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讶“西方景象不同”,谓“此时正月,萤虫蛰振,为何就有萤飞?”评者为唐僧能识气候,而不知唐僧正坐不识气候也。盖阴阳有颠倒之理,进退无一定之候。经云:“冬至不在子,卯酉徒虚比。”若执月令而识飞萤,是执夜半为子时,晨昏为卯酉也。大错!大错!故行者急承之曰:“师父啊!为你不识真假,误了多少路程,费了多少心力!”噫!此等闲言冷语,已足令错认阴精、懒惰失候者惊出一身冷汗。夫萤光遇夜而显,为阴中之阳,若能时时回光返照,亦足指引迷途。唐僧之讶其非时,与假佛之关门熟睡,同一昏惑,能不供招认罪?深锁牢关,急欲解锁脱逃,犹掩耳偷铃,岂可得之数哉?沙僧道;“莫是暗害我师父。”呆子道:“偷油的贼怪。”处处俱说出他脚色履历,’大是醒目。
“此时约有三更时候,半天中月色如昼”,而八戒、沙僧受缚者何也?月为阴中之阳,阴气乘时而动,弃暗就明,故能取胜,亦暗合时候之一验也。但丑者土也,木能克土,应上东天,何以行者反上西天?见太白金星,查其来历,乃穷源悉委之策,在真金处究其假也。前玉华州擒狮应上西天见如来,何以反上东天见东极妙岩太乙天尊?在真一处制其纷也。同一运用,玉华之虎口洞,金平之青龙山,俱见阴阳倒颠,映带互发之妙。
“犀半成精,惟四木禽星可以降伏。三妖看见四星,现了本相,各各顾命奔逃。”读者谓木能克土,五行之常理,别无深义。不知此处正见真假之辨。盖真仙之道,逆用先天之阳,以火炼金而真金现,元夜视灯之妙也;假佛之精,顺用后天之阴,以木克土而假土崩,三更偷油之误也。
遂于洞中救出唐僧师徒,收拾许多珠玉金宝等一段,乃木来助火,而荡涤埋土之真金,如珠宝之增光;土被火伤,而剥落附金之假土,如兕犀之遁迹。故三牛奔命,不敢赴南方火旺之乡,而反入西海水深之处,欲于我克处求生,而不知在生彼处寻死也。违悖乖讹,无知误用类如此。
经曰:“火生于木,祸发必克。”采阴植木,火发自焚之祸也。四木与天蓬一气,故其议声罪三犀,必须的决,诚知理明律也乎!乌能不按律执谳?曰:蠢尔牛精,披毛戴角,罔识“三羊开泰”之义,谬矜三牛成奔之能。嗜闲好窃,惑众聚财。假佛面以啖生灵,肆行阴险;驾妖风而吸脂髓,广播猖狂。消长之机全昧,趋避之哲毫无。扫党焚巢,明彰国法;骈首脔尸,大快民望。呵呵!行者驾转金平府,半空中一翻号令,真法雷化雨,贤愚共仰者也。
师徒五更早起,暗渡陈仓,其亦有惩于偷安错认,误了路途耶!今而后,须急早修行,莫再差!
第九十三回 给孤园问古谈因 天竺国朝王遇偶
悟一子曰:此篇从头到尾,翻复数过,掩卷沉思,而终莫得其解。苏子曰:“读书不求甚解。”然则以不解解之也可.倘强解之曰:修道者修心而已,心本空洞无物,有何言语文字?篇中“无言语文字,乃是真解”,即是“谈因”。唐僧、行者道“解得”者,解此也;“布金禅寺请得世尊说法”者,说此也;“天下多少斯文,肚子里空空”者,空此也;“老和尚、唐僧给孤园玩月,听痛苦之声感触心酸”者,感触此也;所谓“悲切之事,非这位师家明辨不得”者,明辨此也;“三藏与行者听罢,切切在心”者,切切此也;“万望到国中广施法力”者,广施此也;“谈因”之说,然耶?否耶?
倘强解之曰:修道者采取元阳真气而已,必身心和合而阴阳配偶是其真解,谓之“遇偶”。“乱纷纷都去看抛绣球”者,去看此也;“行者不忘老僧之言,同去彩楼辨真假”者,辨明此也;“假公主知唐僧今年今月今日今时到此,而假借采取”者,采取此也;“楼上齐声发喊道:‘打着个和尚了!’”打着此也;“我三人入朝,其间自能辨别”者,辨别此也;“行者道:‘呆子莫乱谈!且收拾行李,好进朝保护’”者,保护此也。“遇偶”之说,是耶?否耶?
强解之,姑强听之,而实否否,然舍此而别求真解,便令人莫可思拟。盖此为正法限,乃教外别传,不可以言说。诗中“道在圣传修在已”七字,已解得明白,言可传而不可解也。
唐僧自乌巢禅师传授《心经》之说,“颠倒念得”,行者何以云:“师父只是念得,不曾求他解得?”三藏未曾解得,一经提醒,便说“‘猴头,怎又说我不曾解得?你解得么?’行者道:‘我解得。’自此再不作声。”读者认是夫子呼参也,唯不知彼以师授徒,此以徒授师,乃是仙道逆法,别有旨趣。八戒逼住请解,沙僧说:“大哥扯大话,哄师父走路。”俱是不知解者。故唐僧说:“悟空解得是无言语文字,乃是真解。”
何为真解?昔南泉示众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陈尼丸云:“别有些儿奇又奇,心肾原来非坎离。精神魂魄心意气,观之似是而实非。”吕公曰:“四大一身皆属阴,不知何处是阳精?”又曰:“莫执此身云是道,独修一物是孤阴。”提朗禅师问石头:“如何是佛?”头云:“汝无佛性。”无业禅师貌状俊伟,见马祖,祖曰:“巍巍佛堂,其中无佛。”僧问于善觉禅师云:“狗子还有佛性?”“我非众生。”云:“既非众生,莫是佛否?”师云:“不是。”“究竟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