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泪

《英雄泪》提要

  清代小说。四卷二十六回。见于《绣像英雄泪,国事悲合刻》。署“鸡林冷血生著”。其真实姓名不详,曾编《小说时报》之陈景韩,常以“冷血”为笔名,二者是否有关,录以待考。存上海书局石印线装袖珍本。行文屡称“我大清”,自序又说:“庚戌仲秋,日韩合并”“遂援韩国灭亡之原因及结果成一书,以鼓民自强为宗旨,凡三越月而是书遂成”。知约作于1910 年末至1911 年初。

  此作以朝鲜爱国志士安重根刺杀伊藤博文为主要线索,写出了日本吞灭朝鲜后的惨痛情景,以及朝鲜志士奋起救国的事迹。书中重大事件与主要人物大都有史实为依据,为第一回到第七回写日本政府起用伊藤博文逐渐使国力强盛起来,转而策划逐步吞灭朝鲜和进而制服中国。朝鲜处于被日本吞噬的危险境地。安重根由父亲带领到平壤在爱国将领云在霄处避难,但在途中其父被日人杀死。爱国志士侯元首因进行反对日本侵略的活动失败,被迫也到云家作家庭教师,从而与安重根等结为爱国志士。第八回到第十六回,一方面写日本力图攫取控制朝鲜内政外交的大权,一方面写中国由朝鲜事件引发与日本的战争,但因清廷腐朽而使中国在战争中惨遭失败。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承认朝鲜脱离中国而归属日本。在此背景下,侯元首组织爱国学生安重根等到美国留学,并筹办报馆,宣传爱国主张。第十七回到第二十二回,写伊藤博文等在朝鲜建立总监府,残害朝鲜民众。侯元首返国后与民众一起反抗日本侵略,但他为救学生不幸牺牲。第二十三回到第二十六回,写安重根与同志合作,一举刺死伊藤博文,被捕后英勇就义。书尾以朝鲜被日本公然吞并,大量爱国志士惨遭杀害,人民陷入更深的苦难,向中国读者发出警号。

  此作洋溢着清末进步小说中珍贵的危机感、使命感和爱国主义精神。作者自序中说:“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盖小说所以振人之血气、启人之心思者也。”作品意气蓬勃,结构宏大,其不足处在于掌握小说艺术技巧方面尚较粗疏。语言力求通俗浅显,运用了不少东北的方言俗语,真实可亲,其质扑、平淡的语言很是感人。

  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盖小说所以振人之志气,动人之隐微也。庚戌仲秋,日韩合并,其事关系奉省之命脉,中国之存亡钜而且急,是中国志士电激于脑,想溢于胸,急求保全之策;吾校同人有感于此,遂立同志会,命余编辑小说,以鼓吹民气。余自愧谫陋,本不堪胜任,因同志责之甚殷,遂采韩国灭亡之原因,编辑成篇,当即石印。吾国中诸同志浏亮是书,必可激发爱国之热诚,有断然也。

  冷血生 自序

目次

卷之一

第一回 大院君虐待耶稣教 闵泳骏误击日兵船

第二回 定商约院君归政 攻使馆日本兴师

第三回 废院君王妃担国政 谋变法新旧起冲突

第四回 吴提督大战汉城 安员外逃难平壤

第五回 中途路员外逢凶灾 仁里村元首施大义

卷之二

第六回 中日因韩定条约 王妃为国罹凶灾

第七回 寇本良千里寄鱼书 侯元首平壤设租(祖)

第八回 云在霄首诛袒日党 金有声始倡兴东学

第九回 金玉均寄书完用 东学党作乱全罗

第十回 洪启勋兵败古埠 侯元首义说有声

第十一回 中国平定东学党 日本改革朝鲜政

第十二回 中日交兵由韩国 德美说和为友邦

第十三回 李傅相定约马关 日政府监督韩国

卷之三

第十四回 忧国弱英雄别母 患学浅志士游洋

第十五回 安重根路收三义友 金有声店结九良朋

第十六回 英雄同入美学校 侯弼集股开报馆

第十七回 伊藤拜受统监印 韩国坐失行政权

第十八回 索国债监理财政 伤人命强夺警权

第十九回 日人肆行淫妇女 韩国又失审判权

第二十回 农失怀恨倡革命 妇女因仇起义团

第二十一回 本良返国倡自治 岳子复仇刺统监

卷之四

第二十二回 侯元首为徒殒命 寇本良微服出奔

第二十三回 安志士归国吊恩师 云在岫义倡爱国会

第二十四回 安志士中途逢故友 伊相国哈埠受凶灾

第二十五回 李完用卖国求荣 金洪畴兵败逃走

第二十六回 既合并英雄徒落泪 未瓜分国事宜关心

卷之一

第一回 大院君虐待耶稣教 闵泳骏误击日兵船

    莽莽星球亘太空,古来不与现今同。图存固国无他策,只在人民铁血。

    人民各负责任,岂可苟且偷安?若皆事事委权奸,必兆灭亡之渐,

    朝鲜覆辙在先,前车后车之鉴。图存首重鼓民权,不然危亡立现。

  《西江月》罢,引场诗句内引出一部书来。此书名曰《英雄泪》,就是那高丽国这些年间,受日本的欺侮,跟今日随了日本的事情。内里有忠臣孝子,为国损捐身的故事,奸臣贼子,卖国求荣的典故,忠孝节义,靡有不全的。列明公你们想想,咱们中国人素常日子,都管人家高丽人叫小国人。你看这小国的人,当亡国的时候,尚有这一班爱国英雄,我们中国现在这样软弱,东三省眼睛看看,就要让日俄瓜分了,恐其不能赶上人家那小国人。要到那个时候,人家该管咱们叫亡国人啦!

  那位说啦,日本灭高丽,怎么还要灭中国呢?列位不知,你们没听见这几年间,外面传言,说是外国要瓜分咱们中国吗?怎么叫作瓜分呢?就是拿咱中国当作一个瓜,切成几块,人家外国,一家分一块的意思。想想咱们东三省,紧靠着日本跟俄国,要是分的时候,必让日本跟俄国分了。日本要分东三省,所以先把高丽灭了。高丽紧靠着咱们吉林跟奉天,要得高丽,望这边发兵,必定容易。因为这个日本灭高丽,紧接着要分咱们东三省了。现时日本与俄国人和了好了,他们一和好,就是要合着分东三省。高丽已经让日本灭啦,东三省也就快完啦。高丽当亡国的时候,那些英雄豪杰,忘身殉国的很多,我们现在虽然未分,也当酸心落泪。怎么说呢?日本一下手,就想要灭咱这两下,如今高丽亡了,他未来分咱们,是怎么的呢?还是有点怕咱们这些民,要是咱们还拿着高丽灭亡,一点不关心,人家可就要下手啦。我们这个时候,要是寻思,怎么应当不酸心而落泪呢?还有一件,我们东三省人,都喜欢俄国,烦恶日本,都说是日本是个穷国,俄罗斯是富国,俄国以(已)到我们这边来,不大离的人,都有了钱花,那知道俄国那是邀买人心的计策。有一部《国事悲》,诸公看一看,可也就知道他们都是一个样子了,要看见那《国事悲》,跟现在咱们小说这部书一听,日俄对待亡国人,那个毒辣的样子,真是让人说不爱说,听不爱听。回首想想,我们的国家,这个危急的样法,咱们当百姓的,当想个什么法子,以爱这个国呢?可断不要愿意随俄国,那国也是不好哇!以上所说这些话,靡别的意思,不过让我们听书的列位,知道一知道亡国的惨状,也就是了。闲话少说,书归正传。列明公惬言落坐,听在下喉咙哑嗓,奔瓜吊字,慢慢的道来。

    表的是混炖初开天地分,阴阳交泰生出人,盘古时人间披树叶,人皇氏才留下穿衣襟,伏羲氏创下烹饫火食法,神农氏尝草传医到如今。黄帝时间文物备,衣冠礼乐焕然新。历代帝王都是他的后,所以我们汉人称曰黄帝子孙。黄帝以后曰唐虞,揖让天下重人伦。尧舜之世洪水为患,茫芒大地无处存身。后有那禹王治水山川走,分出来九州疆土安万民。这帝舜见禹功劳大,才将天下让他为君。夏家天下四百载,桀王无道信奸臣。成汤起义南巢放,一统山河属于殷,商家天下六百载,出了一君叫纣辛。纣王信宠妲姬女,剐剔孕妇剖贤人心。作威杀戮毒四海,周武观兵到孟津。牧野以誓武诛纣,将其子禄父封于殷。纣王有个庶兄叫箕子,一心不为周家臣。到后来箕子封于朝鲜地,才留下高丽这国人。汉武时高丽为那三韩纂,所以又管高丽叫韩民。唐太宗伐辽过东海,斩其大将名盖金。由此世世服中国,年年进贡岁称臣。论起来高丽也是黄帝后,他与我国本是同种又同文。现今高丽灭亡人人晓,众明公听着怎么不关心?这本是高丽已往实情事,要听还得开正文,今日不把别人表,表表日本伊藤君。

  话说日本国明治初年间,在西京地界出了一位英雄,名唤伊藤博文。此人幼时读书勤力,修成了满腹经纶,尝抱勤王开国之志,气吞宇宙之心,每逢乡中有可辨(办)之事情,他勇往直前,不顾性命的去作。有一日,在屋中闷闷不乐,遂拿起笔来,照着自己的志向,题了一首诗,诗曰:

  豪气堂堂横太空,日东谁使帝威隆。

  高楼倾尽三杯酒,天下英雄在眼中。

  他题这一首不要紧,可就被各处念书的人知道了,一个传两,两个传三,传来传去,传到他们国王的名下。国王一看这首诗,乃召文武百官上朝。文武百官来到金銮殿上,三呼礼毕,国王命常随官,搬过几把椅子来,赐各大臣坐下。众臣谢恩已毕,一齐坐下说道:“我主将臣等唤来,有何吩咐?”国王道:“无事不敢劳动众卿,今日寡人有一件要事,众卿不知,听寡人道来。”

    明治皇未从开口笑欣欣,叫了声众卿不知听王云:“日本国不过区区弹丸地,想只要增长国势必用贤人。若等到数年以后人满为患,殖民之地咱们何处去寻?现如今中国昏昏在梦里,那朝鲜不修内政竟愚民。我看那朝鲜将来能为我有,东三省亦可接着往前吞。这两样事情虽是甚容易,然必须本国内先立住根,闻听说伊藤博文学问好,王有心用他为个外交人,先命他欧美各国访政治,回来时筹备立宪固邦根。宪政成然后通行蚕食策,那时节不怕无地就怕无人。因此才寡人来把众卿问,望众卿各抒所见向王陈。”这君王说罢了前后一些话,又听那内阁尚书尊声圣君。

  日皇说了一片言语,内阁尚书木户起身奏道:“我主既愿用伊藤为官,此事甚容易。微臣府下有一先生,名唤麦田春。此人素与伊藤博文有旧,也尝在臣跟前,夸讲伊藤之才。我主今日,可备些聘礼,命麦田春明日就去请他,那伊藤断无不来之理。”日皇闻言,哈哈大笑,说道:“事情可也真凑巧,寡人正愁聘请无人,怎么就有这麦田春呢?”急命常随官,备下千匹细锦,五百两黄金,国王亲自修了一封聘贤的书子,又命人上木户府中,唤来麦田春。麦田春来在金阙之下,俯伏在地,口尊:“万岁,唤小人那边差使?”国王说道:“这有一封书子,细锦千匹,黄金五百两,你拿着去上西京,请那伊藤博文,前来居官。明日就要前去,不要迟延。”麦田春说:“遵命。”于是带了书子,拿了金帛,归本府去了。日皇又命打典退朝,诸大臣各归府下不表。

  单说麦田春来在木府,歇了一宿。第二日清晨起来,用了早膳,收拾了行装,拿了盘费,带了二个跟人,备上三匹快马,行李聘礼捎在马后,上了坐骑,可就扑奔西京走下来了。

    好一个为国求贤麦田春,他不住马上暗沉吟,说道:“是我皇今日下个求贤诏,他命我西京去请伊藤君。伊藤博文本是当今一豪杰,若出世必能为国建功勋。”麦田春正在马上胡叨囗,又见那百般红紫斗芳春,见几处堤边绿柳垂金线,见几处陇陌佳禾色色新。又听那百鸟林中音百啭,千家的妇女笑言频,渔子河边来垂钓,樵夫深山动斧斤。走过了三里桃花镇,又过了五里杏花村。杏花村里出美酒,桃花镇里出美人。一路有花也有酒花,酒难留有事人。简断捷说来的快,这一日来到伊府门,甩蹬离鞍下了马,又只见院中走出一个人。

  话说麦田春,这一日来到伊藤门首,搬鞍下马,正要上前去问,只见从院中走出一个人来。麦田春摆手问道:“此是伊家吗?”那人应道:“正是,你们是那方来的客人呢?”麦田春道:“你且莫要讯问,快去房中禀报,就说有东京麦田春来访。”那人闻听,急急忙忙跑到了上房,正赶伊藤在屋中看书。家人说道:“禀爷爷得知,外面有麦田春先生来访。”伊藤闻言,慌忙走出上房,来到门外。二人对面行举手礼,命家人将仆人马匹,安置别处,次将麦田春让到上房,分宾主坐下,各道数年不见的思情。又见家人献上茶来。茶罢搁盏,伊藤道:“今日可是那阵风,把贤弟你吹来的呢?”麦田春道:“兄长有所不知,只因国王见了兄长之诗,甚有爱才之意,故命小弟前来相聘。现有国书信并聘礼在此,乞兄长过目。”伊藤接过书信一看,真是些谦恭卑礼,乞求伊藤出世的话。伊藤看了一遍,说道:“既蒙国家见爱,小弟敢不尽犬马之劳?”即命家人收拾行装,明日随着麦田春出了家门,扑奔东京,夜宿晓行,非只一日。这日到了东京,见了国王,国王说道:“久闻先生大名,如春雷贯耳。今日之见,乃三生有幸,先生何以教寡人治日本呢?”伊藤道:“我主愿听,待臣下道来。”

    伊藤那满面和气带春风,尊了声:“万岁!臣的主公,现如今欧洲诸邦那们强盛,都因为宪政完全那一宗。臣有心先上西洋访政策,考察政治往列国游行。有学问然后才能作大事,若不然咱国家得何日兴?”日皇闻言心欢喜,说:“爱卿的见识与王同。你明日就可束装往欧美。”伊藤说:“臣我尊命,明日就行。”书要断捷方为妙,离留啰嗦困明公。

    这一日伊藤将要赴美国,君臣们饯行在十里长亭。伊藤他辞别在朝诸元老,这才坐上火船赴美京,在美国住了一年整,又到那英国住了五六冬。俄、法、意、奥游历各遍,合计整整费了十年功。十年来采取了十余国的政,他这才坐上火船奔正东。

    回朝来在日皇殿前奏一本,他言说:“臣要变法把日本兴。”明治说:“寡人早有维新意,今日就让爱卿你实行。寡人封你为个全朝大宰相,你须要真心无二来尽忠。诸般政治随你改,那样不好任你更。”因此才维新大变法,但见那国势日日增。

    众明公你们都说日本他强盛,那知道人家作事与咱大不同,有了贤人人家就要用,有了好事人家就要行。事事都要随民意,哪像我国那些赃官污吏糊涂虫,作出事尽是一派强压力,哪有那一件事儿顺民情?劝大家从今后别把官府靠,各人家谋点本业是正经。押了此事咱们且不表,再表法美驻日的领事公。

  话说明治用了伊藤,维新变法,当下惊动了法国的领事札林、美国的领事安泥氏。这一日,两国的领事会在一处,札林说道:“贤弟,你看日本现今维新变法,民气日增,将来东亚的利权,必为他们占了,咱们何不往本国打电呢?”那位说:“得啦,你不用说了。法国跟美国,本是两国,语也不是一个样,字也不同,他两个人怎么能够说话呢?”列位有所不知,现在这个时候,各国办大事情,全是用英国语,他两国语虽是不同,全是说英国语呀。往后无论那国,全是这个样子,列位不要疑惑。再说那安泥氏说道:“长兄之言,甚是有理。”于是他二人各自修了一封书子,到了电报局,打到本国去了。这且不表。

  单说法国皇上,那日早朝,只见外务部大臣,呈上了一封书子,法皇接过书子,拆开一看,但只见上写着:

    驻日领事札林三顿首,叩禀我皇万岁王阀中。现如今日本用了伊藤为宰相,维新变法民气甚是雄。他一心要取高丽为殖民地,他又要侵占中国省关东,望我皇速速想个对待策,万不可让他侵占咱们的利权中。法皇看罢了札林这封信,不由的他腹内叮咛好几叮咛。

  话说法皇看罢了书信,对各大臣说道:“日本明治维新,甚是雄猛,咱们可是如何对待他呢?”内有外务部大臣阿根奏道说是:“我主不要犯愁,咱们候上几天,听听美国有甚么方法,然后咱再跟他合着去办,岂不妙吗?”法皇开言说道:“爱卿之言,甚合朕意。”急上外务部,选了几个人,去上美国打听消息。探了几天,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道:“那日美国,接着他们驻日领事的电报,他国在议院中开了一会议,出一个道来,想要派些个耶稣教徒,上高丽国,以传教为名,好开化他的民智,他们的民智一开,那日本就不能怎的了。”法皇闻言说道:“此方甚好。”于是也就派了些个耶稣教徒,去往高丽传教,这且不表。

  单说我朝同治初年,高丽国王晏驾,无有太子。大臣们商量着,把大院君李昰应的儿子李熙立了。年方七岁,不能听政,所以大院君就为了监国摄政王,金宏集为宰相。这金宏集,本是一个贪赃卖法的奸臣。他荐举了一些个小人为官,就是那郑秉夏、朴泳孝、金玉均这一党人。大院君又荒淫无道,不修国政,因此那全国的百姓靡有一个不怨恨他的。

  这一天早朝,有皇门官奏道:“启奏我王得知,外面有法美来的五百余耶稣教,要在咱国传教,现在午门外候旨呢。”大院君闻听此言,问诸大臣曰:“他们前来传教,这个事,可是让他传不让他传呢?”只见班部中转出兵部尚书云在霄来,上前奏道:“说他传教是好意,我主断不可拒绝。”大院君又曰:“他们既是好意,与咱有何好处呢?霄爱卿你说一说,与本监国听。”云在霄道:“我主不知,听臣道来。”

    云尚书未从开口面带欢,尊了声:“我主不知听臣言:耶稣教本是上帝一分子,全仗着传教天下化愚顽。所说的俱是忠君爱国大实话,所讲的尽人人自治保利权。英美的国民那样强盛,也都是耶稣教徒化的宽。我国民现今实在不开化,有何人知道保国求治安?耶稣教今日替咱把民化,那恩情岂不真是重如山?望我皇不要狐疑把旨下,让他们速速传教在这边,闻人说日本现在大变法,不久的就要通商到此间。那时节我们的人民要是不开化,是何人与那日本争利权?利权要是到了外人手,想只要图存保国难上难。而且说中国现今也是很软弱,那能够替着咱们求治安?为今计莫若速速开民智,若不然国家不久的就若完,国家强全仗着多数的老百姓,百姓强那国家也就稳如山。想只要为世界上一个独立国,不开民智什么方法也是妄然。劝君王快快的想个新民策,可千万不要仗着人家保护咱。”云尚书说罢了前后一些语,又听那院君在上开了言。

  话说云在霄说罢了耶稣教传教,有多少好处,大院君说:“爱卿你方才说的这些话,本监国我看之也不大离,就依爱卿,你酌量之办去吧。”云在霄下了银安殿,来在朝门以外,看见那耶稣教徒,全在那里候旨呢。云在霄来至近前,那些教徒皆行了举手礼。大人还礼已毕,说道:“我主传下旨,命你们自由传教,望诸君热心教化,可不要让那无知的百姓,藉事生端。”众教徒唯唯而走,大人亦坐上轿子,归府去了,话分两头。

  单说日本自维新以来,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的也就是十拉年。这一日正是他国立宪的一个纪念日子,于是那满朝文武,跟他们的皇帝,可就开了一个大会,叫作纪念会。饮酒之间,明治可就对伊藤说了:“寡人尝愁咱国人满为患,想只要在外侵占点土地,又怕本国根本不固。现今宪法已经都完全啦,民气已狠(很)强啦,寡人要经营朝鲜与中国,可得什么政策呢?”

    伊藤开言道尊声:“臣主公,想要图朝鲜臣有计几宗:第一先要与他定下通商约,将领事安在他们的京城。各商人全让他往高丽去,使唤着他们商业不能兴,使唤他利权渐渐外溢了,使唤他巡警财政皆在咱手中。然后再想个别的方法,于领事馆安上咱们国的兵。虽有那冲天手段让他不中用,虽有那拨云的武艺让他不能行。管教他数万人民归我管,管教他十三道的土地一齐扔。管教那朝鲜地图变了色,管教那欧美诸邦胆战惊。那时节谁来干涉也不怕,若不然咱们就与他动刀兵。得了高丽然后咱再瓜分东三省。我的主你看这个方法中不用?”正是这伊藤殿前来划策,又听那皇门官进来禀一声。

  伊藤正在说那经营朝鲜的政策,只见那皇门(馆)官进来禀道:“外边有九州商人吉隆,言说有要事来见大人。”伊藤说:“将他唤进来吧。”不一时,皇门官将吉隆带进来,站在殿下,伊藤离坐问道:“你有何事来告呢?”吉隆道:“小人无事不敢到此,只因前几年,小人在欧美各国贸易,见他国的耶稣教徒,渐渐的东来。至今年,小人又在高丽仁川贸易,看耶稣教徒,在他们处的甚是不少,他们信教的也很多。后来打听着人说,是什么云在霄,愿意让稣苏教在他们那边传教。小人想朝鲜人若是全信了教,开了智识,咱们要经营他们的地方,岂不是难啦吗?望大人想个方法以处之。”伊藤闻言,点首会意,遂命人拿过十五圆钱来赏吉隆。吉隆不受,说道:“此是小人应尽的义务,曷敢受赏呢?”伊藤说:“我不是赏你,我是鼓励别人。”于是吉隆受钱而去。

  众明公,你们看日本一个商人,全有爱国的心思,望诸公往后作事,都照吉隆这样才好。闲话少说。

  单说日皇闻听此言,(对)伊藤曰:“爱卿有何方法?”伊藤道:“我主勿忧,臣自有方法。”当日天色已晚,各大臣归府去了。伊藤来到府中,叫家人伊禄,说:“你上木大人府中,将麦田春先生请来。”伊禄说:“是了。”不多一时,麦田春来到,让至书房,分宾主坐下。麦田春道:“兄长将小弟唤来,有何事相商?”伊藤走至身前,附耳低言说道,如此如此。麦田春会意,辞别伊藤去了。这且不题。

  单说韩国的宰相金宏集,这日正在屋中闷坐,忽有家人来报,说道:“外边有日本使臣麦田春求见。”金宏集闻言,忙忙顶冠束带,迎出门外,让至客厅,分宾主落座,说道:“贵国来到小邦,有何事办呢?”麦田春说道:“鄙人奉了我国皇帝旨意,特来贵国修订商约。”

  列明公有所不知,这个商约,就是你国上我国做买卖,我国上你国作买卖,两家定下一个合同的意思。再说麦田春,将定约的事情说完,遂献出明珠五十颗,佩刀两把,军衣一身,说道:“这是敝国一点薄礼,望大人收下,若事成以后,将来还有重谢。”金宏集并不推辞,收下了礼物,说道:“鄙人自能尽心去办,明日听信吧。”说罢,麦田春辞别了金宏集,回旅馆去了。

  第二日清晨早朝,金宏集将此事奏与大院君。大院君问各大臣曰:“你们看这个事情,可行不可行呢?”忽见班部中,走出一个人来,说道:“日本想只要夺咱国的商权,所以来修订商约,此事断不可行。”众视其人,乃兵部尚书云[在]霄也。大院君说道:“既是不可行,就让他回去罢。”即卷帘退朝。

  金宏集回到衙门,麦田春早已在那里候着呢。见金宏集回来,起身说道:“事情怎么样了?”金宏集答道:“不妥,被那云在霄老儿给破坏了。”麦田春闻听说云在霄的名字,他可就沉吟半晌,自忖道:“我此来正为这老儿,何不乘机会,将他离间于外呢。”主意已定,遂向宏集说道:“此云在霄,不是让耶稣教在你国传教的那们(个)人吗?”宏集答道:“正是。”麦田春说道:“哎呀!这个人的意思,可实在不好哇。”宏集说道:“怎么呢?”

    麦田春开言道尊声:“大人哪,提起耶稣教实在不好哇。耶稣教虽然以传教为名,实在是说神道鬼竟瞎叭。全仗着人多势众来作乱,动不动就要欺侮那国家。那英国的皇上也曾被他们更换,法国的大臣也曾遭过他们教(杀),英法国的人民也曾经过他们涂炭,英法国的社稷几乎未亡于他。这耶稣教专讲究与那政府作反对,这耶稣寻着官家错儿就要杀。现如今贵国也有了耶稣教,不久的就要把你们来欺压。渐渐的你们国的人民全信了教,问大人你可用什么道儿制服他?那时节恐怕你们的富贵不能保,那时节恐怕你们的脑袋搬了家。依我着(看)不如将他们全赶出去,省着他在贵国以内把乱发,次将那云在霄老儿调在外,你皇上必能与你把官加,然后再与我国把商约订,我情愿每年与你三千银子花。我说此话你要不信,今日就与你把押画。”金宏集听罢了前后一些话,他这才垂头丧气把话答。

  话说金宏集听罢了麦田春一片言语,吓的魂不附体的说道:“我不诚(曾)想这耶稣教,还如此利害吗?我必定将他赶出国去。至于商约之事,我定然与贵国办成,望祈多等几日才好。”麦田春说道:“望大人在意也就是了。”于是麦田春辞别宏集,坐上轮船归国去了。

  众明公,你们听听,方才麦田春所说的这些个话,全是那伊藤附耳低言之语,不可不知道哇。这且不提。

  单说金宏集复又到了大院君府内,见了大院君,将麦田春的话,对他细细的说了一遍。大院君说:“这是云在霄的主意,明日让他去镇守平壤,不在京中也就是了。那个耶稣教的事情,爱卿你看得怎么办呢?”金宏集说道:“依臣愚见,明日咱出上一张告示,让那耶稣教徒全都出去。他若不走,咱们再让那百姓杀他杀。一个耶稣教,咱们赏钱多少。那时节他们怕杀,也就走了。”大院君说:“就是这个主意。”到了次日,先将云在霄打付镇守平壤去,然后又出了一张赶耶稣教的告示。那百姓一见这张告示,可就虐待起那耶稣教来了。

    好一个无道昏王大院君,他一心要虐待耶稣教人,出一张告示就把他们赶,立刻就不让他在国内存。说是要有人杀了耶稣人一个,国王就赏他五两银,有人要是杀了人两个,就与他九两零十分。无知的百姓一见心欢喜,他这才拿刀动枪来杀人。十来天杀了无数耶稣教,手拿着人头去领银。耶稣教一见事不好,一个个可就慌了神,急忙忙不分昼夜望外地跑,可一下子出了这座门。这一日来到了本国地,各向国王奏了本一份。法美皇上见了这一本,急派大将可就点了军。教军场上选了三万人共马,大炮拉了三百多尊,大兵发到朝鲜地,杀了个山崩土裂天地昏。

  列明公要问后来一切事,等一等下回书里听缘因。

第二回 定商约院君归政 攻使馆日本兴师

    朝鲜院君无道,作事甚是昏庸。耶稣传教在国中,他还以为无用。

    信任宏集卖法,江山转眼就扔,法美二国发来兵,还在朝中作梦。

  《西江月》罢,书归正传。上回书说的,是法美二国兵伐高丽,外边告急的文书,打到了汉城。那大院君只吓的魂飞胆裂,对着金宏集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金宏集说道:“我王勿忧,臣有一条拙见,可以将法美二国兵挡回。”大院君说道:“爱卿有何高见,快快的讲来。”金宏集说道:“我王不知,听为臣的道来。”

    金宏集未从开口笑盈盈,尊了声:“我王不知听臣明:云在霄现今镇守平壤地,闵泳骏镇守在黄海道中,他二人现在皆有兵十万,打法美他们二人就能行。让在霄带兵把守仁川境,让泳骏带兵把守华阳东,法美二国的兵船要来到,隔岸就用大炮轰。不怕他有兵多少万,管保教他尽死在大海中。祈我王快快降旨意,让他们二人就用兵。”院君闻言心欢喜,急忙忙降了旨两封,一道下在平壤去,一道下在黄海道中,云在霄接了皇圣旨,他这才点齐了人马仁川行。这一日大兵到了仁川地,海岸以上扎下营。大炮安上三十座,专等法美二国兵。这一日两国的兵船一齐到,他这里就用炮来轰,只听大炮咕咚一声响,但见那海水一飞红。一连放了三十炮,打沉了法国一船兵。两国一见势不好,他这才吊过船头回了京。法美回国咱且不表,再把在霄得胜明一明。

  话说云大人在仁川,打了一个胜仗,点了点自己的兵,才伤了三十来。又在海中,捞上法国那只破船,得了他大炮三尊,小枪子无数。于是带了兵将,回到平壤,将得胜的表章,打到汉城。大院君一见在霄打了胜仗,满心欢喜,遂降旨,封在霄为十三道的提督。什么叫作十三道呢?列明[公]有所不知,那十三道跟咱们中国二十省一个样子。这个时候,金宏集听说云在霄打了胜仗,又封了官,他原先本想只要害他,不诚(曾)想人家却得好处,心中实在是不乐,这且不题。

  单说日本自麦田春回国以后,打听着朝鲜,已经将耶稣教赶出国去,又与法美开仗,知道这个事情,全是麦田春的功劳,于是封为外务部侍郎。压下此事不表。

  再说日本的工场,造出了一号轮船,能载二千多兵。这一日,日皇升殿,伊藤出班奏道:“我主在上,臣有本奏。”

    好一个才高智广伊藤君,他作事尽是蚕食高丽的心。他说道:“我国造成船一号,看此船能盛二千人。臣有心将此船儿放在海,去上那高丽海岸巡一巡。一来是试试此船有多么快,二来是看看高丽沿海门。他那沿海形势要是全知道,一旦有事咱们好进身。望我主千万准了微臣本,臣好上陆军部里去挑人。”

  日皇说道:“爱卿之言,寡人无有不从之理,爱卿你酌量之办去吧。”

    伊藤侯一见日皇准了他的言,不由的满心喜气上眉尖。急忙忙来到陆军部,排了五百强壮男。内里派了一首领,他的名字就叫大山岩。大山岩带领着兵丁把船上,升上火来就冒烟。气管儿放气吽吽响,轮子儿扒水上下翻。转眼之间就是七八里,坐到上头稳如山。外国的人儿有多么巧,作出物来赛神仙。日本到高丽也有一万里,坐轮船仅仅走了十来天。这日进了高丽境,来到了他们的华阳湾。押下日本兵船咱不表,急回来把那闵泳骏来言一言。

  话说闵泳骏镇守黄海道,这日接了国王的旨意,命他把守华阳湾,预备着挡法美的兵船。后来法美被云在霄打败,大院君恐怕他们再来,遂靡让他回去,就让他永久在那把守着。

  这一日,正在海岸上,拿着千里眼看呢,只见六七十里外,有一号船,如箭打的是前来。那位说啦,隔着六七十里地,怎么能够看见呢?列位有所不知,那千里眼,慢说六七十里地,就是六七百里地,也全能看得见。那闵泳骏看着来了一号船,也靡看见旗子。这话又差了,怎么船上还有旗子呢?不知那外国的船上都有旗子,所以一见旗子,就知道是那国的船。日本这只船,因为这一天风大,他们靡挂旗子,那闵泳骏就以为法美的船呢,他可就走进大帐,传下令来了。

    好一个闵氏泳骏小英雄,看见了兵船吃一惊。急忙忙来在大帐里,拿起令箭就点兵。先点了五百大炮队,又点了五千飞虎营。杆子马队二千整,准备对敌打冲锋。陆军步队随后点,站好条子就出营。头里走着一帮军乐队,后跟着马步众兵丁。洋号吹的吱吱响,洋鼓打的响捕咚。枪嘴子好条一片高梁札,刺刀照的嗜(耀)眼明。人马来到海岸上,一个一个瞪眼睛。

  那位爷说了,他们瞪眼睛干什么呢?不是别的,望海中瞅那只船呢。闲话少,说再听我道来。

    闵泳骏又拿起千里眼来用目睁,看那船离此不过二十里地中。吩咐声:“炮队各兵将,你们与我快开攻。”炮队将官说:“尊命!”一个一个来用工。先开了炮门装上药,炸子弹随后就往里边扔。击子绞起咯吱响,击子落下响咕咚。头一炮来未打上,二一炮来未成功,三一炮来打的准,正正打在船头中,只听炸子咯啦一声响,那船头炸了一个大窟窿。炸坏船头不要紧,伤了兵丁五百名。大山岩一见事不好,补上船头回了京。日皇殿前奏一本,他那里就要发大兵。他发兵不发的咱不表,再说我国名大清。

  话说我国大清,当光绪皇帝元年,那个时候,李鸿章作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办通商事务,住在天津,所有一概外国的事情,全归他办。这一日美国来了个商务大臣,名叫福世德,法国来了个交涉委员,名叫狄士年,一齐到了李鸿章的衙门求见。李鸿章听说了,慌忙让至客厅坐下,说道:“贵国到此,有何事商议呢?”两国的使臣齐声说道:“无事不敢到此招扰,只因前几年,日本明治维新,就想只要吞并高丽,侵占你们中国。敝国以为他们要把高丽吞了,并且你们中国的东三省,也恐怕不能够保,于我们的商业上,实在是有妨碍,所以我们派了几百耶稣教徒,去上他们那边,教化他那些个愚民。他们的民,要是开了知识,可也就能够保他们的国家了。他国的民到是些个好民哪,惟有他那个摄政王,实在是不知道什么,中了人家日本的反间计,让他们那无知的百姓,把我们的耶稣教徒杀了不少。后来我们人兴兵问他去,他又偷着放炮,把我们船击沉了一只。我们倒不是怕他,不敢与他开仗,都因高丽是你们的属国,我们要跟他开仗,于贵国的脸上,也是不好看。所以我们的皇上,让我两人来告诉告诉,往后不要再让他那个样子也就是了。”李鸿章开言说道:“高丽虽然是我国的属国,但是他国的政事,我们是一点也不管,要是与那国开仗,那国和约,都由他们自己的便。”法美二国的使臣闻听此言,面面相觑,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二人回去吧。”说罢,辞别李鸿章,回国去了。

  列明公你们听听,都说是咱们国软弱,像这个样办事的人,那有不坏呢?高丽本是咱们的属国,不能够好好的保护,人家来告诉,那办事的人,还拿着当耳旁风,因着这个,人家日本,可就下了手了。

    好一个老而无谋的李鸿章,说出话来太荒唐。法美国本来是好意,他以为人家竟发狂。他说道:“高丽虽然服我管,向来的政治我们不主张。和战由着他们自己的便,那里头靡有我们一点糠。”他说这话不要紧,到后来传到日本耳朵旁。日本听见这个话,拿朝鲜当作了独立邦。派人去问那华阳炮击事,硬逼着那大院君来通商。通商后日本入了朝鲜地,他这些百姓可就遭了殃。看起来高丽灭亡这件事,全是我国办事的人儿无主张。那朝鲜现今已经灭亡了,我中国不久的也是就要亡。

    众明公呀!你们思一思来想一想,可是用一个什么方法保此邦?大清国本是咱们大伙的大清国,可别再让那些个奸臣贼子胡乱扬。咱们人人都想想一个谋生道,咱们各家里都预备几杆枪。来了咱们就把他们打,或者是能够保全咱这方。我说这话你们若不信,回到家去躺在坑(炕)头上好好思量一思量。押下此事且不表,再把那日本详一详。

  话说日本皇帝,那日早朝,有皇门官奏道:“现有试验兵船的将官大山岩,在午门外候旨呢。”日皇闻奏,说道:“将他唤进来吧。”殿头官传旨,那大山岩不多一时来至金殿,参见一(已)毕,日皇问道:“你试验那只船,快与不快呢?那朝鲜沿海形势,可是怎么个样子呢?”大山岩说道:“我主不要问了。”遂把那船被高丽打破之事,说了一遍。日皇闻言,心中大怒,说:“好一个高丽,真乃无礼。”就要派兵前去问罪。伊藤奏道:“我主不要造次。臣有一计,管教我主把这个仇报上。”日皇说:“爱卿有何计策?快快的讲来。”伊藤说:“我主在上,听臣下道来。”

    伊藤他未曾开口笑欣欣,尊了声:“我主洗耳听原因:高丽他打破咱们船一号,乘着这个隙儿好把他寻。不用兵来也不用将,只在一个外交人。今日不把别人派,还要派那麦田春。命他带带银子三千两,好贿赂那宏集老奸臣。商约领事朝着他一个人办,老奸贼见钱必定起坏心。立逼他主把商约订,那时咱们可就有了根。这是微臣的一个拙见,望祈我主斟一斟。”

  伊藤说了一片言语,日皇说道:“此事甚善。”遂又派了麦田春,去上高丽修订商约,又派了一别位官员,名叫花房,说道:“他要许了咱们通商,你就作那处的领事吧。”于是他二人各自领了旨意,上高丽去了。这且不表,不在话下。

  单说闵泳骏,当日打退了那只船,后来才知道是日本的,恐怕惹出祸来,就报进城去了。大院君一听这个消息,忙问那金宏集。宏集心中暗暗的说道:“这回我可能勾结日本办事了。”急忙对着大院君说道:“这个事情不要紧,他们几天必来,那个时候,咱们与他订下通商条约,可就拉倒啦。”大院君说:“就是如此吧。”说罢,金宏集辞了院君,回在衙下。书童过来,说道:“书房有日本客(人),现在书房等候着你。”宏集听说,慌忙来在书房,见了麦田春,各道了寒温。麦田春又与花房引见了,遂将银子拿出,承(呈)递于宏集。宏集假装着推辞而(又)推辞,可也就收下了,说道:“现在来到这里,八成是为的那华阳湾的事情吧。”田春说:“正是。”宏集说道:“那商约的事情,我已经对我们的监国说了,将来许有个成。若是成了的时候,你二位就在这作领事吧。”麦[田]春说:“花大人就是我派定的领事。”宏集说:“更好了。”当日天色已晚,遂吩咐排筵,与田春对面欢饮。饮完,田春就住在宏集的家中,一夜无话。到了次日早朝,带他二人上朝,对着大院君就说起来了。

    好一个奸贼宏集本姓金,他作出事来竟欺君。他说道:“日本商船咱们打坏,人家伤了五百人,现如今人家到此将咱问,咱们可用什么话来对他云?依臣看不如与他订下通商约,咱国内许他们安上领事人。”院君闻言说是:“对,我也早有这个心。”金殿以上就把合同写,画上押来就算真。立时开了两个大商埠,就是那仁川元山津。花房这里为领事,与他修上一个大衙门。自从日韩订下通商约,那日本就往这里来迁民。明只就是作买卖,暗地里就算扎下根。住下此事咱不表,再把李熙皇帝云一云。

  话说李熙现在已经二十岁,选了闵泳翊的妹子为皇后。这个娘娘读过书,那三从四德,无有不知的,就算他们高丽国一个女圣人。这一日对李熙说道:“陛下如今也是二十多岁了,什么事情也不管,可到算一个什么皇上呢?现今再要不亲政,将来咱国可就要不好啦。”他这几句话不要紧,可就把李熙提醒了。次日,会了那满朝文武,跟着大院君一说,大院君无可如何可就把政归了。李熙皇帝登了大宝,大赦天下,封闵泳翊为内阁侍郎,金炳之为总理大臣,朴定晨为内务部大臣,李完用为外务大臣,李允用为军务大臣,赵炳稷为法务大臣。那金宏集诸人,也未封,也未贬,可是不大信用了,事事全与那闵皇后商量。那皇后办事,也是甚有道理,所以他国的民,也是很乐和的。这此不表。

  单说大院君,自从归政以后,看那国中用事的,都是那闵皇后的家里人,他心中甚是不愿意。这日见了金宏集,说道:“现在你看咱国那用事的,全是闵族,把咱们都干闲起来了。我想只还要执政,你看得想个甚么法呢?”金宏集说道:“这事容易,现在那飞虎营的总兵牛全忠,是我的亲戚,见他一说,让他帮着咱们,把那闵氏除治了,然后咱们再封他为那兵部尚书,他断无不从之理。”大院君说道:“此法甚好。”于是他二人来到飞虎营,牛全忠接至帐中坐下,说道:“二位大人到此,有何事相商呢?”金宏集遂把大院君的意思,说了一遍,牛全忠一听,心中想道:“现在日本在我们这边,我是很烦恶的,不如藉着这个事,把他们除治了,岂不是好吗?”于是答应了大院君,点起兵马,可就作起乱来了。

    好一个智广谋多的牛全忠,他一心要把那日本攻。教军场点了三千人共马,扯起大旗就往外行。出大营他不把皇宫奔,领着人马扑正东。金宏集不解其中意,只得随着他们望前行,前行在日本领事衙门地,他这里招呼一声:“大小众兵丁,日本子本是咱们大仇寇,你们今天与我把他攻!”众兵丁一听这句话,忽拉拉把衙门围了个不透风。

    那花房正在屋中闲谈论,忽听的门役报一声,说道是:“禀报大人得知道,外边里不知什么人发来,大人哪!快快收拾跑了吧,再等一时人家就要把咱坑!”花房一听这句话,吩咐声:“快与我备马走龙。”搬鞍任橙上了马,顺着后门扔了崩。牛全忠一见花房他跑了,把那别的日本子杀了好几名。吩咐声:“三军你们与我赶,大料他不能出了这座城。”

    那花房正在慌忙往前跑,忽看着后面尘土飞了空。不用人说知道了,定然是他们人马把我攻。加加鞭子克克蹬,那马好像一阵风。前边来在海岸上,一看那汪洋大水把路横。前有那大水来拦路,后有那追兵赶的雄凶。眼睁睁的就要把命丧,何人敢保吉和凶?书到此处住一住,歇歇喘喘下回听。

第三回 废院君王妃担国政 谋变法新旧起冲突

    世界和平公理,男女本是平权,各有责任在人间,岂可外重内偏?

    朝鲜王妃闵后,说起算是大贤,废去院君把政担,国内稍微治安。

  上场来《西江月》罢,内有古段相随,列明公尊坐,听在下道来。

    表的是大清一统锦江红,出了那牛马二英雄。要问牛马英雄是怎回事,列位不知听我明。道光年英国贩卖大烟土,怒恼了那位林文忠。林则徐烧了他们的烟土,因为这个才起战争。英国的大兵到了浙江地,攻破了我们那座宁波城。宁波府辖有一个乍浦县,县中里有一个老头本姓龚,养活了一个牛来一个马,专指着卖豆腐为他营生。这一日英人到了乍浦县,把龚老头的家业抢个空。接着又牵他那个牛和马,那头牛可就起了爱国诚。照着那英人官长就一角,把他的肚子顶个大窟窿。众英贼一齐的往上跑,那头牛左右东西四下冲。撞着一个顶一个,一连顶死了人十几名。众英贼一见事不好,拿出枪来与牛争。快枪一响就把牛打倒,呜呼一命归阴城。那英人又骑上龚氏的马,顺着江沿去攻那座盐海贼城,这匹马特意打个前失跌,把英贼跌下马鞍来。这马慌忙就踏住他的腹,脑袋上就用蹄子蹬。把那英贼活扒死,他这才一撒欢儿影无踪。众英贼一见说是不好,这牛马八成是神灵,于是不把盐海犯,那座城所以得了安宁。戴大人就把他们国畜叫,又提了名儿叫他二忠。这就是牛马英雄一件事,众明公你们好好听一听。扁毛畜生还有抗贼义,我们不保国怎对起畜生?国保就是我们的身家保,国破怎保身家性命存生?要想保家总得先保国,家国原来是一宗。要等着国亡家也不能好,那时节父母妻子各西东。家业财产全归外人手,想要不给也不行。从今后别把外国人来怕,要欺负咱就与他把命拼。外国人也是怕那好硬汉,咱要硬了他们就要放松。列位呀!你们仔细想一想,我说这话全然不是胡蒙。上场来几句闲言书归正,还把那日本花房明一明。

  上回书说的是,日本领事花房,逃在海岸以上,前有大海,后有追兵,正在为难之际,只见上稍来了一号轮船,他慌忙招呼道:“救人哪!”那船来至跟前一看,是那英国的商船,去上日本横滨作买卖的,于是花房坐上这只船,归国去了。

  单说牛全忠赶到海岸,一见花房被人救去了,他一看这个事情,已经泄漏了,他可就跑往美国去了。剩下那些个残军,闹了一天,也都安抚下了。那大院君等闹了一个,画虎不成,真是可笑。这且不表。

  单说花房来至国中,见了伊藤公,把以上之事说了一遍,伊藤说:“从今后我可有了对付高丽和中国的道了。”

    好一个很(狠)毒的伊藤博文,他怀着破坏高丽中国心。说:“高丽本是中国的属国,他们不能好好的去保存。他们不能保护咱们保护,不可失了这个的好机因。高丽紧靠着奉天、吉林地,得了他就容易把满洲吞。现今他攻了咱们领事馆,依我看是咱国的大福分。他不找咱咱还要把他找,况且说他上赶着把咱寻。我常愁吞并他国没有道,要如此我们可就有了根。”于是又派官员往高丽去,这官员的名字叫井上馨,回头又把英雄大山岩叫:“你领那第一镇的大陆军,跟井大人一齐往高丽去,到那去问他那无道昏君,为什么攻了我的领事馆,为什么杀了我的众商人?杀了我们的商人不要紧,我国损去了五十多万金,今日必须赔了我们的款,若不然我就与你动大军。还得许我安兵在领事馆,好保着我国领事与商人。还得差人上我国来赔罪,与我那死的留下养家银。赔款无钱行息去借外债,指那国地作保不认得人。你二人就照这样对他讲,看他有什么话儿向咱云?”二人齐说:“是,我们记住了。”这就坐上轮船起了身,日本兴师问罪咱且不表,且表表我国驻日的公使臣。

  话说日本派了大山岩、井上馨,去上高丽问罪,当下惊动了我们中国驻日的公使黎庶昌。他听这个消息,说道:“高丽本是我国的属国,现在他要插手夺权,与我中国很有不便;要是高丽归了日本保护,离我们东三省就近啦。要到那个时候,我们东三省也怕不好。”急忙的修了一封书子,到电报局,打到北洋大臣这来了。这个时候,北洋大臣李鸿章丁忧,张树声署理。当日接了黎庶昌这封电信,扯开一看,但见那上写着:

    “驻日领事黎氏庶昌把事陈,敬禀我国的北洋张大臣:大院君无故的作了祸乱,他攻了日本领事衙门。现如今日本派兵把高丽问,一心要凌虐他国的君与民。那日本不过区区三岛地,所以生出来这样狗狼心。伊藤博文也曾画过策,他要把中国与那高丽吞。想要吞并中国的东三省,不得不先在高丽把力伸。与高丽私自订下通商约,又安上花房一位领事臣。因为攻了他们的领事馆,又要在他国中把兵队屯,牛全忠杀了日本人几个,让高丽赔他们五十万金。他们的势力要是比咱大,那时节咱东省难保存。现今他们发兵高丽去,咱们也当发去多少军。要有乱咱先与高丽平了,千万可别让日本进了身。日本原是个贪财的穷国,不可不防备他的虎狼心。大帅哪,你可别拿这事当儿戏,关系于咱中国实在是深。望大人速速发兵高丽去,先除治了他作乱的人,然后与他国说和了结事,或者能够保全了众人民。这本是至理名言真情事,望大帅仔细寻思一思寻。”张树声看罢庶昌这封信,不由的腹内沉吟好几沉吟。

  话说直隶总管张树声,当下看了黎庶昌这封信,他思寻道:“日本发兵去上高丽问罪,这个事情,与我国关系非轻。我要不去救他将来不但于我自己不好,那万人的骂,也是挨不起的。”于是派了提督丁汝昌与那马建忠,驾了两只快船,领了五千兵,望着渤海口进发,一昼一夜到了高丽。这个时候,日本兵也到了。我国的兵,先把那大院君废了,又杀了他那一同作乱的一百七十多人。日本一看,咱国把高丽的乱平了,他就要求高丽赔他们的款,并且许他们在领事馆驻兵,还得派人到他国去谢罪。高丽因为自己缺礼,只得应许赔了五十五万元的款。现在无钱,作为借贷,行上三分息,指釜山地方作保。日本又新派了一位领事竹添一郎,公使馆里,又安上二千兵。我国看他公使馆安兵,我们也留了三千兵驻高丽。高丽又打付金玉均,去往日本赔罪。当下事情完了,两国余兵全回国去了。这且不表。

  单说高丽大院君废了,李熙皇帝本是个软弱无能的人,所以国事全靠着闵皇后去作。这日闲暇无事,闵后对着李熙,可就讲谈起来了。

    闵皇后未从开口笑嘻嘻,尊了声:“我主洗耳请听之。咱高丽自从开国享安泰,为今计应当急急修国政。日本他欺侮咱国不为别的,大概是要夺咱国好土地。今日里受了他们日本欺,好保护咱们江山与社稷。”李熙说:“爱卿之言甚有理,咱这国就依着你去治理。”皇后他这才整顿国内一切事,学堂巡警立了一个齐。审判厅谱议院全然安下,蚕桑局官钱号立在城西。飞虎营改作了陆军队,火药场变成了工程局。数月之间筹办了一个备,喜坏了他们皇上名李熙。说:“卿呀,你能如此来治国,往后还怕的什么外人欺?”皇后说:“还有一件顶大事,就是那卖国奸贼金宏集,日本子所以来到咱这里,全然是宏集奸臣引诱的。依奴看不如把奸臣除治了,省着他倒卖咱国锦社稷。”李熙说:“事事样样依着卿办,你说怎的就怎的。”他这才刷了一道黄圣旨,派了那内务大臣名寇基。

    寇儒臣领兵就往金府去,不一时到了他那金府里。吩咐声:“兵丁与我快来绑!”把他那全家绑了一个齐。这一回拿了八十单三口,一个也未跑出去。拉着从那街上走,又听那庶民人等把话提:这个说奸臣今日恶贯满,那个说这也是他自取的,这个说往后不能把日本引,那个说再想要贪赃不容易。不言那百姓闲谈论,再表那监斩大臣名寇基。押着犯人到法场,勾了绝就把招子披。让他们一齐跪倒桩抉(橛)下,刽子手提刀候之。说是一声时晨(辰)到了,刽子手鬼头大刀忙举起。只听那追魂大炮三声响,那奸贼一命可就归了西。一家人个个全杀死,寇大人这才回城交旨意。寇大人交旨已毕回府去,李熙皇帝也退回宫里。此事押下且不表,再把那金玉均日本赔罪提一提。

  话说金玉均奉了国王之命,去上日本赔罪。这日到了日本,见了日皇,呈上谢罪书子。伊藤博文从旁说道:“有劳贵国了。”玉均说道:“只因鄙国得罪了贵国,理应前来谢罪,岂敢言劳。”各说了一些谦恭的话,可就散了朝啦。于是把金玉均送至驿馆安歇。这金玉均到了驿馆,暗暗的想道:“日本因变法才强的,现在我国也是很软弱,朝里用事的都是闵族,我不如向伊藤说,教他助我一膀之力,我也变法,强强我们高丽。”他寻思了一回,说道:“就是这个主意!”

  到了次日,见了伊藤,可就把这意思说了。伊藤闻言暗想道:“他们要变法,让我助他,他要一变法,必定起内乱,我好乘他的乱以行事,岂不是好吗?”于是向玉均说道:“你们要变法,这也是好事。我就与我国领事写一封信,他那也有兵,让他在那帮助你不好吗?”玉均说道:“很好,事成以后,重重相谢。”当下就辞别伊藤回国。

  到了国中,见了满朝文武,说道:“现在咱国甚是软弱,必得藉外国扶助,才能保存。咱们可是依靠日本呢,可是依靠中国呢?”于是也有说中国软弱不可靠的,也有说日本诡诈不可靠的,当下就分出了事大、亲日两党。事大的党愿意靠中国,亲日的党愿意靠日本。愿意靠日本的,就是那朴泳孝、金玉均、郑秉夏、赵义渊、禹范善、李柬鸿、李万来、李臣孝、权荣镇那些人。愿意靠中国的,就是闵泳翊、闵泳骏、寇儒臣、亲王李是佐、李应藩诸人。当日金玉均一提这议,两党纷纷不一,各人说一个道,可也就拉倒啦。

  那金玉均总是只想变法,回到衙中,吩咐家人道:“你去把朴大人、郑大人、李大人他们请来。”家人去了,不多一时,他们全来到金玉均的家中,让至客厅坐下。三人说道:“大人将卑职请来,有何话讲?”金玉均道:“列位不知,听我说来。”

    金玉均未从开口面带欢,尊了声:“列位大人听我言:咱的国现今实是不得了,居于那日本中国两大间。现如今日本盛强中国弱,要靠那中国恐怕是妄然。那闵氏兄弟把军事掌,他妹子又在宫中弄大权,他们专专倚靠那穷中国,看起来这个江山就要完。伊藤博文愿意让咱们把法变,他言说要没势力帮着咱,此时中国与那法国开了战,咱趁着这个时候就当把法变。先杀那闵氏兄弟哥儿俩,立逼着咱皇上把新法颁。别人不愿意咱也不怕,有那日本领事保护着咱。列位大人看看这事好不好,大家伙商量妥就去办。”那些人齐声拍掌说是好,这才来到日本领事衙门前。对着那日本领事说一遍,那领事立刻与他兵二千。带领着兵马把皇宫奔,正赶那闵氏兄弟在那边。他们一见就红了眼,一个一个望上川(蹿)。钢刀一举忙落下,最可惜一见就红了眼。当下惊动那一个?惊动了亲王李应藩。慌忙跑到我国的公使馆,对着吴、袁二公说一番,吴提督带领兵丁皇宫去,这一回就出了乱子山,乱不乱的咱不管,歇歇喘喘吃代(袋)烟。

第四回 吴提督大战汉城 安员外逃难平壤

    若非各人怀异志,文武同心国势兴。

    若是各人怀异志,家国安得有太平。

  四句提纲叙过,书接上回。上回说的,是那金玉均,领着日本的兵,将闵氏兄弟杀了。又要立逼他们皇上颁布新法。当下惊动了亲王李应藩,听说有这个变动,急忙跑到中国的使馆一说,那提督吴长庆,委员袁世凯,带领着三千兵马,可就直奔皇宫救驾来了。

    好一个高丽亲王李应藩,他一到中国使馆把兵搬。他言说:“金玉均们作了乱,勾引那日本反了天。只因为办事不合起反意,他这才领着日兵到宫前。可怜那闵氏兄弟死的苦,他还要立逼皇上把法变。望大人速速发兵马,一到那皇宫把日兵拦。”吴提督听说了这个话,立刻的点了兵三千,出离使馆把皇宫奔,正遇着日本兵丁在那边,两下一见就开了战,枪炮之声震耳炫。只听哨子吱吱的响,弹子穿梭心胆寒。自晨打到正晌午,日本的兵将输于咱。竹添一郎带领兵丁败下去,吴提督追赶在后边,一连赶了二十里,日本兵已到了仁川边。吴长庆还要望前赶,袁世凯一边开了言:“疾兔反噬是实理,穷寇莫追是实言。现在不如回去罢,好除治他们那作乱的男。”他这才带领兵丁回里走,人人得意面带欢。人马回到汉城地,又听得提督一旁开了言。

  话说吴提督带领人马,回到汉城,吩咐声:“大小将官,一齐跟我去拿作乱的金玉均。”众将官应声说道:“是!”于是来到玉均家里把他一家子大大小小尽皆斩首,可就是跑了个玉均。吴长庆寻思一回,说:“他可那里去了?”寻找多时,并无影迹,可也就回了衙门了。

  列明公有所不知,只因他们杀了闵氏兄弟,他又要上皇宫杀闵后。这个时候,国王李熙已经知道有乱,让护卫军把宫门守住。金玉均到了,一看把守很严紧,他在那等着日兵来到,好一齐闯进宫里。等了多时,也不见日本兵来,正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忽有跟人来报说道:“不好了,日本的兵,被中国兵打败啦!”金玉均一听这个消息,觉得不好,可就想要逃难,投奔日本。于是走到一个地方,幸与那些作乱之人,遇在一处,可就扑奔上东京大路逃跑。押下此事不表。

  单说那日本领事竹添一郎,败到仁川,看看后边追兵回去了,他这才放心,慢慢的走。正走之间,忽听后边有马蹄之声,回头一看,只见从那边来了几匹马,如飞的一般,来至近前,并不是别人,正是那金玉均,后跟着那一群作乱之人。彼此各道一些受惊的话,于是一齐坐上轮船,可就直奔日本走下来了。

    好一个幼小无谋的金玉均,他自己坐在船上犯思寻,说道:“是我要变法强韩国,那料想事情不成败了军。家中的老幼不知怎么样,大料着必教他们灭了门,全家的老少若是丧了命,岂不是我一人惹起这祸根?思想起让人心中实难忍,这都是自己作的怨何人恨?只恨自己作事无主意,我不该勾引日本去逼君。事不成惹下外人胡谈论,思想起怎不让人痛伤心。”玉均他越思越想越难受,他不住两眼扑簌落泪痕。哭了声生身父母难见面,数了声结发妻子离了身,事到如今我可把谁瞒怨,到不如身投大海去归阴,正是他自己要想寻短见,又听着跟人过来把话云。

  话说金玉均正在船上,不住哭哭啼啼叨念,要去自尽。跟人过来劝道:“大人不要悲伤,咱家中或尚未灭呢?要是灭了,现在死了,也是无益,不如咱到那日本,住上几年,想个方法报仇,也就是了。”金玉均说道:“咳!事到如今,也只得浑着闹去吧。”于是止住泪痕,往那日本进发。

  这日到了日本,见了伊藤博文,把上项之事说了一遍,伊藤说:“情道是难办哪,你先在我国住着吧。我与你我找个差使,就在我国居官,岂不是好吗?”金玉均说道:“那我可是感恩不尽了。”这且不表。

  单说竹添一郎见了日皇,请败军之罪。日皇说:“这不干你事,回去休息去吧。”日皇又把伊藤博文请来,说道:“现在咱们的兵帮着高丽,被中国打败了,咱们可以怎么对付他两国呢?”伊藤说:“要问怎么办法,听为臣道来。”

    伊藤他未从开口带春风,尊了声:“我皇万岁臣主公。咱们要吞并朝鲜与中国,必须时时侵到他们权力中。在高丽中国势力比咱大,想个道儿使唤跟他一般同。因着这个与那中国把约订,再与那高丽立上约几宗。让他们赔上咱兵款十三万,要赊着还教他们把利行。派一位官员往他国中去,连办交涉代把领事去充。今日不把别人派,还须那位井上馨。我主就当传旨意,让他们好往高丽行。”日皇这才传下旨,井上馨奉了王命出了京。

    这日到了韩国内,那些个亲日党们乱哄哄。一个一个来告诉,齐说道:“我国里头不尚公。那些个政事全归女后主,把我们这些个大臣一旁扔。”井君一看他们这个样,就知道他们办事必不成,到明日与那李熙把交涉办,诸般的要求全都应;次又看看他国里的内治,不由的一见心内惊。不知道甚么人来把政掌,这政治与前大不同。俪然有个维新的样,他国内必定有贤能。不用人说知道了,一定是那王妃闽氏把政柄。这个人要是不除治,必为我国的咕懂虫。事情办完本国里报对,着他们的皇上说分明。

  话说井上馨在高丽,把事办完,高丽包他们十三万元兵款,作为二分半利,又把闵皇后怎么样的聪明,想只要除治了,这些事修了一封信,打到本国去了。这且不表。

  单说高丽京城,有一家员外,姓安名唤悦公,本是黄榜进土出身,娶妻张氏,就是那云在霄的表妹。老安人四十余岁,生了一子,名唤重根,真是长得天庭宝(饱)满,地阁方圆,年方三岁,精神怜(伶)悧(俐),赛如七八岁的儿童。夫妇二人爱如珍宝。这一日,老员外对着夫人说道:“现在咱们国里屡次的起乱,要常在这住着,恐怕难免刀兵之戮。我想要上平壤,投奔云大人那处避难。夫人你意下如何?”夫人道:“我看这个地方,也不可久居,员外你说好便好吧。”于是将家中细软的东西收拾妥当,又把那些个家人使女,唤到一处说道:“我家想要往平壤搬,不能把你们全带去,我与你们点东西,各奔他乡去吧。”遂把些个不带着的东西,全分给他们。那些个家人使女,各自叩头谢恩去了。留一个家人安成,又留了一个老妈。套上一辆小车,老安人抱着重根,上了车子。安成赶着,老妈坐车外。老员外备上一匹马,把门户仓廪全都封了,出了大门,可就扑奔平壤大路走下来了。

    好一个员外名叫安悦公,他一心要上平壤躲灾星。细软的东西全都拾到净,又把那房屋门户上上封。老安人抱着孩子把车上,员外他也就上了马能行。忽啦啦出了自己大门外,又看那五街邻舍闹哄哄。一齐的走至跟前把行饯,都说道:“员外今日避乱兵,我们不久的也要往外走,不能够常住这个是非坑。”这个说路途以上加仔细,防备那胡匪贼人把路横;那个说要是住店看一看,千万别存到那个贼店中;这个说孩子可要包好了,躲避着路途以上受寒风。众邻人一齐说道:“快走吧,不要担(耽)误了你们好路程。”老员外对着众人使(施)一礼,说道是:“有劳列位好心诚。现如今咱们虽然分了手,望后里我将来还要回汉城。”说罢了赶起车子上了路,那邻人一个一个回家中。

    那安成手拿鞭子紧着绕,转眼间就走出了十里程。老员外骑在马上回头看,不由的一阵一阵好伤情:“独只为奸臣当道乱国政,才使我今日逃难离韩京。好难舍我那房间与地土;好难舍亲戚朋友各西东;好难舍家人使女他乡奔;好难舍仁德邻右患难同。抛家业这才望那平壤去,也不知到在人家怎待成。”安悦公正在马上胡叨念,看了看西方坠落太阳星。他这才赶着车子把店进,住了一宿明日又要行。走了些高高凹凹不平地,过了些河路码头城。到晚间住在招商店,到白日还是把路登。

    这日正然望前走,看见了一座高山把路横。黑珍珍密松林内无人走,静悄悄百鸟林中吱扎鸣。老员外一见就心害怕,说道是:“这个地方可是凶。常言说逢山就有寇,看此处好像有贼踪,咱们不如绕着走。”那安成拉过稍转正东。方才走出一箭地,只听得后边发喊声。不用人说知道了,一定来了众贼丁。吩咐声:“安成快着跑,再等一时就要把咱们坑。”安成闻言忙打马,那车儿好像一阵风。只听得枪儿一声响,员外难保活性命。列位要问员外生与死,且等到下回书里再说。

第五回 中途路员外逢凶灾 仁里村元首施大义

    自来雄杰之士,往往命运不强,空乏心志路途忙,尽是劳苦现象。

    文王囚于羑里,孔子陈蔡绝粮,生于忧患死安康,才是圣贤模样。

  上场来《西江月》叙罢,书归上回。上回书说的是,那安员外出了汉城,这日来到黄海道地界,看见前面有一座高山拦路。这座山两面尽是黑松林,中有一条大道。老员外说道:“此山甚是凶恶,必有强盗在此,咱家快从那边绕着走吧。”于是安成赶车望那边就跑。方才走了一箭多地,只听那后面,忽啦啦出来了一伙盗贼,有二十多人,老员外看事不好,可就打马跑起来了。

    好一个员外安悦公,他的那运气算不通。想只要平壤去避难,不料想中途路上逢灾星。日本人占山为贼寇,要抢来往行路的公,偏赶上员外运不好,就遇见这伙日贼兵。老员外骑马头里跑,众贼兵步行随后攻。步行没有骑马快,那贼子这才动无名,端枪就把员外来打,咕咚一声了不成,把员外打落能行马,太阳一上冒鲜红。中途员外废了命,那车子跑了个影无踪。这伙贼又把车子赶,但见那西山以上来了兵。咕咚咕咚把枪来放,打死了日本贼四名。他们才想往回来跑,在后边人来了二百多兵。两面夹攻把他来打,仅仅跑了贼子四名。押下贼子逃命且不表,再把拿贼子的英雄明上一明。

  话说高丽黄海道仁里村,出了一位英雄,姓侯名弼,表字元首。从小父母双亡,有一哥哥名佐字元良,将他养活了七岁,上学念书,至十七岁。听说美国学堂甚好,他就辞别哥嫂,上了美国。在他那陆军学堂,住了三年,学成了一身兵式体操之法,满腹出兵战阵之方。他回到家中,也不去做官,就在这仁里村,将他屯中的那些少年,挑了三百余人,立了农备学堂,买了些个快枪,天天教他们下操。临近有贼,他就率领农备兵,尽力出剿,所以他那地方没有贼匪。光阴如箭,不觉的就是三年之久,那些少年全操练好了又续了二百余人,仍就(旧)的教练,预备教练多了,好打外人。赶上他那时运不好,哥嫂又一齐下世,抛下一个侄儿,名唤侯珍,年方七岁,他教他念书,自己也不娶媳妇。

  这日正在屋中看书,忽见外边有人来报,说是离这十五里地,有一座奇峰山,那块有一伙日本强盗,在那里途劫户抢,甚是凶恶,特此报知。候弼一听这个信息,就点齐了自己练的那些农备队,前去打贼。正赶上那安成赶着车子跑过来,他上前就问,说道:“你们跑甚么?”安成说道:“我们是往平壤去的,路过这个山,出来了一伙日本贼人,吓的我就跑。我们的员外还在后边呢,不知性命如何。你们快去救他吧!”元首道:“我正是打贼,你们可在此等着,待我们打走了贼,然后再把你们送过山去。”吩咐已毕,他可就率领着兵前进。走不多时,只见那边日本贼赶过来。他们可就一齐开枪,将日贼打死了无数,只跑了四个。于是他又转过山头,往前一看,只见那道口,躺着一个死尸,知道必是安员外,被贼打死了,急令人拾着到安成的车前,说道:“你来看看,这个死尸,不是你的主人么?”安成一看,正是那员外,急忙跑到车前说道:“太太呀,不好啦!员外被贼打死了。”老安人一听这话,慌忙把公子交与老妈,跳下车子一看,可就哭起来了。

    老安人一见员外丧了命,不由的两泪淋淋放悲声。说道是:“只想逃难得好处,那知道中途路口把命坑。早知这样事情也不能走,倒不如在那汉城住几冬。那管他日本作乱不作乱,或者还不能死在他手中。现如今躲还未能躲出去,寻思起那样重那样的轻?小婴儿未满三四岁,是何人能够教把名儿成?丈夫呀!你死一生只顾你,抛下了我们母子苦令丁(伶仃)。叫丈夫你在阴城等一等,我与你一同去(那)枉死城。”老夫人越哭越痛如酒醉,忽然间一口浊痰到喉咙。咕咚一声倒在流平的地,那边里吓坏家人老安成。走上前一看安人闭了气,他这才捶胸跺足放悲声。叫了声:“太太你快醒来把(吧),多归阳世少归阴城。太太呀!你令(今)若是归阴去,我们那公子可是谁照应?”你看他前边拍来后边打,太太招呼的不住声。老安成招呼了多一会,只听的安人那边哼一哼。

  话说安成招呼了多一会,只听太太哼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了一块浊痰,哎哟的一声,说道:“可把(罢)了我啦。”众人一见太太活了,一齐上前劝导,说:“太太不要悲啼了,人已经死了,哭也无益。”候弼又说道:“太太不要悲伤。大道也不早了,先把员外的尸首,抬到我们的庄上,买口棺材,成殓起来,然后再送你母子上平壤,岂不好么?”安人闻言,说道:“那们(样)我母子可就感恩不尽了。”遂问道:“义士高姓大名?”侯弼答道:“敝人姓侯名弼,表字元首,这仁里村的人氏。”安人说道:“就是侯义士了。”遂即拜了一拜。元首连忙还礼说道:“请安人上车吧。”于是安人上了车子,元首又让兵士抬着员外的尸首,回到庄上,将安太太让到他的家里,安置好了,又命家人,上街上骂(买)了一口棺材,把员外成殓了。到了次日,择了一块吉地,埋葬起来。太太送灵回来,又住了一宿。第二日命安成套上车子,就要起身。元首坚留不住,他就派了四名人,前去护送。安人对着元首说道:“义士请来上座,受贱人母子一拜吧。”

    老安人未从开口泪盈盈,尊了声:“元首义士你是听:我夫妻带着家财去逃命,不料想中路上有灾星。我丈夫被那日人活打死,我母子也是几乎把命坑。多亏了义士率兵来搭救,才保全我母子的活性命。到后来又将我们收留下,还埋葬我的丈夫死尸灵。这恩德真是高如山来深似海,怎叫我生死存亡不感情。请义士快来上边坐,使我母子一拜尽尽这点诚。”侯元首再三推辞说不可,老安人说不受拜来可不中。侯元首无奈这才上边坐,老安人母子双双拜流平。拜罢起来又把话来讲:“贱人我现在还有一事情,望义士千万不可不应允,鄙人奉送物一宗。我孩儿带着一块石如意,增(赠)与义士莫嫌轻。”说完了就将如意递过去,侯元首说道:“夫人你可不要把意生。日本人奇峰山上为贼寇,无故的把咱韩国来陵(凌)。咱全是韩国的好百姓,外人要欺服(负)就当把他攻。打他们本是我们应尽的职,这本是算不了甚么恩情。太太哪,你快快把车上,趁这天道暖和奔前程。”安人他使(拖)一礼来把车上,那四名护送庄丁随后行。

    侯义士送了一程才回去,那车子顺着大道走如风。到夜晚不过住在招商店,到白天还是奔走前程。晓行夜宿非一日,这一天到了平壤城。进了北门往南拐,来到了云府大门庭。走(这)安人二门以外把车下,惊动了里边那些众家丁。

  话说安太太,这日到平壤里,拿出二十两银子,赏了那四个护送人,吩咐他们回去。找着云府,进了大门,下了车子,内里家人慌忙禀报云老夫人。老夫人急忙接出门外,让到座中坐下,说道:“表妹一路劳苦哇!”又说:“甥儿长这大了。”这个时候,云大人听说,也过来了。大家见礼已毕,云大人问道:“妹子给何人穿的孝?”夫人答道:“要是问我穿这孝,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了。”

    老夫人未从开口泪涟涟,尊了声:“表兄夫人听我言。在京城因为日本常作乱,我夫妻才想逃难到这边。带了些细软东西把路上,这一日到了那座奇峰山。日本在此山为贼寇,打劫那来往客人卖路钱。正赶上我们车子从那走,听见那松林以内喊连天。慌忙的赶着车子往来(前)跑,那贼人此时已经出了山。用枪儿把你妹夫活打死,因这个我们母子把孝穿。”

  云大人听着说道:“妹丈被贼打死,真是悲痛。”可就哭起来了。

    云大人闻言泪纷纷,骂了声:“恶贼日本人。我妹丈与你何仇并何恨,最不该伤他性命害他身。你看他家中老的老来幼的幼,老幼无能甚难云。老的也有四十岁,幼的未满三四春。那人没有一片忍,日本害人好恨(狠)心。我若是拿住日本狗党子,扒皮剜眼报仇痕(恨)。”

  话说老大人伤感已毕,遂又问道:“妹妹,妹丈被贼打死,你们母子怎么逃出来的呢?”夫人说:“表兄不知,听我说来。”

    安夫人未从开口泪盈盈,尊声:“表兄你是听。我们车子赶着头里跑,那后边贼人追赶不放松。幸亏是步行没有车子快,到后来来了一帮救命星。仁里村有义士侯元首,领了人马打退那些众贼兵,又将我母子留到他庄上,因此才逃了活性命。”

  云大人说道:“元首到算个义士。”夫人说:“还有好处呢。”

    那义士又买一口好棺材,成殓起你那妹夫死尸灵。成殓后又埋在一块平川地,全是那元首义士好恩情。到后来又把兵丁派我送,因此半路这才得安宁。老安人说罢一些前后话,云大人在那边又问一声。

  话说安太太说罢员外被害的原由,又把那侯元首怎样的除贼,怎样的殡葬员外,怎样的派人护送,说了一遍。云大人从那边问道:“他派那人,可是在那呢?”夫人说道:“我已吩咐回去了。”云大人又说道:“妹丈已死了,你们母子,就在这住口(下)罢。赶外甥长大的时候,与我那在岫兄弟,跟落峰孩儿请上个先生,让他们一齐念书,学问成了,然后再治服那日本,以与妹丈报仇吧。”安太太又说:“从今而后,就免不了在你们这招扰啦。”在霄说:“表妹你说的是那里话呢?咱们虽然是表兄弟,也不亚如亲兄弟,望表妹无存意见才好。”安夫人说道:“那我是感恩不尽了。”按下安太太住在云府不表。

  单说那日本恶贼,被侯弼打死了无数,只逃走了四个贼。这个四个人打听了一会,才知是那侯弼的农备队,他们可就想出道来,说道:“这人若不除治,后来必为我国之害。”于是这些个恶贼,到了那黄海道交涉局里,去告侯弼。甚么教(叫)交涉局呢?就是外国人与中(韩)国人打官司地方。这四个人到了交涉局,把侯弼告了,说道:“他们是商人,去上仁川买货,路过那奇峰山,被那仁里村侯弼,领了些兵丁,拿我们当作了贼,将我们打死了无数,抢夺去我们的财物钱,幸亏我四人的腿快,才跑出来。望交涉局大老爷,速速与我拿人。”这交涉局的总理,姓任名忠,那朴泳孝的外甥。当日接了这张呈子,忙派了刘、陈二位衙役,去上仁里村拿侯弼,这且不表。

  单说这交涉局中,有一位先生,姓黄名伯雄,他与侯弼八拜为交,父母双亡,所以在外边当差。当日得了这个信息,暗说道:“侯弼是义士,那能办出这个事情呢?其中必然有差。或者是他得罪了日本人,想只要害他也有的,我不如先与他送上一信,免了这祸,岂不是好么?”于是拾道(掇)拾道(掇),骑上坐马,可就奔仁里村走下来了。

    好一个多端智谋黄伯雄,一心要与那侯弼把信通。“说起来元首本是一义士,万不能作出这样恶事情。想必是他把日人得罪了,若不然怎能告他到官中?看起来那恨(狠)毒日人必将他害,要使那义士一命归阴城。我今要不与他把信来送,他必然遭在日人毒手中。”你看他叨叨念念来的快,仁里村不远就在咫尺中。进了村屯转个湾儿往东走,眼前里就是元首大门庭。大门外甩蹬离鞍下了马,柳阴树拴上他那马能行。迈大步进了元首上房内,正赶上元首那里来用工。猛抬头看见伯雄把屋进,他这才站起那身形在了,就道是:“贤弟几时来到此,望贤弟恕我无礼失远迎。”慌忙的拉着伯雄他坐下,“贤弟呀,今日可是刮的那阵风。闻听说你在衙门当书手,你怎么能够来到此地中?”伯雄说:“兄长你是不知道,日本人告你无故来行凶。他们说你们聚众行霸道,因抢财伤了他们又几名。现如今交涉局里把你告,那任忠已经准了他的呈。不久的就若派人来拿你,你快快的拾道(掇)拾道(掇)把路行。再等一时若不走,你的命就怕保不成。小弟我因此来送信,望兄长千万躲躲这灾星。”侯元首一听这些话,不由的无名大火往上冲,吩咐一声:“快点队!”立刻间点齐五百农备兵,点齐兵马就要走,一心要与那日本把命拼。说到此处咱们住一住,歇歇喘喘你们再听。

卷之二

第六回 中日因韩定条约 王妃为国罹凶灾

    表的是行路君子到街坊,见一位老者气昂昂。那人不解其中的意,走上前来问端详。说:“老丈你为何来生气?对我说说有何妨。”老者说:“你休来管我的事,现在我是实则(在)忙。”那人说:“要告诉我来替你办,你何必似这样的慌张?”老者说:“你要实则(在)把我问,听我对你说短长。老夫姓李名季用,离此不远我家乡。儿子南学把书念,老夫家中卖酒浆。这几年间生意好,积下钱财治地方。卖(买)了五顷山田地,还有三间小草房。一头我自己家里住,那一头里招客商。那一日邻居周芳盖房子,扔木头压倒我一堵墙。当时老夫就把他问,他言语立刻就与我修上。一连呆了三天整,他也未与我修墙。不与我修墙不要紧,那客人谁也不住我这乡。都说我的院墙破,恐怕丢了他行装。到后我又把他问,他说:“老夫乱喊喊。我今上官府把他告,试试这个老周芳。”那人说:“这个事本来不要紧,你何必告他到官场?”依我劝你拉倒吧,回家去还让他与你来修墙。”老者说:“我非是不能忍,但是我生成以来就不惧强。人生本是一口气,谁肯让谁把硬汉当。有志气的人儿无人惹,无志气的人儿他必遭殃。家与国本是一个理,谁不来把软的伤。人人要都像我这样,我管保国家不能亡。好气的总管是好汉,好气的准算是儿郎。要是一点气性也没有,谁能保国定家邦?”老者说罢扬常(长)去,那人也就走他乡。上场来几句散言书归正,要听还得开正张。

  上回说的,侯元首点兵,要去与日本拼命,那不过是说书的一个回头,并从无有那个事情。单说侯元首,听罢黄伯雄一片言语,只气的他三煞神暴跳,五雷豪气飞空。说道:“日本人占山为寇,打伤人命,还说我打了他们,真是可恨,我非去与他辨白不可。”伯雄从那边说道:“兄长不要如此。现在咱国里的大臣,相着日本那交涉局的总理任忠,又是当朝大臣朴泳孝的外甥,去了也恐怕难我好。依我看,不如逃跑在外,想个方法,鼓动鼓动民气。民气要是全强了,然后再治那日本,保全咱国家,也不落迟晚。兄长要是愿意,我有一个老表叔,姓李名正,现在平壤作提法司,咱们去投奔他那去,岂不是好吗?”侯弼听了一听,说道:“可也是呀!这个时候,与他们洽(治)气,也是妄然。”于是收拾收拾,带了些个财物,备上一匹快马,抱着侄儿侯珍,骑上马,同着黄伯雄,可就扑奔平壤大路来了。

    好一个侯弼小英雄,他一心要上平壤躲灾星。在马上不住胡叨念,说道是:“像我侯弼真苦情,从小里二老爹娘去了世,倚靠着兄嫂度时冬。十七岁涉重洋游美国,在学堂废(费)了三年苦功。回家来不把官来作,练民勇预备把那日人攻。又不幸哥嫂一齐去了世,抛下个侄儿苦伶仃。还想着练齐民勇把日人打,那知道无故生出事一宗。日本人奇峰山上为贼寇,伤害那各处的好百姓。也是我领兵将他打的苦,所以他要害我的活性命。多亏了伯雄贤弟来送信,若不然我命一定被他坑。今日里要上平壤去逃难,也不知李正肯容不肯容。还想要谋个方法吹民气,也不知事情能成不能成。如果是老天随了人心愿,必然展展我的好威风。使我那数万人民改改志,使我那国家安隆以安隆;使唤那奸臣的贼子全死净;使唤那日本强徒减减雄(凶)。那时节我也创个立宪国,我也使那共和主意列朝宗,也让高丽为个独立国,免去受那大国的欺凌。”正是那侯弼马上胡思想,看了看西方坠落太阳星。他这才寻找那个招商店,猛看见那边挑出一灯笼。他三人这才进了院,拴上马就住在此店中。押下他三人住店且不表,再把那二位公差明一明。

  话说那刘、陈二位公差,领了签票去拿侯弼,走了两天,才到那仁里村。此时侯弼已走了一天多啦,他二人寻了几天,也莫(没)打听着下落,就回城交票。任忠一看没拿来人,后来又一访听,才知道那日本人妄告不实,也就拉倒了。这且不表。

  单说日本明治皇帝,这日早朝,殿头官宣道:“各大臣听真,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就卷帘退朝。”忽见伊藤从班部中说道:“臣有本奏。”日皇说道:“爱卿有何本奏?”伊藤说:“我主在上,听臣下道来。”

    伊藤他未从开口喜洋洋,尊了声:“我主在上听其洋。高丽国金氏玉均要变法,求咱们暗地以里把他帮。也不知怎么了的不严密,那中国的兵马来把咱们坑。在汉城与咱打一仗,将咱的兵败到仁川傍。想只要因着这个强势力,那知道又受了中国的伤。在高丽咱们虽然有势力,还是不赶他们中国强。若不先把中国牢笼住,怎么经营高丽那地方?不得高丽也是难以分中国,不如先拿定一个好主张。先与他定下一个大条约,在高丽别让他的势力比咱强。我主你看这事好不好?臣就要上那中国去一趟。”日皇说:“爱卿之言,正合我意,你就去办吧。”

    伊藤一见日皇应了声,他这才坐上轮船扑西行。论走也得半个月,说书的只用鼓捶一不扔。这日进了中国界,来到了我们那座天津城。下轮船就把我总督衙门进,见了那通商大臣李文忠。

  这个时候李鸿章,已经服满了,所以直隶总督还是他坐着。当日见了伊藤,说道:“贵国到此,有何事办?”伊藤说:“无事不敢到此,只因高丽国中,常起内乱,咱们两国,常因着这个失和气。今日想要立个条约,自今以后,高丽要有乱事,咱们两国,你告诉我,我告诉你,咱们两国合着平定他国之乱也,省着害咱两国的商业,岂不是好吗?”于是李鸿章就答应了,他与他定下条约,伊藤可就回国去了。列位明公,你们想想,高丽是咱们属国,有乱咱就与他平了,何必跟日本合着去办呢?躲还躲不开,哪可以让他插上手呢?高丽灭亡,李鸿章也是有罪呀!这且不题。

  单说日本领事井上馨,在高丽看他那内治,一天比一天强,打听着人说:“这些政治,全出于闵后之手。”他寻思道:“此人若不除治,必为日本之害。”于是想出一条道来,假说请客,遂把那亲日党们全部请来,酒席筵前说道:“我看诸公皆有经邦济世之才,可叹你君不能重用,专倚着皇后,将来你国必为他一人闹坏了。”朴泳孝、郑秉夏诸人一齐说道:“此事我们也是不愿意,但是没有甚么主见,大人若有高见,可指示指示我们。”井上馨说道:“敝人到有一条拙见,诸公愿闻,听我到(道)来。”

    好一个多谋多智井上馨,他生出来一种狠毒的心。“看诸公皆有经邦济世略,可惜你君不能善用人。专倚着王妃闵后把政掌,高丽国将来坏在他的身。诸人要想只把国救,必得先除治了这个人。敝人我有一条小拙见,敢在诸公面前陈一陈。用银钱将他左右买服下,让他好与你们留下门。得门路将人伏在他宫里,出来时就去把他寻。不怕他有多大才与智,管教他一命归了阴。我说此道好不好,望诸公沉吟以沉吟。”朴泳孝那边开言道,说:“这道儿甚合我的心,闵皇后他那把门的,也曾与我有过亲。明日我就把他买下,合(豁)上五百两金与银,现在不怕他不干,钱大就能通了神。”众人齐声说道:“好!”他看他一个一个喜吟吟。说话之间天色晚,各人坐上轮(轿)子转家门。

  话说朴泳孝回到家中,想起来井上馨告诉他那条道,暗说道:“现在把宫门新换这官,姓霍名建修,是我一个亲戚,我要托他去办,必然能成。”当下命家人,将霍建修请来。说道:“大人夤夜将卑职唤来,有何吩咐?”泳孝说:“无什么吩咐,有一件事,想要托阁下办办呢。”建修说:“大人只管讲来,何必拘之呢?”泳孝遂把那话对他一说,又拿出五百银子,说道:“暂以此相奉,等事情成的时候,还有重谢,并且要保你升官。”霍建修一见这个相应,心眼暗暗的就动了,说道:“大人,咱们是亲戚,用着卑职,这一点小事,那敢不效犬马之劳?”朴泳孝一听乐了,当下将自己的心腹,有力气的人,挑了八名,命建修带进宫中,就说是新招的护卫兵,让他八人把守内宫门,闵后要出来的时候,必定难逃公道。于是霍建修拿了银子,带着人,洋洋得意,回到衙中。第二日就命他八人,把守内宫门,专等着行事。这且不表。

  单说那闵皇后,这日坐在宫中,闷闷不乐,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急命常随,去把寇大人请来,就说有事相商。常随去了,不多一时,寇儒臣到来,参见一毕,说道:“娘娘将臣下唤来,有何事相商?”娘娘说:“卿你不知,听爱(哀)家道来。”

    皇后未从开口面带悲伤,尊了声:“儒臣爱卿听其详:咱高丽现今甚软弱,又被那两个大国夹中央。中国虽然是咱们的祖国,看光景也是自顾不遑。他国的君臣也是无善政,要倚着他不久的就要亡。日本子本是一个虎狼国,以(一)起首他那居心就不良。又赶上咱国屡屡有内乱,奸臣们才勾他们到这乡。累次的在咱国里增势力,想必是要夺取咱们地方。众好贼寡(光)知眼前图富贵,遂把那国计民生仍(扔)一傍。日本国好比一群虎,咱高丽好比一群羊,羊要靠虎求安泰,那羊一定被虎伤。那群虎已经入了咱的国,想个什么方法把他抗。想只要打还打不过,就得忍着气儿图自强。闻人说日本昨日来请客,朴泳孝诸人全都到那乡。看他们必定有点事,若不然那能无故饮酒浆。他的事咱们虽然不知道,大料着准是破坏咱家邦。看起来日本所以把野心起,全由着咱们国里那奸党。我今日想把奸党除治尽,爱卿你可有个什么方?哀家我左思右想无主意,才把爱卿你请到这乡。”寇儒臣一听这句话,尊了声:“娘娘千岁听言良,要想除治那奸党,微臣我有计一桩。云在霄镇守平壤地,他那里马壮兵又强。暗地里与他去封信,让在霄带兵离平壤。大兵到这汉城地,管教那些个奸臣性命丧无常。”寇大人说罢一些话,闵娘娘从着那边开了腔。

  话说寇儒臣对着闵后,画了一片除贼臣的计策,闵皇后说道:“云在霄可是掌着十三道的兵权?我素常也知道他的忠义,但是事情难得严密,不要走漏了消息才好。要是让他们以(一)知道,就落一个打虎不死,反来伤人。我看这个事情,准得一个快人前去送信,让那神不知鬼不觉就把那奸臣们除治了,就是这个人很难找。”寇儒臣说道:“送信之人不难,微臣有一个族中侄儿,名二(本)良,家业零落,父母双亡,为我家的管事。此人方十八岁,有胆量,又生了两条快腿,一天能走五百余里,念了几年书,也很晓得大义。要是让他上平壤送信,准能妥适还快当。”闵后说是:“既有此人,我就写信,明日就使那本良前往。”说完拿起笔来,写了一封书子,交与儒臣,说道:“千万小心!可别走漏了消息,要是走漏了消息,你我全好不了。”

  那寇儒臣诺诺连声,辞别了娘娘,出离宫院,来在家中,将寇本良唤过来,说道:“我命你出趟门,愿意不愿意呀?”本良说道:“侄儿蒙叔父厚恩,就是赴汤投火,侄儿也无有不愿意的。但不知将侄儿那边差遣?”儒臣说:“你既愿意,这有书信一封,下倒(到)平壤十三道提督云大人那块。明日就可前往,千万可不要失落了。”本良说:“是了。”

  待了一宿,第二日清晨,寇本良用了早膳,带了盘费,拾道(掇)一个包,背在肩上,就要起身。且说儒臣有一子,名唤本峰,年方八岁,本良天天领着他玩耍,所以他跟本良十分亲近。这日听说本良要出门,他早早的起来,禀告他父母,说是要送送我哥哥去。他父母说:“你去吧。可要早早回来。”于是本峰领了个老家人,跟着本良出门而去。这且不表。

  单说那闵皇后,自从将寇儒臣送走以后,他心中觉着闷闷不乐。到了晚间,那明月在天,越发添了一番愁闷,遂令宫娥引路,去上那后花园玩赏。于是宫娥前头引路,出了宫门,好不凄惨也。

    闵皇后迈步出宫庭,看了看零露瀼瀼夜色明。满院中习习秋风吹人面,各处里哪哪草虫乱悲鸣。看起来秋冬闭塞无好处,那赶那春夏之间物色兴?我把那强盛国家比春夏,又把那软弱之国比秋冬。人人都把春夏盼,没有一个盼秋冬。我国家现今就是秋冬季,想什么方法把那春夏生?这娘娘叨叨念念往前走,不知不觉的进了花园中,看了看各样花草全凋落,惟有那几盆绿菊色香馨。说道是:“隐逸君子你怎么独受冷?何不与那百般红紫斗春荣?看起来花草也与人一样,那贤智之人多半埋没草泽中!”官娥又领着把月台上,好一个宝镜高悬在太空,猛回首望那西边送一目,看见了昏昏将坠一行星。咳!这行星昏昏将坠无人救,那月儿皎皎光寒令人惊。行星他照在我们高丽境,明月儿临在日本的东京。就着星儿月儿看了一看,足见我高丽将灭日本将兴。

    皇后观望一会把台下,宫娥打着灯笼前头行。正是他们往前走,忽然间来了人几名。若问他们是那几个,就是那霍建修带领八名兵。走上前把娘娘忙捉住,从腰中掏出一根绳,用手挽了个猪蹄扣,擂(勒)住娘娘那喉咙。二人一齐速用力,那娘娘呜呼一命归阴城。花园中擂(勒)死娘娘闵皇后,又杀了宫娥人二名。将尸首扔在浇花井,又听的人马闹轰轰。要问那里人马闹,朴氏泳孝发来兵。大兵发到皇官内,准被他杀个人头滚滚血水红。书说此处住一住,歇歇喘喘下回听。

第七回 寇本良千里寄鱼书 侯元首平壤设租(祖)帐

    图存固国要道,总不外乎学问。自识之士待子孙,全都着重本身。

    先教温经习礼,后教博古通令。先生劝勉友人箴,德业自能前进。

  上场来《西江月》罢,书归上回。上回说的,是那朴泳孝发兵,是没有的事情,不过是说书的一个回头。闲话少说。

  单说那霍建修领着朴泳孝八名家丁,把闵皇后擂(勒)死,扔在井内。到了天明,到朴泳孝的衙门,见了朴泳孝说道:“事情成了。昨夜晚上,那闵后观月,乘着那个机会,我们就把他擂(勒)死了,将尸首扔在浇花井内。”朴泳孝说道:“好,可以(一)下子去了我一块大病。”霍建修说:“还有一件事,昨日下午,闵后将寇儒臣召进宫中,不知商量些个什么事情,半晌才出来。我看此老也当除治了,不然必为后患。”朴泳孝说:“我道(倒)有意除治此贼,但是他与那云在霄最好,现在十三道的兵权。全在在霄的手中,要是把寇儒臣杀了,他要知道,岂能答应咱们吗?”建修说:“是,那不妨,卑职有一条拙见,管保那寇儒臣云在霄二贼,尽死于非命。”朴泳孝说:“你有何计策,快快讲来。”霍建修说道:“大人在上,听我道来。”

    好一个霍氏建修狗奸佞,要害那寇、云二位干国卿。他说道:“在霄镇守平壤地,他手下足有十万虎狼兵。寇儒臣与那在霄甚相好,要私着磨(谋)害咱们了不成。要想着把他二人除治了,敝人我有一计儿甚可行。第一要作下一封好假信,就说是寇云二人反心生。这封信是那在霄他写的,约会那寇儒臣来为内应。下书人儿走错了,将书信送到咱府中。金驾(銮)殿上把本奏,拿着这封信儿作证凭,立逼那皇上把旨下,好除治那儒臣老奸雄。然后咱再派人平壤去,把那在霄老儿调进京。将他兵权去吊(掉)了,然后咱再把他一命坑。这是小人一拙见,大人你看可行不可行?”永老(泳孝)说:“正合我的意。”遂急作了信一封,急忙忙把那家丁点齐整,带领着人马奔皇宫。记下他们咱不表,急回来把那李熙皇帝明一明。

  话说韩皇李熙,那日宿在西宫,清晨方才起来,有正宫的人来报,说道:“娘娘昨夜带着两个宫娥观月,未见回来,不知那乡去了,寻找一气,也无踪影。”李熙闻言,说道:“这事可也怪了!”正在那宫中狐疑,忽有皇门官进来奏道:“说是朴泳孝,现在午门外候旨。”李熙闻言,急忙忙上朝,朴泳孝上殿,奏道:“我主在上,臣有本奏。”

    好一个朴氏泳孝狗奸雄,他在那金殿以上把本升。说道是:“云在霄现今要造反,连(联)合那寇儒臣来为内应。我主要是不凭信,现有他的信一封。”说罢将信呈上去,李熙皇帝用目睁。上写着:“在霄云氏三顿首,敬启于儒臣老年兄。现如今咱国以内君软弱,我想要夺取他那锦江洪。此时我有兵十万,望乞着仁兄与我为内应。”韩皇他看罢这封信,遂把那朴泳孝来问一声:“这封信你可是从那得来的?”泳孝说:“下书人错送我衙中,臣将那下书人儿获拿住,所以知他们要把反心生。望我主速速降圣旨,臣好斩那儒臣老奸雄。今日要是不把儒臣斩,我就在金殿以上来行凶。”逼的韩王无及(计)奈,他这才写了旨一封。朴泳孝得了皇上旨,教军场里去点兵。点齐了一千人共马,扑奔那儒臣府内行。眼前来到儒臣府,吵的一声围了一个不透风。

  话说朴泳孝带领着人马,把寇儒臣府团团围住,闯进大门,呼道:“寇儒臣接旨。”单说寇大人正在屋中坐着,寻思那寇本良前去搬兵,不知有成无成。忽有家人来报,说道:“适才小人听人说,昨夜晚闵娘娘出宫观月,不知那乡去了,现在各处寻找呢。”正说之间,又有家人来报,说道:“大人哪,不好了!外边有朴泳孝带领着兵马,把咱宅子围住,现在院中,唤你接旨呢!大人快出去看看吧!”寇儒臣以(一)听,寻思必是事情泄漏了,急忙出了屋中。朴泳孝骂道:“老贼!你无故勾引云在霄作反,天子命我前来拿你,快快受绑!”儒臣以(一)听这话,惊的目瞪口呆,知事情必真泄漏了,半晌方说道:“我与云在霄谋反,有何证据?咱两(俩)得面见天子。”朴泳孝说道:“你不用辨别啦,天子命我急溜将你斩首,再待几天,你那羽翼到来,就治不了你啦。”吩咐声:“兵丁,你们与我快绑!”那兵丁忽啦啦上来,把儒臣绑了,又去屋中,把他家人全部绑了,来到朴泳孝眼前交令。朴泳孝一查,只三十七口,说道:“闻人说,儒臣家中四十九人,怎么少三口?少了别人不要紧,他那儿子怎么也没有拿来?你们与我快搜一会。”也没搜着。朴泳孝说道:“一个小小孩童,能逃得那里去?先将他们斩首,然后再捉他三人,也未为迟晚,大凡不能出此城中。”于是将他们拉在车上,可就扑奔法场走下来了。

    好一个为国忠良寇儒臣,坐在那车子以上泪纷纷。“只诚(曾)想:搬兵好来除奸党,那知道忽然泄漏巧原因。也不知这机关怎么漏,他就要斩我全家共满门。那君王我也不能得见面,上何处与他把那是非分。满朝中皆与好贼同一党,是何人能够与我把冤伸?死了我寇氏一家不要紧,最可惜大韩江山被人吞。听人说昨夜娘娘去观月,一宿里未从去上宫内存。说话着不知人儿在那里,说死了尸首下落无处寻。大概是为那奸贼他们害了,若不然怎么就一夜影无踪?若果然娘娘也是丧了命,这机关泄漏就算真。好贼们朝廷以内把君迫,外边里欺压众多好子民。有朝一日恶赁满,准被那万把钢刀把身分。有人要把那奸贼除治了,老夫我死在九泉也甘心。也不知本峰送他哥哥到何处?也不知本良侄起身未起身?也不知他们哥两(俩)知道不知道,大料着无人与他送信音。果然要有人与他哥两(俩)把信送,我寇门或者能够有后根。”正是大人胡思想,眼前来到法场正中心。朴泳孝那边传下命,叫了声:“大小儿郎细听真。将法场与我围好了,别让进来外边人。立刻就将他们斩,不要等着那时晨(辰)!”军士一听这句话,将寇氏一家围在当心。在车上将他一家全提下,桩撅以上绑住身。刽子手虎头大刀忙举起,克叉一声血淋淋。一煞时寇氏一家全废命,但见那地下人头乱纷纷。法场里干(韩)国忠良废了命,朴泳孝又领着兵丁把他小儿寻。五街八巷翻了个遍,也未见着寇家一个人。押下泳孝寻人且不表,再把那本良兄弟云一云。

  话说寇本良兄弟与那老院公三人,出了家门,正走之间,本峰说:“哥哥,今日远行,我得远远送送。闻听人说,城北十里以外,有一座集贤馆,甚是幽雅,今天咱们到那里,连与哥哥饯行,代观观景致。哥哥你说好与不好?”本良说:“兄弟说好便好。”于是他三人就往前走。

  到了城外,忽见迎面一少年,骑马如飞而来,到了跟前,搬鞍下马,说道:“贤弟你往那里去?”本良以(一)看,不是别人,是那亲王李应藩之子李树萧。此人与寇本良最相好。当日在街头溜马,见了本良背包而行,忙问道:“贤弟你望何处去?”本良答道:“我上平壤探亲去。”又问道:“本峰他跟之作什么呢?”本良说:“他要上集贤馆连观景致,代与我饯行。”树萧说:“不是城北那集贤馆吗?”本良说:“正是。”树萧说:“你在那等着我,我到家中取点钱来,也到那集贤馆去。”本良说:“是。”本良又问道:“兄长这匹马在那买的?如此之快。”树萧说:“前日在市上买的。此马一日能行八百里路,要像贤弟你那足,可能够跟上这匹马的步。”本良说:“真算是快马。”说罢,树萧上了马,说道:“你们可千万等着我。”于是树萧回家。

  那寇本良三人,不多一时到了集贤馆,进了屋中,酒保过来到(倒)上茶,说道:“你三位用什么饭,瞧(炒)甚么菜呢?”本良说:“是不忙,我们还有一位未到呢。”酒保就过去了。他们吃了一会茶,又到外边观看了一会景致,树萧也靡来。正在着急之时,只见树萧从外边慌慌张张进来,说道:“贤弟呀,不好,不好了!”本良说:“怎的了?”树萧说:“我跟自回到家中,听家人说,昨晚上闵娘娘出宫观月,未见回来。以后又听人说,朴泳孝在金殿上,告你家大人,与云在霄谋反。现在那朴泳孝领着兵,把你家人全都绑上,要去斩首,贤弟你快领着公子,骑上我这匹马逃命吧!再等一时不走,他们必各处派兵严拿,你那时就走不了啦。贤弟你快着吧!保全公子性命要紧!”本良以(一)听这个话,说道:“事到这个样,我先把公子保护出去,接续寇门香烟要紧。”遂告诉那老家人,说道:“你先去逃命吧,日后打听准了,咱家中老幼的性命如何,再与我上平壤送信。”树萧说:“你不用管他,快上马走吧!”于是本良抱着本峰上了马,二人洒泪而别。树萧那马,走路如飞,本良暗暗的说道:“我二人可许能逃出性命?”走了一时之间,连影儿也看不见了。遂听树萧遂又跟那老家人说道:“你随我来吧,日后再与他们送信。”那老家人跟着树萧去了,不表。

  单说本良把那马,紧紧加了几鞭,那马四蹄登空,如云雾一般,可就扑奔平壤走下来了。

    好一个寇氏本良小英雄,他在那马上不住紧加功。心急只嫌马走慢,不住的紧紧用鞭扔。那马本是一匹追风豹,走起来好像云雾一般同。转眼间就是七八里,不多时出了汉城地界中。在马上想起家中老与幼,不由的扑簌两眼落泪痕。开言:“不把别人骂,骂了声朴氏泳孝狗奸佞。我与你一无仇来二无恨,你为何害我全家活性命?幸亏是树萧兄长来送信,要不然我们兄弟也得把命坑。到后来又赐我们一匹马,此马好比一欢龙。龙虎驼我兄弟出虎口,好一似死里逃生。我兄弟好比一双失群雁,谁要见了谁欺凌。如果是一路平安无有事,也算是祖宗以上有阴功。我今还带着娘娘一封信,大料着里边必有大事情。闻听说娘娘昨夜未回转,那性命八成有死无有生。我本是平壤送信一个客,那诚(曾)想成了一双逃难星。满道上衰草含烟射人目,各处的临崖老树起秋风。各山上树叶飘零刮刮响,各河里与那天光一色青。远山上片片祥云才出岫,草地里萧萧牧马乍悲鸣。看起来孤客远行谁不怨,况其是身负重冤外边行。到平壤我把云老大人见,让他速速就发兵。大兵发到汉城去,好与我家报冤横。一煞时走了六百里,看了看玉兔向东升。天道黑了也不住店,乘着日(月)色奔前程。书中里押下寇氏两兄弟,急回来把那泳孝明一明。

  话说朴泳孝杀了寇氏满门,又派人寻找本峰,五街八巷翻遍了也没有,说道:“他知道信息,有人将他放逃了,他要走也必望平壤,投云在霄去。”遂又派些人马前去追赶。列明公你们想想,寇本良骑的是秋(追)风豹,又走了多时,他们那里赶得上?那兵丁赶了一程,踪影未见,也就回来交令。朴泳孝说:“既靡拿住,量其一小孩子能怎的。”遂又上金殿奏本,说:“逆臣寇儒臣已经除治了,那云在霄是他一党,要知道了,也必然作乱,望我主再刷一道旨意,命霍建修上平壤,把云在霄调进京来,先去了他的兵权,然后再杀他,以绝后患。”李熙说:“云在霄累次有功,说他是作反,也靡有甚么凭据,去了他的兵权,也就是了,那可把他调进京来杀了呢。”朴泳孝说:“昏王,事情到了这个样子,你还说他不能作反呢。今日你要不刷旨意,我就先把你这昏王除治了!”说着就向前去,韩皇见势不好,说:“我刷也就是了。”于是刷了一道旨意,命霍建修上平壤,调云在霄不表。单说李熙皇帝回到宫中,思想起自己的江山,可就落起泪来了。

    李熙皇帝独坐官中泪盈盈,思想起自己江山好伤情。“满朝中无有一个好臣宰,俱都是贪禄求荣狗奸佞。朴泳孝立逼我把旨意下,杀了位忠心无贰干(韩)国卿;又派我把那云氏在霄调,不应成(承)就向我来行凶。在霄他要知道其中的事,必能够除净这帮狗奸佞。”正是那君王宫中胡叨念,忽听樵楼以上起了更。樵楼上打动更帮不紧要,想起来闵氏皇后女俊英,说道是:“卿呀!你那里去了?为甚么一夜一天未回宫。莫非说你让奸臣谋害了?怎么也不见你那死尸灵?如果爱卿为国把命儿殒,叫王我心中怎样疼。就着你一天一夜未回转,你那命大概是归了枉死城。也不知何人将卿你害死,也不知你那尸首何处扔,也不知害你怎么无人救,也不知你为甚么出了宫?卿呀你死一生只顾你,抛下寡人我的是难容。是何人能够与我这来勤政事?是何人能够前来与我治江洪?是何人巧修政治安黎庶?是何人重定军章整整兵?韩国里诸般政策皆卿定,所以近几年来得太平。爱卿你死不要紧,寡人折了一左肱。卿你一死我就受了气,心思起怎不让人痛伤情。”这君王越哭越痛如酒醉,好似万斜珍珠落前胸。正是这君王宫中哭闵后,忽听得金鸡三唱大天明。押下李熙皇帝咱先不表,正表表那重根安幼童。

  话说安氏住在云霄府,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就是三年之久。这年重根年方六岁,精神怜(伶)俐(俐),就过于旁儿。这日,云在霄之弟在岫,在霄之子落峰,在书房中玩耍,看见墙上挂着一张画,上画着一个小孩在园中,拿一把小斧,那边有一棵新折的婴(樱)桃树,旁边站着一个大人,像是斥骂这小孩子的样子。重根不解其意,正赶上在霄在屋中看书,遂问道:“此画是甚么人的故事?”在霄见他问的有意思,遂告诉他说道:“此小孩叫华盛顿,是美国人,那边一人是他父亲。原先他父与他一把斧子,命他出去游玩。他到园中,把他父亲最爱惜的一棵树,被他斫折了。不[多]时间,他父也到园中,见树倒折在地,遂问道:‘此是何人伐的?’华盛顿直言无隐,遂道:‘爹爹呀,是我伐的。’他父见他不说谎话,转怒为喜,就把他赦了。到后来,英国待美国人最暴虐,他带着兵血战八九年,叛英独立,是世界上一个大奇人。”重根听在霄说完,遂问道:“此人可学不可学呢?”在霄说道:“此人可学。”又问道:“得怎么学呢?”在霄说:“得念书。”重根说:“舅舅何不请个先生,让我们念书,也学华盛顿呢?”在霄见他说话甚奇,遂又想道:“我国此时甚是软弱,若是出一奇人,也是我国的幸福。再说我兄弟儿子,也全当念书了。”于是写了一张请先生的告白,贴在门首。

  这日来了一人,上前把告白揭了,家人将那人领至书房,见了在霄。在霄问道:“阁下贵姓高名,那里人氏?”那人说道:“在下姓侯,名弼,字元首,黄海仁里村人氏。”在霄闻言,惊讶不已。正是:

    英雄想要学贤智,来了仁村是正人。

  要知元首怎么到此,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云在霄首诛袒日党 金有声始倡兴东学

    从来奸臣贼子,大抵不能久长。欺君犯上害忠良,皇天那能见谅?

    说起韩国臣宰,尽是些个奸党。在霄发兵到那乡,个个全把命丧。

  《西江月》罢,书归上回。上回说的,是那侯元首说出姓名,云在霄听说他是侯元首,急忙跑到后堂,见了安太太说道:“妹妹常念诵你那恩人长恩人短,今日你那恩人来到咱家了。”太太说:“是那侯元首吗?”大人说道:“正是。”太太说道:“现在那里?”大人答道:“现在书房呢。”太太说道:“你快领我去见他。”于是他二人到了书房,太太一见元首在那边坐着,衣裳褴缕。太太上前跪施礼说道:“恩人到此,有所不知,望祈恕罪。”元首愕然不知所为,忙说:“太太错认了人啦。我与你有何恩?”太太说道:“恩人忘了奇峰山日本人劫道的事了吗?”元首忽然想起,说道:“你就是安太太吗?”安太太说道:“正是。”安太太又问道:“恩人怎么到此?”元首说:“太太要问我怎么到此,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了。”

    侯元首未从开口带悲容,尊了声:“太太在上听分明。只因为那年我把日本打,伤了他们贼徒好几名。日本人因此怀下不良意,一言要害我的活性命。黄海道交涉衙门把我告,他说我抢夺财物来行凶。任忠贼准了他的状,派公差拿我元首把命顶。多亏了黄氏伯雄把信送,我这才带领侄儿躲灾星。伯雄他表叔在此作提法,我三人带着财物这边行。那日到了剑水驿,我们三人宿店中,该着是我们三人命不好,那伯雄剑水驿上染病症。伯雄他一病病了一年整,将银钱花了一个净打空。行李马匹全卖净,我又在长街卖字为营生。卖字遇见陈月李,他命我到他家中教儿童。因此我剑水驿上把馆设,将伯雄接到我学房中。到后来伯雄病好平壤去,我叔侄就流落在剑水城。教书到了一年整,又见了学生名张英。偷盗东西被我打,吃了毒药归阴城。张家因此将我告,我这才受罪牢在狱中。陈月李上下与我来打点,才将我搭救出火坑。各学生每人帮我钱十吊,我叔侄才能往这边行。上月到了这城内,闻人说提法李正把官升。李正升官全罢去,我叔侄又扑了一个空。无奈又在长街把字卖,到夜晚宿在城北古庙中。闻人说伯雄也随李正去,我叔侄无钱不能那边行。适才间卖字从此过,看门首贴着招师榜一封,我效那毛遂来自荐,也不知大人肯容不肯容。”元首他说罢前后话。

  话说候元首说罢前后一片言语,老安人从那边叹道:“这都是为我母子,让恩人受了这些折磨,让我母子怎么忍的?”云大人也从那边说道:“元首先生到此,真乃是天然有分,就在我家中教这几个小孩儿吧。”遂又叫家人到北古庙中,把寇珍接来,与他叔侄换上新衣服。于是摆酒宴庆贺,先生饮酒之间,在霄说道:“这几个儿童,就教先生分神了。”元首说:“若不弃嫌,仆自能尽心教诲。”在霄说:“先生说的那里话来?”当日天色已晚,将他叔侄安排在书房安歇。

  第二日,安重根、云在岫、云落峰、寇珍一齐拜了师,众人上学读书。又呆了几日,陈月李听说元首又教了书,遂把他的儿子陈金思,侄儿陈金暇送来,后又有岳公、孙子寄、王慎之、萧鉴、赵适中一班人,全从元首受业,暂且不表。

  单说寇本良兄弟,骑着那马,走一昼一夜,就离平壤落二三百里路了,寻思后边退(追)兵也不能有,遂到了店中打打尖,喂喂马。又走二天,到了平壤城内,找着云府。兄弟二人下了马,见一个门军在那边站着,本良上前说道:“你去上内传禀你家大人得知,就说有汉城寇府来人要见。”门军进去报于在霄。在霄说道:“让他进来吧。”于是将本良兄弟领进去了,见了在霄。在霄认得是寇本良,说道:“侄儿怎么到此?”又指着本峰说道:“此小儿是何人?”本良答道:“我叔父儒臣的儿子本峰。”在霄说道:“你兄弟二人为何到此?”本良长叹了几声说道:“伯父不知,听小侄道来。”

    本良开言道:“伯父你是听。问我怎到此,让人痛伤情。”寇本良未从开口泪珠横,尊了声:“伯父大人细耳听。从那年跟着法美打一仗,咱们朝中只到如今未安宁。先有那金氏宏集来卖法,后又有金玉均来狗奸雄。暗地里勾引日本把京进,残杀黎民百姓害公卿。到后来宏集奸臣开了斩,金玉均也逃奔在日本东京。闵娘娘皇官以内把政掌,这几年国中稍稍得太平。那知道又出个奸贼朴泳孝,他与那日本勾手胡乱行。满朝中臣宰全与他一党,将天子皇后全都一旁扔。闵娘娘看出奸贼无好意:暗地里将叔父召进宫。想只要除了奸臣那一党,只怕着现在手下无有兵。因此才皇后亲自写了一封信,他命我伯父这边来班(搬)兵。前夜晚娘娘出官未回转:想必是被那奸臣把命坑。也不知那个机密怎么漏,奸臣们一齐行了凶。朴泳孝金殿以上奏一本,他言语我叔父与你反心生。立逼皇上把旨意下,领人马来到我们的家中。将我的一家人口全绑去,大略着难保那命残生。寇本峰送我出城外,所以未遭奸贼毒手中。后有那李树萧与我们把信送,又赐我一匹马追风。因此我们兄弟才逃了难,望伯父快快与我报冤横。”说罢又把那娘娘的信递过去,云大人拆开从上看分明。大略着没有别的事,也就是让在霄发兵除奸佞。云在霄听说前后一些话,不由的无名大火望上升。手指着汉城高声骂,骂了声:“朴泳孝来老杂种。娘娘,寇氏与你何仇恨,你要害了他们活性命。我今不把你们除治了,枉在阳间走一程。”说着恼来道着怒,令旗令箭拿手中。立刻间点了十万人共马,克日就望汉城行。这日正然望前走,忽见那迎面以上来股兵。

  话说云在霄当日听着这个信息,对着本良说道:“你家人大概是被害了,你兄弟两个,就在这念书吧,我就与你们报仇去。”本良兄弟遂上了学。

  在霄就点了十万人马,扑奔汉城而去。这日正望前去行,只见迎面来了一伙人马,约有一千余人。在霄命探子去探。探了一回,回来说道:“他们说是领皇上之意,调大人的。”在霄说:“不用说了,一定是那奸臣的一党。等到跟前,你们全与我拿住!”赶到了跟前,忽拉一围,把他们全都拿住了。

  霍建修说道:“你们是那里的兵丁,敢绑天子亲使!”在霄说:“甚么亲使不亲使的?”于是命兵丁扎下营寨,将霍建修带上来,在霄问道:“你找什么亲使?”建修说:“我奉天子命令,上平壤调云在霄,你们快快将我放了,要误了大事,你们可担罪不起。”云在霄哈哈大笑,说:“我就是云在霄,你调吧。我知你是朴泳孝的一党。我且问你,那寇儒臣家怎样?”建修说道:“全都斩首了,只有两个家人,一个公子,不知那乡去了。”在霄又问道:“何人说儒臣与我谋反?”建修不说。在霄说:“你着实说来,我饶了你的命,要不然,我斩你的首。”建修无奈,就将朴泳孝造假信的事由,说了一遍。在霄又问他说:“那闵娘娘是谁害的?”建修说:“不知道了。”

  在霄说:“军士们与我推出去杀。”建修慌忙说道:“大人别忙,我知道了!”在霄说:“你知道快快说来!”建修遂将怎么定的计策,怎么杀的,将尸首扔在那井里,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在霄这才将霍建修绑上,拉在车上,到了汉城,先将朴泳孝全家拿住,又将那郑秉夏、赵义渊、禹范无、李东鸿、李范东、李臣孝、权荣重那些个奸党全都拿住,联霍建修一齐绑到法场斩首。又将娘娘的事,奏明天子。天子命人在井中,将闵皇后尸首捞出成殓,又将寇儒臣家的尸首,找着成殓,在一个大棺材内,拿着朴泳孝与霍建修的灵祭奠了,将寇家的棺椁埋葬了。云在霄辞别天子,回到平壤。正是:

    朝中奸党才除尽,全罗祸水又生根。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金玉均寄书完用 东学党作乱全罗

  话说黄伯雄自从剑水驿病好,到了平壤,为李正当普通科科长,后来李正又升为全罗道的按察使,伯雄也跟他去了。后来打听人说,侯元首在云府教书,他捎信让元首前来当差,元首不肯来,由是他二人各有安身之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就是六年。这日伯雄在饭馆吃饭,看对桌三位少年,讲究起来了。

    那人说:“今天天气实在清,咱三人好好在此饮几杯。”那人说:“咱们只知来饮酒,想一想现在国家煞(啥)样形?君王他日日宫中不理事,将国政全都靠给那奸佞。我既为高丽国中一百姓,就当保护我这锦江洪。况其(且)说人人皆有(是)一分子,那身家财产全都在国中。我今日正宜想个保国道,也就算保护身家活性命。若还是终日游荡把酒饮,这国家不久的就要倾。国家他好比一座高楼阁,我们这数多人儿在其中。一旦若柱子折了屋儿倒,我们可是何处去逃生?要想着保护国家无别道,在于我数万人民学问成。如果是人人皆都有学问,自能保国求强致太平。我有心除去他那西洋教,把我这东方学问兴一兴。连(联)合那数万人心成一体,好除治朝中那个狗奸雄。”那二人从着傍边开言道:“贤弟的见识与我两人同。”正是他三人对坐来讲话,转过来黄海人才黄伯雄。

  话说黄伯雄见他三人,言的甚是正大,遂上前问道:“列位高姓大名?”他三人见问,慌忙起身答道:“在下姓金名有声,这位姓钱名中饱,那位姓尧名在天,俱是本地的人氏。阁下贵姓高名?”伯雄答道:“在下姓黄名伯雄,黄海道仁里村人氏,现在按察使衙门充当科长。”金有声三人一齐说:“不知黄先生到此,多有慢待,望祈恕罪。”伯雄说:“诸位说的哪里话来,今日之见,乃三生有幸,讲什么‘慢待’二字。”

  于是他四人坐在一处,各叙了年庚。有声向伯雄说道:“阁下既是仁里村人氏,有一位侯元首,你可认识吗?”伯雄说道:“此人与我最相契,那有个不认识呢?”有声说道:“他现在作什么呢?”伯雄说道:“他现在平壤府教书。”又把他二人逃走在外,受那些颠险的事情,说了一遍。有声说道:“那人学问最佳,可惜不能见用。”伯雄问道:“阁下怎么认的他呢?”有声说道:“贤弟有所不知,只因前几年家君作平安道详源府的知府,上任的时候,路过那仁里村,忽然染病,遂找宿在元首的家中。那元首与家君请医生治病,一月有余,那病体方好。又将钱钞花完,元首又帮了我父子许多的盘费,才得上任,那恩情至今不忘。后来打听人说,他遭了官司,逃走在外,所以永远也没报上他的恩情。”伯雄说道:“既然如此,咱们是一家人了。”说罢,哈哈大笑。伯雄说道:“方才诸公说是想要倡兴东学,敝人看这个事情也很好,但不知诸公怎么倡兴法?”有声答道:“我们也没什么很好的方法,不过是立下一个会儿,招集些个国人,慢慢的排斥西学而已。”于是他四人越说越近,便又让酒保重新煮了点酒,要了点菜,大家欢饮了一会。

  当日天晚,有声付了酒钱,各自回家。由此你来我往,我往你来,一天比一天的亲近,遂商量着,立了一个大会专研究排斥西学,倡兴东学。那些受官吏压迫的人,渐渐归了他们的会中。数月之间,就集了好几万人,声势甚盛,就想着要搬移政府,改换国家。这且不表。

  单说日本伊藤闻听高丽起了东学党,他就又想出坏道来,命家人伊禄:“你去把金玉均请来。”伊禄去了不多一时,将金玉均请来,让至屋中坐下。金玉均说道:“大人将在下找来,有何话讲?”伊藤说:“贤弟不知,听我道来。”

    好一个诡计多端伊藤君,你看他一团和气喜吟吟,尊了声:“玉均贤弟听我讲,今日有件大事对你云。只因为你国软弱无善政,那年上足下变法来维新,我也从暗中将你来帮助,那知道事情不成白废(费)心,空搭上我国兵丁人无数,还搭上你那全家共满门。到后来我的兵败回了国,足下也逃在这边来安身。现如今闵家用事的全都死,阁下的冤仇也算是得伸。阁下的冤仇虽然招(昭)了雪,你国家还是未能起精神。我劝你现今不必把别的顾,还是要整顿你国固邦根。听人说你国起了东学党,现在已经聚了好几万人。大主意虽以兴学为名目,依我看反对政府是实云。我看你不如入在东学党,与他们同心共济谋生存。我国家还是帮助着你,你国里你再安上一个内应人。内有应来外有救,事情没有个辨(办)不真。你今就去投那东学党,借着他们把势力伸,管保你能够成大事,管保你能够建功勋。我今有此一件事,敢在阁下面前陈。”伊藤说罢一些话,又听的玉均一边把话了。

  话说金玉均听罢伊藤的言语,遂说:“我早就想着回国,只因没有因由,今日听大人一言,顿开茅塞,大人要果能帮助我们做事,则玉均感恩不尽了。”伊藤说:“我说话那有不算之理,你尽管放心大胆去做吧。可有一样,你那国中能够有内应么?”玉均答道:“原先那朴泳孝、郑秉夏诸人,皆与我相好,现在那些人全都被云在霄杀了。近时与我相好的,尚有一人,就是那李完用。听说他在朝中,也很有势力。我今先到全罗地,投在东学党中,然后再与那李完用捎上一封书子,他必能助我一膀臂之力。”伊藤说:“是不错,你就此前往吧。”于是金玉均拾道(掇)拾道(掇),坐上汽船奔全罗道而去。诸明公你们想想,伊藤让金玉均,借着东学党的势力,整顿高丽国,他那不是真心。他是怎的呢?皆因东学党虽然人多,尽是些无知的百姓,必不能成大事。他让金玉均鼓动他们作乱,他好乘之这个瓜分中国吞并高丽。这是伊藤的意思,到后来果然归了他的道。这且不表。

  单说黄伯雄自从与金有声等相好,就结为生死弟兄,他可就不回衙中办事,天天与他们倡兴东学。看只(这)边人一天比一天随的多,后来泰仁、古埠两县的人,全都随了,也有好几万人,就把泰仁县地方那座完山占了,大伙公举金有声为督统,那尧在天、钱中饱、黄伯雄三人皆为首领,就在那造枪买马,聚草屯粮,想要行大事。

  这日他们四人正在大帐议事,忽有小校来报说道:“外边有人求见。”有声不知是什么人,只得接出帐来,将那人让至屋中,分宾主坐下。有声说道:“阁下家住那里?姓甚名谁?到此有何公干?”那人答道:“在下姓金名玉均,汉城人氏,只因前几年在朝居官,偶然变法,得罪国家,逃在日本,近闻阁下倡兴东学,想要来此入伙,不知阁下肯收留否?”有声说道:“在下正愁头目少呢。阁下今日到此,真乃天然幸事。”于是他四人也各道了姓名,又推玉均为督统,玉均不肯,只得为了个头目。当日杀牛宰羊,大排筵宴,庆贺新头领。酒席前,有声向玉均说道:“现在咱们人马器械也很齐整,想只要行大事,可得从那下手呢?”玉均说:“督统在上,听我道来。”

    金玉均未从开口面带欢,尊了声:“有声贤弟听我言:咱们的兵马器械俱完备,想只要行这大事不费难。我今日所以能够来到此,全都是那伊藤博文告诉咱。他言说:‘人要想着做大事,必得赖数多强大众民权。闻人说全罗起了东学党,你何不投奔他们到那边?到那里入于他们一块内,与他们合衷共济把任担。藉着那庶多民力来作事,我管保能够保国图治安。暗地里我还帮着你,再与你筹上道一番。朝中内结下一个大臣宰,与你们好把信息传。’这就是里勾外连的策,本是那伊藤博文对我言。这个道儿不知好不好,望众位仔细参一参。”

  金有声说道:“这个计策都是很好,但是这内应无人,可怎么办呢?”金玉均说:“要是求那内应之人,可就不难了。”

    金玉均复又开了声:“贤弟在上洗耳听。想只要把那内应找,不过是费上信一封。朝中大臣李完用,他与我实则有交情。今日与他送上一封信,让他与咱为个内应。我两(俩)耐着交情重,必然能够来应成。”有声说:“既然如此,兄长快快与完用写信吧。”玉均说:“是了。”金玉均提起三寸毛竹峰,你看他刷刷点点写分明,上写着:“拜上拜上多拜上,拜上了完用李仁兄。自从汉城分手后,于今七载有余零,常思怀罪难回本国,每于无人之处泪盈盈。伊藤见我这个样,才与我想出计一宗。他命我投奔东学党,借着人家势力好回京。我今入了这东学党,为了那党内的大首领,想只要发兵把汉城进,就是无人作个内应。我今想把兄长来累,兄长你怎么耐难也得应成。兄长今日要应许我这件事,小弟我实在是感恩情。”金玉均写罢这封信,贴上签儿封上了封。选一个兵丁送了去,他这才回过头来把话明。

  话说金玉均写完那书信,封上口,选了一个强兵送去,遂向着金有声说道:“此信而去,大概能够有声,咱们等着听信吧。”有声说道:“那是自然。”吊过了几天,那送信之人回来,将回书呈上。玉均一看,说道:“事情成了。”有声说道:“既然有了内应,咱们可是从那下手呢?”玉均说:“咱们当宜先把这泰仁、古埠两县占了,以为根基,然后再往汉城进发,进可以战,退可以守,岂不是妙吗?”有声说道:“此道正好!”于是点齐了人马,分做五队,一人带领一队,一队三千人,浩浩荡荡,杀奔泰仁县而来。

    好一个英雄金有声,他一心要把国家兴。自己创下东学党,招纳各处众人丁。只因为高丽国王他昏弱,信任奸臣胡乱行。严刑苛法苦待百姓,天下黎民不得安宁。日本又来行暴虐,人民长受他的欺凌。毒虐之政甚如水火,百姓嗷嗷四境真苦情。皇上无福民遭难,这些冤枉向谁鸣?无奈才入东学党,想要借此除奸雄。除尽朝中众奸党,大家好去享太平。哪知有声主意错,想去出道来甚平庸。日本本是韩国大仇寇,哪可与他有私通?玉均本是一贼子,哪可用他为首领?完用本是一奸党,哪可依他为内应?一着错了无处找,有如下棋一般同。作事总要思想到,稀里胡涂算不中。有声作事不思想,才创下一个大祸坑。中日因此来交战,高丽因此失江洪。

    未来之事咱不表,再表表他们发大兵。完山上点起人共马,忽忽啦啦往前行。人马好像一片水,刺刀照的耀眼明。金有声头里领着队,后跟着催阵督都黄伯雄。浩浩荡荡往前走,一心要夺那座泰仁城。大兵发到泰仁县,准备着杀个天崩地裂血水红。咱们说到此处住一住,下回书里再表明。

第十回 洪启勋兵败古埠 侯元首义说有声

  话说金有声等五人,带领人马,杀奔泰仁县而来。单说这泰仁县的知县,姓于名澄,当日正在衙中办公,忽有探马来报,说道:“大人哪,不好了!”于澄说道:“什么事情,你这样惊惶?”探马答道:“大人不知,只因咱这城北五十里外,有座完山,前几个月有一个什么金有声,倡兴东学,招集些个人占了那山。这三四个月之间,不知怎么聚了一万多人,现在攻咱城池来了。离此尚有十余里地,大人快拾道(掇)着跑吧!再等一时,他们到来,咱们这城中,又无预备,恐怕难逃性命!”于澄一听,吓的面目改色,忙着拾道(掇)拾道(掇),带着家眷,投奔全州而去。单说金有声来到泰仁县,靡费事,就把那座城池得了,遂又商量去取那古埠县。

  话分两头,单说全州的督统姓洪名启勋,这日正在府内看书,忽有门役进来说道:“启禀大人得知,外面有泰仁县知县于澄求见。”洪启勋说:“请进。”不多时,于澄进来,施礼坐下。洪启勋说:“贤弟有何紧事?亲自到此?”于澄说:“这事可了不得啦。”

    于知县未从开口面带慌,尊了声:“大人在上听其详:有一个金氏有声全州住,他一心要把东学倡。他们同伙的人儿有四个,各处里演说惑愚氓。无知的百姓受他惑,全都入在他的那乡。现在声势实在大,又占了那座完山冈。三个月聚了人无数,积草屯粮制造枪。一心要改变那政府,一心要除治那君王。领着人马把山下,简直的杀到泰仁傍。本县一听势不好,无奈何才到此处躲灾殃。望大人速速想方法,不久的就要到这方。”洪启勋一听这些话,吓的他脸儿直发黄。全州城没有多少人共马,好叫我心中无主张。看起来我国将来要拉倒,是怎么屡次把乱扬?自从那泳孝奸贼灭除后,我国里稍稍得安康。只诚想国内常常享安泰,那知今日又起祸一场。我们的兵马实在不强盛,怎能够除治他们一帮?事到此逼我也无有法,就得拿这残兵败将走一场,万一要把他们打败了。也算是我国的福分强。要是不能够把他们来胜,也就免不了把身亡,人生百岁也是死。

  话说洪大人思想一会,遂来在教军场内一看那兵将老的老,小的小,器械也不整齐,子药也无多少,暗自说道:“像这样的兵将,可有何用呢?”事到如此,也说不了啦,遂挑了三千兵,自己带领着,扑奔泰仁县而去。这且不表。

  单说金有声自从得了泰仁县,又商量着去取古埠,遂命尧在天带领一队人马镇守泰仁。自己与金玉均等点齐兵马,望古埠进发。一路秋毫无犯,百姓望风而降,靡废(费)事也就把古埠县得了。古埠县的知县徐尊,见势不好,逃奔全州而去。中途上过(遇)见那洪启勋的兵,遂把上项之事,对洪启勋述说了一遍。洪启勋说道:“贼人既在古埠,咱不必奔泰仁,奔古埠去吧。”遂带兵丁扑奔古埠而发。这日到了古埠,离城十里,安营下寨。早有探马报于有声,有声闻言,慌忙上了大帐,可就传起令来了。

    金有声坐在大帐中:令旗令箭手中擎。开言不把别人叫,叫声:“大小众兵丁,洪启勋今日发人马,一心要把咱们攻。大家可要齐用力,别让他们把咱赢。”众儿郎一齐说:“尊令!”一个一个抖威风。金有声这才拿出一支令:“玉均将军你是听,你领三千人共马,前头以里作先锋。出城你往北边走,对他右边用枪崩。”玉均领命他去了,又叫一声黄伯雄:“命你领着三千队,出此城中正南行,绕个弯儿正西转,在他左边用枪攻。”伯雄领命他去了。又叫一声钱老兄:“中饱兄你把城来守,准备着败阵打接应。”传令一(已)毕把帐下,自己也领三千兵,人马驼驼向前去,威威烈烈鬼神惊。出城走了七八里,远远望见那股兵,吩咐一声:“扎住队,列成阵式就开攻。”洪启勋这边也看见,将人马列在西与东。中间让出一条路,对着有声用枪轰。两边这才一齐开枪打,势如爆竹一般同。烈烟飞天看不见面,弹子吱吱来往冲。自辰时打到晌午正,有声伤了五百兵。正是启勋要得胜,忽听的左右枪儿响连声。要问那里枪儿响,来了玉均、伯雄人二名。左右夹攻一齐打,可惜启勋那些兵。两边的兵丁直是倒,转眼间死了七百名。有声的兵将又往上闯,忽拉一声炸了营。启勋一见势不好,带领人马败下风。启勋的兵马头里跑,有声后边追赶不放松。三千兵马死了一大半,才逃出龙潭虎穴中。二十里外安营寨,看了看手下只剩三百名。那些个也有跑的也有死,这一仗败的实在凶。无奈何收拾残兵往北走,不回全州奔汉城。一心要把天子见,让那君王想调停。押下启勋且不表,再把有声得胜明一明。

  话说金有声打了一个胜仗,得了无数器械,又收了许多降兵,遂同玉均、伯雄,带领人马回到古埠,杀牛宰羊,大排宴筵,庆贺功劳。那有声在酒席筵前,对着四位头领说道:“现在咱们把洪启勋打败了,他必然搬兵前来复仇,到那个时候,咱们兵虽然够用,但是少带领之人,一旦败了,岂不贻笑大方?此时不得不先打算打算。”黄伯雄从那边说道:“兄长有一个人,你忘了吗?”有声说:“是何人呢?”伯雄说:“就是侯元首,现在平壤云府教书,此人才干学问,胜你我兄弟十倍,兄长素常日子,也是常称道此人。今日何不修封书信,把他请来,让他帮助作事呢?”有声说道:“若非贤弟一言,几乎误了大事,我怎么就把他忘了呢?”遂命黄伯雄,与元首写了一封书信,下到平壤而去。这且不提。

  单说洪启勋打了一个大败仗,看这东学党声势甚盛,恐怕日后难治,遂带着残兵败将,见天子去。这日到了汉城,见了天子,把东学党乱奏了一遍。天子闻听此言,吓的魂不附体,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呢?”遂把兵部尚书李完用宣上殿,这个时候,云在霄的兵权,全都撤了,所有一概兵事,全归李完用调用,当日上得殿来说道:“我主将臣唤来,有何事相商?”天子说道:“现在全罗道有东学党作乱,你快派些兵丁,让洪启勋领着前去打贼。”于是李完用选了些老少不堪之兵,发了几尊不好使的炮,就让启勋带去。洪启勋大兵,与那东学党又连打数仗,也未得胜,全罗城池全都失了,洪启勋阵亡而死。外面告急文书,屡次望京里报,天子也是无法。当时惊动了那亲王李应藩,急忙上金殿,对着天子说道:“现在兵微将弱恐其不能剿贼,再等几日,必酿成大祸,咱们不如上中国求救去吧。”李熙皇帝说:“叔父说好便好。”遂坐上辇,到了中国领事使馆。袁世凯接到屋中坐下,说道:“国王到此,有何军情大事相商?”熙皇说道:“将军不知听小王道来。”

    好一个幼小无谋李熙皇,你看他未从开口泪汪汪:“要问我今日到此什么事,将军你洗耳听其详。只因为金有声贼子造了反,在全罗倡兴东学惑愚氓。金玉均从日本回来入了伙,领着那无数愚民来遭殃。先攻破泰仁、古埠两个县,现如今临近城池全部降。声势太重无人敢挡,洪启勋也败兵在那乡。我国的兵将屡次打败仗,那贼匪一天比着一天狂。全罗道大小城池全都陷,不久的就到这座汉城傍。我国里兵微将寡不能治,敢乞求贵国发兵把我帮。贵国里若是坐视不来救,我韩国眼睛瞅着就要亡。高丽本是中国一属国,年年进贡在朝堂。我国的乱也就是你国乱,我国亡你国也难久长。我国与你国界挨界,咱两国本是唇齿之邦。唇亡齿寒古人讲,独不记虢虞事一桩。贵国今日若不把我国救,别的国必然把手张。要等着他国插上手,于你国脸上也无光。望贵国快发人共马,好来平乱到这方,一来是我国把恩德感,二来是保护你国众绅商。小王我因此来求见,望领事思量一思量。”

  话说高丽国王说完了一片言语,袁世凯说道:“国王既来求救,我国那有不发兵的道理。”遂将韩皇这一片求救的言,写了一封电信,打到咱国。咱国中遂派海军提督丁汝昌,带了两只轮船,先到仁川,保护咱国的商人,又派直隶提督叶志超,太原镇总兵聂士成,带领一千五百人,拉了十尊大炮,望高丽进发。押下一头,再表一尾。

  单说侯元首在云府教书。光阴迅速,不知不觉,就是十一年。正赶上这年东学党作乱,他一听说这个话,他遂对着学生们说道:“你们好好求学吧,看看现在咱们国家这样软弱,日本屡次前来起事,现在又起了内乱,将来怕是不好,要想护咱这国家,全仗着你们当学生的了。”正自说着,书童进来禀道:“说外面有下书人要见侯先生。”侯元首说道:“那处下书的人?让他进来吧。”不多一时,那下书的进来,使了一礼,将书子呈上。侯元首接过,拆开封口,可就看起来了。

    上写着:“拜上元首老仁兄”;下坠着:“敬祝福履与时逢咱兄弟自从在剑水驿分了手,于是忽忽八九冬。常想仁兄不见面,每于无人之处落泪横。在全州小弟也从(曾)与兄捎过信,请兄长前去当差到衙中。兄长回信说是教书好,所以你我兄弟又未相逢。现如今小弟立下一朋友:他的名叫金有声。此人与兄也有旧,他言说兄长与他有恩情。有声创下东学党,小弟我也入在那里中。钱中饱、尧在天人儿两个,还有那金氏玉均老英雄。在完山以上立下会,招集无数众人丁,想着要改换政府行新政,想着要易换君主民权行。日本国外面帮助我,李完用朝中为内应。人马也有二万整,得了那泰仁、古埠两座城。兄长素抱保国志,何不今日显威风?望兄长见字无辞这边往,我这里现在缺少一头领。一来是咱们兄弟得相聚,二来是保护国家求太平。这机会实在是不容易,兄长你千万不要把他扔。”右写着:“黄氏伯雄三顿首”,左写着:“七月九日灯下冲。”元首他看罢这封信,不由的腹内叮咛又叮咛。

  话说侯元首看了伯雄这封信,暗自想道:“他们倡兴东学,藉着这个名目以改易国家,命我前去帮助他们,这倒是好事但是他们倚着日本,又收留那贼子金玉均,以本国人害本国人,不用说事情不能成,就是成了必入了日本人的圈套。再说这些无知的百姓,那能成大事呢?”正是他胡思乱想,忽有人来说道:“有中国一千多兵从南边过去,说是替咱国平东学党贼。”元首说:“得啦,那中国兵一去,他们必然瓦解,我若不去劝他们改邪归正,恐怕难免一败之苦。”遂对着学生们说道:“你们在家用功,我上全州去几天就回来。”说罢命家人将那匹追风豹备上,把那送信人先打发了,然后骑上那匹追风豹,扑奔全州而去。

  这日到了全州,正赶上有声新近把全州打破,此时全在城里住着呢。元首打听明白,进了城,到衙门以外,见了门役,说:“你快去通报你们头领得知,就说有侯元首前来求见。”门役进去报于有声,有声听说元首来了,急忙整冠束带,与那金玉均等,一齐接出门来,让至大厅,分宾主坐下,正是:

    英雄迷路无人救,来了仁村渡筏人。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中国平定东学党 日本改革朝鲜政

  话说侯元首来至大厅坐下,黄伯雄将金有声等四人,与他引见了。有声说道:“家父蒙叔父厚恩,无以报答,今叔父到此,乃三生有幸。”元首道:“十余年不见,长了这大,你要不提起,我也不认识了。”遂又问道:“你令尊现在何处?”有声答道:“家父已经去世三年矣。”元首听说,叹息了一会。有声说道:“侄儿学疏才浅,不能担此重任,叔父今日到此,请把这些事务,一概担任了吧。”元首说道:“我今来此,原非与你们入伙,只因咱们尽是大韩好民,所以我有几句金石良言相劝,诸公肯愿闻否?”有声说:“叔父你既有开导我们,那有不愿闻之理。”元首说:“愿闻,听我道来。”

    好一个才高智广元首君,你看他未从开口笑吟吟,叫了声:“诸位英雄且洗耳,在下我有几句良言面前陈。我今日到此非是来入伙,想只要唤醒诸位在迷津。世界上多少保国大杰士,全都是自己想道谋生存。昔日里意国出个哥伦布,他本是世界第一探险人。这英雄忧愁本国土地少,他这才坐上帆船海洋巡。探出了亚美利加新大陆,各国里一见有地就迁民。属着那英国人民迁的广,把那座亚美利加四下分。英国人对待美人过暴虐,出来了一位英雄华盛顿。在国中暗暗把那民权鼓,那百姓全都起了独立心,与英国打了九年铁血战,才能够叛英国独立重古今。华盛顿本是五洲一豪杰,他作事未尝依靠外国人。你几位现今倡兴东学党,想只要改变政府去维新。诸君的意思虽然是很好,但是那根基未能立的深。如果要社会以上作大事,必得赖数多强大众国民。国民的程度要是不能到,怎么能推翻政府换主君?你党中尽是些个无赖子,有几个知道保国去图存?不过藉着这个来取快乐,事若败一个一个乱纷纷。依我看你们党人不足恃,终久的必为他人害了身。日本国本是一个虎狼国,断不可暗地里倚他们。日本国自从维新到今日,无一天不想把咱国吞。每赶上咱国以内有乱事,他必然跳在前头把手伸。明着以保全咱国为名目,暗地里实在来把主权侵。今日里不知想出什么坏,也不知施下什么狠毒心。大概他是要破坏咱的国,断不能帮助你们去维新。前几年日本待咱那些事,诸君们也许亲眼见过真。既然是知道日本他不好,为什么今日还把他们亲?诸君们倚着日本来作事,好一似引着猛虎入羊群。现如今皇上求救于中国,那中国发来一千五百军。水师队从着仁川上了岸,拉着那开花大炮整十尊。看你乌合之众不能中用,必不能敌挡那个中国军。既不能把那中国兵来挡,必得取救于那日本人内陈。日本人岂肯白白帮助你,就得将多少礼物向他国。大只说割上几块好土地,小只说拿上几万雪花银。想只要图强保国求安泰,反落下多少乱子国内存。诸君们对准心头问一问,倒看看那样轻来那样陈(沉)。有甚事可以兴那中国办断不可听那日本乱胡云日本人谈笑之中藏剑戟,处处里尽是些个虎狼心!那中国本是咱们的祖国,终不能安心把咱国家吞。看诸君俱是聪明才智士,是怎么作出事这样浑?劝你们即早回头就是岸,别等着船到江心釜舟沉。那时节茫茫大水无人救,诸君们就得一命归了阴。诸君们为事身死不要紧,连累了四方多少好黎民!看诸君现时失路无人救,我这才渡来仙筏与迷津。劝诸君快快回头醒了吧,随着我极乐之处躲灾尘。我那里也有英雄十几位,同他们欧美各国访学问。学问成回国再把大事作,那时节自能保国与忠君。在国中倡倡自治吹民气,在朝内修修政治固邦根。利权儿全都操在咱的手,要作事何须专专倚靠人?我今天劝你们这些个话,全都是就着你们的利弊说原因。诸君们听不听来我不管,我正要骑上马儿转家门。”侯元首说罢前后一些话,提醒了全罗作乱五六人。

  话说金有声等五人,听侯元首说了一片言语,一个一个像如梦初醒的一般,说道:“我们少年作事,到是没有高远的见识,若非先生一言,几乎闯出大祸来。”金玉均也说道:“我早头也闷不开这个扣儿,今日听见元首之言,我才知道,日本竟用这个道来坑害咱们的国家。我当日作事不思,使唤咱们国家失了多少权力,并不知日本人笑里藏刀,暗有夺取咱国的意思。现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咱们正是得想了个局外的方法才是。”有声说道:“我今身坠迷途,什么见识也没有,再让侯叔父与咱们出个道吧。”遂又问元首,元首说:“你们全有改邪归正的心意了。”五人一齐说道:“我们当初作事不思,差不点靡闹出大祸,将身家性命搭上。今日先生良言相劝,救我们的性命,我们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元首说道:“诸位既然如此,听我道来。”

    侯元首未从开口面带欢,叫了声:“列位豪杰听我言:你诸位既欲改恶来向善,我有一条道儿陈面前。这里头一概事情全别管,今夜晚随我逃走在外边。咱们不往别处里去,去到那平壤地方把身安。在平壤我有一个大学馆,内中有九个有志的男。他们常愁国家弱,想只要上那美国念书篇。只因为他们现在皆年幼,所以迟延这几年,诸君们若有志把弱国救,也可以求学到外边。要能够学来好政治,保全国家不废(费)难。这是敝人一拙见,望诸公仔细参一参。”他五位一齐说是好,今晚上就可以往外颠。

    说话之间天色晚,大家一齐用晚餐。吃饭以毕忙收拾,带了许多盘缠钱。听了听樵楼起了二更鼓,他六人悄悄的出房间。槽头上牵过能行马,各人备上宝刀鞍。搬鞍上了能行马,扑奔平壤走的欢。看了看满天星斗无云片,好一个皓魄当空宝镜悬。齐说今夜是七月十五日,你看那月光明亮甚新鲜。他六人说说笑笑走一夜,到让那露水湿透身上衣衫。剪断捷说来的快,那日到了平壤间。他几人一齐住在云府内,准备着游学在外边。押下他们咱且不表,再把那东学党人言一番。

  话说那些东学党,早晨起来,看看五位全都靡了,找了多时,一个也靡找找着,一齐说道:“不用寻找了,八成让昨日来的那位先生拐去了,咱们散了吧。”内里出来二人说道:“万不可散的,他们怕事跑了,咱们正宜望前接着办才是。咱们要是散了,岂不让那外人笑话吗?”大伙说道:“既然如此,你二位就当首领吧。”于是众人将他二人推为首领。单说这二人,一个叫袁道中,一个叫马宾,当日为了首领,就打家劫寨,攻夺城池,比原先还凶。这且不表。

  单说日本伊藤,自从金玉均走后,他常常派人,打听韩国东学党的消息。这日有一探子回来说道:“韩国东学党甚是凶猛,将那全罗一道全都破了。他国的兵屡次打败仗,现时高丽王求救于中国,听说中国就要发兵,前来与他们平乱了。”伊藤闻言,心中欢喜说道:“这回可有夺取韩国与中国的机会了。”遂急来至金殿,见了日皇,日皇说道:“爱卿上殿有何本奏?”伊藤说:“我主不知,听臣道来。”

    好一个多智多谋伊藤公,你看他未从开口带春风,尊了声:“万岁臣的主,敝臣我有本奏当躬。高丽国出了一贼子,他的名叫金有声。在国中倡兴东学党,他同伙还有人三名。金玉均也去入了他的党,求咱们帮他把事行。闻人说现时声势实在盛,攻破了全罗一道各地城。他国兵屡次打败仗,那韩王一见发了蒙。暗地里求救于中国,那中国就要发大兵。咱们想要吞并高丽与中国,这个机会不可扔。咱们也发兵高丽去,就说是与他把内乱平。东学党本是些个无赖子,平他们必然不费工。等着那东学党人平定后,再将兵住在汉城中。中国若是将咱问,就拿着改革高丽内政来为名。中国要是不让咱们改,咱们就说他背着天津条约行。他要说高丽是中国的属国,咱就说高丽独立在大同。若果然是你们的属国,为什么让他人民胡行凶?因此就与他把交涉起,因此就与他开战功。那中国虽然是大国,他的那兵将甚稀松。要是与他开了仗,臣管保准能把他赢。赶到那中国打了败仗,那高丽可就独落在咱手中。这是微臣一般拙见,我主你看可行不可行?”

  话说伊藤将话说完,日皇说道:“爱卿之言,甚合孤意。但不知那百姓们,愿意不愿意?”伊藤说道:“这事不难,臣将此事发到议院,让咱全国人民议上一议,议妥了,然后再办也不为迟晚。”日皇说道:“此法甚妙,但不宜迟晚,就去办吧。”于是伊藤将想要与中国开战争高丽的事情,发到各议院中,让他们议。那全国的人民,遂开了一个大会议,全都愿意。伊藤见全国人都愿意了,遂派了一个陆军士将,名叫山县有朋,带领着三千兵马,拉了三十尊大炮,往高丽进发。这且不表。

  单说那叶志超、聂土成,领着一千余人,来与高丽平定东学党。这日到了全罗之界,探听离贼人有十几里地,遂扎下营寨,吊起炮来,拿千里眼一照,开炮就打。这个时候,早有探马报于袁道中、马宾二人。袁道中间道:“他们离此不远?”探马说道:“离此不过十余里地。”袁道中说:“不要紧。”正说着,忽听咕哆一声,炸子子咯啦啦从空中落下,花拉的一炸,崩死三百余人,就不好了。

    忽听探马跑到报一声,吓坏了那个袁道中。说道是:“中国兵离此有多远?”探马说:“十五里地有余零。”袁道中说是不要紧,猛听的大炮响咕咚。要问那里大炮响,聂士成那边开了攻。咯啦啦的一声响,炸子子落在他的营。花啦就望四下炸,伤了贼人三百兵。二头领一见势不好,说:“这炸子子实在是凶。再待一时要不跑,恐怕难保活性命。”正是他们要逃命,那边的炮连着响了十几声。这几炮来打的准,他们人伤了千余兵。袁道中这边望后退,聂士成那边直是攻。东学党眼睛瞅着死无数,又伤了他们头领袁道中。马宾自己逃了命,那些兵漫山遍野逃了生,中国兵打到跟前里,忽啦一声就往上冲。每人抽出刀一把,克叉克叉如切葱。自早晨杀到太阳落,那东学党死甚苦情。聂士成那边传下令,吩咐一声扎下营。

  话说聂士成与叶志超,将东学党打散了,扎下大营,点自己兵马,仅仅伤了三十余人。遂又领着兵,把那全州恢复了。不几天将那余党全都平尽了。城池全都得回来,于是领兵奔汉城。这且不表。

  单说日本山县有朋领着兵马,早已到了汉城,住在他的领事衙门,听说中国把东学平了,他就要起事。正是:

    东学党乱方除尽,又见中日起祸端。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中日交兵由韩国 德美说和为友邦

  话说中国兵到了汉城之时,日兵已经住在他的领事衙以内,每日出去扰乱百姓,无所不为。那百姓受不起暴虐,遂有三四百人,聚在一处,攻打他们。那日本一见,可就越发闹起乱来了。

    好一些日本强徒礼不通,他在那高丽国内来行凶。白日里各处打家来劫寨,到夜晚投宿民间乱胡行。有人要是把他来冲撞,抽出刀子就行凶。无故将人活杀死,官府内也不能把冤平。因此百姓们起了情,三百四百聚成营。日本又去把百姓惹,百姓就与他把命拼。日本一见把他们来攻打,这才越发了不成。无所不为胡乱了,将百姓害的好苦情。他们这样还不满意,又上那领事衙门把状升。硬说是高丽人民不懂礼,见了他们就眼睛红。抢去他们多少好财帛,劫去他们行李马匹好几宗。望领事与我们快作主,若不然这个苦处无处鸣。领事一听这句话,急忙来到高丽政府中。见了高丽政府诸元老,他这才慢慢的把话明,说道:“是你国起个东学党,江山转眼就要扔。我们好意来相救,你百姓为什么把我们攻?抢去多少好财物,伤了几名好兵丁?你百姓这样胆肆来作乱,全都是你们政府无正经。从今后我得与你们改政治,从今后我得把你们法律更。一来是替着你国求安泰,二来是保护我国商与兵。不怕你们不应允,今日我就来实行。”这领事说罢了一些话,吓坏了高丽国内众公卿。

  话说日本领事,说要改革高丽的内治,那政府大臣,一个一个吓的目瞪口呆,半晌方说出话来,说道:“我们的百姓无知,有伤贵国之人,望领事不要动怒,我们甘愿包赔。”一领事说道:“包赔也不行,今日包赔了,明日还是那样,我们吃亏吃大了。说什么也算不中,非改你们内治不可。快去告诉你们皇上去吧。”说罢,骑马回衙门去了。

  这些大臣面面相觑,呆了一会,都说道:“咱们既然无法,还得禀报于天子得知。”于是上了金殿,将此事奏于韩皇。韩皇说:“这可是如何是好?”内有一大臣奏道:“我主可以将此事报于中国领事,看看他将如何对待?”韩皇说道:“既然如此,寡人我就前去。”遂命御卒套上车辇。

  韩皇上了车辇,来到中国领事衙门大门以外下辇。早有人报于袁世凯,袁世凯出来,接至屋中坐下,说道:“今王到此,有何商量?”韩皇说道:“无事不敢到此,只因日本的兵士,被我国的百姓打伤了,他们领事到我政府问罪,硬说我内治不善,致使人民行凶,就要与我国更改内政。寡人寻思,贵国是我国的祖国,日本要改革我国的内政,就有敢夺我国之心。咱两国是唇齿之邦,我国又为你国的属国,日本要是把我国灭了,你国也是很受害的。所以寡人才来,将此事告于贵领事,望领事连连想方法以处之。”袁世凯说道:“今王暂且回宫,下官先去见他的陆军大将山县有朋,让他撤兵,然后再与他办此交涉,岂不是好吗?”于是他二人一齐出了领事馆,韩皇回宫去了。

  袁世凯来到日本领事衙门,见了山县有朋,说道:“高丽内乱已经平了,贵国就可以撤兵回国,省着在他国中不便,使他们那些百姓惊惶。”山县有朋同他那领事一齐说道:“咱两国在天津定条约的时候,不是说是高丽有乱,咱两国互相派兵来平吗?今日我们与他来平内乱,本是好意,他那百姓将我们兵丁打伤不少,还抢夺我们的财物,可道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个,所以我们将兵住在这里,一来是他国的内治不好,我们代他改革改革,二来是保护我国的商人。”袁世凯说道:“高丽本是我国的属国,你国本干涉不着,为什么改他国的内政?再说你那兵丁,全都带着枪刀,他们的百姓,怎么能够欺侮你那兵丁呢?”他二人又说道:“袁领事,你说什么高丽是你国的属国?我看高丽是独立国。”袁世凯道:“你们怎说他是独立国?”山县有朋说道:“他既是你国的属国,他国的内治,你们为什么一点也不管呢?今日看我们要改革他国的政治,你又来干涉我们,想只要背天津条约怎的。要背条约,就算不行!”说着说着,就决裂了。袁世凯一见他们不撤兵,一边又要改革高丽的内政,知道是不好了,急忙回到衙门,写了一封摺子,由电报局打到咱国的外务部。外务部的尚书,见袁世凯打来电报摺子,知道必是紧要之事,遂急忙见了光绪皇爷,将摺子呈上。光绪皇爷接过摺子,可就看起来了。

    上写着:“拜上拜上多拜上拜上,光绪我主有道皇。只因为高丽起了东学党,一心要破坏他那家邦。咱国里发兵把他救,那日本也发兵来到那乡。到后来咱国平定东学党,日本兵在韩国以内发了狂。白日里打家去劫寨,夜晚间任意投宿在民房。无所不为来作乱,那韩民一怒把他抗。因为韩民不受他的暴,所以他又起了坏心肠。对着他国的领事把话讲,硬说那高丽人民把他们伤。他领事就望高丽政府去,对着那大老臣工说其详。‘我们好意与你来平难,为什么你百姓把我兵来伤?看起来皆是你们内政不善,我今日就与你们改改良。除去你们那些个龃龉政,将你这法律改改革。’那日本一心要把高丽政治改,为臣我也曾与他们犯商量。臣让他把兵马撤回国,他言语保护商人在那方。臣又说高丽是我们的属国,他言说高丽是独立邦。臣不许他干涉高丽政,他就与为臣说不良。看起来他是要把高丽灭,若不然何为这样的张狂?高丽本是咱国的屏藩国,他要亡咱国也恐怕不久长。为臣我因此才把本来奏,望我主快快想个好主张。”下写着“袁世凯来三顿首,叩禀我主高丽永久平康。”光绪爷看罢了这摺子,不由的一阵一阵心内慌。

  话说光绪皇爷看罢袁世凯的摺子,对着满朝文武说道:“日本这样野心,咱们可是如何对待他呢?”那满朝文武齐声说道:“我主,日本欺侮高丽,就是欺侮咱们中国,非得跟他开仗不可,要不跟他开仗,把高丽就白白的让给他了。”其中惟有那李鸿章不愿意与那日本开仗。但是一个人不愿意,也是靡法子,于是遂将中日开仗事情,布告各国知道,然后命左宝贵、卫汝贵,领六万人马,望高丽进发,又命丁汝昌,带十二只兵船,把守黄海。这且不表。

  单说日本山县有朋与中国领事决裂了,遂即回到国中,对他国皇一说。国皇说:“既决裂,咱们就与他开仗!”这个时候,中国的战表已经传到日本了。那日本一见中国与他们开仗,全都乐了。于是点了三十万陆军,让东乡平八郎带头一队,山县有朋带第二队,伊东佐亨带第三队,先望高丽进发。又命代山岩带二十只大铁甲船,扑奔黄海,与咱国的海军开仗。由是中日两国,可就开起战来了。

    这日本贪而无厌野心生,一心要与我国把高丽争。住高丽的兵马他不撤,硬要把高丽国的政治更。袁世凯也从(曾)将他问,他言说我国礼不通。“高丽本是独立国,我们干涉怎不中?既说高丽是你们属国,为什么让他人民乱胡行?看起来全是你们国的错,你还有甚么言语向我说?我们的兵马一定不能撤,高丽的政治一定另改更。今日就是这样办,看看你们有何能?”袁世凯一见事决裂,他这才打本进了京。本章打到北京内,怒恼光绪有道龙:“日本今日欺侮我,必与他们开战功。”点了六万人共马,派了三位大元戎。头一个就是左宝贵,二一个就是聂士成,还有一个卫汝贵,每人领着二万兵,祭了大纛起了队,浩浩荡荡出北京。人马驼驼望前走,这日到了韩国中。大兵发到平安道,牙山以下扎了营。押下中国且不表,再把日本明一明。

    日本听说中国与他来开仗,他们一个一个乐的了不成。各处里就把人马调,选了三十万大陆兵。他派了元帅人三个,列位不知听我明。东乡平八郎领着头一队,第二队的元帅叫小(山)县有朋,第三队里也有大元帅,他的名字叫伊东佑亨。军乐炮队全部有,坐上轮船起了程。

    这日到了仁川地,上岸就奔牙山行。两下相隔整十里,咕咚大炮开了声。左宝贵独挡头一队,卫汝贵后边打接应。两边一齐开了炮,烈烟遮天令人惊。自晨打到晌午后,我国上了三千兵。老将宋庆有武勇,一人咱能把日本冲。陆军败阵且不表,再说海军丁总戎。

    丁汝昌鸭绿江口来把守,代山岩帅(率)着海军望前攻。两下相隔八九里,忽听大炮如雷鸣。日本船望前直是闯,将我船就望四下冲。炸死兵丁几百名,由此又打了三时整,三只轮船又沉海中。眼看着我军就要败,接应兵队不见动静。左宝贵活活被那炮打死,可怜那多年老将丧残生。

    我军这才败了阵,平壤兵队跑个空。到后来又打了好几仗,尽是我败日人赢。日本兵简直的望前赶,过了鸭绿大江奔海城。我兵退入奉天内,日本占了九连城。金州、凤凰全都陷,大连、益(金)州人被敌人攻。丁汝昌一见事不好,带着七只轮船逃了生。后来又在威海打一仗,我国的兵丁死的数不清。丁汝昌无奈仰药死,可怜他功未著来命亦坑。

    我国与那日本打了数十仗,未听说有一仗把那日本赢。像这样全是什么原故?约不过兵未练来将惜生。为兵的一开仗来慌无措,为将的一临大敌发了蒙。如此兵来如此将,那能不把国家坑。还有一个奸相顶不好,就是那合肥李文忠、李鸿章一心不愿与日战,他说是日本虽小兵甚雄。倘若是一战不能将他胜,那时节想要罢兵万不能。到那时欲战不能罢不得,何不与他商量着办事情。看起来他的见识是很好,但是他不当把那私心生。因为事情不随他的意,他不可稀里糊涂把事行。不发兵来也不发饷,因此咱国才败下风。此是我国兵败故,令人闻之痛伤情。咱国一看不能把日本胜,无奈何这才和约在北京。

  话说中国与日本打了一年多仗,中国也靡打一个胜仗。当日德美两国,各自派来一位大臣,前来观战。美国的大臣叫福世德,德国的大臣叫苏林哥耳,在此观战。看中国屡打败仗,福世德对着苏林哥耳说道:“日本野心如狼,不可让他直是逞雄,现在中国算永远不能胜了,咱们何不与他两国说和了呢?”苏林哥耳说道:“这都是好事,咱们二人就此前往吧。”

  他二人遂来在咱政府,将和约的事情一说。这个时候,李鸿章极力求和,那皇上也看着不能够胜了,遂应了他二人的意思,把李鸿章为全权大臣,跟着福世德、苏林哥耳,上日本和约。从天津上了火船,一直的到日本的东京。到了日政府,见了伊藤,才说出和约之事。正是:

    士卒不练难争胜,将帅无学奚建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李傅相定约马关 日政府监督韩国

  话说福世德三人,到了日本政府。门军通报进去,伊藤博文接出门来,一见李鸿章,就知是求和。遂让至客厅,分宾主坐下,即有人献上茶来。茶罢搁盏,伊藤欠身说道:“贵大臣门前来到此,有何大事相议?”福世德从旁答道:“无事不敢到此。只因中日两国开战,已经一年有余,日兵屡胜,清兵屡败,黄海以内,骨积如山,辽东半岛,尸骸遍野,损世界和平之性,伤天地好生之德。某悯生灵之涂炭,哀黎庶之逃亡,是以私自连(联)和(合)德国大臣,不揣冒昧来与你两国说和,以睦友邦之情,而保东亚之和平。不知贵大臣肯纳否?如果见允,现有中国派来全权大臣李公在此,望贵大臣三留意焉。”伊藤答道:“日本区区三岛,地少人稀,内而臣工,无有知(如)吴大澂与李公之才;外而将帅,无有如叶志超、丁汝昌之勇。政令之不善,法度之不修,莫我国若。今忽战胜大邦,实为侥幸。既承二国之美意,来作说和,敝国焉有不愿罢兵修好之理?但是想要和约,必得应许我们几件事情。若不然,我们还是开战。”李鸿章说道:“我们既然上赶着前来求和,大凡不大离的,靡有不应许之理。但不知贵大臣所说的,是哪几件事?”伊藤说:“要问我哪几样事,且听我慢慢的道来。”

    这伊藤未从开口带春风,尊了声:“三国大臣仔细听。只因为中日不和开了战,发兵马苦了各处众百姓。你二国说和本来是好意,敝国家焉能不应成。但是我有几件事,敢在面前明一明。中国日本向来很和睦,只因为高丽起战争。从今后认高丽为独立国,不许中国干涉他的事情。从今后不许高丽国王朝中国,从今后不许他们进贡北京。此是敝国讲和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来听我明,自从与你们中国开了仗,至而今一年有余零。我们费了兵饷好几万两,又伤了无数众兵丁。要和约你得包赔我们款,好养活阵亡兵丁他的父与兄。将兵饷赔上三万万两,这是敝人第二宗;第三件还得割与我们几块土地,就要那辽东半岛澎湖台湾几座城。黄海北岸那些群岛,全得割入我们日本封;第四件还要开上几个商埠,就是那重庆、沙市、苏州、杭州、北京城。湘潭、梧州也得开为商埠,这是我的第四宗。若是应许这四件事,咱两国就可以罢战争。若不应许这四件事,想要休兵万不能。再添上我的兵丁几十万,一定攻破你那北京城。李辅(傅)相你既是全权大宰相,这个事可要调停一调停,开战好来是和约好,想一想那样重来那样轻?”李辅(傅)相闻言吓了一跳:“呀!这个要求可了不成。”说是:“等我到下处想一想,明日你再把信听。”

    说罢出了日政府,德美的大臣回上自己领事衙门中,也该着李鸿章的时运不好,大街上逢了灾星。李鸿章顺着大街往前走,忽然间那边来了人一名,相离不过十几步,拿出手枪就行凶。只听得哎呀一声响,李辅(傅)相打倒地流平。左颊以上着了弹子,不住直是冒鲜红。巡警一见着了忙,将刺客抓住不放松。

  话说打李鸿章这刺客,是日本人,名叫小山。只因为他哥哥在天津,作出不法之事,让李鸿章治死。小山每想与他哥哥报仇,但靡有机会。偏赶上这一年,李鸿章到在他国和约,他就在街上候着,见李鸿章一过来,他就是一枪,打倒在地。巡警慌忙上去捉住刺客,送到他国的审判厅一询,才知道因为甚么。那伊藤听说:“告诉不要把他杀了,他是一个爱国的赤子,监禁几年也就是了。”这且不表。

  单说李辅相当日受了一枪,正打到颚角上,跌倒在地,跟人叫了一会,才醒过来。于是用轿子抬到驿馆。这个时候,伊藤听说,亲自前来谢罪。一看李公之伤甚是沉重,说道:“这是我国保护的不周,致使贵大臣受这样的重伤,我们有罪了。”李鸿章说道:“你所说那四件,我可实不能全允,望贵国剪裁剪裁。”伊藤见李公处九死一生之时,尚不忘国家大事,暗暗的想道:“不意中国尚有这样的忠臣,真是愧杀我们。”遂命御医前来调治。医生来到一看,说道:“必须将弹子箝出,方可能好。”李公说道:“任死不箝出此弹,不敢以己身之创剧,误国家之大局。”日皇重其忠忱,特下了二十一日停战之令。李公见他下了停战之令,遂又与伊藤说道:“我国派我来办全国大事,误为你们刺客所伤,你准得把你所拟那四条,减少一点,我才能应允。若不然,我就死于你国,让我政府向你们问罪。”伊藤说道:“贵大臣不要如此,你让把弹子箝出,我必能对得着你,也就是了。”李公一听此言,遂命将弹子治出,用药调治着,一天比一天见好,那和约之事,也渐渐的有成了。但是这二十一日的停战日期,可是转眼就要到,李公恐怕再一开仗,就不好办啦。遂与伊藤将和约之事就说定了。在日本马关的地方,立了条约。德美两国的大臣,也都到了。就铺上纸,可就写起条约来了。

    好一个足智多谋李文忠,敢与那伊藤把条约争。大街上一枪几乎废了命,那伊藤一见发了蒙。下了那二十一日停战令,这和约之事才有声。只因为小山一枪打的好,那日本的约求才减轻。在马关之地把合同写,德美两国的大臣在其中。第一条应许高丽为独立国,不许受咱中国封。高丽王也不许朝中国,也不许进贡到北京。第二条赔他们兵费二万万两,照先前减去一万万两有余零。第三条澎湖、辽东归日本,还搭上台湾一省城,照原先减去黄海以北众屿岛,这也是鸿章他的功。第四条将重庆、沙市、苏州、杭州开为通商埠,许他们贸易在其中,照先前减去北京、湘潭、梧州三处地,全仗着文忠死力争。合同写完画了押,两国这才罢了兵。

    众明公你们思一思来想上一想,看此事伤情不伤情?高丽国本是咱的属国,应该在咱们的权限中。只因为我们人心不齐势力软弱,硬让日本夺在手中。打败仗伤了兵丁无其数,还包他兵饷二万万两有余零。台湾一省既然归日本,还搭上辽东、澎湖无数城。由是高丽归日本管,把咱中国一旁扔。得高丽就要夺我东三省,众明公听着心惊不心惊?这土地不是皇上的土地,咱百姓是这土地主人翁。当主人不能把自己的土地保,终久必得受人家的欺凌!我同胞快快醒来罢,不要稀里糊涂度时冬。我说此话不是胡讲究,日本人的手段实在凶。现时里大家想保护还不晚,再等几年可就怕不行。闲言少叙归正传,再把那中日两国明一明。

  话说李鸿章在马关地方,与日本伊藤定下条约,各人画上押,德美二国的大臣也画上了押,事情就算成啦。德美二国的大臣各归本国去了,日本也把兵全都撤回国中。此时李鸿章的伤痕已经全好,遂坐上轮船,归国交旨。中日的战争,至此算完了。中国在高丽的势力,到这也算全靡啦。列位听听,可惜不可惜?闲话少说。

  单说日本把中国胜了,得了好几块土地,君臣们甚是快乐。这日君臣们大排宴筵,庆贺功劳。酒席筵前,伊藤对着日皇说道:“我主常想夺取高丽,瓜分中国,这回可有望了。”

    这伊藤未从开言笑吟吟,尊了声:“我主万岁听臣云:想当初愁着咱国土地少,遂欲要外边去把势力伸。一下手先定了二条道,犹是并吞高丽瓜分中国的心。现如今中日两国一仗,那中国败的不堪云。认承高丽为独立国,咱们可就有法把他寻。中国在高丽的势力已靡有,那高丽就算在咱的手心。原先微臣我也很把愁犯,恐怕难与中国争生存。只因为他们是大国,地广人多重古今。想咱们区区三岛一小国,恐怕是一败就难翻了身。那知道他们更软弱,一个一个赛死人。早知中国这个样,何必在他身上多分神。现今咱们既然有势力,还得想个方法把高丽吞。微臣我有一条道,我主在上听原因。挑一位元勋大老高丽去,带上几千大陆军。将兵屯在他国内,就说是替他改政来维新。那政治全都落在咱的手,管保他不能来动身。明着为保护他为文明国,暗地里实行把他国分。这是微臣一拙见,望我主思寻一思寻。”日皇那里开言道:“爱卿的见识实在深,从今咱们就这样办。任凭爱卿你配分。”由是日本就要监督韩国,可苦了那些朝鲜民。押下此事且不表,再把那元首侯氏云一云。

  话说侯元首与金有声等五人,从全罗逃到平壤,就想着要让他那些学生们,跟金有声等五人,前去游学美国,偏赶上中日开战,他就等着看他两国的胜败。寻思着,若是中国胜了,高丽或者不能亡;若是日本胜了,我国可是有早晨,无下晚了。到后来果然是日本胜了,元首一听日本胜了,心中十分的恐惧,遂将他那些学生,唤至屋中。正是:

    家贫方能识孝子,国弱才显有心人。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卷之三

第十四回 忧国弱英雄别母 患学浅志士游洋

  话说候元首将学生们,唤到跟前说道:“日本现在将中国打败了,中国又认承咱国为独立国,看着这个形象,日本是想着要吞并咱们的国家。我看这个时候,是很艰难的。要想着保护咱的国家,除非是咱们全国的人民,都是一个心。但是这个事情,也非容易。我想这样你们去上美国游学,住了他们的学堂,学些个见识,有学问回国办事,才能容易。我说这个,你们愿意不愿意呢?你们要愿意的时候,我就跟云大人说,让他预备款项,就让你们前往。然后我再和金玉均先生,在这个地方,开上一个报馆,慢慢的开化这民的知识,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咱大家用心用力,以顾全咱这国家,岂不是好吗?”那学生们听元首这些话,都一齐说道:“我等情愿意上美国游学,先生你就张罗着办吧。”元首说:“你们既然愿意,我心中是很快乐了。”遂命书童说道:“你去把云老大人请来。”

  书童去了不多一时,云大人来至书房坐下,说道:“先生有何话讲?”元首答道:“无事不敢劳大人到此,请大人在上,洗耳听我侯弼慢慢的道来。”

    这侯弼未从开口带忧容,尊一声:“大人洗耳在上听:我从小丧亡亲生父和母,倚着那哥哥嫂嫂度秋冬。七岁时南学里把书念,通达了史鉴四书并五经。常看那西洋各国人杰史,最爱慕华盛顿的好名声。因此我这才想下出游意,别兄嫂远涉重洋到美京。在美国陆军学堂毕了业,回家来不愿居官在衙中。仁里村选练农备兵一队,教成了数百青年子弟兵。私心里常把一抱回天志,总想要整顿家邦使国兴。最伤心时气不及命运苦,兄嫂又相继而亡归阴城。无奈何家中教侄把书念,连教那青年有力众壮丁。想只要使唤全国皆成勇,好治那日本强徒来欺凌。那知道心志未遂祸争起,为打贼得罪日本众贼丁。黄海道交涉衙门把我告,一心要害我侯弼活性命。多亏了黄氏伯雄把信送,我爷儿两个逃难离家庭。我叔侄飘零在外三四载,才能够来到这座平壤城。多亏了大人收在尊府下,遂命我官府以里诲儿童。仆不才自愧不称为师职,学生们与我实在有感情。现如今已经交了十余载,诸生们五经四书都全通。我侯弼今生没有别的愿,但愿这学生全成大英雄。与国家作下一点大事业,保护着咱这国不至凋零。咱国里日本屡次挡势力,看光景是要把咱高丽坑。前几年看着还有不怕样,到而今十死只能有一生。只想要报国图存无他策,就得使人民全有爱国诚。这事情也恐不是容易事,还得有几个英雄意气横。要想使英雄出于咱的国,除非是上那美国求治功。那美国本是一个民族国,无论那君民臣等一般同。我想让学生们去游美国,到那里住在他国学校中。学些了治国安邦大学问,回来时鼓吹民气壮韩京。学生们全都愿意出美国,但缺少学费膳费那一宗。因此我才把大人请到此,望大人预备款项送他们行。”云在霄听罢元首这些话,你看他喜气洋洋开了声。

  话说云在霄听元首说了一片言语,答道:“先生见识甚是高远。我也瞧着咱这国家,甚是软弱,恐怕为那日本所灭,就是靡有什么方法。今天先生想出这个道来,我是很愿意的,但不知他们都是谁去?可是全去呢?”元首说道:“有金有声、寇本良、黄伯雄、钱中饱、尧在天、侯珍、寇本峰、岳公、孙子奇、王顺之、萧鉴、赵适中、陈圣思、陈圣暇、云在岫、云落峰、安重根这些人。赶到他们走后,我在家中无事想,只要与金玉均先生,开上一个报馆,慢慢的开化那百姓们的知识。大人你看如何?”云大人说道:“先生的意思极好,那款项之事,全在我了。一年有千万吊钱,够他们十七个人花了。”元首说道:“既然如此,今日是大清国光绪二十二年三月二十日,让他们有家的,回家探探家,赶到下月初一日回来,初五日就送他们起程,岂不是好吗?”云大人说道:“这还很好。”

  于是那陈氏兄弟回到剑水驿去了。至于岳公、孙子奇、王慎之、萧鉴、赵适中五人,全是平壤城里的人,也各自回家去了。惟有金有声、钱中饱、尧在天,因为逃罪在外,寇氏兄弟与侯珍、安重根四人,全都靡家,所以都在云府住着,单等着他们探家回来好,望美国去。这且不表。

  单说安重根这年十七岁生,得像貌魁伟,聪明过人。那些个同学的,谁也赶不上他所学问的,所以侯元首格外的爱惜他。他当日听先生说要让他们上美国住学堂去,乐得他无所措手足,就到了安太太的屋中,参见已毕,将上美国游学的事情,对安人说了一遍。安人一听,感动了无限情由,说道:“重根,你知道咱母子侄,这是谁家呀?”重根说道:“这不是我舅家吗?”安人说道:“你既知道是你舅家,可知道咱母子怎么到此呢?”重根说道:“母亲,孩儿不是常问吗?母亲说是孩儿父亲早亡,家中无人,才来到舅舅家住着。”安人说道:“那全是假话。原先我因为你是念书的时候,要告诉你,恐怕你荒废了学业,所以我拿那假话糊弄你。你那舅父舅母,我也告诉他,不然谁对你说?别人靡有知道的,所以你就拿那话,信以为真啦。现今你要远行,我把咱母子到此的情由,对你说上一说,你可不要激烈呀,你要激烈,我可不告诉你了。”重根说道:“母亲尽管讲来,孩儿不激烈。”安人说道:“既然如此,听为娘道来。”

    老安人未从开口泪盈盈,叫了声:重根孩儿仔细听。怎(为)娘们本是京城一仕宦,你父亲受过皇榜进士封。只因为京城日本常作乱,全家子才想逃难平壤城。带着那家财细物(软)离故里,这一日到了黄海地界中。想只要平壤以里来避难,那知道中途路上遇灾星。奇峰山日本贼为强寇,打劫那来往客商卖路铜。偏赶上咱家车子从那过,你父亲骑马就在后边行。日本贼出山就使枪来打,最可叹你父一命归阴城。

  重根说道:“母亲怎的,我父亲还是被日本人打死的吗?”安人说道:“正是。”只听重根哎哟一声,跌倒在地,可就不好了。

    安重根一听父亲为日人坑,你看他咕咚跌倒地流平。眼睛一闭绝了气,三魂渺渺归阴城。老安人见了公子跌在地,吓的他满面焦黄胆战惊。走上前将公子忙抱起,重根儿不住的叫,连声“我原先不让你激烈,你怎么还将这样大气生。叫了声我儿快苏醒,少归阴司多归阳城。阳世三间热如火,阴朝地府冷如冰。你今要有个好和歹,为娘我一定不能生。”这安人连哭带叫多一会,忽听的那边公子哼一声。

  话说安人叫了多时,公子哼了一声,睁开眼睛骂道:“日本哪!日本哪!尔与我有杀父之仇,我非报上不可。”安人一见公子活了,说道:“我儿不要生气了,为娘还有许多的话呢。”重根说道:“母亲再望下讲吧,孩儿我不生气了。”安人说道:“你要不生气,再听为娘道来。”

    老安人复又在上开了声。“我的儿本是一个苦命丁。三岁里就丧了生身的父,咱母子也是几乎把命坑。多亏了侯氏元首来搭救,咱母子才得逃了生。”

  重根说道:“候元首不是我的先生吗?”安人说道:“正是。”

    侯先生带领农备兵一队,打死了日本无数众贼兵。因此才将咱母子命救下,这恩情犹如泰山一般同。到后来将咱母子接到他家里,施银钱埋葬你父死尸灵。咱母子感恩不尽无的报,赠与他传家如意物一宗。

  重根说:“就是我们先生,现在带着那如意吧。”安人说道:“正是。”

    你先生又派兵丁人二个,护送咱母子来到平壤城。为咱们先生得罪贼日本,无奈何他也避祸出门庭。他叔侄飘零在外三四载,才来到云老大人这府中。侯元首与咱母子恩德大,现如今又为孩儿你的先生。我的儿有朝一日得了地,千万莫忘了元首好恩情。从今后先生你要当父事,可别拿娘话当作耳边风。这是我母子所以来到此,我的儿今日才知已往情。这公子听罢安人一些话,你看他眉紧皱怒怒冲冲。手指着日本东京高声骂,骂一声虎狼贼子名伊藤。你为何施下一种蚕食策,屡次要破坏我国锦江洪。立逼我皇上把商约来定,使你国无数强徒来行凶。看起来欺侮我国全是你,又害生身之父的活性命。今生里要是不把他来报,我就算妄到阳间走一程。这公子越说越恼越有气,忽听的安人这边唤一声。

  话说安重根指天画地,直是骂那伊藤。安人说道:“我儿不要生气了,上学房与你先生谢恩去吧。”重根听母亲告诉,只得来到学房,见了元首,双膝跪下说道:“先生与(于)学生有救命之恩,置之度外,真是圣贤了。学生父亲已亡,今就认恩师为义父吧。”说完就跪下叩头。元首慌忙扶起,说道:“我早有此意,但恐你母子不允。今日之事,实在投我的心。望后那恩情之事,你母子不要提了。现下你们别要(处)逃(远)走,可好好在家住两天吧。”重根于是辞了元首,就回到他母那处,把上项之事,以诉母亲,也是很乐意。

  光阴迅速,不知不觉的,到了四月初一日,那些探家的学生,全都回来了。这个时候,云大人将款项已经预备妥了。又预备下六辆车子,到了初五日,早晨起来,大家用饭已毕,云大人、云老夫人、安母与岳父诸人的家人,全来与他们送行。云大人拿过十万吊钱,交金有声、寇本良二人,说道:“你二人年长些,可将此项钱带着,好留着到那作学膳费用。自此后,我每年与你们汇去这些钱。你们好生学习,无负敝人之望。”正说着,只见元首过来说道:“那这样拿着不行。请我告诉你们,由咱这上美国,路经仁川,赶到你们到仁川的时候,有个会东钱店,是美人开的,到那打成汇票,汇到他国,拿着汇票再领钱,方能行呢。”金有声说道:“记住了。”元首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于金有声,说道:“美国有一个外务尚书,名叫华听,此人我在美国时与我同过学。上月他与我来信,说他新升为外务部尚书,到时将信交与他,让他与你找学堂,才能行呢。至于这一路的事情,你与寇本良担任着吧。你二人总要拘束他们这才是。”有声、本良一齐说:“是,遵命。”当下嘱咐完毕,那六辆车子全都套好了,东西也全都绑好了,出府正要起程,侯元首说道:“慢着,你们今日游学美国,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告诉你们。可要好好记着。诸生不知,听愚师道来。”

    侯元首未从开口笑吟吟,叫了声诸位学生细听真:“为师我因为学浅游美国,在他邦陆军学堂安过身。因此我知道他国学堂好,才想让你们诸人那边存。现在时咱们国家甚软弱,终久的恐怕为那日本吞。保国家在你诸人这一举,在学堂可要千万苦用心。那烟花柳巷不要去,戏馆茶楼少留身。在学堂与同学总要和气,别与人家把气冲。咱们是为国求学问,抛家舍业是难云。在那里你们要是不学好,怎对为师我这片心。云大人为你们把款备,每年间须费三万两银。你诸人心中常要怀此意,这事情关系咱国的生存。”众学生一齐说:“是,谨遵命,不必先生苦劳神。”

    侯元首嘱咐完了那边去,又听的安母走来唤重根。“我的儿今日别母行远路,怎不教为娘我挂在心。只一去就是五六载,但不知何日能够转家门。为娘我有几句话,我的儿须要牢牢记在心。在道上不要各处胡游耍,到店里不要狂言得罪人。上船时好好看守自己物,免被无赖之人来相寻。在学堂不要妄把功夫废,省着让为娘在家把心分。总要把国耻父仇常在意,断不可忘了咱国那仇人。”安太太嘱咐完了亲生子,又叫声诸位学生听我云:“我那儿身青幼小不定性,望诸位可要规诫他的心。有不好尽管与我把他教,别使他任着性儿去浮沉。望诸位须要专心求学问,别辜负咱国花的这些金。”众学生一齐说是遵命了。那安人转过身来泪纷纷。元首说:“天道不早你们走吧。”那学生这才一齐跪在尘,施礼已毕皆站起,看他们一个一个泪沾襟。云大人催着他们把车上,那车夫鞭子就在手内抡。转眼间就离了故土之地,那安母犹且依稀倚着门。等着那车子远了看不见,安人才一步一步转回身。押下了安人回房且不表,再把那李树萧来云一云。

  话说那李树萧,自从将寇本良送走以后,看着他国家,一天比一天软弱,日本人一天比一天强盛,他心中就着实焦燥。赶上这年中日战后,他犹其看出他国不好了,但是没有甚么法子。这日忽然想起一个道来,说道:“我有三个知己的朋友,他们素常日子,也跟我常议论这保国的方法,今日我何妨再与他们商量商量,万一他们能有道呢?岂不是好吗?”说着就望那里去。

  单说他这三个朋友,一个叫李相[上占下内],一个叫李纬钟,一个叫李俊,本是一姓兄弟三人,俱是汉城的人氏。当日李树萧来到李相[上占下内]的家中,也不用门军通报,自己就进了屋中。看他三人全在屋中,不知在那里写甚么的。又看那边坐着五人不认识。他三人一见树萧,急忙下得地来,说道:“贤弟来了,有失远迎,赦罪赦罪。”树萧说道:“咱们兄弟,本是知己之交,那里用着这些个话呢。”遂问道:“这五位客是那里来的?”李相[上占下内]说道:“你看,我也忘与你引见了,此人姓金名洪畴,此人姓高名云,此人姓吴名佐车,全是安平北道人氏,此二人,一位名姜述坚,一位名姜述白,是我表弟,与他三位同乡。”说完,遂一一与树萧引见了。大家叙见已毕,坐下。相[上占下内]说道:“我方才想打咐家人请你去,偏赶上你来了。”树萧说:“找我作甚么?”相[上占下内]说道:“只因为我外边坚表弟与金仁兄,想只上美国游学,遂前来连(联)合我们兄弟三人。我寻思要保护国家,除非有学问不可,他们来连(联)合我去游美国求学,我是很愿意的。所以我要请贤弟来商议,一同去游洋,求点学问,以保护咱国家,岂不是好吗?”树萧说道:“我来也是为国家软弱,没有方法的原故,想只来与兄长们商量商量。今日这个道,实在是好,小弟那有不愿意的道理呢?”相[上占下内]又在桌上拿一张禀帖来,说道:“这是我们方才写的禀,想只上学部去递,贤弟可以把名添上吧。”说着,遂将李树萧的名字添上。树萧说:“不去递吗?”相[上占下内]说:“为甚么不递的呢?”树萧说:“即想着要递,咱就上学部去吧。”说罢,他们又一齐起身,出了李相[上占下内]之家,径奔学部而来。正是:

    平壤学士方离里,汉城书子又出京。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安重根路收三义友 金有声店结九良朋

  话说李相[上占下内]九人,拿着禀帖到了学部递上。单说外国学部大臣,这时候是李完用坐着。当日接了这个禀一看,有树萧的名字,他暗自忖道:“亲王的儿子,也想着去游洋,我要不准,似乎不好,我不知(如)应许了他们,一年也费不了多少款项,让他们念诵我的恩德,也是好的。”遂将禀帖批出,准他们官费,上美国留学,又在外务部,与美国领事衙门,办了一分文书,让他们四月初十日起身,这也算是李完用作了一点好事。且说李相[上占下内]九人,这日看禀帖批准,许他们官费留学,一个一个喜出分(望)外,各自回到家中,收拾收拾。

  到了初七日,李树萧辞别了家人,与李相[上占下内]八人会在一处,到学部将文书领来,款项由学部望美国汇去,他们不管一概事情。全都完备,遂雇了四辆车子,也由水路走,所以出了汉城,勾奔仁川走了来了。

    众英雄因为学浅离门庭,一个个满面凄惨少笑容,齐说道:“不幸生在软弱国,整天里得叫日人来欺凌。那君王朝中以里竟作梦,大臣们一个一个装哑聋。像这样君臣那有不亡国?寻思起真是让人痛伤情。社会上百姓昏昏如睡觉,是何人相呼他们在梦胧?眼看着刀子到了脖子后,还以为安然无事享太平!现如今虎狼已经进了院,谁能够安排剑戟把他攻?咱国中数万人民尽痴睡,无一人知道防备伤人虫。最可叹数千余年高丽国,将要落于日本人手中。到那时山河分裂社稷坠,咱们这条命十死无一生。空积下数万银钱不中用,一家里父母妻子各西东。”众英雄一齐说到伤心处,不由的两眼滴滴流泪横。说:“今日咱们美国求学问,也不知能够求成不成?如果是求来真实大学问,也不枉远涉重洋走一程。有学问回国好来做大事,唤一唤数万人民在梦中。便与这全国人民与一体,不怕那日本人们怎样凶。”英雄们一边走着好谈论,看了看眼前来到仁川城。大家伙一齐入了大客栈,预备着雇上轮船赴美京。

    众明公听书不要热(听)热闹,想一想咱们中国煞样形?别拿着高丽城亡不经意,大清国也与高丽一般同。高丽国不过是日本一个虎,咱国中所在尽是伤人虫。众明公别拿自己不要紧,有一人就是他们一个对头兵。东省人要是全都存此意,怕什么日俄逞凶!押下此事咱们且不表,再把那有声诸人明一明。

  话说,金有声诸人出了云府,拜别了在霄、元首、安母,这才一齐上了车子,勾奔仁川,可就走下来了。

    来的是十六英雄离家乡,一一要上那美国去出洋。都只为国家软弱思保护,才抛了家中老少与爹娘。看他们本是一些青年子,全知道求点学问固家邦。如果是高丽全能这个样,他国家一定不能被人亡。看他们不顾家乡离故土,一个个坐在车中话短长。这个说从小未走这远路,那个说不知美国在那方。听人说美国是个民族国,到不如(知)他那政治是那庄?到那里先将这个事情访一访,回国时也把民族主义倡一倡。这个说不知咱得何日到,路途上这些辛苦甚难当。那个说不要着急咱们慢慢走,这个说着急也是白白费心肠。大家伙这才不讲究,又着那天色将要到午傍。走多少曲曲弯弯不平路,见多少草舍茅庵小山庄。听了些各处农夫唱铲草,观了些往来仕宦路途忙。各处里百鸟林中声细细,满道上青榆绿柳色苍苍。观不尽游鱼河里穿花戏,看不了燕子衔泥影成双。远山上奇峰夏云才出岫,近处里榆钱落池色发黄。真果是夏日清和人气爽,身体儿觉着平常分外畅。正是英雄们观看路途景,看了看西方坠落太阳光。大家伙一齐入了招商店,到明日复又登程走慌忙。饥食渴饮路途奔,这一日来到朝日大岭旁。众人一齐过了朝日岭,又听黄伯雄那边开了腔。

  话说金有声诸人正望前走,忽听黄伯雄那边说道:“前边就是瑞兴县了,咱们今日晚上,就宿在这吧。”金有声说道:“天道尚早,何不多赶几里?”伯雄说道:“再望前走,五十里才能够有店呢。”金有声说道:“既然如此,就宿在这里吧。”说着就奔街里,在街东头有一大店,他们就将车子赶至院中。店小过来,将他们的行李一齐搬到屋中,安排妥当。店小打几盆热水,大家拭了面。店小又说道:“客官就用饭不好吗?用完饭诸位好歇着。”有声说道:“怎么不好呢?”于是店小放上桌子,将饭菜一齐端上来。大家用饭已毕,付了店钱。店小将桌于搬去,说道:“客官歇着吧。”遂去了。

  单说安重根吃完了饭,跟孙子奇说道:“天道还得一会黑,咱二人出去游玩游玩去不好吗?”孙子奇说:“怎么不好呢?”于是他二人出了店房,望南走了二里余路,到在一个河边,他二人就在那四下观望。忽见那边来了一辆车子,不多一时,来至近前,从车上跳下三个人来,拱手说道:“这位贤弟,在下得问一声,前去多远,能有店家?”安重根已看这人非凡,答道:“前边二里余就有店。你们是望那里去的呢?贵姓高名?”那人答道:“在下姓李名范允,此人姓周名庄,此人姓曹名存,全是咸境道中本镇人氏。我们因为国家软弱,想要上美国留学。”重根以(一)听,说道:“事情真凑巧了,我二人也上美国留学的。”遂通了自己与孙子奇的姓名,又说道:“咱们今日遇在一处,真是三生有幸,我们还有十几人在店中呢。你们随我到店中,明日与我们一同上美国去,不好吗?”李范允三人一齐说道:“我们正愁人少孤单,安贤弟愿意与我们同走,我们那有不愿意的道理。”于是他五人说说笑笑来至店中。

  单说寇本良见安重根二人出去多时不回来,正在着急的时候,只见重根领了三个人来。本良说道:“贤弟你那里去了?此三人是何人?”重根遂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又与他三人,按只个引见了,一齐坐下,说了一会,各自安歇。第二日清晨,他三人与有声等会在一处,坐上车子,又扑奔仁川大路走下来了。

    好一个安氏重根小后生,在路上结交三位大英雄。重根说:“不着咱们国家弱,咱诸人那能相交一路行?看起来这事真果是凑巧,总算是有缘千里来相逢。若不然咱们相离数千里,那能够同去留学赴美京?”李范允三人一齐开言道:“说道是这事实在系非轻。我三人从小同学好几载,常愁着学问浅薄心内空。每想要西洋各国求学问,因年幼家中屡决不让行。这几年国家软弱不堪讲,无奈何辞别家院奔前程。我三人恐怕自己不中用,每想要结交几个好宾朋。偏偏与重根贤弟遇一处,一见面几句话来就投情。因重根又与诸位相了善,我三人实在是乐非轻。咱大家一齐住在美学校,回来同心同力好把国兴。”众英雄说说笑笑望前走,一个个满心得意志气增。晓行夜宿非一日,这日到了仁川城。众英雄一齐入了大客栈,又听得有声前来把话明。

  话说金有声诸人,这日来到仁川,进了客栈。金有声说道:“你们在这店中等着,我去上会东钱店,起了汇票,连起火船票。”说罢出了店门,来到会东钱店,起了火船票,汇了钱,才想要走,只见外边忽来九个人,也起火船票上美国。有声一见他们形象,觉着有因,遂问道:“诸位上美国作甚么去?”

  单说这九人,不是别人,就是那李相[上占下内]九人,当日到了仁川,来在会东钱店起票,一见金有声相问,遂各道了姓名,说:“我们上美国留学去,阁下也是上美国留学吧?”金有声说道:“正是。”遂通了姓名,又说:“我们店中还有十几位人,列位要不嫌弃,可以与我们一统前去。”李相[上占下内]说道:“那敢自到好了。”遂起票,领着有声到了他们所住之店,将东西全都拾通起来,到了有声所住的店中,方将东西放下。李树萧看见寇本良说道:“贤弟你怎么到此?”寇本良一听有人招呼他,回头一看,乃是李树萧,遂上前施礼。正是:

    飘零数载未会面,今日店中又相逢。

  要知本良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英雄同入美学校 侯弼集股开报馆

  话说寇本良见了李树萧,施礼已毕,说道:“兄长,你怎也到了这里呢?”树萧遂将上美国去留学的意思,说了一遍,本良也将他们意思说了一遍。此时本峰也过来,见过了树萧,各道些离别的情肠。有声、本良又与他们互相引见了,大家团圆坐下。此时他们一共二十八个人了,又重叙了一回年庚,李相[上占下内]居长,次在李范允、金洪畴、金有声、李纬钟、高云、周庄、姜树(述)竖(坚)、吴佐车、曾存、李俊、寇本良、黄伯雄、尧在天、钱中饱、姜述白、李树萧、岳公、萧鉴、赵适中、云在岫、陈圣思、陈圣暇、侯珍、寇本峰、孙子奇、云落峰、安重根。当日他们大家名次排定,谈论一会,各自安歇。第二日上午八点钟,他们将来送的车,打咐回去,遂后上了轮船,由太平洋,扑奔美国走下来了。

    众英雄上了轮船离仁川,那火船好似箭打一样般。光听那轮子各支各支的响,但见那海水波涛上下翻。转眼间就走出去千几里,猛回头看不见了大仁川。但见那海水洋洋无边岸,睄不着江村茅舍与人烟。但听那鲸鱼吐气喷喷的,那辨出南北与东西。鸟雀儿空中飞着气力尽,吧答答落在船头那一边。看这个茫茫大海何日尽,寻思起真是没人不心酸。也不知美国到此有多远,都说是走到也得七十天。叹煞人波浪涛天无陆地,往来的仅有几只火轮船。要不幸遭了飓风船刮沉,这伙人全得死在海中间。身体儿一定辱在鲸鱼腹,有甚么回天志向也算完。到那时家中老幼难见面,有多大国耻全得抛一边。满船中除了同人无亲故,只听那隔号之人笑言喧。英雄们正在船上胡叨念,忽听那船长招呼用晚餐。大家伙用饭以毕舱中卧,忽忽悠悠就安眠。论走也得两个月,说书的何用那些天。简断捷说来的快,遣日到了美国檀香山。檀香山离美国还有八千里,不几日可也就到了一边。下了轮船把火车上,这日到了美国京城前。下火车一齐入了店,又听有声那边把话言。

  话说李相[上占下内]诸人,这日早晨到了美国京城华盛顿,下了火车,找了一个店,将所带物件安排妥了。金有声说道:“咱们上他那外务部递文书呀。”大家说:“是,走吧。”那位说:“得啦,你不用说了,高丽与美国话也不通,字也不一个样,他们去办事,人家那能懂的呢?并且那文书的字,人家也不认的呀。”列明公有所不知,这里有个原因,那侯元首在那国呆过,会他国的话,并他国的文字。皆因他会美文,他那些学生,他也全教会了。至于金有声,人入耶稣教,学过英文,英文与美文是一样,所以他们能够与美国人说话。至于那文书,真是翻的美文的一封信,侯元首也是用美文写的。在上几回书中,靡将此事叙出,所以你们发疑。闲话少叙。

  再说金有声等,一齐出了店中,来到街上一看,好不热闹哇。

    众英雄一齐迈步出店中,要上那外务部把文书呈。到街上举目留神仔细看,好一个繁华热闹美京城。大家上马路修平如镜,快车洋车花花来往冲。买卖家一天浇上水三遍,走那上靡有一点尘土星。两边厢洋楼洋行修的好,俱都是玻璃窗煽好几层。屋子里排着些古董器,冷眼看全都不知甚么名。屋顶上安着避雷针一个,防备那阴天落电把屋轰。街两傍安着杆子整雨(两)溜,红铜弦杆子以上放的精。一边是预备来往打电报,一边是安着玻璃电气灯。电气灯本是一种古怪物,不用油自己就能放光明。齐说道外洋人儿学问大,发明的物件实则令人惊。在这(咱)国不用说是靡见过,长这大都走(没)听说这一宗。今日里咱们算是开了眼,也不枉千辛万苦走这程。

    众英雄一边说着望前走,忽又见一座洋楼修的精。四周围斜山转角好几面,玻璃丸又在上耀眼光明。这个说这是美国上议院,那个说皇官不知怎样工。这个说他国以里无皇上,全国人公举一个大统领。有事情送在议院大伙议,议妥了统领颁布就实行。这个说美国原先也软弱,全仗着华盛顿来把美兴。众人民与英国血战九年整,才能够叛英独立世界中。都说是美国以里政治好,今一见话不虚传是真情。众人们走过这座上议院,忽看见那边来了一帮兵。只听的洋鼓洋号吱吼响,一个个年青有力带威风。说道是无怪人家国强盛,看这些兵丁全都有多凶。他众人说说笑笑望前走,眼前里来到外务部的大门庭。众英雄走至门前就站住,又听那门军过来问一声。

  话说李相[上占下内]二十六人,来到美国外务部衙门,一点(齐)站住。门军过来问道:“你们是作甚么的?”李相[上占下内]等答道:“我们是韩国的学生,到你国前来留学,有文书在此,乞阁下与我们进去通禀一声。”门军说:“你们在此等候一回。”遂进去,不多时,出来说道:“你们跟我进去吧。”他们一听,遂跟着门军进了里边,见了华听。使礼已毕,李相[上占下内]、李范允各将文书呈上,金有声将侯元首那封信呈上。华听看完了文书,又看那封信,是侯元首与他来的,可就拆开看起来了。

    上写着“谨具芜函”字数行,拜上了华听仁兄贵座傍。咱兄弟于今离别十余载,常思想不能见面挂心肠。前几年兄长与我捎过信,言说是(尸)位坐外部尚书郎。都只为山高路远难见面,也未能贺喜增荣到那乡。看起来侯弼实则是无礼,望兄长腹内宽宏把弟量。今日里鱼书寄到贵府内,也就算尽了为弟这心肠。这本是咱们二人在下事,还要求兄长替办事一桩。只因为我国软弱无贤相,君臣们每日昏昏在朝堂。日本在我国屡次增势力,可怜我数万人民遭他殃。我高丽本是中国他的属国,那日本硬认我国为独立邦。看这样是坑害我的国,我国人犹且昏昏睡黄粱。百姓们全都不知把国保,高丽国恐怕将来被人亡。弟以为要想保国求安泰,除非是全部人民学问强。我国里学校无多办法坏,百姓们皆以学堂为不良。说学堂人人掩着耳朵跑,无一人送他儿郎到书房。说我国这样人民看一看,谁敢保国家不被日人亡。幸亏我教了几个好弟子,他们一心要留学到外洋。因此我才让他们贵国往,望兄长千万收留在那乡。因为你国政治学问好,所以我才望他们留学上贵邦。学膳费我国年年望那汇,管保不能让兄长你搭上。右写着“侯弼平壤三顿首”,下坠着“四月四日灯下挡。”华大人看罢侯弼这封信,在那边皱皱眉头开了腔。

  话说华听看完了侯弼那封书信,暗暗的想道:“高丽软弱,他们学生前来求学,是为他们国家的大计。我想日本要是把高丽灭了,与我国也是靡甚么好处,而且大有害于我。何不把他们留下,给他们挑开(个)学问堂住着。万一能出来一位英雄,把高丽国保护住,他国人也念诵我真好处。”主意已定,遂向金有声等说道:“你们前来住学堂,但不知愿意入那样的。我看你们也是不知道那样好,我告诉你们吧。要想着保护国家,当住陆军法政。法政是讲治术的,陆军是讲武备的;还有理科专研究物理化学。陆军学堂与理学专科,全是三年毕业,法政是五年毕业,可不知你众人愿意入那样学堂?”李相[上占下内]说:“咱们大家商量商量。”于是岳公、金洪畴、李范允、陈圣思、陈圣暇、曾存、韩(姜)述白、李俊,八人愿意入陆军学堂,寇本良、赵适中、孙子奇、高云、周在五人愿意入理科,剩下他们十三人,全愿意入法政学堂。商量妥当,向华听一说,华听说:“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们入学吧。”遂命他们把东西从店中拿来,一齐搬到学堂里去。寇本良人了理科中之医科。由是他们大家全都入了学堂,慢慢望前来学。这且不表。

  单说侯元首,自从金有声送走,回到家中,呆了几天,跟金玉均说道:“学生们都走了,咱们二人还得张罗着开报馆哪。”玉均说:“想要开报馆,咱这款项怎么筹呢?”元首说:“兄长勿愁,我自有方法。”遂写了几个帖子,把岳公之父岳怀嵩,孙子奇之父孙善长,赵适中的哥哥赵适宜,萧鉴的父亲萧树声请来;又请了三位绅士:一个叫田承恩,一个叫张建忠,一个叫花锦。当日诸人接了请帖,全都来到元首的学堂。元首接至屋中坐下。众人一齐说道:“先生请我到来,有何话讲?”元首说:“无事不敢劳诸位到此,众位仁兄洗耳,听我侯弼道来。”

    侯元首未从开口面带春,尊了声:“诸位仁兄听我云。将诸公请来不为别的事,想要让众位仁兄帮我银。帮我银钱不为别的事,想着要开报馆把民新。只因为咱们受那日本气,才打咐那些学生离家门。让他们美国以里求学问,回来时开化民智固邦根。现今里他们已经离故土,我在家没有营生占着身。我常想要使咱国不亡灭,除非是数万人民同一心。要想使他们全都同心意,必得用报纸鼓吹众黎民。使他们全知日本的利害,因利害了(全)能知道报家门。报家门就是保护咱这国,家与国本来没有什么分。人人要全都知道把家保,这社稷江山一定不能湮。因此我要使人人把家保,有一条拙见敢在面前陈。在这城开上一个白话报,天天各处发卖化愚民。请诸公帮我银钱就为此,望诸公不要拒绝我这片心。诸公们一家集上几个股,报馆成来就在你们诸君。那时节人民知识尽开化,岂不是咱们大家福分深?诸公们思一思来想一想,侯弼的话是真不是真。”

  话说元首说罢一片集股开报馆的话,岳怀嵩诸人一齐说道:“先生的意思极好,我们没有个不赞成者,用多少钱,我们都能帮着你们。”元首说:“也用不了多少,有三四千吊钱,也就够了。”岳怀嵩等说道:“这点钱不要紧,先生尽管办吧。我们八人,一家集上四个股,一股拿上五百吊,不够再望上添。”元首说:“有四千吊钱,也就够用了。”于是他八人,各自回到家中,将钱凑足,与元首送来。元首一见有了钱,遂买了几件印书的机器,聘了几位访员,自己为主笔,开了报馆,各处去卖。起初人们都不爱看,到后来看看有趣味,全部争只买,那报馆可就兴旺了。这且不表。

  单说日本皇帝,那日早朝,伊藤出班呼道:“吾皇万岁,臣有本奏。”正是:

    英雄方且吹民气,日本又来虎狼人。

  毕竟不知伊藤说出甚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伊藤拜受统监印 韩国坐失行政权

  话说伊藤上至金殿,参见已毕,日皇设下金交椅,命伊藤坐下。伊藤谢了恩,坐下。日皇道:“爱卿那日说,吞并高丽,得先使他归咱们国保护,现在你这道,安顿怎样了?”伊藤奏:“我主不知,为臣来的正为此事道儿,已经筹算妥了。”日皇说:“既然妥了,爱卿与寡人言讲言讲,然后咱们就颁布着实行,岂不是好么?”伊藤说:“我主愿闻,听臣下道来。”

    这伊藤金殿以上把话发,尊一声:“我主在上听根芽,为臣我自从出世到今日,惟有那两个目的未能达:第一是高丽未能属咱管,第二是满洲未能归咱辖。这两样还是着重第一样,因为那满洲高丽紧换吼(挨着),要能够将高丽得在手,取东三省也就省了法。为高丽为臣费了满腔血,现如今仅仅在那把手插。高丽事已经不归中国管,这时候何不急力以图他。前几日为臣也曾画过策,言说是保护高丽他国家。在他国修下一个统监府,派一位能言大臣去驻扎。给与他一颗统监韩国印,无论办甚事全得由着他。在他国暗在以里把计定,用花言巧语把他君臣们夸。就说是高丽本来是好国,惟独那内治外交有点差。因此你们才受他国的气,我今日与贵国想上一方法。我的国把你们来保护,你国的种种败政改改吧。诸般的政治我们替你办,也省着受那他国来欺压。外交事我国也替你们管,让你那驻外领事皆回家。那时节不怕他们不应允,为臣我自有方法处治他,明着以保护他国为名目,暗地里慢慢把他权力刮。那韩国君臣昏弱尽无谋,见将时眉开眼笑乐了他。他国的权力要是都到咱的手,咱们就一点一点把他辖。不怕他能出多少大豪杰,靡权力咱们怕他作甚么?得高丽然后再分东三省,咱的国庶乎可以见发达。要可行我主就把统监派,让他速速望高丽国发。事不宜迟就要办,再等几天恐有差。”伊藤侯说罢息(些)话,又听那日皇把话答。

  话说伊藤说罢一片并吞高丽,跟东三省的话,日皇说道:“爱卿见识极高,寡人看这统监,别人也不能胜任,就得爱卿你去吧。怎么说呢?因为事事都是你作的,别人去办,也摸不着头绪。所以寡人愿意让爱卿你去坐那统监。”伊藤说:“我主既派了为臣,为臣也不敢推辞。后日为臣我既要起身。”日皇说:“是,越快越好,恐怕事情迟延,省再出差。”于是伊藤辞别了日皇,下殿回府去了。日皇命工部造一颗统监印。

  说话之间,就是三天。到了那日,伊藤将统监印悬在殿上,拜九拜,然后受下。日皇先望高丽打封电报,让他国领事,在那边迎接,这边又安排下酒宴,与满朝文武,在十里长亭,与伊藤饯行。伊藤早就收拾妥当,带了无数官员,预备上高丽办政治用。于是坐上快车,出了京城,那满城的百姓,听说伊藤要上韩国作统监去,遂前来卖果,好不热闹的很哪。

    这伊藤坐上快车出东京,你看他前呼后拥好威风。在前头跑开三十六匹护卫队,马上的人儿甚年轻。洋号儿咀里吹的吱吼响,好比似鹤唳龙吟一般同。在后边也有护卫队,尽都是青年有力小步兵。每人抗(扛)着枪一杆,刺刀儿安在上边跃眼明。看人数也有五六百,把快车团团围住不透风。威威烈烈往前走,又听那庶民人等乱哄哄。这个说:“大人今日出了府。”那个说:“不知要往何处行。”这个说:“韩国去把统监坐,你们因甚不知情。”那个说:“统监要到高丽国,他的国一定被你坑。那时节咱国必然得土地,那时节高丽必定把国扔。”不言这百姓满街闲谈话,再说那伊藤到了十里亭。

    日君臣早在那里来等候,伊藤也慌忙下了快车中。伊藤说:“为臣今日有了罪。”日皇说:“爱卿不要来谦恭。寡人我今日敬你三杯酒,略报报爱卿你的忠。”说罢将酒递过来,伊藤侯施礼谢罪接手中。三拜酒方才饮到胸膛内,又过来文武百官众公卿。每人敬了三杯酒,那伊藤饮的满面红。对着百官们施下礼,说道是:“有劳诸公好心诚。”施礼已毕把车上,威威烈烈起了程。前行来到海沿上,坐上轮船奔韩行。书要简捷方为妙,离留啰嗦困明公。这日来到韩城,那领事接在使馆中。

  话说伊藤这日到了汉城,他国的领事,跟到高丽国的臣宰,一齐接到十里长亭。大家见了面,道了些个辛苦,然后在进了他国领事衙门。高丽的臣宰们,在那谈了一会,遂辞别伊藤,回府而去。

  单说伊藤在他那领事衙门,住了几日,说把他的领事打咐回国,在高丽一概的事情,全都归于他一人办理。这一日下了几个请帖,把高丽国的大臣:李完用、赵丙稷、朴定阳、尹用求等请来,让至客厅,分宾主坐下。侍人过来倒上茶。茶罢搁盏。李完用等问道:“贵大臣今日将我等招来,有何事相商呢?”伊藤答道:“靡有别的事情,只因我国上几年,替你们平定东学党,你国的民,无故的把我的兵丁伤了无数,我国就想要替你国改革内政,赶上与中国开仗,也靡得暇来办此事。今年因为我皇上,派我为你国的统监,连保护商务,代办那一年的事情。我以为那年的事情,虽是你国的百姓无礼,我们就硬把你国的政治改革了,也是很对不起贵国的。所以我今天将贵大臣们请来,有几样事情相商,不知诸公愿闻否?”李完用等说道:“统监只管说来,我们无有不愿闻之理。”伊藤说:“如此,诸公听我道来。”

    伊藤侯坐在椅上把口张,尊了声:“列位大人听其详。只因为你国人民来作乱,我国的无数兵丁受了伤。这都是你国内治不完善,才惹出无数人民发了狂。我皇上就把你们内政改,派我为你国统监在这方。我今日要把你们政治改,又觉着贵国脸上没有光。敝人我想出一条完善道,敢在诸公面前陈短长。你高丽所以到这般软弱,都因为你们内政甚不良。我国家兵强马壮政治好,可以替你们保护锦家邦。各衙门要上我国人一个,各样事全得跟他去商量。有不善他们就能与你改,我管保诸般政事皆见强。各国里你们不用把领事驻,不用的领事在此让他归故乡。外交事全能替你们去办,一文钱不劳贵国费思量。省下钱再与你国兴武备,管保使你们韩国不灭亡。从今后你国归为我保护,别的国谁也不敢来遭殃。改好了我们就推开手,岂不是一举两得一好方?”这伊藤花言巧语说一套,哄的那高丽臣等无主张。齐说道:“这个相(香)应多么大,咱快去禀报于那李熙皇。”

  话说李完用被伊藤一片言语,哄的心眼直转,说道:“贵国既有这片好心,来保护我们的国家,我们真是感恩不尽了,我们就回去禀于我国皇上得知,然后统监望我们各部里派人吧。岂不是好么?”伊藤说:“既然如此,诸君就去禀报于你们国王上得知吧。”于是李完用等出了领事衙门,来到金殿,见了韩皇,把伊藤的话一学,又说:“伊藤怎样好心,人家替咱们保护国家,改变咱国的政治,改革好了,人家就撤手,我主你看这事有多么相(香)应。今日若不依允,恐怕过了这个村,靡有这个店啦。”那李熙本是胡哩胡嘟,任其(事)不知的一个皇上,当日听大臣们这一说,也寻思这事是好事,遂说道:“爱卿你们酌量之办去吧。”

  于是他们又回到日本领事衙门,把方才之事,对伊藤一说。伊藤说:“你们皇上到算是好王。”于是命野军镇雄为韩国兵部顾问官,藤增雄为内宫学农工三部顾问官,贺田种太郎为财政局的顾问官,币原坦为学部参与官,九山重俊为警察顾问官,三岛奇峰为法部顾问官,又将韩国各处人民询讼的事,全让他们领事代管。当日伊藤分派已定,是日韩国行政的权力,全归于日本人的手。那韩国原有的官员,仅仅的跟人家一块吃饭,凑热闹而已,而韩国的君臣,还以为日本是好意,真是可叹哪。

    好一个诡计多端伊藤公,行出事全是要把高丽坑。拿着那保护韩国把名买,暗地里夺取利权在手中。韩国里君臣无谋见识小,整天的稀里糊涂赛哑聋。日本人施下毒辣伤人手,正以为人家给他好相(香)应。自己国自己就当能保护,断不可倚靠外人把事行。自己事全让人家来替办,简直的跟着灭亡一般同。有权力国家就算有,靡权力国家既算扔。权力他是一个甚么物?列位不知听我明,权力与人好比一杆秤,用他来把东西衡。力者就是咱们的力,那权儿就是秤锤他的名。有秤锤就是打物件,靡秤锤就是不能行。咱们人好比一秤杆,倚靠着秤锤把物衡。秤锤要是归了外人手,这杆秤就是无用人一宗。政治就是国家权力,能得权力国必兴。高丽把权力送与日本手,无怪乎他就扔了锦江红(洪)。中国人全不知他权力保,也恐怕跟着高丽把国扔。劝大家千万要把权力强,断不可忽忽悠悠度秋冬。这一回高丽失权真可叹,下一回日本把我财政清。书说此处算拉倒,明天白日再来听。

第十八回 索国债监埋财政 伤人命强夺警权

    衣服好比巡警,血脉好比银钱;有衣遮递(体)不能寒,血脉流通身健。

    二者相辅并重,缺一就得未(玩)完。有识之士痛时艰,全在经济困难。

  《西江月》罢,书接上回,上回书说的,是那高丽归了日本保护,他国一个政治衙门,全安上一个日本人帮着办理,可见他国的君臣,全都任然不懂,把自己国的政事,让人家替着他们办理,还以为是相(香)应。一起手办甚么事情,全都跟韩国的君臣商量,到后来把那个韩国的君臣,就扔在开外了。无论办什么事情,人家日本人说煞就是煞,那韩国君臣互相聋子耳朵一般。你看他们不但拿着不着意,还等着把政治改好了,安然享太平福呢!不知那日本人如虎似狼,到嘴的肉,那有吐出来的?况且说那日本,素日想只要吞高丽,就愁那韩国的权力到不了他的手。今天可一下子到了他的手,他能够放松吗?高丽无谋,把权力送与外人之手,我中国看看高丽的前辙,自己也当加点小心哪。闲话少说。

  单说伊藤自从把高丽种种的权力,全揽到手里,可就让他们在高丽的日本人,尽力捉闹。那高丽人民受他们的欺压,实在是让人难言哪。由此一年多,那韩国的利权,一多半都归于日本人的手中。高丽又与伊藤修下一个统监衙门。这日伊藤正在衙门闷坐观书,忽然想起一宗大事来,遂命人套上快车,去上那高丽的政府。

  到了门首下车,李完用等接至屋中,分宾主坐下,一齐向伊藤说道:“统监大人今日到此,有何事相商呢?”伊藤说:“无事不敢到此,列位大人要问,听我慢慢的道来。”

    好一个智广谋多伊藤君,你看他未从开口笑吟吟。尊了声:“列位大人且洗耳,我今日有一件事情对你们陈。那一年你们国内起了乱,无故的攻破我国领事门。杀伤了我国商人好几百,又要害我那领事花房君。多亏了英国商船救了命,若不然性命一定归了阴。那时节我国派兵来问罪,你国里包了五十余万金。这个金那时未能付于我,言说是指地作保利三分。这是那第一回该我们的款,还有那第二回赔款中三万金。第二回赔款不为别的事,因为是你国大臣金玉均。他一心要在你国谋变法,去想求我国领事对发军。到后来我们被中国打败了,因此才包我十三万两好纹银。也说是按年行上三分利,到今日合计起来十六春。本利和共合也有三百万,至如今未给我们一两银。我国里那日与我打来电,言说是新练两镇大陆军。让我在此与你们把账讨,好给那新练之军作饷银。要不着我国养兵用的紧,也不能来与诸公把账寻。诸公们怎的也得奏封上,那管卖土地也得还我银。我今日缓上你国一月限,到日子就得与我送到门。到那时要是将钱送不到,就苦了我国那些充军人。要实在无钱还我们的债,我还有两条道儿面前陈。第一是无钱将地卖与我,京畿这乱值三百万两银。第二是你国财政我监理,出入款项你不得与闻。用将去上我那衙门领,不让你们妄费半毫分。省多少好与你欠债偿,免去了贪官污吏来侵吞。你国人不知理财为何物,拿着生财求富置妄闻。要知道生财求富的富庶,也不能让那饥荒屯了门。这两样你们必得从一样,说甚么也得还我这项银。要有银还我可比这件好,我恐怕你们无处把银寻。诸公回去好好想想吧,一日之账是实云。”这伊藤说罢一些话,到把那李完用等吓吊魂。

  话说李完用诸人,闻伊藤说了一片要钱的话,一个个目瞪口呆,半晌方说道:“我因此时穷的靡法,那有还账的钱呢?”伊藤说:“靡钱也不行,我国等只这个作兵饷呢。你们要不还我的钱,我国用甚么养兵?反正一月之限,凑足了更好,要凑不足,到那时可也就讲不了,给我们地,或是让我们监理你们财政,望下不用说了。”说完了,就上车回统监府去。

  单说李完用等,即当日商量了一会,谁也靡有法子。遂禀于他的皇上李熙,李熙也是没章程。遂又商量了一回,指他们的百姓,那百姓谁也不出钱。可知那外国的百姓,一个个是任煞(啥)不懂,要是知道的好了,把国债大伙凑吧,摊吧,还上日本,也说不能监理财政了。因为他们皆存自私的心思,不肯出钱还国债。那知道你不还人家钱,人家不是要你的地,就是把你的财政权把过去。财政是国家的血脉,将血脉让人家把守着,国家能自不亡吗?咱们中国,该人家外国钱,比那高丽还多着多少倍。这几年外人常想,只要监中国的财政,要是咱们的财政权,一让于外人把过去,也就离完不远啦。诸公们好好想想吧。闲话少说。

  单说李完用等筹备这个钱,眼看一个月也靡颠对妥,无奈到了统监衙门,对伊藤以(一)说。伊藤说:“既靡有,也讲不了别的,反正都两条道,你们是从那条吧。”他们又求缓日限,伊藤摇头不答应。李完用等看看靡法,遂许伊藤监理他国的财政。赶到财政权到了日本人的手里,是大韩的税务钱粮王租,所有一概入款的事情,全归伊藤管理,那韩国想要作甚么事,办甚么政治,伊藤也不给他的钱花。都说:“是你们该我们那些钱,我给你们省着还债呢。你们只知无故的化费,我们这钱,你们可得何日还呢?”由此那高丽财政一失,可就不好了。

    伊藤他本是一个毒辣男,一心要夺取高丽财政权。钱财好比人血脉,缺一点说得把病添。若是血脉全靡有,这个人立刻就来完。世上人谁能不把钱财用,论起来是人生命第二天。一无就迈不动了步,虽是那英雄豪杰也犯难。为无钱愁倒多少英雄汉,因此那贫穷之人把担担。都只为衣食房屋无处取,无奈才受苦挨馁在外边。有钱的吃着(喝)嫖赌瞎胡闹,创下了急(饥)荒债主赛如山。有一日人家与他把钱要,他就得折卖房产作偿还。房屋地产全卖尽,剩下了只身一人好可怜。到后来衣食无钱冻饿死,想想当初怎么不凄然。看起来国家与人一个样,财政去甚么政治不能颁。高丽国财政归于伊藤管,那钱粮全得归在他手间。是凡那猪马牛羊皆有税,那日本贼察查的分外严。有一点漏税就得加重办,可怜那高丽人民受熬煎。将款项全是收在他的手,你想要用上一文难上难。高丽国诸般政治不能办,他君臣一天无事饱三餐。各衙门政事全归日本管,那高丽好相(像)附属物一般。有国家不能把政事来办,怎能够图存疆土保全安。那高丽的君臣固然是昏懦辈,依我看他的百姓也是蠢愚蛮。你国债就是你们家的债,谁能够来替你们把账还?你们若是不出钱来把债偿,人家就要你们人民与江山。就是不把你们人民江山要,他定要监理你国财政权。财政本是国家的命脉,失财政国家就要快来完。国要是被那外人灭,你们家甚么能够来保全?国家二字本是紧相靠,诸公心中仔细想一番。

    咱中国外债好几千万,众明公八成未曾听人言。都因为甲午庚子那几仗,才拉下国债急饥荒重如山。外国也常跟咱们把钱要,也常想把咱国的财政监。现如今各省全有筹还国债会,诸公们可以上那捐上几个钱。欠外国的饥荒要全还上,东三省或者可以能保全。众明公看看高丽想想自己,中国也就列高丽那样般。要等着财政到了人家手,那时节有甚么方法也妄然。练兵无钱不能练,有枪炮无钱更犯难。到那时甘坐来待毙,众明公你看可怜不可怜。这本是至理明言真情话,别拿着这些话儿当闲谈。我今日说到此处腮落泪,望诸公仔细参一参。押下此事咱们且不表,再把那日本行凶言一番。

  话说汉城东关有一家姓周,哥三个,长曰周忠,次曰周孝,老三曰周义。家里有二处房舍,一处在道南,一处在道北,道南那处房子,自己家里住着,道北那处房子招户,偏偏说招了一个日本人,名叫吉田,在那开药铺。三间房子,言明一个月纳房银三十吊,每月月底打齐。这日周忠得了一个儿子,四五天上长了一个疙疸,很利害。周忠就到那日本药铺去,买了一点药,拿了问价钱,那吉田回道:“咱们一个东伙,还讲甚么钱,那(拿)着上去吧。”周忠说道:“可使不得的。”这吉田摆头不肯要钱,周忠家中等着用药救急,也就忙只回去了。到了家中,将药上上,也没见好,呆了只一天,把小孩也就扔了。这且不在话下。

  单说那吉田将房子住了许多月,也靡给周忠打房银。这日周忠去向他要钱,吉田说:“赶上这日靡钱,请改日再还吧。”周忠寻思,原先要人家药,都靡要钱,也就未肯深说。就回去了。又呆了两月,周忠又去要房银。吉田说:“这事很对不(起)你,下月我务必给你打。”周忠寻思:“三四个月都缓啦,这一月就不能等了。”遂又缓了一个月。

  这日他们哥三个,一齐前去跟吉田要钱。吉田说:“我还是靡钱。”周忠说:“我已经宽五个月,你怎么今天还说靡钱呢?那管不能全给我,先给我三月的房银,我有点要紧的用项,那个咱们就放着。”吉田就变脸说道:“我不肯跟你们深拘,你这一个计的不要脸!那日你买我那药,也值二百吊,怎么就不勾你这几月的房银呢。”周忠说:“你不说不要钱吗?”吉田说:“谁说不要钱来的。那时你问我价钱,我说是二百吊,你就拿着走了,你这五个月的房银,才一百五十吊,去了你的,还该我五十吊呢。我今天还要管你要钱呢!”周义、周孝从那边说道:“那有那么贵的药?贵不贵的也不用说,那让我们用来的呢?讲不起,与你合上三十吊,去一月的房银,这四月的,今天非给不可!”吉田说:“那算不行,非给我五十吊钱不可。”他们三言两说打起来了。吉田看他们人多,拿起枪来就打了两下,把周忠、周义打死。周孝见势不好,跑到街上,报于巡警。赶到巡警进了屋中,那吉田早跑了。周孝一见吉田跑了,他就上那外务部告状去了。

  单说那吉田跑到他们的统监衙门,见了伊藤说道:“小人在街上周忠的房子开药铺,那周忠买药不给钱,还向我硬要房银,我说是你该我的药钱去了该你的房银,还欠我五十吊呢。我就与他们要钱,他们不但不给钱,还仗着人多打我。我无计可施,才伤了他两条人命。望大人与小人作主吧。”伊藤以(一)听,眉头一绉(皱),计上心中。“这事不要紧,我把你绑上,到在他们外务部,自有办法,管保不能让你受屈。于是将吉田绑上,坐上车子,到了外务部,见了尚书金炳之。这个时候,周孝早把呈子递上去了。

  当日金炳之见伊藤来到,说道:“统监大人到此,八成为那人命的事情吧?”伊藤说:“正是。我还有一件事情相商。”金炳之说:“大人有甚么事情,尽管讲来。”伊藤说:“既然如此,待我道来。”

    这伊藤未从开口面带欢,尊了声:“炳之大人听我言:只因为日韩定下通商约,我国人才来贸易到这边。那吉田在这街上开药铺,租了那周忠房子整三间。当面里房租银子讲的妥,这说是一月拿上三十吊钱。因为那周忠儿子得了病,前去买药向吉田。将药买去无其数,一共合了二百吊钱。吉田欠周忠房银一百五十吊,去了他的还欠吉田五十吊钱。他兄弟药钱不算房钱要,才惹那吉田把枪轰。他哥两个一齐把吉田打,那吉田无奈才动了野蛮。用枪打死他们哥两个,才惹出日韩交涉这一番。我国伤人无有死罪,不能与你法律一样般。吉田伤了人命算有罪,我发他充军在外十二年。这个事情算拉倒,我还有一件事情向你言。你国人无故来把人欺压,巡警他因为甚么不遮拦?巡警本专管打仗和斗殴,还保护别国人民在这边。我国人你们巡警不保护,简直的事来欺侮咱。像这样巡警要他中何用,妄耗费你国多少银子钱。到不如将他撤了去,将我国的巡警这块安。也省着我国人受他的气,你国里也能得点安然。吉田事就是那样办,巡警明日我就安。允不允的我不管的,我还要回去闲一闲。”说罢坐上车子回衙去,倒把那金氏炳之吓一川(蹿)。

  话说伊藤将吉田伤人的案子,硬压着办了。又要撤高丽的巡警,安他国的巡警,把金炳之吓的面目改色。那周孝又追金炳之给他报仇。金炳之说道:“现在咱国的权柄,全在他的手里,这是这个事,还跟咱们办,要是别的事情,人家都不理咱们。我明知道你是含冤,但是我一点权柄靡有,那也是无可如何。你回去自己想法报仇去吧。”周孝无奈何,回到家中,将周忠、周义的尸首成殓起来,埋葬了。自己寻思道:“我自己一肚子冤枉,无处去送。”越寻思越有气,从此得了个气脑伤寒,一病而亡。那周氏兄弟,俱被那日本害死,真是可惜呀。这且不表。

  单说伊藤回到衙中,挑去些个日本兵,变成巡警,安在街上,又把那高丽的巡警全都撤吊(掉),由此那高丽可就越发不好了。

    好一个心肠狠毒伊藤公,害的那高丽人民好苦情。明明是他国人民不讲礼,硬说是高丽人民把他凌。可惜周氏兄弟死的好苦,谁能够替着他们把冤伸?日本人汉城以内行暴虐,那巡警那敢上前把他横?像这样还说巡警不保护,硬把那韩国警权夺手中。巡警与人衣服一个样,穿在身上能避风。自己衣服要靡有,指着穿人家的算不行。汉城中安上日本的巡警,可怜那众多韩民受苦情。日本人随便捉闹无人管,韩国人说句错话都不中。只许日本把韩民苦,不与那韩民知一声。韩民要与日本来打架,那巡警立刻送局中。小则罚钱三百吊,大就罚半年的土工。有人说日本人不好,黑棒就望身上扔。黑里半夜来察户,一宿也不得安宁。众明公你看日本有多么恶,讲究起真是让人不爱听。听此事你们别不着意,将来咱们也少不了那一宗。日本人要瓜分东三省,能够不在此来行凶?此时防备还不晚,要等到权力一失就不行。要想只享个安然太平福,不可不把此事放心中。说到此处住了罢,再要说我就出不来声。

第十九回 日人肆行淫妇女 韩国又失审判权

  上回书说的,是那高丽国失财政巡警权,这一回说,高丽失审判权。他那审判权怎么失的?也有个原因,在前上美国留学那一群学生,内中不是有一个岳公吗?此事就因只岳公娶妻而起。岳公之妻,怎么就能把高丽审判权失了呢?列位不知,听我细细的说一说。

  单说岳公娶妻刘氏,小字爱戴,是平壤城北会贤庄,进士刘真生之女。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不亚如广寒仙子。以小又从他父亲读过书,晓得纲常伦理。平壤城里,要讲究才貌姿色,妇女之中,算靡有赶上他的就是了。十八岁那年过的门,夫妻甚是相得。过了一年,岳公上美国去了,爱戴就从着公婆在家度日。

  光阴在蒋,不知不觉的,就是二年有余。这一日刘家赶车来接爱戴,言说他母亲有病想他。爱戴听这个消息,就禀报了公婆,说:“是我母有病,命人前来接我,我想只去看看老母病体如何?”岳公夫妇说道:“你母有病,你那可不去看看呢,再说咱们家中,也用不着你作甚么,你就快快的拾道(掇)着走吧。”又说道:“你把咱家的果品食物,与你母亲拿点去。”爱戴说:“是,儿媳尊命!”于是爱戴回到自己屋中,拾道(掇)东西去。

  单说岳公有一妹妹,名唤香铃,年方十五岁,生的是品貌无双,温柔典雅,素日与嫂嫂最相善,天天跟着学习针指。这一听说他嫂嫂要出门,他也要跟着去,遂也禀告了父母。他父母素日最爱喜他,也就应许了他啦。于是就拾道(掇)了拾道(掇),过了一会,爱戴收拾完毕,过来拜别了公婆,领着香铃坐上车子,可就扑奔会贤庄走下来了。

    好一个刘氏爱戴女娥皇,他一心要上家中探老娘。绣房里梳装已毕后房去,拜别了公婆二老出庭堂。带领着小香铃把车上,岳安人送他故(姑)嫂到门傍,说:“儿媳到家见了你父母,千万要替着老身问安康。就说是老身无空来问病,捎去了一点薄礼表心肠。香铃儿十五六岁孩子气,别让他无故说李与说张。为女孩说语要不加拘管,必使唤人家外人说短长。走道上总要时时加仔细,防备那胡匪强盗把人伤。”

    老安人嘱咐以(已)毕回房去,他姑嫂坐车奔了会贤庄。刘爱戴坐在车上心暗想:“也不知我母因甚病在床。年迈人得病多半思儿女,若不然不能接我回家乡。”这佳人正在车上胡思想,忽觉着夏日清和天气畅。但只见远山声(生)翠含嫩绿,近处里野草鲜花气馨香。双双的燕子衔泥空中绕,对对的蝴蝶寻香花内狂。蜜蜂儿抱着汉珠归枯木,家雀儿觅虫哺雏奔画堂。满堤边桑枝向日蚕织茧,各处里麦浪迎风遍地黄。爱戴娘观着物景忽触动,叫了声:“香铃妹子听言良。咱姑嫂两月未出城外看,这风景比着从前分外强。际是时花草宜人天气暖,为人的不可虚度这时光。士子宜苦坐南窗求经纶,农夫宜锄草扶苗垄头忙。作工的发明机械心路畅,营商的贸易别家不凄凉。就是那朝廷大老君与相,也当宜安排政治保家邦。咱国家人民昏愚治政策,那君臣还在朝中睡黄梁。这时候若不图谋保国策,岂不是白费这个好时光?韶光儿一去无有回来日,咱的国一弱何能转盛强?”

    他姑嫂正在车上闲谈话,猛抬头看见一座大山冈。两边乡树木丛杂人迹少,猛听那古寺钟鸣响叮当。这佳人正然观看远山景,忽听的后边有人话短长。一回头看见三个日本子,紧跟着他那车子走慌忙。爱戴娘以(一)见日本心害怕,说:“他们几时跟随到这乡?”日本贼狗见佳人回头看,一个个心怀不良发了狂。这个说:“这个媳妇多俊俏。”那个说:“那个姑娘也很强。”这个说:“咱国无有这美女,真不亚月宫仙子降下凡。想煞法将他二人得在手,与咱们云雨巫山把妻当。”他三人一行说着进山口,立刻间生出一种坏心肠。走到了树木深密无人处,他三人一齐上前把路挡。跑上前去把车夫打,将车夫推倒地当央。这一个扯住爱戴怀中抱,那一个拉着香铃林内藏。这佳人见事不好高声喊,那日本立刻说要行不良。

    眼睁睁他姑嫂要失节,忽然间来了二位强壮郎。他二人手提大棍往前跑,到跟前大棍就往空中扬。只听的咔叉一声招了重,二贼子一齐打倒地当央。那一个见事不好要逃命,被树枝挂住衣裳无处藏。他二人一齐上前忙捉住,用绳子将他三人绑树上。次又将车夫,香铃忙扶起,那佳人这才过来话短长。

  话说那三个日本,将他姑嫂拉下车子,就要肆行奸淫,眼瞅只就要靡救,只见从树林中闯出两条大汉来,手持大棍,跑至跟前,将那三个日本贼打倒,绑在树上。次又见车夫、香铃倒在地上,他二人又上前扶起。爱戴娘也从那边过来。那二人问道:“你们是望那里去的?几乎遭了危险。”爱戴遂将姓氏家乡,始未从头对他二人说了一遍,遂问道:“义士高姓大名?那里人氏?今蒙救命之恩,刻骨难报,望祈义士留下姓名,请至我家,小妇人重重的赏赐吧。”他二人一齐说道:“咱们全是高丽国的人民,那日本人前来欺服(负),无论谁都当宜相救。况且咱们相离不远,礼当患难相恤。日本子肆行淫虐,我们那可坐视不救呢?救你们本是我二人应尽的义务,岂可言谢呢?”又说道:“这个地方叫留云浦,此山叫作落雁山,我们是兄弟二人,我名张让,他名张达,就在这山南炮手窝堡住着,以打猎为生。今日早晨打了一只白鹭,不知落在那乡,我兄弟二人正在此寻鹭,忽听你们招呼救人,所以我二人才来的。”爱戴闻言,说道:“就是张家二位义士了。”遂拜了两拜。他二人秉手当躬说道:“岂敢岂敢!”张让又对着张达说道:“你去把乡约地方找来,让他们把此三个贼使(子),送到审判厅处问罪。”张达领命而去。张让又跟爱戴说道:“你们不必抢(串)亲戚了,可以坐车回家去,与这日本人打官司吧。”爱戴以(一)听,说道:“可也是呀。”遂叫香铃上车。那香铃站在那边,如痴如呆,一言不发。爱戴知道是被贼吓着了,遂将他抱在车上。这个时候,那张达也将乡约地方找来了。那乡约地方到在跟前,从树上将他三人解下,从(重)新绑上,带着望审判厅去送。张氏兄弟也跟着去作甘(干)证。那车夫复又抹过车子,赶只回岳父(府)而去。

  单说那乡约地方,同着张氏兄弟,将那三个日本人,送到审判厅。这审判厅的厅长,姓雷名地风,素日最恨日本人。当日接了留云浦乡约地方,所报的日本人强奸妇女的案子,立刻升堂,将他们一帮人全唤上堂去。先叫那乡约地方说道:“日本人怎么奸淫妇女,奸淫的是何人家的妇女?你二人从头说来。”那乡约的地方一齐上前,施礼说道:“大人不知,只道城中岳怀嵩的儿媳刘爱戴,同着他小姑岳香铃,去上会贤庄刘真生家中串门。路过那落雁山,这三个日本人,见色起意,将他姑嫂拉下车来,就要奸淫,多亏了张让兄弟,将他们救下,又再(把)这三个贼拿住,报于我二人。我二人看这事非小,所以才将他三人押着,送到这乡。”雷大人又问那张氏兄弟,说道:“这三个日本贼,是你二人拿住的吗?”张让、张达说:“是我二人拿主(住)的。”雷大人一听此言,冲冲大怒,叫:“衙役们!把那贼人与我带上来!”那衙役们一听此言,哄的一声,把那三个日本贼,一齐拉到堂上。雷大人一见可就动起怒来了。

    雷大人坐在堂上怒冲冲,骂了声:“日本贼人礼不通。咱两国通商定约原为好,你三人为何到此来行凶?无故他把我妇女来奸淫,看起来这事实在是难容。你国里妇女必然兴奸淫,若不然何为到此胡乱行?纵就是你国妇女兴奸淫,咱两国法律焉能一般同。咱两国法律既然不一样,你三人这样作来就不中!你国人在此胡行非一次,寻思起把人眼睛活气红。看起来你们尽是欺侮我,今天我一定不能来宽容。”雷大人越说越恼越有气,忙把那三班衙役叫一声:“上前去将他三人捆倒地,与我打八十大板莫留情。”众衙役队(一)听大人吩咐下,一个个拿起板子抖威风。走上去将他三人按在地,五花板就往他们身上招(揍)。立刻间每人打了八十板,但见那贼子手上冒鲜红。雷大人以(一)见衙役打完了,他又在大堂以上开了声:“我今天实在宽容你三个,听一听岳父妇女他的声。那妇女要是因此得病丧了命,我一定让你三人把命钉。叫衙役将他三人押在狱,然后再去请那位岳怀嵩。”

    众衙役领命而去咱不表,再说那大人名叫雷地风。大堂上拿出纹银整十两,赏与那张让、张达二弟兄。“你二人拿贼有功应受赏,将银子带到家中度时光。”他兄弟谢恩已毕领银去,乡约也跟着他们回家中。雷大人一见他们全去了,自己也下了大堂后宅行。押下了此事咱且不表,再把爱戴姑嫂明上一明。

  话说刘爱戴领着香铃,回到家中,下了车子,将小姑香铃也抱下来,然后又对车夫说道:“你回去对我爹娘说,要想我改日再来接我吧。”那车夫说:“是了。”遂赶车回家而去。

  单说爱戴娘扶着香铃,来到后堂,将香铃扶在炕上,次又与公婆问安。岳老夫妇说道:“你们姑嫂怎么回来了?”又说:“香铃他怎样的了?”爱戴遂将日本怎么行凶,怎么被人救的事说了一遍。岳老夫妇一听此言,气的面目改色,一齐说道:“这日本人真无礼,幸亏有张氏兄弟相救,要不然,你姑嫂一定被他污辱了。”爱戴说:“那事先不必提了,还是请个先生,与我妹妹治病才是呢。”安人遂到香铃身傍说道:“孩儿你怎的了?”那香铃一言不发,吁吁的直喘。安人一见香铃的病体甚重,遂请了好几位先生,吃了好几付药,病体也不见好,尚且加增。岳老夫妇也是无计可施。忽有家人来报道,说:“启禀老爷得知,外面有二个公差,请你上审判会话。”岳怀嵩说:“你去告诉那公差,就说是我姑娘,被日本人吓病了,今日无空,有事改日再办。”家人出去,将那话告诉与公差,那公差一听,也就回去了。

  单说那刘爱戴在后堂煎汤熬药,伺候小姑香铃。到了天黑,安人说道:“媳妇你回房安歇去吧,夜间我老身扶持他吧。”于是爱戴辞别了婆母,回到自己屋中,坐在坑(炕)上,寻思起白天之事,可就落起泪来。

    刘氏女闷坐房中泪盈盈,寻思起白天之事好伤情。“只因为母亲得病把我想,我这才领着小姑出门庭。那知道中途路上逢[贼]寇,日本人将我姑娘来欺凌。幸亏有张氏兄弟来搭救,若不然我们贞节保不成。这贞节虽然未失也丢丑,又吓病我那小姑名香铃。那病体吃药不把功效见,看光景恐怕难保死与生。香铃妹一旦不好丧了命,我还有甚么颜面对婆公。我丈夫美国里求学把书念,算起来去了二年有余零。我在家创下这样大丑事,岂不是挖我丈夫好声名。外人都说我被日本人羞辱,这声名跳在黄河洗不清。我今夜不如一死遮百丑,免去那外人笑话不住声。丈夫呀!你在美国学堂住,那知道为妻今夜丧残生。咱夫妻今生今世难见面,要相逢除非夜晚在梦中。望丈夫好好在那求学问,回国时好替为妻报冤横。要能够剿除日本兴韩国,社会上也是赫赫有声名。次又将高堂老母心中想,咱母女今生也恐难相逢。别人家养女都是防备老,你老人竹篮打水落场空。母亲呀!有着(朝)一日归地府,孩儿我不能吊孝去陪灵。”哭了声生身老母难见面,叹了声半路夫妻不相逢。这佳人哭罢一会忙站起,在梁上挂了三尺雪白绫。用手挽个猪蹄扣,双足站在地当中。将脖子伸在扣儿内,但见他手又舞来脚又登。不一时手脚不动魂灵飞散,可惜那多才多智女花容。绣房里爱戴悬梁咱不表,再把那岳老夫妇明一明。

  话说岳老夫妇看他女儿的病,一会比一会增加,心中甚是发急,赶到天道将亮的时候,那香铃忽然咔了一声,气绝而亡。他夫妻一见香铃背过气去,连忙的招呼,招呼了半天,也靡过来,可就哭起来了。

    老安人一见香铃归阴城,你看他跺足捶胸放悲声。说:“我儿得病为何这样快,是怎么一夜就丧了命残生?我的儿你死一生只顾你,抛下了为娘一身苦伶仃。昨早晨咱们娘俩还谈笑,为甚么转眼就把为娘扔?像你那样精神伶俐百般巧,让为娘怎么能够不心疼?为娘我就生你们兄妹俩,从小里爱似珠宝一般同。你哥哥现今留学在美国,我也是常常挂念在心中。孩儿你一见为娘我愁闷,就对着为娘来把笑话明。只诚(曾)想常常在家为娘伴,那知道今早偶然把命坑。你这命是让日本活吓死,若不然煞(啥)病也靡有这样[凶]。娘只为你们姑娘最相好,为让你跟着嫂嫂离门庭。早知有今朝这个凶险事,断不能让你离了娘手中。”老安人越哭越痛泪如雨,好比似万斛珍珠滚前胸。后堂里安人哭的如醉酒,又听那丫鬟过来禀一声。

  话说安人正在房中痛哭爱女,只见跑过来一个丫鬓,说道:“太太不好啦!我方才起来,上前堂扫地,只见我们少太太吊在梁上死了!”岳老夫妇说道:“怎么你少太太吊死了?”丫鬟说:“吊死了。”他夫妇一听此言,慌忙跑到那屋中,只见爱戴吊在梁上,急命丫鬟将他解下来了。[丫]环上前解下来,放在炕上,已经挺尸了。老安人一见,又痛哭了一气,遂命家人,上街买了两口棺材来,将他姑嫂盛殓起来。岳怀嵩说道:“夫人你在家中也不要哭,多哭也是无益。我去上那审判厅,告日本人,与咱姑娘媳妇报仇要紧。”安人说:“你去吧。”

  于是岳怀嵩出了家门,来到审判厅,见了厅长雷地风,把香铃吓死,爱戴吊死之事,对他以(一)说,雷厅长说道:“我怕有此事,到底靡免了。此事昨日出差回来对我一学,我就知令爱病不好,可靡寻思你那儿媳自尽之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忧愁,我必让那三个日本贼,与他姑嫂抵偿也就是了。”怀嵩说道:“大人你酌量只办去吧。”遂辞别大人,回到家中,命人将他姑嫂埋葬了,单听那雷大人处治日本贼的信息。

  单说那雷地风送走了岳怀嵩,立刻升堂,把那个日本人提出狱中,问成死罪,定了一强奸幼女,致伤性命的案子,遂急拉到法场斩首。那岳老人夫妇听说,甚是解恨。且说雷厅长,将那三个日本贼斩首,当时惊动了满城日本人,一个个来到他们领事衙门,把此事对他们的领事一学。他那领事闻听此言,急忙修了一封书子,打到汉城统监衙门。

  那伊藤当日接了这封书子,暗中就想出来一个破坏高丽的毒策,遂坐上车子,到韩国总督府,见了李完用诸人,说道:“咱两国通商,我国人在你们这边,要是犯了罪案,宜送在我国领事衙门定罪才是。现在有我们国三个人,在那平壤地方,不知做了甚事,就说他们强奸妇女,遂定了死罪斩首。我国里自来就靡死罪,就是有死罪,也当宜送到我们的衙门发落,你们断不可私自就杀了。看起来,我国人受你们的法律压迫,真是可惜。从今后,你国的审判厅,全得归我办理。要不然,你这国家,也靡法保护我们的人民,受你国的屈也是太大了。今天我与你们知道,明天我就实行,答应不答应?”说罢坐上车就回统监衙门去了。那李完用等一个个哑口无言,甘(干)听着人家日本人去办。到后来高丽审判权,又归了日本人手,可就越[发]的不好了。

    伊藤侯本是一个毒辣男,一心要夺取高丽锦江山。将财政巡警到手还无厌,又夺了高丽国的审判权。日本人肆行奸淫韩妇女,还说是他国人民受熬煎。硬说是高丽法律不完善,遂把那审判之权夺手间。韩国的厅长权事全撤吊,尽要他们那些日本的官。打官司任着他们胡判断,断错了谁也不敢说一言。有一人若是不服把他抗,立刻就让他一命归阴间。高丽人有理说无理,日本人无理也占先。怎说是日本无理把先占,都因为他们刑法不一般。日本国无有斩首刑一件,凡大罪不过充军十几年。韩国里有那斩杀刑一件,高丽人犯罪就把膊(脖)儿掀。有一点小罪就把大刑上,你看那高丽人民多可怜。日本人愿意怎的就怎的,无一人敢与他们把脸翻。日本人拿着高丽当牛马,让饮水谁也不敢把草餐。现如今高丽已经灭亡了,那日本不久就到咱这边。咱国的权力要是到他手,也不能好好来把咱容宽。那时节还须比着高丽甚,众明公想想惨然不惨然。我今日说到此处住一住,等着明公想想咱们再言。

第二十回 农夫怀恨倡革命 妇女因仇起义团

    朝鲜主权外渐,君臣犹在梦中。留云浦上显良农,立会倡言革命。

    日人奸淫妇女,天理所不能容。周氏二娘义气生,要与日人拼命。

  上场来《西江月》叙罢,书接上回。上回书说的是那高丽国的审判权,全归了日本人手中。日本人得了审判权,就无所不为,就是犯什么大罪,也靡有死罪。那高丽人少有一点罪过,就坐监下狱。日本人无论怎么欺侮高丽人,高丽人不敢伸冤告状,独只为那审判官,全是日本人。要告状也不能与他们争理。所以那韩国人,一个个含冤负屈,无可如何,真是让人闻之落泪呀。这且不再话下。

  单说在平壤城里,有一个开妓馆的日本人,名叫奚谷松,是那三个日本贼的朋友,当日听说他三人让地风杀了,心中甚是怀不愤。后来打听人说,将他三人是说张氏兄弟捉住他那三个朋友,于是想出个坏道来。他国的人会了十几个,说道:“你们莫(没)听说咱国人,让雷地风杀了三个吗?”那些人说:“我们听说,但不知是何人捉住的。”奚谷松说:“我原先也不知道是何人捉住的,后来听人说,这城北有一个留云浦,那处有一座落雁山,山北有张姓兄弟二人,将他们捉住的。要不着他们捉住,咱国人焉能被杀呢?我今天将你们请来,想要上那留云浦,将那张让、张达杀死,好解咱们心头之恨。但是光听人说,并不认识他们,这也是一样难事。”内中有一个日本人说道:“我认的。他们前一日,我在他们手中买过皮子,我还知道他的住处呢。”奚谷松说道:“这更好了,咱们就杀他二人就是了。就是杀了他二人,咱们也不抵偿,不相(像)原先审判权,在他们手中那个时候了。你们愿意不愿意?”那些人一齐说道:“很好,我们全都愿意去。替咱们那三个朋友报仇。”奚谷松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去吧。”于是大家收拾收拾,也有带手枪的,也有带刀子的,也有带二人夺的,一齐出了平壤,可就扑奔留云浦走下来了。

    好一个贼子名叫奚谷松,一心要替他朋友报冤横。领着同人也有十几个,一个个扬眉怒目赛毒虫。齐说道:“今日去上留云浦,找一找张让、张达二弟兄。要能够将他二人得在手,一定是扒皮吃肉挖眼睛。与咱那死去之人把仇报,解一解咱们心头火一宗。”日贼徒一行说着一行走,眼前里来到张氏那屯中。找着那张氏兄弟大门首,一齐闯进屋子要行那凶。偏赶上他们兄弟出了外,所以才未能遭在毒手中。众贼子一见他们出了外,齐说道:“今天白走这一程。”那个说:“既来不要空回去,将他炮手窝棚用火轰。”贼子们说着说着点上火,忽啦啦刮刮刮大火照天红。

    众邻人一齐上前来救火,看见了日本人发愣怔。齐说道:“这火必是他们放,若不然他们到此为何情?”奚谷松一见邻人来救火,当是那张氏兄弟转回程。一齐的要上前去把手动,那邻人个个吓的战兢兢。拿起腿来往回跑,众贼子后边追赶不放松。众邻人跑到家中门闭上,日贼人才知道不是他弟兄。说道:“是今日虽然未得(逮)住,等明日再来杀此人二名。”众贼子一行说着回里走,眼前里来了张氏二弟兄。

  话说张氏兄弟,这日正在山上打围,忽然看见家中起火,急忙的抗(扛)起枪,就往家跑,中途路上与那些日本贼,见了对冲面,那个买过张让兄弟的皮子那个日本人,一见他兄弟跑过来,说道:“这就是他们两个,咱们还不下手,等待何时!”于是一齐抽出刀枪,望前就闯,可就不好了。

    众贼子一见他们眼气红,从腰间亮出刀枪要行凶。忽啦啦将他兄弟围在内,扣手仗打的实在令人惊。他兄弟虽皆有枪不中用,而且那寡不敌众是实情。那张让、张达虽然是好汉,怎能够敌挡日人数十名?况且说仓卒之间不防备,被贼人一齐打倒地流平。用刀子刺在他们心口上,可惜他兄弟二人丧残生。众贼子杀了张氏兄弟俩,将尸首扔在落雁山涧中。留云浦众贼杀死人两个,一个个心满意足回了城。

    众明公听听日本恨不恨?青天白日就杀了人二名。高丽人受这样大冤无处语,寻思起让人心中甚难容。他国人所以受那日本气,都只为国家无权那一宗。他国主权若不归日本手,有冤屈怎的也不能无处鸣。咱中国主权若归外人手,咱大伙也与高丽一般同。众明公听着此话怕不怕?这不是虚言假语来胡蒙。从今后好好把咱国权力保,才不能受外国人他欺凌。你们要拿着此事当笑话,简直的不如禽兽与畜生。非是我今日说话嘴儿冷,我是怕咱们性命被人坑。押下此事咱且不表,再把那农夫怀愤明一明。

  话说那奚谷松等,把张氏兄弟杀了,回到平壤城里。由此那些日本人,常上那留云浦搅乱,无故的抢夺财物,奸淫妇女。骡马牛羊,说拉去就拉去,买东西也不给钱,不卖还不中。庄稼在地里,硬割着喂马。种种的暴虐,令人实在不忍言啦。由此天长日久,就也恼了留云浦中三个庄稼人。这三个庄稼人,一个叫周正,一个叫李得财,一个叫崔万全。他三人家中,皆种着好几十垧地,庄稼未割,就让日本子先糟害了不少。耕田的牛马,又让他们牵去十几匹。家中的妇女也不敢出门,一出门遇着日本人,就得不着好咧。他三人一看这事,是实在教人太也过不去,不得了告状去,官又不与作主。遂会到了一块,周正说道:“兄弟们哪,这日本人的欺侮,真是让人受不了啦。咱们要还一昧老实,何日能够有头呢?”李得财、崔万全说道:“兄长有何方法,能使日本人不欺咱们呢?”周正说:“我倒有一个拙见,就是把咱们这村中,大大小小人家全请来,我这西厢房空着,又宽敞,将他们请来的时候,在我这厢房里,大伙在一处议议。人多见识多,谁要有好道说出来,免去受日本的欺侮,岂不是咱大家的幸福吗?”崔、李二人说道:“这条道不错,咱们就这样的办法吧。”于是周正打咐几个伙计,说:“你们去把咱屯中,各家的当家的请来。”

  伙计去了不多一时,各家全叫来,到也有一百二十余人。周正一齐让到厢房,那些人一齐说道:“周正大爷把我们找来,有何话讲?”周正说道:“无事不敢请诸位到此,只因为咱这屯中,屡次受日本人的欺侮。”众人一听“日本”二字,一齐发(开)口大骂。周正说:“你们先不要动怒,我寻思咱们受日本人的欺侮,伸冤无地,告状无门,这个欺侮何日得了?所以把你们请来。大家在一家(起)商量商量,谁要有道,可以说上一说。”只见内里出来一个老庄稼,名叫刘福庆,说道:“老夫有一条拙见,你们大伙愿闻,听我道来。”

    刘福庆站在那边开了声,尊了声:“老少爷们听分明:日本人在咱国中行暴虐,无故的奸淫妇女胡乱行。好庄稼他们割着喂了马,买东西不与钱来不与铜。到屯中无所不为财物抢,又夺取骡马牛羊好畜牲。妇女们不敢出门把亲串,恐怕是遇见他们来行凶。张氏兄弟被他们杀的苦,寻思起真是让人痛伤情。虽有那天大冤枉无处诉,告状去官也不与把理争。这个国明明是咱高丽国,那权力全在日本人手中。日本人说怎就算怎么的,咱国里靡有一人敢出声。咱大伙生在韩国为百姓,好比似下了地狱一般同。人家让活着咱们不敢死,人家让死咱们不敢生。死生权操在日本人的手,咱们有多少屈情无处控。依我看怎么也是一个死,倒不如与他们把命去拼。他要是再上这里行暴虐,咱们就要排家伙把他攻。从今后就与他们硬对硬,再要来欺负咱就不中。咱大家立下一个雪耻会,老夫我就在这里为头领。老夫我今年六十有四岁,在阳间能有几年寿禄星?要能使咱们不受日本气,我就是死在九泉也心甘。你大伙全要像我这个样,把那个‘生死’二字一傍扔。如果是因为这个丧了命,倒算是男儿有志义气横。日本要知进知退算拉倒,要不然我就与他把命拼。这就是老夫心中一拙见,你大家看看如何?可行不可行?”刘福庆说罢前后一些话,只听那巴掌拍的如雷鸣。

  话说那刘福庆说罢了一片言语,众人一齐拍掌说道:“这个道对,咱们靡有别的方法,就得与他们对命。他们要怕死,咱们可就能安然两天。”刘福庆说:“你都要愿意了?”众人一齐说:“是愿意。”福庆说:“你们既然愿意,望后要跟日本人打仗,可要豁出命来。”众人又说:“我们全豁出来了。刘大爷,你说怎办就怎办吧。”福庆一看,他们意思全成了,遂在周正厢房,立了一个农夫雪耻会,自己为会长,选了一百五十多年青有力的人,买了些子药,预备下些个家伙。那日本人一上他们屯中搅乱,那刘福庆他就着人破死命的去打。由是那日本轻易不敢上他那屯中去搅闹了。押下此事,暂且不表。

  单说被日本吉田所害的那周忠兄弟三个,有一个姐姐,名唤二娘,许配于汉城孙光远为妻。后来孙光远因为汉城日本屡次为乱,他夫妻就搬在平壤会贤庄,与那刘真生街东街西住着。那周二娘自从搬出汉城,因为道远,十余年也靡回去住家。心中常常挂念他那三个兄弟。这一天听人说,周忠们让日本害了,二娘一闻这个凶信,就痛哭了一场,心中想道:“我几个兄弟让日本人害了,我必与他们报仇才是。”又因日本人屡次各处好淫妇女,越发动触二娘心中之怒,自己说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们当妇女的,受这样的冤枉,无处可诉,都不如哈(豁)上这个性命,与日本人对了。我想单丝不线,孤树不林,我一人有多大本领,也不好干甚,我不如将这屯中的妇女,连(联)合到一处,在屯中那边箕子庙内,立下一个妇女报仇会为妙。”主意已定,遂先连(联)合了自己九个同心的女人,后又连(联)合各家。

  各家妇女一听这个事情,无有一个不愿意,遂都来到箕子庙内,那二娘等已经先在那里等着呢。妇女一共到了一百八十余人,就在那庙的西廊房,开了一个大会。只因这庙的西廊房是一个戏台,桌子椅凳俱备。自从那日本人时常作乱,就永久不在那里唱戏。当日他们到了屋中,周二娘让众妇女们全部坐下,他自己走至舞台以上,对着大伙,可就讲起话来了。

    周二娘迈步上了舞台间,你看他满脸带笑开了言。尊了声:“列位姊妹且洗耳,我今有几句话儿陈面前。咱国里君王无道贤臣少,遂把那国计民生扔一边。他君臣但知朝端享富贵,那知道国政被那日本专。那国政归了日人不要紧,最可惜咱们妇女受熬煎。白日里不敢出门把亲串,到夜晚宿在家中还胆寒。独只为日人肆行淫妇女,一遇见他们就算犯了天。可叹那岳家姑嫂招污辱,落了个年青幼小染黄泉。这事情放在心中实难忍,又况且咱们全然是一般。淫他们焉知不把我们淫,到那时你看可怜不可怜。兔死狐悲物且知伤其类,况咱们位列三才在人间。依我看怎么也是难逃避,知何时他们搅乱到这边?倒不如今日想个对付策,也省着天天害怕在家园。从今后立下这个复仇会,各人家把这心志坚一坚。把那个‘日本’二字存心内,别让他无故到此羞辱咱。倘若是他们到此行暴虐,咱们就豁出死命把他拦。要能够除治日本人几个,算是替岳家姑嫂报上冤。让他们见着咱们不害怕,要因为此事死了也心甘。纵就是因为这个丧了命,社会上也是赫赫有威严。世上人虽活百岁也得死,这个死比着羞辱强万千。这是我周氏二娘一拙见,你大伙看看完全不完全?”

    周二娘说罢就把舞台下,又听的那些妇女把话言。这个说:“这方法儿是很好。”那个说:“任死不受羞辱冤。”这个说:“治他要把钱来用,我哈(豁)出折卖首饰与簪环。”那个说:“要把日本赶出去,我情愿日日曲膝叩老天。”这个说:“卖了衣服我情愿。”那个说:“破了家业也心甘。”这个说:“任只挨冷不受气。”那个说:“受饿也占了这个先。”正是他大家伙说了气话,又只见内中一人开了言。

  话说那些妇女正然说气话呢,只见内里走出三十余岁妇人说道:“我看咱们人心是很坚固,这个复仇会,算是能够成立了。但是靡有头行人,咱们还是得举两个头行人才是。”

  单说这个妇人,名叫李三姐,是那刘爱戴的表姊,素日与爱戴最知[心]。近后来听说爱戴身死,他心中甚怀不平,想想要替他表妹报仇。当日听周二娘说立报仇会,他就极力跟着提倡。当日说完了这一片话,那些妇女说道:“可也是呀。”遂公推周二娘为正会长,李三姐为副会长,将他们那会起了一个名,叫作妇女复仇会。这个会一成立,那日本人要到他们那屯中作乱,这些个妇女就首先反对。日本人看会贤庄的民气甚凶,他们也不敢无故的去作乱了。那位爷说啦,高丽国地方最多,怎么单道两下的庄稼人妇女知道大义呢?但不知这个地方,都是侯元首报馆感化的原因。若不然,他两处那能这个样子呢。

    高丽国政治腐败主权倾,他君臣犹且昏昏睡梦(朦)胧。日本人在他国中行暴虐,害的那韩国百姓好苦情。侯元首忧国忧民开报馆,感动了留云浦上众良农。刘福庆义气倡兴雪耻会,领乡人攻打日本众贼丁。周二娘箕子庙内也立会,连(联)合了无数妇女显威风。自从这雪耻复仇两会立,日本人不敢无故把凶行。日本人不是不把烈[士]害怕,都因为人民不敢把他攻。为人的能够哈[豁]出命不要,那贼徒也得稍微减减凶。论起来农人妇女最卑陋,还知道雪耻复仇把君忠。高丽人要是全能这个样,他们的江山土地那能扔?留云浦农夫知道忠君义,会贤庄妇女晓得爱国诚。这也算高丽国中一特色,看起来农夫妇女那可轻。这都是侯弼报馆化的广,开报馆这个功效了不成。韩国里要能多有几个报馆,未必不是开化民智第一宗。庄稼人看能全能知大义,为甚么动不动与他把门封?说是禁报馆就能把祸免,这个话糊弄傻子许能行。

    我中国人民也有四百兆,全当宜把“日本”二字放心中。也当宜学学福庆去对命,也当宜学学二娘不惜生。如果把“死生”二字抛开手,那管他日本逞凶不逞凶。要犯着就与他们把命拼,那日本自然就得望后松。东省人尤当注意这件事,断不可胡哩胡涂度时冬。要等着土地分与外人手,那时节就是豁出性命也不中。众明公及早回头就是岸,别等着刀压脖子才想使威风。这个话诸公好好想一想,我不是无故让你们把命扔都只为早晚不免那一顿我才让你们大家把命拼。如果是拼命保下来三省,你们那子孙也能享太平。若但知眼前活着就算好,到后来那个苦处说不清。当奴隶子子孙孙不换主,众明公你看苦情不苦情。编书的磨破舌尖来相劝,请大家可别当作耳傍风。书说到此处咱们拉倒吧,且等着下回书里再改更。

第二十一回 本良返国倡自治 岳子复仇刺统监

    衣服好比巡警,血脉好比银钱,有衣遮递不能寒,血脉流通身健。

    二者相辅并重,缺一就得未(玩)完。有识之士痛时艰,全在经济困难。

  《西江月》罢,书接上回,说的是那韩国的妇女复仇,这个咱们先押下不表。再说那高丽国的那些学生,在美国留学,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就过了三年。这年岳公、金洪畴、李范允、陈圣思、陈圣暇、曹存、姜述白、李俊八人在陆军学堂毕业,寇本良、赵适中、孙子奇、高云、周在五人在理学专科毕业。这些个人为国家的大计,皆知道用功,所以到毕业的时候,名字全列在最优等。住陆军学堂的,学了一身好武艺,寇本良学了一肚子医道,赵适中、孙子奇学了一些机器制造之学,高云学的是博物,周在学的是理化,皆学的很精妙。赶到考究(试)了毕业,领了文凭,他十三人就商量只回国。寇本良说道:“后天是星期,咱们那天走吧。”岳公等说道:“好,后天金有声他们还有空,省着明天走,他们还耽误工夫来送咱们。”遂一齐把东西行囊收拾妥当,次又到在法政学堂,见了金有声诸人,把回国之事,对他们以(一)学。李范允说道:“你们要得家信,可要早早写下,省着到后天招(着)急。”金有声说:“那是自然,赶到后天,我们早早的上你们那去,一来替你们搬东西,二来与你们饯行,岂不是好吗?”大家在一处,谈了一会,寇本良等可就回去了。

  到了后天,他们全会在一处,将东西搬到火车站上,起了票,上了车,将东西安排好了。金有声买了些酒饭来,摆在客车以内,众英雄团团围住。有声对着本良等说道:“你几位今日回国,相见不知何日,咱们大家今天,在一处痛饮一场吧。”于是与每人斟了一杯,众英雄一齐开怀畅饮。安重根从那边说道:“各位兄长,今日回国,小弟有几句言语相奉,不知弟兄愿闻否?”寇本良等说:“贤弟只管讲来,我们靡有不愿闻之理。”重根说:“既然如此,请小弟道来。”

    安志士未从开口笑吟吟,尊了声:“列位兄台听我云:咱大家本是韩国求学子,那耐得身居异域离家门。都只为国家软弱人民暗,咱这才来在美国求学问。有学问然后才能作大事,还不惮飘零异域三四春。诸公们今日毕业回故里,还要把来时之意放在心。可不要贪图荣华希富贵,把那个国计民生当笑频。可不要曲膝承颜媚日本,把那个国家之耻置妄闻。要果然昧着良心去作事,怎对那乡闾父老与亲邻?不能够保国又倒败坏国,社会上千秋万世骂名存。量诸兄一定不能这个样,但是我不能不这样规箴。咱国里君臣昏昏政治坏,要图强除非开化众人民。倘若是咱国人民全开化,何必惧区区三岛日本人。要想使人民开化知道理,除非是着天宣讲化愚蠢。劝化人都要时时求自治,劝化人不要虚度好光阴。办煞(啥)事要把国家存在意,但不可贪图富贵把日亲。望诸兄到家把宣讲设立,讲自治使唤他们耳目新。咱国里要是人民全开化,然后再倡办乡团扩武军。如果要乡团扩充武备整,自能够保全国家永久存。望众兄回家先要办此事,后一年我们也要转家门。那时节大家同心把国治,或者能保全疆土不被分。”众英雄一边说着一边饮,忽听那火车气管响呻吟。重根说:“火车放气是要走,咱兄弟不久就要两下分。”重根们全都掏出一封信,让他们顺便给带到家门。话说间火车放了三过(遍)气,众英雄无可奈何把手分。对着面一齐施下周公礼,说一声:“一路珍重少劳神。”重根们这才下了火车上,但见那列车忽忽起了身。一个个愁眉不展归学校,躺在那床头理想泪满襟。不论那有声诸人腮含泪,再把那归国英雄云一云。

  话说寇本良十三人,辞别了金有声等,那火车也就开了,只听的两面忽忽风响,扒着窗户,望外一看,只见那村庄树木,随风而倒,转眼之间,就是十几里,真正快的非常。他们坐火车,走了十几天,出了美国的陆地,到了太平洋,又坐上轮船,由旧金山奔檀香山,由檀香山奔日本,走了两月有余。这日到了日本海,望见对马岛,寇本良说道:“众兄弟们哪,前边来到对马岛了,离咱们家不远啦。”大伙一齐扒去望,说道:“可不见怎的?”一个个喜的坐卧不安,可就言讲起来了。

    众英雄望见对马在前边,一个个心中快乐面带欢。齐说道:“飘零在外非容易,今日离家一下子转家园。归至家父母妻子重相会,再与那亲戚邻右把话谈。也不知咱国现在什么样子,也不知各样新政添不添。也不知日人暴虐减未减,也不知全国人民安不安。咱大家努力同心把事做,顾(保)持那江山社稷不来完。把那些日本贼人赶出国,咱大家再把新法颁一颁。也那(把)那共和主意倡一倡,也把那专制毒政改一番。老天爷如果随了人心愿,也算咱全国人民福如山。”众英雄说说笑笑望前走,这一日到了仁川境界边。只听那三通气毕船拢岸,一个个搬这东西下了船。旱岸山(上)雇了车子正五辆,极(急)将那东西搬在车上边。他几人到此也就要分手,又听的本良那边把话言。

  话说冠本良十三人,到了仁川上岸,雇了五辆小脚车,寇本良、岳公、陈圣思、陈圣暇、赵适中、孙子奇六人两辆车回平壤,金洪畴、高云、姜述白三人坐一辆车,回平安北道,李范允、曹存、周庄三人坐一辆车,回咸境道中岑镇,李俊自坐一辆车回汉城。他们当下安排妥当,将东西搬在自己所坐的车上,拾道(掇)已毕,就要各归本里。寇本良就道:“你们到家,可千万要办自治,各处宣讲所,好开化咱国百姓的智识呀。”李范允说:“那是自然,咱们回国,若不先由着开化人民之入手,怎么能保全国家呢?我们到家就办自治事,然后再提倡乡团。那乡团若是全立齐了,未必不是保全国家一个好道?”寇本良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叮咛了。”于是大家对着,皆施了一礼,然后各人上了各人的车子,车夫赶起,各归本乡而去。

  单说寇本良几人,坐上车了,出了仁川,夜宿晚晓行,非止一日。这日到了剑水驿,陈氏兄弟先到了家。本良四人,又走几日,也就到平壤。岳、孙、赵三人各归本家。寇本良来到云府,进了书房,此时书房已经改成报馆了。本良到至屋中,叩拜了元首。元首一见本良回来,乐的喜出分(望)外,急命本良坐下。此时就有一人报到后宅,那安母云老夫妇,一听这个消息,一齐来至书房。本良一一的见了礼,大家然后坐下。元首说:“本良,你可以将你们上美国这几年的事情,并你今天回国所想办的事情,趁着今日有空,可以学学与我们大伙听听。”本良说:“大人既然愿闻,听我慢慢的道来。”

    寇本良一见元首开一声,他那里满面带笑把话明:“那一年我们离家游美国,路途上收了三位好宾朋。第一位他的名叫李范允,还有那周庄、曹存人二名。他三人家住咸境道中岑镇,与我前去留学赴了美京。到仁川有声结了九位友,也都是上那美国留学生。汉城里李家兄弟人三个,就是那相禹、李俊合(和)纬钟。李树萧本是亲王应藩子,还有那平安北道人五名。金洪畴、吴佐车人儿两个,韩(姜)述坚、韩(姜)述白本是弟兄。还有那一位高云读书子,我大伙会在一处奔前程。一齐的坐上轮船奔美国,这一会去了二十单八名。水旱路一共走了七十日,那一日来在美国京城中。我大伙一齐到了外务部,见了那美国大臣名华听。那华听看了恩师那封信,将我们全都留在学堂中。入他国陆军学人儿八个,学的行军步阵是好武功。入他国里学专科五位,学的是化学物理并农工。剩他们十五位人入法政,学的是法律宪政那几宗。我在那里专科学医理,过三年就领毕业大文凭。陆军学堂三年也把业来毕,法政学比我们多着二年功。这一回我们毕业十三位,全都是最优等的毕业生。领文凭我们这才回了国,在道上走了两月有余零。回家来想若倡办宣讲所,讲自治劝化人民善心生。想只要保全国家无他道,必得使人民全有爱国诚。这是我已来未来那些事,倡自治是我要紧事一宗。”寇本良说罢前后一些话,又听的侯弼那边哼一声。

  话说寇本良说罢一片言语,元首从那边说道:“你这个倡自治的见识倒很好,你望后就可以张罗着去办。若是办成以后与我的报馆相辅而行,那人民或者能多开化几个。”本良问:“金玉均先生那里去了?”元首说:“咳,那玉均先生从你们走以后,与我开这报馆,甚是热心,只因去年四月之间,在背上生了一块恶疮,医药不效,数日而逝,于今已经一年有余了。”本良闻言,叹息了一会。云大人又访问了美国些个风土情景,又说了本国种种失权的事情。本良又将重根等捎来的信,一一的交了。当日天色已晚,安母与云大人,全都回了后宅,由此望后,本良就在平壤城里,立了几处宣讲所,着天同孙子奇等,在那演说,劝化百姓。这且不再说下。

  单说岳公这日到了家中,见了二老爹娘,参见已毕,岳老夫人说:“儿啦,你几时从美国起的身?在那住的?是甚么学堂?学了些甚么回来?”岳公遂将住的甚么学堂,学的是甚么,几时领的文凭,几时回来的,一一的对父母学了一遍,又问岳安人说道:“香铃妹子,上那乡去了,是出了阁怎的,可是串亲戚去呢?”老安人说:“儿啦,你要问你那妹妹,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了。”

    岳夫人未从开口泪盈盈,叫了声:“我儿岳公听分明:要是问你那妹子香铃女,提起来真是让人痛伤情。那一年你的岳母得了病,你妻子与你妹子离门庭。去上那会贤庄里把亲串,中途路遇见三个日本人。走至那落雁山中起了坏,硬拉着你那妻妹要行凶。多亏那张让、张达弟兄俩,将贼人捉住送到审判厅。到后来香铃得了惊吓病,一昼夜丧了他的命残生。你的妻羞愧难当上了吊,他姑嫂一同归了枉死城。我的儿光在美国求学问,那知道咱家出了这事情。”岳公他听了安人这片话,不由的无名大火望上冲,手指着汉城以里高声骂,骂一声:“日本狂贼名伊藤,都是你施下毒辣坑人策,硬要夺我的高丽锦江城。拿取了我国权力真可恨,你国人还在此处来行凶。种种的暴虐之行全由你,羞污我妻妹之事最难容。这冤仇今日要是不报报,我岳公枉在阳间走一程。”正是他咬牙切齿高声骂,又听的怀嵩那边问了声。

  话说岳公正在那里大骂伊藤,岳怀嵩说:“我儿不要这个样子。你那妻妹虽然身死,那三个日本人,尚与咱们抵了偿。现在日本人的暴虐,比先前还甚着多少倍呢。我儿不知,听为父我对你学一学吧。”

    岳怀嵩坐在那边开了声,叫了声:“我的孩儿名岳公。我的儿,你今离家三四载,咱国的权力全归人手中。只因为咱国欠那日本款,那伊藤施出一种狠毒行。硬将咱国财政权柄夺在手,作甚事伊藤不与钱与铜。他国人无故打伤好人命,又夺了咱国巡警权一宗。审判权他们也是握在掌,咱国里君臣也不去争。是权力全都归了伊藤手,咱这国想要保全怕不能。这都是伊藤一人想的道,将咱国人民害的好苦情。我的儿,你今回家看一看,日本人现在实在了不成。”岳怀嵩说罢前后一片话,倒把那岳公眼睛活气红。

  话说岳公又听他父亲,说了一片国家失权的话,气的他心惊肉跳睛暗的,说道:“伊藤这个贼呀,无论何时,非将他刺死不可,好解我的心头之恨。若不然,这口怨气何时出呢?”

  你看他主意以(一)定,就在家中住了两日,这日去上云府,拜见元首,谈了一会,就到那寇本良之屋,说:“兄长,我今天有件事情相求。”本良说:“贤弟有何事情?只管讲来,何必拘之呢。”岳公说:“我想求你做几个炸弹子。”本良说:“你要那个做甚么呢?”岳公遂将要刺伊藤之事,对他一学,本良说:“这些恐怕是不容易。”岳公说:“做成了,得便就刺了,不得便就罢。”本良说:“你候几天,我与你做三个,也就够用了。”

  于是岳公回去,等了三天,本良与他做了三个炸弹。这本良他怎么会做炸弹呢?皆同他在美国住了三年,医学专科,所以他会做,本良将炸弹做成了,交与岳公。这岳公得了炸弹,就想上汉城刺伊藤去。正是:

    准备云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卷之四

第二十二回 侯元首为徒殒命 寇本良微服出奔

  话说寇本良炸弹递于岳公,岳公接过一看,这两个炸子,用一条药线连在一处,每个有酒杯大,外面用黄铜叶包着,里边藏着钢子与炸药,那条药线,通在里边。岳公看完,对着本良说道:“兄长你做这个炸弹,怎么与我在美国看见那个不一样呢?”本良说:“怎么不一样?”岳公说:“那个无有这条药线。”本良说:“这是新出的样子,贤弟你不知道,我对你说上一说。”

    本良开言道:“贤弟你是听:提起这炸弹,实在令人惊。那一年日俄开仗首山抢,日本人屡次不能占上锋。到后来做出这种炸药弹,挑了那三千多个敢死兵。将炸弹每人胸前揣一个,将药线含在口中不放松。空着手首山以上降俄国,俄国人以为他们无改更。将他们个个领至大营内,一个个口中药线咬咯蹦。只听那炸子咔叉一齐响,伤了那俄国兵丁好几营。那三千余人也都丧了命,他国家由此可也把功成。这炸弹就是仿照日本样,想要用就得豁出活性命。药线也得含在口,炸子也得揣在胸。对着贼人用牙咬,自能犯火响咕咚。打准了的人必得死,打不准自己先丧命残生。贤弟你千万想一想,别拿着性命当非轻。”岳公他听罢本良一片话,你看他开言有语话从容:“兄长啊咱们国耻实难忍,要不刺伊藤心不平。豁出我这把生灵骨,探探那黄河几澄清。要是能将伊藤活刺死,也算是韩国人民福气生。纵就是事情不成我命死,我情愿一死方休照汗青。”本良说:“贤弟既然意已定,我还有几句言语向你明。做事情纵若时时加仔细,一漏泄机关就了不成。那时节事情不成还招祸,反倒使家中老幼不安宁。贤弟呀,这个事情非小可,别拿着这话当作耳傍风。”岳公说:“是,我记下了。”本良说:“你要记住就算行。”说话之间天色晚,岳公他拿着炸弹转家中。押下此事且不表,再说那统监名伊藤。

  话说伊藤自从将高丽审判权夺在手中,以后他就雇了些个高丽人,在外边打听韩国人民的形势。这一日有一个探子,从平壤回来说是:“平壤百姓气势很凶,那农夫妇女全都立会,与你国人作对,还有报纸鼓吹,现时有人立了宣讲所,天天在那劝化呢。”伊藤一听这个消息,暗自想道:“平壤民气如此凶猛,又有用报纸鼓吹的,有用宣讲所讲自治的,像这样他们那民智那有个不开化?他们那民智若都像平壤百姓那样,高丽国不是得不到了手了吗?我不如望平壤走一趟,一来探探那边的民气都是如何,二来将他那鼓动人民的那个人,与他消灭了。他们的民气若不凶,可就不怕啦。”主意一定,先与他国驻平壤的领事打一封电去,让他在那边安排公馆接待。这封电一发到他那领事那处,他那领事名唤振东三郎。当日接了这封电信,就在他领事衙门里安排下公馆,预备着好接伊藤。

  这个风声一传,就传到岳公的耳边,岳公一听,伊藤要上平壤来,暗自忖道:“我正愁刺他无隙可乘。今日他要望此处来,我何不在这南门外伺候他,等他以(一)过之间,我就将他刺死,岂不是解了我心头之恨吗?”于是又将这个事情告诉于寇本良得知。本良说:“这道(倒)很有(好)机会,你千万要小心。”岳公说:“那是自然。”这个时候侯元首也知道了,心中很不愿意,只怕事情不成,反惹下祸。那岳公的意思很坚,他也无可如何,只得听只他办去吧。由是岳公天天在南门外等着,这且不表。

  单说伊藤发电后,探了两天,就拾道(掇)拾道(掇),带着一千护卫军,坐上快车,可就扑奔平壤走下来了。

    这伊藤坐上快车出汉城,你看他前呼后拥好威风。出城来带领一千护卫队,分出了马队步队两路兵。头前里跑开三百快马队,后有那五百步队护军行。马队头兵丁拿着九音号,吹起来的答答甚可听。快车子四面玻璃照人眼,跑起来披答扒答马蹄声。步队兵左右前后把车护,好一似北辰高挂众星共。出汉城威威烈烈往前走,人与马饥餐渴饮不稍停论。走也得半个月,说书何用那些工?

    简断捷说来的快,这一日到了平壤地界中。振东三郎接出二十里,一齐的勾奔南门要进城。岳公他早在门里把他候,让过去马队上前就行凶。在嘴里药线用牙只一咬,那炸弹克叉一声了不成。三炸弹一齐暴裂望外打,先炸死行刺人儿名岳公。该着那伊藤博文命不尽,那弹子未曾伤着他身形。打死了护卫兵丁人九个,又炸死赶快车人儿一名。大伙儿一齐说是:“有刺客!”护卫队将车围个不透风。巡警慌忙望前跑,看见岳公死尸灵。将死尸抬到领事馆,伊藤也进了公馆中。振东三郎过来把惊道,又只见伊藤那边开了声。

  话说岳公见伊藤车子过来,他急忙将药线咬开,只诚(曾)想将伊藤炸死,那知道他那护卫军多,未曾伤着伊藤,他自己让炸子先崩死,真是可惜。后来伊藤到了公馆,命人验岳公的尸,看看他是用何物行刺。验尸之人,验了一会,回来言道:“那人是炸弹行刺,看他口中含有药线,并且他还是崩死的。”伊藤一听这话,暗自想道:“这人是姓甚名谁?并且他这炸弹,韩国人也不能会制,其中必有原故。再说此人,要想行刺,不能他一个人。我想要将此城中之鼓动百姓,与这个行刺的党徒可得,用个甚么法能知道?”寻思一会,忽然计上眉峰,说:“我何不雇此处的人,让他与我访听。要是有人打听着实据,我给他五百元钱,他国人见财就能替我办事。”主意已定,遂将这事告诉于振东三郎。振东三郎就雇了些高丽人,在外打听。

  这日来了一个二十岁的人见振东三郎振。东三郎领着见伊藤。伊藤命通事问他,说:“你姓甚名谁?将那刺客的原因,并他的党羽,一一的说来。”那人对着通事可就讲起来了。

    那个人站在那边开了声,尊了声:“通事老爷听分明:我小子姓关名字叫关富,有一个外号叫作一包脓。家住在南门以外东胡同,行刺那些事儿我知的清。他的家与我离不远,他的名字叫岳公。他师傅姓侯名元首,在云府教书诲童蒙。岳公的同学也有十几个,前几年一齐游学赴美京。侯元首他在家中开报馆,专讲究劝化百姓救生灵。今年里岳公游学回家转,还有那寇氏本良人几名。寇本良在这城中立宣讲,着(整)天里讲究自治瞎咕哝。岳公他一心要把统监刺,寇本良与他做了炸弹物一宗。这事情我寡知道人三个,就是那元首、本良与岳公。我怎么能知他们是同党,这里头有个原因在其中。侯元首有个使人叫李九,我二人本是八拜好宾朋。这事情全是李九对我讲,所以我才知内里那情形。这本是三三见九实情话,并无一句虚言来假告诵。五百元钱快快给我,我好与李九分赃饮刘伶。”那通事听罢关富一些话,他这才对这伊藤把话明。

  话说那通事听罢关富一片言语,遂对伊藤一说。伊藤又让通事问那关富,说:“那侯元首、寇本良现在那里?”通事又问关富,关富说:“在云在霄府前门房报馆望住着。”通事又对伊藤以(一)学,伊藤遂与关富五百元钱,遂派了十几名巡警,让关富领着,去上云府拿寇本良、侯元首二人。以外又多给关富十元钱,作为酬劳,关富得了钱,遂领着巡警上云府拿人,这且不表。

  再说这领事衙门,有一个茶童,名唤林中秀,本是韩国人,原先在侯弼报馆内当过茶童,皆因家贫,元首常周济他,后来因为别的原故,不在那处,就上日本领事衙门,与那振东三郎当茶童。当日听关富说元首与岳公是一党,他就知道伊藤一听这话,必不能干休,他偷着跑到元首报馆。

  这时候元首正与本良在那闲论伊藤这次来不知因为啥事,又见林中秀歇歇喘喘跑进来说:“你二人快逃命吧。”元首说:“因为甚么?”林中秀说:“伊藤自从岳公刺他以后,他就常常打听岳公的党羽。今天有一个关富,贪了五百元钱,说你二人与岳公一党,并把那做炸弹之事全都说了。我想日本人不久就要派人来拿你二人来了。要不速逃,恐怕性命难保。”本良说:“事到其逼,就得躲躲为妙。”元首说:“可也是。”遂急忙备上一匹马,也靡顾拾道(掇)煞(啥),元首骑马,本良步行,师徒逃难而去。那林中秀也不回领事衙门,自己去了。

  单说关富领着巡警,到了街口,撞着李九从那边来。关富说:“他二人在家没有?”李九说:“我早晨出来的,方才我迎着他二人,慌慌张张,望东北去了,你们快赶去吧,才走不远。”关富一听,可就领着巡警,扑奔东北赶下来了。

    这关富本是一个古董星,只为那五百元钱把坏生。对着那振东三郎把话讲,硬说是元首、本良要革命。贼关富领着巡警报馆去,要捉那元首、本良人二名。不是那林氏中秀把信送,他二人性命一个保不成。贼李九从中又把坏来使,关富他才领着巡警东北行。

    他二人方才出了北门外,又听的后边人马喊连声。他二人一见势不好,急忙忙往前跑个凶。该着元首命运尽,坐下马忽然跌倒地流平。众巡警后边开枪打,可惜元首一命归阴城。寇本良迈开大步望前跑,你看他一溜栽花影无踪。本良他逃命不知何处往,只剩下元首死尸卧道中。可怜他一腔豪气从今尽,可怜他满腹经纶今日倾。再不能鼓动学生游美国,再不能发行报纸化群生。韩国里今日死了侯元首,少一个保国图存大英雄。可叹他从小伶仃命运苦,可叹他心志坚固赴美京,可叹他教练农备操乡勇,可叹他奇峰山上打贼丁。可叹他保全重根母子命,可叹他飘零在外好几冬,可叹他降志辱身没(设)祖帐,可叹他巧言义说金有声。种种的忧国忧民苦心志,落了个枪穿肚腹血溅身形。数十年英名一旦附流水,到(倒)把那回天志气落场空。恨只恨贼子关富贪财贿,害的那元首义士好苦情。纵然是五百元钱将你买,也不该拿着仇人当恩公。这么人咱们中国也不少,要得着生吃他肉也不嫌腥。像这个狼心狗肺谁不恨,得到手就当把他性命坑。这些事咱们押下且不表,再把那关富贼子明一明。

  话说关富领着巡警,将侯元首打死,又去赶寇本良。那寇本良两条快腿,他们那能赶的上?用枪打也莫(没)打着,只得将元首尸首,交于振东三郎,关富自己去了。

  单说伊藤听说将侯弼害死,心中甚是快乐。遂将岳公、侯弼二人的尸首,用棺停盛殓了。说是此二人虽是刺我,到(倒)算你韩国两个志士,我不能不张大他二人的节义,这是伊藤邀买人心的法子。由着元首一死本良一逃,那平[壤]城里是宣讲所报馆全都无了,那伊藤越发的放心了。住了一个多月,就回了汉城不表。

  单说云府与岳家将他二人的棺椁领来,各人拉到各人家里。那侯元首的棺椁,云在霄接在府中,好好的祭奠祭奠。他那些门人朋友,都全来哭吊。后来选块吉地,埋葬起来。

  时人有诗赞侯元首曰:

    身悲国弱血心兢,无过韩人元首公。

    虽事未成身殒命,尚留忠义照韩京。

  话说云府将元首埋葬以后,归至家中。光阴茬苒,不觉过了新年,这日云老大人正在书房观书,只见家人呈上一封信来。要知此信是从哪里来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安志士归国吊恩师 云在岫义倡爱国会

  话说云大人这日正在书房观书,只见家人呈上一封信来。他接过来一看,外皮上写着是从美国来的,遂启了封签,从头至尾,可就看起来了。

    上写着:“叩禀父母尊前听,敬禀者孩儿名唤云落峰。愿父母膝下金安身康健,愿父母福祉多绥神气清。孩儿我于今离家五六载,在外边每思父母泪盈盈。上二年本良回家捎过信,赶以后永远未捎信一封。现如今我们全都毕了业,安重根榜上列了第一名。我大伙毕业全是最优等,昨日里领了毕业大文凭。不久的就要束装回家转,过不去三月就能到家中。望爹娘不要苦苦把儿盼,咱居(们)家不久就能得相逢。”右写着“阖家老幼均安泰。”左写着“愚儿落峰灯下冲(匆)。”云大人看罢落峰来的信,你看他急急忙忙后宅行。

  话说云在霄看完了书信,急忙上了后宅,见了老夫人跟安母说道:“咱们那些游学生,不久要家来了。”安母急忙问道:“有信怎的?”在霄遂将落峰信中之话以(一)学,安母说道:“我儿今日可有还家之信了。”又听毕业考的第一,把个安母乐的无所措手足了。那云老夫人说:“妹妹,从今后别念诵你那重根长重根短了。”安母说:“不但是我就是嫂嫂,你也不必念诵盼望你那落峰儿了。”大家谈笑了一气,就专专等他们还家,这且不表。

  单说金有声、李相[上占下内]诸人毕了业,领了文凭,呆了几天,大伙全收拾了,一齐雇上火车回家。赶到海岸,又上了火船,饥餐渴饮,非只一日。这日到了仁川,一齐下了船,雇了几辆马车,将东西搬在车上。李相[上占下内]对着大众说道:“咱们大家到家,可千万要在社会上作事,断不可贪图富贵,把游学的目的扔在一边。”大家一齐说道:“兄长不必多劳,我们断不能广希富贵,忘了国家。”李相[上占下内]说:“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分手了吧。”于是各上了车子而去。

  单说安重根、云落峰几人,坐上车子,夜宿晓行,不日到了平壤,各回各家。重根等到了云府,全家相见,欢天喜地,谈了些一路的景况,说了些美国的政治。

  这时候赵适中、孙子奇听说他们回来,也前来相瞧。大家会在一处,谈了一会,侯珍说:“我叔父跟寇老兄往那里去了?”云蒋峰、安重根也说道:“可是,怎么不见他几人呢?”孙子奇说:“要问他几人,你们不要急躁,听我慢慢的道来。”

    孙子奇未从开口带悲容,尊了声:“你们三位听分明:咱高丽归那日本国保护,那伊藤在咱国中统监升。用巧言买动咱国大元老,将权力全都夺在他手中。这权力一归伊藤不要紧,最可叹咱国人民受苦情。他行出别样坏事还可忍,青天白日奸淫妇女实难容。那一年岳公妻妹把亲串,又见了日本贼人来行凶。他妻妹因为这个丧了命,赶到那岳公回来眼气红。又加上咱国权力归日本,才惹起他那心机火一重。寇本良与他做子(了)三炸弹,一心要刺那统监名伊藤。到后来伊藤来此把事办,岳公他埋伏在这南门东。该着那伊藤老贼命不尽,炸弹子未曾伤着他身形。岳公他身被炸弹活崩死,落了个冤仇未报丧残生。”

  他三人一听这个话,齐说道:“我说岳公他怎么未来,原来如此,真是可惜。那炸子怎么就靡崩着那伊藤呢?真是使人遗恨,咱们游学的二十余人,未等作事,先伤了一位,真是让人伤心落泪呀。”云落峰说:“岳公既然如此,我那本良哥哥与咱们先生,他二人可是那里去了呢?”孙子奇说:“你不要急躁,听我一句的一句的道来。”

    孙子奇复又开言把话明,“你三人不要急躁仔细听:咱先生在这城中开报馆,各处里劝化百姓有大功。也不知何人对那伊藤讲,说先生他是岳公党一名。又说那炸弹原是本良造,遂派了十数个儿巡警兵。上云府来就把他二人找,这时候有人到此把信通。他二人出离北门去逃难,后有那无数巡警把他攻。一枪儿将咱先生活打死,寇本良逃难不知奔何程。”

    他三人一听元首丧了命,一个个跺足捶胸放悲声。这一个哭声叔父未见面,那一个哭声义父不相逢。这个说我兄不知何处去,最可叹先生一命归阴城。一齐的指着汉城泼口骂:“伊藤呀!害的我国好苦情!为什么我国权力你夺去,为什么让你国人来行凶,为什么奸淫我国好妇女,为什么监理财政警权争?种种的行凶作恶真可恨,我高丽将久坑于你手中。”重根说:“我父母当年受了日本害。”侯珍说:“不着那个我们那能外边行?看起来这个冤仇何日了,倒不如寻找伊藤把命拼。”他三人哭一气来骂一气,泪珠儿点点滴滴湿前胸。云夫人见他三人哭过甚,他这才走上前来劝一声。

  话说他三人越哭越痛,云夫人急忙上前劝道:“你三人不要哭了。元首已经死了,哭也无益。不如养养你们的神思,想个方法,保全咱这国家,与元首报仇要紧。”他三人被云大人劝了一会,这才不哭。侯珍又向子奇问道:“我叔父既被巡警打死,后来怎样呢?”子奇遂将伊藤怎么邀买人心,云大人怎么接来,埋葬于何处,对他学了一遍。重根说:“先生既死,带咱们这些情算是无以报了,明日预备下点祭礼,上他的坟墓上哭吊哭吊,尽尽咱们心不好吗?”落峰等说:“那怎不好呢?”于是大家又说了些国家事情,遂各自散去。

  到了次日,安重根、云落峰、侯珍、云氏叔侄,一共五人,拿了点祭礼,带了一个家人,到在元首坟上。一看孤坟三尺,荒草四围,心中甚是悲惨。重根急命家人摆上祭礼,他五人一齐点香行礼,坐在地下,可就哭起来了。

    众英雄点香已毕坐在尘,一个个两眼扑簌滚泪痕。哭了声:“元首恩师死的苦,白瞎你一腔热血满腹经纶。前几年尚在平壤开报馆,至而今身归黄土起孤坟。你的那扶国雄心不能展,落了个西风飘飘荡孤魂。与国家未能立功身先死,岂不是黄泉遗恨百年存。师傅呀!你死一身只顾你,让我们往后作事靠何人。”侯珍说:“叔父待我恩情重,从小里时时保护我的身。只诚(曾)想回国团圆把叔奉,那知道叔父一命归阴城。看起来苦命之人谁像你,寻思起真是让人痛伤心。”重根说:“师傅于我恩更重,提起来实在不能报一分。奇峰山救过我们母子命,念书时教我费心格外深。在美国仅仅呆了五六载,师傅呀,你怎么不等我报报恩?看起来师傅你死非为别的,都是那贼子统监伊藤博文。伊藤贼与我冤仇深似海,我必然除去老贼把冤伸。”那边乡在岫、落峰号陶哭,云落峰眼泪滴滴湿衣襟。正是他五人哭元首,又只见远远来了四位人。

  话说安重根等五人,正是在那里痛哭元首,只见远远来了四人,走至近前一看,乃是金有声、黄伯雄、尧在天、钱中饱四人。他四人一齐说道:“你们来,怎么不与我四人一个知会呢?”说完了,遂也坐在那里痛哭一场。哭完了,一齐站起,撮叹[息]一会,这才一齐转回家中。

  呆了两天,这一天有孙子奇、赵适中、萧鉴三人前来造访。云在岫接至屋中坐下。在岫说:“正想要请你几人去呢。”孙子奇说:“请我们作甚么?”在岫说:“你们不知道,现在咱们已经回国这些日了,也得想着作点事才好呢。”孙子奇说:“兄长有何高见?请当面言讲,要是好,咱们就张罗去办,岂不好吗?”在岫说:“既然如此,听我道来。”

    云在岫未从开口喜洋洋,尊了声:“列位兄弟听其详:咱大家美国留学五六载,今年里才得毕业转家乡。现如今到家已经数十日,还得要谋方画策保家邦。咱大家要是不去把力用,这个国不久就要见灭亡。想当初咱们说过开民智,今日里还得去从那个方。咱国中人民已有数百万,要去作也非容易事一桩。我想要在这城中立下会,请咱那诸位同学到这乡。大家伙同心努力把事办,立下个爱国大会在平壤。在会中人人尽把责任负,劝化咱各处人民保家邦。全国人要是全存爱国意,咱这国或者不至被人亡。这主意你们看看可不可,要可行就此撒帖往各方。将咱那同学之人全请到,在会人各尽责任化愚氓。”他几人一齐说道:“甚好,咱们就各处撒帖聘贤良。”

  在岫说:“此道既然能行,这会场可得安在何处呢?”金有声说道:“可也是呀,这个会所,准得找个僻静处才好呢。”孙子奇说:“那先不忙,等把他们请来再作定夺吧。”在岫说是:“对。”于是就写了些个帖子,望各方撒起来了。

    好一个云氏在岫小英雄,他一心要倡爱国会一宗。四方里撒的帖子无其数,要请那游学美国众宾朋。剑水驿来了陈氏兄哥俩,在汉城来了李树萧合(和)李纬钟、李相[上占下内]、李俊也来到,还有那李范允、周庄、曹存人三名。咸境、汉城的英雄全来到,又来了平安北道众英雄。金洪畴、高云便在头里走,后跟着述坚、述白二弟兄。吴佐车骑着快马也来到,一齐的进了平壤这座城。他诸人一齐到了云府外,云在岫慌忙让至待客厅。

    大厅里分罢宾主落下坐,书童儿献上几个小茶盅。主宾茶罢把话讲,说了些多日不见相思情。相[上占下内]说:“怎么不见本良寇贤弟?”范允说:“岳公贤弟何处行?”云在岫见他二人把话问,遂把那上项之事说分明。众英雄听说岳公丧了命,一个个手指汉城骂伊藤。齐说道:“破坏我国都是你,赶何时将这老贼性命坑。替我国黎民百姓出出气,替我那屈死朋友报冤横。咱大伙赶紧立这爱国会,成立时好去刺这老贼丁。”有声说:“你们大家别急躁,咱还得张罗立会是正经。”

  话说李相[上占下内]等,正然痛骂伊藤,金有声说:“你们不要如此急躁,咱还得是张罗着立这会才是呢。”云在岫说:“现在咱们人一共有二十六位了,要想只办方才所说那件事,准得在僻静处立会才好。”有声说:“何妨差人去上外边,访听一个僻处呢。”在岫说:“这也倒不错。”遂差孙子奇、云落峰去上外边访听地方。

  二人去了两天,回来说道:“我二人出去访察地方,事情也凑巧,离此三十余里,就访察着了。那处名叫留云浦,西面有一山,名叫落雁山,在那山傍有一座房,甚是僻静。这房是留云浦刘福庆的。我二人见了刘福庆一提,那刘老爷情愿让咱们白住,你们看这事岂不是好吗?”在岫说:“既然有了会所,咱们就搬在那里去吧。”大家说:“是好。”这才一齐搬到那里,把那爱国会立妥,举李相[上占下内]为正会长,金洪畴、李范允二人副之,其他皆为会员。会既成立,各任责任,安重根、侯珍、云落峰,情愿去刺伊藤;尧在天、云在岫、萧鉴、吴佐车四人,管四路调察打听消息事;韩氏兄弟、陈氏兄弟、曹存、李俊六人,管倡办乡团事;钱中饱、黄伯雄、李玮钟、李树萧、云落峰五人,管各处宣讲自治事;金有声、尧在天跟三位会长管开报馆事;赵适中、高云、孙子奇、周在四人,管制造物品,劝化人民,讲求实业事。当日众英雄各有责任,调查员又连(联)合了复仇会及雪耻会。由是平壤地界的人民,让众英雄们劝化的很好,专等打听伊藤出行的消息,好去行刺,这且不表。

  单说韩国这个时候李熙皇帝,让位给太子隆熙,封李完用为内阁总理大臣。伊藤一看,韩国换了皇上,李完用当朝,他就看出韩国不能兴(行)了,可就想起瓜分中国的事情了。遂辞了统监之职,以曾祢荒助为统监,自己坐船归国,仍在朝当宰相。这日日皇升殿,伊藤出班奏本,正是:

    经营朝鲜还未已,又来中国起风波。

  毕竟不知伊藤说出甚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安志士中途逢故友 伊相国哈埠受凶灾

  话说伊藤上至金殿,山呼已毕,日皇设下一把金交椅,命伊藤坐下,伊藤谢恩,坐于交椅以上。日皇说道:“爱卿归国,未发一策,今日上得殿来,有何本奏?”伊藤说:“老臣一日不死,不敢一日忘了国家。今日上殿,还是为的国家大事。我主在上,洗耳听微臣道来。”

    伊藤侯未从开口笑吟吟,尊了声:“我主在上听原因:臣本是西京一个读书子,无甚么经济才干在本身。蒙见爱召进京城作臣宰,臣自愧无甚学问佐圣君。因此才欧美诸邦去游历,担(耽)误了十余年的好光阴。回朝来筹备立宪谋变法,全国里君臣上下焕然新。都只为我主待臣恩情厚,臣这才竭尽愚忠报圣君。为高丽为臣废(费)了千条计,好容易夺他权力买他心。十年上韩国政府咱买透,那块地将来不久归咱们。从今后不用在那把心费,费心机善(是)把中国去瓜分。中国人比着高丽强百倍,细思想不是容易就瓜分。臣有心南北满洲去游历,看一看他那人民啥样心,访一访诸般政治好不好,探一探官吏因循不因循,考一考河山地势甚么样,察一察人烟户口合(和)庄村。将中国种种情形全知道,然后再安排款项运动人。慢慢的将他权力谋到手,东三省咱与[俄]罗斯平半分。我的主今日准了臣的本,到明天安排舟车就起身。为臣的一死方休算报国,若不然永远不能放下心。”日皇说:“爱卿为国心使碎,理应当准你所奏随你心。一路上公费支销由你便,有事情快打电报早知闻。只因卿机关险诈人深忌,提防着强盗刺客与贼人。”伊藤说:“我主不劳多悬挂,臣自然时时防备加小心。”

    说毕了别驾辞行回府去,晚景过转眼就到第明晨。带从人坐上快车出京去,各官员饯行护送奔横滨。由横滨上了火船奉天奔,这一日水路行程到旅顺。吩咐声拢揽轮船上了岸,猛看见日俄战场好酸心。

  话说伊藤来至旅顺,出船上岸,一见当年日俄开仗之地,事虽侥幸成功,伤害多少生灵,不由幸尽悲来,心中甚是悲惨,遂题诗曰:

    渤海湾头新战场,两军忠骨土犹香。

    恩仇所致非私怨,追吊当年转断肠。

  此处已归掌握,并不停留调察,临行又有诗曰:

    秋捷辞家赴远程,虫声唧唧雁南行。

    明朝渤海波千尺,满目萧然叹纵横。

  伊藤题罢诗句,进奉天城盘桓几日,又由大连湾上了火车,直奔长春。无论到在何处,全有中外国的官用心接待。在长春游览了几日,又想上哈尔滨,这且不表。

  单说高丽爱国会的调察员萧鉴几人,天天在外访查伊藤出门的消息。这日听说他游历满洲,已经出京,他几人急忙回到会上,对着李相[上占下内]一说。李相[上占下内]说:“要刺伊藤,这个机会很好。”安重根说:“这些不虚呀?”萧鉴说:“访的真真切切,哪有虚的呢。”重根说:“既然如此,天赐成功。我明日就由元山上火船,奔海参崴去刺这夺国主谋的对头。”相[上占下内]道:“这事关系不小,成不成性命先得搭上,你能豁出来么?”重根说:“男儿生在世上,要能为国家报仇,这个性命,可道算个甚么。伊藤贼与咱仇深似海,咱要不报这仇,有何面目立于人间。大哥不必过虑,小弟非去不可。要不能刺死此贼,永远不回本国。”相[上占下内]说:“你的心志既然坚固,但有一件是很难的。”重根说:“何事?”相[上占下内]说:“贤弟做此事,必定为国亡身,恐怕老母难舍不允。”重根说:“咱们立会的时候,我担任行刺的事,已经禀过老母。我母说:‘孩儿要能除了咱国仇人,娘也就不爱你的身了。我儿得了机会,自管去吧。’这事我母早已经应许了。”相[上占下内]说:“既然如此,此事不宜迟,明日就可前往。”重根说:“正是。”遂又向云落峰、侯珍二人商量道:“我一人前去行刺,恐怕不便,二位兄长帮我走走才好。”他二人一齐答应道:“贤弟即不说,我俩也是要去。”重根说:“好,好。”于是各人带了一杆七星手枪,怀了一些籽母,三人扮作成日本模样。当下收拾一(已)毕,大家谈一宿。到了次日,用饯行饭完了,三人拿了手铳,带了盘费,告别出行。众人含泪送别。正是:

    万般悲苦事,死别共生离。好难舍的很哪。  众英雄挟(携)手送出大门庭,一个个满面凄惨带愁容。齐祝告重根舍生去行刺:“愿此去贤弟马到成了功。贤弟呀!要果作成这件事,算与咱韩国人民报冤恒。事成了贤弟必然把命舍,咱兄弟分手就在今日中。你真是浩气凌云人难比,你真是韩国第一大英雄。来来来受我大伙三叩首,尽一尽咱们同学义气情。”说罢了一齐跪在流平地。重根说:“诸公不必这样行。兄弟我要能刺死伊贼子,就死在九泉以下也心明。诸公们好好安排保国的道,保全咱韩国不亡是正经。”他众人叩头一(已)毕抬身起,一个个泪珠点点湿前胸。重根说:“诸位请回多保守(重),小弟我忠心耿耿不改更。”一躬身辞别分手登吉路,后跟着侯珍相伴云落峰。相[上占下内]等目送无影方回去,他三人谈谈论论往前行。

    这一天到在码头元山地,他三人乘坐轮船扑正东。到在那海参崴把船下,上火车延路又往西北行。去烦词简断捷说来的快,这一天到了哈尔滨江城。下火车入了肃静的招商店,专等那伊藤来到把刺行。

  话表安重根三人,来至哈尔滨,下了火车,找了一个雅素客栈,搬进去住在一个单房,暗暗打听。人说伊藤才到长春,他三人店中等候。

  白天上街闲走,忽见路南药铺内,站着一位高丽人,好像寇本良。走至近前,正是他人。本良见他三人到此,慌忙让到屋中坐下,问道:“你们几时节回国,到此有何事情?”重根一看,跟前无人,遂把几时回国,到此大事,对他说了一遍。本良说:“此事很好,我要不为刺这老贼,那能到此?”重根说:“兄长逃走以后,怎么到此?”本良说:“日人将师傅打倒,我见事不好,就舍了师,一阵好跑,跑了一气,听听后边没动静,我这才慢慢而行。行了两日,到了奉天,在奉省探询了几天,遇见咱国几个商人,上此处作生意的,我这才跟了他们到了此处。他们开了一个木梳铺,我帮了他卖货。干了二年,自己积了四百余元钱,就在上海办了点药,在此处开了个药铺,于今一年有余了。”重根说:“我们常访兄长下落,无人知道,今日在此相逢,岂非无缘有幸。”本良说:“你们在店里住之,甚是不便,不如搬到我这来。”重根说:“那倒很好。”本良令人同他们回店,将三人的行装搬在药铺后屋。夜间又用炸药与他们加料做成几个籽母,重根带着,天天上车站等候。

  这一天,是日本明治四十二年十月二十四日,我国宣统元年九月十三日,伊藤坐着特别客车,来到哈尔滨。一时中国官、日本官、俄国官同接,俄国巡警排列车前,中国军乐也去伺候。安重根杂在日本人堆中,商民齐看,人声喧哗,好不热闹哇!

    好一位日本谋臣伊藤公,这一天坐了火车到哈城。惊动了中外各国众官弁,俱都是火车站上去接迎。那一边站的中国军乐队,这一边站的俄国警察兵。来了那交涉局的刘总理,日领事川上、小池人二名。俄国的度支尚书人一个,可可维夫胙本是他的名。外有那日本人民无其数,一齐的来到站上接伊藤。安重根杂在日本人群内,这时间正在上午九点钟。

    伊藤他火车来到站上了,慌了那中外各国官与兵。巡警官叫声立正齐立正,又听的军乐洋洋聒耳鸣。中外的官员上前去接见,那伊藤慌忙下了客车中。走向上与各官员把礼见,说道是有劳列位来接应。他这里正与各官把话讲,未提防人群钻出一后生。手中里拿出七响枪一杆,对准了伊藤博文就行凶。忽听的嗑叉嗑叉响七下,只见那伊藤倒在地川平。川上君右膀一(以)上把伤受,小池君左腿一(以)上冒鲜红。俄国兵见事不祥围上去,捉住了重根刺客不肯放松。刺客他大喊三声韩国万岁,众兵丁将他送到衙门中。

    中日人看见伊藤倒在地,急慌忙上前扶起验身形。但只见前胸打进两弹子,浑身上血星点点令人惊。吩咐人急刻抬至领事馆,请来了日俄两国大医生。众医生方才来至领事馆,那伊藤已竟呜呼归阴城。他亡年正在六十零九岁,也算是亚洲多智大英雄。都只为他的心肠太毒狠,所以才忠烈侠义不能容。再不能统监外国弄谲计,再不能暴虐韩民不太平。这一回路途之中被了刺,也算是为国为民丧残生。

    领事官无奈含悲先成殓,然后的一封电奏到东京。将刺客打在木笼囚车内,跟灵车一同送到奉天城。将伊藤棺椁送回本国去,将刺客送在旅顺审判厅。

    审判官坐在上边开声问,叫一声:“行刺之人你是听。我问你因为甚么来行刺?”重根说:“替我国家报冤恒。我今日事已作成遂心志,但愿之早早赐我归阴城。”审判官再三鞫讯无别供,拟下个抵偿之罪枭首刑。法场上含笑就刑真杰士,就死后神色不变面如生。这才算韩国英雄第一位,落下个名标青史永无穷。咱这里压下此事且不表,再把那本良三人明一明。

  话说他三人见重根那时刺了伊藤,喜出望外打听解送旅顺,抛了药铺后赶而去。候着重根斩讫,夜间盗尸成殓,送回平壤。会上一见,又悲又喜。喜的是伊藤已死,悲的是重根已亡。他大家哭奠一番,择地安葬,养其老小而已。论伊藤是谋臣,不足为忠,专务竞吞,不行仁义,不思守国安民,只想夺地戕生,有诗叹曰:

    弱国强吞事可伤,吊君何必苦争忙。

    只因贪戾行欺诈,功未成时身灭亡。

  又曰:

    暴虐从来不久存,秦吞六国汉平秦。

    只兴有道伐无道,好恶拂人灾及身。

  又赞美安重根诗曰:

    报国雄心盈宇宙,忠君正气贯韩京。

    于今皓月临皓骨,普照千秋仰大名。

  话说李相[上占下内]等葬安重根,回到会上去了。单说伊藤的棺椁,回到东京,日皇帅(率)领满朝文武官,接出十里之外。到了家中,发丧已毕,埋葬起来,封其子文吉袭男爵。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的又过了新年,那一年就是宣统二年。宣统二年春天,日本将韩国统监曾祢荒助换回,派寺内正毅前去作统监。这一日韩国忽然起了一个大暴动。要问这个暴动是甚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李完用卖国求荣 金洪畴兵败逃走

  上回书说,韩国起了一个大暴动,这个暴动是甚么呢?列位有所不知,只因韩国统监寺内到韩国时,也是日日想法将韩国灭了。这日忽然想出一个道来,自己说道:“韩国君臣无道,那百姓又全然不一个心,反对他们政府的很多,我今日何不上他那政府,商量着将日本韩国合在一处,名曰一国,假说替他们保全自安的名目以笼络。他那君臣也不敢不从,就是这个主意。”

  遂坐上车,到了韩国政府门外下车,早有人报于李完用等。李完用等听说,慌忙接出堂来,让至客厅,分宾主坐下,使人献上茶来。吃茶已毕,完用向寺内说道:“统监无事,不能到此,今日到此有何军国大事相说呢?”寺内说:“我今日到此所办的事情,可真不小,但是与你国也很有利益。诸公不知,听我道来。”

    这寺内坐在那边开了腔,尊一声:“列位大人听其详:你国家政治颓靡民气弱,全仗着我国与你作主张。是政治全得归于我们管,我国人费了多少苦心肠。为你国我国化了多少款,替你国安排政治保家邦。你的国现今不算独立国,别的国待你韩人太不良。咱两国不如合并在一处,是政治全都推于我皇上。我皇上替你国人把事理,你皇上安然无事把福享。从今后我国人民高声价,从今后你国君臣得安康。光在那高楼以内享清福,什么事不用你们作主张。过这村恐怕没有这个店,这本是保全你国第一方。诸公们看看此事可不可,要可行条约之事再商量。”寺内他说罢合并一些话,又听的完用那边诉短长。完用说:“这个事情倒很好,我心中早已量过这一桩。我国人常常埋怨我大伙,说我们不会办事竟遭殃。外面的名声实在不堪讲,早晚的就要来把我们伤。奸臣名反正我们算被上,倒不如跟着你国合了邦。”寺内说:“这事果然要办妥,我管保诸公永久在庙堂。我管保俸禄银子不能少,我一定不能撒谎把人诳。”完用说:“这个事情全在我,皇统监不必常常挂心上。”说罢了寺内告辞回衙去,李完用急忙上殿见韩王。山呼毕交椅以上落了坐,把那事对着韩皇奏其详。高丽王一听合并这句话,吓的他不由一阵心落慌。

  话说完用上了金殿,将合并之事,对韩皇讲了一遍,极夸讲合并如何之好。咱这国如此软弱,终久不能强啦。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跟日本合成一国,比啥都强。韩皇说:“事出仓卒,我也无有章程。你等几天,看看百姓如何。”李完用听韩王之话,只得下殿回府。这且不表。

  单说汉城里有一人,姓李名唤容九,在汉城中创了一个一进会,入会者也有三十余万人。他立这会是为甚么呢?其中有一个原故,韩国归日本保护,在万国公会上他的国列为四等国,他的百姓,也就列为四等民了,这李容九创会的意思是想要使韩国人为一等国民。当日听说日韩合邦这个事情,心中想道:“日本是一等国,我国要是与他合成一处,我们岂不是也成了一等国民了吗?”这个事情,当以竭力赞成,遂率领会中三十余万人,在政府中递了一件意见书,呈说日韩合邦,有多大好处,又各处劝化,说是咱们要跟日本合在一处,咱们百姓就全成了一等国民了,别的国也能高抬咱们。那韩国百姓,皆信以为然,遂同上意见书于政府,赞成日韩合邦之事。李完用见有好几十万民上意见书,遂又奏于韩皇,韩皇想着不应吧,百姓们愿意的很多,大臣们全部愿意,日本人又逼的利害,无奈将此事应了。日本明治四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日本统监韩国寺内正毅,韩国内阁总理大臣李完用,在总督府写了条约,凡是韩国的政事全归日本,去了韩国国号,封韩国皇上为昌德公,李王永远不许办韩国政事。条约拟成,二十九日发布,韩国从此可就亡了。

    都只为李氏完用狗奸佞,倒卖了高丽国的锦江洪。日本官发出合邦一意见,完用他以为好事就应。从将政治全都让于日本管,自古来无有这样事一宗。明只说日韩合邦是好事,暗只说日本实在得相(香)应。是权力全都归他政府内,是土地全部在他掌握中。去了那大韩国号两个字,高丽王简直变作一白丁。既说是日韩合邦求安泰,为甚么隆熙受那日本封?这事情令人实在测不透,他君臣怎么全为糊涂虫!尤可恨昏庸首领李容九,立一会创成亡国第一功。他想要仗人势力增多价,这件事好比画饼把饥充。

    他两家合并条约一发布,惊动了爱国会上众英雄。调察员打听明白这件事,忙到了爱国会上把信通。对着那相[上占下内]诸人说一遍,到(倒)把那众位英雄眼气红。一个个手指汉城高声骂:大骂声李氏完用狗娘生。你也是高丽国中人一个,你也有父呀妻子弟与兄。灭了国你也未必得了好,你为何暗助日本把事行?奸贼呀!有着一日获住你,我大家生吃你肉不嫌腥。众英雄越说越恼越有气,一个个摩拳擦掌要行凶。齐说道:“国家已经灭亡了,咱何不豁上死命争一争。”他大家声声要把日本打,金洪畴口尊列位且稍停。

  话说爱国会诸位英雄,听说日韩合并,就要前去与日本作对。金洪畴说:“咱们大家且不要性急,咱们要反对此事,就咱这二十九人不能中用,必得去到各处调齐了乡团,连(联)合着百姓作起事来。见一个日本人杀一个,然后再上汉城去杀统监寺内,与那奸臣李完用。要是将此二人除治,再破出死力,与那日本人作对,或者能将咱们国家保住。现云老大人在霄已经于去年病故,别的臣宰皆是奸贪,要办此事,非连(联)合百姓不可了。”李范允道:“此说甚好,事不宜迟,咱们就如此办去吧。”金有声说:“好。”他大伙遂到了各处,连(联)合百姓们。

  那百姓们一听着这个动静,全都说要破出死命,去打日本。不几天工夫,就连(联)合了四五十万人马,男男女女枪也摩(没)有多少,队伍也整齐不了,但是爱国血心气象勇猛。数日之间,人马齐备,公推金洪畴为元帅。他也不推辞,遂将兵队点齐,令李相[上占下内]等各领两万人浩浩荡荡,可就杀起来了。

    忽听得日韩合邦事一宗,气坏了爱国会上众英雄。连(联)合了四五十万户百姓,金洪畴众人公推作元戎。众英雄每人带领两万,俱都是男女老弱不相同。雪耻会头领名叫刘福庆,率领着苦力农人作先行。复仇会周二娘子李三姐,带领着仗义妇女随后行。虽然是枪械子药不完备,各怀着救国忠诚气象凶。遇见了日本一个杀一个,不论他男女老少与官兵。金洪畴领兵杀奔汉城去,一路上遇着日本不容情。杀死那日本官员无其数,惊动统监寺内那计多星。与他国打去一封急电报,立时的发来三镇大陆兵。日本兵一齐发到高丽界,朝日岭两军相拒扎下营。下战书第明清晨开了仗,只听的连环大炮响咕咚。韩国兵大半是些农庄汉,又加上军装火药不相应。日本兵使出落地开花炮,众义兵何能抵挡大炮轰。隔大山两军打了一昼夜,韩营里周庄本良倾了生。寇本峰、李俊、高云相继死,又伤了孙子奇与云落峰,还有圣思、圣暇合着萧鉴,又伤了李树萧与李纬钟。云在岫、尧在天皆被枪打,金有声、钱中饱皆受炮轰。李范允、小曹纯二人废命,又死了黄伯雄、韩氏弟兄。吴佐车与侯珍争先而丧,周二娘、李三姐为国捐生。雪耻会故去老将刘福庆,伤兵丁四散逃亡数不清。往往是兵家胜败为常事,最可怜韩国被伤人苦情。虽然是为国亡身死的苦,照比着卖国求荣死犹生。只因他人虽忠勇器不利,因此才打了败仗落下风。

    爱国会兵败将亡失散净,只剩下相[上占下内]、洪畴人二名。他二人独立无援方逃走,扑奔那南洋群岛去避兵。在路上哭声我国众男女,又哭声忠君爱国的众宾朋。高丽国于今算是要亡灭,咱无有回天手段怎成功。只指望旗开得胜复韩国,不料想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可叹无数良民白送命,那去了同心聚义好英雄。再不能立会结团扶家国,再不能宣讲自治化群生。他二人哀国哀家哀百姓,英雄泪滴滴点点湿前胸。止不住一行哭着一行走此,一时四方坠落太阳星。意忙忙投奔招商存旅店,咱在此休息一夜再登程。我也要说到此处留连住,劝诸公果知感激再来听。

第二十六回 既合并英雄徒落泪 未瓜分国事宜关心

  话表金洪畴、李相[上占下内]二人入店,焦思一夜,第明清晨急速登程,夜住晓行,非止一日。单说这日到了南洋群岛,想着由那上火船,投奔美国去借兵复仇,偏赶上这槟榔屿地方,有他们高丽人很多,在那立下一个同乡大会。当日金洪畴二人入到会中,见了那会中的会长贺平康。平康将他们让至屋中,各人通了姓名。平康问:“你们二公为何到此?”洪畴遂将韩国的现在情形,怎样的合并,他们与日本怎么争战,怎么败的,对会长细细的说了一遍。平康说:“我也听说,不想这事已经成了,咱们算是亡国人啦。”一阵伤心怀国,俱各哭起来了。

    贺平康听说合邦事一番,他这才哭声韩国叫声天。“我高丽立国于今几千岁,不料想一旦亡在日本前。日本哪,你国待邻特暴虐,这几的我们甚可怜。明只说保护我国成独立,暗设计夺去我主政治权。既说是替我韩民求幸福,为甚么不许我主掌国权?他不是诡计诈谋行侥幸,办交涉不得相(香)应心不甘。上几年假说保全高丽国,平空里安上不少顾问官。统监府修在我们京城内,凡事情全得归于他统监。那时候伊藤巧言来虚哄,他说是改好政治皆回还。这政治已经改了四五裁,恨煞人今日生出大事端。顾问官不但不去又多设,硬夺了我国政治巡警权。夺去了诸般大权犹不足,又要夺钱粮土地与江山。说合并明明吞灭我们国,是举动我已早就听人言。日本人说话靡有一回算,一转眼就要弄出巧机关。合邦本是定的并吞计,事已成令人听说心痛酸,最可恨卖国奸贼李完用,你不该倒卖韩国锦江山。你也是父生母养本国后,为甚么作来(起)事来无心肝?论官职你在咱朝头一个,是凡那千斤重任你得担。正应该日夜暇思求善策,保全着国家不亡才算贤。不能够保国安民宜求退,你反与他国私通失主权。你一时贪心不足国荣利,赚下个万世千秋骂名传。从此后今生结下来生怒,从此后不杀奸贼心不甘。”又骂声:“不知好歹李容九,你为何赞成合邦事一端?你累世韩国生来韩国长,国要亡你的身家怎保全?像你这猪狗无知为会首,作坏事理宜扒皮把眼剜。咱本是箕子之后文物国,至而今扔的不值半文钱。从今后家业财产归人管,从今后父母妻子不团圆。从今后身与子孙当奴隶,从今后子弟不许读书篇。使唤咱任啥不懂成呆子,使唤咱忘了根本恢复难。使浑唤不知父母真名姓,使唤咱韩国三字扔一边。咱的字永远不许咱们写,还得去窃学他的字语言。数年后咱国制度全灰尽,纵就有天大手段是枉然。这好比临崖勒马收缰晚,这好比船到江心补漏难。”贺平康一派悲国思家话,痛恨极泪点滚滚湿衣衫。两旁边在会同人皆伤感,俱个的泪珠点点落胸前。这就是英雄才有亡国泪,就是那无知人闻也心酸。这洪畴心忙就要奔美国,贺平康携手送出大门前。嘱咐声事事留心多谨慎,暗到在美国以里把兵搬。

    此后事成败争兢难预定,这部书编刻此处不再编。列明公思一思来想一想,亡国的形状悲哀太不堪。高丽国先侵后灭谁不晓,皆因那忠烈英杰不得权。病作成无有灵丹难续命,势已去虽有智者怎保全。细思量都是庸愚他误国,致使那爱国英雄丧九泉。未死的追古悲今空流泪,有何法能使我国不来完?众英雄泪落千行无济事,劝君子可知防患于未然。众明公思思高丽想想己,咱中国现在亦是难保全。咱中国诚恐先亡东三省,这吉奉如在人家手掌间。日本人得陇望蜀非一日,因为这高丽奉吉紧相连。那朝鲜本是东省屏藩地,好比似一座院墙修外边。有院墙狼豺不敢把院进,无院墙狼豺进院有何难。现如今狼豺已经要进院,望诸公快想妙法将他拦。趁此时安排器械不甚晚,迟误了狼豺要将翅膀添。待等他添上翅膀恐靡治,那时节也与朝鲜一样般。灭咱国就是把咱家来灭,别拿着家国二字两样看。失了国分崩离析家何在?大家的仔仔细细想一番。可知道爱国爱家一样爱,不保国一定不能保家园。咱中华君臣人民称大国,无上下人人都当求治安。休仗着朝有君相能推靠,千斤担还是大家一齐担。官府里那样不是靠百姓,坏了事选(情)得百姓受熬煎。明良宰光知修己安百姓,胡蠢虫光知卖法搂官钱。岂不想将来要坑咱大伙,为甚么你们还想去靠官?灭了国他们还想享新福,受苦罪咱们百姓得占先。看一看这个时候难挽救,家府家以为无事在心间。那(拿)着那国计民生不在意,每日夜妓女窝(窑)子去的欢。将私财揣在私囊无其数,世界乱好上外洋去过年。动不动就说款项不够用,修衙署为何浪费那些钱?行新政何必高楼与大厦?种种的虚糜耗费不堪言。不管那野有饿殍民冻饿,只顾的车来轿去吃喝玩。并不想美酒膏粱万民血,并不想日费虚耗百姓钱。一出门前呼后拥人不少,这个样实在令人不喜欢。带护兵为的防备革命党,这个话又无滋味又无盐。革命党刺的贼官与污吏,为什么不作清廉忠正官?皆因为谁作廉官谁不久,亦只因同流合污去敷衍。大家们从今不必靠官府,到何时也得百姓去当先。大家们要不想法救东省,怕的是事到临头后悔难。东三省好似齿牙在口内,朝鲜国好似嘴唇在外边。嘴唇子倘要被人割去了,齿牙儿突突露外受风寒。要想着齿牙不把风寒受,除非是另设法子保护严。我今天没有别的救急法,各处里齐心用力练乡团。莫疼钱备下枪炮与药弹,欺压来当时咱们把脸翻。大家伙至死不退将他打,东三省尚可一战得保全。谨记着自治自强结团体,谨记着别把此事扔一边。愁无奈午梦窗前弄纸笔,为劝惩编出韩亡事一番。

  这部书编到这算完了。列位看书的爷们,与听书爷们,总要把高丽亡跟咱东三省的关系,常常在心中存着。那伊藤很有奸智,创出归并高丽,瓜分中国,这两条大事。吞并韩国那件事,他算办成啦,至于瓜分中国这件事,还得在我们中国人喽。怎说在我中国人呢?这话有个缘故哇:一者人多地广,二者比高丽开化,三者现时夺去权力不多。我们要存个自强的心思,外国虽想只来瓜分,他们也得打算打算。要是咱们大家真能自强,国家也就强盛啦,他们也就不敢来瓜分了。列位想想,咱们可是让外国瓜分哪,可是人人图自强呢?这话我也不敢说定了。那位说啦,外国要把咱国分了,咱们分到那个,就与那国纳粮纳税,那里有甚么不好呢?咳!列位不知现在这个时候,不相(像)早头了。早头是灭国,现时是灭种。甚么叫作灭种呢?就是把这种人的风俗人情,言语文字,官阶服制,伦常礼义,全都去掉,让你与他国人一个样子。他还不能好好待你,你当牛当马,作奴作隶,是凡不好的事情,全让你去作,把你一家人指使个七零五散,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台湾就是明鉴。你们看看《国事悲》那部书,看俄国待波兰民那个样子,别的国也就全是那样子。这个事情,就在我们当国民的关心不关心了。话说到这就算完,书编到这要算完,至于咱们国完不完,上下同体方保全。嗟呼!到此我也不忍说了,我也不必说了,我也不敢说了,我也不能说了,该拉倒吧!

  诗曰:

    中原自古产英雄,痛恨今朝尽醉翁。

    禹域轩裔悲欲灭,权人急转梦途中。

  又曰:

    兴废虽然在国民,提纲挈领赖贤臣。

    仍依敷衍因循计,难免临危血溅身。

  又曰:

    忠贞万古水流芳,何自偏私乱纪纲?

    历史奸贪倾国辈,荣华莫久臭名长。

  又曰:

    纣时亿万心亿万,周有三千惟一心。

    上犹疾风下弱草,自强何以只责民?

  又曰:

    于戏大局将支离,仰赖忠谋挽救时。

    上下开通无障碍,民情犹水任东西。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