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乘之國弒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弒其君者,必百乘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不為不多矣。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
《史記》:燕昭王即位,卑身厚幣以招賢者,謂郭陳曰:齊因孤之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少,不足以報。然誠得賢士與共思,以雪先王之恥,孤之願也。先生視可者,得身事之。郭院曰:古之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馬者,馬已死,買其骨五百金而返。君大怒,涓人曰:馬死且買之,況生者乎。馬今至矣。不期年,而里之馬至者三。今王必欲致士,先從陳始,況賢於院者,豈遠千里哉。於是昭王為院改築宮,而師事之。由是士爭趨燕,樂毅自魏往,劇辛自趙往。昭王以樂毅為亞卿,任以國政。
錄曰:孟子之時,沈同嘗以其私問矣,未聞樂毅之名也。太史公又謂:讀孟子書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未嘗不廢書而嘆也。曰:嗟乎,夫子罕言利,嘗防其源也。自天子至於庶人,好利之弊,何以異哉。然則涓人馬首之說,果孰為之。是時,仁義之禍棘矣,利慾之害熾矣,孟子以其命世之才,而為超卓之論。若果二事並觀,可以見賓師之重,長老之稱,不為徒然。至於燕昭樂毅孳孳為利,仁義罔聞,其君臣之不終,端可見矣。其所謂不奪不饜,尤足垂訓。蓋其始也,出乎彼,入乎此。故其終也,出乎爾,反乎爾。然則,遺親後君,靡不然矣。此豈一魄一辛所能知乎。嗚呼,後世乃有自比之者,則其所見亦小矣哉。
《西漢書》:古之儒者,博學乎六藝之文,以立五教之典,則至治之成法。周衰,孔子之言不用而道不行。於是應聘諸侯,以苔禮行誼。七十子之徒,散遊四方,大者為師傅,小者為隋友。故子張居陳,澹臺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貢終於齊。及秦并天下,墦詩書,殺儒士,六學於此缺矣。陳涉之王也,魯諸儒持孔氏禮器往歸之,孔甲遂為涉博士,卒與俱死。夫涉起匹夫,歐謫戌以立號,不滿歲而亡,然而縉紳先生往焉,何也。以秦禁其業積怨,發憤於陳王也。漢高皇誅項籍,引兵圍魯,魯中諸儒尚講誦習禮,弦歌之音不絕,豈非聖人之遺化哉。至孝武時,公孫弘起徒步,數年位宰相封侯,於是即丞相府,起賓館,開束閣,以延賢人。其後李蔡、嚴青、翟趙、周石慶,公孫賀、劉屈騖繼之。自蔡至慶,丞相府客館丘墟而已,賀與屈筆壞以為馬廄奴婢室焉。
錄曰:吾儒於天地問,大之則繼往聖,開來學,次之亦崇治化,興太平。此禮不可一日廢也。區區陳涉亦能知之,惜乎大漢之興,不能崇重,致使賈董之徒不能張施於其閒,而公孫弘掠美於其後。史故歷數興慨太息於其問者,豈盡無意歟,其所感嘆深矣。讀者詳之。
漢初有束園公、綺里季、夏黃公、角里先生。此四人者,當秦之世,避而入商錐深山,以待天下之定也。高祖聞而召之,不至。後惠帝為太子,卑辭束帛致禮,安車迎而致之。四人既至,從太子見高祖,客而敬焉。其後谷口有鄭子真,蜀有嚴君平,皆修身自保,非其服弗服,非其食弗食。成帝時,以禮聘子真,不訕而終。君平卜筮於成都,市以為卜筮賤業,而可以患眾,有邪惡非正之問,則依筮龜為言利害,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弟言依於順,與人臣言依於忠,各因勢導之,以善從吾言者已過半矣。楊雄少從游學,至仕宦,數為在位顯者稱道其德。適杜陵李疆為益州牧,喜曰:吾真得嚴君平矣。雄曰:君備禮以待之,彼人可見而不可得訕也。及至蜀,致禮與相見,嘆曰:楊子雲誠知人。
錄曰:漢承秦後,始以焚書坑儒,終以輕士饅馬,幾於無士無友矣。有太子者出一卑詞求之,而峨冠博帶,彬彬都雅,復見漢廷,可見友道之不終絕與。厥後子真、君平流風餘韻,被于當時。孟子不云: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其諸若人之謂也歟。
曹參為齊相時,天下初定,悼惠王富於春秋,參盡召諸長老先生,問所以安集百姓者。膠西有蓋公,使人厚幣請之。既見,為言治道貴清爭而民自定,因推此類而具言之。參於是避正堂,舍蓋公焉,盡用其術。故相齊九年,齊國安集,大稱賢相。
錄曰:參不但相齊,以相天下,亦此道也。此可見漢代名臣尚然能自得師,不皆好臣其所教也,豈不賢於後世哉。
衛青為大將軍,諸侯皆屬焉,尊寵於群臣無二,公卿以下皆卑奉之,獨汲黯與亢禮。人或說黯曰:大將軍尊重君,不可以不拜。黯曰:以大將軍有揖,客反不重耶。大將軍聞,愈賢黯,數請問國家朝廷所疑,遇黯加於平日。
錄曰:汲黯不拜衛青,所恃者何耶。蓋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几所以卑奉之者,慾也。黯惟無慾,故面折而不為過,犯義而不為辱。君且直之,而況於臣乎。或曰:黯常願出入禁闊,豈其無慾哉。夫質直好義者,達也;色取行違者,聞也。黯之行達矣。其在內也,奚以重,其在外也,奚以輕。
馬援與公孫述舊同里閘,相交善。後述稱帝成都,陳囂使援往觀,以為既至,當握手歡如平生。而述盛陳陛衛,以延援入,交拜禮畢,使出就館,更為制都布單衣、交讓冠,會百僚於宗廟中,立舊交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