽以自下,似乎用柔伤刚,是无初也。既而巽进于上,反能借柔全刚,是有终也。无初有终之象,如月之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先庚三日在于二十八,后庚在于初三,二十八微阳消于艮地,至三十光辉全隐,自二十八至三十,方三日,所谓“先庚三日”也。晦朔之半,月沾日光,阴中藏阳,至初三,现蛾眉之光于庚方,自初一至初三,方三日,所谓“后庚三日”也。先庚三日,巽藏其阳,后庚三日,巽进其阳。金丹之道先巽下而深造用其柔,后巽上而自得全其刚。阴中含阳,阳中用阴,大小无伤,至中至正,金丹凝结,刚巽之利,其吉莫大焉。此刚柔两用之巽也。
上九,在巽之终,巽下之功已毕,柔道宜退,刚道宜进,可以点化群阴之时,不必下巽,须当上巽,居于床上矣。若固执不通,宜在床上者,终在床下。柔过于刚,阴气不化,必致大药得而复失,前功俱废,贞而有凶,可于理决之,此柔过于刚之巽也。
然则,巽进渐入之道,须要识急缓、辨吉凶、知止足,可刚则刚,可柔则柔,随时而用,巽进于刚柔中正为极功也。
上兑下兑(兑卦第五十八)
兑:亨,利贞。
初九,和兑,吉。
九二,孚兑,吉,悔亡。
六三,来兑,凶。
九四,商兑未宁,介疾有喜。
九五,孚于剥,有厉。
上六,引兑。
兑者,悦也。卦体二阳在下,一阴在上,虚于外而实于内,取象为泽,其德为悦,泽之为物,所以浸润万物,悦成万物者,内悦外悦,自内而达外,由外以通内,内外相合,彼此无间,故谓兑。此悦于修道之卦,承上旅卦而来。旅者,以上行明,明不妄用,有志于道,而一切外物不得移之。
夫志于道,悦于道者也。悦于道,即能行其道,是以兑有亨道也。然悦于道虽亨,尤利于贞,贞则利,而遂其悦,不贞则不利,而败其悦,如卦象上兑下兑,六爻相并。
下兑者,内悦也,上兑者,外悦也。内悦实,则外悦亦实,内悦虚,则外悦亦虚。实者悦之真,虚者悦之假,真者悦之久远,假者悦之不长,利于贞者,正在于此。真正修道之人,不悦于声色货利,而悦于仁义道德,自有真悦,不务假悦,一步一趋。皆从身心性命上用工夫,悦于始自能全于终,悦而未有不亨,亨而未有不利者也。
初九,刚而居正,悦出自然,绝无勉强,是谓和兑。悦至于和,能大能小,不伤其刚,自致其吉,此刚而有守之悦也。
九二,诚实于中,内有主宰,悦于真而不悦假,一切虚幻之事,不得而动之,其吉在内,有何悔之不亡乎?此刚而得中之悦也。
六三,柔而不中不正,不悦于内,而悦于外,舍其真而逐于假,为修道者之障碍,终于不能入道,其凶可知,此柔而务外之悦也。
九四,刚以柔用,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是谓商兑。兑至于商,不敢顺悦,戒慎恐惧,不宁于处,非礼不履,如得介疾,终必有喜而遂其悦矣,此刚而能柔之悦也。
九五,自满自盈,能刚悦而不能柔悦,终必败。刚而不悦,是孚于剥,必有厉矣。
大凡天资聪明之人,全在虚心下气,亲近有道之士,方能受益。若挟贵挟才,直奉承而恶直言,亲小人而远君子,过日增而善日减,恶渐长而德渐消,不厉而自致厉,所谓“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此刚而自满之悦也。
上六,悦之见外,巧言令色,人不悦而引人以悦之,此等之辈,无而为有,虚而为盈,不肯自思己错,更将错路教人,终于不能悦人,终于人不悦我,此柔而务外之悦也。
然则,悦有真假,是非不同,吉凶悔吝不一,总以悦之得正为贵,正则亨,不正则不亨,修道者,可不以正而悦哉!
上巽下坎(涣卦第五十九)
涣:亨。王假有庙,利涉大川,利贞。
初六,用拯马壮,吉。
九二,涣奔其机,悔亡。
六三,涣其躬,无悔。
六四,涣其群,元吉;涣有丘,匪夷所思。
九五,涣汗其大号,涣王居,无咎。
上九,涣其血去逖出,无咎。
涣者,散乱不整之义。卦体下坎一阳藏于二阴之中,阳为阴所陷,上巽一阴入于二阳之下,阳为阴所伤,阴阳不交,性情各别,故谓涣。此阴阳丧乱重整之卦,承上巽卦而来。巽者,渐入真常,以其阴阳散乱,巽进以致济耳。
人自阴阳散乱,性情迁移,道心昧而人心生,正气伤而邪气盛,如坎中一阳,为阴气所陷,先天藏于后天之中矣。先天既藏,浩气不振,阴气用事,为善不足,为恶有余,不至丧尽天良而不止,如巽之一阴潜生于至阳之下,暗中消阳矣。此涣之所以为涣也。
然虽已涣,圣人有济焕之道,能使涣者而重整,济涣之道为何道?仍不离巽进之道。所争者顺而消阳,逆则扶阳耳。能逆其巽,于后天中返先天,渐次进步,不急不缓,闲邪存诚,克己复礼,散者能聚,乱者能整,依然当日原物,始涣而终不涣,是涣中而反有亨道矣。
亨之者,事有险而心不险,外有险而内不险,借柔道而行刚道,以阳气而化阴气,如王假有庙。用诚格神,而神可格,亦如木顺水性,利涉大川,而险可济也。
夫人之阴阳散涣者,皆由用人心而弃道心,一行一步,俱在险地,果其用道心而去人心,在虎穴中讨命宝,于龙潭里探明珠,巽进于险而通险。逆之顺之,因事制宜,道心常存,人心永灭,五行攒簇,四象和合,何涣之有?但济涣之道,有火候、有工程、有缓急、有止足,毫发之差,千里之失,惟利于正耳。以正而济,急缓得法,进退合时,何不亨,何不利乎?
初六,在涣之初,道心去之未远,人心生之末盛,若能勇猛拯济,则回头是岸,真宝现前,顺手可得。吉即在于用壮速拯矣。此济涣于涣初者也。
九二,阳陷阴中,人心用事,已居于涣,宜有悔者,因其刚而得中,人心虽起,道心稳定,如涣奔其机,虽有悔而悔可亡。此处涣而安于涣者也。
六三,居于险极之地,是行险而有悔者。然有应于阳,顺道心而不顺人心,如涣其躬矣。悔出于有人心,有人心则有身。涣其躬,是无身而无人心,无人心而道心不昧,不致悔而自无悔。此遇涣而能出涣者也。。
六四,柔而守正,炼己持心,虚极静笃,涣散其群阴,以待阳复之时,其吉莫大焉。吉之者,以其能涣散假阴,即能复还真阳。真阳真阴,两而相合,五行攒簇,四象和合,已散者而又聚,已乱者而仍整,大涣而仍大合,如涣有丘,匪夷所思矣。此有涣而归不涣者也。
九五,阳刚中正,识急缓,明吉凶,去假复真,能以济换,是以涣汗其大号,涣王居无咎也。
人之所以致涣而有咎者,以其误认后天有形之假物,弃先天无形之真空,若能看破后天之假,不为后天所累,如涣其汗矣。既涣其汗而后大号其令,以正除邪,直行济涣之道,则克己可以复礼,复礼可以为仁,心君安静,浑然天理,止于至善一无所咎之地矣。此涣假而能全真者也。
上九,在涣之终,刚柔混合,是涣其血去逖出也。涣其血者,人心不能伤道心也。去逖出者,道心能以退人心也。道心存,人心去,即人心亦化为道心,金丹凝结,圣胎有象,始而阴阳散涣而有咎者,终而阴阳混合而无咎,此涣终而仍得合者也。
然则,人心生而道心即去,道心生而人心即去,人心足以涣阴阳,道心能以合阴阳,涣中能合,还原返本,复见本来面目,济涣之道尽矣。
上坎下兑(节卦第六十)
节:亨。苦节不可贞。
初九,不出户庭,无咎。
九二,不出门庭,凶。
六三,不节若,则嗟若,无咎。
六四,安节,亨。
九五,甘节,吉,往有尚。
上六,苦节,贞凶,悔亡。
节者,有限而不可过之义,卦德上坎陷、下兑悦,险中解悦,悦以御险,故谓节。此逆中行顺,变通守道之卦,承上兑卦而来。兑者,悦而达外,能悦道而行道者也。但顺处能悦,逆处不能悦。悦之不真,终难出险,而不得悦。故修真乐道之士,不以艰难动其心,不以危厄移其志,境险而心不险,时险而道不险,乐天知命,随地而安,借险养悦,悦以御险,境遇在彼,造命在我,阴阳不能限,造化不能拘,逆之顺之,而不失其所守,此节之所以有亨道也。
但节虽能亨,若不知通权达变,固执一节,反为节困,名曰苦节。节至于苦,不险而自致险,独受劳碌,有损无益。不但不为节,而且失其节,非险中之悦,乃悦以行险,是以不可贞也。
夫君子修道立德,非礼不动,非道不立,非义不行,一步一趋,循规蹈矩,一言一语,随时顺理,其体常静,如泽之无波无浪,其用则动,如水之可此可彼,静而不至于失心,动而不至于迷性,动静有常,因事制宜,不拘一节,时当塞而塞,遇险而能处险;时当通而通,出险而不致险,与时偕行,皆以无心处之,故能超出乎阴阳之外,不为阴阳所拘。
盖天地能役有形,不能役无形,能役有心,不能役无心,节不以心而以时,是谓随时之节。节而随时,如竹之节,节节有限,节节能通,有何不亨乎?
初九,在节之初,刚而守正,先能辨别其是非而后行,是不出户庭之节。不出户庭,能谨慎于始,自无咎于终。此刚而能正之节也。
九二,刚为柔牵,仅能节内,不能节外,穷居独处,孤寂守静,是谓不出门庭之节。不出门庭,节而不通,不凶亦凶,此刚而固执之节也。
六三,不中不正,务外失内,不知有节,欲求其悦,反致不悦,嗟若之伤,自取之耳,与人无咎。此柔而不知有节也。
六四,柔顺得正,借刚济柔,不能节者亦能节,是谓安然之节。节到于安,出于自然,不由勉强,此柔而借人以节也。
九五,居于险地,内有主宰,苦中能甘。能甘于险,则凡不险之处,无不能节,又可知往而有尚,顺之逆之,方且节节相通,进于至中至正,神化不测之地矣。此刚而变通之节也。
上六,在节之终,柔而不刚,是谓苦节。节至于苦,苦中无甘,节于此而不能达于彼,如忘物忘形,止念灰心,存神入定之类,虽云有节,行险侥幸,无益于性命,乃节道中之凶事。但在于节,执一而终,不为人情世事所累,又得悔亡,所谓“不践迹,亦不入于室”者。此柔而不通之节也。
六爻惟三爻不知有节,其余三爻皆有节,或太过、或不及,是非不等。求其节之能谨于始者,其推初九,节之中正,不贞而亨者,其惟九五乎?修道者,可不先辨其节之之所以为节哉。
上巽下兑(中孚卦第六十一)
中孚:豚鱼吉。利涉大川,利贞。
初九,虞吉,有它不燕。
九二,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六三,得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
六四,月几望,马匹亡,无咎。
九五,有孚挛如,无咎。
上九,翰音登于天,贞凶。
孚者,信也。中孚者,信在内也。卦体外四阳,而内二阴,虚于内而实于外,虚实相当,内外相应,且卦德内悦而外巽,悦而巽行,不即不离而行道,故谓中孚。此虚以求实之卦,承上涣卦而来。涣者,阳为阴陷,阴潜入而阳渐消,若欲阴不陷阳而顺阳,使阴阳相合,非笃信于道者不能。
夫人之不能入道者,皆由心不通道。心不通道,则悬虚不实,行持不力,必至有始而无终。若果心信,一念纯真,万虑俱息,诚中达外,即能真履实践,自卑登高,由浅及深,渐可至于深造自得之地矣。
夫金丹之道,以黄婆为阴阳之媒娉。中孚者,中信也。信属土,即黄婆也。黄婆在中,可以调阴阳、通人我、应万事,无一物不可感通,是以中孚豚鱼吉也。豚鱼为无知之物,信能感之,则无知者且能顺其我,而况有知者乎。
修道者,能以感豚鱼之信,用之修性命,未有不致其吉者。但信能行之于顺,不能行之于逆,其信不真,终必败。信犹不为吉,人之信于道者有矣,通道而在平易之境,顺顺序序行去者亦有矣。若遇大难大困,大魔大障,颠沛流离,难堪之处,为道忘躯,不失所守者,万中无一,能于难堪之处,不动不摇,过得去、打得出,方是感豚鱼之信。
中孚之吉,是以又利涉大川也。大川至险之地,逆境也。逆境能涉,则顺境能涉,自不待言,顺之逆之,俱皆过去得,其信无往不利,无往不吉矣。虽然旁门三千六百,曲径七十二家,俱皆着空执相,非尽性至命之学,假足以乱真,邪足以混正。若不分真假邪正,而即信之,则信之不正,不正即不利,不利仍不吉,是以尤利于贞耳,以正而信,以正而行,动与吉会,逆顺无碍,自有为而入无为,由了命而至了性,全始全终,可于理决之也。
初九,在信之初,虞度其可信而方信,能谨于始,自吉于终,倘不能虞度其是非,忽信此,又信彼,反复无常,难以全信,是有他而不得燕乐矣。此通道必谨于始也。
九二,真信在中,知自守黑,阴阳隔碍潜通,神明自来,如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不期然而然者。此潜修密炼之信也。
六三,入于旁门,执着一身,强扭强捏,如得敌之信,信至于敌,久必有变,始而信此,既而信彼,这条不成,又作那条,或鼓或罢,或泣或歌,虚而不实,所谓“同类易施功,非种难为巧”,信非所信,终必败信,此认假为真之信也。
六四,居上阳下阴之间,柔而守正,顺其阳而不顺阴,如月几望马匹亡也。人身纯阴无阳,如月本无光也。必借他家之阳,然后生丹者,如月借日光也。月于晦朔之半,与日相交,初三,光辉方生,十五与日对望,光辉圆满,阴顺其阳也。十六一阴潜生,渐至三十,与日相背,光辉全无,阴违其阳也。
金丹之道,始而以阴求阳,复于纯干,如月几望也。既可借阳退阴,以化其气质,如马匹亡也。顺其阳而绝其阴,一粒宝珠,悬于太虚空中,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无物不照,无物能瞒,更何有咎之不无乎?此柔而求刚之信也。
九五,刚而中正,阴阳混合,性情精神,皆归中央,仁、义、礼、智,皆归于心,五行攒簇,诚一不二,是信之挛,如固结而不可解,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工夫到此,浑然天理,万缘俱空,自然无咎。此刚柔如一之信也。
上九,自用聪明,妄猜私议,不能巽下求人,穷究实理,冒然修为,其进锐者,其退速,本欲登高,反而落下,是亦翰音而已,何能冲举登天,以成天下稀有之事乎?此误用聪明之信也。
然则,中孚之道,贵乎信而得中,尤贵乎信而得正。信而得中,则志念坚固,经久不变,信而得正,则是非分明,修道最易。能中能正,信于道,即能行其道。行其道,即能成其道,一信而未有不吉,未有不利者也。
上震下艮(小过卦第六十二)
小过: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
初六,飞鸟以凶。
六二,过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无咎。
九三,弗过防之,从或戕之,凶。
九四,无咎,弗过遇之;往厉必戒,勿用,永贞。
六五,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
上六,弗遇过之,飞鸟离之,凶,是谓灾眚。
小过者,阴过于阳,小的过也。卦德上震动、下艮止,止以运动,动本于止,止之坚固,动而不大,且卦体二阳在于四阴之中,内实外虚,内刚外柔,以小养大,故谓小过。此实以用虚之卦,承上节卦而来。节者,有险面能悦,内有主宰,借世法而修道法,依人事而复天德,命基坚固,可以自有为而入无为矣。
金丹之道,当先天真阳未复,须虚心而求实腹。及先天真阳已复,须实腹而又虚心,虚心之功,所以运天然真火,煅尽后天阴气,以期脱化耳。是以小过而有亨道也。小过虽亨,尤利于贞,若不贞,而亦不亨。盖小过之贞道,动不离静,静以运动,动静如一,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勿忘勿助,绵绵若存,可小事不可大事也。
小事者,无为之事。大事者,有为之事。有为者,所以采阳。无为者,所以养阳。既已实腹,宜小过而养阳之事。若大而不能小,不但不能保阳,而且有以伤阳,小过之利于贞,利于小动,不利于大动,利于小止,不利于大止,动而能止,止中有动,止于其所而动之,虽动而不出其位,如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鸟虽上飞,其音下遗,动不离止也。动不离上,不宜上,宜下,小过而养大,抽铅添汞,温养十月,圣胎成全,霹雳一声,婴儿出现,养之足,而吉之大,小过而大吉,利贞之小过,神哉!妙哉!
初六,当小过之初,正宜止于其所,炼己持心,乃柔而止之不固,急欲冲举飞升,如鸟飞而不止,悬虚不实,欲向其前,反成落后,不吉而凶,理有可必。此小过而妄想大过者也。
六二,性质本阴,若舍阳应阴,如过祖遇妣,阴太过阳矣。然柔而得正,不用过高之阴,而就卑下之阳,如不及其君,遇其臣,阴不过阳,而及至阴阳相当,刚柔一气,内念不出,外物不入,不使有一毫客气杂于鼎炉之中,自无得而复失之咎。此小过而不大过者也。
九三,阳气充足,正当防危虑险之时,乃刚而不中,知大而不知小,弗过防之,从或戕之,天宝得而复失。此大过而不知小过者也。
九四,刚而能柔,已是阴阳合一,五行混化,正当待时超脱,有无不立之时,再弗可过通其柔者,若不知止足,犹用柔道以前往,是小之太过,反招客气,必有危厉,此其所当戒者。戒之者,须要随时通变,勿用永贞,可止则止,休歇罢功,可动则动,脱胎神化,由养而脱,打破虚空,方为了当。此小过而不可太过者也。
六五,纯阴无阳,如密云不雨,自我西郊矣。修真之道,取真阴真阳两弦之气而结丹,只密云而不能致雨,自我郊而不及彼郊,彼我相隔,亦如公弋取彼在穴矣。五近于四,贤士在望,不能屈已以求人,或静坐观空,或忘物忘形,是欲一空而了大事,以空射空,彼空我空,取彼在穴,内外一空,空而不实,焉能济事?此小过而不知求大者也。
上六,愚而无知,已小过矣。再弗可遇,过者乃愚而自用,听信盲师,动作于上,或搬精补脑,或运气天谷,或存眉间之思,或守泥丸之神,或默朝上帝,或鉴形出壳,知进而不知退,如鸟飞极,上不能自止,终有灾眚而莫可救。此本小过而又遇过者也。
然则,小过之道,当丹未得,须以阴而求阳,及丹已得,须借阴以养阳,总要小之得正,不可小之太过,不可小之不及,方能亨,方能利,小过而大吉矣。
上坎下离(既济卦第六十三)
既济:亨小,利贞。初吉终乱。
初九,曳其轮,濡其尾,无咎。
六二,妇丧其茀,勿逐,七日得。
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
六四,繻有衣袽,终日戒。
九五,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实受其福。
上六,濡其首,厉。
济者,阴阳相济之义。既济者,阴阳相济之极也。卦德上坎陷、下离明,借险以养明,以明而御险,明由险生,险因明通,明险相济,故谓既济。此防危虑险、固济丹元之卦,承上中孚而来。中孚者,悦而巽行,深造自得,阴阳不济者,终必能济矣。但不济须求济,既济须保济。保济者,固济丹元之功。固济丹元,在乎以明御险,防险养明耳。养明者,藏明于内,有智不用,有才不使,明其明德,止于至善也。防险者,谨慎于外,非礼不履,非义不行,素位而行,不愿乎外也。内既能养明,外又能防险,明有养而明不伤,险遇明而险即消。
明为离德,位于南,为火,即神也。险为坎德,位于北,为水,即精也。神好动而火上炎,以精养神。火得水而燥气悉化,精易泄而水下流,以神摄精,水得火而欲念自消。燥气化而神安,则心虚;欲念消而精一,则腹实。心虚则人心无而真阴现;腹实则道心发而真阳生,以真阴顺真阳,以真阳统真阴,真阴真阳,两而相合,恍惚有象,杳冥有精,结成一粒黍米宝珠,吞而服之,延寿无穷,是既济固有亨道也。
但阴阳既济则明盛。明盛,易于恃明自用,若不谨慎,少有疏失,明极反暗,道心又昧,人心又起,济中即有不济,是既济之亨又小也。
盖以事在未济,人多戒惧修省,用明以防险;事在既济,人每晏在自殆,昧明而招险,亨小不大,得而复失,皆在于此,是以既济亨道,惟利于守正耳。以正养明,以正防险,自然明不伤而险不生。但以明防险,尤利于既济之初。初则吉,而终则乱也。
初吉者,养明于早,有险无险。终乱者,用明太过,无险招险,总此一明,总此一险,能养其明则无险,过用其明则有险。修道者,可不于既济之初,早防其险乎?
初九,在既济之初,刚而守正,如车曳其轮而不前,人濡其尾而退后,能敬谨于始,自无咎于终。此方济,即防其不济也。
六二,柔而无刚,阴阳不济,大道难修,如妇丧其茀而有险矣。然柔而中正,炼己待时,虚室生白,神明自来,是以勿逐七日得也。
七日者,火之数,炼己而火返真,以明破险,借险生明,取坎中之阳,填离中之阴,水火相济,不待勉强,自然而然,此以阴而求阳相济也。
九三,居明之极,有近于险,如有鬼方也。不能戒备于早,既济将不济,虽刚而得正者,若欲不为险伤,亦必尽其力而方保济,如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刚而得正者,且如此,而况不正之刚乎?故曰小人勿用。此既济而不能豫防不济也。
六四,当既济之时,黜聪毁智,防危虑险,如舟有濡,先备衣袽,终日戒之。此既济而能时防不济也。
九五,当既济之时,满盈自居,腹实而不知虚心,既济中即藏不济,如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实受其福也。
盖未济之时,方致济,以虚求实而能济,既济之时济已极,实而不虚,仍不济。虚能实,满招愆,理所必然。此既济而又招不济也。
上六,火候不明,持盈未已,不能防险于既济之时,自然致险于既济之终,如濡及于首,全身失陷,阴阳散涣,前功俱废,危厉所不能免。此既济而终归不济也。
修道者,至于取坎填离,水火相济,不知费过多少苦功,幸而得之,及早封藏,防危虑险,以修向上事业。否则晏安自息,休歇罢功,火候有差,既济又不济,成而复败,可不惜乎?故有为无为之道,随时而用,必以有无一致,虚实兼该,了性了命为极功也。
上离下坎(未济卦第六十四)
未济: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初六,濡其尾,吝。
九二,曳其轮,贞吉。
六三,未济,征凶,利涉大川。
九四,贞吉,悔亡;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赏于大国。
六五,贞吉,无悔;君子之光,有孚吉。
上九,有孚于饮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
未济者,阴阳犹未济也。卦德下坎陷、上离明,明于外而暗于内,因明致陷,因险生明,阴差阳错,两不相应,故谓未济。此炼己退阴,待时返阳之卦,承上小过而来。小过者,动止如一,以小养大,无为之道,乃阴阳相济以后之事,当其未济,必先炼去一切陷阳之阴,而后真阴现象,真阳来还,阴阳相济,金丹凝结,此炼己待时有为之功,所以贵也。人自二八数足,乾坤相交,干中之阳入于坤宫,坤实成坎。坤中之阴入于干宫,干虚成离。离中一阴,受干阳之气,阴阳团聚而变为火;坎中一阳,受坤阴之气,阴阳熏蒸而变为水。此水此火,在后天中阴阳相杂,真假相混,日生夜长,温和之火,化而为暴燥之火,真一之水,化而为淫欲之水。火性一发,识神用事,元神退让;水性一动,浊精作祸,元精消耗,于是争名夺利,比胜好强,损人利己,聪明外用矣。恣情纵欲,迷于声色,自暴自弃,阴险在内矣。
明用于外,而暗于内。陷其真而认其假,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性乱命摇,阴阳不和,五行相伤,七情六欲,般般惧全,千谋百智,件件皆有,此未济之所以为未济也。
然曰未济,是未至于济,非绝不能济,特人未求其济耳。若求其济,亦终能济,是以未济而有亨道也。未济虽有亨道,但后天阴气,用事已久,先天真阳,陷溺已深,未能遽然有济,必须炼己之功,方能见效。炼己者,炼人心也。人心为群阴之祖,人心一去,群阴亦化,虚室生白,真阳渐有可复之几。但未到炼己纯熟之时,则心不虚而明不真,阴气犹未退尽,不可急求其济,倘不知火候,急欲济之,是人心用事,假明做作,未济终不济,如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矣。狐属阴,多疑之物,小狐虽疑少,不能无疑。
人心不去,道心不彰,亦小狐之类,虽有济之几,未至济之时,几于济而炼己未熟,虽欲向前,反成落后,濡尾不利,如何能济?故修道者,炼己必至于虚极静笃,陷阳之阴退尽,方能先天至阳之气,自虚无中来。真阴真阳,两而合一,未济者而能济。经云:“炼己不熟,还丹不结。”可知炼已为修真第一着,炼已待时,岂小补云哉!
初六,在深险之处,为下德之人。修道须先炼己持心,由渐而顿,未可遽求其济,乃愚而自用,亦欲效高明者之致济,身未动而险即随之,如濡其尾而不能前,适以取吝而已。此未济而强求其济者也。
九二,刚以柔用,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炼己待时,如车曳其轮。暂时养刚,虽在未济之时,而有暗济之吉。此未济而待时致济者也。
六三,在未济之极,将有可济之几,不知药物火候,依一己之阴,妄想有济,行险侥幸,未济终不济,征远而未有不凶者。幸其居于二阳之间,能顺有道之士,借人济已,阴可化而阳可复,虽涉大川之险,亦吉无不利矣。此未济而求师致济者也。
九四,刚居柔位,似乎失正,不吉而致悔。然其所以贞吉而悔可亡者,特以勇猛精进,用刚道震起,伐鬼方而除后天之阴,潜修密炼,用柔道,三年有赏于大国,以复先天之阳。然必三年有赏者,真阳为假阴所陷已久,真者固不易复,假者亦所难除,必须功深日远,方能有济,此未济而渐次致济者也。
六五,虚人心而求道心,不为假明所误,是以贞吉也。下应二阳,取彼坎中之实,以填我离中之虚,虚心而能实腹,是以无悔也。贞吉,无悔,阴阳相合,假明去而真明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是谓君子之光,始而未济者,终而大济,其致吉已于虚心信之矣。此未济而能虚心致济者也。
上九,在未济之终,正是有济之时,可信其阴阳相济,出于自然,不待勉强,饮酒宴乐,可以无咎。然天时虽有济,亦人事不可废,尽人事以扶天道,则天人合发,信于济而信之是矣。否则,天时有济,不过偶然间耳。若无调理水火之功,则先天至宝,来而又去,济之不固,终归不济,如濡其首,有孚失是矣。此乘时而用人力致济者也。
然则,未济致济之道,当阳气有陷,须炼己待时以防险。当阳气出陷,又当借明破暗以化阴,急缓进退,不失其时,方是阴阳相济、性命双修之道。学者欲修大道,可不以炼己为先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