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逆计之徒也。
言之则孟浪也,故试妄言之。
若正听妄言,复为太早计也。故亦妄听之,何?
以死生为昼夜,旁日月之喻也;以万物为一体,挟宇宙之譬也。
以有所贱,故尊卑生焉,而滑涽纷乱,莫之能正,各自是于一方矣。故为脗然自合之道,莫若置之勿言,委之自尔也。涽然,无波际之谓也。
驰鹜于是非之境也。
纯者,不杂者也。夫举万岁而参其变,而众人谓之杂矣,故役役然劳形怵心而去彼就此。唯大圣无执,故芚然直往而与变化为一,一变化而常游于独者也。故虽参糅亿载,千殊万异,道行之而成,则古今一成也;物谓之而然,则万物一然也。无物不然,无时不成;斯可谓纯也。
无物不然。
蕴,积也。积是于万岁,则万岁一是也;积然于万物,则万物尽然也。故不知死生先后之所在,彼我胜负之所如也。
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
死生一也,而独说生,欲与变化相背,故未知其非惑也。
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
少而失其故居,名为弱丧。夫弱丧者,遂安于所在而不知(一)归于故乡也。焉知生之非夫弱丧,焉知死之非夫还归而恶之(二)哉!
丽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晋国之始得之也,涕泣沾襟。及其至于王所,与王同筐床,食刍豢,而后悔其泣也。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一生之内,情变若此。当此之日,则不知彼,况夫死生之变,恶能相知哉!
蕲,求也。
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此寤寐之事变也。事苟变,情亦异,则死生之愿不得同矣。故生时乐生,则死时乐死矣,死生虽异,其于各得所愿一也,则何系哉!
由此观之,当死之时,亦不知其死而自适其志也。
夫梦者乃复梦中占其梦,则无以异于寤者也。
当所遇,无不足也,何为方生而忧死哉!
夫大觉者,圣人也。大觉者乃知夫患虑在怀者皆未寤也。
夫愚者大梦而自以为寤,故窃窃然以所好为君上而所恶为牧圉,欣然信一家之偏见,可谓固陋矣。
未能忘言而神解,故非大觉也。
夫非常之谈,故非常人之所知,故谓之吊当卓诡,而不识其悬解。
言能蜕然无系而玄同死生者至希也。
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黮闇,吾谁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恶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
若,而,皆汝也。
不知而后推,不见而后辩,辩之而不足以自信,以其与物对也。辩对终日黮闇,至竟莫能正之,故当付之自正耳。
同故是之,未足信也。
异故相非耳,亦不足据。
是若果是,则天下不得复有非之者也;非若信非,则亦无缘复有是之者也;今是其所同而非其所异,异同既具而是非无主。故夫是非者,生于好辩而休乎天均,付之两行而息乎自正也。
各自正耳。待彼不足以正此,则天下莫能相正也,故付之自正而至矣。
天倪者,自然之分也。
是非然否,彼我更对,故无辩。无辩,故和之以天倪,安其自然之分而已,不待彼以正之。
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何谓和之以天倪?」曰:「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
是非之辩为化声。夫化声之相待,俱不足以相正,故若不相待也。
和之以自然之分,任其无极之化,寻斯以往,则是非之境自泯,而性命之致自穷也。
夫忘年故玄同死生,忘义故弥贯是非。是非死生荡而为一,斯至理也。至理畅于无极,故寄之者不得有穷也。
罔两问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蚹蜩翼邪?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
罔两,景外之微阴也。
言天机自尔,坐起无待。无待而独得者,孰知其故,而责其所以哉?
若责其所待而寻其所由,则寻责无极,(而)〔卒〕(一)至于无待,而独化之理明矣。
若待蛇蚹蜩翼,则无特操之所由,未为难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