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遊,黿鼉弗能居也,意者難可以濟乎?丈夫不以錯意,遂度而出。孔子問之曰:巧乎?有道術乎?所以能入而出者,何也?丈夫對曰:始吾之入也,先以忠信;及吾之出也,又從以忠信。忠信錯吾軀於波流,而吾不敢用私,所以能入而復出者,以此也。孔子謂弟子曰:二三子識之。水且猶可以忠信誠身親之,而况人乎?
方將厲之,厲,渡水也。《詩》曰:深則厲,淺則揭。意者難可以濟,言其難可渡也。不以措意者,不以波濤之險為意也。忠信,誠實也。以忠信而措吾身於波流之中,一毫私意無之,所以可出入於水問也。此忠信二字之義,不可以吾書之忠信求之,大抵只謂誠實而已。但此章前一半與《黃帝》篇呂梁一段全同,列子全書决不應爾,以此愈知其雜。况先以忠信,又從以忠信,此兩以字下得與莊列之書全別。以則未化矣,存而未化,豈能涉此境界乎?
白公問孔子曰:人可與微言乎?孔子不應。白公問曰:若以石投水,何如?孔子曰:吴之善沒者能取之。日: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日:淄澠之合,易牙嘗而知之。白公日:人固不可與微言乎?孔子曰:何為不可?唯知言之謂者乎。夫知言之謂者,不以言言也,争魚者濡,逐獸者趨,非樂之也。故至言去言,至為無為。夫淺知之所争者末矣。白公不得已,遂死於浴室。
微言者,隱語也。白公欲為亂,而不敢顯言以求决於孔子。孔子知其意,故不答之。以石投水,沒者取之,言易得也。以水投水,似若難矣,而易牙亦知之。其意蓋謂言無可隱之理,未有言之隱而人不知者。白公未悟,又有不可微言之問。何為不可者,謂微言豈有不可知者乎?知其理者則知之,知言之理不在於言而在於言之外,故曰:不以言言也。争魚者必入水,豈不濡其身?逐獸者必入山,豈不趨走而傷氣?逐物而害我,則不足以為樂。此意已隱然譏其非理之謀矣。至言者,道也,言不足以盡道,去言則為道。至為者,道也,有為不足以盡道,必無為而後為道。若以蹇淺之智而求與世争,此非知本者也。大意蓋謂争心之不可萌也。白公雖知此言不能#3自已,所以終於作亂而殺其身。不得已者,不能自已也。此一章與《淮南□道應》篇全同。若《列子》已出於景帝時,淮南不應全用之,以此知非列子之本書也必矣。
趙襄子使新穉穆子攻翟,勝之,取左人、中人,使遽人來謁之。襄子方食而有憂色,左右曰:一朝而兩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憂色,何也?襄子曰:夫江河之大也,不過三日;飄風暴雨不終朝,日中不須臾。今趙氏之德行,無所施於積,一朝而兩城下,亡其及我哉。孔子聞之曰:趙氏其昌乎。夫憂者所以為昌也,喜者所以為亡也。勝,非其難者也,持之,其難者也。賢主以此持勝,故其福及後世。齊、楚、吴、越皆常勝矣,然卒取亡焉,不達乎持勝也。唯有道之主,為能持勝。
新穉穆子者,趙襄子之家臣也。翟,即狄也。左人、中人,二邑名也。遽人,郵卒也。飄風,暴雨不終朝,老子之語也。日中不須臾,日中必昃也。德行之積,未有施及於人,故曰:德行無所施於積。子產曰:無文德而有武功。即此意也。亡其及我者,恐驕以致敗也。能憂者必安,自喜者必禍#4,故戰勝非難而持勝者為難。此論甚正。
孔子之勁,能拓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墨子為守攻,公輸般服,而不肯以兵知。故善持勝者,以強為弱。
拓,舉也。不以力聞,是稱其德,不稱其力也。公輸般之為攻器最精者也,而不能攻墨子之守,至於自屈服,而墨子不以知兵名。以此二者為藏勇於怯,持勝如負者之喻。
宋人有好行仁義者,三世不懈,家無故黑牛生白犢,以問孔子。孔子曰:此吉祥也,以薦上帝。居一年,其父無故而盲,其牛又復生白犢,其父又復令其子問孔子。其子曰:前問之而失明,又何問乎?父曰:聖人之言,先迕後合。其事未究,姑復問之。其子又復問孔子。孔子曰:吉祥也。復教以祭,其子歸致命,其父曰:行孔子之言也。居一年,其子又無故而盲。其後楚攻宋,圍其城。民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丁壯者皆乘城而戰,死者太半,此人以父子有疾,皆免。及圍解,而疾俱復。
此章與塞翁得馬失馬意伺,言吉未必不為凶,凶未必不為吉也。先迕後合者,言不驗於前必驗於後也。未究者,未知其要終如何也。
宋有蘭子者,以技干宋元。宋元召而使見其技。以雙枝長倍其身,屬其脛,並趨並馳,弄七劍迭而躍之,五劍常在空中。元君大驚,立賜金帛。又有蘭子又能燕戲者,聞之,復以干元君。元君大怒曰:昔有異技干寡人者,技無庸,適值寡人有歡心,故賜金帛。彼必聞此而進,復望吾賞。拘而擬戮之,經月乃放。
雙枝屬於脛,今人所為接腳之戲是也。雙枝者,雙木也。弄七劍而五劍在空中,今人亦有此戲。燕戲者,燕飲之間雜弄之技也。技無庸者,言本無用於此,偶喜而賞之。拘而擬戮者,拘繫而欲罪之也。技同而所遭異,時不可必也。
秦穆公謂伯樂曰:子之年長矣,子姓有可使求馬者乎?伯樂對曰:良馬可形容筋骨相也。天下之馬者,若滅若沒,若亡若失。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