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原文
正在欢饮之间,猴王忽停杯问曰:“我这‘弼马温’是个甚么官衔?”众曰:“官名就是此了。”又问:“此官是个几品?”众道:“没有品从。”猴王道:“没品,想是大之极也。”众道:“不大,不大,只唤做‘未入流’。”猴王道:“怎么叫做‘未入流’?”众道:“末等。这样官儿,最低最小,只可与他看马。似堂尊到任之后,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道声‘好’字,如稍有些尪羸,还要见责;再十分伤损,还要罚赎问罪。”猴王闻此,不觉心头火起,咬牙大怒道:“这般藐视老孙!老孙在花果山,称王称祖,怎么哄我来替他养马?养马者,乃后生小辈,下贱之役,岂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我将去也!”忽喇的一声,把公案推倒,耳中取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一路解数,直打出御马监,径至南天门。众天丁知他受了仙录,乃是个弼马温,不敢阻当,让他打出天门去了。
2.解密
”养马者,乃后生小辈,下贱之役,岂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我将去也!“
先来解这句。只有把这句解开了,才能知晓世宗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世宗也说过类似的话。
作者写的这件事,是发生在朱厚熜的生母从钟祥来到京城时,所发生的事情。因为朱厚熜的母亲慈孝献皇后蒋氏来到京城,接待的礼仪就提上了议事日程。
慈孝献皇后蒋氏(1477-1538年),北京大兴县人,锦衣卫中兵马指挥蒋敩之女。 是明世宗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生母。生于成化十三年(1477)二月初三日。弘治四年(1491)十二月,册立为兴王朱祐杬王妃。
弘治七年(1494)九月十八日,与兴王就藩安陆。朱厚熜入继大统后迎进皇宫,初称兴国太后,嘉靖三年(1524)上尊号为本生章圣皇太后。同年,引用张璁等言,又尊称蒋氏为圣母章圣皇太后。嘉靖七年(1528),上尊号“慈仁”。嘉靖十五年(1536)复上尊号“康静贞寿”。嘉靖十七年(1538)十二月病逝,享年62岁,尊谥全称为“慈孝贞顺仁敬诚一安天诞圣献皇后”。
正德十六年(1521)朱厚熜恩承帝位,第3日就遣官迎母进京奉养。然而,七月,兴献王妃蒋氏,从安陆旧邸登舟北上,十月四日,抵达北京通州城,当她听说自己当作王妃而不是以皇太后的身份迎接,自己的儿子将被迫称她为叔母时,她说:“安得以吾子为他人子!”蒋氏拒绝进入京城,并要即刻返回安陆。朱厚熜闻后,流着眼泪入启皇太后张氏,愿避天子位,和他的母亲一道返回安陆。朝廷和皇室既已拥立新帝,又不想废黜,也不想接受朱厚熜的退位,于是礼部尚书毛澄提出了妥协立场,经与太后商议,太后懿旨遵兴献王和兴王妃蒋氏为兴献帝、兴国后,朝廷还接受了朱厚熜为迎接他的母亲而提出的从大明门进入的最高礼仪。这时,蒋妃才同意进入京城,朱厚熜在午门内候迎。至此,嘉靖初年的政治稳定,与他母亲是分不开的,母亲不仅是他的精神支柱,而且也是他政治上的谋僚。
明世宗登基才六天,就发布圣旨要大臣讨论兴献王的主祀和尊称。五月七日,毛澄大会文武群臣,递上决议说:“据查证,汉成帝立定陶王为皇太子,立楚孝王的孙子刘景为定陶王,供奉共王的祭祀。共王是皇太子的亲生父亲。当时大司空师丹认为这样做私恩、大义都得到了照顾。现在皇上入宫继承了王统,应该像定陶王的例子办,以益王第二个儿子崇仁王朱厚炫入继为兴王的后裔,接任兴王,主持兴王的祭祀。又据查证,宋濮安懿王的儿子入继宋仁宗做儿子,就是后来的宋英宗。司马光认为应该以高官大爵尊崇濮王,称他王伯而不称其名。范镇也说:‘皇上既然给仁宗做儿子,如果再把濮王称为父亲,在大义上说来不恰当。’于是为濮王立了庙,以赵宗朴为濮国公,供奉濮王的祭祀。程颐有言道:‘过继给人做儿子,就把人家称作父母,而把生身父母称作伯、叔父母,这是做人的大伦理准则。不过生养之恩也是再大不过的了,应该另立一个特殊的称号,如称为伯、叔父某国大王,这样既明确了王位的正统谱系,而亲生父亲也尊崇到了极点。’现在兴献王是孝宗的弟弟,是皇上的生父,和濮安懿王的事正是一样。皇上应称孝宗为皇考,改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王妃为‘皇叔母兴献王妃’。凡是祭告兴献王或上书信给王妃,都自称侄皇帝某某,这样正统、私亲,大礼、私恩都考虑到了,这可以作为千秋万代的法则。”奏议递上后,明世宗愤怒地说:“父母的称呼能改成这个样子吗?”下令重行议定。
正德十六年(1521年)五月二十四日,毛澄又召集大臣们一起递上决议说:“《礼》规定过继给人就是人家的儿子,上自天子下到百姓都是一个样。兴献王的儿子只有您一个,既然入宫继承皇位,供奉宗庙的祭祀,所以我们以前的决议就想让崇仁王朱厚炫供奉兴献王的祭祀。至于称号,皇上应该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国大王,自称侄皇帝,这有宋朝程颐的话可以作为根据。按我朝的制度,皇帝对于宗室中的长辈,只称伯父、叔父,自称皇帝而不称名字。现在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大王,又自称名字,尊崇的礼数已达到了极点,我们不敢再有别的什么意见了。”进而又把程颐《代彭思永议濮王礼疏》抄一份呈交明世宗阅读。
明世宗又不愿听从,命令他广泛地考察前代的典礼,再商定好了报上来。毛澄于是又召集大臣们上书议论说:“我们再三在一起讨论,所以请改称兴献王为叔父,是为了说明王位正统的尊号不能有两。如果在叔父之称呼前加个皇字,那么皇上的伯父、叔父们就没法子和献王平处了。在王前加个大字,天下其他的藩王就已经不能和献王相比了。兴献王的称号确定以后,王妃的称号就随着王,天底下的王妃们也无法和兴献王妃一样尊贵了。况且皇上以天下赡养父母,用以使他们心中高兴,不违反他们的愿望,这哪里是一家或一国对父母的赡养可以相提并论的?这已经是孔子所说的对父母以礼侍候了。其他尊崇为皇帝的说法,直称父母的主张,似乎不合礼制。尊崇为皇帝的错误,没有比魏明帝的诏书更错误的了。直称父母的错误,没有比宋朝程颐的议论更详细的了。最恰当的典礼,大都要不超出这个样子了。”并把魏明帝的诏书也抄一份交了上去。
当时,明世宗决心坚定地想要推崇自己的父母,而进士张璁又抗言上书极力陈说礼官的荒谬。世明宗动了心,就把毛澄等人的上书压在手头,久不下发。到了八月初一,又命令大臣们集中讨论。毛澄等又上书议论说:“古代先王制礼是根据人情而来的。武宗既没有儿子,又没有兄弟,所以在宪庙的孙子们当中选择了皇上您。这是武宗把您看作同堂兄弟,您应该以孝宗为父亲,以慈寿为母亲,没有什么可疑的。您怎么能又考虑自家的双亲呢?”奏疏递进去,明世宗不高兴,又留在宫中了。恰好给事中邢寰请讨论宪庙皇妃邵氏的称号,毛澄上书说:“王妃生下献王,实际上也是皇上在谱系中的来历。但是既然继承了宪宗传下来的王位,就应该以孝宗为父,以慈寿太后为母亲。孝宗对宪庙的皇妃应称皇太妃,那么对皇上说来您应该尊称她为太皇太妃。这样,家族中的伦序既已排正,您对父母的私情、大义又都够深厚了。”奏疏呈上,明世宗这次回答说:“知道了。”
本月,明世宗因为母妃将到,下令礼官讨论欢迎仪式。毛澄等请让王妃由崇文门进城再进东安门,明世宗不同意。他又提出由正阳左门进来再入大明东门,明世宗又不同意。毛澄等坚持当初的意见不变,明世宗竟自行确定了欢迎仪式,都从中门进来。
从上面的事实来看,初登帝位的世宗心里是极不痛快的。
养马者,乃后生小辈,下贱之役,岂是待我的?
说明世宗虽然是皇帝,但并没有掌握实权。无论是张太后,还是朝中的文武大臣,都认为朱厚熜是过继给朱佑樘当儿子。而且礼部给出了理由。但朱厚熜觉得这很荒唐。他作为九五之尊的皇帝,还要过继,连自已的父母都不能相认,这怎么是一个对待皇帝的礼法呢?“凡是祭告兴献王或上书信给王妃,都自称侄皇帝某某”。明世宗愤怒地说:“父母的称呼能改成这个样子吗?”。
不做他!不做他!我将去也!
蒋氏拒绝进入京城,并要即刻返回安陆。朱厚熜闻后,流着眼泪入启皇太后张氏,愿避天子位,和他的母亲一道返回安陆。
把这一句解出来后,这一段就好解了。
正在欢饮之间,猴王忽停杯问曰:“我这‘弼马温’是个甚么官衔?”众曰:“官名就是此了。”
此事正因为世宗为其母接风洗尘而起。若不是其母蒋太后到京,世宗还并不知晓他的皇帝的实权究竟有多大。他自已认为,自已是个皇帝,应该是权倾朝野,金口玉言。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朝庭的实际掌控人,是张太后。所以“众曰:“官名就是此了。”,用个大白话讲,也就那么回事。而事实上也是这样子的。他不能叫他的母亲为皇太后,他只能称自已为侄皇帝。连自已的父母都不能直接称呼的皇帝,其权力可见一斑。
又问:“此官是个几品?”众道:“没有品从。”
世宗入宫当了皇帝,但是没有实权。这事只有他不知晓,众人都知晓。从众人回答的“没有品从。”就能看的出来。
猴王道:“没品,想是大之极也。”众道:“不大,不大,只唤做‘未入流’。”
世宗心里还是接受不了现实。因为他是皇上。所以他说“没品,想是大之极也。”,皇帝的权力当然是极大的。世宗有这种想法是情有可原的。
众道:“不大,不大,只唤做‘未入流’。”
但是在接待其母的这件事上,众臣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一回事。‘未入流’之说,表明了世宗在众臣心里的真实地位。
猴王道:“怎么叫做‘未入流’?”众道:“末等。这样官儿,最低最小,只可与他看马。似堂尊到任之后,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道声‘好’字,如稍有些尪羸,还要见责;再十分伤损,还要罚赎问罪。”
明朝的御马监,其实是个打手的存在。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一些脏活由御马监来处理。朝堂上处理不了的事,御马监出面处理了结。
明宦官官署名。十二监之一,是明代宦官机构中设置较早的一个。有掌印太监、监督太监、提督太监各一员,下有监官、掌司、典簿、写字等员。掌腾骧四卫营马匹及象房等事。
提督西厂是御马监的职责。成化十三年正月,宪宗因京师屡生变故,锦衣卫和东厂侦缉不力,命御马监太监汪直领锦衣卫官校百余人,在灵济宫灰厂拘讯人犯。因灵济宫在皇城之西,也为了有别于司礼监提督的东厂,故汪直拘讯人犯处被称为“西厂”。虽然西厂设置时间不长,成化时总计六年,正德时重设,时间也只有四、五年,但西厂之设,显然是御马监地位提高和权势扩张的表现,而竞争对手,则是司礼监。
所以呢,这些太监,事情处理好了,只落得道声‘好’字,若处理不好,还要罚赎问罪。
猴王闻此,不觉心头火起,咬牙大怒道:“这般藐视老孙!老孙在花果山,称王称祖,怎么哄我来替他养马?
通过世宗的母亲进京这件事,世宗真实了解了他的权力状况。回想起在钟祥称王称祖的情形,觉得受到了欺骗。
”养马者,乃后生小辈,下贱之役,岂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我将去也!“
掌管御马监,没有实权,还不如返回钟祥当王爷。正好其母不愿意进京,所以朱厚熜闻后,流着眼泪入启皇太后张氏,愿避天子位,和他的母亲一道返回安陆。
从朱厚熜流泪的状况来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并非向有些人分析的,认为朱厚熜心机比较深。年轻人是没有那么多心机的。而老谋深算的张太后及朝庭官员应该一眼就看的出来。所以我认为,朱厚熜的避天子位是真实的意愿。
忽喇的一声,把公案推倒,耳中取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一路解数,直打出御马监,径至南天门。
他的这一举动,却极大地触动了朝庭。朝廷和皇室既已拥立新帝,又不想废黜,也不想接受朱厚熜的退位,于是礼部尚书毛澄提出了妥协立场,经与太后商议,太后懿旨遵兴献王和兴王妃蒋氏为兴献帝、兴国后,朝廷还接受了朱厚熜为迎接他的母亲而提出的从大明门进入的最高礼仪。
一路解数,直打出御马监,径至南天门。
朱厚熜提出他的母亲须从大明门进入的最高礼仪。打出御马监的意思是,如果按他的弼马瘟的地位,这个礼仪是不能享受的。打出御马监就是他的抗争,已经超出了他的弼马瘟的地位。耳中取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则是说,这次他行使了皇帝应该有的权威。
不过,朱厚熜获得其母从中华门进入的最高礼仪,是经过了艰苦的努力的,从“一路解数”四个字,可以明显看的出来。
从此,朱厚熜明白了他在朝堂之上的真实地位,他进行了长达三年的大礼议,才真正的获得了皇权。
世宗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他是皇帝。金箍棒代表着皇权。我前面好象解过了。
大明门就是中华门。中华门是北京皇城的正南门。朝廷接受了朱厚熜为迎接他的母亲而提出的从大明门进入的最高礼仪。前面讲过,正南门就是南天门。
众天丁知他受了仙录,乃是个弼马温,不敢阻当,让他打出天门去了。
众天丁是指的朝庭的一干人等。这中间包括大臣等等。虽然朱厚熜获得了皇帝应有的最高礼仪,但是在朝臣们的心中,他还是个“弼马瘟”。他们心里觉得,是他们在让着世宗,由着世宗胡作非为的。这个“让”字,表达了众天丁的大度。只是他们不知晓的是,三年的大礼议让这些持有傲慢与偏见的众天丁们品尝尽了苦果。
作者写作是不会浪费文字的,作者对人物的心理刻画,是细致入微的。
这一段,是作者对明世宗的心理描写及史实的描写。
不过,读者应该知晓的是: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世宗在朝庭没动,他没有出南天门。只是你随作者的笔尖而动罢了。
3.探讨
1.大礼议的发生,是有其历史背景的。如果我们仅仅只看发动人世宗,把一切责任全推到他的身上,是不合适的。
2.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大礼议的发生,虽然是偶然,却有深度的必然性。
3.大臣们无视世宗的想法,最终落得个悲凉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