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救真出妖之洞者何也?盖以贪欢图食,安闲自在,已非一朝一夕之故。假者胜而真者弱,任尔变化多端,欲以萤火之明,破迷天之网,纵能打死两个小妖,打开几层门尸,不但不能救真,而且适以动假,真者依然捆锁,假者仍旧猖狂。
唐僧供出“徒弟孙悟空,变个火焰虫儿飞进来救我,不期大王知觉,被长官等看见。是我徒弟不知好歹,打伤两个,众皆喊叫,他遂顾不得我,走出去了。”噫!行者谓唐僧不识真假,唐僧谓行者不知好歹,真假好歹不知,即有一点真心发现,明知明昧,其如意土滋惑益甚。门户紧关,牢不可破者何哉?当斯时也,虽有三家合一,月明如昼,与妖狠力争战,终是寡不敌众,弱不胜强,欲向其前,反落于后,八戒被拖,沙僧被捉,行者难为,固其宜也。行者复至慈云寺,与众僧说知唐僧难救,妖精神通广大,欲上天去求救兵,总是在歇马贪欢处点醒学人耳。
《诗》曰:“上帝临汝,无贰尔心。”歇马贪欢,是不能一心,而有二心矣。一心者道心也,二心者人心也。弃道心而起人心,从容自在,入于假境,便是无有信心,心若不信,则意不诚,意不诚,则顺其所欲,无所不至,自欺欺人,性枯丹漏,莫可救拯,此《中孚》之道所由贵。
“行者上西天,见太白金星与增长天王、殷、朱、陶、许四大天王讲话。”此取《中孚》卦之象。《中孚》卦□卦爻图略上《巽》下《兑》合成。“西天门”,《兑》之方;“太白”者,《兑》之金;“增长”者,《巽》之义。“四大天王”,外之四阳;“讲话”者,内之二阴。内有悦而外巽行,外实内虚,其中有信。“行者将玄英洞之事说了一遍,金星大笑”者,是笑其炫耀英华,为假佛所困者,皆由歇马贪欢,信其假而不信其真也。
“三犀因有天文之象,累年修悟成真,亦能飞云走雾,行于江湖之中,能开水道。”牛则牛矣,何必曰犀牛?盖犀牛者水中之物,浪荡江湖,顺其所欲,头角争先,涉险而行。修道者,修悟成真,到得了性之地,不肯一往直前,再作向上事,宽其禅性,偷游浪荡,或怕寒而思避寒,或怕暑而思避暑,或厌尘而思避尘,希图自在,假佛惑人,于圣自雄,悬虚不实,随风起波,弃真入假,亦如三犀修悟成真,飞云走雾,浪荡江湖,作妖者相同。
“四木禽星,在斗牛宫外,罗布乾坤。”四者,《兑》之数;木者,《巽》之义。“罗布乾坤”,外实内虚之义,仍取《中孚》之象。“三妖见四木禽星就伏”者,自来读《西游》解《西游》者,或以为木来克土,而土崩;或以为木来生火,而剥落附金之假土。此皆宽浮强解之混语,未识仙翁下言之妙义也。夫四木寓藏《中孚》之理,《中孚》者,中信也。中有信心则真意现,真意现则妄意消,故曰见四木禽星就伏。下文西海龙王太子摩昂,协力捉妖,亦是此义。西海为《兑》,以《兑》金而助《巽》木,《巽》、《兑》合欢,其力最大。四木不奉玉帝旨意不敢擅离者,“中孚以利贞,上应乎天也”。天非身外之天,乃身中之天,天即理,理即正,以正而信,不正不信也。以下皆写信正之道。
“三妖见了四星,现了本相,径往东北上跑,大圣帅井、角紧追急赶,略不放松。”是不正不信,以真除假,于死我处返其本也。“斗、奎二星,把些牛精打死活捉,解了唐僧、八戒、沙僧。”是以正而信,去假救真,于生我处还其元也。然信正返还之道,须先收拾积聚悭贪,杂项等物,置于度外,将炫耀英华假佛之妖洞,烧为灰烬,不留一些形迹,方可以真灭假,除假全真矣。然既云收拾悭贪,烧尽妖洞,何以三妖又入西洋大海,往海心里飞跑而不伏耶?特以妖洞悭贪之私心,或能以一时扫去,而偷游浪荡之妄意,未骤能斩然消灭,若不在大海波中下一着实落功夫,不足以验其信之正不正,意之真不真,所谓“利涉大川”者是也。“斗、奎二星,岸边把截,行者与井、角二星并力追赶,西海太子摩昂点水兵拔刀相助。”此内外加功,防危虑险,猛烹急炼,而不容有偷闲自在之意念,稍有些子起于胸中也。捆了避尘,啃死避寒,捉住避暑,功力到处,贪欢游荡之妖自伏。纯是一信,惟有一真,利涉大川之功,岂小焉哉?
“锯下避寒两只角,剥了皮带去,犀牛肉还留与老龙王父子享之”者,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有功者不可不赏;“把避尘避暑穿了鼻,带上金平府,见刺史官,明究其由,问他个积年假佛害民,然后的决”者,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有罪者不得不罚。“八戒掣出戒刀,将避尘、避暑头砍下,锯下四只角来。”是戒其不得放宽禅性,出头迷人,予圣自雄,而有误性命。“大圣将四只犀角,叫四星拿上界,进贡玉帝”,是信不正者,假佛称强,终必四大归空;“留一只在府镇库,以作向后免征灯油之证,带一只去献灵山佛祖”,是信之正者,戒行两用,究竟得见佛祖。信之正与不正,真佛假佛分之,死生系之。修行者,可不真心实意,以道为己任,谨之于始,慎之于终乎?
“告示晓谕众人,永蠲买油大户之役”,是晓示天下迷人,再莫枉费钱钞,而认假为真;“剥皮造作铠甲,普给官员人等吃肉”,是开剥于一切学者,须要体贴尝味,而去邪归正。“起四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