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破论
破非论
陆子既闻性命之学于圣师,四方之士,有就陆子而参道者。坐而与之言,不契,往复与之辩。或有非之者,曰:“老圣有言:‘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善者不辩,辩者不善。’今吾子之与人论道也,口喋喋焉不能置,无乃费于辞而伤于德乎?”曰:“某有罪。请为子解之。昔者杨、墨充塞仁义,孟子辞而辟之。公孙丑曰:‘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且夫大道之世,人无异言,士无异学,故圣人者,与天下相忘于无言。天下未必能尽如圣人之意,则圣人有忧之,故不得已而立之言。若乃《阴符》、《道德》、《参同》、《悟真》,皆圣人证道之左券。所以仁天下万世于无穷者也。乃有狂师瞽人,不能祖述圣经,理会文字,师心任臆,而以其说蛊惑于天下,则其败坏人心,淆乱正道,为祸孰甚焉?譬则大明不照之地,山魈野狐牵人于山谷之中,苟有见焉,必将狂呼尽力而逐之,恐入之迷惑以死而莫之觉也,又焉能隐情惜已缄结而不言乎?若乃以自见自是好胜好辩而罪予,则予之不白于人也久矣!”
破 伪 论
世人好小术,不审道浅深,是以狂夫伪人,得以行其无所忌惮之术。盖以玄理幽深,不能洞究,心无所主,是以轻信而易惑。即以世之伪术,略举其概。或炮孕妇之胎以辟谷,或服砒硫之药以御寒,或用铅剑以开关,或养灵龟而展缩,或摇肩脊而淅沥有声,或击头颅而铿訇相应,或垒坐如石,或鼓腹如雷,或倒挂如猿,或曲睡如龙,或轻旋如风,而屏气不息,或疾行如猱而健步莫追。如此之类,难以枚举,求诸至道,了不相关。类皆逞其顽技以文神奸,止司马真人所谓“巧蕴机心,以干时利”。而外丹炉火,为伪尤甚。盖银精附体,亦可交易金石,而追摄之法,世多有之。学人不知,信为点化。误矣!误矣!其次则丁打腾挪,对面为盗,呼鹿作马而主不知,以羊易牛而人不觉。又其次者,盲烧瞎炼,耗火亡财,玩日惕时,阁有成效。匪道误人,人不审道故也。呜呼!不审道之浅深而称好道,不识师之真伪而称遇师,遂使狂夫伪人,抗颜居先,挺身纳拜,为愧孰甚焉?予故著为此论,凡我同志好道之伦,珍重珍重,早息妄心,早求真谛,吾鞭不可得也。
破 执 论
夫物之瓜果,与食之醯酒之类,凡破其体启其幂者,皆变坏而不能久。破体之人,亦犹是也。圣人知其如此,故求其所谓先天真乙者以补之。而今之论先天者,不过自吾已破之身,关键而固密之,攒簇而和合之,以求真乙之生,以为长生久视之道。不知真体既破,则吾身中所有精、气与神,皆日改月化而入于后天。真乙之气,其能全乎?是犹藏已坏之瓜果,幂已启之酒醯,求其无坏,岂不难矣!此理甚明,人所易晓。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罕譬而喻者也。还丹之道,载诸丹经,学者不能熟读而详味之,独以一言半句,出口入耳,自谓真传实诣,至于终身执迷,独修一物而莫之悟,可哀甚也!予悯此徒,故著是论。古仙有云:“形以道全,命以术延。”今论道者比比,术在何处?请试思之。
破 邪 论
今之论同类者,其说不一,予皆举之。九一之术,邪勿论矣。其有先天梅子之说,影响形似。或有可听,然皆有形渣质之物,实与世之红铅异名而同事。以之为道,恐或未然。至于离形交气之说.须田两窍之说,开关铸剑之说,上进下进之说,或反经而为蟠桃,或含枣而饮甘露,或碎磁酿铁而为酒浆,或取男女淫液而和曲蘖,或配秋石而称人元。如是之为.种种不一,类皆邪师曲学,以盲引盲,穷年皓首,迄无成功,以至败德祸身,为世嗤笑,大可怜也!且夫先天之气,来自虚无,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博之不可得。如上揣摩钩致,多方索取,则去之愈远矣!所谓浮沉铢两,今复何在?以予所闻,真若薰莸异味,不可同器而藏。老子云:“夫惟无知,是以莫我知。”使天下有知言之人,则吾道不孤矣。
破 疑 论
或疑:“占语有云:‘一言半句便通玄,何用丹经千万篇?’言陈言之不足贵也。而夫子教人多读丹经,使之洞晓阴阳,深达造化,得无玩日(左忄右曷)时,而以闻见自障其心?吾得师旨,则一言半句,可以循之而入,奚以多读为哉?”曰:“子之言谈是矣。不知道有邪正,师有真伪。吾子素非法眼,将何自而辨之?”譬之欲试金者必以石。丹经者,时师之试石也。不能精思熟读,而徒以一言半句,师人以求道,其不入于邪宗而惑于异说者无几矣!昔人有欲之京师者,问道于途,途之人口口不一也。其人惧不敢往。一日之坊间见途籍焉,于是执籍以往,所言栖泊之处,鬻贩之所,关津栈间之次第,毫发不差。然后知书记之与口传,何啻天壤!丹经者,入道之途籍也。今也废阁丹经,而求语句于时师,是犹废途籍而问路人,欲之京师能无谬乎?且夫一言半句,诀在真师。汝欲觅师,师在何处?”
破 愚 论
今之好道者,类皆延致方士,烧炼炉火,以冀点化,以求服食,谓之外丹。不知此等之事起于妄心。既有妄心,即招妄侣。以故巧伪之徒,投间抵隙,以马易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