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形於言矣。纔有生字則有死字,是因生而後生一死字也;纔有死字則有生字,是因死之名而後死其生者也。此即無生無死,四字又如此變換言句。死生之有待,一體而已,一體猶一本也,即一理也,即造化之自然也。物物者非物,則有非物者必生於天地之先,豈可以物名之,故曰有先天地生者物邪。言非物之物,不可以物名也;既名為物,則不得為在天地之先者矣,如此便是有物也,故曰物出不得先物也,猶其有物也。此是一句既曰有物,則物之相物無窮已矣,故曰猶其有物也無已。如此等處,皆其文字之妙者。聖人之愛人,則有迹可見矣。形述之相求至於無時而已者,蓋其所取在於有物,而不知物物者之非物也。
顏淵問乎仲尼曰:回嘗聞諸夫子曰,無有所將,無有所迎。回敢問其遊。仲尼曰:古之人,外化而內不化,今之人,內化而外不化。與物化者,一不化者也。安化安不化,安與之相靡,必與之莫多。狶韋氏之囿,黃帝之圃,有虞氏之宮,湯武之室。君子之人,若儒墨者師,故以是非相也。而况今之人乎。聖人處物不傷物,不傷物者,物亦不能傷也。唯無所傷者,為能與人相將迎。
無將無迎,即無心於物者也。應物而不累於物,則為外化,因感而應,不動其心,則為內不化。故曰,古之人外化而內不化。與接為構,日以心鬥,則為內化。與物相劇相刃,而見役於內,則為外不化。故曰今之人內化而外不化。以我之內不化者而外應乎物,所過者化而無將迎,則化亦不知,不化亦不知,故曰與物化者,一不化者也。安化安不化,一不化者,無心之心也。安猶豈也。相靡,言相磨也,靡與劘同。安與,豈與也。多,求多也。求多,相勝也,莫多,則不求相勝也。必與之莫多,言至道之人必與物不求多以相勝也。狶韋,黃帝,有虞,湯武,儒墨之師,皆未能盡內不化之道,故至於以是非相。,言其猶有是非之爭也。五味相奪而後可以為整,故曰相。以狶韋而下與儒墨對說,是以小抑大之意。囿、圃、宮、室者,謂其以此為窠臼也。不傷物,即與物化也,既與物化則物亦不能傷,謂其無所累也。惟其心無所累,所以能與人相將迎。前言無將迎,此言與人相將迎,即無為無不為,不物乃物物之意。
山林與,臯壤與,使我欣欣然而樂與。樂未畢也哀又繼之,哀樂之來,吾不能禦,其去,弗能止。悲夫世人,直為物逆旅耳。夫知遇而不知所不遇,知能能而不能所不能。無知無能者,固人之所不免也。夫務免乎人之所不免者,豈不亦悲哉。至言去言,至為去為,齊知之所知,則淺矣。
凡人遊於山林車壤之間,其始也必樂,既樂則必有所感,感則哀矣。蘭亭記中正用此意。因物而樂,因物而哀,去來於我皆不自由,則我之此心是哀樂之旅舍也。此言自無主人公,為物所動也。遇,可見者也;不遇,不可見者也。可見者,人也;不可見者,天也。能其所能,人也;其所不能,天也。舉世之人皆有不自知不自能者,既謂之人皆不免此,故曰無知無能者,固人所不免也。唯其知人而不知天,故嘗用心用智,欲以免其所不可免者,豈不可悲也哉。至言則無言矣,故曰至言去言。至為則無為矣,故曰至為去為。不知其所不可知,而皆以其所可知者為知,其所見淺矣,故曰齊知之所知。齊,同也,猶皆字也。
南華真經口義卷之二十三竟
#1安:原作『妄』,據明本改。
#2有:原作『不』,據明本改。
#3『猶其有物也』下明本有『猶其有物也』一句。
南華真經口義卷之二十四
鬳齋林希逸
雜篇庚桑楚
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聃之道,北居畏壘之山,其臣之晝然知者去,其妾之絜然仁者遠之,擁腫之與,鞅掌之為使。居三年,畏壘大穰。畏壘之民相與言曰:庚桑子之始來,吾洒然異之;今吾日計之而不足,歲計之而有餘,庶幾其聖人乎。子胡不相與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庚桑子聞之,南面而不釋然。弟子異之,庚桑子曰:弟子何異於予。夫春氣發而百草生,正得秋而萬寶成。夫春與秋,豈無得而然哉。大道已行矣,吾聞至人尸居環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今以畏壘之細民,而竊竊焉欲俎豆予于賢人之間,我其杓之人邪。吾是以不釋於老聃之言。
役,徒也。門人,弟子也。偏得,獨得也。臣,僕也。晝然,分明之意,絜然,慈柔之意。擁腫,鈍朴也,鞅掌,猶支離也。灑然異之者,言見其瀟酒有異於人也。歲計有餘者,久而有益也。尸祝社稷,只是敬祀之意,四字輕重一般,如此下語,皆是其筆端鼓舞處。南面者,必其所居向南。不釋然,不樂也。春秋之所以得而然者,天為之也,故曰豈無得而然哉。大道已行矣,大道,自然也,此蓋自然無心之喻。尸居環堵之室而自託於猖狂,與百姓為一人,皆不知其所行為何如,故曰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如亦往也。言與世相忘也。俎豆,猶言位置也。杓,小器也。必我淺而易見,故人得以知之,如釋氏言我脩行無力,為鬼神覷破是也。不釋然於老聃之言者,恐負吾師之誨而不樂也。
弟子曰:不然。夫尋常之溝,巨魚無所還其體而鯢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