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师徒过了黑水河,一直西行,忽听得一声吆喝,便是千万人呐喊之声,八成以为地裂山崩,沙僧以为雷声霹雳。”俱写西天路上,千奇百怪,有无限不经不见、出人意外之事。“行者起到空中,睁眼观看,见一座城池,倒也禅光隐隐,不见什么凶气纷纷。”此城池喻人之幼身,言此幻身,亦为修道者之所赖,非他妖邪之可比,特用之不得其道,虽有祥光,殊觉难保。
“许多和尚推车,一齐着力打号,车子装的都是砖瓦木植之类。滩头上坡场最高,又一路夹脊小路,两座大关。关下之路,都是直立陡壁之崖,那车儿怎么拽得上去。虽是天气和暖,那些人却也衣衫蓝缕,看像十分穷迫。”此批运河车,转辘轳之妄行也。夫法华三车,所以引愚迷而入真觉;广成河车,所以示正气而发道源。金丹大道,惟取先天真一之气,以为超凡入圣之本,而一切后天有形滓质,皆所不用。无知之徒,闻此三车河车之说遂疑为运肾气,自尾间上夹脊过双关,至玉枕,而还精补脑;或有后升前降。为河车运转。似此作为,是撇却先天金玉珍珠有用之宝,而搬弄后天砖瓦木植无用之物。以真换假,十分穷迫,岂是虚语?行者变云水道人,问出“三力”兴道灭僧来由,走在沙滩,呵呵笑将起来。是笑其不知何车运转之妙,而只在臭骨头上作活计也。
“三力”又会“炼丹炼汞,点石成金”。天下修行者,多以凝结精血为内丹,烧铅炼汞为外丹,妄想以此为修性了命之具,直至气血凝滞而出疮癣,火毒攻外,而烂肌肤,求生不得,求死不得,不过多受苦楚而已,何能长寿延年乎?此等冤屈,若非暗中天神默估,遇着取经的真罗汉,齐天的大圣人,为教门秉忠良之心,为人间报不平之事,一棒打杀监守工夫之小道,焉能解得脱逃的出耶?
行者道:“我是孙行者,特来救你们的。”众僧道:“我们认得他。”又云:“梦中常会。”又云:“金星说知。”盖先天之气,行住坐卧,须臾不离,森寐相通,昼夜无碍。特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在道而不知有道,若不遇慈祥明师,密处传真,未易认的。“行者哄得众人回头,他却现了本现。”天下迷徒,妄作妄为,皆因不肯回头,以致自误性命,与道相隔,愈求愈远。若知的百般扭捏尽是荒唐,一身气质都为虚假,则假者一弃,而真者即得,大道在望,先天不远也。
“行者使神通,将车儿挽过两关,穿过夹脊,提起来摔得粉碎,把些砖瓦木植抛下坡阪。”噫!“附耳低言玄妙旨,提上蓬莱第一峰。”先天精气为后天精气之主宰,先天一通,后天自顺。使神通碎车,全以神运,而不在色相中用力,此即提纲“法身元运逢车力,心正妖邪度脊关”之旨。然人皆将此题目误认,多不得正解。吾窃有辨焉。法身者,先天本来真性,又名谷神,又名元神。《悟真》云:“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玄牝者,阴阳之门户,元字乃二人成字,在天为元,在人为仁,为阴阳之关口,是曰双关;为生死之道路,是曰夹脊。中含一点先天之气,似明窗尘,似云中电,非有非无,非色非空,名为真一之精,又名真一之水,又名真一之气,又名真铅,又名真种,又名河车。修道者逢此元会,而运转此气,即是运转河车,而谷神不死,是为玄牝。此系不睹不闻法身上之夹脊双关河车,而非有形有象色身上之夹脊双关之谓,故曰“法身元运逢车力”。知此者即正,迷此者即邪。若有能知得修色身之为邪,修法身之为正,则是心正而不为妖邪所惑,即已将妖邪度过了夹脊双关,而再不在色身上用功夫矣。故曰“心正妖邪度脊关”。明理者,自能领会。
“大圣把毫毛拔下一把,每一个和尚与他一截。”言人人有此一气,须当认真。“都叫捻在无名指甲里。”言个个具此法身,不得着相。“捻着拳头。只寻走路。”得一善,则拳拳服应,而弗失之也。“若有人拿你,攒紧拳头,叫一声齐天大圣,我就来护你,就是万里之遥,可保全无事。”择善固执,呼吸相通,感应神速,靡远弗届。得其一,而万事毕矣。“众僧有胆量大者,捻着拳头,悄悄的叫‘齐天大圣’,只见一个雷公站在面前,手执铁律,就是千军万马也不敢近身。”盖以金丹大道,人不易得,间或得之,多惊疑而不敢下手。若有出世丈夫,勇猛男子,直下承当,信受奉行,潜修暗炼,立竿见影,随声即至,片刻之间,还丹可得,而虎兕不能伤,刀兵不能加矣。“此时有百十个叫,足有百十个大圣护持。”言此先天一气,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处圣不增,处凡不减,现在就有,不待他求也。“叫声‘寂’,依然还是毫毛在指甲缝里。”此放之则分灵布散,变化无端;收之则细入毫毛,无声无臭。这个妙旨,实三教一家之理,孔门所谓《中庸》者即此道,释氏所谓一乘者即此道,老子所谓金丹者即此道。乃成仙作佛、为圣为贤,智慧之源渊,岂禳星礼斗、希望万岁不死、枉劳功力者,所能窥其涯岸哉?
行者到三清现,想道:“我欲下去与他混一混,奈何孤掌难鸣,且回去照顾八戒沙僧,一同来耍。”噫!行者变化多端,岂真怕“三力”而不敢混,必待八戒沙僧相帮乎?此中别有妙意,国王惑于“三力”,兴道灭僧,是已不知有释氏之道矣。不知释氏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