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使。形全猶足以為爾,而況全德之人乎。今哀駘他未言而信,無功而親,使人授已國,惟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
豚子之喻,謂人之愛惡不在於形骸之美惡也。眴若,驚貌。不得類者,不似始者也。已,身也。言不見其身得似始者,故如此分下兩句。此皆莊子弄筆處。愛使其形之說,若以名教律之,此語大有罪。豈古人所謂事死如事生,不忍死其親之意。此皆其形容之文有過當處,不可以此律之,亦不可不知其非也。戰死不用翣,非行禮之喪也,資,用也。刖者於屨而無所愛,外飾無所施也。此亦形容有德在內不在外之意。天子之御,不爪翦,不穿耳,不修飾而全其形之意。新娶者免役,禮記有之,不得復使,言官中不得役之也。此借全形以形容全德之義。
哀公曰:何謂才全。仲尼曰:死生存亡,窮達貧富,賢與不肖,毀譽飢渴寒暑,是事之變,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規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於靈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於兌,使日夜無卻而與物為春,是接而生時於心者也。是之謂才全。
此段歸結在才全德不形一句。前言死生亦大而不得與之變,於此又以死生存亡、窮達貧富、毀譽飢渴寒暑等總言之,此是紬繹發越處。規者,求也。此等事之變,天命之行,日夜相更,迭於目前,雖有知者亦不能求其始,不過曰自然而然爾。不足以滑和者,言不能滑亂胸中之和也,只是不得與之變一句。不入於靈府者,不動其心也。和豫通三字一意,豫,悅也,通,流通也。心既不動則使之自然和順豫悅流通而不失其兌,兌亦悅也。此一句便是莊子之文。和豫通猶曰周徧咸也,見後篇。日夜無卻者,言日新而不已也。郤,止也。與物為春者,隨所寓而皆為樂也。物,事物也。此春字與兌字同。接而生時於心者,即佛經所謂無所住而生其心也,接猶感也,時猶時中之時也。隨事之所感而應之不偏不滯,故曰生時於心。才者,質也。如孟子曰:天之降才也。才全猶言全其質性也。
何謂德不形。曰: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為法也,內保之而外不蕩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離也。哀公異日以告閔子曰:始#2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執民之紀而憂其死,吾自以為至通矣。今吾聞至人之言,恐吾無其實,輕用吾身而亡吾國。吾與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
德不形者,言其德無所可見也。水停則平,平則可以為法,法,準則也。內保,停也,外不蕩,止也。即前所謂鑒於止水者,又如此變下其文。和者,中和之和也。成者,全也。全此性中之和,是其德之修也。德不形隨事物而見,言其無所往而非德,非一端所可名,故曰德不形者,物不能離也。孰民之紀四字佳,即是執國之柄。憂其死者,言能愛民也。哀公安得南面而君天下,此皆莊子下筆過當不照管處。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與孟子友之云乎意同,皆是寓言,不可以實求之。
闉跂、支離、無脤說衛靈公。靈公悅之,而視全人,其脰肩肩。甕大癭說齊桓公,桓公悅之、而視全人,其脰肩肩。故德有所長而形有所忘,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謂誠忘。
闉跂,曲背也。支離,傴之貌也。無脤,無脣也。傴曲缺脣,醜之甚也。肩肩者,細長之貌也。甕大癭,項瘤者也。此兩句皆喻人之好惡不在於形骸之外,傴瘤之人得意於君,視全人反不如之,故曰德有所長,形有所忘。言愛其德而忘其形。人不忘其忘而忘其所不忘,此兩句極佳。即孟子一指不若人之喻。所可忘者,形也;所不可忘者,德也。誠忘者,真忘也。知有形而不知有德者,真忘也。
故聖人有所遊,而知為孽,約為膠,德為接,工為商。聖人不謀,惡用知。不斲,惡用膠。無喪,惡用德。不貨,惡用商。四者,天鬻也。天鬻也者,天食也。既受命於天,又惡用人。
聖人有所遊,遊者即所謂心有天遊是也。知去聲,以智處事也。約,以禮自檢束。工,藝能也。孽,菑孽也。膠,泥也,固也。接,接於外而忘其內也。商,賈也,如所謂買名於天下也。心有天遊則知此四者皆吾之累矣。聖人無所謀於世,則不用智矣;不斲削而自合於理,則不用約矣,守其內而無事乎外,則不用德矣;不貨者不求售也,則不用藝能矣。四者不謀不斲,無喪不貨也。天鬻天食,天祿也,猶言天爵也。既受食於天,又惡用人。猶言有天爵而不求人爵也。
以接而生時於#3其心,才全而德不形,一智之所知,由前言之三字皆是好字,到此段接德智又成不好字,此鼓舞其筆,不照前後,所以為異端之書。
有人之形,無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羣於人,無人之情故是非不得於身。眇乎小哉,所以屬於人也;謷乎大哉,獨成其天。惠子謂莊子曰:人故無情乎。莊子曰:然。惠子曰:人而無情,何以謂之人。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惡得不謂之人。惠子曰:既謂之人,惡得無情。莊子曰:是非吾所謂情也。吾所謂無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惡內傷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無以好惡內傷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勞乎子之精,倚樹而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