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禅艳史演义
第一章忧心国事
貂蝉艳史演义 佚名 著
牡丹亭畔诉心事,纤手焚香告天地。
但求汉祚得暂延,儿家荣辱讵在意。
斯语忽令司徒惊,何物侍儿秉愿宏。
英雄侠骨丈夫忘,国事何妨与细评。
果然花貌胜千军,宝马钿车迎小君。
巧计连环从此售,运筹衽席建奇勋。
奇勋就,逆授者,芳名千古垂不朽。
犹忆权奸跋扈时,忠臣义士皆束手。
设谋救国仗红妆,为问须眉知愧否?
话说汉朝,自高祖起义统一中国,传国二百余年,为外戚王莽所篡,幸赖光武崛起南阳,中兴汉室,建都洛阳,是为东汉。
光武鉴西汉之失,严禁外戚秉政,而宦官乘机弄权。传至灵帝之时,其势日盛,天子孤立于上,家奴挟制于下。
国舅何进,欲除宦官,轻召外兵,致命董卓,入掌朝权,废灵帝而立陈留王,是为献帝。
董卓自废立之后,见百官震惧,莫敢谁何,阴蓄不臣之心,逼迫献帝迁都长安。
董卓遂为丞相,自称尚父。出入僭天子仪仗。董氏宗族,不分老幼,皆封列侯。役民夫二十五万人,建筑郿坞,其城郭之大小、高低,一如长安。内盖宫室、仓库,屯积粮食,选民间美女八百人,充实其中。金玉珍宝,堆积如山,不可计算。
家族悉居于内。董卓往来其间,百官均须伏地迎送,献帝拱手受制,不敢异同。
董卓欲威唬百官,尝设帐于路,与公卿聚饮。适北地招安降卒数百人,押解前来,即命于座前,或断手足,或凿眼睛,或以大锅烹煮。哀号之声,盈天震耳,百官战栗失筋,董卓谈笑自如。
酒过数巡,其义子吕布入帐,向董卓附耳数语,立命吕布于筵上,将司空张温,拿下斩首。百官失色,魂不附体。
董卓笑道:“适吾儿吕奉先,言张温结连袁术,意欲谋反,是以除之,与诸公无干,不必惊畏。”众官唯唯而散。
董卓有西凉随来之军队,出入护从,意欲加以犒赏,又恐无名。遂于黎明之时,率队出城至数十里外,将乡村良民,不论老少,悉行斩首,掳抢财帛子女,捆载而归,把首级挂在车辕,鼓吹入城,说是杀贼凯旋,借此大犒三军,屡次如是。
长安左近之乡村,几乎剿杀尽绝,血满沟渠,尸如山积,惨不忍睹。朝官自保不暇,安敢多言?
惟有司徒王允,见此情形,暗中发指,回至私室,独坐房中,泪下如雨,叹息道:“吾看董贼行为,无异强盗,其杀戮大臣,不过意在威唬朝官,诛芟人民,也是要想激动变乱,好遂他篡弑的心愿。可惜汉家四百年天下,完全葬送于奸贼之手了。那些平民百姓,又有何辜,要遭他这样的荼毒?只恨我王允胸怀忠义之心,手无缚鸡之力,不能翦除逆贼,坐看着他作威作福,肆行暴虐,生民受害,宗社将亡。竟无补救之策,枉自身为大臣,覥颜立朝,岂不可愧么?”
王允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天色已晚,家人掌上灯来,开出晚膳。王允胡乱吃了一口,满腹心事,独自踱出书房。背手低头,心内思想,要搜寻一条妙计,除却董卓,救国安民。想来想去,无计可施,心中愈加烦闷。信步行来,不知不觉踱到后园里面。
这时,已是更深人静,那园中的花木映着星月之光,枝干交错,照在地上,纵横歪斜,被风势震动,来回乱摇。
王允遇着这种景象,眼看着沉寂阴惨的夜色,更加撩动心内的忧愁,不知怎样才好。呆了半晌,因为积思过度,不觉一阵头昏目眩,似乎要立脚不住,幸亏身旁,有座荼縻架,支在那里,往前抢了两步,将身靠定花架,方免跌倒。
停了多时,精神方才来复,慢慢的睁开眼睛,四下观看,觉得侧首牡丹亭上似有一星火光,又隐隐听见有长吁之声。
王允心下大疑道:“此时夜色已深,家中之人都已安睡,何来叹息之声?莫非有奸盗之事么?这却不可不查察一番。”
便蹑轻脚步,走近牡丹亭畔,停睛一看,原来有个侍婢,在亭上焚香膜拜,祝告天地。
未知何人焚香祷告天地,且待下文分解。
第二章焚香告天
话说王允治家严肃,平常日间后园里面,不准家人、侍女,私自出入。忽然闻得长吁之声,又似乎喁喁私语,所以心中不胜惊讶,疑为奸盗,便蹑足轻声,前来查察。
及至行近牡丹亭侧,但见一庭月色,四顾无人。亭之正中设着香桌,上面摆着金炉,炉内香雾溶溶,余烟袅袅,只是寂寂无声,不见人影。
心下大疑道:“刚才明明的看见火光,听见人语,此时如何绝无踪影呢?这香桌和金炉也是夫人在日,焚香所用,自从夫人殁后,还有何人前来焚香呢?难道我身上不久便有大祸?
夫人在冥冥之中已竟知道,所以十分着急,前来显灵么?”
心中狐疑不定,向着亭内仔细观看,方见香桌之下,伏着一人,在那里叩头膜拜,低声祝告。
王允大疑道:“此人是谁?为何更深夜静,在此焚香祷告。
“只因自己身在亭外,急切之间,看不清梦,便轻轻的挨近亭上的栏杆,俯在上面向下观看。方知是侍婢貂蝉。
这貂蝉本是南方人氏,幼年丧父,随了寡母来至王允府中服役,到了十二岁上,其母一病疫亡。
王允的夫人怜其孤苦伶仃,一无依靠,便把貂蝉带在身旁,抚养长成。王夫人本因膝下空虚,时起悲感。如今有了貂蝉,就当做儿女一般,教他女工针指。那貂蝉非但相貌美丽,而且聪慧异常,凡事一教便会,一会便精。
王夫人格外欢喜,又教他读书识字。貂蝉对于读书,尤其是性之所好,朝夕诵读,从不出外嬉戏,非特王夫人十分爱惜,就是王允也欢喜逾恒。
到得年方二八的时候,出落得身材窈窕,人品风流,明眸皓齿,粉面朱唇,真个是花容月貌,玉骨冰肌,天上神仙,人间佳丽,天然的生成千娇百媚,世界之上真没有第二人了。
王夫人因自己于归之后,并未生育子女,屡次劝王允纳妾,只是不肯依从。
今见貂蝉如此美貌,又是自己抚养成人,才能既然高到极顶,性情更是柔顺温和,便有将他纳为妾媵之意。
夫人存了此心,对于貂蝉更加宠爱。
貂蝉生性聪明,早已料着夫人的意思,服侍之间愈加尽心竭力。不想王夫人,于去年一病不起,貂蝉不胜悲伤,哭晕数次。
王允深为赞叹,愈加爱惜。只因自己目击朝政日非,矢志报国,不愿再娶,即妾腾亦不再纳,以免贻累他人。便命貂蝉守孝伴灵,有认为义女之意,只以事务匆忙,耽延下来,未及明言。今见貂蝉在牡丹亭上,深夜焚香,祝告天地,心上甚为诧异,疑惑貂摽擦梅兴感,所以祷告天地,冀得佳婿。便凝神细听他作何言语。
只见貂蝉拜罢之后,对天祝祷道:下女貂蝉,敬告天地神明:只因主人为国为民,忧愁董卓扰乱,汉祚将覆,主人年老无权,不能拨乱反正,日夜焦急,须发尽白。伏求上天俯念主人忠心为国,速死董卓,以安汉室。
下女虽身列青衣,亦知忠诚事主。若主人有所驱命,虽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亦所不辞,惟愿上天鉴此诚心,速灭董卓,俾主人得免忧愁,则下女感激无穷矣。
祝祷既毕,连连叩首,拜伏于地。
王允听了貂蝉一番祝词,心中不胜感动道:“不意一个小小侍女,竟能关怀君国,秉此忠诚,实为难得。莫非天意不绝汉室,应在此女身上灭绝董卓,绵延宗社么?只是董卓乃朝廷大臣,出入之时,防卫甚严,又有义子吕布追随左右,力敌万人,朝夕保护。貂蝉一个荏弱女子,虽有专诸之志,预让之忠,有何能为呢?”
暗想一会儿道:“无论事情如何,此女既有这样的忠心,又情愿受主人的驱使,虽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亦所不辞,大约和他计议国事,可以不与泄露。或者上天不忍刘氏宗社绝灭,生民涂炭,竟在此女手中,能够成功,亦未可知。”
便欲呼唤貂蝉商议,忽又转念道:“我此时一无计较,且莫去惊动她,待我想成一计,再和她商酌便了。”
王允定了主张,不去惊动貂蝉;退回寝室,自去策划计策。
未知王允有何妙计,且待下文分解。
第三章计认干女
话说王允自后园退回寝室,解衣安息,在床上筹划计策,反复思想,无策可施。心中焦躁道:“虽有貂蝉忠心耿耿,肯为我用,无奈没有计策,使他得近董贼,总有十个貂蝉,也是无用。”
又想董卓行凶,全仗义子温侯吕布,勇力过人,为之保护。
所以人人惧怕,个个心惊,不敢反对。
想到此处,猛然醒悟道:“董卓不除,汉室必亡;欲除董卓,必须离间吕布与董卓的感情,使他父子伤残,方能成事。
我闻董、吕二人皆是好色之徒,何不把貂蝉去引诱他们,待他父子尽入圈套,然后如此如此,离间董吕二人便了。只是此计全仗貂蝉,谅他秉性忠诚,必无推辞。惟恐机事不密,非但我的性命难保,便是国家,也就倾危了。须待明日,告知貂蝉,和他斟酌万全,方好进行。”
王允想定主意,心中放宽,方才呼呼睡去,只因夜间未能安眠,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尚未起身。
貂蝉已来伺候过数次,见主人此时还未醒来,只得走近帐前,低声呼唤,请主人起身。
王允被貂蝉唤醒,方知时已不早。连忙起来,梳洗已毕,已经晌午。遂即用过午膳,来到书室,将貂蝉唤到,屏退左右,说道:“今有要事,与汝商酌,汝须遵依我言,不可推却。”貂蝉听了,只道王允欲从主母生前之言,将自己纳为偏房,心中虽无不愿之意,只因当面提及,未免怀惭,早已颊晕红潮,低头无语。
王允道:“勿错会我意。我所商酌者,乃是国家大事,并无私意,不知汝可有此力量,能够助我一臂么?”
貂蝉闻言,已知其意,急忙应道:“婢子受主人深思,抚养成人,此身悉是主人所赐。倘有差遣,虽赴汤蹈火,亦所不辞,有何事情,即请主人吩咐。但是婢子力量所及,无不从命。”
王允见貂蝉如此忠城,心下不胜感动,便向韶蝉,跪倒叩头,泪如泉涌。
貂蝉惊慌失措,不知所为,也拜伏在地道:“工人有怎样事情,只管明言,如此屈尊,岂不折杀貂蝉么!”
工允立起身来,呜咽说道:“我之拜汝,乃为大汉宗社而拜,愿汝顾念大汉四百年社稷,数千万生灵,担任此事,万勿推却。”
貂蝉道:“适间已经言过,主人倘有差遣,婢于万死无辞,但请吩咐。”
王允仍复踌躇道:“此事若成,固是宗庙之福,天下之幸;倘若泄露,非但我与汝性命不保,汉室也从此倾覆矣。”
貂蝉见王允吞吐其词,不肯明言,知其疑惑自己,不能担此重任,反不如一语道破其意,好使他放心托胆,交付自己。
便含笑言道:“主人之意,虽未明言,婢子已经知道,莫非欲使貂蝉离间董卓父子,行那连环妙汁么?”
王允大惊道:“不意汝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能够料事如神,想必汉朝天下应该在汝手中保全了。”
貂蝉道:“主人之计,固然甚妙,但董卓、吕布,虽是好色之徒,疑心非凡之重,时时防着有人暗算。主人有此妙计,必须设法使董卓父子于无意之中,得见婢子方好。若特意将婢子进献于他,反恐惹起疑心。况且只能献于一方面,不能使其父子之间引起冲突,也是枉然。”
王允笑道:“汝之所料,实在不错,我已久有认汝为女之意,只因心绪不定,故未举行。如今只用寄认女儿为名,大排筵席,邀请合朝官员,共赴喜筵。那时董卓父子,必来道贺,俟其到来,我唤汝出外,拜见各官。董卓乃好色之徒,见汝美貌,必然心醉神迷,自来就我矣。吕布一方面,待董卓入套之际,再如此如此一来,便可成功了。”
貂蝉大喜道:“主人如此安排,可谓算无遗策,谋出万全,董卓父子万无不中此计之理。但是婢子身受主人大恩,名分有关,如何敢认为父女呢。”
王允道:“认汝为女之意,我已怀之数年,即使不用此计,亦势在必行,汝可不用谦让,即于此时认我为父便了。”
貂蝉见主人之意已决,也不推辞,便拜了四拜,认为父女。
王允亲自扶起道:“我儿少礼,只是举动轻率,有屈我儿了。”未知认女之后,如何行计,且待下文分解。
第四章当筵拜客
话说王允将貂蝉认为义女之后,遂命家人预备请帖,遍请合朝官员赴筵,帖上写着“喜筵”二字,并不申明是何喜事。
各官接到请帖,人人诧异,因为王允为人性情孤僻,平日对于同僚从无往来,人家具酒相请,总是托故推辞,自己府中也从未开过一回筵,请过一次客。所以这回的请帖送来,各官莫不疑心,询问送帖之人,是何喜事?其人又回不知。各官员心嫌王允为人古板,却因他位列三公,望重爵尊,不便推辞。
又有些欢喜管闲帐,爱打听事情的官员,因请帖上写着“喜筵”二字,不知究竟是何喜事,特意前来赴筵,以便探听细底。
所以,到了请筵这日,各官纷纷前来。王允府中,轿马盈门,十分热闹。到了将近午牌,客人差不多到齐,只有董卓父子,尚未降临。王允又命人往相府催请。
等了半日,吕布骑着赤兔马,身披白锦鱼鳞软甲,外罩白绫绣花袍,头戴束发金冠。从人扛着那枝方天画戟,随在马后。
英风飒爽,雄气赳赳,远远而来。到了门前,扳鞍下马,早有许多人迎着,簇拥入内。
吕布到了半日,方听见远远的鸣金喝道人来禀报:“太师车驾,将要到门。”各官听了,慌忙起身赶至门前,排班迎接。
只见许多执戟护卫,在前开路,随后旌旗仪仗,一对一对的到来。董卓颤巍巍的坐在逍遥辇上,无数兵将夹侍拥护。来到门前,王允同着众官屏气敛息,恭身迎接。董卓下了辇,昂首直入,众官随在后面,步上台阶。董卓方才执着王允的手,口称恭喜。王允让至厅堂,恭请上坐。
董卓坐下,开口问道:“司徒公,今日究竟是何喜事,望请言明,以去老夫疑惑。”
各官也因未知何事,心下怀疑,又不便直接向主人询问,正在无从打听,今见董卓启口诘问,一齐伸长了两耳,要听王允说出是何喜事来。
只见王允含笑答道:“只因寒舍些些小事,劳动太师大驾,并各位大人玉趾降临,下官甚是不安。”各官齐声道:“司徒公,不必过谦,请明示了罢。”王允道:“先妻在日,因膝下无儿,曾经过寄一女,名唤貂蝉。当时虽然抚养在家,只因先妻患病,未及正名定分,实行承寄之礼。下官自先妻见背,更是形单影只,膝下凄凉,幸赖此女,晨昏陪侍,得以稍慰寂寥。
下官因其年已长成,故择于今日,略备水酒,请太师与各位大人降临,一则申明过寄,以定名分;二则藉太师福德,及诸位大人光宠,为小女拔除不祥;三则小女人品尚属不恶,欲使拜见太师,及诸位大人,将来要求代作蹇修,择一乘龙佳婿。此时且请入席,待小女妆束既毕,再行拜见。”
王允言罢,各官皆不甚留意。惟有董卓是个色中饿鬼,听说王允要命女儿,拜见众人,心下一动,暗暗想道:“王允过寄之女,必然人才出众,美貌非凡,他方敢在众人之前卖弄。
我的部下,在民间掳掠美女,供我取乐,未知王允的女儿,比较家中美女如何?何不多坐一刻,看他一看呢?”想罢,便行入席,一同饮酒。
酒过数巡,王允吩咐请小姐出外,拜见各位大人。董卓听了,心中甚是欢喜,眼睁睁的巴望他从速出外,好开一开眼界。
等候了半晌,方见四个垂髫小婢,在前引导,另有一个年纪略长的侍女,手捧大红氍毹,先至筵前禀道:“小姐前来拜见诸位大人。”
各官听了,一齐向内观望,董卓更是起劲,延长颈脖,睁圆两眼,等着观看。听得环佩声响,一阵香风飘到筵前,扑鼻芬芳,先已令人心醉。随后方见屏后,一位美人冉冉而出,远远望去,只觉珠光宝气,照眼辉煌,璧月祥云,动人心魄。那身材的婀娜,体态的轻盈,已经入妙的了;待到走近前来,更觉蛾眉偃月,杏眼如星,腰似杨柳,唇比樱桃。真个是洛阳神妃,汉皋仙女,也赛不过这样的庄严美丽,比不上这样的苗条身材,直把众人的眼光如一条直线,吸收过去,连呼吸之声都不听见了。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五章惊艳赠冠
话说貂蝉款摆柳腰,轻移莲步,行至厅上,众官员一齐心荡神移,目瞪口呆,诧为遇仙。
董卓尤其丧魂失魄,立起身来,睁着两只圆眼,注视不移,张开一个血盆似的大口,涎沫拖下二寸有余,翘首跂踵,正在出神之际,忽听王允说道:“我儿速来拜见老太师,及诸位大人。”董卓蓦地听了这句话,方才记起,身在酒筵之前,慌忙转身出座。不料他的袍袖又宽又大,匆促之间,适将面前的金杯“当啷”一声,拂落地面,衣袖上边,早已淋淋漓漓,滴滴酒痕。董卓虽然面皮甚厚,也觉不甚雅观,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在这紫膛色脸面之上,加了一阵红晕,居然变成一种猪肝色了。
众官员看见董卓,失张失致的丑态,莫不掩口而笑,只因惧怕他的势焰,都竭力忍住,不敢出声。貂蝉见此情形,也几乎放声大笑,忙将罗巾掩住缨唇,趁着王允叫自己行礼的当儿,侍儿已将红氍毹铺好,便立在上面,折腰跪倒,轻轻盈盈,拜了四拜。
众官员立于座位之前,连称不敢。独有董卓抢至氍毹之旁,用手搀扶,仔细观看。口中还要絮絮叨叨,询问貂蝉,多少年纪,是几时过寄到王府来的。
貂蝉被他搀住了手,不能脱身,只得款款的回答了几句。董卓听他说话之时,声音清脆,如凤鸣鸾歌一般,愈加爱慕,搀着纤手不忍放下。
无奈众官员立在筵前,不便迁延,只得转身入座。
王允向貂蝉言道:“我儿拜见过太师及诸位大人,可往后面去罢。”貂蝉低头答应一声,却将一双俊眼,四围一看,见下首一席,坐着一位少年将军,向定自己呆呆看着,知是吕布,便将眼光一溜,微微含笑,转身退归屏后而去。
吕布初见貂蝉,已是神魂飞越,碍着董卓在前,不便十分观看,只得在旁偷觑。忽被貂蝉临去的时候,秋波一溜,不觉浑身酥麻,软瘫在座中了。
王允早已留心察观,知道董卓与吕布皆有爱慕貂蝉之心,暗自欣幸,遂即取过热酒,遍敬各官。董卓自貂蝉去后,如失异宝,酒既忘饮,箸亦懒举,早要回去,设法谋取貂蝉,又恐冷了王允的心,难遂私愿,只得呆呆坐着,守到筵席将终,方才起身告辞,由吕布率领兵卫拥护上辇。王允与众官员,在门前恭送。董卓行后,众官员亦陆续作谢而去。
王允送客已毕,回到里面,貂蝉含笑相迎。王允见左右无人,低声说道:“照今日席上情形看来,董吕二人已人玄中。
第一步可称得手,我们应该进行第二步了。只是此计过于委屈我儿,为父心中实是不忍。”说着,流下泪来。
貂蝉忙宽慰道:“大人此计,实因势力不敌,不得已而出此。只要除去大憝,以安宗社,女儿略受耻辱,又有何妨?昔越王勾践,志在报仇,且与其夫人受辱,身为臣妾,以国君之尊,夫人之贵,尚忍辱含垢以图大事,何况女儿呢?”
王允点头道:“我儿所言有理,事不宜迟,我们进行第二步罢。”
当下取出家藏明珠数颗,唤良匠来家,嵌造金冠一顶,命人暗中送于吕布。吕布大喜,明日朝罢,亲到王允府中致谢。
王允知吕布要来,早已安排美酒佳肴,等吕布到来,出门迎接。携手来至后堂,延之上坐。
吕布致谢道:“司徒乃朝廷大臣,吕布不过相府下将,过蒙错爱,厚赐宝冠,已不敢当,何敢再与司徒分庭抗礼?”
王允道:“方今天下英雄,惟有将军。昨日小女当筵拜见,得睹将军风采,心中深为钦羡,晚间与老夫言及将军,青年英俊,可以当得豪杰二字。所以将心爱的明珠亲手嵌札冠上,奉献将军,聊表仰慕英雄之意,何敢有劳将军,亲自降临。老夫备有薄酌,将军不弃,欲屈杯酒一叙,未知意下如何?”
吕布听得金冠系貂蝉亲手嵌札,不觉喜出望外。又见王允相留饮酒,更是欣然。口中谦逊道:“小将有何德能,得司徒公与令千金,这样错爱,真是三生之幸了,敢不谨领尊命么?”
未知王允与吕布饮酒如何用计,且待下文分解。
第六章觌面求婚
话说王允款留吕布饮酒,十分亲热,口中称颂董卓、吕布功德。吕布因王允位列三公,年高望重,不敢越礼,口中自称小将。王允举杯笑道:“老夫与小女,敬将军是盖世英雄,非敬将军之爵位也。将军亦宜略分言情,不必过谦。将军与董太师有父子之称,老夫与董太师,又是同朝好友,是将军与老夫不啻通家子侄了。从此以后,休得自称小将,老夫年纪叨长几岁,竟称将军为侄,那司徒公三字,也请将军不要称呼,方见得交情亲密。”
吕布见王允非常殷勤,心中甚喜,便一口应承道:“既承尊谕,此后就大胆僭越,叔侄称呼了。”
王允掀髯大笑道:“必须如此,方显出英雄举动,豪杰襟怀来。将军究非常人所及,但老夫既与将军叔侄相称,小女也就是通家兄妹了。何妨唤她出来,两下相见呢。”
便吩咐侍女去对小姐说,吕将军在此,叫她出外见礼,不必更换装束,竟是常服而来罢。
吕布昨日看见貂蝉美貌,正在念念不忘,欲图一见。今听王允唤令出外,却称心愿。连忙说道:“小侄也应拜见世妹,只为闺阁尊严,不敢请求。”
王允笑道:“贤侄说哪里话来,老夫日后倚仗贤侄的地方,不知多少,小女得亲颜色,已是万幸了。”
正在说得闹热,貂蝉已竟出外,袅袅婷婷,行近筵前。吕布见其与昨日又是一种风韵,淡妆素服,家常装饰,天然本色,与月里嫦娥,姑射神人一般,愈加妩媚。慌忙起立,出席相见。
貂蝉向上深深福了一福,吕布急忙打恭还礼。
王允起身,让吕布入座,回头向貂蝉道:“我儿,吕将军不比外人,已与我叔侄相称,不必客气,可以相陪饮酒。”
貂蝉低声答应,即与吕布把盏。吕布恭身接过,一饮而尽。
貂蝉又斟了一杯,方在侧首入坐,与吕布眉来眼去,暗中勾搭。
王允假装醉态道:“我儿,央及吕家兄长痛饮几杯,我们一家全靠他保全哩。”
吕布此时心醉神迷,哪里还有空去饮酒用菜,只是坐在席中,无话可说,颇觉局促,思来想去,方才得着一句话,向貂蝉含笑问道:“世妹今年芳龄几何,未知已结丝萝否?”
貂蝉见问,故作羞涩之态,低首无语。
王允从旁代答道:“小女已经十六岁了。说到婚姻一事,甚为可笑,她倚仗着娇痴性质,曾经焚香告天,立下三条心愿。”
吕布惊问道:“未知是何心愿,莫非世妹以老叔膝下空虚,愿撤环瑱,效那北宫婴儿子的行为么?”
王允笑道:“说来也真可笑,她的第一条心愿,是要年貌相当,能够奉养老夫。”
吕布闻言,知道貂蝉并非不嫁,方才略略放心道:“是得很,以令嫒的人才,及老叔的门第,自然要择个年貌相当,能够奉侍尊亲的,方为佳婿。不知第二条是怎样?”
王允道:“第二条,要家世富贵,位极人臣。”
吕布道:“这就难了,那家世富贵的,未必青年美貌,位极人臣的,更是年纪老大,须发苍然了!试看当今位列三公的人,哪一个不是老成宿德呢?不知第三条又是怎样?”王允道:“第三条,要是当今的英雄,方肯许字。”
吕布道:“这更难了。当今之世,有几个英雄呢,况且还要年貌相当,家世富贵,位极人臣,却从何处去选择哩?”
王允道:“老夫也曾对她说,照你这样的心愿,莫说今生嫁不成人,便到来世也嫁不成了。她说得尤其好笑,道是:‘宁为英雄妾,不为常人妻。孩儿之志已决,倘若不遂心愿,情甘丫角终身了。’贤侄,你想她的言语,可笑不可笑呢!”
吕布道:“世妹的志愿,果然宏大,真不愧为巾帼丈夫。
但不知所说的当世英雄,要怎么样的人物,才算是英雄,世妹才愿嫁呢?”
王允笑道:“说也奇怪,小女自前日见了贤侄,便时时说贤侄是当世的英雄,大约像贤侄这样的人物,他心中也就愿意了。”吕布听罢,欢喜得直跳起来道:“老叔此言还是真情,还是戏语?”
王允道:“老夫生平,不打谎语,岂有将儿女姻事作戏之理。”吕布道:“如此说来,小侄斗胆向老叔求婚了。”
未知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第七章勾引老奸
话说吕布听了王允一席言语,便当面求婚。貂蝉此时做出不胜羞愧的形状,将身体背转,暗中却把一双俏眼,斜觑吕布,表示十分情愿的意思来。
王允故作沉吟道:“若得贤侄这样人物;可称是佳婿了。
非但老夫求之不得,就是小女也极其愿意。因为贤侄与小女年貌相当,与老夫情投意合,将来必能奉养老夫;又是太师义子;官封侯爵,那家世富贵,位极人臣,是可称得起的。况且武艺超群,力敌万人,又不愧为当世英雄,与小女的三条心愿,件件相合,真是天造地设的佳偶。只有一件为难,贤侄久已授室,小女虽非老夫亲生,也不便与贤侄做妾,倘若贤侄另有他法,免去做妾的名称,老夫断无不允之理。”
吕布道:“小侄虽已娶妻,决不敢将令嫒做妾。只因太师寄我为子之时,曾言为我再娶一位大员之女,作为太师之媳,所以斗胆向老叔求婚的。”
王允道:“原有这一层道理在内,老夫哪有不允之理。只是主名求婚,须要太师出面,老夫方才放心。贤侄请回去与太师商议,如能由太师主婚,便听凭贤侄,择日行聘,老夫决不反悔。”
吕布闻言,不胜欢喜,满口应承道:“当与太师言明,前来求婚。”言毕,起身作谢,告辞欲行。貂蝉含羞相送,吕布欣然自去。王允与貂蝉,相视而笑,并不多言。
到得次日早朝,遇见董卓,上前见礼道:“前蒙太师驾临,未能稍尽敬意,今日命小女略备肴馔,欲屈太师车驾一临,以补前日之愆,未知尊意若何?”
董卓因爱貂蝉美貌,要想设法夺取,今见王允邀他饮筵,正中其意。慌忙应道:“司徒见召,自当遵命。”王允道:“蒙太师不充,慨然枉顾,只因小女年轻胆小,最惧甲胄之士,须请太师减省驺从,以安小女之心。”
董卓正恐吕布,青年英俊,倘为貂蝉看中,要把美人夺去,便连连点头道:“司徒嘱咐,老夫自当轻随简从而来。但是司徒不可过费,只求令嫒一见,于愿已足。”
王允答道:“太师临存,自当命其奉陪。”说毕,分路而回。王允回到家中,告知貂蝉,吩咐预备酒筵,等候董卓。
刚到午初,董卓已经前来,果然不带随从,便服而至。
王允迎接入内道:“太师真信人也。下官已将筵席铺设内院,请移玉入内,当令小女执壶侍饮。太师若有询问,小女颇能酬答,以慰岑寂。”
董卓大喜道:“司徒之言,深合我意,叨在通家至好,何必拘执形迹。老夫今日要痛饮尽欢,以答雅意。”
王允引导董卓来至里面,酒筵铺设齐整,便让董卓人坐。
刚才坐定,貂蝉已从房中走出,折腰拜见,娇声婉转,口称太师。
董卓急急扶住,觉得一阵香气钻进脑中,霎时之间,遍体酥麻,凝神许久,方才看得清楚。见貂蝉比较前日,又是一番装束:身穿淡青绣花袄,下系百摺盘金洒花大红裙,头上挽成盘龙髻,云鬓轻笼,蛾眉淡扫,星眼点漆,檀口薰香。生成的千娇百媚,万种风流,未语先笑,态度温存,真能追魂夺魄,使人爱惜之心,油然而生。董卓此时眯缝着两只眼睛对着貂蝉,只是痴笑,也忘记了入席饮酒。
王允从旁言道:“我儿可让太师入席饮酒。”貂蝉便请董卓坐下,亲自斟上酒来。董卓接过酒杯,也请貂蝉入席。貂蝉谦逊,不敢就坐。王允道:“太师吩咐,我儿可在下首陪侍。
“貂蝉应声入坐。父女二人执盏相劝,董卓快乐已极,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王允看他这样丑态,暗暗笑道:“索性使那奸臣迷惑到极顶,好令我的计策,从速成功。”想罢,举杯言道:“难得太师光顾,如此饮酒,太觉寂寞,小女幼习歌舞,尚称可观。太师不嫌污目,当令其歌舞一番,以佐清兴。”
董卓直跳起来道:“原来令嫒还擅长歌舞,这是一定要领教的。”
一面说,一面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送至貂蝉跟前,立起身来,深深一恭道:“老夫敬求小姐,赐我一开眼界。”貂蝉慌忙还礼。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八章歌舞献技
话说董卓听说貂蝉擅长歌舞,欣喜非凡。立刻央及貂蝉,歌舞一番,以开眼界。
貂蝉只得应承,即命侍女放下帘栊,铺好氍毹,家中的歌伎,早已侍候多时,顷刻之间,画烛高烧,笙管缭绕,簇佣着貂蝉,步上氍毹,彩袖飞翻,羽衣飘逸,虽汉宫飞燕,亦无此轻盈流丽。后人有词称赞貂蝉舞时的妙处道:原是昭阳宫里人,惊鸿宛转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
按彻梁州莲步稳,好花风袅一枝亲,画堂香暖不胜春。
貂蝉舞罢,翠钿欹斜,云鬓低垂,微闻娇喘,略现红晕,手扶双袖,侍立于旁。
董卓此时不胜爱惜,恨不能将貂蝉抱在怀中,亲热一番,方才快活。只碍着王允在前,不便过于轻薄,含笑言道:“小姐的妙舞,已经领略,未知还能赐我一听娇喉否?”
貂蝉闻言,低头一笑,也不回答。手执檀板,轻歌一曲,真是声韵抑扬,歌喉婉转,听之令人意销。后人也有诗赞貂蝉之歌道:一点樱桃启绛唇,两行碎玉喷阳春。
丁香舌吐纯钢剑,迷惑奸邪乱国臣。
一曲歌毕,董卓喜得心痒难搔,执住貂蝉之手,连声称赞道:“小姐如此轻年,竟能歌舞兼擅,又复生得倾城倾国,花容盖世,将来不知谁人有福,得与小姐作配。”说着,又回头向王允道:“司徒真好福气,得此才容双绝的女儿,岂不令老夫妒煞么。”
王允道:“多承太师谬赞,小女虽略有才貌,可惜下官年已衰朽,未能为之择一佳婿,还望太师代为留意,倘有青年子弟,务必为之作伐。”
董卓笑道:“这个自然,但不知令嫒要嫁何等人物?”王允道:“太师尊意,以为小女可与何等人物作配?”董卓装着醉态道:“据老夫之意,令嫒乃大贵之相,择婿不必论年纪,要拣个贵人匹配,方才不负他的才貌。”
王允笑道:“下官之意,亦与太师相同。但不知怎样方是贵人?太师目中可有这样的人么?”
董卓道:“不瞒司徒公说,老夫诸事齐备,不久就受汉帝的禅位,那时身居九五,富有四海,岂不是极贵的贵人么?若将令嫒嫁我,即位之后,定必封为西宫贵妃,司徒公也就是皇亲国丈了。未知意下如何?”
王允听了,心中切齿痛恨,面上却装出一种欢容道:“原来太师不久就登大宝,小女有福,得蒙错爱,真是万千之幸了。
但不知太师欲于何时迎娶?”
董卓见王允一口应承,心中大喜,屈指算了一算道:“今日初一,我于初三来迎娶罢。”王允道:“日子过于急促,妆奁备办不及,太师休要见怪。”
董卓道:“将来身为后妃,无论什么都是有的,要什么妆奁呢?司徒即已应承,老夫要去略备聘礼。洒已足够,也不久坐了。”说罢,告辞起身,又向貂蝉作别道:“美人保重,老夫于后日就来迎娶了。”
貂蝉装出满面羞容,扬扬不语,低头相送。董卓大笑而出,回到相府,料理迎娶貂蝉之事。
手下的谋臣策士,一齐请问道:“太师备礼迎娶的,不知谁氏之女?”董卓并不相瞒,便将王允许女之事一一告知。
内中有个谋臣李儒,大吃一惊,暗中想道:“我今日尚未起身,温侯便匆匆的赶至我家,在床前托我在太师之前进言,欲娶王允之女貂蝉为妻,请太师为之主婚,适值太师上朝,未及明言。今为太师捷足先得,温侯必要抱怨于我。”
想了一会儿,又转念道:“王允之女既然非常美丽,岂无富家子弟与之结亲,何必要送与太师为妾?既要送与太师,又何必面许温侯?我看王允为人十分奸诈,外貌虽然顺着太师,胸中城府甚深,我常劝太师除了他,以绝后患,无奈不肯听从,如今以一女而许两人,莫非要用美人计,离间太师与温侯的感情么?这却不可不妨。我看太师已竟为他所迷,言之必不肯信,不如去告知温侯不必图娶貂蝉罢。”
李儒想毕,抽身出外,找寻吕布。
未知吕布闻知此事,如何情形,且待下文分解。
第九章连环巧计
话说李儒退出相府,却巧吕布赶来。寻他,打听事情如何。
两人劈面相逢,吕布急忙问道:“所托之事,太师已允许否?”李儒见问,摇头蹙额,默默无语。吕布道:“事之成否?
一言而决,足下何故如此?”李儒道:“温侯还在梦里呢,王允已将女儿送与太师做妾,正在置办聘礼,后日便要迎娶过门了。”吕布不听则已,一听之下,勃然大怒,也不多言,回转身躯直奔王允家中,不待门官通报,抽出腰中宝剑,抡在手内,径入里面。仆妇侍女见吕布满面怒容,手执宝剑,气冲冲的扑奔内室,莫明其故,又不敢上前拦阻,任他直冲而入。
此时王允因事外出,貂蝉正在临窗而坐。忽听脚步之声,匆匆而来,便向窗外观看,只见吕布手擎宝剑,怒武而入,知道是闻知消息,心中吃醋,前来寻事。仍旧低下头来,假作没有看见,口中长汉一声,装成呜咽哭泣之状。
吕布怒气冲冲,直奔入内,本意要觅着貂蝉,责备她何故负约,把她一剑两段,以泄胸中之气。及至行到内室,一缕幽香扑进鼻内,沁入脑海,怒气已竟减却三分;又见貂蝉,独坐窗前,呜呜饮泣,现出无限怨恨,不胜委屈的状态。那种模样真如西子捧心一般,怒气早已化为乌有。手中的宝剑,本来高高举着,此时不禁慢慢的落将下来,插入鞘中。故意问道:“王家叔父可在里面么?”
貂蝉方才抬头,向外看视,慢慢起身,步至门前,又将吕布看了一眼,并无一语,只将罗巾掩住粉面,倚门而泣。
吕布见此情形,心中万分不忍,接近数步,低声言道:“老叔何在,世妹如此哭泣,外面谣传,是否属实?”
貂蝉长叹一声道:“此身前已许于将军,本拟白头偕老,永远聚首。不意忽来风浪,老父惧其势力,无可奈何,妾身原欲拼却一死,以报将军爱我之情,只因未见将军之面,是以迟迟未果。如今既已见面,妾之心愿已了,当死在将军之前,以表寸衷。”说罢,便向吕布腰中抢取那柄青锋宝剑,意欲自刎。
吕布慌忙一手按住宝剑,一手揽住貂蝉道:“世妹不用着急,此事究竟如何而起,可将情形告我,别图良策。”
貂蝉泣道:“今日老父朝罢回来,太师车驾,忽然降临。
老父稍露许婚将军之意,太师大发雷霆,硬逼老父,将妾送与为妾,并言倘不允许,立刻将妾抢往相府,还要治老父逆命之罪。老父惧其威势,恐其杀身之祸,只得叩头求饶,听凭他择日迎娶。妾与将军已有成约,安可违背,况且三条心愿无一条能够如意,尚要这性命何用?将军让我自寻死路罢。”说毕,掩面大哭,一翻身倒在吕布怀中。
吕布双手抱住,着意劝慰,无奈貂蝉只是哭泣,口口声声要自寻死路,不愿再活,激得吕布心头火起,大声说道:“老贼不知自量,夺我所爱,我必有以报之。世妹不必悲伤,我若不娶你为妻,非丈夫也。”
貂蝉见吕布恼恨董卓,心中暗喜,乘势止住哭泣,向吕布说道:“将军乃当世英雄,力敌万人,岂不能庇一女子么?”
吕布闻言,面有愧色,俯首向貂蝉耳边,低声言道:“世妹切勿遽萌短见,我誓必杀此老贼,以雪耻辱。此时苦无机会,世妹暂且前往相府,一俟有隙可乘,当将老贼除去,取回世妹,共效于飞。”
貂蝉见其已动杀机,方才微微点首道:“你若真心爱我,务必速觅机会,休得言而无信,使我受困于人,那时欲脱无从,反不如今日一死为愈了。”
吕布忙道:“世妹但请放心,我意已决,定可报命。好在此去,身在相府,你我可以朝夕相见,此后欢聚正长,不必急急于一时,稍迟一年半载,世妹正在青年,我亦并非老迈,那时老贼已除,心愿可遂了。务望体谅我心,暂时受屈。”
貂蝉点首应允。吕布心中大喜,便将貂蝉紧紧搂住,抚摩玉肌,任意轻薄。貂蝉拿定主意,拼舍此身,以报国家,并不推却。正在偎红倚翠之时,忽然一人走将入来。
未知来者何人,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章亭上密语
话说吕布正和貂蝉相偎相依之时,忽见一人走来,抬头看时,正是王允。吕布急忙放手,满脸红涨,立于一旁。
王允正色言道:“尔父子斯人太甚,早上太师力加威逼,如今你又闯入内室,调戏我的女儿,这是哪里说起。”吕布被责,不胜羞惭,低头无语。
貂蝉哭道:“爹爹莫怪将军,女儿已许将军,生是将军家中人,死是将军家中鬼。不料太师恃势威逼,将军闻信,前来探视。女儿正在悲伤,一见将军,竟萌死志,欲取将军腰中宝剑,自刎而亡。将军急于相救,故尔抱持,并非调戏。”
吕布见貂蝉代为分解,也便乘机谢罪。
王允长叹言道:“老无自愧势不如人,为有力者所威逼,连一个女儿也保护不来,真是生不如死。”说着,不禁一阵伤感,流下泪来。貂蝉更自支持不住,放声大哭。
吕布慌忙劝止道:“小侄方才竭力劝世妹,叫她前往相府,暂时受屈,然后别图良策。世妹被我苦苦央及,略有允意。老叔勿再悲伤,致惹世妹哭泣了。”
王允点头拭泪道:“将军既有良策,老夫只得权时忍辱,将女儿送入相府,但是将军不可事过情迁,使我女儿终身受辱才好。”
吕布连连应道:“老叔放心,包在小侄身上,不久就有好音。”三人谈论半日,方始分手。
到了吉期,董卓备了宝马钿车,迎娶貂蝉。笙歌夹道,灯火遍地,众官员惧怕董卓势力,一齐送礼道贺,十分热闹,独有吕布闷闷不乐,一人在房中踱来踱去,不胜焦躁,外间的喜筵也不去吃,只算计怎样设法,可与貂蝉相见。
谁知董卓娶了貂蝉,虽是称心满意,惟恐自己年老,不能深得貂蝉之心;吕布正在英年,又复相貌倜傥,所以防闲甚严,二人竟无见面的机会。
转瞬之间,已过旬日,吕布与貂蝉尚难会面,心中郁郁不乐,大有茶饭减少,睡眠不安的情形。
一日清晨,董卓入朝,吕布假称有病,未曾随往,乘此机会,掩入后堂,适值貂蝉在窗下对镜理妆。吕布临窗窥探,影入池中,貂蝉认得是吕布之影,故意蹙损双眉,做出忧愁不乐之态,时时以罗巾揩拭泪痕。
吕布窥视良久,貂蝉晨妆已毕,方将出外,吕布意欲迎上前去,诉说心事。忽闻传说,太师朝罢归来,吕布慌忙转向后面,绕道而去。
董卓自纳貂蝉之后,为色所迷,月余不出理事,适因感冒风寒,偶患疾病,貂蝉衣不解带,昼夜服侍。
吕布借着探问疾病之名,得入房内,董卓正在安睡,貂蝉立在床后,探出半身,对着吕市以手指心,又以手指一指董卓,泪下如雨。
吕布见此情形,心如刀割,呆呆立定,正在出神,董卓忽然醒来,见吕布注视床后,回头一看,见貂蝉立在那里,不觉发怒道:“奉先何敢戏吾爱妾!可速退去,以后非奉呼唤,不得入内。”即令左右将吕布驱逐出外。
吕布从此更加怨恨,遇见李儒,将被责之事,一一告知。李儒大惊,急急入内,面见董卓道:“太师欲图大事,如何怒责温侯?倘彼心一变,大事去矣。”
董卓省悟道:“汝言是也,我当赐之金帛,以安其心。”
过了数日,董卓疾愈,将吕布召入言道:“吾病中精神恍惚,言语伤触,汝勿记在心上。”当即赐以金帛。吕布叩谢赏赐。董卓命其随侍入朝。
吕布随至朝堂,董卓因有政务,与献帝共谈,吕布乘间出外,跨上马背,径投相府,直入内室,却遇貂蝉盈盈而来。吕布此时如获异宝,正要将手中画戟,倚在一旁,上前谈心。
貂蝉以目止之,低声言道:“此处乃是孔道,往来之人甚多,不是说话之地,将军速往花园,在凤仪亭守候。妾身立刻前来。”
吕布闻言提了画戟,径奔花园。到了凤仪事前,将戟倚在亭外石栏之上,步入亭中,等候貂蝉。
不上片刻,貂蝉分花拂柳,独自而来。吕布迎入亭中,执定纤手,四目相视不能出语。
停了半晌,貂蝉珠泪双流,责备吕布不早觅良谋,救援自己。
吕布忙将貂蝉,搂在怀中,蜜语宽慰。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一章园中掷戟
话说吕布在凤仪亭上,将貂蝉抱在怀中,蜜语宽慰,貂蝉哭道:“妾身自见将军,许侍箕帚,生平之愿已足。不料被太师威逼而来,遭其淫污,虽在相府,不异牢狱。只望将军设法救我,谁知将军并不放在心上,任妾在此受辱,不如早觅一死,以明妾心。”
吕布道:“我非不竭力设法,无奈老贼防卫甚严,欲与你相见一面,亦无机缘。”
貂蝉拭泪道:“妾在此度日如年,望将军怜悯,速施救拔。”
吕布叹道:“为你之事,我昼夜不安,时刻在心。只因老贼势力如山,不能动摇,今日此来也是乘着老贼议论政务,方得偷空而行,耽延久了,还恐老贼疑心,必须速去。”
貂蝉道:“将军如此惧怕老贼,妾身无见天之日矣。”吕布道:“你休着急,待我徐图良策,终有遂愿之时。”貂蝉闻言,泪如雨下道:“妾在深闺闻将军之名,如雷贯耳,以为当今英雄,只有将军一人。谁想反受老贼之制。”
吕布满面羞惭,将自己面颊贴着貂蝉粉腮,再三解说,央求暂时忍耐,不可性急。两人偎偎依依,不忍分离。
谁知董卓在朝堂议论政事,回头不见吕布,心中大疑。连忙辞了献帝,登车回府。见吕布之马,系于府前,诘问门吏,吕布何在?门吏答道:“温侯往后堂去了。”董卓叱退左右,径入后堂,不见吕布踪影,呼唤貂蝉,亦不见应。急问侍婢,侍婢回说在后园看花。
董卓立即寻至后园,只见吕布和貂蝉,互相偎抱,喁喁细语,画戟倚在亭前石栏之上。董卓怒极,大喝一声,吕布闻声大惊,连忙撇了貂蝉,回身便走。董卓就石栏之上抢了画戟,来赶吕布。
吕布身体灵便,腿脚迅捷,董卓身体肥胖,哪里追赶得上,将戟用力向吕布掷去。吕布急忙避过,拾起画戟,飞奔而去。
董卓气喘吁吁,直向园门奔来。谁知刚出园门,忽有一人飞奔而来,劈面相撞,将董卓碰倒于地。此人见董卓倒地,慌忙搀扶起来,连声请罪。董卓看时,正是李儒。
原来李儒自董卓娶貂蝉之后,知其与吕布互相冲突,心下甚是忧愁。今日来至相府,听说吕布暗入内室,董卓回府大发雷霆,追寻吕布,赶往后园去了。
李儒大吃一惊,连忙赶来,劈面碰见吕布,李儒问道:“温侯何以如此惊慌?”吕布道:“太师杀我。”说罢,奔出府门而去。
李儒不也怠慢,赶往劝阻董卓,不料跑得匆忙,刚到园门,董卓也从园内奔出,不及回避,两下相撞,把董卓栽倒在地。
李儒连忙扶起董卓,口中说道:“误撞恩相,死罪,死罪。”
董卓气吁吁的,命李儒扶至园旁小轩里面,坐下说道:“可恨吕布逆贼,戏吾爱妾,誓必杀之。”
李儒道:“恩相差矣。昔梦庄王绝缨之会,不究戏爱姬之蒋雄,后为秦兵所困,得其死力相救。今太师为一貂蝉,欲杀心腹猛将,倘为门下将校所知,人心离散,大事不可为矣。不如趁此机会,即以貂蝉赐之,吕布感念大恩,必以死报,门下谋将,闻知此事,亦因太师宽宏大量,共坚其向慕之心矣。太师请自三思。”
董卓沉吟良久道:“汝言亦是,吾当思之。”
李儒辞别而出,董卓回到内室,不见貂蝉之面,忙问侍婢,侍婢回说,睡在床中。
董卓亲至帐中,看视貂蝉,见他在枕上嘤嘤啜泣,两颊晕红,双眉紧蹙,如烟笼芍药,雨洗海棠,异常娇丽。
董卓见了这般美貌,胸中一股怒气,早已消了一半,便低下头去,俯耳言道:“今日之事,究竟如何?爱卿不妨向我直说。”貂蝉闻言,并不回答,一翻身回入里面,泪如雨下。
董卓此时怒气完全消灭,扳着貂蝉香肩道:“爱卿不用气苦,今日的事情我为着爱卿,不行追究就是了。”
貂蝉不待言毕,陡然坐起道:“你还这样说么,我为什么要你不追究,自己过寄的好义子,前来调戏人,不去责备,又要凝心我与他有甚事情么?”说着,掩面而泣,不胜怨苦,几乎哭出声来。
董卓坐在床沿,一面代他拭泪,一面细细安慰,询问情由。
未知貂蝉怎样诉说,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二章假意自刎
话说董卓见貂蝉哭泣,心中不忍,便抚慰她道:“我知爱卿并无他意,全是逆子所为。但不知他怎样闯入园中,爱卿如何一无所觉。”
貂蝉答道:“太师入朝之后,贱妾一人,闷闷不乐,遂至后园散步。刚至凤仪亭,偶倚栏干,看视盆花。忽有一人,径从后面突来,双手将妾拦腰抱住。妾出不意,猛吃一惊,回头看时,方知是吕布。料其不怀好意,慌忙挣扎,欲思脱身,太师已经赶来。倘若迟延一步,贱妾性命不保矣。妾之生命如同蝼蚁,死何足惜。太师英名,从此扫地,将何以见人呢。”
董卓听了一番言语,切齿恼恨道:“逆子大胆至此,我誓必杀之!可恨李儒还要劝我将爱妾赐他。”貂蝉闻言,勃然变色道:“李儒劝你将妾赐于何人。”董卓笑道:“李儒劝我将汝赐于吕布,以结其心,并无别语。”
貂蝉大哭道:“妾身已事贵人,忽欲下赐家奴,宁死不辱。
“急掣壁上所挂宝剑,意欲自尽。
董卓慌忙夺过宝剑,拥抱言道:“李儒虽然相劝,我如何舍得爱卿。”
貂蝉哭道:“这是李儒的计策。李吕二人交情甚厚,故设此不顾太师声名之计,谋算贱妾。太师若信其言,贱妾性命休矣。”董卓道:“爱卿放心,我明日当责备李儒,为你出气。”
貂蝉听了,方才止泪拜谢。
次日,李儒入见道:“今日良辰吉日,太师可以貂蝉赐于吕布。”
董卓念怒言道:“奉先与我有父子之分,不便赐与,我不究其罪,已是宽恩,汝可传我之意,用好言抚慰他就是了。”
李儒道:“太师不可为女色所感,还请三思为上。”
董卓勃然变色道:“汝之妻妾可肯赠于吕布么?勿再多言,言则必斩。”
李儒见董卓发怒,知道貂蝉先已进了馋言,苦劝无益。默然退出,迎天长叹道:“太师如此宠信貂蝉,吾辈必死其手矣。
“后人读史至此,有诗赞叹道:司徒妙算托红裙,不用干戈不用兵。
三战虎牢徒费力,凯歌却奏凤仪亭。
李儒因董卓不用其言,心中不胜忧郁,暗想:“太师此时,为色所迷,自然不听良言,我且前去劝慰温侯。只要温侯能忘情于貂蝉,父子之间,也就不至损伤感情了。”想罢,便来看视吕布。
只见吕布睡在床上,正在叹恨。李儒上前劝道:“温侯不可怨恨,太师一时发怒,失礼于你,经我一番谏劝,已是醒悟过来,命我前来宽慰温侯,不必介意。”吕布闻言默然不语。
李儒俯首低言道:“我素知王允为人不怀好意,自己没有权力与我们作对,却将女儿先许温侯,后送太师,用那美人计来离间你和太师的感情,想收功于衽席之上。我屡次劝谏,太师陷溺已深,不肯听从,反而责我多事,诬陷好人,使我开口不得。但太师年老昏聩,且休提他。温侯乃是少年英雄,正可尽心竭力帮扶太师,共图大事,切勿为了个小小女子,中人奸计,为天下后世所笑。宜将貂蝉永远忘怀,打叠起精神,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方不愧为当世英雄。温侯平日最是明白,故敢竭诚相劝,当不以我言为非也。”
吕布嗫嚅良久,方才说道:“义父年老,疑心过重,我与貂蝉,毫无干涉。王允将女许我,也是一句戏言,并非事实。
就是昨日之事,也是我心中烦闷,偶然步入后园,略遣闷怀,不意行至凤仪亭上,却巧貂蝉也在那里看花,我见了连忙退避,谁知义父入内,大起疑心,说我调戏他的爱妾,就将画戟戳我,幸我手脚灵便,躲闪得快,方免受伤。至于王允,与我们并无嫌怨,即与义父,交情亦是不薄,就是送女与义父为妾,亦系交欢之意,决不是什么计策。先生之言,恐非实情。”
李儒连连摇头道:“温侯过于大意了。人心叵测,不可不防。占语道得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愿温侯从此小心谨慎,勿再轻入后堂,待我暗劝太师,速图大事。大事一成,便不怕了。温侯切记我言,不可多惹是非。”
未知吕布肯从李儒之言否,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三章病阻逆谋
话说吕布听了李儒之言,口中虽是不语,心内十分怨恨,恨不能立时将董卓杀死,夺回貂蝉。因对李儒说道:“先生之言,自当遵依。但是义父既有疑忌之心,我之性命恐怕难保,望先生在义父之前,能劝一二,日后自当重报。”
李儒道:“此乃应得之事,何劳温侯叮嘱。”当即辞别吕布,急去聚集一班狐群狗党,商议进行大事。
此信传入王允耳内,大吃一惊,便于暗中留心探听,知道董卓在某日齐集众将,共议大事。欲令兵士即夕哗变,逼勒献帝禅位,遂即致信貂蝉,令其设法阻止,暂救燃眉之急。
貂蝉接到此信,也就留心侦察。果然确有其事,势已无可挽回,心中吃惊不小,暗暗筹划道:“必须如此,如此,方可救得一时之急。”
主意已定,到得董卓议事之前,忽然腹痛起来,宛转呼号,只在床上打滚。到了后来,竟是声微气弱,势甚危殆。董卓见此模样,十分着急。忙命人报知王允,亲自在房陪伴貂蝉。
不多一会儿,王允偕同名医华佗,前来诊病,诊视已毕,向董卓言道:“夫人此病有鬼魅在暗中作耗,非药石所能奏效。
幸得太师是天生贵人,在房陪侍,鬼魅不敢相逼,尚能保全性命,太师若离此地,鬼魅必夺夫人之魂魄而去,必须过了一昼夜,方保无虞。太师休要轻忽。”说罢,拱手辞别,飘然而去,连药方也不肯开。
王允送去华佗,含着痛泪,向董卓道:“据圣医华先生所言,小女十分危险,全仗太师在房镇慑,方可保全。老夫只此一女,望太师怜允衰迈,加意保护,俾其得延残喘,老夫父女感激大恩,不啻再生了。”
董卓满口应承道:“司徒放心,老夫自当在房看视,决不出外一步。”
工允暗暗欢喜,千叮万嘱,告辞而去。董卓便在房中陪着貂蝉,寸步不离,果然略略安稳。
府中之人,闹了一夜,到得天色将明,貂蝉方始苏醒过来,看着董卓只是流泪。
董卓忙问她病体怎样?貂蝉便捏造许多言语,说是房门以外有无数青面獠牙的鬼怪,要来捉拿自己,幸得太师在房,鬼怪十分惧怯,不敢上前。他们暗中商议,等候太师出外就要下手,务望太师救我。
说罢,不胜骇惧,哭泣不已。
董卓心道:“爱卿勿忧,我当坐在房中,为你镇慑邪祟。
“貂蝉感谢不已,便与董卓有说有笑,甚是快乐。董卓因貂蝉苏醒过来,如同无病一般,心中大喜,早把会议之事,抛在九霄云外,绝不记忆了。
外面那些谋臣策士,勇将劲卒,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董卓出外商议一下,发声号令,便好进行起来。
谁知从天色将明,守到午后,只不见董卓出来,众人心中着急,莫明其故,命人入内催请。
董卓方才记起此事,便嘱咐貂蝉,安心静养,自己出去,会了众将,立刻前来。
貂蝉应道:“贱妾此时已经痊愈,太师既有政事,请即胶往,谅无妨碍。”
董卓大喜,吩咐众人小心服侍,方才出房。谁知出了房门,尚未行得数步,貂蝉已在床上大声呼痛。董卓慌忙转回房内,貂蝉早又昏晕过去,急令众人从速救治。
胡乱了一会儿,貂蝉渐渐醒转,天色已近傍晚,外面又催请数次,董卓只得硬着头皮,且行出外。说也不信,董卓刚才出得房门,貂蝉又复晕去。
如此数次,天色已晚,董卓暗中焦急道:“华佗之言的确不错,我若离了此地,貂蝉性命必然不保。好在皇帝的龙位已在我掌握之中,迟做几日,又有何妨。像貂蝉这样美人,倘若死了,再没地方可以找寻第二个了。不如散了众人,且依华佗之言,过了今日,再作道理。”
想定主意,便命众人且散,太师今日有事,不能分身,容再定期集议。
众人听了此言,面面相觑,不知何故,轻毁大志,只得怏怏而散。
后来仔细打听,方知为了貂蝉有病在房服侍,所以不能出外。
众人闻知,莫不咨嗟叹息道:“太师迷于女色,安能成得大事。”从此谋臣勇将渐渐的离心了,貂蝉此功可真不小。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四章庵会受杖
话说貂蝉病了十余日,方才痊愈,相府之中,闹得惊天动地,人人担忧。如今病体痊愈,才得放心。
董卓因貂蝉病时,许下愿心,便择定日期,预备车马,令貂蝉往后庙烧香了愿。
到得这日,天色黎明,貂蝉起身,对镜理妆,梳洗已毕,董卓亦起,貂蝉上前作别。
董卓看那貂蝉病后容光,愈觉焕发,真是眉斗远山,眼含秋水,面如出水芙蓉,腰如迎风杨柳,不觉呆呆看着,一语不发。
房中侍婢见董卓如此出神,一齐暗暗好笑。只因惧怕董卓,不敢笑出声来。
貂蝉也觉难以为情,半嗔半羞的言道:“太师何故如此呆看,难道还不认识我么?”
董卓方才收回魂魄,嘱其早早归府。貂蝉连声答应,出门上舆,家丁侍女簇拥而去。先到各庙烧过香,临了便命大士庵还愿。原来貂蝉自和吕布在凤仪亭上相会之后,董卓防备愈加严密,内外隔绝,竟难会面。貂蝉却想出一策,将贴身小丫环买通,暗中与吕布传书递柬,已非一次。这一回出外烧香,貂蝉已预先通知吕布,叫他觅一幽僻之地,以图叙谈。吕布闻言,好不欢喜。索知长安城外有个尼庵,名唤大士庵,内中尼僧,不过清规,藏垢纳污,无所不为,长安的富贵子弟,风流王孙,但有所求,只须银钱挥霍,尼僧竟能为之设法,无论宦室千金,贵家姬妾,都能引诱得来,密室之中,寻香摘艳之事,无日无之。吕布本是风流性情,未遇貂蝉之时,常至庵中随喜,与尼僧尽行熟识。并且也在庵中,托那尼僧引诱过几次妇女。果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诸事可以随心所欲,绝无阻碍。
这一向因为貂蝉之事,牵挂在心,长久未往庵中。如今貂蝉既要觅一幽僻之地,惟有此庵最为适当。便约定庵中相会。
吕布于前一日,即往庵中预备妥当。貂蝉往各庙烧香之后,便来赴约。
吕布早已在庵等候多时,盼得貂蝉到来,真是获到异宝一般,叱退侍婢,将貂蝉拥入密室,两人唧唧喁喁不知讲些什么。
直至天色已晚,貂蝉方出密室,登舆回府。
董卓已在那里等候得十分心焦,听说貂蝉回来,不胜欢喜,亲自迎出。
只见貂蝉容光不正,云鬓蓬松,步入房中,即便倒在床上。
董卓见此情形,疑其烧香辛苦,前病复发,急忙上前问道:“爱卿烧香回来,何故如此?莫非过于劳动,旧恙复发么?”
貂蝉掩泣道:“温侯无礼。”
董卓听了,暴跳如雷道:“那逆子又来胡闹么?但不知可曾触犯玉体?望将情由,告我知道,等我处治逆子,以平汝气。”
貂蝉哭道:“贱妾相随太师,于愿已足,并无别样心肠。
不知温侯因甚缘故,时来纠缠,使妾陷于嫌疑之地。前日凤仪亭上,幸得太师早来一步,方保妾之性命。今日至大士庵烧香了愿,不料温侯又守候在彼,与妾胡闹,若非抵死力拒,必至失身。贱妾新病初愈,温侯勇力过人,支撑抵抗,不致丧命;真是万幸。便前次之事,还在家中,或免彰扬;今日却在寺院之内,众目共见,身虽未失,名气已坏。太师却含糊不得,必须重治其罪。方能出我胸中之气。否则妾身惟有一死,以雪此耻。”董卓闻言,连连安慰道:“爱卿宽心静养,我当为你责罚逆子,以泄此恨。”
说罢,立刻出外,唤吕布进内,亲执大杖,不分情由,劈头便打。
幸得门下众人苦苦解劝,代为求情,方才停手。怒气冲冲,指定吕布道:“畜生!你的罪状,我也不便宣布,此后若不改过,再有触犯,便当杀却。”
言毕,抛下大杖,恨恨而入。
众人忙将吕布送回私室,好言宽慰,并问何事,触犯太师如此动怒。
吕布心知为了大士庵中之事,不便明言,只说自己受责,也未知其由。
众人见吕布不肯明言,料定又是为了貂蝉起的风波,不便追问,各自退去。
吕布一人在房,杖责虽重,他却不觉痛苦,惟恐貂蝉也要受刑,心中便十分着急,顿足恨道:“我不杀老贼,誓不为人。”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五章暗约佳期
话说吕布自受杖之后,相府官员皆来问讯。
独有李儒出差在外,此时归来,闻知吕布受责,忙来面见董卓。剀切谏道:“现在汉室纷崩,群雄割据,得人者兴,失人者亡,此定理也。
温侯与太师有父子之情,太师倚之若左右手,奈何听信妇人之言,痛责温侯,倘若心中怨恨,另投他处,是太师自树其敌矣。无论事涉暧昧,虚实未知,即使证据确凿,真有其事,亦宜大度包容,或割爱以买其心,方可使其感激图报,不生异志。然后大功可成,大事可就。奈何以一席谗言,痛责心腹勇将,某深为太师忧虑矣。”
董卓闻言,恍然大悟,即命李儒往吕布处,安慰其心,且问其伤痕,赐以金帛。李儒领命至吕布私室,传达董卓之命,并加劝慰之词。
吕布长叹言道:“我在大庭广众之中,受此耻辱,一息尚存,誓必报之。”
李儒急正色止之道:“此非人子所宜言,倘传入太师耳中,必然又起风波矣。”吕布默然。李儒劝谏一番,辞别而去。
吕布送李儒去后,独自在房,仍旧恨恨不已,暗想:“自己受老贼杖责,乃是铜筋铁骨,并不要紧。貂蝉的冰肌玉骨,倘受老贼责打,必然大受其伤,未知老贼曾否加以凌辱。”欲思打听消息,又因防闲甚严,内外隔绝,无从探问,把个吕布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走头无路,终日长吁短叹,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数日,方见貂蝉的心腹小环,轻轻走来。吕布见了如天上降下星来,忙忙引入房中,笑颜问道:“那日夫人归来,可受太师责备?”
小环摇头吐舌道:“那日之事,真个好险。夫人之命,几乎被将军送却。今日提起,心头还兀自跳动哩。”
吕布急急问道:“太师对于夫人怎样责罚,你可快快言明。”
小环道:“太师见了夫人面色,即动疑心。逼问夫人,为何面容改变。夫人回说,烧香劳苦,旧病复发。所以面色改变,并无他故。太师不信其言,拷问随去的侍女,定要说明情节。
侍女们被打不过,只得说出在大土庵遇见将军。太师听了,立刻大发雷霆,将夫人揪过,用力痛打。”
吕布听到此处,连连顿足道:“老贼忍心下此毒手,我若不报此仇,非丈夫也。”又向小环问道,“夫人被打是否受伤?”
小环道:“夫人这样瘦怯身体,那有不伤之理。”吕布忙道:“此时伤痕如何?”小环道:“夫人受伤之后,睡在床上,直至今日方得起身。起身之后,便命我来见将军。”
吕布道:“命你前来见我,定有话说,可是夫人怨我累他受责么?”
小环摇头道:“夫人只是记念将军,并无怨恨之意,命我对将军说,夫人为了将军,莫说是受点责罚,便是粉身碎骨,也是甘心的。明日太师有事出外,夫人在后园守候将军。若因为曾经受责,惧怕太师,不敢前去,亦请言明,免得夫人悬悬盼望。”
吕布忙道:“有此机会,得见夫人,我怎么不去呢?便是刀加在我头上,也是要去的。你可回报夫人,我明日定来赴约,叫他放心就是了。”
小环点头道:“如此方不负夫人忍痛挨打,结识你一场。
我已来此长久,恐人疑心,不便再事耽延。”说罢,径自去了。
吕布听了小环一番胡言乱语,信以为真,只道貂蝉真个受了痛打,便切齿痛恨,怨着董卓,决意施出毒手,报复此仇。
怨恨了一会,又想到明日可与貂蝉见面,心中不免欢喜起来,巴望太阳早些下去,立刻天明,便可赴约了。
吕布在私室中,忽喜忽怒,一夜未能安睡。好容易盼到天明,急急梳洗了,便要往后园赴约。刚才举步欲行,忽又止住道:“且慢,此时天色才明,老贼尚未起身,貂蝉如何能到园中来呢?况昨日小环约我,说是老贼出去有事,方能到后园相见,可见老贼若不出去,她必不能到园中来了。我去得过早,为人看见,不免生事,何妨等老贼出门之后,再悄悄的前去呢。”
想定主见,便在房中等候董卓出外。谁知等来等去,没有动静,心中焦灼异常,深恨董卓与自己作难,更决意要杀他了。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六章激怒英雄
话说吕布守候董卓出外,方敢入园,会晤貂蝉。哪知董卓迟迟不出,吕布心急如焚,只疑事机泄露,又为董卓所知,是以不复外出,切齿恨道:“老贼不死,我与貂蝉必无团聚之期,如何是好。”
正在怨恨之时,忽闻内室传呼侍候,太师有事出外。不多一会儿,已见董卓颤巍巍的乘辇出门。
吕布见董卓已去,便一溜烟溜至园中。貂蝉已在守候,见了吕布,便哭诉道:“前日大土庵回来,老贼因我面色改变,大发雷霆,将我重责无数,伤痕至今方愈,如此凌辱,已拼一死,只是舍你不得。老贼倘若不死,你我终无安稳之日。你既为当世英雄,难道一个老贼都对付不来么?”
吕布道:“我非不思急杀老贼,因他保护的人甚多,我虽勇力绝伦,一人孤掌难鸣,所以迟迟不发,以俟机会。”
貂蝉冷笑道:“你还要等候机会么?我实实的告诉你罢,老贼疑我们有私,决计偕我同返郿坞。试想我若到了郿坞,还有与你相见之日么?”
吕布大惊道:“此言果是真的么?”貂蝉变色道:“你既不信我,又何必多言!料想到了郿坞,永无出头之日,不如就此一死罢。”
说着,对定旁边一个荷池,踊身作势,意欲投池自尽。吕布慌忙抱住道:“世妹万勿短志,我所以不急杀老贼,因为众寡不敌,恐怕反遭其害,如今事情已急,我也不能顾得许多,竟要下手了。”
貂蝉道:“你能即日下手,或者还有相聚之日,但是寡敌众这一句话,也是不错。你何不前去与我父亲商议呢?”
吕布道:“司徒与太师交情甚厚,安肯助我?”貂蝉道:“老父亦因我在相府,日受羞辱,心中十分抱怨,你若前去,必有良谋相助。”吕布喜道:“司徒若肯相助,我事成矣。”
貂蝉道:“成败在此一举,须要从速进行,若待他回至郿坞,就难以为力了。”
吕布连连点头道:“此言有理,我当即日至司徒府上,与他商议良策。”
两人计议已定,心中略略放宽,正要畅叙阔别之怀,那贴身小环,忽然跑来说道:“太师已到府门了,夫人快回内室。”
吕布闻言,慌忙绕道而去。即日便到王允府中,托名拜谒。
王允闻得吕布来拜,知道貂蝉大功将成,亲自迎接入内。
相见已毕,王允道:“老夫因染微恙,闭门不出,长久不见温侯了。今日何幸,得蒙驾临,老夫略备小酌,与温侯一叙,未识可否?”
吕布道:“小侄此来,本有事与老叔相商。既蒙赐饮,正可密谈。”
王允点头答应,便命备筵,邀请吕布到一间密室之中,对坐共饮。王允屏退左右,对吕布说道:“贤侄适言有事相商,此处乃系神秘之地,并无他人,有何事情,不妨直言。”
吕布道:“小侄蒙老叔台爱,将世妹许配于我,不料为人威逼而去,此事耿耿难忘。谁知老贼,不念平日之情,竟因一点嫌疑,便将世妹百般凌辱,小侄心中不胜忿怒,所以欲与老叔相商,设一良策,救援世妹。”
王允听了,现出怨恨之色道:“老夫以女许字贤侄,太师硬行夺去,已不合理。今又将我女凌辱不堪,真可痛恨。但不知因何嫌疑,竟施毒手,加以凌辱?”
吕布便将凤仪亭掷戟,及大士庵归来,如何杖责自己,并闻貂蝉亦有痛打之事,细说一遍。
王允闻言,顿足大怒道:“可恨老贼,如此无情,我女有何亏负于你,受此毒打。可惜老夫手无缚鸡之力,不然定将老贼杀却,以泄此恨。”
吕布道:“小侄也有此心,只因与他有父子之情,恐惹后人议论,是以迟疑未决。”
王允笑道:“贤侄还念父子之情么?凤仪亭掷戟追杀,大庭广众之中,执杖毒打之时,他何尝念及父子之情?况贤侄是姓吕,老贼是姓董,并非的真父子,何必迟疑。”
吕布道:“老贼党羽甚众,小侄一人不能抵挡,老叔可有法想么?”
王允道:“贤侄杀老贼,即所以扶汉室,朝中岂乏忠臣义士。只因势力不敌,未敢出头。今得贤侄高声一呼,为之提倡,满朝之人,莫不相助,何患不敌?”
未知王允所言,吕布肯依从否,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七章设谋诛奸
话说王允对吕布道:“贤侄若杀老贼,满朝之人,莫不相助,何患不敌?如其实行,老夫还要设一计策,帮助贤侄。但恐心志不坚,反贻后患。”
吕布奋然起身,拔剑刺臂,流出血来道:“小侄若有翻悔,当如此臂。”王允伏地拜谢道:“贤侄能够如此,汉室之幸也。
“吕布告辞而去。
王允即请仆射孙瑞、司隶校尉黄琬;互相商议。
黄琬道:“董卓近日迷惑女色,不甚出门,此事欲成,必将他赚至朝堂,方可下手。”
孙瑞道:“方今主上患病新愈,遣一能言之人,往相府请董卓议事,一面以密诏付吕布,暗伏甲兵于朝门之内,将他引入,然后动手,必能成功。”
王允道:“此计虽妙,只是无人去引诱董卓。”
孙瑞道:“骑都尉李肃,因董卓不迁其官,甚是怨恨,得他前去,不难成事。”
王允点首应承,即请吕布告知此计。
吕布道:“李肃果然能言,他若不去,吾当斩之。”遂使人密请李肃前来,说明情由。
李肃欣然说道:“吾亦欲除此贼久矣,今将军与诸位大人,既然差遣,岂敢二心。”遂折箭为誓,相别而去。到了次日,诸事齐备,李肃单人独马,来至相府,说是天子召太师入朝议事。
董卓传李肃入内问道:“天子新愈,有何事情共议?”
李肃道:“天子因太师功德巍巍,大有法尧、舜禅让之意,故请太师入朝共议。”
董卓大喜,坦然不疑,登了坐辇,命吕布先行,自与李肃向朝门而来。
行到左近,忽闻呐喊之声,董卓便命吕布前去查察。吕布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见了王允,接过手诏,重又来至车前。
董卓问道:“何事喧哗?”吕布道:“有人欲杀谋为不轨之奸贼。”董卓高声道:“我儿速扑杀之。”
一语未毕,吕布一戟刺来,直从前心透至后背,登时死在车上。手下从人,早已四散奔逃。
有几个奸刁之徒,逃往城外,报知董卓心腹将士李催、郭汜,前来报仇。
吕布刺死董卓,王允请天子升殿,将董卓尸身,号令通衢,看守军士,以火置其脐中为灯,因其尸肥胖,膏油汉满地上,百姓见了莫不称快。
吕布早已赶回相府,将貂蝉取回家中,正要诉说心事,忽闻外面人声大乱,炮声连天。
吕布大惊,正要询问,王允已差人来,说是董卓部将李雇、郭汜,率领西凉带来之兵,围困长安,要与董卓报仇,请将军速去迎敌。吕布闻言,只得抛下貂蝉,上马而去。
未知吕布此去胜败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八章遁踪禅关
话说吕布匆匆来见王允,方知李催、郭汜,已将长安困得水泄不通,声声要捉拿王允、吕布,与董卓报仇。
吕布大怒,带了一千人马,冲杀出去,无奈外面的人马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吕布虽勇,手下兵微将寡,陷入重围,冲突不出,回看部下兵卒,已被杀尽,剩了单人独骑,若不拼命逃出,必至被擒,便奋起画戟,冲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遥望长安,火光冲天,杀声震地,知道城中有失,不敢回去,只得抛了家小,单身一人逃走去了。
貂蝉自从吕布去后,知道贼兵已临城下,未识外面情形如何,正在悬悬盼望,忽有家人前来报道:“温侯开城出战,陷入重围,不见回来。长安城中,不战自乱,已被贼兵攻破,王司徒为贼所杀。我们若不速走,必遭毒手。”
貂蝉听得王允已死,不胜悲伤,暗暗想道:“我受义父之托,舍了身体,以图报国,谁知董卓虽死,义父亦亡,眼见汉室江山不能保全,我这番心血可算冤枉。如今贼兵入城,必遭蹂躏,不如速寻一死,以免受辱。”
想罢,便将壁间的宝剑取下,意欲自刎。忽又转念道:“且慢,义父为贼所杀,尸骨无人收葬,我受他抚育之恩,安可任其抛弃么?我若就此死了,更无人为他收埋矣。只是此刻到处都是贼兵,我若不行躲避,必为所获,又不知避往何处方好。”左思右想,没有良策,听得外面喊杀之声,渐渐相近,心中十分着急,忽然想起道:“有了,此处左近,有一福寿庵,内中尼僧妙静,为人甚好,平日出入董卓府中,受我恩惠不小,我也到庵内去过数次,地方甚是幽僻,可以不为贼兵扰及,何不暂投此庵,然后收葬义父呢。”
想定主意,便将随身的金宝,收拾了一个包裹,趁着天黑之时,暗暗踅出门来,扑奔福寿庵去。
到了庵前,将门敲了几下,尼僧妙静开门一看,见是貂蝉,吃了一惊,忙让她入内,把门关上,轻轻说道:“你独自前来,没被贼兵所见,真是侥幸。”貂蝉便将无处投奔,求她收留的话说了一遍。
这福寿庵,本是个清净禅林,只有妙静一人在内修持,她为人心极慈悲,平素又受过貂蝉的恩惠,见她急难来投,便慨然应承,将貂蝉藏在禅室里面。
果然因为地方冷僻,并无人来骚扰,十分安静。貂蝉便拜托妙静,暗暗搜寻王允的尸身,预备埋葬。妙静答应他留心探听。
过了数日,李雇、郭汜两不相下,内讧起来,劫了献帝车驾,离开长安,妙静方敢出外四处打听。方将王允的没头尸身寻觅到来。貂蝉得见尸身,大哭一场,取出金银,请妙静买了上好的棺木,又用沉香雕了王允的头,装在尸上,收殓起来,雇了工人,在福寿庵左近筑个坟茔,入土安葬。
貂蝉志愿既毕,尘心已净,便拜妙静为师,在福寿庵内,落发修行。
后来曹操打听得貂蝉尚在人世,命人前来,请她到许都去,意欲将她置于铜雀台中,以图欢乐。貂蝉抵死不允。曹操知其志决心坚,亦不相逼。后人因有曹操使人迎取貂蝉一件事情,便说她归于曹操,又说曹操欲试验关公,命貂蝉乘着月夜,前去戏弄关公,为公所杀的谰言。其实貂蝉自董卓死后,便遁迹禅关,一心修道,直活到八十余岁,方才无疾而终。何尝有董卓死后归于吕布,吕布死后又归曹燥,关公恶其淫贱,在月下斩貂蝉,这许多话说呢?
世人往往造作谣言,诬蔑古人,其实像貂蝉这样舍身报国,也只该钦敬也,不该诬蔑她了。这部演义是为此而作,世人看了此书,可知貂蝉的作为,都是为了国家,不得已而出此,并非真是淫贱之人了。馨香E书 www.135f.com 倾情奉献 欢迎访问馨香E书www.135f.com 高速免费下载E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