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若儒、墨,不免妄作,凶矣。道之在天下,猶百川之於海,受之而不辭,聖人并包澤物亦如之,不知誰氏。無爵無鎰,此聖人無名,所以為大也。夫以善言為賢,且不可,而況為大?豈在於言乎?則知之所不能知者,辯固不能舉,而有不言之辯也。聖人不為大,為則不足以為大,而況為德乎?道之所一,德不能同,而有不道之道也。天下所以大備者,固無求而大備也。人亦莫不有所謂大備者,誠而已矣。誠則無求,無求故無失無棄,以其足於己,不以物易之也。大人者,知在我之萬物無不備,故反之而不窮,長於上古而不弊,故循之而不摩,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不為而成者也。
疑獨註:古者飲食必祭,示有所尊。叔敖、宜僚侍宴之次,受酒而祭,欲仲尼有言以教之,故曰古人皆於此會同之時而有言已。仲尼嘗欲無言,故曰聞不言之言矣。未之嘗言,於此乎言之,盖欲知其言出於不言也。楚白公勝欲作亂,殺令尹子西,二人皆遣使召宜僚,宜僚正弄丸而戲,不顧二使者,二人皆不得宜僚,各解兵而歸。叔敖閑燕高枕,執羽扇而自得,使敵國不敢侵,折衝千里之外。仲尼引二人無為而息難,以證不言之意。此言出於不言,雖有喙三尺,亦不害於不言也。彼無言無為,是謂不道之道,常道也。此言出於不言,是謂不辯之辯,大辯也。合衆德而歸乎道,道能同之,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則默能舉之,辮不能舉也。以德相勝,以言相高,名同儒、墨者,不能慎密以固其命,凶斯及之。海之所以為大,以其無所不納;聖人所以為聖,以其并包天地而不知誰氏,莫之爵而常自然。鎰因功立,功成弗居,則無鎰矣。生無爵,故實不聚。死無鎰,故名不立?此之謂大人。狗善守者不嫌於不吠,士善行者不嫌於不言。夫言不足以為大,而況為德?此孔子欲無言之意。備者,足於用,求則不足也。天地無心於萬物,萬物自盈天地間,此所以為大備;有求而備,備之小者也。欲知大備,須知無求,無求則無失,無失則無棄,然後不以物易己也。能反己,則能循古,不越乎誠而已矣。
碧虛註:弄九者,轉丸於掌以為戲適。《鬼谷子》有轉九法猛獸之語,謂聖知無窮,若轉丸之無止,類獸威之無盡也。故宜僚視天下事若轉九於掌中,甘寢高辟,秉羽扇而指揮。若二子者,豈事於言乎?默而識之,喙長何害?言出息生,三緘奚益?故有不道之道,不言之辯。道之所一,即不道之道。知所不知,即不言之辯。故雖善辯若儒、墨,亦所以召禍耳。海以容納故淵廣,聖人并包故無名。生不顯德,死無留稱,以實不聚故名不立,此之謂大人。才全,不器也。人貴造道,不在能言。容物曰大,廣濟曰德。存大者當謙損,有德者當支離。猶覆載無心,棄籥萬類,生之育之,動植以成,唯其無私無求,故大備。藏金於山而不采,沉珠於淵而不泳,任民復朴而不棄,不為物所遷也。歸根而無極,循古而不泯,大人之誠合乎天地也。
鬳齋云:弄丸,戲事。秉羽扇,而甘寢,無作為之意。夫子謂二人皆能無為之為,何待我說。願有喙三尺,言我無如此長喙也。道之所一,即自然。德者,得於己。出於人為不能同自然之道,此德與本經他處德字又不同。名若儒、墨,便非不言之辯。不知誰氏,無得而名。實不聚,言有善不歸之身。賢者不以多言為能,況大人乎?有大之名不足以為大,況自然之德,又何名乎?大備,大成也。唯其無求,所以無失無棄。不以物易己,則己貴於物,在反求而已。循古道而行,無所容力也。弄丸於掌,轉運無窮,應用之機在乎方寸,以喻世事萬變莫匪由人,達士觀之等如遊戲。熊宜僚,楚之知勇士也。司馬子泰謂若得之,可敵五百人,則其才可知。隱居市南,適意于此,視天下事無足為者矣。彼白公勝將謀不軌,而覬其相成之,何不知己之甚!宜其弄丸、而弗顧也。此雖戲事而能使白公作亂不成,子西免禍,是兩家難解也。孫叔敖三仕三已而無喜慍,則其量未易測也。酣寢閒暇,秉羽扇而清談,皆能使敵國投兵而退,兵法所謂不戰而屈人者也。是為不道之道,不言之辯,有口難以形容。夫子願有喙三尺,方可議論此事,非實有三尺喙也。道之所一,乃萬物之祖,德自歸之。知所不知,乃道之真,非言可載,故德不能同,辯不能舉也。儒、墨雖以善辯著名,至是亦無所施其辯矣。聖人海量,并包澤及天下而不有其功,故爵謚不立,名實俱忘,是以能如天地之大備而不在乎有言有為也。大備,故於物無求,無求故於道無失,無失故於人無棄。能居今而常循古,通物而不失已,益本乎誠而已。誠則實行之著見物,焉有不化者哉!夫大備矣,多矣字。無求下當疊無求字,屬之下文。不摩,一作不磨,為當。
子綦有八子,陳諸前,召九方歎曰:為我相吾子,孰為祥?九方歎曰:梱也為祥。子蔡瞿然喜曰:奚若?曰:梱也將與國君同食以終其身。子景索然出涕曰:吾子何為以至於是極也!九方歎曰:夫與國君同食,澤及三族,而況於父母乎!今夫子聞之而泣,是禦福也。子則祥矣,父則不祥。子驀曰:歎,汝何足以識之,而梱祥邪?盡於酒肉,入於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來?吾未嘗為牧而羊生於奧,未嘗好田而鶉生於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