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而常寂。这个性体,道家谓之‘圆明’,释家谓之‘圆觉’,儒家谓之‘明德’,又谓之‘至善’。若身形谢灭之后,身死而心则未尝死,形亡而神则未尝亡。所云‘归于一无所有’者,乃形质也。
至于心性,本来无物。若心有所住,有所著,何能复得虚明寂定之本体?所谓‘修持’者,论静止动作,时时使其常觉圆明贞静而已。故能头头合道,左右逢源,而后可复命以归根者也。故本来真性原是无方所,无形象,无色相,无去来,无动静,无生灭,以虚无为体,神明为用。天地亦真性中之发现耳!
人为心不明,故昧。若明得心,则见得性。心明性坚,方知此性本无所来,亦无所去,本来如在也。是学者必须有个悟入处,然后可以躬行实践。如若徒向纸上寻文,口中摘句,吾知其终不可得欤!”
赞曰:既无来去,何有死生?渊渊若水,湛湛常明。
无始之始,太清之清。发无量光,元亨利贞。若曰:“性既闻有气质,本来之别明矣!而心不识,亦有别耶?何能令其明乎?”洞然曰:“《书》云:‘人心、道心。’阳明先生以‘杂于人为,未杂于人为’分释之,甚为明晰。夫心者,非身中肉团之心,乃虚灵不昧之心也。为一身之主宰,故天君泰然,则百体从令矣!人之一心为最灵最活之物,为善为恶皆此心也,乃至成圣、成贤、成仙、成佛,亦此心也。古云:‘三点如星布,横钩似月斜。披毛从此出,作佛也由他。’此言其心之常变不测也。若忽起、忽灭、忽善、忽恶,一刻之间,无数念虑,杂乱纷纷,此妄念乃人心也。
人心即人欲,是轮回之种子。若起灭之时,能察其善恶,审其是非,而有把握在动静事物之间,辨其义利。在义者,即为天理,在利者,是为人欲,此天理乃道心也。常存天理而去人欲,即是圣贤克己复礼之功。更得心中空空洞洞,一尘不染,一丝不挂,常觉而常照;但灭动心,不灭照心;惺惺常存而清明,在躬得志气如神者,方是修道之实际,可以为圣、为贤、成仙、成佛。然不于事物之间,审其义利,辨其是非,而一味空其心,寂其性,则流入于空寂,仙儒之所不取也。又有所谓天心者,乃天地之心,人心、道心之根本耳!
夫心,一心也,何有天、人、道之别那?盖庶人心中所发,无非利欲之私,是以谓之人心。贤人君子所发,尽是正理道义,故谓之道心。若能心无其心,发无所发,但觉天理流行,惺惺寂寂,与天地之心浑为一体,以天地万物之心为心,所以谓之天心。但天心不可见,因人而见。人无私欲障蔽,则虚灵不昧,随时随处所发,无非天地之心,故《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修道之士将声色货利,一切障碍,扫除廓清,养得此中空空洞洞如明镜然,至一阳来复之际,而生机发动。盖所动者,即天心之发见。也。惟人以有心造物,故生死;天地以无心运化,故常存。人苟无心,亦能知天地焉尔!”
赞曰:天人合家,瀛海无涯。池中菡萏,天外奇葩。
无中运化,有妙剖瓜。三更月下,数点梅花。若曰:“性理之学如是,而释氏之坐禅、参话头,其意何居?昔云栖莲池大师又广开莲社,独教人念佛。此二者何以为要?”慧阳:“禅者,定也。参话头,慧也。凡为人者,无论修行不修行,以智能为第一,知识其次也。盖知识是识神之用事,但有知识而无智能,若萤火之光,非光天化日不能成大器。有智慧然后可以参禅学道,一切经义,一览便知;万事之来,万物之应,自然真性中流露,无不中理,所谓另具只眼者也。
话头者,是初学入道之门,以一棒、一喝、一言、一顿,令学者当机顿悟,言下豁然,谓之禅机。机者,发动之所由也。欲使学者以此而内勘,静观其发动之所由,而印契心源,为入道之阶梯,则堂堂大道,不思而得,不勉而中矣!此是禅宗悟性之顿法。即如问念佛的是谁?谁是你本来面目?此等言语,教学者抱住此一句,细参所参者何?无非使其参破自己本来面目,识我之真性而已。学者将此一句话头静参默究,思别无可想之时,念头不动矣!想亦不想矣!此时一念不生之际,湛如寂如,自亦不知其为湛寂。真机一动,忽然而觉。于此一觉时体认所觉者何物?谁为觉者?如是体认,方见我未生前面目,本来如是○。所谓谁者,即吾之真觉也。若透得此机,当下顿悟,谓之破本参。能破本参,方明得性体,明得性体,修行始有路头。
至于坐而参者,自使其定心之法耳!定则自然慧生,忽然而觉。觉而能明,明彻我之本来真性矣!此觉此明,非智慧不能得也,此是定慧双修之法。定而能慧,慧而自定,久久行之,自然大定大慧,顿契无生终始不离如是,此为最要。至如一棒一喝,学者虽特然而悟,不思而得,亦必静坐行功,久久纯熟,方得大定大寂。一念万年,古今能有几人哉?
今之坐香者,一味兀然静坐,执以禅定为学,着一定字以绝其念,是谓拜死机。古真云:‘饶经千万劫,终是落空亡’。故南岳马祖有‘磨砖作镜’之讥。”
赞曰:悟得是谁,方可云觉。一丝不挂,其宅冥邈。
如是如是,守之太朴。太朴非朴,钧天奏乐。若曰:“然则念佛之理又当如何?且南无阿弥陀佛六字,抑有妙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