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集部六
篁墩文集
别集类五
明
提要
臣等谨案篁墩文集九十三巻明程敏政撰敏政字克勤休宁人年十余歳以神童召对试瑞雪诗及经义各一篇诏读书翰林院官给廪馔成化丙戌以一甲二名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官至礼部右侍郎弘治十二年主会试为给事中华■〈日上永下〉劾罢卒赠礼部尚书事迹具明史文苑传所辑明文衡新安文献志诸书已别着録敏政学问淹通著作具有根柢非游谈无根者可比特其才高负气俯视一切故议论或不免偏驳如奏考正祀典欲黜郑康成祀于其乡论五行欲以灶易行之类于义皆为未允又新安黄墩为晋新安太守黄积所居子孙世宅于此故以黄为名自罗愿新安志朱子文集所载皆同敏政乃称黄本篁字因黄巢而改遂复称篁墩为之作记且以自号其说杜撰无稽亦蹈大言欺世之习其它征引故事徃徃恃其赅贯不加详核因而舛误者尚多集中诗至数千篇亦率易居多颇乏警策然眀之中叶士大夫侈谈性命其病日流于空疎敏政独以博学雄才高视阔步其考证精当者亦多有可取要为一时之冠冕未可尽以繁芜废也敏政别有篁墩文粹二十五巻为其族子曽所编类已多所删削此则其自订之全集云
乾隆四十四年二月恭校上
总纂官 (臣)纪昀 (臣)陆锡熊 (臣)孙士毅
总校官 (臣)陆费墀
●篁墩文集原序
文之见于世者惟经与史经主道史主事载道之文易书诗春秋礼乐备矣书与春秋虽亦纪事而道固存焉及其渐晦则孟子扩之又晦则韩子发之久而愈晦则周程张朱诸子大阐明之自是而后殆无所复事乎作者纪事之文自左传迁史班汉书之后惟司马通鉴欧阳五代史若朱子纲目则取诸春秋亦以寓道而非徒事也道无穷而事亦无穷故作者亦时有之若序论策义之属皆经之余而碑表铭志传状之属皆史之余也二者分殊而体异盖惟韩欧能兼之吾朱子则集其大成故虽未尝极力于史之余者而观其所论议则可知已歴代以来忽于考据者多失之疏略而不该于用浅于造诣者多失之支离汗漫而无所归纷纷籍籍以就于澌尽泯灭之地无怪乎其然也吾友篁墩程先生资禀灵异少时一目数行下英宗朝以竒童被荐入翰林观中秘书用经学及第读诵常至夜分遂能淹贯羣籍下上其论议订疑伐舛厥功惟多及研究理道求古人为学之次第乆而益有所见而于朱子之说尤深考核自以为得我师焉赜探隐索注释经传旁引曲证而才与力又足以达之虽皆出于经史之余而宏博伟丽成一家言质诸今日殆絶无而仅有者也顾中遭忌嫉晚罹竒祸经济之用不能尽白于世其所自见不过进讲经幄及于储宫校正纲目预修续编之类而已若全梓所刻巻帙所録家蔵而人诵自都邑以徧于天下贻之后世则虽巧诋深嫉亦恶能使之无传哉功名富贵固士之所不道予独慨先生年不及下寿虽所谓文亦未竟其所欲为者耳先生之文有篁墩诸稿共百有余巻没之七年为正德丙寅其门人辈摘而刻于徽州名曰篁墩文粹论者以为未尽其选越明年丁邜知府何君歆暨休宁知县张九逵王锴征于其子锦衣千户埙得全稿焉将并锓诸梓以示来者而埙请序于予予与先生同举京闱且同官甚久伟其为文悼其不大用以没故为天下道而因以附吾私云先生所辑有道一编心经附注咏史诗程氏宗谱贻范集篁墩録新安文献志休宁县志共百余巻别行于世皇明文衡瀛贤奏对録宋逸民録又百余巻蔵于家不在集中是岁三月旣望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知制诰同知经筵事国史总裁长沙李东阳序
篁墩文集原序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一
(明)程敏政 撰
○青宫直讲
大学
大学
大学是古者帝王教人的所在即如今国子监便是这一本书是孔子遗留下的専记古者帝王教人之法故名大学
大学之道
古者人生八岁上至王公下至庶人之子弟都入小学教他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到十五岁自天子之长子众子公卿大夫元士之嫡子与凡民之俊秀都入大学教他修已治人之道如下文所说便是
在明明徳
明是教人用工明徳是天所赋于人之徳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本自虚灵不昧如明镜一般但气禀有昏浊又吃物欲蔽了则有时而昏如明镜被尘埃遮了一般人湏要力学用工重新明了自家明徳如明镜去了尘埃一般方好所以大学第一件要明明徳
在亲民
这一个亲字宋儒程子说当作新字旧夲错写了民是天下之人天下之人也都有这明徳但为气禀所拘物欲所蔽昏了若既自明其明徳又当推以及人使天下之人除去旧染之污也都自明其明徳所以大学第二件要新民
在止于至善
止是住在个处所不迁动的意思至善乃事理当然之极凡人行事极好处便是至善若既能明明徳又能新民这两件又不可茍且便了湏是都造到至善所在所谓至善必湏一团天理之公无一毫人欲之私方是所以大学第三件要止于至善这已上三件是大学一书之纲领
知止而后有定
止是所当止之地即指上文至善说定是志有定向人若能知道至善所在方才志有定向如射箭的知道正鹄一般
定而后能静
静是心不妄动既志有定向方才心里有主张不肯妄动
静而后能安
安是所处而安既心不妄动方才随所处而安无有不自得处
安而后能虑
虑是处事精详既所处而安方才处事精详不肯粗畧
虑而后能得
得是得其所止既处事精详方才能止于那至善所在
身修而后家齐
身是一家的根本人能修治自已的身件件正当无一些差错那一家的人为父子兄弟夫妇长幼的便看着様子都去学好家无有不齐的
家齐而后国治
家又是一国的根本家既齐了那一国的人便看这一家的样子也都去学好国无有不治的
国治而后天下平
国又是天下的根本国既治了那天下的人便看这一国的様子也都去学好天下无有不平的自物格而后知至以下七句是大学八条目的功効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天子是指人君人君代天理物便如天的儿子一般庶人是指百姓每这至于两个字包着诸侯卿大夫士在里面壹是觧作一切言上自人君下数到百姓每贵贱虽有不同一切要以修身做个根本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
本是指身末是指家国天下否是不然的意思人的一身既不能修便是根本上乱了却要使家齐国治天下平决不可得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所厚是指一家所薄是指国与天下未之有是说无此理一家有骨肉之亲国与天下羣臣百姓多是疏逺的人自然较薄些若一家骨肉分上既待的薄了却望他去优礼臣下爱养百姓必定无此理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与这一节是说八条目中修身齐家两件最为紧要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这两句诗出在诗经商颂玄鸟篇邦畿是京畿地方止字解作居字诗言京畿地方周围有千里之广乃百姓每所居止的去处引此以见凢百事物都有个至善当止的意思
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
这两句诗出在诗经小雅缗蛮篇缗蛮是鸟声丘隅是山髙树多的去处诗言缗蛮之声的黄鸟这等微物都知道做巢居止在那山髙树多去处
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子是孔子孔子读这缗蛮两句诗说黄鸟微物尚能知道寻个好处做巢居止人为万物之灵岂可反不如这禽鸟知所当止乎引此以见大凡人不可不知个止至善的意思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诚意是学者自修头一件事毋解做禁止自欺是自家欺谩不肯着实曽子解经文说诚其意者这一句只是要人于心上发动时便着实为善着实去恶常常禁止那自家欺谩的意思
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
谦字解做快字足字凡恶恶如恶那恶臭一般着实怕染些恶在身上好善要如好那好色一般着实要得那善在身上这等自家心里方才快足
故君子必愼其独也
独是指自家心里说好善恶恶着实与不着实只是自家心里晓得别人不晓得所以君子的人于这等去处必要谨愼不可一毫放肆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
闲居是没人看见处小人在那没人看见处为恶无一様不做出来
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
厌然是皇恐要躱藏的模様小人在背地里干了那不善的事及至见君子的人不觉皇恐躱藏要遮掩恶处显出他那善来
人之视已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
视觧做看字小人的模様人都看出来便如看见他肚里肝肺一般这等小人枉费了这一段诈心有甚么益处
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愼其独也
中是心里外是外面这独字即是闲居没人看见处曾子说这等小人心里着实为恶自然露将出来所以君子的人以此为戒虽是没人看见处愈加谨愼不敢一毫放肆
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
谚是俗语曽子引俗语说那溺爱的人偏不明他儿子虽有不肖处也不知道只是说好
莫知其苖之硕
苖是田苖硕是茂盛的意思俗语又说那贪得的人偏不足他那田苖虽是长得茂盛了也不知道只说不大长盛
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这一句是总结上文之意言身不修不可以齐家葢身是一家的根本一身既壊家里诸事都做不成了
右传之八章释修身齐家
右是前面说大学传的第八章是解释经文中修身齐家的意思
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康诰是周书篇名赤子是初生的子曽子引周书说人君保爱百姓当如保爱初生的子一般又解说道那初生的子饥便思乳寒便思衣只不会说话那为母的把至诚心去求他虽是有些不着那赤子的意也不逺了不曾有人学了养子的法才去嫁人的可见慈母爱子的心是出于自然所以那赤子虽不会说话以诚心求之也得其意何况百姓每会说话的若反不得其意只是不曽把诚心去求他
一家仁一国兴仁
人能使一家之中都孝顺父母尽了仁的道理则一国的人看着様子自然孝顺父母而兴于仁
一家让一国兴让
人能使一家之中都敬事兄长尽了让的道理则一国的人看着様子自然敬事兄长而兴于让
一人贪戾一国作乱
一人指君说若为人君的不仁不让只要贪财所行违背于道理则一国的人不肯心服便生出祸乱来
其机如此
一国的人仁让本于一家一国的人作乱本于一人其机括所系如
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
所以古人说道一句言语说的不好便壊无数的事一个人行得好便能安定一国
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
尧舜是古时两位圣君尭舜在当时倡帅天下以仁爱的道理因此那百姓每都依从着他也兴于仁爱
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
桀纣是古时两个无道之君桀纣在当时倡帅天下以暴虐的事务因此那百姓每也都依从着他以暴虐相尚
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
人君施号令于天下要百姓每都为善自家却不好善这便是所令反其所好天下百姓岂肯信从他
是故君子有诸已而后求诸人
有诸已是有善于己君子之人要教百姓每为善须要自家先有这善行如自家能孝父母敬兄长方可责人去尽孝弟事
无诸已而后非诸人
无诸已是无恶于已君子之人要禁百姓每为恶湏要自家先没有这恶行如自家没有不孝不弟的事方可去正那不孝不弟的人
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人若自家身上藏着不善却要教别人为善自家藏着恶却要禁别人为恶这便是不恕不恕的人晓喻百姓每能遵守号令决无此理
故治国在齐其家
这一句是总结上文说要整理那一国的百姓必先要整齐这一家的人可见齐家是治国的根本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诗是
诗经小雅南山有台篇乐是欢喜的意思只是助语词曽子引诗说可喜可乐在上位的君子便是百姓每的父亲母亲一般民之所好好之
民之所恶恶之
好是喜好恶是憎恶曽子解诗说百姓每心里所喜好的是饱暖安乐君子之人都顺着他的心常恐夺其所好百姓每心里所憎恶的是饥寒劳苦君子之人也都顺着他的心不肯把可恶的事加与他
此之谓民之父母
君子之人于那当好的当恶的都顺着人心如此是爱百姓每如爱自家儿子一般所以百姓毎爱他亦如爱自家的父母一般以此见得为人上者不可徇私情好恶拂逆了下头的人心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康诰是周书篇名命是天命曽子引康诰说只有天命去就无常全看人君所行如何又解书说人君若贱货贵徳所行都是好事则人心归向便得了天命若贪货败徳所行都是不好的事则人心离叛便失了天命这一节是言上文引文王诗的意思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寳惟善以为宝
楚书是楚国史官所记的书楚书说晋大夫赵简子曽问楚大夫王孙圉说你楚国的宝物如何王孙圉对他我楚国不以金玉为宝只是贤臣便当做宝
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
舅犯是晋文公的母舅晋文公做公子时出亡在外其后他父献公薨逝了秦穆公劝他归国舅犯教文公对说出亡在外的人无可以为寳只以爱亲为寳若不能孝思其亲且去争国图利便不是了这两节申明不外本而内末的意思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
秦誓也是周书篇名一个是挺然独立的意思断断是诚一的模様技是材能休休是易直好善的意思秦誓说如有一个挺然独立的大臣为人诚一也无别様材能只是他心里易直好善无比的有度量容得人
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
彦圣是有美徳的人不啻犹言不但若大臣见那人有材能的便像他自家有这材能一般见那人有美徳的心里着实喜好不但像口里称道他这等实是他度量寛洪能容那有材有徳的人
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
利是利益若任用了这好贤乐善的人必能保我子孙常享富贵保我百姓常安生业如此庶几有益于国家
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
媢疾是妬忌若大臣见那人是有才能的专一妬忌憎嫌他见那人是有美徳的便与他不合阻隔他使他到不得君上的跟前这等实是他度量窄狭不能容那有才有徳的人
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殆是危殆若用了这嫉贤妬能的人必不能保安我的子孙与我的百姓国家岂不危殆
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
放流是发去逺方便像而今流罪一般迸是斥逐的意思曽子又说只有仁者之人晓得这嫉贤妬能的人最为国家大害深恶痛絶他务要发去逺方斥逐到外夷地面去不容在中国恐怕贻害于人
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
曽子又引孔子这两句言语说只为仁者之人至公无私所以他爱的恶的都得其正如斥逐那妨贤病国的小人便是能恶人小人去了君子进用百姓才得安乐便是能爱人
中庸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
舜是古时圣君知是人的见识孔子说舜是个有大见识的圣人非常人可及
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
迩言是浅近的说话恶是说得不好的善是说得好的舜虽是圣人他心里常喜欢咨问人人的言语虽是浅近也喜欢去审察不肯轻忽说得不好的便掩匿了说得好的便播扬于众以此人都喜把那善言告与他
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
两端是众论不同之极致如小大厚薄之类人的说话虽是好了其中却有两端不同处舜又把这两端的说话自家酌量看那个合乎中道然后取用他
其斯以为舜乎
这一句结上文说这等取众人的见识合为自己的见识若非大舜圣人谁能如此
右第六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六篇书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
罟是网擭是机槛陷阱是坑坎这三様都是人设下揜取禽兽的辟是回避孔子说人人都自家说我有见识其实常不知不觉陷在祸机里面也不知道便如禽兽被人赶逐在网里机槛里坑里全不知道逥避一般岂是有见识
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择是拣择的意思期月是一个月孔子又说人人都自家说我有见识晓得拣择寻究那大中至正日用常行的道理却不知这道理既晓得了须要守着行若行时不能持守得一月之久便与那不晓得的一般岂是有见识这一段是将那知祸而不知避的人比那能择而不能守的人都不得为知
右第七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七篇书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
均是平治的意思孔子说天下国家人情不齐最是难整理的若资质明敏的人他立起纪纲定起法度来使人人遵守奉行天下国家便也可以平治了故曰天下国家可均也
爵禄可辞也
爵是官爵禄是俸禄爵禄最是人难舍的若资质亷洁的人见上头人待得他礼貌不诚或是言不听计不用便飘然去了不爱他官爵也不受他俸禄故曰爵禄可辞也
白刃可蹈也
白刄是锋利的刀剑最是人难犯的若资质勇敢的人他或遇着国家有些危急骨肉有些患难便舍了身命向前去救护就在刀剑上过也不肯躱了故曰白刃可蹈
也中庸不可能也
中庸是日用常行恰好的道理若凡事都处得停停当当无一些过处也无些不及处便呌做中庸看着虽是容易其实非积学工夫到那极处无有一毫人欲一团都是天理的人如何做得盖三者看着难其实易中庸看着易其实难故曰中庸不可能也
右第九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九篇书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
孝是孝顺父母孔子说帝舜他是个大孝的人与寻常人孝顺不同下面说的五件便是他大孝的事
徳为圣人
大凢人谁不要有贤子惟帝舜他有圣人的徳性无所不通天下人都不如他岂不是大孝
尊为天子
大凢人谁不要有贵子惟帝舜他以圣徳受天命帝尧传位与他为天下君岂不是大孝
富有四海之内
大凢人谁不要有子致富惟帝舜他有天下了自西自东自南自北四海之内都做臣妾都来贡献他岂不是大孝
宗庙飨之
大凢人谁不要祖宗光显惟帝舜他用天子礼乐立了七庙四时祭飨又把祖父来配飨天地岂不是大孝
子孙保之
大凡人谁不要子孙长久惟帝舜他恩徳在人深了不止在当时子孙做诸侯后来夏商周三代也都封他子孙把宾客来待他如虞思陈胡公之属守着祭祀绵绵不絶岂不是大孝
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其字是指先王孔子说人君身之所践履的是先王之位行的礼数是先王之礼奏的音乐是先王之乐一行一动都依着不敢有所更改祖宗是先王尊敬的也尊敬他不敢有所怠慢子孙臣庶是先王亲爱的也亲爱他不敢有所憎恶先王虽已死奉之恰如生时一般先王虽已亡奉之恰如存时一般人君事其先王这等様继志述事可谓极其孝矣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
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郊是祭天社是祭地宗庙之大祭谓之禘四时秋祭谓之尝孔子又说郊社的礼所以祭昊天上帝及后土报其生物成物之功宗庙四时的礼所以祭祖宗尽报本追逺之意人君这等祭天地祭祖宗其中有许多礼数又有许多义理若全晓得这礼义那治国家的道理即此而在如看自家的手掌一般这等易见葢幽明无二理都只在仁孝诚敬上故曰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右第十九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十九篇书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哀公是鲁国之君方策是古时的史书其人指当时君臣说昔鲁哀公问为政之道于孔子孔子对他说比先周文王武王所行的政事至今一件件都在方策上明白可见若有那比先的君臣这政事便都举行若无那比先的君臣这政事便都息灭了
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芦也
敏字解做速字蒲芦即蒲苇最是易生之物孔子又说以人立政如以地种树其成甚速然政之易举只像那蒲苇一般朝种夕生其成尤速这一段是说人存政举之易如此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人是贤臣身指君身道是人所共由的道理仁是人心之全徳孔子又说人君为政惟在得贤臣能用了贤臣则政事无有不举的故曰为政在人取用贤臣又当把自家身子来做个凖则能修其身则所取用的都是贤人不误认小人为君子故曰取人以身若要修身又当以道为本能于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这五件道理尽了身岂有不修的故曰修身以道若要修道又当以仁为要能使一心之中全是天理无一些人欲道岂有不修的故曰修道以仁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人指人身说人有了这身子具此生理便自然有个恻怛慈爱的意思这便是仁之性故曰仁者人也仁的道理必先亲爱至亲故以亲亲为大宜是事理各有个当然处人具此生理灵于万物自然能分别那事理的当然处这便是义之性故曰义者宜也义的道理必先尊敬贤人故以尊贤为大亲亲中间又有不同如在父母当孝敬在宗族当和睦自有个隆杀尊贤中间也有不同有当尊做师傅的有当把做朋友的自有个等级这隆杀等级乃是人禀得礼之性生发出来故曰礼所生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这一句本在后面因传写差了重在这里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承上文说为政全在得人取人的凖则又在君身故曰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修身必须以仁道为要仁莫先于爱亲故曰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人若常与贤人在一处则亲亲的道理越讲究得明白若与那不肖的在一处必至辱其身害及于亲故曰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亲亲有隆杀尊贤有等级都是自然天理若不知这天理岂能辨人的贤否故曰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
这一段以下是说九经的事齐明是齐洁自家的心思盛服是整肃自家的衣冠非礼不动是不肯做不合礼的事人君常能齐明以一其内盛服以肃其外凡事都依着礼法行这便是修身的道理
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
谗是颠倒是非的小人色是美色货是财利徳指贤人君子说人君常能斥退小人不使谗谤得行踈逺美色不使政事妨悞轻贱财利不使百姓伤害只是贵重贤人君子这便是劝贤的道理
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
位是爵位禄是俸禄人若常能体念宗室不问踈戚都与髙爵使他贵与厚禄使他富心里好的与他同好心里恶的与他同恶这便是劝亲亲的道理
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官
盛任使谓官属众多足以备使令葢大臣不当亲细事人君常优礼他使凡事只总个大纲其余庶务自有属官分头整办这便是劝大臣的道理
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
忠信是待之诚重禄是养之厚人君于羣臣若相待不诚则心志不相孚俸禄不厚则不足以飬其父母妻子若待之既诚养之又厚这便是劝士的道理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九经即前面修身以下九件事一即是诚孔子说人君治天下国家有这九件经常的事行这九经又本乎一诚葢诚则实不诚则虚若有九经的名无九经的实便都是虚文如何能治天下国家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
凡事指前面达道达徳九经说豫是素定的意思凡达道逹徳九经这许多事若平日都把一个诚为主讲的明行的熟遇着事到面前便做将去无有不成立的若无个素定临时旋去安排仓卒茍且岂不壊事
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跲比如人走路跌倒一般困是窘束的意思疚是病大凡言语有个素定开口时便句句着实无有跌蹉处故曰言前定则不跲事务有个素定当行时便件件处置了不被他窘束故曰事前定则不困孝弟忠信之行若涵养有素则所行都在礼法中自无疵病可指故曰行前定则不疚万事万物之理若都曽理会过事至物来虽千变万化也只管应答酬酢去了故曰道前定则不穷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获乎上是得君的意思大凢在下位的人要行其志须是得在上的人信任方才可行若在上的不信任他虽有才干要施为人也不聴从他故曰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
人要在上的人信任他又不在阿谀取容上自有个道理只看朋友分上如何若平日立心行已没有好名头朋友每都不称道他在上的人如何得知故曰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
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
人要得朋友每相信又不在便佞茍合上也自有个道理只看父母分上如何若平日不孝顺父母不喜欢便是大节上欠了朋友必然见疑故曰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
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
人要得父母喜欢又不在阿意曲从上也自有个道理只看诚身如何若回头自家身上所存所行全不着实外面做了孝顺的事内却没有孝顺的心如何得父母喜欢故曰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
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人要自家做个表里如一至诚的人又非是一时间可以袭取强为的也自有个道理只看明善如何若不能格物致知上用功着实晓得那天理至善所在他好善恶恶处都不免内欺心外欺人了如何做得表里如一至诚的人故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此因前面诚字说下来诚是真实无有虚妄天道只是一个实理如寒暑昼夜百千万年常是如此生出人物来百千万様各得其性并无一些差缪可见天理自然真实无妄故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是用力要真实无妄人的正性也只是一个实理但气质有偏往往被私欲壊了须是用力求到那真实无妄处不要有些虚假这是人为的道理当如此故曰诚之者人之道也
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
真实无妄的人他原禀的气质好徳性浑然都是天理不消勉强自然中节不消思索自然晓得一件件都从容合着道理这便是圣人自是真实无妄也与天道一般
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择善是事理中拣择那善处固执是坚固把捉的意思未至于圣人的必须辨别天下的事那个是善那个是不善务要中间拣择那善的出来既知道了又坚固把捉着这道理行不为私欲所夺这是未能真实无妄而求其如此即是人道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博是广博人于天下万事万物的道理都当要理会过若有一件不知道便欠阙了故曰博学之学既博了心里不能无疑须要去问人问人时必须仔细不要粗畧务使那师傅朋友每都得尽情讲论方可解那疑惑故曰审问之既问了人又须自家去思索思索时必须反求诸心不要泛滥也不要穿凿方才见得道理精故曰慎思之思索既是有得遇着事务到根前是的不是的一分一毫都据理去断他务使明白故曰明辨之学问思辨这四件于道理上着实知得透彻不可只做一场说话须要见诸行事着实用力做将去务要到个至处不可半上落下故曰笃行之这五件是择善固执的条目学圣贤须从这五件做工夫要理天下也须从这五件做工夫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
诚是天地人物公共的实理如天有此实理方成此天地有此实理方成此地人有此实理君臣方成得君臣父子方成得父子物有此实理草木鸟兽方成得草木鸟兽若有一毫虚假安排造作便不成了故曰诚者自成也道是实理见于日用事物之间的实理虽是物之所以自成然见于日用事物间则在人当自行如君臣有义之理为君臣的当自行此义父子有亲之理为父子的当自行此亲夫妇长幼朋友有序别信之理为夫妇长幼朋友的当自行此序别信故曰而道自道也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天地人物其成必有个起头其壊必有个穷尽彻首彻尾都是这实理所为盖有这物便有这实理无这实理便无这物了故曰诚者物之终始然在天无有不实的理在人却有不实的心如君之仁臣之敬有一些不实便无这仁敬父之慈子之孝有一些不实便无这慈孝故曰不诚无物所以君子人重在这一个诚字上要以实心为贵
诚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人能尽得这一段实理不止成就自家一已做个好人天下人都同此心同有此理教养起来都自然有个成就推到极处便天地可位万物可育故曰诚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人能成已则所存都是实理无一毫私伪岂不是仁又自然因物成就各得其宜岂不是知然仁知二者非是从外面来的即是人所禀天性中固有之徳也非是判然二物只是仁为体知是用若存于中的无有不仁发于外的便无有不知故曰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仁知兼全由体达用则事不论难的易的随时措置自然都合道理事至物来岂有不停当处所以说故时措之宜也
右第二十五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二十五篇书子思推明人道的意思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仲尼是孔夫子的字祖述宪章上律下袭都是效法的意思子思说夫子能体这中庸的道理如尧舜二帝其道已至极处夫子逺宗他所行之道文武二王其法最为详备夫子近守他所制之法上而天时有春夏秋冬夫子能法他自然之运如论语中说夫子遇着不时之物不食遇着迅雷风烈必变又如他一生仕止乆速各当其可便是他律天时处下而水土有东西南北夫子能因他一定之理如礼记中说夫子在鲁地上便穿缝掖的衣在宋地上便戴章甫的冠又如他一生用舎行藏所遇而安便是他袭水土处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
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
辟是比喻载如船载之载帱是帐幔之类错是交迭的意思代是轮流的意思天如个帐幔覆盖着万物故曰覆帱地如个舟船収载着万物故曰持载子思说夫子能尽中庸之道其徳之广博深厚便如地之収载万物一般徳之髙大光明便如天之覆盖万物一般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四时交迭往来不息故曰错行日升则月沉月升则日沉昼夜轮流照耀不已故曰代明子思又说夫子之徳博厚髙明都极其悠逺长久便如四时交迭往来一般又如日月轮流照耀一般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
四时日月流行处即是道子思又说天覆地载之间元化运行凡诸般物类不问洪纎髙下飞潜动植生的自生长的自长都各不相妨故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春生夏长秋収冬藏只管循环将去日明乎昼月明乎夜也只管循环将去都各不相乱故曰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如说小节即是不相害不相悖处大徳如说全体即是并育并行处子思又说天地之道就他小节上看万物都各止其所生生不息如川中的水一般千支万排只管流得去无有停住故曰小徳川流天地之道就他全体上看万物虽是散殊都是这元化做根本惟其根本敦厚盛大所以发出来无有穷尽故曰大徳敦化
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子思又总结这一句说天地之道极其至大如此可见夫子能尽有其小徳大徳正与天地一般
右第三十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三十篇书子思就圣人上推明天道的意思
篁墩文集巻一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
(明)程敏政 撰
○青宫直讲
论语
子路第十三
这是论语第十三篇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
子路一日问为政之道孔子告他说凡民之行要当以身先之如欲民爱亲敬长必先自家躬行孝弟凡民之事要当以身劳之如欲民丰衣足食必先勤勤的劝课农桑盖能先之则民不令而行能劳之则民虽勤不怨
请益曰无倦
益是増益子路喜于有为意谓为政之道不止于此又请増益其说孔子说只把先之劳之两件去深思力行不肯倦怠了便是为政之道不必更求他说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
宰是家臣之长仲弓为鲁大夫季氏宰一日也问为政之道孔子告他说为政当先要委任属官使各有职掌然后考他成功则已不劳而事毕举故曰先有司凡人有过失大者于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惩治若些小过误寛宥他则刑不滥而人心悦故曰赦小过至于有贤徳才能的人又当举用他能举贤才则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故曰举贤才
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
仲弓又问说安得尽知一时的贤才举用他孔子说但举尔所知的贤才尔不知的贤才别人却知道各自去举用他岂肯弃了盖荐贤举能是为政之先务若妬贤嫉能如何成得治道此章虽为季氏宰而言然治天下之道亦不过此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
卫君是卫国之君蒯辄子路一日问孔子说卫君欲等候夫子出来为政夫子所行把那一件事为首
子曰必也正名乎
名是名分君臣父子乃名分之大者孔子说我若为卫国之政必先要正名分当是时灵公之子蒯聩欲杀其母得罪于父逃出去了蒯辄是蒯聩之子又据国以拒父皆无父之人不当为君夫子必将上告天子下请方伯立灵公次子郢为君庶几名分得正盖名分既正诸事方可举行然夫子正名虽为卫君而言其实为政之道皆当以此为首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迂是迂阔子路说蒯辄已立了十二年若夫子为政以此为先太迂阔了何必正名分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
野是鄙俗子路姓仲名由孔子责子路说鄙俗哉仲由之为人凡君子人遇他所不知的事便阙而不言岂可轻率妄对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孔子又说若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这等名分不正了自然开口有碍于理如何说得去既说不去却要做君臣父子的事业自然掣肘人都不服如何做得成
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礼只是一个序乐只是一个和若君臣父子间有名无实便于道理上都错乱无序乖戾不和既无序而不和其所行的政事必然颠倒本是小人当罪的却不罪他本是君子不当罪的却去罪他这等刑罚颠倒教人如何趋避将见下民战战兢兢无容身之地都从这名分不正上来
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茍而已矣
茍谓茍且孔子又说君子之人于有名的事便词严义正好开口说于可说的事便循名责实好下手行所以君子之人自家说话不可茍且有一事茍且则名不正言不顺无一事不茍且了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
稼是种五榖老农是种田的老者圃是种蔬菜老圃是种菜的老者樊迟一日请学种五榖之事孔子说我不如那老农之人晓得樊迟又请学种蔬菜之事孔子说我不如那老圃之人晓得樊迟逰圣人之门不学礼义却要去学这两件事其志卑陋故孔子说吾不如老农老圃以拒之
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
小人是细民须是樊迟的名樊迟既问了出外面去孔子怕樊迟不晓得拒他的意思反去求学于老农老圃越差得逺了故又呼其名以小人哉警之
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
上是指在上有位的人礼义信这三者是大人之事孔子说在上的人若能好礼使上下大小都有个定分则下面百姓谁敢不恭敬
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
在上的人若能好义使所行的政事件件都合宜则下面百姓谁敢不畏服
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
在上的人若能好信但发言行事都诚实无一些虚假则下面百姓谁敢不以诚实应在上的人
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襁是织缕为之以约小儿于背者孔子又说在上的人果然好礼好义好信能尽大人之事如此则四方的百姓闻风慕义襁负其子都来归服种田纳税不可胜用又何必自为耕稼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诗是诗经篇数有三百之多孔子以诗经里面多说人情物理其言词又委曲和平因说若有人读了诗经三百篇宜乎能居官为政今却全不通达民情世务若奉命出使四方宜乎能言今却全不会措辞转靠人替他应对这等虽读了许多经书有何用处盖穷经必先明理明理方能适用若不能明理不过记问之学故曰虽多亦奚以为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孔子说在上的人若持身端正所存所行的无有偏私这等便不待发号施令下人自然不敢违犯若持身不端正所存所行的多是偏私这等虽耳提面命下人也不服从盖人之一身乃家国天下之本不能正已焉能正人有天下国家者不可不谨于此
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
公子荆是卫大夫室是房屋茍是聊且粗畧将就的意思孔子一日说卫大夫公子荆他善于治所居的房屋
始有曰茍合矣
初起房屋时只说道将就収拾而已
少有曰茍完矣
其后房屋渐渐的做起来只说道将就了当而已富
有曰茍美矣
及至房屋做得整齐大好了也只说道将就完美而已公子荆于居室之间不以欲速尽美累其心可谓贤大夫故孔子称善如此后世妄兴土木之工劳民伤财可不以此为戒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
适是往仆是御车庶是众多的意思孔子一日往卫国去弟子冉有为孔子御车而行孔子见卫国的人民众多叹息说庶矣哉卫国之民也
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
加是増益的意思冉有说百姓每既如此众多了然众多之外复何所増益孔子说百姓每既众多了当制田里薄税敛使他富足无饥寒之患方好
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冉有又说百姓每既富足了然富足之外复何所増益孔子说百姓毎既富足了当立学校明礼义教训他使人都明于人伦复其性善方好盖庻而不富则民生不遂富而不教则又近于禽兽故孔子以答冉有之问然虽一时之言其实可为万世帝王的师法
子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期月谓周一岁之月孔子说若时君真个有能任我为政的我只消一年之间兴利除害把一国的纪纲先立起来故曰期月而已可也可是仅可还有未尽的意思若使为政到三年之久便财足兵强教行民服一国之治道可以大备故曰三年有成葢圣人叹道不行于当时故其言如此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
善人是志仁无恶的人孔子说善人相继为邦国之政至于百年这等积功之久亦必能化残暴之人使他不敢为恶百姓毎既不敢为恶可以不用重刑故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这一句盖是古语孔子称之故曰诚哉是言也可见古人说的不虚若能依着行必能有这等治效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王谓圣人受命而兴者三十年为一世仁谓徳泽孔子说若有圣人受天命为天下之君必以仁义教养天下之人积而至于三十年之久然后天下之人无一个不被其徳泽故曰必世而后仁考之于古惟周文王武王至成王康王的时节才足以当之降自汉唐皆不能及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
定公是鲁君几是期必的意思鲁定公一日问孔子说人若说一句好言语出来便能兴起邦国有此理乎孔子答他说人一言之间如何便这等敢必其效
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
人之言是当时人有此言意谓为人君若有道则国治无道则国乱是为君之难也为人臣若尽忠则能致君不忠则必悮国是为臣不易也
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
孔子既引时人之言因说为人君的若是知道为君之难必然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氷不敢有一毫放肆庻能保守君位看来为君难这一句言语岂不可以必期于兴邦乎
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
定公又问孔子说人若说一句不好的言语出来便至于亡国有此理乎孔子也答他说人一言之间如何便这等敢必其效
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惟其言而莫予违也
予是人君自称之词孔子引时人之言说我做人君别无可乐独有我的言语说出来臣下都不许违背了这便是我的乐处
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孔子因说人君的言语说出来若是顺天理合人心无有不善臣下都依着行不敢违背他岂不是好事若人君的言语说出来不顺天理不合人心这等不善也要臣下都依着行不许违背他则忠言不入于耳君日骄臣日谄未有不亡其国者然则时人这一句言语岂不可以必期于丧邦乎孔子此言虽告定公其实可为万世人君之大戒不可轻忽
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逺者来
叶公是楚叶县尹僣称公一日问孔子说如何是为政之道孔子告他说为政者能与民兴利除害不做失人心的事则近处百姓被其恩泽自然喜悦逺处的百姓闻其风声都相率来归这便是为政之道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
莒父是地名宰即是如今知县子夏为莒父宰一日也问孔子说如何是为政之道
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
速是急速小利是小小的便宜孔子告子夏说事之久速自有个次序为政者当顺其自然不可去急急的求效事之大小自有分量亦当顺其自然不可计小小的便宜
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孔子又说为政者要急急求效便急遽无序反行不将去故曰欲速则不达计小小的便宜便所就者小所失者大故曰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圣人之言虽救子夏之失然天下后世皆可以为法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
物自来而取之曰攘叶公一日对孔子说我乡里中有一个直道行已的人他父亲见人家走将羊来就窃取了他做儿子不肯隠讳出来证做他父亲为盗
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孔子说我乡里中也有直道行已的人比这个人不同他做父亲的若儿子有过失便替儿子隐讳不忍对人说做儿子的若父亲有过失便替父亲隐讳也不忍对人说这等人虽是不求直自有个直的道理在其中盖顺理为直父子相隐乃天理人情之至若叶公所论乃是伤恩害义的事如何得为直故孔子正之
樊迟问仁
仁者本心之徳樊迟一日问孔子如何能全本心之徳
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
恭就容貌上说是敬之见于外者敬就行事上说是恭之主于内者忠是尽己之谓孔子告樊迟说闲居静处之时此心虽无作为常使容貌恭肃不敢怠慢则仁便在居处上了应事接物之际此心必加省察常使执事敬谨不敢轻忽则仁便在执事上了至于与人交接之时常是尽心竭力无少欺诈则仁便在与人上了
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之是往夷狄是外国言能常常如此虽往夷狄之国这恭敬忠三者也不可须臾违弃了这等固守不失则本心之徳无有不全而仁道得矣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
民有四等曰士农工商士为四民中第一等人所以子贡问孔子说如何方可谓之士
子曰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孔子告子贡说自家所行若有不善便羞耻不肯去为奉君命出使于四方乂能专对不辱了人君的命令此其志既能有所不为其才又足以有为这等便无负于士之名矣
曰敢问其次
子贡又问孔子说为士者既有次等人敢问又次一等的人是如何
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士矣
信是诚实果是果决硁硁是小石之坚确者小人言其识量浅狭孔子答他说发一句言必于诚实行一件事必于果决譬如小石块硁硁然坚确不可转移这等识量浅狭之人其本末皆无足观然亦不害其为自守可以为又次一等之士若再下一等便是市井人不可以为士矣
曰今之从政者何如
今之从政者指当时鲁三家大夫之类子贡又问孔子说为士者既有两三等人若如今做官从政的人其髙下又何如
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筭也
噫是心不平之声斗是量米的筲是竹编了盛东西的都是小器物譬如鄙细的小人一般筭是数也孔子因子贡屡问屡下因叹息告他说如今做官从政的人局量褊浅规模狭隘都是斗筲小器之辈何足数他子贡之意盖欲为皎皎之行有闻于人故孔子专以笃实自得之事警之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
中行是无过不及中道上行的人狂狷是过与不及的人狂者志极髙而行不掩如说得十分只行得五七分狷者知未及而守有余如晓得一分只管守定这一分孔子叹说不得中道而行的人来教他若是可教以进于道者其惟狂狷之人乎
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进取是进而有为于善不为是不作非礼之事孔子说狂者虽是行不掩言他却有进而为之之志狷者虽是知不及守他却断无非礼之为若因其志节激厉裁抑他皆可以进于中道不似那小亷曲谨的人只管怕事虽不为恶亦不足与为善这等人便教他也无益故孔子有取于狂狷者如此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是无乖戾之心同是有阿比的意思孔子说君子的心术公正专一尚义凡与人相交必同寅协恭无乖戾之心然事当持正处又不能不与人辩论故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的心术私邪专一尚利凡与人相交便巧言令色有阿比之意然到不得利处必至于争竞故曰小人同而不和圣人发明君子小人情状如此葢欲人以君子自勉以小人为戒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善人是资质良善的人即是就戎是兵孔子说善人为政必教人以孝弟忠信之行务农讲武之法至于七年之久人都知道亲其上死其长方可使他就兵戎之事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以是用孔子又说为人上者须先教导下人使他知道亲上死长之义及行阵击刺之法然后使他征战可责其成功若用平日不曽教习的人使他征战是自弃其民于死地必有败亡之祸古者寓兵于农看圣人这两段说话兵岂可以轻用
宪问第十四
这是论语第十四篇先儒以为孔门弟子原宪所记故摘篇首宪问二字名篇
宪问耻
宪即是原宪耻是羞耻原宪一日问孔子如何是可耻之事
子曰邦有道榖邦无道榖耻也
糓是做官的俸禄孔子告他说人若遇国家有道之时人君修徳言聴计行却不能建白有为于时只管吃俸禄遇国家无道之时人君不修徳言不听计不行却不能引退独善其身也只管吃俸禄这等尸位素餐都是可耻的事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
这也是原宪问克是好胜伐是自矜怨是忿恨欲是贪欲仁是本心之徳原宪问孔子说人的病痛有四等或好求胜于人常忌人髙是他或自矜夸其能常恐人不知他或有不平处不肯安命只管怨天尤人或有不足处不肯守分只要贪图茍得这四等事都能制之使不得行可以为仁乎
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孔子告他说克伐怨欲这四者制之不行但可以为难能之事若谓之仁则非我所知也盖仁则天理浑然自无四者之累若但制而不行则是病根还在岂可便谓之仁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危是髙峻逊是卑顺孔子说君子遇国家有道之时当髙峻其言髙峻其行不可委靡这等非是矫激盖守道不阿理当如此若遇国家无道之时君子所行不可改变也当髙峻只是所言则有时卑下谦恭而不敢尽这等非是阿谀盖保身避祸理当如此人君治天下使人皆不敢尽言则蔽塞言路天下何由得治子
路问成人
成人犹言全人子路问孔子说如何可以为全人
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
臧武仲公绰卞庄子都是鲁大夫文是文饰孔子说人若有臧武仲的明知足以穷理孟公绰的亷洁足以养心卞庄子的勇决足以力行冉求的材艺足以泛应既兼了四子之长又加文饰节之以礼使中正而无偏倚和之以乐使和乐而无驳杂这等材全徳备亦可以为全人矣谓之亦可者仅可之词是还未到全人至极处盖就子路所可及者而语之若论全人至极处非圣人不足以当此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曰字还是孔子说授命谓不爱其生把命与人的意思久要是旧约孔子又说今时所谓全人者何必务要兼四子之长又要文之以礼乐只是遇见财之来便思量合于义不合于义不肯茍取遇见君父有危难便舍了身命去救不肯偷生若与朋友有旧约不肯忘了平生所许的言语务要践言有这等忠厚之实虽其材知礼乐有所未备也可以为全人之次这又因子路之所能者而告之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
蘧伯玉是卫大夫孔子居卫国时尝在他家住后回鲁故伯玉使人来问候孔子
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
这之字指使者与之坐是敬其主以及其使夫子指蘧伯玉孔子见伯玉使者来与他同坐问他说蘧伯玉每日在家何所作为
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
寡是少无心失理曰过使者对孔子说我蘧夫子每日别无所为但欲行事少免于过失而犹未能如此而已
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使者既出去了孔子见他说的言语虽自谦下越见他主人的好处故再言使乎以重美之言此人真得为使之体考之蘧伯玉是卫之贤臣同时又有个弥子瑕是卫之佞臣孔子到卫国不在弥子瑕家住只在蘧伯玉家住此可见君子以类相从后之人君欲知逺臣近臣之贤否只看他所主之家亦可见矣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位是职位孔子说大凢人居其位则当任其事若居山林的人无有职位不可预谋朝廷事若居士之职不可预谋大夫之事若妄有干预便是不安分了圣人戒人守己要当如此
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这一句本是周易艮卦象辞曽子尝称之位是身所处之地大凡君子所思之事不出其所居之位如为君当思量尽君道为臣当思量尽臣道为子当思量孝父母为弟当思量敬兄长素贫贱当思量所以处贫贱素患难当思量所以处患难这便是思不出其位若为君却思要下侵臣职为臣却思要上揽威权为人子不思孝其亲而思孝他人之亲为人弟不思敬其兄而思敬他人之兄素贫贱不能守分却思要茍图富贵素患难不能顺命却思要侥幸茍免这便是思出其位了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耻是不敢尽之意过是欲有余之词孔子说君子之人要言行相顾出言最易君子常耻其言之昜放所以本行得十分且只把七分来说这便是耻其言力行最难君子常恐其行之不逮所以说着七分却勇往行过十分去这便是过其行盖言行是君子立身之要圣贤拳拳戒勉学者无非欲其谨言行而不可相违的意思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志士是有志之士仁人是成徳之人害是伤壊的意思孔子说有志之士成徳之人他遇见理上当死岂肯侥幸求茍活于世以伤壊了本心之全徳只看当死而死见得分明时便不爱杀身以成全一个心徳而已盖死生是常事当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心便是仁所以为臣子者遇君父有难便当尽忠于君父为人上者遇社稷有难便当委身于社稷若忍耻偷生不如死之为安故曰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
臧文仲桞下惠都是鲁国人窃位言其才不称位有愧于心如盗得而阴据之也孔子说鲁大夫臧文仲他为政于鲁虽居大夫之位其心有愧恰似偷盗职位的一般盖因他明知桞下惠是个有徳的贤人不肯举荐他并立于鲁国之朝这等蔽贤便是他窃位实事孔子讥之所以深警后世为人臣者当以荐贤为务蔽贤为戒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逺怨矣
躬自厚是责己之厚怨是怨恶孔子说人若遇着自家有过失时便痛自咎责不肯轻恕遇着人有过失时便去规正却不肯责之太严这等厚于责己则身益修薄于责人则人昜从所以人自然不怨恶他故曰则逺怨矣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如之何是人遇有事思量说这事当如何处置又说如之何是再思量说这事当如何处置末如之何是无可奈何孔子说人若遇着有事时当要熟思审处若不说如之何如之何便是不能熟思而审处之必然率意妄行这等人虽我也无奈他何盖率意妄行之人不顾是非利害虽圣人与居也不能救正他故孔子深致其叹如此
子曰羣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
小慧是私智孔子说人若与众人居处尽一日之间所说的言语都不及些义理所行的事务都只是些私智这等便放僻邪侈之心都长起来行险侥幸之机都惯熟了要去入徳而免于患害岂不难哉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
恶是憎恶好是喜好孔子说人于好恶上不可轻昜如有一个人众人都憎恶他便不可与众同恶恐这人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必须审察他着实有可恶处然后恶之如有一个人众人都喜好他便不可与众同好恐这人是个同流合污的人必须审察他着实有可好处然后好之如此则好恶皆得其正矣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过是无心失理之谓孔子说人非生知不能无过过而能改便可入于善若只因循不改则此过遂成不可谓之无心了故曰是谓过矣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
思是思虑益是长益孔子说我曽尽一日不去吃饭也曽终一夜不得安寝这等劳心焦思以求此道然徒费精神终无所长益不如勉强学问乃有自得之效孔子言此非以思为无益以思而不学则无益耳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谋是图谋馁是饥馁孔子说君子人所图谋者在乎道不在乎食葢道是理之体诸身而在内的故君子常用心于此食是禄之得于官而在外的故君子不用心于此君子虽不用心去谋食然自有得禄之理如农夫耕田本为谋食或遇水旱田禾不収则不期饥馁饥馁自在其中君子为学本为谋道若学业既成为上所用则不期禄食禄食自在其中虽是如此然君子之所以为学其心却只忧不得乎道初非以为忧贫之故方去为学以求禄也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知是我知之受是彼所受孔子说观人之法如君子为人于小事或有未能所以小处不足以知他然其材徳足以任重却能当大事故曰可大受小人为人虽气量浅狭当不得大事然于小事却也有一长可取故可以小处知他为人君者能以此观人于君子取其大而不论其小节于小人取其小而不付以大事则用之各当其才事无不治而天下安矣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
周任是古之良史陈是布列是位相是无目的人必有个人赞相他故谓之相孔子呼冉有之名说古时有良史周任他尝说人臣事君当陈布己之才力方可就其职位若己之才力不能称其职位便当止而不仕不可贪恋葢人君有赖于臣下辅相辟如无目之人行动都靠赞相的人若是遇着危险处不夹持他行遇着颠踣时不扶起他来这等却何用那赞相之人正似国家有事将要危险颠踣而臣下不能左右匡辅以济其危拯其颠这等也何用那辅相大臣孔子此言盖深责冉有季路既不能谏止季氏又不能奉身而退
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
孔子说天下有道之时礼乐征伐之权都出于天子臣下不敢专擅故政不在大夫
天下有道则庻人不议
天下有道之时朝廷之上无有失政则庻人百姓自然无有非议盖其心悦诚服不是箝其口使不敢言此章圣人通论天下之势为人君者所当致意
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
孔子说与朋友相交有益于己的有三等有损于己的也有三等
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
正直之人心无回护若与他为友遇着有过便言语规谏谅实之人见理分明持守坚固若与他为友便以诚相与不肯阿从多闻之人学问该博若与他为友便能开发己之聪明多识前言往行这三等人都是有益于己的
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便辟之人举止习熟足恭若与他为友但习于威仪而不直善柔之人每事阿顺和同若与他为友便工于媚悦而不谅便佞之人巧辨给捷若与他为友便习于口语而无见闻之实这三等人都是有损于己的夫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徳者而其损益如此不可不谨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
畏是畏惮孔子说君子之人心中常有三件畏惮的事
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天命是天所赋之正理大人是有徳有位的大人圣人之言是简册所载圣人的言语孔子说君子人知天赋正理于人顺之则吉逆之则凶便自然戒谨恐惧不敢少有一毫背逆之事大人能全尽得这天理君子于大人便自然尊礼敬重不敢少有一毫轻慢之心圣人言语是天理之所寓君子于圣人的言语便自然庄诵佩服不敢少有一毫违背之失此三畏乃君子修身成己之要务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狎是狎慢侮是玩侮孔子说无徳的小人不知天命是所赋之正理其心冥顽而无所忌不知天命当畏则于有徳有位的大人必狎慢之而无尊严之心于圣人的言语必玩侮之而无佩服之意盖小人不务修身成已故全然不知畏惮如此圣人言此所以警人当以君子为法以小人为戒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
孔子说人之气质不同而性本善若气质生得清明纯粹于凡义理不待习学自然知道都了然于胸中这是上一等人所谓圣人也
学而知之者次也
若气质虽生得清明纯粹犹有些未到处于凡义理必待习学而知也了然于胸中这是次一等人所谓大贤也
困而学之又其次也
困是有所不通若气质生得昏浊偏驳于凡义理上多窒塞不通却能发愤为学以求其通也能进于知之之地这又是次一等人所谓贤人也
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若气质生得十分昏浊偏驳却又自暴自弃不肯发愤为学终于懵然无所知识此则凡民之下愚者圣人说人大约有此四等若以人主论之上一等是尧舜次一等是汤武又次一等是太甲成王最下一等是桀纣此可见君子学之为贵学则可以为圣为贤不学则安于下愚而已此圣人勉人务学之意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
邦君是列国诸侯妻是齐言与夫齐体夫是扶言能扶成君徳列国诸侯之妻诸侯自家称呼他谓之夫人
夫人自称曰小童
小是幼小童是童稚夫人自称于诸侯之前曰小童自家谦词如幼小之童稚也
邦人称之曰君夫人
诸侯国中臣民称呼诸侯之妻曰君夫人妻必从夫故系之君也
称诸异邦曰寡小君
异邦是他国寡是寡徳本国人对他国人称其诸侯夫人谦词曰寡小君诸侯为国君故夫人为小君
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他国人称其邦君之妻也谓之君夫人此章或古语或圣人常言今不可考然大意谓夫妇人伦之始若嫡妾不明则伦理乖缪身不修家不齐何以治人故正其名分如此
篁墩文集巻二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三
(明)程敏政 撰
○青宫直讲
尚书
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徳弗类兹故弗言
庸是用台是我弗类是不相似史臣记髙宗因羣臣谏他不言用是作书以告羣臣叙他不言之故说以我为君表正四方四方人都看我所行任大责重我常恐君徳不能勾与前人相似以此上不敢轻易发言
恭黙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
赉是赐与良弼是贤相史臣又记髙宗说我尝恭敬渊黙以思量治天下的道理一日睡梦中梦见上帝赐与我一个贤相将要替我发言髙宗梦傅说以后世观之恰似无此事然至诚可以动天地感鬼神髙宗求贤图治之心纯一不二与天无间故夣寐之间果得贤相葢天人感通之理有如此者非偶然也
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
审是仔细想度的意思象是象貌旁求是遣人去四面寻访筑是居住傅岩是地名肖是似史臣说髙宗既夣见上帝赐与他个贤相于是仔细度那夣中所见的象貌使画工画了遣人以图形去天下四面寻访他寻到虞虢之间傅岩的去处有一人名说与夣中所见的象貌相似
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
髙宗既得了傅说与他说话见他果是圣人于是就立他为宰相又毎日召在左右常常亲近他资以为学既立为相又在左右葢使之位冢宰兼师保的职事髙宗得非常之才即授以非常之位不惟相之而又师之髙宗亦可谓非常之主矣
启乃心沃朕心
启是开启乃指傅说沃是以水灌溉的意思史臣记髙宗命傅说说成君徳必先要格君心格心之道非可外求惟开启汝之心而无所隠用以灌溉我之心使我如土壌之焦受时雨之润方才厌饫
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
瞑眩是药性烈瘳是病愈跣是跣足髙宗又命傅说说我若有失徳处汝当苦口相諌如那药性不烈则人之病一时难愈我若有妄行处汝当极力扶持如那跣足行的不去看地则其足必至伤蹶
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廸我髙后以康兆民
匡是正救率是依循乃辟是髙宗自谓髙后指成汤髙宗又命傅说说汝当与百僚公同一心以正救我使我依着商先哲王的君徳赶上髙后成汤的治迹以安天下的百姓髙宗虽专任傅说为相然必望与百僚同心匡辅诚以君徳进退系羣臣贤否若君子少小人多则傅说虽贤亦无以独成正君之功髙宗命相之词真可以为万世法
王若曰呜呼羣后惟先王建邦启土
羣后是众诸侯先王是后稷武王追尊之故称先王下面太王王季文王也都是追尊之词史臣记武王嗟叹告众诸侯说惟我周家先王后稷在唐虞时有教民稼穑的大功始受封建为诸侯开国于有邰之地
公刘克笃前烈
公刘是后稷曽孙笃是厚自后稷传到曽孙公刘又能培养笃厚以继前王后稷的功业
至于太王肇基王迹
太王是公刘九世孙古公亶父肇是始自公刘传至于太王能行仁政因避狄人之乱自邠徙居于岐邠人感慕从之者如归市葢太王始得民心以基立兴王之迹
王季其勤王家
王季是太王子王季又能勤劳于国家政事不敢自怠自逸
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诞膺天命以抚方夏
文王是武王父故称文考诞是大膺是受方夏即是天下武王又说传至于我文考文王能成就前人的功勲大受上天之命以抚安三分有二之天下葢武王歴陈先世积功累仁谕告诸侯以见伐商之事皆天命人心所归非得已也
今商王受无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
受是纣名烝民是百姓逋逃是有罪在逃的人萃是聚武王誓师说如今商王纣全无君道天生物类以资人用纣则暴恣殄絶全不知道爱惜百姓是邦本纣则酷害戕虐全不知道抚养四方有罪在逃之人本当用刑明正其罪纣反与他做主都隐留在京都这等様人如潜鱼聚于深渊如走兽聚于林薮一般岂不乱政壊事
予小子既获仁人敢祇承上帝以遏乱略华夏蛮貊罔不率俾
予小子是武王自称仁人是太公周公召公之徒略是谋率是从武王又说我小子既得了太公周公召公这等仁贤之臣故不敢不敬顺昊天上帝之命去伐纣以遏絶其壊乱天下之谋所以内则华夏中国外则蛮貊四夷无不率从于我周家夫以纣无道又好与羣小共处武王有道又能用贤圣之士此商所以亡周所以兴也
恭天成命肆予东征绥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玄黄昭我周王
成命是黜商之定命其士女是说商民篚是筐篚竹器史臣记武王说敬奉上天黜商之定命故我以西伯率诸侯东征于商以安商之民商之民怨纣之恶喜周之来都以筐篚竹器盛着玄色黄色的币帛相迎说以明我周王有天地之徳
天休震动用附我大邑周
大邑周如言大周国葢人心所在即天命所在今商之民所以喜周之来者葢上天美意鼓舞振动商民之心是以商民归附于我大国周家如此
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
昧爽是天将明未明之时旅是军旅牧野是地名北是奔北杵是兵器之类史臣记武王说甲子之日天将明未明之时商纣率领他的军旅十分众多如树林一般与武王会于牧野之地商纣的军旅虽多无一个肯向前与武王之兵对敌但见纣前面的军徒皆倒回兵戈反攻他后面自家的人奔北蹂践自相屠戮人血如水之流虽兵器之类弃在地下的也漂得起来葢纣无道积怨于人故人都离心离徳一旦至此
一戎衣天下大定
戎衣是兵甲武王伐纣只是要救民于涂炭故一披兵甲不待血刄天下自然都安定了
乃反商政政由旧
乃是继事之词武王既得天下便汲汲改纣所行暴虐之政凡事只依商家先王所行寛仁之政葢创业之君知所先务如此
释箕子囚
箕是国名子是封爵箕子以诸侯为纣太师因纣无道尽忠谏争为纣所囚武王既诛纣即释放了箕子待以宾礼
封比干墓
比干是人名为纣少师因纣无道也尽忠諌争为纣所杀武王既诛纣即封表比干的坟墓以劝忠义
式商容闾
式是车前横木有所敬则俯而慿之闾是族居里门商容本商之贤人纣不能用武王既诛纣过商容之门不肯坐车起身来慿着车中横木待过了商容之门才坐以示加敬之意
散鹿台之财
纣尝暴敛百姓的财物都聚在鹿台去处武王既诛纣还都分散与百姓
发巨桥之粟
纣尝横征百姓的米粮都积在巨桥去处武王既诛纣就都发将出去赈济饥民
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
赉是施予武王除残去暴显忠遂良赈穷周乏这等大恩泽施于天下所以天下无一人不心悦诚服要他做主史臣备记于此以见人君当以纣为戒以武王为法
洪范
洪是大范是法这一篇本号洛书出于大禹圣人其后箕子又推衍増益而成以其所言乃人君治天下之大法故取洪范二字名篇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
十有三祀是十有三年商谓之祀周谓之年访是就而问之史臣记武王十有三年访道于箕子不称周家年号却称商家年号以见箕子不肯臣事于周只为天下后世大计故传道于武王不称箕子朝王却称王访箕子以见武王能遂箕子之志不敢待以臣礼只为天下后世大计故求道于箕子
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隲下民相恊厥居我不知其彛伦攸叙
乃言是难词重其问也阴是黙隲是定相是辅相协是保合彛是常伦是理即天人之常理武王叹息呼箕子而不名请问说上天于冥冥之中黙有以安定下民与之气以成形赋之理以为性辅相保合其居止使无一不得其所为人君的代天子民须要晓得天人之常理其阴隲相协所以然处是如何次第使明而不紊庶可以承上天惠民的意思今我任君师之责不知此常理之所以叙者何如也按十有三祀即武王伐纣之年诸事未遑首先释箕子之囚以师礼事之其知君道如此
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陻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彛伦攸斁
这乃字也是难词重其答也鲧是大禹之父陻是塞汨是乱陈是布列五行是金木水火土畀是与畴是类九畴即下文初一以下那九数斁是败壊的意思箕子因武王之问说治天下之大法莫要于九畴其原出于天我闻得在古昔之时大禹之父名鲧受帝舜命治洪水不能顺水之性疏导他只把土去塞其下流水失其道泛滥为害由是火不得燥以存金不得土以生木不能敷荣土不可耕种五行都乱了不能顺布万物失宜民生不遂昊天上帝震怒不以治天下之大法九畴与鲧当此时兽蹄乌迹之道交于中国洪范九畴不作天人之常理晦而不明颓败不振故曰彛伦攸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彛伦攸叙
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彛伦攸叙
殛是拘囚困苦锡是赐鲧因治水无功帝舜拘囚困苦他在羽山死了鲧虽殛死却得大禹圣人为子继嗣鲧治水的官职登用起来禹能顺水之性疏导将去由是水得其道不为中国之害天遣神龟出于洛河之中背列九数以锡大禹禹因子推理以理配数遂立天下之大法以成九类当此时地平天成洪范九畴既作天人之常理粲然不紊可举而行故曰彛伦攸叙
三八政
八政是大禹所第之畴箕子将推衍这一畴之义故先提三八政这一句总其纲
一曰食
食是五榖之食人君为政莫先于养民故劝农薄税敛使足食若民食不足则人救死不暇何暇治礼义故食居第一
二曰货
货是金帛器物诸般财货民食既足必须通商贾贸易有无以资民用民用若不足则天下何以得富庻故货居第二
三曰祀
祀是祭祀民既足食又足用了不可不知报本之道于是制祭祀之礼通于上下以广爱敬使不忘本故祀居第三
四曰司空
司空是掌土的官民非安居无以养生事死于是立司空之官以奠民居使聚庐托处各得其所故司空居第四
五曰司徒
司徒是掌教的官民既安居不可无教以成其性于是立司徒之官以学校礼义导民之善故司徒居第五
六曰司冦
司冦是掌刑的官民若有不循礼教的必为奸慝于是立司冦之官以刑罚禁令惩民之恶故司冦居第六这六件都是治内的事
七曰宾
宾是宾礼诸侯逺人若诸侯逺人来朝贡的当以宾礼接待他不可失了四方人心故宾居第七
八曰师
师是师旅若诸侯逺人不恭臣职的当用六师征讨以除残去暴故师居第八这两件是治外的事食者民命之所关故最先兵非圣王所得已故最后
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
猷是谋虑为是设施守是操守汝是指武王箕子说人君有盛徳至善与臣民作标凖由是下人从化不能无浅深迟速之不同如百姓之中有谋虑的有设施的有操守的这様人是有可见之徳者汝当记念着他遇可用则用不要忘了
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
协是合罹是陷咎是恶如百姓之中有未合于善却也不陷于恶这様人是中人的资质进之则可与为善弃之则流于恶人君当容受而作养之不要拒絶他作养成时一般可用念之受之是随其才而轻重以成就他的意思
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
康是安和的意思曰予攸好徳是人以好徳自任福是爵禄如百姓之中见于外有安和的颜色发于中有好徳的言语这等乐善之诚见于容貌词气之间其中之所养可知矣汝于是则赐之以爵禄这様人既中有所养又得人君知而用之必益加勉励造于至善而以圣君为标凖矣故曰时人斯其惟皇之极
无虐茕独而畏髙明
茕独是庻民中最微弱的髙明是有官的人最尊显的箕子说皇极之君当一视同仁庶民中最微弱的不可因其微弱便凌虐他遇着有善处也当劝勉有官的人最尊显的不可因其尊显便严惮他遇着有不善处也当惩戒葢茕独者有所劝则无淫朋髙明者有所儆则无比徳皇极之君造就臣民如此
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
人是有官的人能是才智羞是进也有官的人或有才智或有设施人君当训饬奬劝使他因其所已能勉其所未至务要进于至善之地则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各尽心所事以图治功而邦国无不昌盛矣
凡厥正人既富方糓
正人是在官之人富是禄之也糓是善在官的人若非廪禄则无以养亷人君于在官之人必先赐与廪禄使他足用然后可以责他为善故曰既富方糓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偏是不中陂是不平作好作恶是作意有所好恶偏陂好恶是人之私意生于心上的王之义王之道王之路这三者是皇极之所由行箕子说人君既建极于上下人都知感化由是心上所存无敢有不中的也无敢有不平的只遵依着王之正义上行好所当好无敢作意去有所好只遵依着王之中道上行恶所当恶无敢作意去有所恶只遵依着王之大路上行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
党是不公反是倍常侧是不正偏党反侧是人之私意见于行事的荡荡是广逺平平是平易正直是不偏邪这三者是皇极正大之体箕子又说人于行事上无有不中的也无有不公的自然合于王道广逺的体段无有不公的也无有不中的自然合于王道平易的体段无有倍常的也无有不正的自然合于王道不偏邪的体段自无以下十个无字是禁止之词戒之以私而惩创其邪思也自王之义以下六个王字是指皇极之君训之以极而感发其善性也
会其有极归其有极
会是会合归是归宿下人从君之化能遵义遵道遵路以会合于人君所建之有极如行者赴家食者求饱一般能荡荡平平正直以归宿于人君所建之有极如行者到家食者得饱一般这有极两个有字是说此极乃君民同有之善非人有之而已独无也此一段协韵成章乃诗之体葢皇极之君欲下人反复歌咏而求自得之使人欲消熄天理流行的意思
曰皇极之敷言是彛是训于帝其训
曰是起语词敷言是指上文无偏无陂以下敷衍皇极的说话彛是常也帝指天而言人君把皇极的道理反复推衍为说以教人是乃天下之常理是乃天下之大训非君之训实天之训葢理之本原出于天若所言纯乎一理便是天的言语一般此赞敷言之语妙如此
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
训是训戒行是躬行光是天子道徳之光华天子与庻民之禀性本都一般但天子禀性纯粹庶民的禀性美恶不齐故与天子道徳之光华自然相逺若庻民于皇极之君反复推衍的说话以为训戒而不敢忽以之躬行而不敢怠他身上所有的道徳也自然光辉发越与天子的禀性相去不逺了故曰以近天子之光
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曰是庶民称赞之词父母是亲之之意王是尊之之意庶民感戴皇极之君教导他成人极其称赞说天子真是恩育我民的父母真是君长我民的帝王若人君不能建极以化民则是有其位无其徳庶民岂肯亲之尊之故人君不可不究心于皇极之学
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
辟是君福是爵赏威是刑罚威福乃上之所以御下者玉食是尚膳珍羞的食用乃下之所以奉上者箕子衍三徳之畴说惟人君可用爵赏惟人君可用刑罚惟人君可享珍羞的食用人臣不可擅用爵赏擅用刑罚擅用珍羞的食用谓之惟辟戒其权不可下移谓之无有戒其臣不可上僣
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僣忒
颇是不平僻是不公僣是踰忒是过若人臣僣了君上之权擅用爵赏擅用刑罚擅享珍羞的食用则大夫必然有患害于其家诸侯必然有凶祸于其国以下有官的人互相仿效都行都习于不正不平不公又以下庶民也互相仿效都踰礼过分不守法度天下必然乱了葢甚言权移于下臣僣其上人君不能操纵予夺以行三徳为皇极之用其患必至于此
曰休征
休是休美箕子衍庶征之畴说在天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在人为貌言视聴思五事若人君能修五事则休美征验各以类应下文因详其目
曰肃时雨若
若是顺人君能貌恭作肃则徳润其身便自然有滋养的意思故上天当雨而雨无有不顺应的
曰乂时旸若
人君能言从作乂则号令顺理便自然有开明的意思故上天当旸而旸也无有不顺应的
曰哲时燠若
人君能视明作哲则昭融于外便自然有和暖的意思故上天当燠而燠也无有不顺应的
曰谋时寒
若人君能聴聪作谋则退藏于宻便自然有凝结的意思故上天当寒而寒也无有不顺应的
曰圣时风若
人君能思睿作圣则明通公溥便自然有爽快的意思故上天当风而风也无有不顺应的人君于休征五事当交修并进一事得则余事皆得休征无不应矣若说某事得须有某休征来应则胶固不通了
曰咎征
咎是灾咎若人君不能修五事则灾咎征验各以类应下文因详其目
曰狂恒雨若
狂是妄恒是常人君不能貌恭作肃则转而为狂妄行动无节至于流荡故上帝常常的不当雨而雨顺其狂而应之
曰僣恒旸若
僣是差人君不能言从作乂则转而为僣差政事差缪至于凌亢故上天常常的不当旸而晹也顺其僣而应之
曰豫恒燠若
豫是怠人君不能视明作哲转而为豫凡事缓怠至于不収故上天常常的不当燠而燠也顺其豫而应之
曰急恒寒若
急是迫人君不能聴聪作谋则转而为急迫促凛栗至于可畏故上天常常的不当寒而寒也顺其急而应之
曰蒙恒风若
蒙是昧人君不能思睿作圣则转而为蒙昧心冥思无所不到故上天常常的不当风而风也顺其蒙而应之人君于咎征五事当并力致儆一事失则余事皆失咎征无不应矣若说某事失必须有某件咎征来应也胶固不通了
九五福
五福与下文六极是大禹所第之畴箕子将推衍这一畴之义故先提其纲各详其目
一曰寿
寿是年齿髙人有寿然后能享诸福故寿居五福之首
二曰富
富是有廪禄人有寿了又须有廪禄以养其生故富居五福之次
三曰康寜
康是身上康健宁是心上宁息人若有寿又富了必身常康健心常宁息无患难之苦然后为福故康寕居五福之三
四曰攸好徳
徳是享福之本人若寿富康宁又须所好乐者在于道徳居仁由义为君子之归故攸好徳居五福之四
五曰考终命
考是成也人虽寿富康宁攸好徳都有了又须死得其正命以成其终方是享有全福故考终命居五福之终
六极
六极与五福相反
一曰凶短折
凶是不得其死短折是横夭人之祸莫大于此故凶短折居六极之首葢凶与寿相反短折与考终命相反
二曰疾
疾是疾病人若有疾病则身不安故疾居六极之次
三曰忧
忧是忧戚人若有忧戚则心不宁故忧居六极之三葢疾忧这两者与康宁相反
四曰贫
贫是贫穷人若贫穷则日用不足必有饥寒之累故贫居六极之四葢贫与富相反
五曰恶
恶是刚之过人若过于刚则为自暴之小人必非享福之器故恶居六极之五
六曰弱
弱是柔之过人若过于柔则为自弃之小人岂能自求多福故弱居六极之终葢恶弱这两者与攸好徳相反五福六极在人君则由于极之建不建在民人则由于训之行不行然又必人君有道能建极于上则天下同归于五福若人君无道不能建极于上则天下都堕于六极所以尧舜之民皆仁寿桀纣之民皆鄙夭为人君者所当注意
王乃昭徳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
昭解做示徳之致是说天下所贡方物皆王者谨徳所致替是废服是行召公告武王说王者因天下来贡服食器用的方物以此昭示其谨徳所致而分赐与异姓诸侯之国使他感激勉励不敢废其职分所当行之事如以肃慎氏所贡的楛矢分赐与帝舜子孙陈侯可见
分寳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
王者于方物中有寳玉之贵者则分赐与同姓诸侯之国使他感激勉励常加审视而益厚其亲亲之义如以夏后氏所寳的璜玉分赐与成王叔父周公可见
人不易物惟徳其物
诸侯既得分赐之物说这是王者谨徳所致都不敢轻易把做物看只把徳来看待其物若王者不把服食器用为贵而以珍竒玩好为事适足以昭其无徳既不当受其献亦难以赐与人了
徳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
召公说人君谨徳不可不极其至若谨徳到那极盛处则动容周旋都中礼节自然无有狎慢轻侮人的心了若徳有未至则骄矜乘之必然有狎慢轻侮人的心如在位的君子经营国事十分劳心正当知重他人君却狎慢轻侮待之不以礼君子便见几而作髙蹈逺引求退去了这等安能得人尽心以为国家在下的小人趋事赴工十分劳力正当优恤他人君却狎慢轻侮使之不以礼小人虽微贱惧怕朝廷勉强効力岂无嗟怨之心这等安能得他尽力以报国家
不役耳目百度惟贞
贞是正也人君若能以一心为主使百体从令则耳不为淫声所使而非礼勿聴目不为滛色所使而非礼勿视日用常行之间百为之度无不得其正矣若耳目为主心反聴其所使则物欲交蔽日用常行之间百为之度何由得正
玩人丧徳玩物丧志
玩是戏玩徳是己之所得志是心之所之人君若狎侮君子小人便是玩人以骄灭敬岂不丧失了己徳若从于耳目之好便是玩物以欲胜刚岂不丧失了己志
志以道宁言以道接
道是所当由之理人君于己之志以道理安处之则不至于妄发虽有玩好之物岂能动得于人之言以道理酬应之则不至于妄受虽有献谄之言岂肯聴他葢存乎中所以应乎外制乎外所以养其中古昔圣贤传授心法如此召公因谏旅獒而极论之为人君者所当注意
呜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细行终累大徳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夙是早或犹言万一矜是矜持八尺为一仞篑是盛土之器召公叹息说人君谨徳的功夫一日之间从早至夜不可一息懈怠万一有些懈怠这谨徳的功夫便间断了细行小节尤当矜持谨守若视为泛常不肯矜持谨守终必有累全体之徳比如为山一般积累到九仭髙功夫只欠一篑之土岂不可惜召公意思说武王受獒虽是细行小节也恐为全徳之累
允廸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召公又说诚能行得此一篇告戒的言语谨徳功夫自无间断泽及天下生民安家乐业受无穷之福周之子孙世世为君而王业可久矣武王圣人西旅贡獒初未尝受召公尚且拳拳告戒如此可见古昔圣君不以细行而不谨大臣不以小过而不諌后世所宜深思而加念也
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
这以下是史臣记周公在成王时事管叔名鲜是武王弟周公兄羣弟是蔡叔名度霍叔名处此时方监纣子武庚于殷之故都流言是无根之言如水之流自彼而至此也孺子指成王有商之君兄死弟立者多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权摄国政商人已自疑了又管叔是周公之兄尤所窥伺故武庚管叔造为无根之言流布于国中说如今周公将不利于孺子成王意要簒夺其位葢以危惧成王动揺周公也史臣言管叔及羣弟而不言武庚所以深着骨肉相残之罪
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
辟读如退避之避周公聴得流言知道上下疑惧心里不安乃告太公召公说我若不退避待罪则于义有所未尽死后也无词以告我先王于地下周公此言岂自为一身利害之计亦尽其忠诚而已
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
罪人指管蔡初流言之起成王虽疑周公然无实迹可按及周公负谤待罪避居国之东方以待成王审察到两年之久成王方知流言之人乃是管蔡曰罪人者史臣所记曰斯得者迟迟之词也小人陷害君子葢一时不能自明可为世戒
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
诮是诮譲切责之意成王既知流言起于管蔡十分之疑方解得四五分其后周公乃作诗以上贻成王题其名曰鸱鸮鸱鸮是恶鸟以其破巢取卵比武庚之败管蔡及王室以深着王业艰难不忍毁壊的意思成王得这诗所疑虽未全解却也未敢切责周公谓之未敢者悔过之根本也
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
这一年秋里田禾十分丰熟但未曽収获一日上天忽然雷电大作加以暴风田禾都吹倒了大树木也拔起来一国之人震惊不宁葢周公忠诚动天如此
篁墩文集巻三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四
(明)程敏政 撰
○青宫直讲
尚书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
王是武王孟是长孟侯是说诸侯之长封是康叔的名谓之小子者亲爱之词
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徳慎罚
明徳是务要尊崇徳性慎罚是务要不用刑罚武王命康叔说惟尔大显考文王着实能明其徳把五常之理尊崇明备无一毫人欲之私使民自然观感归于徳化又着实能慎其罚把五等之刑审察得精明允当使民自然畏惧不敢轻犯不消更用刑罚文王造成周家基业只是能明徳慎罚这两件事
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
鳏寡是穷民庸是用祗是敬威是刑武王又说穷民是人所易忽的文王则不敢易侮那穷民发政施仁必先要使他得所百姓中有才能当用的人或弃而不用文王则能用其所当用有道徳当敬的人或轻视他文王则能敬其所当敬有奸恶当刑的人或不能制文王则能刑其所当刑文王既有仁民之政而又用能敬贤讨罪都出于至公无一毫喜怒之私所以盛徳光辉发越显著于下民不可掩故曰显民
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时怙冐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诞受厥命越厥邦厥民惟时叙乃寡兄勖肆汝小子封在兹东土
一二邦是说邻国怙是怙恃冐是覆冐殪是灭戎是大武王又告康叔说文王盛徳既已光辉发越显著于下民以此始能创造我区夏三分天下有其二及我邻国也以渐修治起来如虞芮之君便来质成汝坟之境都能遵化至于属西伯所管的地方都怙恃文王如父覆冐文王如天明徳昭升闻于昊天上帝昊天上帝深用嘉美乃大命文王灭了大殷大受天命使万邦万民各得其理莫不时叙无一人失所尔寡徳之兄亦勉力不怠以此方才成得王业王业既成故尔小子封得享爵为东方诸侯胜殷诛纣乃武王之事此称文王者武王谦词不敢自以为功也
汝丕逺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训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弘于天若徳裕乃身不废在王命
宅心是处心知训是知所以训民天是理之所从出者即人之心徳武王又告康叔说尔当大思逺念商家伊尹傅说那一軰老成的人处心只在义理上知道所以训成下民的道理又当别去访求闻知古先尧舜大禹圣哲帝王所行用以安保生民尔若多识前言往行到那真积力久处便能恢廓弘大此心中本然之天理若是则心广体胖动无违礼足以光裕尔之一身见之政事则无施不可自然不废坠了在上的君命此以下是告康叔明徳之事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乂民
恫是痛瘝是病武王叹息呼康叔的名告他说为人上者当与民同休戚若民有不安便如疾痛在尔身上一般尔于临民岂可不敬且天命不常治则兴乱则亡虽甚可畏惧然其所辅佑必是诚实的好人下民之情好恶不一虽大槩可见然小民之心抚恤他的便相爱戴暴虐他的便如冦雠尤为难保汝今往之国所以治民者亦无他术惟竭尽尔心力不肯自安于富贵毎日忧勤惕励不敢喜好诸般暇逸豫乐之事以妨废了政务便是尔治民处
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
惠是顺懋是勉武王又告康叔说我尝聴得古人说下民嗟怨不在大也不在小惟看上人之所行道理上顺与不顺徳行上勉与不勉耳若所行能顺于道理能勉于徳行则下民爱戴不暇岂有嗟怨之心此古人格言宜乎武王举以告康叔凡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
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
是无意误犯终是有意故犯式是用武王告康叔说如人有小罪不是无意误犯乃是有意故犯要做出这乱常不法的事来其用意如此这等人所犯的罪虽小却是奸恶可怒尔不可不杀他以示惩戒此则帝舜刑故无小的意思
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
灾是不幸适是偶如人有大罪不是有意故犯乃是无意误犯出于不幸偶尔如此既当官自家声说尽输其情不敢隠匿这等人所犯的罪虽大却是愚昧可怜尔不可杀他当从寛以示矜恤此则帝舜宥故无大的意思武王这两段是设为死罪之大小以明其情之轻重谓之有小罪有大罪是说众罪中间有这等不同的不是说凡怙终小罪皆可杀凡眚灾大罪皆可赦也
王曰呜呼封有叙时乃大明服惟民其勑懋和
有叙是刑罚有次序明是明其罚服是服其民勑是戒勑武王叹息呼康叔的名告他说刑罚之轻重大小都有个一定的次序次序紊乱则民心不服尔于是当大明刑罚的次序使无一毫私蔽畏服下民的心志使无一人寃枉将见下民皆相戒勑而勉于和顺不敢乖戾以犯有司之法矣
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
咎是恶乂是治民既交相戒勑而勉于和顺则当因之以去其恶如要医去自身的疾痛一般若能以去疾之心去民之恶将见下民洗心涤虑都弃去了平日的咎恶而不为矣又当因之以保其善如要保护自家的赤子一般若能以保赤子之心保民之善将见下民享徳乐利都相安于治化之中而无一人之不善矣武王不以明刑为贵而以斯民向善弃恶为心卒致刑措之美于此可见
王曰呜呼封敬哉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彛蔽时忱丕则敏徳用康乃心顾乃徳逺乃猷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
蔽是断则是法武王又叹息呼康叔的名告他说为国之道不可不敬尔不要做致怨于民之事不要用非善之谋乱常之法只断以此心之诚而无所矫伪大取法于古人之汲汲于修徳者用以安定尔之心不至于厌常喜异省顾尔之徳不至于忽近忘逺弘逺尔之谋不至于贪目前之利忘后日之患寛裕不迫行其所无事以待民之自安这等则尔徳既纯我必不以汝为有瑕疵而弃絶之乃得长保其国矣武王欲康叔不用罚而用徳故告戒之言又如此
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无我殄享明乃服命髙乃聴用康乂民
肆字未详尔雅书里解作今字命是天命服命是服受于王的诰命武王叹息呼康叔说今尔小子封立为诸侯享此卫国惟天命不于常最是难保若所行的善便得天命所行的不善便失了天命尔当以此念念在心莫使我所封尔的爵土自家殄絶而不能享明尔今日所受于王的诰命不可忽忘尊尔今日所闻于我的言语不可卑忽用以安治尔一国的百姓
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聴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
替是废典是常法武王于篇终又呼康叔的名说尔往之国不可废了所敬之常法聴受我所命尔的言语而服行之方能常有此殷民而世世享其国矣按康诰这一篇武王命康叔拳拳于文王明徳慎刑之家法始终以敬哉敬典为言诚以敬者修身化民之本盖非独诸侯当然为人君者尤不可不致意
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徳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
殷先哲王是成汤迪畏是畏之而见于行也天显是天之明命成王是成其君徳畏相是敬畏辅相棐是辅崇是尚武王呼康叔的名告他说我闻古人之言惟说在昔殷先哲王成汤能迪畏上天之明命与小民之难保不徒心里畏惧至于行事亦无不畏惧惟其畏天命畏小民所以见于处己则常其徳而不变见于用人则秉其智而不惑成汤之垂统如此故传世自太甲而至帝乙中间贤圣之君六七作虽时代不同然皆能成就君徳敬畏辅相未闻有一纵酒败徳简贤弃礼之君当时御事之臣亦皆尽忠辅翼而有责难之恭未尝敢有一人自暇自逸者暇逸且不敢况说道他敢崇尚饮酒惟其君臣皆不崇尚饮酒此商之所以兴也
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徳显越尹人祇辟
外服指王畿之外侯甸男卫是四等诸侯邦伯是诸侯之长内服指王畿之内百僚是御事之僚属庶尹是众官之正亚是次大夫服是奔走服事之人宗工是尊官百姓是国中之民里居是在乡之民武王说有商盛王之时不止那御事之臣不敢崇尚饮酒及王畿之外侯甸男卫四等诸侯与其长伯及王畿之内御事之僚属公卿大夫众官正与次大夫与奔走服事之人百官之尊者以及国中之民与在乡之民都不敢沈湎于酒不惟畏惧法度不敢放纵去饮酒他有职事的勉于职事无职事的勉于徳业也无闲暇功夫去饮酒所以然者惟欲上以辅助成就君徳使之昭著而不至昏昧下以助百官诸侯之长使敬其君而不至懈怠当时君臣上下内外无一人不在敬畏之中如此故武王举以告康叔使法商之所以兴也
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祇保越怨不易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彛用燕丧威仪民罔不衋伤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
这以下是武王告康叔以商纣酗酒亡国的事后嗣王是指商纣易是改易燕是安衋是痛伤武王说我又闻得人说在商家当时后嗣纣王无道毎日以酒沈酣其身昏迷于国政凡命令都不能明于下民其所祗敬保护的都是结怨于民之事又执继不肯改易又大肆淫泆作竒技淫巧非常的事用安逸而丧失其威仪如作酒池肉林使男女祼而相逐全不成礼体所以百姓毎无一人不痛伤于心悼其国之将亡而纣方且荒怠越亲厚于酒并不思量停止了他力行无度至于如此可谓无道之极矣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诰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
监是监视武王呼康叔的名说我不是要如此多言所以言汤之兴纣之亡这等详备为何葢为古人有两句说话大凡人莫以水为监当以人为监若监视于水水不过照见人的面貌美恶而已若监视于人则人之所行得失了然可知如今殷人酗酒自速其罪坠失了天命我岂可不以殷人之失为大监戒以抚安斯时乎武王圣人犹以纣为监戒葢甚言酒之不可不谨也
梓材
这一篇也是武王告康叔之书因篇中有梓材二字故取以名篇
王曰封以厥庶民暨厥臣达大家以厥臣达王惟邦君
逹是通大家是巨室即卿大夫及都家也武王呼康叔的名告他说诸侯国中必有巨室大家为一国人所信服的然大家势强其情最不易通若能施仁政以抚安一国之臣民却因其庶民及其羣臣之情以通达于大家则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而天下之情无不通矣至于王者位尊其情尤不易通若为诸侯的因其一国臣民之情以通达于王则王之心悦怿而上之情无不通矣诸侯上有天子下有大家能通上下之情而使之无间则诸侯之责尽矣故曰惟邦君王言臣而不言民者率土之濵莫非王臣也
惟曰若稽田既勤敷菑惟其陈修为厥疆畎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涂塈茨若作梓材既勤朴斵惟其涂丹雘
稽是治敷菑是广去草棘疆是畔畎是通水的渠涂塈是泥饰茨是葢梓材是良木可为器用者艧是采色之名武王告康叔说为国之道便如治田造屋制器一般都有个成始成终的道理且如治田的先已勤力广去了草棘不要妨了苖稼还须陈列修治那田之疆畔与通水的渠使足以备旱涝则田可成矣又如起造房屋的先以勤力筑起四围髙下垣墙使有个基址还须用泥去墁饰用草去苫葢使足以蔽风雨则屋可成矣又如把良木去制器用先以勤力做一个粗朴又加些巧斵的工夫了还须装饰采色使文质相称则器可成矣敷菑是喻除恶垣墉是喻立国朴斵是喻制度皆武王已为之事疆畎暨茨丹雘是望康叔以成其终不可变成规而隳前功也
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徳懐为夹庶邦享作兄弟方来亦既用明徳后式典集庶邦丕享
先儒蔡氏说这一段以后是臣下进戒于君之词疑简脱误于此先王是文王武王夹是近兄弟是友爱的意思方来是方方而来既是尽后是后王式是用典是旧典集是和辑这一段意思说道今嗣王当说先文王武王尽勤用明徳懐来天下诸侯为夹辅以自近由是庶邦诸侯感戴兴起而敬享其上极其友爱之诚如兄弟一般朝觐会同方方而来无一处敢怠慢不来的也都仿效着文王武王尽用明徳无一人敢弃徳不用的如今后王亦何必他求只是要用文王武王勤用明徳之旧典以和辑天下诸侯而已果能如此则天下诸侯大享其上无一人敢不敬应者不特庶邦享而已故曰丕享
太保乃以庶邦冢君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诰告庶殷越自乃御事
币是币帛诸侯以洛邑成来会于洛而献币帛以致庆也旅是陈御事本说成王不敢指言但谓之御事如后世称为职事的意思洛邑既成周公将归镐京太保召公乃率列国诸侯自公所出外去取诸侯致庆的币帛又复入到公所付与周公且言其拜手稽首所以陈王及公之意欲周公聨诸侯的币帛及召公的说话并逹于王说洛邑已定要诰谕殷民其根本乃自尔御事葢宅洛之急务在化殷民化殷民之大本在于王身此召公纳忠之大者若币帛则不过寓敬君之意耳非若后世专以货利为事而忘献忠也
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
这以下都是召公告成王的说话元子是长子无疆犹言无穷休是美恤是忧召公叹息说君为天之长子不可改国之大者不易亡商纣为皇天上帝之长子而无道于是上帝震怒改革了他所受这大国殷之天命使他亡灭了今王继受殷之天命固有无穷之美然天命不可恃却也有无穷之忧故又叹息说今王曷其奈何不敬乎葢深言不可不敬也此篇专主敬言敬则与天同徳可以常保天命故召公始末嗟叹以警悟上心葢元老大臣拳拳忠爱不能自已之至情也
相古先民有夏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
从子保是从其子而保佑之谓禹传之子也面是向即对越的意思稽是考若是顺格保是格正夏命而保佑之召公说相视古先民有夏若大禹圣人上天固尝启迪他能敬徳又从其子启而保佑之使传继国祚大禹圣人对越以考天心敬顺无违宜若可为后世子孙倚赖保得无虞然到今时桀为无道已自坠失了天命而亡其国矣如今相视有殷若成汤圣人上天也尝启迪他又令其格正夏命而保佑之使他有天下成汤圣人亦对越以考天心敬顺无违宜若可为后世子孙倚赖保得无虞今时纣为无道已自坠失了天命而亡其国矣可见天命诚不可恃以为安惟当兢兢业业从事于敬则王业可保也
今冲子嗣则无遗寿耇曰其稽我古人之徳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
冲子犹言童子寿耇是老成之臣凡幼冲之主于老成之臣尤易踈逺故召公告成王说今王以童子嗣位不可遗弃了老成之臣葢老成之臣闻见深逺能稽考古人之徳业是故不可遗弃他况言其徳盛智明能稽考天意以定谋虑是尤不可遗弃他稽古则于事有所证稽天则于理无所遗不遗弃老成之人乃人君之要务故召公特首言之
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后用顾畏于民碞
其是期之之词諴是和后是迟缓的意思碞是险召公叹息说王虽是幼小乃皇天上帝之长子其责任则甚大王尚当勉力大能諴和于小民使他都得其所而无怨上之心庶为今日之休美乎小人虽至微然抚我则后虐我则雠其心最碞险可畏王当不敢迟缓于敬徳当回顾却虑以警畏那小民之碞险纔好不可以其至微而忽之也
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节性惟日其迈
比是亲近介是副贰迈是进进不已的意思召公说殷之臣化纣之恶非若我用之臣习于教令王要先去化那殷家御事之臣须教他亲近副贰于我周家御事之臣使其渐染陶成相观为善以节制他往时骄淫之性日进于善而不已矣这一节是说治人当先服乎臣也
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徳
所是处所召公又说要化服殷之臣必谨乎君之身王当以敬为处所动静语黙出入起居无往而不居于敬何也葢为君者不可不敬其徳敬是一身之主宰能以敬作所则此心収敛于天理之中而徳成不能以敬作所则此心放纵于人欲之伪而徳会矣敬之一字实君道之至要也
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
监是视召公又告成王说我不可不监视于有夏以为劝戒亦不可不监视于有殷以为劝戒
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王乃初服
二国是指夏商召公告成王说今王嗣位而受天命我谓亦惟此夏商二国受命之君他中间有能敬徳歴年长乆的有不能敬徳歴年短促的王当勉力继嗣那能敬徳歴年长的可也况王乃新邑初政服行教化之始岂可不谨其所视效乎
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知今我初服
哲命是说人心所有之明哲乃是天命赋与的召公又叹息说王初政譬如人家生子一般无不在那初生的时节若初生时习于善则其长大时必归于善矣这便是自贻其明哲之命人君于初政时若能谨其所视效则其日后必能敬其徳正与此相类但今上天其命王以明哲乎命王以吉凶乎命王以歴年之久乎皆不可知所可知的只看我之初政服行如何尔若初服而能敬徳便是自贻哲命无往不吉享有歴年之久矣
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徳王其徳之用祈天永命
宅新邑即上文所谓初服召公告成王说如今居此新定都邑乃是中天下定四海之一初王当乘此机会疾速勉于敬徳岂可迟缓悠悠不力况天命未定王当用此徳以祈请上天享国永乆之命盖天命至公惟徳可以动之若后世用淫祀祈祷而不修徳则天反怒矣岂能致享国永久之命
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雠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徳王末有成命王亦显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
拜手稽首是致敬之意雠民指殷之顽民与三监谋叛者百君子是殷之御事庶士诸臣友民是周家友顺之民保是保而不失受是受而不拒威命明徳是徳威徳明末是终也召公于篇终又拜手稽首致敬说予小臣敢以洛邑所迁殷之顽民及诸臣与我周家友顺之民保受王之徳威徳明不敢有所违拒王终能享用上天之成命以光显于后世此人臣匡辅之责我不敢以此为勤劳我但知恭敬以奉助祭的币帛用供王能祈请上天享国永久之命而已葢奉币之礼臣职所当恭而祈天之实则在王之所自尽也先儒谓召公这一段说话颂而无谄谏而无骄深得告君之体成王亦能聴而行之享国久长后臣宜以为法
洛诰
洛邑既定周公遣使告卜于成王史官録之又并记君臣问答及成王命周公留治洛之事故谓之洛诰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复子明辟
这以下是周公授使者告卜之词拜手稽首是史官记周公遣使之礼复是复命明辟是明君之谓史官记周公遣使告卜于王拜手稽首致敬说王命我去卜都于洛如今定了敢复命于子明辟子明辟是指成王葢周公于成王以亲则为兄之子以尊则为君也
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胤保大相东土其基作民明辟
及犹言与基命是说承天命以作新邑乃成始的意思定命是说洛邑既成乆安长治乃成终的意思胤是继保是太保指召公而言洛邑在镐京东故谓之东土周公说定都大事王当亲往今王乃以幼冲退托若不敢与知上天成始之基命与成终之定命于是我乃继太保召公而往大行相度于东土定了都邑其庶几为王于此地与天下百姓做起初一个明君周公于成王亲之至故期之深也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来相宅其作周匹休
这以下是成王授使者复周公之词拜手稽首是成王尊异周公而重其礼也匹是配史官记成王遣使复周公时拜手稽首致敬说公以懿亲大臣不敢不敬上天之休命来到洛邑相视以定宅都之所为我周家匹休之地葢言卜洛既定则足以配周家休命于无穷也
公既定宅伻来来视予卜休恒吉我二人共贞
这视字与告示的示字同二人是成王说自家与周公贞犹当也成王又说公既经营定了宅都之所遣使者来镐京且来示我以卜兆之休美常吉非我所能致我与公两人宜共当之
公其以予万亿年敬天之休拜手稽首诲言
十万曰亿成王又说公既宅洛规模宏逺以我万亿年敬天之休命故又拜手稽首以谢公告卜所教诲的言语葢成王于周公以亲则为叔父以尊则为师故始终拜手稽首而重其礼者如此
厥若彛及抚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往新邑伻向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辞
若是顺彛是常周是宗周指镐京而言周公又告成王说今王适洛都其顺行常道及抚临国事当常如我为政之时不要妄作所任使之人只用那见在宗周之官皆我所整齐戒饬者不要参用私人去新都洛邑使君子小人相杂壊了新政这等庶几使百官知道上面人意向所在各就其官僚明白振作以图事功之成惇厚博大以成寛裕之俗如此则王之休闻亦永有辞于后世矣
公曰己汝惟冲子惟终
周公又告成王说已矣乎周之王业文武为之始汝惟冲幼之子不可不勉力以图其终也
汝其敬识百辟享亦识其有不享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凡民惟曰不享惟事其爽侮
这以下是说统御诸侯之道百辟是诸侯享是朝享指朝觐贡献而言多是重的意思仪是礼物是币帛役是用周公告成王说诸侯朝享于人君他心里有诚实的有不诚实的人君要知他诚实不诚实不在任智术只在此心常存敬谨无爱憎之私便能晓得那诸侯诚实享上的也晓得那不诚实享上的盖享上重在礼不重在币帛若礼不足而币有余这便谓之不能享上惟不能用志于享上则凡国人皆化之都说道上面人可以币交不用礼享也若举国无享上之诚则政事必至于差爽僣侮隳壊王之法度而为叛乱之事矣葢小人以贿赂悦人必简于礼人君若好贿赂而不责人以礼则忠佞不分赏罚不当天下必有轻视之心故周公戒成王如此欲其以敬存心辨之于早而察之于微也
汝往敬哉兹予其明农哉彼裕我民无逺用戾
戾是至周公又告成王说汝往洛邑当临镇新都之始其敬之哉自此以后我将退休田野惟讲明农事以遂归老之志汝若于彼洛邑能推恩施惠以和裕其民则四方之人皆感仰爱戴将无逺而不至矣
王若曰公明保予冲子公称丕显徳以予小子扬文武烈奉答天命和恒四方民居师
这以下是史官记成王答周公及留公的说话称是举居师是宅其众也史官记成王答周公之意说公以懿亲元老显明保佑我幼冲之子又朝夕纳诲举大明徳使我小子发扬文王武王之功烈奉答上天之明命抚恤四海之人民使皆和而不乖恒而可久以宅此众庶于洛邑也葢成王将留周公治洛故先叙述其功徳以为自己赖之上不沗于祖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有如此
惟公徳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教予冲子夙夜毖祀
旁是无方所指上下四方而言作是振起的意思穆穆是和敬迓是迎衡是平成王又说惟周公盛徳昭明光着于天地其勤劳施布于四海然公之心犹不敢少有怠忽说道天下已治了方且无往而不振起那穆穆然和敬之徳以迎迓太平之治不迷失了文王武王所勤之教于天下公之徳教既大加于当世又无愧于前人这等了我幼冲子更何所作为只是早晚间谨毖以主祭祀而已葢成王知周公有退休之志故委重于公以示其所以留之之意
周公曰呜呼继自今嗣王则其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以万民惟正之供
则是法则其字指文王说淫是过周公又叹息说自如今以后继世之君当取法于文王不可过于侈丽之观不可过于安逸之乐不可过于游幸不可过于田猎以万方之民惟正赋之供正赋之外别无科扰方能尽无逸之实葢观逸游田这四件事乃致乱之渐能法文王则财用有节君徳修而进于治不能法文王则横敛无度君徳不修而入于乱周公垂戒后王可谓切矣
周公曰呜呼我闻曰古之人犹胥训告胥保惠胥教诲民无或胥诪张为幻
胥是相惠是顺诪张是诳诞幻是变名易实以眩观者周公又叹息告成王说我闻得古时人君徳业已盛为人臣的犹且不敢自满遇人君有些未善处则相与陈谟纳谏以训诫告谕他有些善处则相与调护从臾以保养将顺他如此而犹有未善则相与教正规诲以辅成造就他所以人君视聴思虑皆无所蔽塞好恶取予之情自然公明不违悖了理法当时之民见人君这等亲近正人聴受忠言无一人敢相与诳诞倡为邪说变名昜实做那幻妄的事以眩惑人主之心故曰民无或胥诪张为幻周公言此以见古人徳业虽盛犹赖臣下匡救况成王以幼冲之年徳业未盛岂可不亲正人聴忠言而所其无逸哉
此厥不聴人乃训之乃变乱先王之正刑至于小大民否则厥心违怨否则厥口诅祝
此是指上文而言训是法刑也是法否是不然的意思请神加殃谓之诅以言告神谓之祝周公又告成王说王若于上文所言古人胥训告胥保惠胥教诲的事不肯聴信则人皆以人君为法也不肯聴信由是君臣上下相师非度变乱先王的正法无小无大都取而纷更之葢先王正法最便于民最不便于纵侈之君如省刑罚以重民命最便于民人君好杀的却以为不便务要变乱以行残酷之政薄赋敛以厚民生最便于民人君好货的却以为不便务要变乱以遂贪侈之志人君这等变乱先王正法百姓毎定是不然其心里必有违悖怨恨之意若再不然其口里必诅祝于神明百姓毎心口交怨其国未有不危殆者此乃治乱存亡之机故周公告成王恳切如此
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时不啻不敢含怒
愆是过周公上文既告成王勉其闻人怨骂当要敬徳反求诸身故此又说殷王中宗髙宗祖甲及我文王本未有过失若闻得小人诬毁他也只以其所诬毁的过失安而受之说这本是我之过他心里诚实是如此非是隠忍不敢藏怒葢殷三宗及文王之心诚知小人之依故不暇责小人之过且因以察自己身上有未到处故凡怨骂诬毁之言皆所乐闻岂止于隠忍含怒不发而已
此厥不聴人乃或诪张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则信之
周公又说成王于上文殷三宗及文王迪哲的事若不肯聴信便是不能敬徳心里不明人君不明则小人得以诳诞变置虚实在人君面前说小人都心里怨恨尔毁骂尔人君既不明必然聴信这等幻妄之言岂不壊事故下文极言之
则若时不永念厥辟不寛绰厥心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身
绰是大丛是聚周公又告成王说王若如上文所言聴信小人诳诞无实的言语果然如是便不能永念为君的道理不能寛大其心反用那诳诞无实的言语罗织疑似乱罚那无罪的杀戮那无辜的天下之人虽受祸不同而怨愤之心则一般都丛聚在人君一身上可不戒哉
周公曰呜呼嗣王其监于兹
嗣王是指成王兹是指上文周公于篇终又叹息说嗣王不可不监视我所陈无逸这一篇书按无逸一篇始言稼穑艰难其中拳拳于弃忠直惑谗佞壊法度治诽谤盖惟无逸然后能去是病故周公于毎章之首皆以呜呼发之致咨嗟咏叹之意欲成王以商三君及文王为法以商纣为戒至是嗟叹之外更无他语惟以嗣王其监于兹结之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其后成王果能深警于此为周贤君然则无逸这一篇书真万世人主之龟鉴伏惟殿下留意
文华大训
春秋左传敬者徳之聚也能敬必有徳
敬是主一无适之谓此心収敛不敢放肆便是敬左传载臼季之言说敬便诸般徳行都做得成不敬便诸般徳行都做不成故曰敬者徳之聚也人若能敬以事君必忠能敬以事亲必孝能敬以事兄长必顺能敬以交朋友必信能敬以应事接物必然百行都好故曰能敬必有徳
礼记君子无不敬也敬身为大
身是人的身体礼记引孔子说君子人于天下事无一件不当敬就轻重论之只有敬自己的身体为大自己的身体乃父母所生祖宗所传岂可轻忽必须明心术之要慎威仪之则衣服有制饮食有节谨言慎行常恐亏体辱亲才是能敬故君子以敬身为大
论语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
子路一日问孔子说如何是君子人的道理孔子答他说修己以敬葢人能修己使存于中无一毫放肆见于外无一事矫伪表里纯于一敬这便是君子然敬非止可以修一身推而至于齐家治国平天下也都本于一敬
程子曰诚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则诚诚然后能敬未及诚时却须敬而后能诚主一谓之敬一者谓之诚主则有意在
诚是真实无妄之谓乃天理之自然如仁则真实是仁义则真实是义更无一毫虚假故曰诚者天之道敬是主一无适之谓人要修为以复天理之自然必须用敬如仁未能到真实无妄处必须从敬上做仁义未能到真实无妄处必须从敬上做义不敬则此心放肆不谨无根本了如何做得去若敬的工夫久久成熟也可到真实无妄地位故曰敬者人事之本敬则诚这一条前一段即中庸诚则明的意思后一段即中庸明则诚的意思诚然后能敬未及诚时却须敬而后能诚人若真实无妄必自然能敬更不消说若未到真实无妄时节必须尽持敬的工夫然后可以至于诚这一条只与前一条意思一般主一谓之敬一者谓之诚主则有意在一是纯一不杂乃天理之本体即是诚人未到纯一不杂处却须尽主一的工夫谓之主者须常常用一片戒谨的意思若一时不用意便走作不纯了故曰主一谓之敬一者谓之诚主则有意在这一条也只与前一条意思一般葢诚乃圣人之事敬乃贤人希圣之事故二程子再三言之学者欲尽希圣的工夫不可不先于敬
朱子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万事之本根圣学所以成始而成终者
朱子说人以一心而应万事不可无个主宰根夲敬便是主宰根本人若能収敛此心主一无适使中有一定之守则视聴言动都不敢放肆这敬岂不是一身的主宰外无非僻之干则动静云为都合于礼法这敬岂不是万事的根本人要学而至于圣人是第一难事其始初成就得入圣人的门户不出此敬到终了成就得造圣人的田地也不出此敬
为小学者不由乎此固无以涵养本源而谨夫洒扫应对进退之节与夫六艺之数
此是指敬而言本原是人的心性洒扫是洒水扫地乃古者子弟服事长上的常礼应对是答宾客的言语进退是见人的礼节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之文朱子又说人年幼时入到小学中学小子之学若不从事于敬必不能収他放心涵蓄保养他本然的徳性凡服事长上答应宾客与夫见人的礼节必不能致谨于日用常行之间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必不能聴受师长的教诲所以小学不可不先于敬
为大学者不由乎此亦无以开发聪明进徳修业而致夫明徳新民之功也
这此字也指敬而言徳是徳性明徳是明在己的徳性新民是使天下人都明其徳性朱子又说人年长时入到大学中学大人之学若不从事于敬其气必昏瞶不能启发自家的聪明资质以穷理致知其志必懈怠不能进益其徳行修治其学业以成已成物这等明徳新民的功效如何可致所以大学亦不可不先于敬小学洒扫应对进退之节便是圣学之始大学明明德于天下便是圣学之终
太宗文皇帝尝因学士解缙等进呈大学正心章讲义覧之至再谕缙等曰人心诚不可有所好乐一有好乐泥而不返则欲必胜理若心能静虚事来则应事去如明镜止水自然纯是天理
乐是喜好太宗文皇帝一日因学士解缙等进呈大学书里面正心一章的讲义御览过两遍谕解缙等说人之一心着实不可偏有所喜好假如喜好贷财喜好声色喜好游幸一有所偏泥在上头乐而忘反便人欲之私胜了天理之公心如何得正若人之一心不为外物所扰使本体真静湛然虚明凡遇喜怒忧惧的事务到面前便随感而应当喜的喜当怒的怒当忧的忧当惧的惧事过之后只似那至明之镜至静之水但遇人好的照见好丑的照见丑初何尝容心岂不是自然一团的天理这等心岂有不正
乂尝语侍读学士胡广等曰为学不可不知易易道妙在变通不失其正古人随时从道之说最得要领亦在虚心玩之耳
易是周易古人是指伊川程子要领是衣裳总会处太宗文皇帝又尝一日与侍读学士胡广等说人之为学不可不晓得周易周易的道理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所以至妙处虽变通无常都不失了正道伊川程子作周易传序第一句便说随时变易以从道这一句葢人所遇之时虽变易不同都不可违了这所以然之理最得周易之总会如裳之有要衣之有领一般凡一卦一爻中皆不过此意惟在人虚心涵泳玩索而后知之祖宗成宪前面都是说太祖太宗留心于圣经贤传亲近儒臣乃万世成法
书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
书是书经仲虺之诰篇王是说得天下亡是说失天下仲虺因成汤放桀而有惭徳作诰以释之又引这一段古语说人君能不自满假自家主意要人为师从他讲学委心聴顺这等虚己求益则徳日崇业日广自有个得天下之理人君若好髙自大说天下人都不如已这等骄矜侮慢则善日消恶日长自有个失天下之理
好问则裕自用则小
若凡事喜欢下问于人则天下之善都归于已绰然有余不可胜用故曰好问则裕若止知有己不知有人则所知有限如何济得大事故曰自用则小按汤之于伊尹先学而后臣即是好问能自得师所以得了天下桀尝自称如天之有日日亡乃亡即是自用谓人莫已若所以失了天下
礼记凡世子春诵夏弦大师诏之瞽宗秋学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礼在瞽宗书在上庠
礼记是礼经文王世子篇世子是天子之元子诵是口诵弦是有弦之乐大师是掌乐之官执礼者是掌礼之官典书者是掌书之官诏是教也瞽宗是殷学名上庠是虞学名周有天下兼立三代之学古者教天子之元子当春之时口诵乐章即诗经里面雅颂之节这都是掌乐之官教他于瞽宗之中所以养其中和性情当秋之时学先王之礼则有掌礼之官教他当冬之时读先圣先师之书则有掌书之官教他学礼也在瞽宗之中读书却在上庠之中
凡祭与养老乞言合语之礼皆小乐正诏之于东序
凡祀天神祭地祗享宗庙都谓之祭古者人君简第一等年髙有徳的人号为三老五更斋戒致敬亲自上与饮食以教天下之孝弟这是养老之礼因行飬老之礼就问这老人家求善言之可行者虚已聴教这是乞言之礼凡祭及养老与凡大射等礼当礼毕燕饮之时皆得聚在一处讲论先王之法会合义理互相告语这是合语之礼这几様礼其间各有威仪容节为天子之元子皆所当知于是小乐正教他于东序之中小乐正也是掌乐之官东序是大学古者天子之元子春夏秋冬四时进学不肯间断了工夫礼乐书史之臣不离了左右所以君徳成而天下治也
易丽泽兊君子以朋友讲习
这是周易兊卦大象之辞丽是依附川水壅塞处为泽孔子于周易兊卦说兊之为训是喜悦的意思然其卦画以一阴进于二阳之上喜见于外其象如泽水能润万物万物喜悦他以重卦论之两个兊卦便象两处泽水依附在一处交相浸润互有滋益的模様君子人观这丽泽兊之象当与同门之朋合志之友交相讲习若彼此之间论难讲明于前体验习熟于后使心与理相契身与事相安则天下可恱孰大于此正如两泽之水自相依附互有滋益的一般
诗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聴之终和且平
这是诗经小雅伐木篇乃燕朋友故旧之乐伐木是斫伐树木丁丁是伐木声嘤嘤是鸟声之和幽谷是幽深的山谷乔木是髙树相是观看伊是彼也诗人说山中人斫伐树木其声丁丁然相应遂起兴说禽鸟和鸣其声嘤嘤然从幽深的山谷里出来飞在髙树上其和鸣相呼乃是寻求其同类的声音观彼禽鸟无知也晓得寻求其同类有此和平之声况彼人之有知岂可不交求朋友人若能笃于朋友之好徳业相劝过失相规久而不渝可质之神明则徳成于已动静云为神明必聴之相之而终获乎和顺平康之福葢朋友是五伦之一若无朋友便是废了大伦所存所行乖戾偏党无人救正必获罪于天何福之有
家语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乆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乆而不闻其臭即与之化矣
芝兰是香草鲍鱼是腐壊的鱼肆是如今买卖铺孔子家语书里说若与为善之人相处便如进那芝兰的房里初闻见香久了不闻见非是不闻见习熟惯了与之相忘就化于香中不觉了葢与善人相处初问聴他说的都是好话看他行的都是好事便晓得是个善人恰似不可及若只管相亲乆将来熏陶渐染于善不觉也化做善人与他一般了若与不善之人相处便如进那鲍鱼的铺里初闻见臭久了不闻见非是不闻见习熟惯了与之相忘就化于臭中不觉了葢与不善之人相处初间聴他说的都无好话看他行的都无好事也晓得个不善之人不宜学他若不能踈逺久将来熏陶渐染于不善不觉就化做不善之人与他一般了
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黒是以君子必慎其所与处者焉
善与不善都各以类相从正如银朱所収藏的去处必帯些红油漆所収藏的去处必帯些黑所以君子人必谨慎其所与同处之人如常人便须是亲近益友不可亲近损友人君便须是亲近正人不可亲近小人恐被他污染了
孟子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享舜迭为宾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帝是帝尧馆是馆舍古礼妻之父谓之外舅故女之夫亦谓之甥帝尧以女配舜故谓舜为甥贰室是副贰之宫室孟子因门人万章问朋友之道告他说古者舜上而朝见于帝尧帝尧馆舜于副贰之宫中亦就而享舜之食互相做宾主相待可见尧以天子下友舜而不为屈己舜以匹夫上友尧而不为僣分故曰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解做以字这上一个贵字是贵重的意思下一个贵字是指有位之人孟子又说以在下之人敬事在上之人这是贵重贵人礼当如此
用上敬下谓之尊贤
尊是尊礼贤是有徳之人孟子又说以在上之人敬事在下之人这是尊礼贤人礼亦当如此
贵贵尊贤其义一也
贵重贵人与尊礼贤人都是理上当得处但时人止知贵人可贵不知贤人可尊故孟子说这二者其义一般不可以有位而轻有徳也
篁墩文集巻四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五
(明)程敏政 撰
○经筵讲章
中庸
博学之审问之愼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推明择善固执其工夫条目有此五件这五个之字是指那当知当行的事上说子思说择善之功莫先于学然学之不广则不能尽晓天下的事物须是把诗书六艺无一件不穷究古今事变无一件不理会然后能周知天下万事万物的道理这便是博学之人的所学既广了中间岂无疑惑的事须要请问于人然问的不仔细那疑惑的事终不能解须是与师友每再三反复把那前后不一的事迹彼此不同的识见务要豁然贯通无一些疑惑这便是审问之既问知了那事务终是自外面入来必反而思之有得于心方好然或思之不专至于泛滥或思之太过流于穿凿便都是不谨慎处须要把学之于己的问之于人的虚心涵泳切己体察务求精熟使心与理为一更无杂乱这便是慎思之既思之有得若遇着事务到根前纷纷扰扰或是或非或真或伪断得不明却也是无益须要有个张主分别是非无使有一毫颠倒剖决真伪无使有一毫差错如止水明镜照人妍媸举莫能逃这便是明辨之学问思辨这四件择善的工夫既做得有分晓若行时节或迟疑不肯尽力却也只作一场说话过了所以又要加固执的工夫方能实有诸己人若于好事上见的真虑的熟着实用力行将去不肯半上落下也不肯有始无终这便是笃行之先儒说五者废其一非学也学者果欲由择善固执以造于圣人至诚之域非积累工夫如此缜宻岂能至哉臣惟中庸这一章乃孔子答鲁哀公问政之言前面说治天下国家有九经既以诚身为根本至此又子思推言五者为诚身工夫故在人君尤为切要葢从古圣哲之君亦未尝无学问之功如孔子于周昜干卦赞君徳曰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立言垂训全与此合曽子传大学曰致知格物即学问思辨之事曰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即笃行之事故朱子谓致知乃明善之要诚意乃诚身之本圣贤之言前后如一仰惟皇上生知之资本于天赋向道之志协于圣谟然古语云言有尽而道无穷臣愚尤愿皇上知行并进始终一诚不事虚文务臻实效将见圣经贤传上得千古之传帝徳王功比隆四代之盛天下之望不胜惓惓
尚书一
五载一巡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
这是舜典篇史臣记当时天子巡守诸侯朝觐的事廵守是天子巡行诸侯所守的国土朝是诸侯来朝于天子帝舜时定制五年之间天子巡守一遍二月到东方五月到南方八月到西方十有一月到北方巡守回来后第一年东方诸侯来朝第二年南方诸侯来朝第三年西方诸侯来朝第四年北方诸侯来朝这是五载一巡守羣后四朝天子巡行那一方先祭告皇天上帝望祭一方山川然后接见诸侯考验他天时正与不正礼乐制度合与不合若有不同的都改正归一这是天子巡守的事已在上文说了诸侯来朝时天子使他敷陈为治的道理若敷陈得有理又显试他功迹如何若果然有功于民天子便赐他车马衣服旌异他这是诸侯来朝的事故曰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臣谨按先儒解这一段书说天子诸侯虽有尊卑一往一来礼无不答是以上下交通而逺近洽和故在帝舜之时逺方诸侯皆得亲见以询治道况在王朝公卿其朝夕谋议于一堂之上心孚意契从可知矣三代圣王体而行之此所以成雍熈泰和之治而非后世之所以能及也洪惟我圣朝立法定制虽不泥古巡守朝觐之礼然在廷之臣或不时召对方面之臣毎三岁来朝而来朝之日政迹卓异者赐衣赐宴以为荣贪懦不立者罢职除名以示戒推虞廷之意为一代之典葢百余年矣仰惟皇上以圣哲之资嗣祖宗之统广纳羣言而制治保邦之策悉得上闻考察庶官而憸邪不职之人不容幸免葢由此而上几于有虞君臣相与之盛不难矣伏愿始终以舜为法登延耆俊不厌于频综核名实不嫌于察则圣徳日进于髙明圣治益臻于美大此宗社万万年无疆之庆也臣犬马之心不胜惓惓颙望
二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佥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让于夔龙帝曰俞往钦哉
这是尚书舜典篇史臣记帝舜命官典礼的事咨是嗟叹四岳是官名以一人而掌诸侯四方之事故谓之四岳典解做主字三礼是祀天神享人鬼祭地祗这三件大礼帝舜问四岳之官说如今羣臣中那一个能为我主三礼之事佥曰伯夷佥是众共之词伯是爵夷是名四岳与在朝小大之臣都说道羣臣之中惟有伯夷这个人可以主三礼之事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俞解做然字秩宗是典三礼的官名在周为宗伯在后世为礼部太常之职谓之秩宗言其职当叙次百神而以宗庙为主葢百神中其位次或尊或卑其祀典当因当章其礼乐度数可隆可杀都要处得停当方为称职故帝舜然其言以为举得伯夷最是乃嗟叹呼其爵而不名说如今特命尔做秩宗之官又告戒他说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夙夜是早晚寅是敬畏直是无私曲清是洁清帝舜说与神明相交只在一心尔伯夷当一日之间无论早晚常存敬畏以直其内不使有一些私曲则此心自然洁清无一些物欲来污染这等方可以交于神明伯拜稽首譲于夔龙稽首是首至地譲是推以与人夔龙是二臣名伯夷闻帝舜之命恐当不得此任遂拜稽首说这个职事惟夔与龙可做请譲与这二人帝曰俞往钦哉帝舜说你譲得也当只是夔龙这两个人虽贤也未能过尔故然其举不聴其譲复戒勉之说汝伯夷往任是职当要常存敬畏之心不可一毫怠忽故曰往钦哉臣惟朝廷之礼莫重于祭而天地宗庙之祭尤为至重若典礼者非其人何以感格神明致天子仁孝诚敬之意故帝舜不敢轻用一人必访于羣臣伯夷不敢以宠利为乐必譲于贤者可谓知所重矣然帝舜所命之词又不过寅直清三个字若典礼之官因仍茍且而不能敬枉已徇私而不能直昬昧污浊而不能清这等人神明必然厌恶之岂肯受他祭祀所以帝舜在天子之位五十年郊则天神格庙则人鬼享子孙蕃衍世道隆昌虽其大徳克诚之所致然伯夷相成之力亦岂少哉臣愚伏望皇上以仁孝诚敬为事神之本以恭正洁清责典礼之官俾乾坤清泰获大稔于生民祖考来歆集蕃禧于圣体庻几克臻有虞之盛治而大礼不为虚文矣伏惟圣明留意
三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
这是周书立政篇周公告成王说文王武王能用贤以事天治民的事亦越是继前之辞前面既说商纣任用非人失了天命故至此把文王武王的事说起三宅指那居常伯常任准人之位者是见做官的人三俊指那有常伯常任凖人之才者是作养待用的人克知是知之真灼见是见之明心是说人的心术周公说三有宅的人平日无一些图利的心念念只在爱君忧国上若非知之真纵使在三宅之位也不能尽其才文王武王便真真的知道他是可托之人置在左右以心腹相待无一些猜忌三有俊的人他平日也无一些幸进的心本意只要致君泽民况未曽歴练能见他底藴最难文王武王便明明的见得他有可用之才作养在朝以备任用文王武王委任三宅作养三俊非徒聴他言语也非因他外貌都是着实晓得他心术是贤人君子所以说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上帝是上天长伯是管百姓的官长人君所掌的事如惇五典使人不敢乱伦庸五礼使人不敢僣分命有徳讨有罪都是奉行天的事人君一身不能独理必须委任贤才与之共理天下的百姓都是天民寒者要衣饥者要食鳏寡孤独要得其养都仰赖人君人君一身不能独治必须委任贤才与之共治若所任不得其人则天道不寜百姓失所文王武王用此三宅三俊的贤才一同敬事上帝由是天职修举在朝无有误事的官用此三宅三俊的贤才立做民间长伯由是体统分明在下无有失所的人上帝既有人奉承下民又有所寄托所以说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周公以文王武王之事告成王葢言人君位在天人两间俯仰无愧全在委任贤才上今王嗣位可不法祖以图治哉臣考之立政之书歴言禹汤文武皆以求贤为事天治民之本于此特以心之一字为言尤是切要葢君臣上下贵乎同心若君臣离心则情意不浃政出多门以之事天则天心为之不享以之治民则民心为之不服然任用之际又须分别君子小人盖人君与君子同心则治与小人同心则乱如文王武王眞知灼见贤人君子之心倾心委任言动无间由是贤人君子都以文王武王之心为心尽心辅佐不拘形迹以致上得天心下得民心享国至于八百年如夏桀商纣当时岂无贤人君子都不相知心或被踈逺或受刑戮那小人毎大奸似忠大诈似信反与之终日相处同心共事彼小人者惟务狎昵以逄其恶以致上失天心下失民心而国随以亡此人君与君子小人同心治乱之明鍳仰惟皇上以睿哲之资嗣祖宗之位时临经幄圣学愈进于髙明日视正朝圣治愈臻于隆盛天人佑助宗社奠安然臣尝伏覩太祖髙皇帝御制大诰有君臣同逰之章与文武之事实相符合惟愿圣明逺取法于成周近取法于皇祖亲近君子屏斥小人广泰和之风于四海衍无疆之业于万世微臣蝼蚁之诚不胜惓惓
四
自一话一言我则末惟成徳之彦以乂我受民
这是周书立政篇周公说人君任用君子的意思末解做终字惟解做思字成徳之彦是说君子好人又解做治字周公告成王说天下至大百姓至广人君必须任用君子好人方得治安然任用他必须念念在兹不可斯湏忘了虽开口说一句话道一句言终要思想着君子好人葢君子好人道全徳备上可以正君下可以善俗用之要使他治我所受之民民何以谓之受葢民乃受之于天受之于祖宗非是成王所自有之若人君一话一言之间任用的心少有慢怠君子必然见机而作小人必然乘间而入天下百姓岂得治安周公告成王之意大概如此臣尝考立政一篇不过说人君任贤治民之道葢生民之休戚繋乎人臣之贤否人臣之贤否系乎人主之昬明葢人主明于知人晓得孰为君子任之勿贰孰为小人去之勿疑则百姓安而天下治若人主暗于知人以君子为小人反加踈逺以小人为君子反加亲信则百姓不安而天下危上文歴言禹汤文武之兴桀纣之亡全在任用君子小人上然君子难进而易退民心难得而易失上天之佑与不佑祖宗之享与不享也只在此况成王以幼冲之年嗣文武之位岂可不加之意乎周公丁寜告戒可谓至矣其后成王果能任用君子始终如一缵成丕绪享国隆长后世称为守成令主岂偶然哉仰惟我朝列圣亲贤爱民之诏布之天下传之后世载诸寳训昭如日星伏愿皇上万几之暇熟复圣言敬守家法亲君子逺小人无为空谈务求实效使人才収全盛之名四海享太平之福则周之成王有不足言者臣犬马之诚不胜惓惓
五
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尔尚式时周公之猷训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这是周书君陈篇周成王使君陈监殷顽民于下都引周公的言语训告他要勤谨奉行的意思至治馨香以下四句便是周公的言语馨香是物之精华气臭黍稷是祭神的品物明徳是人所受于天虚灵不昧的道理成王说凡治功之成到那极处馨香发闻感格神明自有个不疾不速的妙处彼其祭祀之时昭荐黍稷能致得神明来享这岂是黍稷的馨香所以然处都是明徳的馨香人若无有这明徳便无有那治功纵是黍稷丰洁也不过具文而已神岂享他故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式字解做用字言合于道谓之猷逸豫是偷安的意思成王又说周公这等有道的言语你当用他的去行终日勤谨孜孜在念不可一毫偷安放过了故曰尔尚式时周公之猷训惟日孜孜无敢逸豫葢殷之顽民未可刑驱势迫必须能继前人之徳庻几可化他若专靠周公的法度无有周公的徳化如何了得所以先儒蔡氏解言一章说至精至微非深致笃恭之功孰能与于斯亦可谓善于说经者矣臣尝闻之敬之一字是圣学成始成终之要此章无敢逸豫这一句即是笃敬的工夫葢能笃敬则大本以立徳岂有不明徳明则物我无间治岂有不成治既成了则休闻四逹自然感得神明神明尚且感得何况百姓毎若不能笃敬则放肆妄为徳如何可明徳既不明则纵欲无度治如何可成既无善治则秽徳彰闻神明必然厌恶他神明厌恶则民心可知以此看来昬明治乱全在敬与不敬成王虽是训告君陈要他遵周公之训无敢逸豫其实非成王能自遵周公之训尽笃敬之功如何说得到此其后君陈果能化训殷民成王允为嗣世贤主汉唐以来圣学不明至治罕见上下恬然不知务本敬徳或妄意于滛祀以徼福或专事于非法以求治政化不洽而移咎于民和气不臻而归罪于歳比诸成王训告君陈之意何止霄壤仰惟皇上恭已守成励精图治时有训勅以励中外之臣宜乎雨旸时若百神效灵然近歳以来水旱未调饥馑相属是虽天心仁爱之所致臣愚尤愿皇上钦恤民隠敬逺鬼神罢不急之务求有道之言上下之间交致其敬则盛徳大业比隆成周汉唐以下不足言矣伏惟圣明留意
春秋
九月戊辰诸侯盟于葵丘
这是春秋记齐桓公合诸侯以申明天子禁令的事九月戊辰在鲁僖公九年即周襄王元年诸侯是齐与鲁宋卫郑许曹六国之君盟是誓于神明以结约信葵丘是宋地即今河南睢州春秋葵丘之会齐桓公主霸周襄王使冢宰周公来赐桓公胙桓公不敢使天子之相受诸侯的约束候宰周公去了乃以九月戊辰会六国诸侯誓于神明以结约信这一日陈设祭神的牲都不杀约信之书也盛在匮中但加于牲上其意只要以威信服诸侯以申明天子的禁令其初命说凡有不孝父母的人诛戮之树立世子不得擅自更易宠妾不可使为妻再命说有贤徳的人尊礼之有才能的人养育之于以表章有徳三命说有年老的人敬重他使安于寿考孤幼的人慈爱他使遂其生养四方宾客行旅有至其国土的不可忽忘了务优待他使不失所四命说仕者之子孙恐未必皆贤止许世禄不许世官有司众职当广求贤才以充其任不可使人兼摄恐至废事取士必在得人不可滥举大夫有罪当请命于天子不可擅杀五命说不可曲为堤防壅泉激水以专小利病邻国邻国凶荒告籴以赈饥民不可闭遏不与封建国邑当告于天子不可自专凡此五命之词皆天子大禁初命三事乃三纲所系修身正家之要也再命以后诸事所以尊贤敬臣子民柔逺人懐诸侯制治保邦之法也世至春秋诸侯犯之而不恤桓公独能申明此禁以约束诸侯翼戴王室且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和好无得互相构怨不待刑牲歃血而诸侯皆喻其志奉其说而不敢违孔子作春秋特书戊辰诸侯盟于葵丘所以深美之也臣谨按五霸之功莫盛于齐桓齐桓之盟莫盛于葵丘然桓公盟诸侯凡十有三次春秋皆不书日惟此特书戊辰葢虽美其盛而亦忧其衰也诚以霸者假仁义以济其私所欲未遂则勤力劳心不敢自怠所欲既遂则气骄志满不复有为论谓桓公葵丘以前如自朔至望之月日有所増葵丘以后如自望至晦之月日有所损由其心有勤怠之殊故其功有盛衰之渐较之王者之治克慎始终大不侔矣降及后世汉唐之君亦往往以勤始而治以怠终而乱皆不能监春秋盛衰之迹而自致于王道者也伏惟皇上味春秋之旨抚霸功之卑修身正家大纲既举保邦制治万目咸张如唐虞大君无怠无荒如商周令主慎终于始足以成纯一不已之徳足以保万世无疆之休臣民至愿端在于斯伏乞圣明留意
纲目一
诏二千石劝农桑愼选举顺时令理寃狱
这是通鉴纲目纪汉孝章皇帝建初元年命官养民求贤恤刑的事二千石是郡守一岁的俸禄因以为称章帝即位之初下诏于天下郡守说农桑是王政之首宜及时劝督百姓男子勤力农亩妇女蚕桑以为衣食不要使他饥寒贤才是致治之本凡选举之际务要明慎举进善良君子黜退贪猾小人不可徇私使贤否混杂至于感召和气洗雪寃枉尤国家重事当春月发生之时宜布徳施惠不可断刑狱有重罪的必待秋后或有司罗织锻炼使人寃枉无所诉告的必详审曲直与他辨理不可观望颠倒以伤和气宋儒朱子于通鉴纲目大书之所以美章帝之初政可为法于后世者如此臣惟治天下之道诚莫切于养民求贤恤刑这三事稽之于古若虞周之世所以致雍熈泰和之盛亦不过此而章帝诏书实有虞周遗意盖舜立十二师周置九牧畧如汉之郡守所谓二千石者舜与成王所以告命训迪之词曰食哉惟时曰阜成兆民即劝农桑的意思曰惇徳允元曰举能其官即慎选举的意思曰象刑惟明曰以公灭私即顺时令理寃狱的意思虽建初之治不敢上比虞周然章帝之贤亦非后世可及今考其时尝以上林池籞赋与贫民诏齐国省冰纨方空縠又尝以春时亲耕于定陶以秋时观稼于河内这等爱民必无横征暴敛竒技淫巧之作议贡举则先忠孝之人求治效则戒矫饰之吏大臣若第五伦袁安之流以清介之行师表羣臣守令若亷范周纡之徒以循良之政抚安黎庶这等用贤必无卖官鬻爵私谒幸进之风念罪人痛苦则禁治狱之惨酷者惜贤才连坐则除妖恶之禁锢者贵戚奢纵非法命三公纠之以正朝纲禁狱逮系无辜用人言释之以弭灾异这等慎刑必无深文酷罚偏聴不公之失此章帝所以为东汉贤君号称长者而朱子特笔大书深予之也伏惟皇上以睿哲之资继祖宗之统盖尝惓惓于养民求贤恤刑三事明诏屡下圣泽弘敷赈济之使相望于道途愿仕之臣骈肩于朝宁负屈者无分逺迩必劳宣勘之官系狱者毎遇炎寒必蒙寛恤之例凡此皆上勤宸虑下厚民生宜有治平之功以继虞周之盛而陋章帝于不足言者宗社生民莫大之幸
二
魏主考绩黜陟百官
这是通鉴纲目纪魏主考核百官以示劝惩的事魏主是北魏孝文帝与南齐明帝同时那时不曽混一号为南北朝故纲目书法不称帝而称主初孝文帝太和十八年下诏定制毎三年一考百官就行黜陟不待九年其制各令本曹官长考他属官的功绩优劣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上下又各分为三等六品以下令尚书覆审五品以上帝亲与公卿辨论考上上的升用考下下的罢黜考中等的照旧至是帝亲临朝堂黜陟百官面责各部尚书不能献可替否进贤退不肖録尚书事拓跋羽无勤慎之名有阿党之迹退了不许録尚书事其同僚佐贰官做尚书令仆射左右丞的不能以义相导随其罪之轻重削了他俸禄少保拓跋澄以气志骄傲革了他职任尚书于果以不勤政事也削了他俸禄其余不能尽职的或降或黜皆数其罪过当面发落他由是谨勤办事的有所劝勉怠慢误事的有所惩戒君徳以修国政以举宋儒朱子于通鉴纲目特书之以见孝文帝能综核名实得为治之要如此臣惟考绩黜陟国家之大典稽诸往古唐虞之世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其黜陟行于九年非是太缓民淳事简在位的君子多小人少故也成周之时三岁则大计羣吏之治而诛赏之其黜陟行于三年非是太急世降俗下贤否相杂恐小人茍容君子淹滞故也三代而下图治之君诚当以此为准然北魏孝文帝乃以英年临御万几斟酌古制力行之且亲操黜陟之柄不察察于人言专责辅相之臣不屑屑于庻位尤得为治之体后世称为贤君垂在史册况堂堂有天下者当可不加之意乎我圣朝九载黜陟则用唐虞之典三年考核则用成周之制良法美意行之葢百余年矣仰惟皇上临御以来恪守成规日新圣学虑官乆则不免于阿党政久则不免于弊生因三年朝觐之期下考核加严之诏中外之臣凛然向风以君子为荣以小人为耻然庻官称职本于大臣大臣得人本于君上伏惟圣朝如文王克厥宅心如帝舜任贤勿贰则大臣有亷贪立懦之风庻位有奉公守法之效圣谟益逺圣治益隆匹休于唐虞三代之治而偏安小成如北魏孝文者不足言矣斯世斯民不胜庆幸
○经筵日讲
孟子
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
虞是料度誉是名誉毁是非毁孟子说人必是有些善处方纔得人称誉然称誉之言未必皆实且如有一等人所行的事只与众人一般他心里也不曽度有个名誉却偶然有一两件事被人称赞起来互相传播都说他好这便是不虞之誉人必有些恶处方纔被人非毁然非毁之言也未必皆实且如有一等人小心畏惧要求全美惟恐有些差失却无故被人非毁说他不好这便是求全之毁夫为善得了好名为恶得了恶名本是常理今乃有出于常理之外的这等去处须是要见得透以在已论来不可侥幸得名便劝喜足了还要勉强为善求称其名也不可因人有些言语便生忧疑只要自家持守得定事久自明以在人论来不可徒取虚名便轻易进用一个人也不可信人谗谤便轻易黜退一个人须要仔细询访着实有可用时用他着实有可退时退他这等便有些虚毁虚誉如何乱得这大公至正的常理这却是孟子言外的意思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
易是轻易责是怪责孟子说人若轻昜开口发言不当必然遭人怪责既遭怪责以后自不肯轻易开口今有一等人发言时不计是非不顾利害只管轻易开口乱说将去这等人只是一向不曽遭人怪责以此放肆了葢常人之情前面既无惩创则后面不知警省所以如此若君子之言当谨而谨岂待有过失了才不轻易说话孟子这一章必有为而发然亦可以为言语之戒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患是病患孟子说凡与人做师傅的必是学问有余人来求教不得已而应之乃可如今人却有件病是他心性好髙不待学问充足只管要做人的师傅这等人自家满足定无有长进处岂不是大病葢上自天子下至庻人皆不可无师但人不可轻以师道自任故孟子警戒学者如此
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乐正子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曰子来几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舍馆未定曰子闻之也舍馆定然后求见长者乎曰克有罪
乐正子是孟子弟子子敖是齐大夫王驩的表字之是往先生指孟子昔者是前日馆是客舍克是乐正子的名昔孟子在齐国乐正子从着大夫子敖往齐国见孟子孟子意下说子敖是个小人不当跟着他行已自怪乐正子及乐正子来见孟子迟了孟子姑以此责他说尔也来见我乎乐正子不知怪他何故问说先生如何发这言语孟子又问他说尔来到齐国如今是几日了乐正子说是前日孟子说既是前日来如何两日不见我我发这言语岂不宜乎乐正子见孟子怪他又遮饰说我不敢慢先生因是客馆未定所以不曽来见孟子又说尔可曽闻得人说直待客馆定了方纔求见先生长者乎乐正子闻孟子之说随即省悟自称其名说道克委实有罪不敢辞矣这一章见孟子教人之严而乐正子勇于受责亦自难得比如后世人强辨饰非不肯认错至于壊事不悔者又乐正子之罪人也
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于子敖来徒餔餟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餔餟也
徒解做但字餔是食餟是饮孟子呼乐正子说尔这一遭跟着大夫王子敖来更无别事但只图些饮食而已我不意你平日学古人之道不知择所从之人是可与同行的是不可与同行的却专为饮食是何道理葢学古人之道则能审于择人严于处已遇可从之人虽无势利箪食瓢饮亦所不辞遇不可从之人虽有势利千驷万锺亦不为动子敖本是齐王幸臣孟子平日絶之未尝与他说话今乐正子乃失身于此人宜孟子正其罪而切责之也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
这两个实字解做结实之实孟子说仁义二者是人性固有的然仁主于爱而爱莫切于事亲人能孝顺父母便是仁之实义主于敬而敬莫先于从兄人能事兄长便是义之实这仁义之道其用最广比如一根树凡爱民利物都是仁之华采枝叶其本却自爱亲一件上推来所以见得爱亲便是仁之结实处凡忠君弟长都是义之华采枝叶其本却自敬兄一件上推来所以见得敬兄便是义之结实处人之良心发见惟此二者最为切近精实能于此体认躬行而充广之则仁义之道不可胜用矣
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
这三个实字是承上文两个实字说这三个斯二者都指事亲从兄说节是品节文是文章生如草木有生意一般恶解做何字孟子既说仁义之实在于事亲从兄又说智之实不在于他只于事亲从兄这两件道理知得明白又能固守常常不离去了便是智之实处礼之实只在这两件为之品节文章使其次第等级秩然不乱威仪文采粲然可观便是礼之实处乐之实只于这两件中心悦乐和顺从容无所勉强既无勉强这道理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既有生意自然畅茂条达发将出来如何止遏得住既止不住则盛而又盛形于动容见于四体至于足之蹈之手之舞之有不自知其所以然者孟子这一章说事亲从兄良心眞切天下之道皆原于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后节之宻而乐之深也
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将归已视天下恱而归已犹草芥也惟舜为然
已是就帝舜身上说草芥是极微之物孟子说帝舜的孝无人及得葢当其在侧微之时未登帝位天下之人都仰其盛徳无比的喜悦将要归服他舜看这天下之人喜悦归服他只如地上的草芥极微之物一般这等看得不希罕为何盖舜的心里只以顺亲为重若不得于亲而顺之虽得天下也不为重其孝如此所以说惟舜为然以见其不可及也
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得乎亲是曲为承顺只要得父母心里喜悦的意思顺乎亲是惟恐父母有过失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直要所行都合理不相违悖的意思孟子又说帝舜他心里以为若服事不到不能得父母的心使他喜悦便不可以为人若不能调顺父母使他所行都合理无过失便不可以为子葢舜的心事如此谓之人乃对彼而言犹是泛说谓之子则对父母而言其情亲义切无以加矣
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
瞽瞍是舜的父名底是致豫是恱定是各止其所的意思孟子又说帝舜的道理已尽到至极处故瞽瞍虽至顽这时节都致到和恱的去处这便是底豫只因瞽瞍一底豫了凡天下为人子的知天下无有不可事的亲都仿效舜之所为无有不孝为父的也都底豫无有不慈这便是化瞽瞍一底豫了凡天下为父的慈为子的孝子孝父慈各止其所无有不安其位的这便是定舜之孝至于如此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所以唤做大孝盖处人伦之常者易处人伦之变者难舜处人伦之变而能尽其孝故孟子举之以为万世法
离娄章句下
这是孟子离娄篇后一半因简帙重大分作章句下篇
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
诸冯负夏鸣条都是地名岐周是岐山下周旧邑毕郢也是地名孟子说虞舜生在诸冯迁居在负夏没在鸣条都是东方夷服之地是舜乃东夷之人也周文王生在岐周没在毕郢大抵是西方夷服之地是文王乃西夷之人也
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歳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符节是玉做成篆刻文字从中分开彼此各藏一半有事则左右相合把做信记揆是度孟子又说舜与文王地土相去有千余里之逺世代相先后有千余年之久然舜为天子文王为方伯得志行道于中国以及于天下则与符节相合一般无有差错是圣人之生先后逺近之不同揆度将来其所存所行的道理则一而已非孟子深知二圣之心岂能形容至此哉
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乗舆济人于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歳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渉也
子产是郑大夫公孙侨舆是车溱洧是二水名惠是私恩小利周之十一月即夏之九月周之十二月即夏之十月三代时改易正朔是如此徒是徒歩杠是方桥梁也是桥昔子产为郑大夫听断一国的政事他因见溱洧二水无有桥梁人往来不便终日把他所乘的车载往来的人济过这溱洧二水孟子说这子产这个人所行只是私恩小利不知为政之道盖为政则有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自然使人得所不在这些小惠利上且先王之政毎到歳十一月农功已毕又将寒冻时节于是将各处可通歩行人往来的方桥都做成了到十二月又将各处可通车辆往来的大桥也都做成了这等则民都便于往来自不患于徒渉何必区区以所乘的车来济人纵济得一时一两处岂能周遍故孟子以此为言盖修治桥梁道路亦王政之一事也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故为政者毎人而恱之日亦不足矣
辟是辟除孟子因说子产乘舆济人的事至此又推说君子若能行先王之政公平溥徧使百姓毎饱暖安乐都受恩惠则出行之时虽辟除了行路的人使他躱避也是上下之体所当然不为过分况国中之水当渉者多不止于溱洧两处岂能一一都把自家所乘的车济他故为政的人若行私恩小惠个个人都要喜恱他则人多日少以有数之日供无穷之人如何勾得用这一章是说为政当以大徳不当以小惠的意思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冦雠
视是看待的意思国人犹言路人芥是草芥孟子告齐宣王说人君看待臣下如手足则臣下看待人君如腹心手足腹心相待一体恩义之至也人君看待臣下如犬马则臣下看待人君如路人盖犬马虽是轻贱犹有豢养之恩路人则亦无怨无徳而已人君看待臣下如土芥则臣下看待人君如冦雠盖土芥则践踏之而已斩艾之而已而贱恶之太甚故所报亦有甚焉孟子这一章因齐宣王待遇臣下恩礼衰薄至于昔日所进用的人一旦不知所往其于羣臣亦谓邈然无敬故孟子极言报施之道如此然忠臣孝子常加厚于君父断不以此自处也
王曰礼为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
君是诸侯国君服是服制齐宣王疑孟子说君臣报施之道太甚故问他说在古礼凡人臣于旧时服事过的国君有齐衰三月之服是如何様的方可为他行这服制
曰谏行言聴膏泽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収其田里此谓之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之服矣
膏泽是惠泽导是引导疆是境田是田禄里是里居孟子答齐宣王说人臣平日有谏诤于君君能容受而行之有善言陈奏君能鍳纳而听之有志于为民君能使他展布使惠泽下及于百姓这等以道事君中间或偶有不合之故去往别国留之不得则人君遣人引导他出境防其剽掠使不失所又遣人先去他所往的国中称道说这是个贤臣可用既去之后又拳拳望他归国到三年之久不归然后収了他旧时所得的田禄里居若国君看待臣下如此一不忍他路上失所二不忍他到别国无有禄食三不忍便収了他田里这谓之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人臣的虽在别国念其旧恩不敢忘故制服以报之也
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搏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収其田里此之谓冦雠冦雠何服之有
极是穷困的意思孟子又对齐宣王说如今为臣的谏诤于君君怒而不行有善言陈奏君拒而不听虽有意为民又不得展布使惠泽不及于百姓中间或有不得已之故去往别国人君不肯悔悟反加捕捉又穷困之于其所往之国使不要用他其去国之日就便収其田禄里居全不念他平日效劳这等相待只似冦雠一般恩义既絶何有报服之理大抵战国之时为诸侯国君的多不以礼遇其臣故孟子之言如此然孟子他日去齐三宿出书曰庻几改之予日望之其待君之意甚厚未尝有悻悻之心则为人臣的又当以孟子之事为法
篁墩文集巻五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六
(明)程敏政 撰
○经筵讲章
尚书
公曰君奭我闻在昔成汤既受命时则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在太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又王家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
时则有若言当时有如此之人太甲太戊祖乙武丁都是商之贤君保衡是官名保取其安衡取其平即指伊尹周公呼召公说我闻得在昔商家先王成汤既受天命为天子时则有如伊尹以圣臣辅圣君治化之隆与天无间故曰格于皇天在成汤之孙太甲时则有如伊尹居保衡之官以圣臣辅贤君天下都赖之以安平故曰保衡在太甲之孙太戊时则有如伊尹之子伊陟与臣扈两个人以贤臣辅贤君其致治之盛能得昊天上帝之心故曰格于上帝又有如巫咸者也能辅君为治功在王室故曰乂王家在太戊之孙祖乙时则有如巫贤巫贤乃巫咸之子在髙宗武丁时则有如甘盘即髙宗之师盖商之诸君能创业于前守成于后多是这六个大臣辅佐之力
率惟兹有陈保乂有殷故殷礼陟配天多歴年所
率是循陟字解做升字指先王说所是次所周公又说商家伊尹至甘盘六个大臣能率循这辅君致治之道有陈力就列之功用能保治得商家朝廷尊安四方无虞故商家大礼尊其先王之既往者以盛大之徳配于昊天上帝而享国歴年之久至于六百年之多
天惟纯佑命则商实百姓王人罔不秉徳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惟兹惟徳称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
佑是助称是举事如征伐会同之类周公承上文说天意在商家纯一不杂佑助其天命所以生贤众多使有商国家充实而无乏才之患在内则百官着姓与王臣之微者莫不秉持其徳无偏私之蔽明致其恤有忧国之心在外小臣与藩屏国家侯服甸服之臣况皆奔走趋事惟此之故惟称举其明徳用以匡治其君俾无过举故其君或有征伐会同之事于四方令行禁止如龟之卜如蓍之筮天下之人知其出于至公无有不敬信的周公言此以见天眷人君莫大于生贤人君图治莫先于用贤的意思
公曰君奭天寿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灭威今汝永念则有固命厥乱明我新造邦
平是坦然无私格是通彻无间汝是指召公乱字也解做治字周公呼召公说上天福善祸淫其心至公岂肯私寿于人若有坦然无私通格于天的人天必寿他如伊尹至甘盘这六个大臣能尽平格之实故能保治商家享国长久到商纣嗣天子之位辅以奸恶乃遽遭灭亡之天威为何盖因不能用贤臣辅佐以格于天天岂肯私寿他今召公当勉为我周家永久之虑留佐成王则可以保有巩固之天命其治效亦明着于我周新立之国而召公一身也有光显了
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劝宁王之徳其集天命于厥躬
割是灾害申是重劝是勉寜王是指武王以其有安天下之功故曰寜周公又呼召公说在前时皇天上帝因纣无道降灾害与商家使他失了天下申重劝勉我武王之圣徳集天命于武王之身使有天下为天子谓之劝者非天有言语告人只是冥冥之中佑助启迪使武王之徳日新又新也
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闳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括
虢叔是文王之弟封于虢闳散泰南宫是人的姓天宜生颠括是人的名周公又说文王庶几能修治调和我周家所有的中夏地方使三分有二之国无有废缺的政事无有乖戾的风俗也非是文王一人之力亦惟有如虢叔有如闳夭有如散宜生有如泰颠有如南宫括这五个大臣辅佐他如此
又曰无能往来兹迪彛教文王蔑徳降于国人
蔑是无周公又反前意说若虢叔毎这五个大臣不能为文王往来奔走于此勉尽职业开导启迪其秉彛之常教则文王也无徳泽降及于国人甚言君不可无臣也
亦惟纯佑秉徳迪知天威乃惟时昭文王迪见冐闻于上帝惟时受有殷命哉
迪知这一个迪字是践履的意思迪见这一个迪字是开导意思周公复正言文王有这五个大臣亦是天意在文王纯一不杂佑助他故生这等秉持明徳之臣践履工夫到至处着实晓得上天威命商纣有必亡之理以此同心协力务在昭显文王开导启迪使文王之徳如日之着见于上如天之覆冐于下而升闻于皇天上帝惟是之故遂能受有商之天命这一节见文王虽是圣人亦不可无贤臣之助武王惟兹四人尚迪有禄后暨
武王诞将天威咸刘厥敌惟兹四人昭武王惟冐丕单称徳
四人是闳天散宜生泰颠南宫括此时虢叔已不在了刘字解做杀字单是尽周公又说武王时惟有闳夭毎这四个大臣庻几能使武王蹈有天禄后来又与武王大奉上天之威命去伐纣尽杀其残暴抗敌之人有了天下这四个大臣又同心辅佐昭显武王使其徳覆冐于天下天下之大尽都称颂武王的圣徳这一节见武王虽是圣君亦不可无贤臣之助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共济
小子是周公自谦之称浮水曰游周公又说如今在我小子旦承文王武王的基业惧不能济事比如要浮过那大川水去不知津渡所在一个人岂能得济我去与尔召公期于共济方可观此则周公留召公要共成王业其意可谓切矣
小子同未在位诞无我责収罔朂不及耉造徳不降我则鸣鸟不闻矧曰其有能格
小子指成王周公是成王的叔父故称成王做小子诞无我责这一句先儒说疑有缺文収罔不及这一句先儒说未详其义耉造是老成人周公又说成王幼冲虽已即位与未即位同正要贤臣相与辅佐他若召公求去则耉老成人之徳不下降于民我于那瑞世之鸣鳯也不得闻其声了况敢说道进此而有能感格于天乎
公曰呜呼君肆其监于兹我受命无疆惟休亦大惟艰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后人迷
肆是大兹指上文猷是谋后人是文武的后人即指成王周公叹息说召公大宜监视我上文所告的言语我文王武王受天之命固有无穷的休美然其积累缔造之功也大是艰难岂可不竭力保守今告召公尔当谋所以自处寛裕之道展布四体使君徳开明不要心中狭隘只管求去我不欲后王迷惑而失为君之道也
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极曰汝明朂偶王在亶乘兹天命惟文王徳丕承无疆之恤
前人指武王民极是下民的凖则偶字解做配字周公与召公曽同受武王顾命故周公告他说武王敷布他腹心尽以命汝召公使居三公之位要尔做一个下民的凖则其告命之词说道汝召公当精白一心勉辅嗣王如农夫偶畊的一般不可缺了一人又当以心相信如驭车的一般幷力一心以乘载这天命又当追念我文王之旧徳与我周家大受无穷之忧责如民生休戚天命去留都是可忧处武王所以命汝召公如此岂可以求去乎
公曰君告汝朕允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监于殷丧大否肆念我天威
保是太保召公所居之官大否是大乱周公又说召公如今告汝以我的诚意遂呼他官名说太保君奭所愿汝能敬以我所言监视于商纣之丧亡大乱可不大念我天威之可畏周公说天威而必曰我天威盖天命在人君的心上不在外面周家虽已受了天命若嗣君无贤臣辅导此心少有放肆则天丧又将移于周了岂不大可畏乎周公之言忠爱恳切如此
予不允惟若兹告予惟曰襄我二人汝有合哉言曰在是二人天休滋至惟是二人弗戡其汝克敬徳明我俊民在让后人于丕时
襄是成戡是胜周公告召公说我岂是不取信于人却如此告汝我只说周家王业之成在我与汝二人汝闻我之言有契合于心也说是在我与汝二人但上天休命源源而来任大责重惟是我二人恐不能胜汝当能自敬其徳明扬我周邦才俊之人布列庻位以尽大臣之职业以答滋至之天休他日在汝要推让后人于国家大盛之时我不阻尔如今却不可求去
呜呼笃棐时二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
棐是辅周公又叹息说同心协力笃实以辅佐嗣君只是我二人我用能至于今日这等休美盛大周公平日未尝自有其功此特为留召公而言盖叙其所已然也
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冐海隅出日罔不率俾
俾是从周公告召公说我虽能致得今日这等休美盛大然未可自足我当与汝共成文王的功业不可怠忽务要使嗣君之徳如天一般大覆冐于海隅日出之地凡四逺之民无一人不率从臣服于我周家方可此盖勉其所未至也
公曰君予不惠若兹多诰予惟用闵于天越民
惠是顺闵是忧周公又说召公我岂不顺于理却如此反复多言告汝我只为忧天命难于保终及斯民无所倚赖所以拳拳的留尔
公曰呜呼君惟乃知民徳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终祗若兹往敬用治
民徳是说民心之向顺处若也是顺的意思周公又叹息说召公你是个歴练老成的人惟尔知民心之向顺也都能于其初不敢遗怨上头人只是当思其终则民心之难保处最是可畏汝其祗顺我所告你的言语往敬以治其所当为之事不可怠忽此盖召公已肯留了周公饧遣他就职之词臣谨案君奭这一篇是周公留召公的书盖人君嗣位之初全在老成人辅佐若辅佐得人则君徳可成太平可致若辅佐不得人则君徳难成治道无望当成王之时老成人无出召公之右者故周公因其告老再三留他其后召公感周公之言既相成王又相康王遂致刑措之美君臣同休可谓盛矣伏惟圣明留意
蔡仲之命
蔡是国名仲是蔡叔之子命是诰命此篇所记是封蔡仲为诸侯诰命之词
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以车七乘降霍叔于庻人三年不齿
百工是百官管叔是周公之兄蔡叔霍叔是周公之弟武王崩时成王尚幼周公居天官冢宰之位统正百官当是时管叔蔡叔霍叔三个人监纣之子武庚于商之旧都以主少国疑流出那无根之言倡为叛乱说周公有不利于成王的心到后来事都明了于是致辟管叔于商致辟是将管叔明正其罪诛戮于商之旧都囚蔡叔于郭邻以车七乘是将蔡叔幽囚去那中国之外郭邻地方拘系他出入却还把那七乘之车随从他降霍叔于庻人三年不齿是将霍叔来削爵为民三年之后改过自新方才齿録他复其原爵管叔蔡叔霍叔三个人虽是周公弟兄其所行得罪于宗社故周公不得不处治他因其罪之大小定为刑之轻重皆天讨所加不敢以私恩废公义也
蔡仲克庸祗徳周公以为卿士叔卒乃命诸王邦之蔡
庸是常卿士是诸侯之官周公佐成王食邑于畿内畿内诸侯当有两个卿士周公既囚蔡叔于郭邻见蔡叔之子蔡仲能常敬徳用以为已之卿士蔡叔既没周公请命成王使他之国于蔡袭封为诸侯盖蔡叔有罪则囚之不以弟而私蔡仲既贤则封之不以父而弃于此见周公大圣人之心真与天地一般
王若曰小子胡惟尔率徳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尔侯于东土往即乃封敬哉
胡是蔡仲的名猷是道蔡在成周之东故谓之东土成王呼蔡仲之名说惟尔小子胡率循尔祖文王之明徳改易尔父蔡叔之悖行能谨慎其所行之道故我命汝为诸侯于东方如今去就汝所封之国当敬之哉敬哉是勉励他不可放失其本心也
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尔乃迈迹自身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率乃祖文王之彛训无若尔考之违王命
前人指蔡叔愆是罪过成王告蔡仲说尔父蔡叔以不忠不孝得罪于王室尔蔡仲当要掩盖尔父的罪过掩盖他罪过惟在于忠君惟在于孝亲这忠孝二事尔蔡仲当卓然勇往进歩从自家身上做起须能勤力于敬徳的工夫不敢有一时懈怠用以垂法于尔后世子孙方好然所以垂法处又不在他求只在率循尔祖文王之常教不要似尔父蔡叔违背了君上之命这两句即是申说上文率徳改行的意思
皇天无亲惟徳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懐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为恶不同同归于乱尔其戒哉
成王告蔡仲说皇天上帝他于人无甚么私亲只是有徳的人便辅佐他使其常享爵位故曰皇天无私惟徳是辅下民的心他于人也无有甚么定向只是有恩惠及民的懐服他欲其常作民主故曰民心无常惟惠之懐善是好事如敬天法祖亲贤爱民这等好事虽有万端不同无一件不是当做的若有一于此皆足以致治使国泰民安故曰为善不同同归于治恶是不好的事如贪财好色拒谏虐民这等不好的事也有万端不同无一件是当做的若有一于此皆足以致乱使民怨国危故曰为恶不同同归于乱尔蔡仲做诸侯有民人社稷之寄可不以治乱为儆哉
愼厥初惟厥终终以不困不惟厥终终以困穷
惟字解做思字困是困苦穷是困之极处成王又告蔡仲说人情多是始勤终怠汝今之国凡行事当要谨其初思其终若能思其终忧勤惕励不敢怠忽其终必不至于困苦若不能思其终茍且放肆不知儆戒其终必至于困苦到极处
懋乃攸绩睦乃四邻以蕃王室以和兄弟康济小民懋是勉励兄弟是同姓诸侯成王又告蔡仲说勉励尔所建立的功绩不要怠慢误事亲睦尔四邻之侯国不要轻易生衅用以藩屏王室防御外侮用以和协尔同姓的诸侯与同休戚康济在下的小民务要安其生业极其危难这五件事乃诸侯职之所当尽者故成王画一以告蔡仲
率自中无作聪明乱旧章详乃视听罔以侧言改厥度则予一人汝嘉
率是率循中是人心上道理无过不及处旧章是先王成法侧言是一偏之言厥度是说自身上所守的法度成王又告蔡仲说汝当率循着心上的道理行不要有太过不及处不要妄作聪明逞一已之私智紊乱了先王的成法详审尔目之所视耳之所听不要惑于一偏之言纳其谗謟改变了自身所守的法度若不妄作聪明又不听一偏之言使喜怒好恶都出于大中至正之道则予一人以尔蔡仲为可嘉矣嘉是褒美的意思
王曰小子胡汝往哉无荒弃朕命
成王又叹息呼蔡仲之名说小子胡汝往之国当用心整理国事不要荒废弃坠了我所命尔的言语臣谨按蔡仲之命这一篇虽是成王告诸侯之辞然多与伊尹告太甲之言相类伊尹说皇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懐懐于有仁与此篇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懐说话一般伊尹说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与此篇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为恶不同同归于乱语亦相似伊尹说慎终如始又说君罔以辨言乱旧政与此篇慎厥初惟厥终及无作聪明乱旧章罔以侧言改厥度尤为相同大抵国家治乱安危之机不过敬天法祖亲贤爱民及慎终如始这一段道理伏惟圣明味成王之言以为新政之助天下幸甚
多方
成王即政奄国与淮夷再行反叛成王亲征灭了他回到京都作此以告四国及天下因篇中有多方二字故取以名篇
惟五月丁亥王来自奄至于宗周
奄是国名即今山东曲阜县之奄至乡宗周指镐京王者定都的去处为天下所宗故谓之宗周成王即政之明年夏五月丁亥日王亲征灭了奄国自奄国班师回来至于镐京诸侯来朝王乃告谕他故先叙其事
周公曰王若曰猷告尔四国多方惟尔殷侯尹民我惟大降尔命尔罔不知
猷是发语辞四国是指管叔蔡叔霍叔及纣子殷侯四国而言尹解做正字周公传成王之命说告谕尔管叔霍殷四国之民因以晓谕天下的人惟尔殷侯所管的正经百姓尔等反叛不常罪当诛戮我今大降恩赦宥尔之命尔等不可不知既云周公曰又云王若曰以明周公是传王命不是专擅自家命他周公之命诰终于此篇故发这一个例以见在前大诰诸篇凡称王曰者都是传成王之命
洪惟图天之命弗永寅念于祀
洪是大图是谋永是久逺寅是敬畏成王说尔奄国之人大起私意要图谋上天之命自取灭亡不肯作乆逺之计存敬畏之心以保守尔祖先的祭祀盖奄国之叛虽是以兴复商家为名然纣之亡周之兴天命已定不可妄干故成王首以天命为言乃一篇之纲领
惟帝降格于夏有夏诞厥逸不肯戚言于民乃大淫昏不克终日劝于帝之廸乃尔攸闻
夏是指桀而言诞是大戚是忧成王又说惟皇上帝降到灾异以谴告于夏桀桀全不知戒惧反大肆逸豫以为乐口中不肯说一句忧民之言况敢望其有忧民之实劝是勉励迪是开导桀既不能忧民乃大肆意于淫乱昏迷凡视听动息不能于一日之间少加勉励于上帝所以开导启迪斯人者况敢望其能乆于惠迪而不违于是天理几灭天命遂去凡此都是尔殷民所亲闻的成王言此以见桀之失天命以不能忧民顺天之故况纣罪浮于桀而失天命尔殷民岂可再三不靖以违天意
厥图帝之命不克开于民之丽乃大降罚崇乱有夏因甲于内乱不克灵承于旅罔丕惟进之恭洪舒于民亦惟有夏之民叨懫日钦劓割夏邑
丽解做依字谓民所依以生如田土衣食之类甲是始灵是善舒是寛裕的意思叨是贪叨懫是忿懫劓割是戕害的意思成王说夏桀矫诬上天图谋猜度上帝之命自分未必亡国以此不能开下民衣食之原使民饱暖却于民所依赖以为生的都抑塞遏絶住了如横征暴敛夺尽民利乃犹大降威虐于民严刑峻罚以残民生以増乱于有夏之国成王又说桀这等慢天虐民究其所因始于内嬖有施之女蛊惑其心丧败其家家既不齐将何以治国故不能善承受天下的众庻不能大进于敬大加寛裕之泽于民成王又说桀既不寛裕于民却又于有夏之民数内取那贪叨聚敛忿懫酷刑的人日加钦崇而尊用之以戕害于有夏之国使民不胜其苦这一节是说夏桀慢天虐民纵恶长奸失了天命的实事
天惟时求民主乃大降显休命于成汤刑殄有夏
显是明显休是休美成王说上天之意只是要为天下求一个有徳的人与民做主桀既不能为民之主天乃大降那明显休美之命于成汤使他为民之主致刑伐以殄灭了有夏之国谓之求谓之降不是天真去求一个人降一纸书只是天下无主势必归于有道之君有道之君也辞避不得恰似天有意去求有意降下的一般故曰天求之天降之也
惟天不畀纯乃惟以尔多方之义民不克永于多享畀是与纯是大义民是贤人君子成王又说惟上天所以不与桀者甚大盖因他无道故丧其身亡其国虽以尔天下之贤人君子不为不众也不能使其长乆多享其国以至于灭亡言桀虽有贤人君子而不能用也
惟夏之恭多士大不克明保享于民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为大不克开
保享是安享开是开导成王说惟夏桀之平日敬信的许多人都不是贤人君子都是些贪饕聚敛忿懫酷刑的人同恶相济大不能明以安享其民乃相与虐害其民使民无所措手足至于凡百所为无一路可通故曰大不克开如做农工的便害他农工做商贾的便害他商贾政暴民穷所以速其亡也
乃惟成汤克以尔多方简代夏作民主
简是简择成王又说乃惟成汤能使尔天下之人简择而归之以代夏桀为生民之主盖桀无道失了民心故民背之汤有道能得民心故民归之也
愼厥丽乃劝厥民刑用劝
刑是仪刑以他为法则的意思成王又说君道在依于仁成汤能尽君道谨慎其所依者乃以仁道劝勉于上故其民都心恱诚服以成汤为法则用能以仁道劝勉于下孟子说君仁莫不仁即是此意
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徳愼罚亦克用劝
帝乙是商之后王成王又说自成汤传到帝乙虽歴世不同无不知道明其已徳不敢昏昧谨其成罚不敢轻忽故亦能用以劝勉其民使民都能向善去恶盖明徳慎罚便是慎厥丽明徳是仁之本愼罚是仁之政
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劝开释无辜亦克用劝
要解做结字谓结断囚之罪犯盖已之徳不过明之而已至于刑罚有当刑的有当宥的故成王又说商家先王凡结断囚之罪犯于其中或诛杀那罪多的不敢轻减了他使民晓然知道恶之当逺也能用以为劝勉或解放那无罪的不敢寃抑了他使民欢然知道善之可恃也能用以为劝勉盖刑所当刑宥所当宥皆所谓仁之政也
今至于尔辟弗克以尔多方享天之命
尔辟指纣而言成王又说商先哲王世传家法积累维持得天下相安如此今一旦到尔君维乃不能以尔全盛之天下坐享天命以至于灭亡诚为可悯然天命至公今纣之亡既与桀之亡一般则周之兴也与汤之兴一般尔殷反侧不已之心亦可以自反矣
呜呼王若曰诰告尔多方非天庸释有夏非天庸释有殷
诰即如后世诏书一般庸解做用字释解做去字周公叹息传成王之命说如今以诏书告谕尔四方之人知道非是上天用意要去了有夏之国也非是上天用意要去了有商之国只是夏桀商纣无道自取灭亡不干天事这一节先言呜呼后言王若曰是周公先叹息而后宣布成王之命乃史臣变例以明周公不曽称王之意所以谨君臣万世之大防也
乃惟尔辟以尔多方大淫图天之命屑有辞
尔辟指纣而言淫是淫泆屑是琐屑成王说乃惟尔君商纣倚恃尔四方之富庶全盛不知戒惧大肆淫泆非为图谋猜度上天之命以为未必亡国其琐屑的言语至于矫诬上天之惑众则商之亡真是自取此以见非天庸释有殷之意
乃惟有夏图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时丧有邦间之
有夏指桀而言集与积善积恶之积一般意思享是享国有邦指商而言间是代的意思成王乃惟夏桀凡所图为其国之政事都是无道的所为故不能积而至于享国乃积而至于亡国所以上天降是丧乱使有商汤王代之而有天下则夏之亡真是自取此以见非天庸释有夏之意
乃惟尔商后王逸厥逸图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时丧
商后王也是指纣说逸是安逸蠲是洁烝是进成王又说乃惟尔商后王纣不能居安思危以逸居逸却淫湎无度凡所图为其国之政事都是秽恶昏浊不清洁的怠惰茍且不长进的所以上天降是丧乱于有商此盖隠然说周家当代商之意所以折殷民反侧之心也
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天惟五年须暇之子孙诞作民主罔可念听
圣是通明之称狂是庸愚之称子孙是说商先王之子孙即指纣而言成王说惟通明之人其资质虽美茍自恃其通明而不加念虑则天命之性日就雕丧反做个昏愚的人了若昏愚之人其资质虽陋茍自耻其昏愚而能加念虑则天命之性忽然复明便做个通明的人了纣虽昏愚也有可以迁善改过之理故上天未忍遽絶之犹五年之乆须待他寛暇他望其迁善改过大为生民之主然纣终不能警悟凡所为的都是秽行无可念者所道的都是恶言无可听者此所以必亡也盖人心易危难安道心难明易昧一念之差虽未至于狂若积渐放肆将去那做狂人的根基便从此起一念之善虽未至于圣若积渐扩充将去那做圣人的根基便从此起周公拳拳告戒之言眞万世人主之龟鉴
天惟求尔多方大动以威开厥顾天惟尔多方罔堪顾之
开是开发顾是眷顾成王又说纣之秽行恶言既无可念可听者上天于是求民主于四方之人大警动商纣以灾异谴告之威示有所驱除以开发那可受眷顾之命的人惟尔四方之人皆不足以堪眷顾之命以为民主故下文歴叙文王武王受天眷命的事
惟我周王灵承于旅克堪用徳惟典神天天惟式教我用休简畀殷命尹尔多方
典是主式是用克堪用徳是能胜用徳之任即仁以为已任的意思教是训诱成王说上天因纣无道求民主于天下天下之人无可以当之者惟我周文王武王以仁政得民心善承受天下众庶能胜此用徳之任可以主典神天之祀上天惟用阴诱其衷使我文王武王之徳政用臻于休美简择于众人之中而畀付以商家所受之眷命使代于天子以尹正尔四方之诸侯此可见天之眷顾于文王武王不偶然处
今我曷敢多诰我惟大降尔四国民命
成王又说今我曷敢多言以告汝我只是要大降恩赦宥尔管蔡霍殷四国的民命盖举其宥过之恩所以责其迁善之实也
尔曷不忱裕之于尔多方尔曷不夹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今尔尚宅尔宅畋尔田尔曷不惠王熙天之命
忱是诚实裕是寛裕夹是夹辅之夹介是宾介之介畋也是畊种的意思惠是顺熈是广也成王说尔四国之民懐疑不安故反侧不已尔等何不以诚实寛裕之道通之于尔多方乎尔等何不夹辅介助治我周王之大事而安享上天之定命乎如尔等叛乱不知天命若据法定罪当潴尔宅舍为洿池収尔等田产入官府才是我今都寛宥了尔还得住尔宅舎畊尔田产尔等何不洗心涤虑顺附我王室以广上天之新命乎这三节是责殷民以其所当为之事
尔乃迪屡不静尔心未爱尔乃不大宅天命尔乃屑播天命尔乃自作不典图忱于正
宅是安的意思屑是轻屑播是播弃不典是不法成王又说尔四国之民其所行屡屡的不肯安静自取灭亡尔等之心将未知所以自爱其身乎况商纣无道天之所废尔等乃不能大安于天命乎我周有道天之所兴尔等乃轻屑播弃其天命而不信乎天命已定不可妄干尔等乃自为不法之事图为兴复要见信于正人君子以为当然乎这四节是责殷民以其所不当为之事
我惟时其教告之我惟时其战要囚之至于再至于三乃有不用我降尔命我乃其大罚殛之非我有周秉徳不康宁乃惟尔自速辜
战是战兢恐怕的意思要是要结详断意思殛是诛戮康宁是安静辜是罪也成王说尔四国之民我惟时用好言语教诲告谕尔等我惟时心里战兢恐怕亏尔又要结详断尔的罪犯开释寛宥尔等尔等却不肯体我之意只管反侧不安至于第二遍又至于第三遍了若自今尔等有不能听用我降宥尔命各安其生还狃于叛乱反复不了我当大用刑罚诛戮尔等到那诛戮的时节非是我周家秉持君徳不肯安静乃是尔等自家做出那凶逆的事以速其罪耳这一节是申说上文迪屡不静之意
王曰呜呼猷告尔有方多士暨殷多士今尔奔走臣我监五祀
猷是发语词监是监治殷民的官监治之官受命分管地方有君道存焉故他所管的也谓之臣祀是年商曰祀周曰年因告殷民故谓之祀成王叹息说告谕尔四方多士及殷之多士今尔等迁徙在洛邑奔走効劳臣服于我所命的监治之官非是一朝一夕已是五年了
越惟有胥伯小大多正尔罔不克臬
周官多以胥以伯以正为名臬解做事字成至又说尔殷多士及有受官职于洛邑共治迁民的若胥伯小大众多之正与我所命的监治之官相处已久尔等宜相体悉无或反侧偷惰不能趋事务要竭力尽职庶无负我告教之意
自作不和尔惟和哉尔室不睦尔惟和哉尔邑克明尔惟克勤乃事
和是和顺睦也是和的意思成王说心不安静则身不和顺尔殷多士自己身上有做的不和顺处如所言或戾于理所行或乖于义尔当勉励于和顺身不和顺则家不和睦尔殷多士一家之中有不和睦处如父子不能慈孝兄弟不能友爱尔当勉励于和睦若身既和顺家又和睦便是身修家齐大本正了由是尔所治的新邑之人都观感兴起欢然有恩以相爱粲然有文以相接一邑之中能使百姓昭明如此便是国治之効尔等可谓能勤谨于所事而不负其所职矣
尔尚不忌于凶徳亦则以穆穆在乃位克阅于乃邑谋介
忌是畏穆穆是和敬貌阅是简阅推择谋是图介是助成王又说殷之顽民其叛乱之凶徳最是可畏尔多士如今要庶几不畏他凶徳亦则以穆穆和敬之容端处其位以临之使他瞻仰观法潜消其悍逆悖戾之气又要能简阅推择于尔邑中之贤人君子以图其助则殷之顽民且将革心向化有何可畏成王诱掖有殷多士之善以化服有殷顽民之恶其转移感动之机可谓微矣
尔乃自时洛邑尚永力畋尔田天惟畀矜尔我有周惟其大介赉尔迪简在王庭尚尔事有服在大僚
畀是畀与矜是矜悯介是佑助的意思迪是启迪简是简拔服解做事字大僚是大臣成王说尔殷多士能听我上文所教的言语则自是居于洛邑庶几可以保有家业得永逺着力治耕尔之田土若本分生理不复思乱上天亦将畀与尔使获安其生矜悯尔使不陷于罪我周家亦将大加佑助成尔之徳大加赏赉彰尔之善启迪简拔在朝廷之上使尔列于庶位庶几勉尔之事若果能尽心以辅我周家虽进而任事于公卿大臣之列也不难至矣这一节是以爵赏劝励殷民之意
王曰呜呼多士尔不克劝忱我命尔亦则惟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尔乃惟逸惟颇大逺王命则惟尔多方探天之威
享是奉承的意思逸是放逸颇是颇僻逺是违逺多方二字先儒说当作多士探是取也成王告谕将终又叹息说有殷多士尔若不能互相劝勉信我所命的言语尔等也只是无识心不能奉其君上尔若不能奉君上则凡洛邑之民都仿效说道君上不必奉他看来尔等只是要放逸偷安只是个颇僻不正敢如此大违了君上之命若究其所由只是尔殷多士自取上天之威罚构害于身不干上面人事这与下一节是以刑罚惩戒殷民之意
我则致天之罚离逖尔土
逖解做逺字成王说尔殷多士若大违了君上之命不肯信服我当奉行上天之威罚使尔父母兄弟妻子播迁荡柝隔逺尔之乡土那时节虽欲安尔居力尔田岂可再得
王曰我不惟多诰我惟祗告尔命
成王又说我岂是要如此多言我只是敬告尔以上文劝勉之命而已
又曰时惟尔初不克敬于和则无我怨
时惟尔初是与之更始的意思周公又传王命告多方说尔前日叛乱之罪我都不提了如今与尔更始尔若不能敬谨以归于和顺还要乖违倡乱便是尔自取诛戮赦尔不成了尔于那时切莫以我为怨这一节上文称王曰到此称又曰乃史臣形容周公惓惓斯民有余不尽之意臣谨按多方以上至大诰八篇大畧以殷人之心不服周而作盖当纣之虐天下人如在汤火中一般所以见武王之徳归附如流不暇念殷之先王及天下粗定人自汤火中出来即缅想成汤以下七王之徳如父母一般纷然四起不肯服周虽以武王周公两个圣人相继抚之也一时不能止他盖成汤圣人创业于前太甲每六位贤王守成于后其深仁厚泽六七百年所以天下人终忘不了到西汉时君之徳比之于殷如把石头比美玉相似然王莽公孙述之徒终不能使人忘汉故光武皇帝中兴之势如建那瓶中之水一般容易何况殷先王之徳人如何忘得他若周家当时无有周公则亦危殆矣然则深仁厚泽固结民心如成汤太甲之君真后世人主所当师法伏惟圣明留意
篁墩文集巻六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七
(明)程敏政 撰
○经筵日讲
尚书
立政
立是建立政是政事这一篇书是周公戒成王任用贤才之道大意说人君建立政事当要任用贤才又当择任大臣大臣既贤他所举用的都是贤才而政无不立矣故以立政二字名篇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凖人缀衣虎贲周公曰呜呼休兹知恤鲜哉
嗣天子是指成王常伯常任凖人这三様官是天子大臣伯解做长字因他有常徳而居百官之长与天子牧养万民故唤做常伯即后世宰相三公便是任是职任因他有常徳而任公卿之职与天子分理国事故唤做常任即后世六卿便是凖解做平字因他能持天下之平而无有私曲与天子奉行法度故唤做凖人即后世三法司便是缀衣虎贲这两様官是天子亲近之臣缀衣是掌衣服器用的虎贲是掌弓矢车马的即后世内各府衙门便是亲近之臣不止此只举这两様则其余都在里面休是美恤是忧鲜是少史臣记周公告戒成王之意说拜手稽首敢敬告嗣天子如今尔年长临政以王天下不比往时了用敢率羣臣皆进戒于王曰在王之左右若常伯常任凖人这三様官任大责重得其人天下便可以治不得其人天下便至于乱然进见有时若缀衣虎贲这各様官朝夕在人君左近最亲宻若遇着正人君心便习于正遇着邪人君心便习于邪尤为紧要于是周公又叹息说美哉这几様好官当要委用贤才不可叅以小人只是为人君的能知道是立政常忧不得其人者何其少也按此一段既举周公率羣臣以告于王又举周公致叹词以警于王盖周公为成王首相故史臣记其拳拳献忠之意如此
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吁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
迪解做行字大竞是大强吁是招呼迪知是蹈知而非茍知忱恂是笃信而非轻信九徳即皋陶告禹所谓寛而栗以至强而毅者教是教诲周公又告成王说在古之人能迪行这立政之道以不得人为忧者惟有夏之君当王室大强之时知道贤俊乃天之所生以遗国家者于是招呼贤俊布列庶位使他共治天事如惇典庸礼命徳讨罪皆得其人以为尊事皇天上帝之实当是时非惟有夏之君能以求贤为心那为大臣的也以进贤为务迪知笃信于九徳之行凡人有九徳之行者既知之明信之笃乃敢进告纳诲于其君说拜手稽首后矣言致敬以尊其为君之名也如何说致敬以尊其为君之名盖人君之名至尊无对然非徒尊也必能任用贤才建立政事方可以称其君之名耳
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兹惟后矣谋面用丕训徳则乃宅人兹乃三宅无义民
宅是居而安之之谓或才徳弗称或委任不当皆不可谓之宅事即上文常任之官牧即上文常伯之官凖即上文凖人之官谋面是计较人的面貌丕训是大顺义民是指贤人君子说周公又告成王说要称为君之贤当尽用贤之道若使那有九徳之行的人居常任之官以分画国事居常伯之官以牧养万民居凖人之官以平天下的刑狱能用贤如此然后可谓之人君故曰兹惟后矣若不能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徒见那人生的长大丰伟便以为有力量厚貌深情便以为有抱负这等便只是计较人的面貌用以为大顺于徳者乃使之当三宅之人而任用之如此则三宅之官岂复有贤人君子既不能任用贤才建立政事又何以为人君
桀徳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徳罔后
罔后是无后周公又告成王说有夏之君传至夏桀无道但逞其恶徳而不知以得贤为忧乃不肯做那往昔先王任用三宅的好事其所任用的惟是那暴乱凶徳之人助他为虐是以天命去人心离至于丧亡而无后大抵夏之先王能用贤才则兴到夏桀不能用贤才则亡周公之意盖欲成王以夏之先王为法以夏桀为戒
亦越成汤陟丕厘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
亦越是继前之词陟是升丕厘是大治耿是光明上帝明命如惇典庸礼命徳讨罪之类三宅是在朝见做常伯常任凖人之官的人三俊是有常伯常任准人之才作养在朝以待任用的人周公告成王说夏桀不能用贤图治已不足言了及到商家成汤由诸侯七十里小国而升为天子能大修治那上天惇典庸礼命徳讨罪的政事使昭著于天下如日月在中天一般故曰陟丕厘上帝之耿命然成汤又不敢任一己之见在当时用那三等做大官的人着实能就这常伯常任凖人之位而无有旷职所称那三等有才俊的人着实能就这常伯常任凖人之徳而无有虚名故曰乃用三有宅克即宅三有俊克即俊
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恊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徳
严是敬畏的意思惟是思式是法商邑指王畿而言周公又告成王说成汤于这三宅三俊之人知道是天生贤才不敢轻易驱使他故心里常常的敬畏思量那个为人公道当管刑赏的事又大取法乎贤者于那文行兼备的使他增广我的学问忠直敢言的使他匡救我的过失成汤这存心所以能尽这三宅三俊之用使那见做大官的得以効他的职作养待用得以显他的才贤智奋庸登于至治故其在商邑近处则用能使王畿之间化行俗美恊和于其所都之邑其在四方逺处则用能使天下之大无不观感兴起取法于其所著见之明徳盖商邑用恊则治效极其纯四方丕式则治效极其大非成汤能任用贤才以为事天之实其治效岂能至此
呜呼其在受徳睯惟羞刑暴徳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习逸徳之人同于厥政帝钦罚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万姓
睯是强暴羞进也有崇尚之意庶习是备诸众丑之人伻解做使字奄是尽甸是井牧什伍之法周公叹息告成王说其在商纣之为徳最是强暴所以他只与那崇尚刑戮以凶暴为徳的诸侯共治其国家而民无不被其残害又只与那备诸众丑以放逸为徳的臣下共治其朝政而政无不底于废壊以此皇天上帝敬致其罚灭了他乃使我周家有此中夏之地用商家所受之天命尽治天下之人井牧其地以供赋税什伍其民以供力役故曰奄甸万姓盖商之成汤能用贤才则治到商纣不能用贤才则乱周公之意盖欲成王以成汤为法以商纣为戒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
克知是知之真灼见是见之明长与伯都是抚治百姓之官古时不当重内轻外诸侯入辅天子朝臣出为诸侯只是常事周公告成王说商纣不能用贤图治也不足言了及到我周家文王武王于用人之际便真真的知道那三宅的心是可托之人也明明的见得那三俊的心是可用之才这等真知灼见非徒听他言语也非因他外貌只是君臣之间终日接见情亲义洽自然晓得他心之所存如此故文王武王以这三宅三俊之人敬事皇天上帝则天职修举而上有所承天心无有不顺的以这三宅三俊之人立做民间长伯则体统分明而下有所寄民生无有不遂的故曰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盖人君立天人之两间能俯仰无愧者不过用贤图治而已
立政任人凖夫牧作三事
任人即是常任与天子分任庶政的官凖夫即是凖人与天子持平守法的官牧即是常伯与天子牧养万民的官三事即三宅以职言故曰事周公告成王说文王武王在位时要建立政事以图治功故把任人凖夫牧设立做三等大职事委任他
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携仆百司庶府
这几様是侍御之官虎贲是掌天子射御的缀衣是掌天子服器的趣马是掌御马的小尹是小官之长左右携仆是天子左右携持仆御之人百司如内司服司尊彝之属庶尹如内府太府之属凡在内之官不止此其余的都包在百司里面然周公单提出虎贲这几様官来说为何盖因他是天子扈卫亲近之臣朝夕在左右若用非其人则被其引诱丧败君徳所系非小至于庶府虽是冗贱小官却也一般食天禄治天事也不可轻易便与人做使名器太滥也
大都小伯艺人表臣百司太史尹伯庶常吉士
这几様是都邑之官大都小伯是大都之伯小都之伯互文以见义也艺人是卜祝巫匠执技以事上者表臣是外臣这百司言外臣以见上文百司是指内臣而言如外臣有外府外司服内臣则有内府内司服之类太史是史官尹伯是有司之长如庖人内饔主王之饮食而膳夫为之长钟师磬师各主一乐而太师司乐为之长凡在外之官不止此其余都包在百司里面周公单提出艺人这几様官来说为何盖大都小伯虽不系百司之数然分治郊圻之地与其余的官不同艺人恐怕他作为竒技淫巧及左道乱政以荡人主之心太史以奉讳恶所以公天下后世之是非凡人主一言一动都要记在书上以为后王之劝戒尹伯所以见大小相维体统所系不可僣越故周公歴数文王武王设立许多官职却总结一句说庶常吉士言在文武之廷都是有恒心常徳的吉人君子一个小人不敢幸进
司徒司马司空亚旅
这几様是诸侯之官古者诸侯之国不敢上同王朝止设三卿以治国事司徒主邦教司马主邦政司空主邦土亚是卿之贰旅是卿之属诸侯的官属尚多周公只举这几様以其名位通于天子故歴陈之以见文王武王之时凡诸侯之官无不得人也
夷微卢烝三亳阪尹
这几様是王朝之臣往监于诸侯四夷者夷是总名微在巴蜀卢在西北是两处蛮夷地名亳是商之旧都分做三处故曰三亳烝阪二字先儒未详凡险阻之地不以封建诸侯而使王官治之叅错于五服之间谓之尹然王官所治非止一处周公特举其重者以见文王武王之时凡王官之监于诸侯四夷者无不得人也按此一段说上自王朝内而都邑外而诸侯逺而夷狄无不得人以为官使岂文王武王一人之聪明所能周知盖文王武王只是亲自简任三宅大臣既得其人他自去荐举贤才布列庶位所以内外逺近大小之臣无不得人如此可谓盛矣为人君者最当注意
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
克厥宅心是能其三宅之心常事即常任司牧即常伯不言凖人者略之也以解做用字周公告成王说文王惟能其三宅之心故知之至信之笃盖文王的心便是三宅的心脗合交契无一些猜忌故曰文王惟克厥宅心文王有知人之明如此故能设立这常任常伯之官委用那能俊有徳之人俊徳谓之能以见俊便是着实第一等有才徳人徳便是着实第一等有行的人故曰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若人君用人未用时不曾慎选已用了却猜忌他这等岂能做出光明俊伟的事业此文王之所以为圣人也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
庶言是一应号令庶狱是一应刑狱庶慎是一应禁戒储备如兵车钱谷之类有司之牧夫是所司典守之官训是训勑用是用命违是不用命周公告成王说文王在位时既得贤才而委任之故凡事只总大纲不屑屑去兼理那一应号令一应刑狱一应的禁戒储备文王虽不屑屑的下侵众职他那责成于所司典守之官不肯放过时加训勑那用命与不用命者掌庶言之官能使号令严明掌刑狱之官能使刑清讼简掌庶慎之官能使国之禁戒储备无一件不齐整便是能用命者文王则训勑以勉励之故其事可以不问自理若于号令刑狱禁戒储备有不如法的便是不能用命者文王则训勑以惩戒之故其事可以不言自治故曰是训用违盖文王劳于求才逸于用贤如此
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
周公又说这一应刑狱一应的禁戒储备文王不惟不肯兼理臣下的事乃至不敢与知其事所以然者只是信任贤臣之専故如此上文说庶言此不及者号令出于人君虽不屑屑去亲理亦不容不知也若并号令不知则臣下或有窃弄威权之渐非所以为文王矣
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义徳率惟谋从容徳以并受此丕丕基
率是循敉功是安天下之功义徳是有拨乱反正之才者容徳是有休休乐善之量者皆成徳之人也周公告成王说文王能任贤图治及到武王能率循文王安天下之功又于文王所用有拨乱反正之才的人用之而不敢替率循文王安天下之谋又于文王所用有休休乐善之量的人从之而不敢违意如虢叔闳夭散宜生泰颠南宫括之类所以辅成王业者文王用于前武王任于后父作子述用能同享此莫大之基故曰以并受此丕丕基
呜呼孺子王矣继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乱
孺子指成王我字也指成王见君臣一体的意思若是顺谓心之所安也乱字解做治字周公既述文王武王做成大基业传与子孙遂叹息告成王说孺子今既为王矣继自今日以后王当要建立政务这立事常任之官凖人守法之官牧夫常伯之官王须是能明知其心之所安是如何若明知其心之所安是个能顺天理的正人君子必无有欺罔的事王当推心大加委任使他展布四体以为治故曰丕乃俾乱
相我受民和我庶狱庶慎时则勿有间之
相是相助间是谗间周公告成王说王既明知三宅之官是正人君子委任他当使那常伯之官相助左右王所受于天于祖宗之民务要庶民都得其所使那凖人之官常任之官调和均齐之一应王刑狱一应禁戒储备务要刑狱都得其平禁戒储备都一一如法这等委任了又不可使小人谗间他盖君子易疎小人易亲小人见君子有些宠遇便生妬忌见君子有些名望便生谤毁故周公以此戒之
自一话一言我则末惟成徳之彦以乂我受民
末是终惟是思彦是美士周公又说委任君子不可不専纵一话一言之间王则终思那成徳之美士用他来治王所受于天于祖宗之民不可斯须忘了若一话一言之间少有此不在那君子分上则小人必乗间而入矣
呜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继自今文子文孙其勿误于庶狱庶慎惟正是乂之
旦是周公的名徽言是美言文子文孙指成王说成王是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孙如何谓之文当成王之时法度昭彰礼乐明着守成上文故谓之文误是失误正如周官宫正酒正之正指当职者为言周公叹息告成王说予旦所闻于人凡禹汤文武委任贤才之事无非至美之言已都告孺子王矣继自今日以后王为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孙当要体文王武王所行不要下侵众职自家失误了一应刑狱一应禁戒储备凡一应刑狱只责那管庶狱之人使治其事一应禁戒储备只责那管庶慎之人使治其事故曰惟正是乂也
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凖人则克宅之克由绎之兹乃俾乂
由如说紬丝绎是穷其端绪言任贤者必询事考言而后可以尽其才如治丝者必紬绎之而后可以穷其端绪也周公告成王说自古帝王及有商之人君以至我周之文王要建立政务其所以用这立事牧夫凖人三宅之官只是能得贤才以居其职能紬绎用之而尽其才盖能宅其才以安其职则小人不得以备员尸位又能绎其才以尽其用则君子都得以竭诚効忠此其所以能使之治天下之事而治道无不成也
国则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训于徳是罔显在厥世继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
憸人是憸利小人其诈足以饰非其言足以拒谏他心里喜时便称桀纣为尧舜不喜时便诬伯夷为盗跖故周公告成王说自古国家无有建立政务却用这等憸利小人者憸利小人所存所行都不顺于徳是以他人没有光显在世间王当自今日以后凡建立政务切不可用这等憸利小人盖小人阴类用之则降其国于晦昧此周公所以戒成王也
其惟吉士用劢相我国家
吉士是吉人君子其道足以正君其徳足以服众其所存只要推贤让能其所行惟恐伤人害物故周公告成王说王当要用这等吉人君子使他勉力以辅相我国家盖君子阳类用之则升其国于明昌此周公所以勉成王也
今文子文孙孺子王矣其勿误于庶狱惟有司之牧夫
周公又说今主为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孙以幼冲即王位矣当体文王武王所行不要下侵臣职自家失误了一应刑狱这一应刑狱只责那所司典守之官使他整理周公初间说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三件事中间说其勿误于庶狱庶慎两件事到此只说庶狱一件事盖狱乃民命所系若不敢轻用则为仁徳之君可以比隆尧舜轻用则为暴虐之主与桀纣一般故周公独举之以告成王使知刑狱之可畏如此
其克诘尔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
诘解做治字戎是戎服兵是兵器陟是升禹迹是说大禹当时所疆理九州岛之地陟禹之迹言能过之也方是四方海表是说四海之外周公告成王说一应刑狱王固当致谨至于兵又是刑之大者王须是能以祖宗创业艰难为心当治平无事之时修治其戎服兵器武习武备不要废弛俾徳威逺播还过于大禹所疆理九州岛之地四方流布无往不通而徧于天下至于四海之外九夷八蛮无有不仰服其徳威之盛这等才好或者疑周公此言启后王好大喜功之患先儒说周公累告成王惟恐一刑之误况六师万众之命岂肯轻举妄动盖治兵之戒正所以推广勿误庶狱之旨非后世导其君以穷兵黩武者比也
以觐文王之耿光以扬武王之大烈
觐解做见字显扬的意思耿光指徳而言大烈指功而言周公既以治兵之戒告成王到此又说王果能使武备修举内而中国外而夷狄无不畏服这等便可以显耀文王至明之徳便可以振扬武王莫大之功可谓能继志述事无媿于前人矣
呜呼继自今后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
后王指周家后世子孙说常人是常徳之人周公又叹息说继自今凡我周家后王建立政务须是能用常徳之人不可用憸利小人盖君子小人用舍治乱所系故周公不独告成王又告周家后世子孙俾为家法后世而不替也
周公若曰太史司冦苏公式敬尔由狱以长我王国兹式有慎以列用中罚
苏是国公是爵名忿生以诸侯为司冦太史是史官列是条列即今所谓律例周公上文以庶狱之戒告成王故于此又以敬狱之事告史官使他并冩在史书以为后人之法说司冦苏公忿生他为掌刑之官小大之狱莫不由知而苏公用能敬其所由之狱不敢怠忽培植民命以延长我周家国命于悠久若如今掌刑之官能于是取为法式而有敬慎之心以其所断旧事之条列用其不轻不重而合乎中道者以为罚则刑之所加重不至于暴刻轻不至于寛纵矣按周公将告老归洛故作立政这一篇书以告成王大槩说王政莫先于用人用人莫先于大臣大臣得人则百官皆得其人治道无有不成者中间说夏商及周家兴废之故拳拳于进君子退小人尤致谨于兵刑大事无非欲成王以先君文武为法以夏商后王为戒忠爱之至虽千载之下可以想见伏惟圣明留意
周官
这一篇书是成王训迪周家百官言语史官録之故以周官二字名篇
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绥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徳
侯甸是侯服甸服并男采卫及畿内为六服独言侯甸是举近以该逺的意思弗庭是不直谓诸侯之叛逆王命侵削下民者羣辟是诸侯之君史官将叙成王训迪百官故先说惟周王抚临万国巡狩于侯服甸服诸处以察其政治又四面征讨诸侯之不直者以正其罪恶用以绥辑安定天下之兆民由是六服之地诸侯之君无敢不承奉周王之明徳威命故巡侯甸则徳之所施者博征弗庭则威之所制者广此万民所以绥懐诸侯所以承服也
归于宗周董正治官
宗周指镐京而言董解做督字史官又说成王既已巡狩征伐安兆民服诸侯有外攘之功矣故又严内治之修于是归于镐京督正在朝治事之百官以为端本澄源之计盖督之使他各尽所职不敢怠慢正之使他各有所司不敢侵越这以上都是史官记事之词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猷解做道字史官述成王训迪百官之意说若古昔大有道之世圣帝明王晓得治有失则乱故其图为治道常于未乱之前用功晓得邦无道则危故其保固邦家常于未危之前用功其所以用功又无别法只是任贤使能思患而预防之故能得长治久安若政已乱国已危而后图之岂能济事
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万国咸宁
百揆是在朝大臣四岳是总领四方岳之官州牧是一州之牧侯伯是诸侯之长盖侯伯各统于其州之牧州牧各率其方之诸侯统于四岳四岳以下都统于百揆成王说唐尧虞舜之时稽考古制建立大小庶官只是一百多员内有百揆四岳之官总在朝之治外有州牧侯伯之官总四方之治内外相承体统不紊故在当时礼乐刑政工虞教养一切庶政都顺理适宜而无乖错之事天下万国小大臣民都安居乐业而无失所之人故曰庶政惟和万国咸宁
夏商官倍亦克用乂
成王又说到夏商二代世变事繁观其会通制其繁简其建立大小庶官比唐虞之时只加一倍多也能使天下治安比于唐虞之盛故曰亦克用乂
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
立政指上文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而言成王既说唐虞之时建官只有一百多员夏商之时建官只多得一倍天下一般治了所以自古若尧舜禹汤这等明哲的君王建立政事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不惟其官之多惟在得人而已盖得贤才而任用之官虽少一人可兼数事若所用的是不才之人官虽多只好吃俸禄济得甚事
今予小子祗勤于徳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时若训迪厥官
予小子是成王自家谦词祗是敬逮是及若是顺成王说予小子敬勤于徳兢兢业业不敢怠忽早夜间常恐有所不及惟仰前代若唐虞夏商所以建官立政良法美意我将于是顺着他的道理训教启迪百官使百官各尽所职助成化理盖修徳是任官之本若人君自家不肯修徳虽终日训迪百官人也不信服孔子说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正是此意
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
立如说初立然三公之官非始于此立为周家定制则始于此太是尊无以加之词师是天子所师法傅是傅相天下保是保安天子公取至公无私之义因以为官名道是天人之理经是经纶燮理是和调成王说如今定立太师太傅太保这三様官为三公不敢劳以职务専与人主讲论阐明天人的道理以立天下之大本推此道理以经纶邦国使教化行政事举万民万物都得其所推此道理以和调阴阳使三光全寒暑平四时五行都顺其序这便是三公的职事三公之官不必求其备员须是天下第一等道全徳备可为王者师然后委任他若无这等人则宁阙其位不可滥授非人也
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贰公弘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少是位次于尊之词孤解做特字言其非三公之属且取独立无朋之义因以为官名贰是佐贰弘是弘大化是道化寅亮是敬明的意思予一人是人君自称成王又说定立少师少傅少保这三様官为三孤佐贰三公三公既已论道经邦讲明大本三孤则弘大扩充其经邦之治化务使天下无一些违理犯法伤人害物的政事三公既已燮理阴阳调和元气三孤则致敬详明于天地之运行务使天下无有一些星变地震兵革水旱的灾异用以辅弼人君匡正其过失成就其徳业便是三孤的职事然三公说官不必备惟其人三孤说弼予一人乃互文见义非三公无辅弼之任三孤可以不择人也三公三孤同一辅弼之任都要得非常之才不比庶官职事可以照例除授也
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
冡是大宰是治言其任大责重兼五官之事故谓之冢宰成王说定立冢宰为天官卿使他职掌邦国的治道在内则统领百官在外则均平四海凡百官的职事或大或小或司礼乐或掌兵刑冢宰务要管摄使体统相承有纲有纪贤者进不肖者退斯内治无不修凡四海的风土或刚或柔或重厚或浮薄冢宰务要调和使做官的都得其人民之寒者与他衣饥者与他食不顺者教他使复其性斯外治无不举所以说统百官均四海后世若吏部尚书即是此官
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
司是主徒是众取其官主民众故谓之司徒扰是调习赡养的意思成王又说定立司徒为地官卿使他执掌邦国的教化敷布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五者典常之教以调习赡养天下之兆民如不忠不孝无礼无义的务要教导使他都顺理不敢犯法所以说敷五典扰兆民后世若户部尚书即是此官
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
宗是宗庙凡祭祀以宗庙为主伯是长言春官为四时之长故谓之宗伯成王又说定立宗伯为春官卿使他职掌邦国的典礼専治天神地祇人鬼之事与吉凶军宾嘉之五礼和其上下尊卑等列盖凡坛坎昭穆都有个上下尊卑之序聘享射御都有个上下尊卑之节不可差失若有些差失则僣乱謟妄鬼神也不享垂争凌犯民志也不定安得而和所以说治神人和上下周家制度礼乐合为一官和盖指乐而言后世若礼部尚书即是此
官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
马是军政最要紧的以其主军马之事故谓之司马政是以征伐正人之不正乃王政之大者成王又说定立司马为夏官卿使他职掌邦国的军政统御天子的六军凡天下有干正之人则举兵征伐以平治邦国使强不得凌弱众不得暴寡人人皆得其平所以说统六师平邦国后世若兵部尙书即是此官
司冦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
冦是冦贼禁是法禁以其主冦贼之事故谓之司冦成王又说定立司冦为秋官卿使他职掌邦国的法禁使民不犯若有犯了法禁的则推诘究问那奸诈慝恶之徒务要得其真情刑戮那强暴作乱之人使犯者知惧盖奸慝隐而难知暴乱显而易见所以说诘奸慝刑暴乱后世若刑部尚书即是此官
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
空是空土盖古时人穿土穴而居之以其主民安居故谓之司空成王又说定立司空为冬官卿使他职掌邦国得空土以居处四民使士农工商都得其所顺天时以兴地利如春耕夏耘秋收冬蔵之类若失其时则地有遗利四民便都缺用了所以说居四民时地利后世若工部尚书即是此官
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
六卿各自有属官每一卿属官六十员通共三百六十员阜解做厚字成王又说冡宰既已职掌邦治为第一然治道莫先于教化故司徒第二教化莫先于礼乐故宗伯第三教化既施而犹有不守礼法者大则加之以兵小则加之以刑都出于不得已故司马第四司冦第五暴乱既去而后民得安居故司空第六六卿既已分职各自率领他官属以倡率九州岛之牧自内而逹之于外使政治明教化洽由是阜厚民生化行俗美天下无有饥寒愁苦垂争凌犯之人故曰阜成兆民
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五服即是侯甸男采卫五等诸侯成王又说如今定制每到六年上五等诸侯一次来朝会于京师述其所职又到六年上王乃以春夏秋冬巡狩于四方稽考制度于方岳看他国中制度凡礼乐刑政与朝廷所颁行的合与不合诸侯就各朝于方岳东巡狩则东方诸侯朝于岱宗南巡狩则南方诸侯朝于南岳之类每巡狩到那一方询察诸侯的贤否大明黜陟之典如稽考他制度其中有不敬的则削其地有不孝的则黜其爵有功徳于民的则加地进陟当赏而赏使天下之人都有所劝当罚而罚使天下之人都有所警故曰大明黜陟
王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灭私民其允懐
令是教令如后世条例榜文之类反是沮逆的意思成王上文既说建官的体统到此遂叹息呼大小庶官一同告他说凡我一切有官守的君子尔当钦敬尔所司的职事谨慎尔所发的教令凡教令所发须筭计要必然可行不要轻率把不可行的事发出来却至于沮逆行不将去后虽有可行的事人也都不信了尔若能以天下的公道灭一已之私情则教令所发百姓每自然都敬信懐服所谓令出惟行弗惟反只是教他谨言不是教他遂非也
学古入官议事以制政乃不迷其尔典常作之师无以利口乱厥官蓄疑败谋怠忽荒政
学古是学前代之法制是裁度迷是错缪典常是当代之法蓄是积蓄成王说尔大小庶官须是要习学前代古人之成法然后可以进用做官到谋议政事时却把平日所学古人之成法用他来裁度斟酌则一切度政必有条理不至于错缪其前代之法又有宜于古而不宜于今的尔之为政须以当代之典常做一个师法盖周家典常都是文武周公之所讲画至精至备只好遵行不可以喋喋利口逞其才智更改纷乱尔之官守凡有疑当据理断其可否若积疑在心而不断必反败其谋为虽有好事也不成了又须要勤谨若怠惰而不勤忽畧而不谨必荒废其政事如何能举其官
不学墙面莅事惟烦
莅解做治字烦是烦扰成王上文已歴言做官的弊病故此勉其为学说人不肯为学恰如面对着土墙立地眼无所见若使他居官治政遇着事来心无所主也不知那件是那件非举措之间不胜其烦扰矣盖人若能学则通古今明义理处得事事停当虽万变而不劳所以人不可无学问之功也
戒尔卿士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惟克果断乃罔后艰
功是事功业是职业成王既总戒庶官至此又说如今申戒尔在朝的卿士尔等要事功崇髙惟当立志若柔懦而不立志则事功所成者卑下岂能得崇髙尔等要职业广大惟当勤力若怠惰而不勤力则职业所就者狭小岂能得广大有此二者又须临事能刚果决断乃无后日之艰患若犹豫固滞而不能果断则志与勤都虚用了工夫何益于事这两句是申说上文怠忽荒政蓄疑败谋的意思
位不期骄禄不期侈恭俭惟徳无载尔伪作徳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
骄是骄傲侈是奢侈恭是恭谨俭是节俭载解做事字休是休美成王说尔卿士凡居显位者本不期至于骄傲只是人不知检束便骄傲自至享禄食者本不期至于奢侈只是人不知撙节便奢侈自至故居显位当知所以恭谨享禄食当知所以节俭然恭谨节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之当着实有得于心以成已之徳不可从事于矫伪若果能把恭俭做实徳直道而行表里如一则此心安逸而日着其美若只要做矫伪之事巧诈百端揜护不暇则此心劳苦而日着其拙成王以此戒卿士可谓理到之言矣
居宠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
宠是宠荣危是危辱成王说人臣享髙爵厚禄的虽是宠荣然居此宠荣之地便思量有危辱之祸盖宠辱二者长相倚伏当无所不致其敬畏庶可保守若不知所敬畏骄侈放肆必入于危辱可畏之中诚不可不惧后世患失之徒与思危相似然患失者以宠利为乐思危者以宠利为忧所存大不同也
推贤让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匪其人惟尔不任
贤是有徳者能是有才者厖是杂乱称也是举的意思成王说尔卿士若肯推人之贤让人之能而无蔽贤害能之事则大小庶官自然仿效相和而不争贤者有所劝不肖者可以警若不能如此使庶官不和互相妬忌则朝廷的政事必至于杂乱不可振举尔等所举之人能修其职便是尔之所能若所举非其人便是尔不胜其任盖古时大臣以人事君其责如此
王曰呜呼三事暨大夫敬尔有官乱尔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万邦惟无斁
三事即立政所谓三事大臣乱解做治字斁解做厌字成王于篇末叹息说上自三事大臣下至大夫小臣我如今申戒勑尔等当要敬谨尔所有的官职不可怠忽整治尔所司的政事不可废弛用以佑助尔君永逺康济天下之兆民庶几万邦之广亲附爱戴而无厌斁我周之心矣臣谨按先儒说周官是成王亲政之书盖成王受周公之教已成故于亲政之初训廸百官凡三公三孤六卿百执事无不正其官守加以训词其言居官莅政之道无一语不精当所以当时百官奉行天下大治真可为后世之法伏乞圣明留意
君陈
君陈是当时大臣的名周公迁殷顽民于下都亲自监治他周公既没成王命君陈替周公监治史録其策命之词故以君陈二字名篇
王若曰君陈惟尔令徳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兹东郊敬哉
令是善尹是治东郊指下都而言盖下都在王城之东故谓之东郊成王发命呼君陈之名说惟尔有令善之徳孝顺父母能尽为子的道理恭敬长上能尽卑幼的道理惟尔能孝顺父母友爱兄弟这等徳行行之于一家若移这道理去做官必能施设那所任的政事上思尽忠于君下思惠泽于民与治家事一般我如今命尔往治东郊下都之民尔当敬谨不可怠忽盖殷民难化皆因他不知天理民彝之故所以成王不用威猛刚克之臣而用孝恭孝友之君陈可谓得为治之本矣
昔周公师保万民民懐其徳往慎乃司兹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训惟民其乂
师是教诲保是赡养率是循懋是勉成王说昔者周公在下都有师之尊有保之亲所以教养万民无所不至以此万民都懐念他的恩徳至今不忘尔君陈去替周公监治殷民不必他求只当慎守你的职事不可废弛了周公的旧政率循当行的常道不可更变了周公的成法尔若能勉力申明周公之遗训而光大之则下都之民无有不翕然听顺咸归于治化者故曰惟民其又
我闻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
这四句是周公之言馨香是说治道之精华处神明是说神聪明而不可欺明徳是说人所得于天的仁义礼智虚灵不昧之徳成王告君陈说我闻得周公有言治化美盛到那极处自有馨香感格于神明至于黍稷本是馨香之物然所以感格神明却不在黍稷馨香必是人有明徳馨香乃可以感格神明人若无有明徳黍稷虽是馨香神明也不来感格盖至治是明徳之效明徳是至治之本同一馨香非有二也
尔尚式时周公之猷训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式是用猷是道成王既举周公之言遂告君陈说尔尚当用此周公所述道理之训词惟日自强孜孜不息加笃敬之功无敢纵肆于安逸豫乐之地则庶几前人之徳而殷民可以感化矣
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圣尔其戒哉尔惟风下民惟草
凡人是庸凡之人圣人是道全徳备之人成王告君陈说那世上一等凡庸之人不曾见圣人的时节他心里也晓得切切向慕只不能勾得见的一般及至他亲见了圣人却又志气昏惰视为泛常不能依着圣人的所行这等人空自去向慕圣人有始无终有甚么济事尔君陈当以这等人为警戒盖周公是个真圣人尔君陈已亲见了他如今居周公之位治周公之民岂可不依他所行且尔君陈譬如风一般尔管下的百姓譬如草一般尔若能依着周公所行去治民则民之从化便如草之从风上行下效捷于影响甚言徳化之速如此
图厥政莫或不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
废是革除的意思师是众虞是度成王又告君陈说凡图谋其政事无大无小当无一不致其难不要把做容易去做如中间有弊当革有利当兴的又不可偏执已见须要出入反复与众人商度若众论皆同则又当紬绎而深思之然后行将出去才好盖师虞是合乎人之同则绎断于已之独孟子说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即庶言同则绎的意思
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徳
嘉是美好的意思嘉谋是所言切于事嘉猷是所言合于道事与道非有二致各举其甚者言之故谓之嘉谋嘉猷成王说尔君陈比前在朝时凡有好言语切于事的或有好言语合于道的便入来面见告尔君于内说这等好事都当举行却又能将顺于外说这等嘉谋这等嘉猷行将出来有利于国家都是我君之盛徳非臣下所能预此盖君陈所已行者故成王举以称之
呜呼人臣咸若时惟良显哉
良是说人臣的徳显是说人臣的名成王又叹息说使为人臣的都似君陈尔这等所行归美于君不肯扬已之善岂不是个有徳的良臣其名岂不可显先儒说成王于此为失言盖欲其臣善则称君乃人臣的细行不足道且人君既有这等臣那阿謟小人窥见了必渐渐的进用到人君有过失时却谁敢来谏诤岂不误了大事昔禹闻善言则拜成汤改过不吝这两个圣人定不肯说这等言语此成王所以不及也
王曰君陈尔惟弘周公丕训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宽而有制从容以和
弘是阐扬的意思丕训是大训作威是凌虐下人的意思成王呼君陈之名说尔在下都继周公之后若只以谨畏保守为志便不及前人了尔当要奋发作兴阐扬周公所遗之大训使广被于民才好假如势位是尔所有的不可依恃这势位凌虐在下之人法制是尔当用的不可倚靠这法制以行刻削之政御众固贵乎宽若只管宽将去则至于放纵必宽中有个节制使踈而不漏行事固贵乎和若只管和将去则至于流荡必从容以和恊于物使适乎中道不堕于一偏且君陈是个贤臣岂肯依势作威倚法以削然喜怒予夺有一毫私意不是公道其流或至于此故成王预戒之
殷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
辟是罪辟宥是赦宥成王告君陈说凡下都之殷民有犯罪在于刑法未经决断的虽我说要当罪若是那个人其实无罪尔当执法说不当罪虽我说要赦他若是那个人其实有罪尔当执法说不当赦凡当罪当赦不要曲从人君一时喜怒只当权其轻重务使合乎中道则有罪的不至于幸免无罪的不至于滥及盖上一段是戒君陈不要徇一已之私这一段是戒君陈不要徇人君之私上下之间悉从公道则殷民无有不心服者矣
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训辟以止辟乃辟
弗若是不顺的意思成王告君陈说若殷民之中有不肯顺从于尔之政令或不能变化于尔之训教这等人不可一槩罪他须要斟酌其中罪得一个人可以惩戒止息了后来的不敢犯罪然后罪之庶几刑期无刑之意
狃于奸宄败常乱俗三细不宥
狃是习惯奸是在内为恶的宄是在外为恶的细解做小字成王又说若是习惯去做奸宄之事敢于为恶而不悛与夫毁败纲常壊乱风俗这三様事若人有犯了的虽是小罪也不可赦宥他所以絶为恶之源也
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
顽是愚顽成王告君陈说尔不要忿怒疾恶那愚顽不听训化的人便弃了他若是从容不廹渐渐的把礼义开导则无不可化之人矣也不要求全责备于一人之身若是取其所长弃其所短则无不可用之人
矣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徳乃大
忍是含忍济是成就的意思容是包容成王又告君陈说为人上的必有所含忍则其为事乃有所成而无败然此犹不免有坚制力蓄的意思若是度量能有所包容则其徳乃造于广大而不可量矣盖小不忍则乱大谋能忍以济事固好但其所得犹浅若容以成徳如天地之量无所不包则其所得者深矣这一节是申言无忿疾于顽的意思
简厥修亦简其或不修进厥良以率其或不良
简是简别修是说人之职业进是进用良是说人之行义成王又告君陈说殷民虽染纣之恶然已熏陶于周公之化其职业有能修的有不能修的尔当简别那能修其职业的出来也简别那不能修其职业的出来不要使他混为一途则人人都相劝于立功矣既简别了然后选于其中进用其能自修而至于贤良者以倡率其不能自修而未至于贤良者使他知所媿慕则人人都相勉于兴行矣这一节是申言无求备于一夫的意
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违上所命从厥攸好
迁是改变违是不肯从的意思成王又说惟庶民之生其本然之性无不淳厚只是因为外物所引诱遂把那淳厚改变做了浇薄然淳厚既可改变做浇薄则浇薄岂不可改变做淳厚只是斯民他不肯从上面人的命令只肯从其所喜好的假如上面人自家浇薄却出令教下面人淳厚虽严刑峻罚人也不从若上面人常好淳厚下面人便都感化兴起也好淳厚盖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故曰违上所命从厥攸好
尔克敬典在徳时乃罔不变允升于大猷惟予一人膺受多福其尔之休终有辞于永世
典是典常升是进的意思大猷是大道予一人是人君自称成王告君陈说尔能敬其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常道以为在已之徳而躬行于上则是自家能谨其所好矣民之从化捷于桴鼓将见时俗无有不改变其浇薄而信能进之于大道这等化行俗美惟予一人享受诸福无有危乱之虞岂不是尔君陈能成其美尔终有令名传颂永久而不朽矣臣谨按君陈这一篇书始以敬哉一言终以敬典在徳一言盖徳是化民之本敬又是徳之本古圣贤相传帝王之心学不出此故成王以君陈令徳孝恭而委任之训戒之亦不出此其进徳典学之功真可谓守成之贤主矣伏惟圣明留意
篁墩文集巻七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八
(明)程敏政 撰
○经筵讲章
中庸一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鲁哀公问政的说话政是人君治国平天下的政事人是贤臣孔子说人君修政立事只在用贤臣且如三公三孤得其人则能调元赞化弼成君徳六卿得其人则能使礼乐刑政纪纲法度件件修举若不得其人如何望治所以说为政在人身是指君身说天下的人才识趣不同有存心守正的有随时求进的全看人君所好如何人君若好声色货利便有佞幸聚敛的人进用若人君自家大公至正则所用的必正人君子所以说取人以身修是修为道是道理人君一身举动必须都从道理上行若稍有放肆则貌言视听之间便有不公不正处身如何得修仁是指心说人君一心若能常存天理不使有一毫私意间隔便是仁心既仁了所行自然都合道理所以说修身以道修道以仁然道与仁不是两件道是总说该行的事仁是指那用功亲切处子思于前章歴引大舜文武周公的事了又引此段以见孔子若得位时其为政举措也与大舜文武周公一般臣观此章大旨要紧在修道以仁一句盖仁是本心之全徳心乃致治之大本若心徳全了以之修身以之用人以之为政无所处不当若心徳上不曾用功则是大本亏了一身所行便多失道羣臣之中岂能辨得孰为君子孰为小人天下之事岂能见得孰为当行孰为当止这都系于人君一心正如禹汤文武之君能全这心徳所用的便有伯益伊尹太公周召一班贤臣相佐以道政无不举故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如桀纣幽厉之君不能全这心徳所用的便是触龙飞廉卫巫皇父一班邪臣相助为虐政日以衰故曰三代之失天下也以不仁降及汉唐宋时中间或有贤主然心学不明又无格心之训故其徳之所就虽不至桀纣幽厉之暴亦岂能如禹汤文武之仁修诸身者纯驳相半所用的人贤否相叅所行的事治乱相杂考其所终皆不足论先儒周子有见于是尝曰心纯则贤才辅贤才辅则天下治方纔就本原上说出与此章意合仰惟皇上受列圣之心法得三代之正传仁心仁闻布于四海尤愿深体圣贤之言监歴代得失之故使皇极茂建于上君子愿立于朝治效逺超于古宗社幸甚生民幸甚
二
天下之逹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逹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逹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鲁哀公问政的说话大意以为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这五伦必有知仁勇三徳然后能行故曰天下之逹道五所以行之者三逹是通共的意思君臣有义父子有亲夫妇有别兄弟有叙朋友相交有信这五件乃天下古今人所共行的道理如大路一般故唤做逹道若一人行得一人行不得古人行得今人行不得便不是逹道了所以说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逹道也知是说人的见识仁是说人心天理勇是说人敢做人于五伦上若没见识如何晓得这道理虽是晓得了若不以天理为心如何能行若不敢做也行不到那去处这三件乃天下古今人所同得的道理故唤做逹徳若一个人有一个人无古人得此理今人不得此理便不是逹徳了所以说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逹徳也一字解做诚字即真实的心这三逹徳虽是人心所同得的若行时节不肯着实三心二意半上落下便是不诚人若不诚那原有的知也昏昧不明了原有的仁也被私欲间断了原有的勇也懦弱不能振起了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孔子平日论政多指一事说惟此章答哀公之问极言治道如此为人上者最当注意臣观从古以来治天下国家的必以明伦为本为何盖王道之所以别于邪术与夫人类之所以异惟在于此唐虞三代圣帝明王都能实有这三徳故皇极建于上五教敷于下天下百姓每也都感化知道孝弟忠信共享太平降及后世为人上的全徳者少有以愚弄臣民为智而溺于权诈的有以谄事佛老为仁而流于姑息的有以轻动大兵连兴大狱为勇而果于强暴的故在当时上下离心亲踈失序天下百姓也都仿效成风悖理乱伦靡所不至降及晚季世变极矣洪惟我太祖髙皇帝仁明勇智受命于天汛扫羣盗肇立人纪列圣相继率由典常宣宗章皇帝又御制五伦书嘉惠天下英宗睿皇帝圣性髙明于五伦大节上躬行心得度越前古亲总万几延接臣下君臣之契最深追崇太母纂述先猷父子之亲益笃放幽闭之宗室以广昆弟之仁全恩礼于两宫以尽夫妇之义优待元老召起逸民思得宾友之臣以辅文明之治天下臣民仰皇极之敷锡顺帝则于不知者二十余年伏惟皇上以睿哲之资嗣祖宗之统凡事有闗于五伦三徳者固已常垂圣虑思成治功臣愚尤愿加意孔子之言近以先帝为法务臻实行无事虚文则唐虞三代之治可以立致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三
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鲁哀公问政的说话斯三者指上文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三句说乃是求入三逹徳的工夫所以二字是指道理说人若知道嗜好学问不肯间断去讲明道理又知道力行好事不肯徇私以累心徳又知道自家不如人为可耻不肯懦弱务要勉力进修如此三事便知道这一身虽小可以参天地于那是非美恶上须要分晓于那视听言动间须要检束于那事理当行当止处须要刚果这等呵身岂有不修的故曰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既知修身的道理便知人与已同禀天地之气同具天地之理若有一个不得其所的便当体念他使之得其所有一个不晓道理的便当训诲他使之复其性故曰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既知治人的道理便知一家的人与那一国人一般一国的人与那一家人一般天下的人与那一国人一般务使举世的人都得安生乐业无一个失所的都能好善恶恶无一个抝性的故曰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臣谨按先儒说中庸此章可以当一部大学盖大学论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于修身修身又从格物致知上来此章六个知字便是致知的意思三近之中以好学为首便是格物的意思盖人心之灵都有个知觉天下之事都有个道理若于道理上不能真知便于那当行的事或畏缩不肯去行不当行的事或卤莽只管去行自家一身尚不可治何况他人一人尚不可治何况一家一国以至天下若能好学真知得这道理久久成熟自家一身全了知仁勇三徳将见视中国如一人视天下如一家都不难了考之三代盛时天子之元子初入大学便把这个道理教他以培养根本所以后王皆享国长久多至七八百年降及后世学政不修人君多不知务此故孔子以大学授之曾子曾子授之子思观此章后所引之言其惓惓为世道虑深矣仰惟皇上徳本生知圣由天纵亲视国学以礼先师常御经筵以熈旧学于中庸大学之书固已知之明而见诸行矣伏愿成之以勇始终无倦使皇极之化行于四海至治之泽被于万世三代享国有不足言者臣犬马之诚不胜颙望伏惟圣明留意
孟子
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尧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徧爱人急亲贤也
这是孟子尽心篇说仁知之理至大至博所行却有个切要处知者是有知识的人当务是当行的事孟子说有知识的人心体光明于天下之事固无不知若所行不论缓急先后都一齐做去亦何以为知必须将要紧的事先着力去行紧要的事既行其余逐旋整理则事无有不治而其知也大矣所以说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是有仁徳的人贤是贤人君子孟子说有仁徳的人存心广大于天下之人固无不爱若不分别贤愚善否都一例相看亦何以为仁必须亲信贤人君子而委任之贤人君子既用下人自然得所则恩无有不洽而其仁也博矣所以说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孟子既说仁知之理又把尧舜所行来证说有知识的人莫如尧舜尧舜于天下之事非件件去理会他如厯象治水齐七政询四门都是先把紧要的事行若件件去亲自理会则精神有所不逮岂得谓之知又说有仁徳的人莫如尧舜尧舜于天下之人非个个去抚摩他如访问四岳大臣举用八元八恺都先是亲信贤人君子使之分理若个个去亲自抚摩则事势有所不周岂得谓之仁所以说尧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徧爱人急亲贤也臣谨按孟子此章推明仁知之理皆本于孔门论语之言论语说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可谓知矣此则曰当务之为急谓之当则必有个不当处盖人君所当务者人事所不当务者淫祀若専务淫祀则惑于鬼神而于人道当行的事反不暇为这便是不知如敬天勤民乃当务之大者诚知天心之喜怒不测淫祀不可以享天惟务谨身修徳以尽敬天的实事则上帝感格灾变不生民生之休戚不常淫祀不足以福民惟务省事节用以尽勤民的实事则下民爱戴祸乱不作这便是人君之大知论语说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逺矣此则曰急亲贤之为务谓之亲则必有个当疎处盖人君所当亲者贤臣所当疎者小人若亲近小人则蔽其聪明虽有仁民爱物的心也无所施这便是不仁如任相隆儒乃亲贤之大者诚知夫君徳之成否在儒臣将那贤者置之左右则异端之流自疎由是所闻的皆嘉言而仁之道愈明天下之安危在大臣将那贤者委以心腹则邪佞之人自疎由是所行的皆善政而仁之用愈广这便是人君之至仁然当务之为急亲贤之为务急之一字贯于仁知二者之间则又见夫当务之外皆可缓的事在乎举此措之耳亲贤之外皆可缓的人在乎推恩及之耳孟子垂训后世之意何其至哉仰惟皇上居尧舜之位崇仁知之徳致谨于云为之际加察于用舍之间使敬天勤民所务者无不急之事任相隆儒所亲者无不贤之人则治隆俗美上比唐虞臣等不胜颙望之至
尚书一
克明俊徳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这是尚书尧典篇史臣纪帝尧放勲的实事克是能俊徳是大徳史臣说帝尧圣人能明自家所得于天的大徳无一些昏昧其徳之大与天一般故曰克明俊徳亲是爱九族是髙祖至玄孙之亲举近以该逺五服异姓之亲也在里面史臣又说帝尧既能明了自家的大徳又推此徳以亲爱九族之人使长幼都顺其序亲疎各得其所九族之人自然和睦无有一个垂争的故曰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是均章是显百姓是畿内之民昭即是明之至史臣又说帝尧既使九族之人都相亲睦了又推此徳以均明畿内的百姓畿内百姓每都感化兴起自明其所有之徳无有一个昏昧的故曰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是和之极万邦是天下诸侯之国黎民是黑发之民于是叹美词雍也是和的意思史臣又说帝尧既使畿内的百姓都能自明其徳了又推此徳以协和天下诸侯之国那天下的黎民都变恶为善雍雍和顺无一人之不化无一俗之不美有莫知所以为之者史臣必加以于之一字见帝尧有此大徳能致天下之人于春风和气中其神化之妙有难以形容者故曰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盖深叹美之也先儒朱子说这一节言尧推其徳自身而家而国而天下即是放勲之实臣观帝王之徳有全体有大用方可以言治从古圣人全此徳者莫盛于帝尧故孔子删书把尧典做头一篇论帝王之徳亦无出于这一段盖克明俊徳即是全体九族既睦百姓昭明黎民于变时雍即是大用自帝尧以后如大舜禹汤文武之为君都能备此全体大用之徳故其治效咸臻雍熈泰和之盛良有以也洪惟皇上徳养春宫帝王之学讲之有素故嗣登大寳以来隆大孝于两宫均教养于宗室贱货贵徳与正抑邪凡天下之所欲者以次举行所恶者多罢去所谓亲九族而平章百姓协和万邦者端已兆于斯矣伏愿始终以尧为法恒加不息之功俾徳之已明者新而又新泽之已敷者日甚一日则全体大用之学不専于尧而复见于今日臣民何幸躬逢其盛
二
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建官惟贤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丧祭惇信明义崇徳报功垂拱而天下治
这是周书武成篇史臣记武王政治之本末爵是封爵土是国土武王于克商之后定封爵为公侯伯子男列做五等定国土则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分做三等故说道列爵惟五分土惟三贤是人之有徳的能是人之有才的武王建立治官惟用有徳之人不肖的不用他分职任事惟用有才之人无才的不用他故说道建官惟贤位事惟能五教是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五常之教食以养生丧以送死祭以追逺武王于这五教三事皆慎重之不敢轻忽所以立人纪厚风俗感发斯人的良心维持天下的教化故说道重民五教惟食丧祭理之实有者便是信事之合宜处便是义武王于凡事上务要笃守这信字使天下之人不趋于诈又务要显明这义字使天下之人不徇于利徳是有徳能正君善俗的功是有劳能治民御侮的武王于有徳者尊之以官使人知道尚贤于有劳者报之以赏使人知道劝忠故说道惇信明义崇徳报功垂是垂衣拱是拱手武王既分封有法官使有要五教修三事举信义立官赏行诸般政事都尽了于此之际复何所作为惟垂衣拱手而天下自然化行俗美故说垂拱而天下治臣观有周史官叙武王政治之本末如此然考之孔子称道帝舜也以无为而治恭己南面为言乃知前圣后圣所以措天下于至治者无二道也顾人知帝舜之恭己武王之垂拱为可法而不知所以致恭己垂拱之治者岂偶然哉盖帝舜继尧之后即齐七政去四凶命九官十二牧敷言试功以察治官明目逹聪以决壅蔽其制治忧勤可谓至矣功成理定而后无所为故人但见其恭已南面而己若武王垂拱则又在克商之后其制治忧勤如前所云殆有甚焉岂真无所作为者哉后世人主不知圣人先忧勤而后佚乐往往以无为借口恣耳目之所娯穷心志之所欲髙枕肆志委政非人以至于召变速戾可为世鉴者矣仰惟皇上以圣哲之资嗣祖宗之统励精图治于兹六年重天工而汰冗官拯弊俗而申教化屡下恤民之诏大新述职之规法先王之宪典则惇信明义之愈严録太祖之旧勲则崇徳报功之益厚诚有志于帝舜武王之治矣然迩年以来民岁之丰歉人才之邪正俗尚之厚薄政令之弛张犹不能不有勤于圣虑也伏望皇上日新圣学以清治原恒纳忠言以匡治道慎爵赏勿容于叨冐用贤能勿间于憸谗革浇浮而忠厚以励士风悯旱蝗而节俭以苏民困不遑暇豫惟日孜孜逺希武王上法帝舜始不免于有作终可致于无为本一人之忧勤普万方于佚乐则恭已垂拱之治不在虞周而在圣明矣天下臣民不胜庆幸
三
亦惟纯佑秉徳迪知天威乃惟时昭文王迪见冒闻于上帝惟时受有殷命哉
这是周书君奭篇说文王得臣以受天命的事迪知之迪是践履的意思迪见之迪是开导的意思殷是商家后来改的国号当周成王时召公告老周公再三留他说朝廷不可无老成人比先商家有伊尹每六个老成贤臣辅佐商之先王上天因此専一佑助商家多生与他贤才凡百官及王臣之微者都能秉持其徳所行的无一件不合天理文王之时也有虢叔每五个老成贤臣辅佐上天因此也専一佑助文王多生与他贤才便如助佑商家一般凡百官及王臣之微者也都能秉持其徳所行的也无一件不合天理践履工夫又都到至处着实晓得上天威命商纣有必亡之势文王有必兴之理尽心竭力只要光显文王文王固是有圣徳这贤臣犹恐文王有未到处左右前后开导启迪他务使文王之徳着见于上光明如日一般四方无一处不在他照临之中覆冒于下广大如天一般四方无一物不在他福荫之中因此文王之徳升闻于天昊天上帝知他是个有圣徳之人将殷家原受的命改了付与文王然文王当时止为诸侯至武王方纔得天下如何说文王受有殷命盖当时人心己归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文王所用的老成人后来又辅佐武王伐纣武王不过继承文王的功业而已夫以商之先王能用老成人则天命归之人心向之纣之不用老成人则天命不归人心不向文王能用老成人则天命转来归他人心转来向他今日召公正当念创业守成之难相与辅佐后王岂可因禄位盛满难居只要明哲保身而决于求退哉臣观君奭一篇周公之意大槩以任用老成为主盖老成之人秉心至公知道贤才是得天命人心之本朝廷之上常恐无人赞助有贤臣求退便苦苦留他务要同心协力有贤臣求进便汲汲荐他务要各尽其才人君若用这等人天下自然太平国祚自然久逺那新进浮薄之人秉心不公不识天命兴亡人心向背朝廷之上惟恐不得自専有贤臣求退岂止不肯留他还要挤排有贤臣求进岂止不肯荐他还要沮抑人君若用这等人天下如何得治国祚如何得安周公拳拳要留召公意盖如此设使当时召公果于求去周公不肯勉留则成王之时分陜之寄谁可以任康王之初托孤之命谁可以当后世守成之君必以成康为首实皆召公辅相之力周公勉留之功然则人君之治天下任用老成是第一件事伏惟皇上以睿圣之资膺天眷命嗣守祖宗之业不肯轻弃老成之人尚于此篇反复留意则周之成康不得専美于前宗社生民不胜大庆
四
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六年五服一朝乂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这是尚书周官篇史臣记成王总命六卿及定为朝觐巡守的事六卿是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冦司空属是六卿的属官周时每卿有属官六十九牧是九州岛之长因是职専养民故谓之牧成王说冡宰掌国家政治统率百官均平四海司徒掌国家教化敷五常之教驯治兆民宗伯掌国家礼典治神人以和上下尊卑等列司马掌国家兵政统御六军平天下祸乱司冦掌国家禁令穷诘奸慝锄治强暴司空掌国家空土以居士农工商顺天时兴地利六卿守其职掌毋相侵越仍统率其所属官加劝勉奬其勤作其怠自内而逹之于外那有九牧的都有所观法兴起劝课农桑均平差役使百姓每衣食充足养生丧死无憾因其富庶申明教化使百姓每兴于礼譲不肯犯法所以说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五服是王畿外侯甸男采卫五等诸侯之国五等诸侯各服其事于天子故谓之服制度是朝廷颁降的礼乐法度天子诸侯虽有尊卑一往一来礼无不答故每六年五服诸侯一次来朝京师各述其职又六年诸侯再朝通十二年天子乃巡守于诸侯所守之地考其国中制度如厯书上所定岁时月日有差则恊而正之律度量衡不同则审而同之民间所行吉凶军宾嘉之礼不一则修明之以正其风俗一年之间二月至东岳泰山则东方诸侯来朝五月至南岳衡山则南方诸侯来朝八月至西岳华山十一月至北岳恒山则西方北方诸侯来朝来朝之际考其政绩有勤政安民的或进以爵或增以地有怠职殃民的或夺其爵或削其地所以说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臣观自古以来典章法度至周大备而周官一书本之有虞命九官十二牧及五载一巡守羣后四朝之制尤为可法秦汉唐宋以来乃设宰相之官六卿反为所属又有藩镇之将州郡不过受成末流之弊至于尾大不掉患深难除欲国无危岂可得乎仰惟太祖髙皇帝平定天下之后斟酌虞周二代之制内罢宰相设六部以准六卿外革藩镇设十三布政司以准十二牧凡内外之臣九年通考视其殿最外臣三年一朝觐大行黜陟之典内外相承体统不紊贻谋保治之具诚足以行之万世而无弊矣伏惟皇上以上智之资当守成之责宵旰忧勤讲求治道思欲使四海之民咸有阜成之效臣愚以为皇祖之训具在良法美意举而措之其要则在大明黜陟一语而已然明不徒明而谓之大明以见赏罚当出于至公岂若后世之以察为明者哉必如舜之明四目而不専任一己之见逹四聪而不偏听一人之言夫然后公论以伸国是有定进一人而千万人劝罚一人而千万人惧政治何患于不隆教化何患于不洽并美虞周增光祖宗诚有在于今日矣臣等犬马之诚不胜拳拳
五
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瘅恶树之风声弗率训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画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
这是周书毕命篇康王命毕公治洛保厘殷民的意思淑是为善的人慝是为恶的人瘅解做病字昔周康王命毕公说道殷之顽民已能感化依着教训也不消用刑了如今去治洛只在劝戒上若众人之中有一个为善的人旌异他起来使人知道劝于为善有一个为恶的人拣择将出来使人知道戒于为恶且如那十分孝顺父母的便旌表他门闾说这个是孝子之家这等光显那为善的人以疵病那为恶的人使那善人的风节声名挺然树立起来不止当时人晓得后世人也都晓得长逺与人做个様子这便是旌善的事若有那不孝不弟之人他不依官长的教条不守朝廷的法度便斥遣他另在一边去住井里疆界不得与善人之家相混使他知道畏惧这为恶之祸仰慕那为善之福这便是别恶的事故曰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瘅恶树之风声弗率训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圻字与王畿的字一般康王既命毕公区别所部的闾里以革殷民旧俗就教化整齐王畿的地方以消殷民反侧说道邦圻千里比先周公召公经营的时节疆域逺近经界差等固已规画有定制了还当申明约束不要废弛封域四塞比先周公君陈保厘的时节山川险隘城池髙深固己防守有定所了还当戒严儆饬不要怠忽况根本之地太平日久法制易隳人心易玩若能时时去修缉常常去巡视庶几王畿尊严有备无患将见自西自东自南自北都环视内向震服威徳安家乐业共享太平故曰申画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臣常因是而论之自古圣帝明王未尝不以劝善惩恶修内攘外为急务然四者中间又自有个本末先后不可不察盖劝善在惩恶之先修内是攘外之本若失了举措则治无由成况王畿所在尤当以宽厚镇静为要若是不从宽厚専用刑罚不是镇静妄起兵戎则人心危疑非求治之道矣周之君臣有见于此故其所以惩恶者不过殊厥井疆所以御侮者不过慎固封守因此殷民终于革非周家长得享国实其君臣忠厚之化保厘之功致得如此后世若秦隋之际往往严刑峻罚以虐内地穷兵黩武以事外夷遂至危亡史有明戒至于汉唐宋盛时能知以周为法的或仅至于小康不知以周为法的亦多至于不治考其首末皆不足言仰惟我太祖髙皇帝立法定制以来列圣嗣统恪守成规皇上丕承愈笃前烈盖天下享忠厚之化保厘之功亦已久矣伏望皇上于劝善惩恶之制益审先后之宜于修内攘外之功益严本末之序奬贤能慎刑罚劝善即所以惩恶谨边备恤民隐修内即所以攘外善善长而恶恶短朝廷正而天下治皇上之心即有周圣王之心今日之治即有周泰和之治宗社幸甚四海幸甚
春秋一
荆人来聘
这是鲁庄公二十三年的事乃楚交中国之始诸侯互相往来通好谓之聘荆是地名即今荆州乃楚受封之国考楚之先世本有功于周家受封子爵当周之衰僣号称王傲慢不恭孔子作春秋尊王摈楚故贬他不书楚止书荆待之为夷狄之国又考春秋凡诸侯聘问于邻国必先书其国号其所遣使臣或书名或书字或书官今楚子使人来聘问于鲁春秋止书荆人来聘虽不以列国待之却进而称人何以进之盖聘问乃列国诸侯往来之礼楚以南蛮之国知鲁为周公之后人望之国首先遣使来通聘问圣人乐与人为善故其书法如此臣观春秋一书最谨内外之辨凡中国而变于荆蛮者叛则惩其不恪而威之以刑来则嘉其慕义而接之以礼故迩人安逺人服圣人之心实与天地之心一般然荆蛮之心则每假礼以行其诈且如楚子当未聘鲁之前四五年来尝破蔡而虏其君入其国横行淮汉浸及中原一旦遣使来聘于鲁其心岂真重鲁哉殆欲逞其逺交近攻之术尔当既聘鲁之后以为其心诚知慕王化以交望国则宜畏义敛兵不敢萌犯顺之举可也曾未几何而有伐郑之师窥觇之谋益不能掩所幸庄公不顾一聘之私而会齐宋以攘之诚足与申内邻外楚之义矣故圣人虽进楚之聘尤善鲁之救郑夫以中国而变于荆蛮春秋尚谨之如此况纯于荆蛮者乎由是观之中国之于荆蛮固不可以无待之之诚尤不可无备之之惠稽之楚事槩可见焉伏惟皇上念孔子作经之旨严边陲固慎之防虽庙算有余益当延揽羣策虽中国无事益当整饬六军将见来格有苖徳侔虞舜薄伐玁狁功迈宣王四民享安居乐业之天一代际雍熈泰和之治臣犬马之心不胜拳拳
二
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
这是春秋鲁僖公四年记齐桓公伐楚的事屈完是楚大夫师是军旅住札的去处召陵是地名楚之先受封子爵本周异姓诸侯世至春秋僣王贪暴比于化外中国诸侯无敢与之抗者齐桓公既相管仲乃以是年亲会鲁僖公暨宋陈卫郑许曹八国诸侯之兵将讨楚罪以蔡国本文王子孙反党于楚先以竒兵侵蔡蔡人四散败走遂以兵伐楚楚子使人问齐所以来伐之故管仲对说我先君太公受周天子命得専征伐尔楚国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又昭王南巡不还所以来问尔罪楚人对说包茅不贡是楚之罪昭王不还君其问诸水濵桓公以楚不服进兵次于陉于是楚子使其大夫屈完来盟于军中桓公遂还次召陵大陈诸侯之兵与屈完说诸侯从齐非是为我乃寻我先君太公之好今楚能与我同好何如屈完对说此我楚君所愿桓公又说以此诸侯之众与战何战不服以此诸侯攻城何城不克屈完又对说君若以徳懐诸侯谁敢不服若以力制之则我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于是桓公礼屈完俾与诸侯盟于召陵而退孔子作春秋书曰楚屈完来盟于师楚大夫至此始书其名氏而曰来盟嘉楚之能服义也又曰盟于召陵序桓公攘楚之功也于此见齐兵虽强桓公能以律用之而不暴楚人已服桓公能以礼下之而不骄庶几王者之师故春秋之盟于斯为盛臣尝因是考之桓公所以詟楚之强而不敢肆于中国者大抵皆管仲之功盖管仲相齐必先养民而使之富强训兵而使之知义待其可动然后佐桓公率诸侯正楚之罪而伐之果能使楚君臣震惧请盟之不暇桓公乃退舍而许其成不肯黩兵血刄以轻用民命如此孔子所谓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岂非桓公相管仲修内攘外之明效欤惜乎管仲不知圣贤大学之道其相桓公仅能攘楚而正其不贡之罪终不能使桓公不擅天子征伐之权为罪之魁故孔子又讥其器之小而曾西鄙其功烈之卑也然较之汉唐以来有相其君而虚内攻外以不恤人之家国者则又管仲之罪人矣伏惟皇上圣学髙明庙谟宏逺味孔子作春秋之旨念外攘因内治之修爱养黔黎振扬威武则九土归心乐盛世熈熈之化万邦稽首仰皇明赫赫之威天下臣民不胜庆幸
通鉴纲目一
以张释之为廷尉
这是通鉴纲目纪汉文帝命刑官得人的事张释之是文帝之臣廷尉是理刑之官所掌的事即是如今三法司事古时法制简略止设廷尉一官専一理刑初张释之为谒者仆射官随侍文帝幸上林苑文帝问上林尉所养的禽兽如何尉不能对有啬夫小官替上林尉答应甚详文帝喜他有口才命释之传旨升为上林令释之不肯因问帝说髙祖时大臣有周勃张相如这两个是何如人文帝说是有徳行的长者释之说他两人每奏事时全似不会说话的一般何曽效啬夫这等喋喋利口且秦用刀笔吏务刻薄逞口辨専求人罪过无恻隐之实以致人君全不闻自己的过恶遂受亡国之祸如今又以利口升官臣恐天下仿效成风不可不慎文帝以释之说的是寝旨不行命释之为公交车令又拜中大夫遂进拜廷尉使平天下的刑狱一日文帝过中渭桥有一人桥下走惊了文帝所乗的马捕送廷尉问释之奏犯驾者当罚赎文帝怒不从欲重其罪释之说法须要合天下之公不可太过也不可不及廷尉之官専持天下之平若不当重的拟他重罪是用法不信于民若用法不信以喜怒为重轻则民将无所措手足如何使得文帝思其言良久乃喜从其奏后又有贼偷了髙祖庙中玉环释之奏当死罪文帝又大怒说贼偷了先帝庙中之器吾欲诛他一族今尔所奏止诛一人非吾所以敬宗庙之意释之免冠谢罪说朝廷法度止当如此今偷了宗庙之器便诛一族假如愚民取长陵一抔土又把何等法去罪他文帝怒解也从其所奏盖释之为廷尉惟知朝廷之法当合公道不随人主的喜怒故天下号无寃民可谓能尽刑官之职矣宋儒朱子特于纲目通鉴大举其纲备书其事一以见文帝能任用忠厚之人为汉令主一以见释之能辅成宽仁之治为汉良臣故其书法褒美如此臣谨按刑者辅治之具帝王不得已而用之然其用实皆出于天讨有罪亦非帝王所得私者考之于书虞舜命皋陶则云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武王用苏公则周公称其式敬尔由狱以长我王国二君能委任得人故下服民心上合天道虞周之治有雍熈泰和之盛良以此耳洪惟我朝太祖髙皇帝以仁易暴而有天下既于大明律定一代之制通人法兼用之宜又于皇明祖训禁法外之刑为祈天永命之本诚可以垂诸万世而不易者仰惟皇上嗣统以来并示恩威恪遵成宪宽恤之诏不以疎逺而或遗放殛之刑不以侥幸而获免罢贪残之选雪正直之诬不必张释之详谳而有文帝之宽仁不必张释之廷诤而有文帝之明见民心恱服朝政清明固有非前代可及者矣尤愿皇上念民命之重戒司刑之官刑一人也必体上天好生之心议一刑也必合天下至公之论继虞周君臣致治之美而陋文帝庶几刑措之风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二
诏议贡举法
这是通鉴纲目纪汉孝章皇帝诏百官计议荐举人才的事在元和元年夏六月当此时上书陈言的人多说各处郡国荐举人才都不考他功行优劣所以在任的官都懈怠不谨所理的事多废弛不振于是孝章皇帝乃下诏百官会议时廷臣韦彪上书说国家以简用贤才为务贤才当以孝行为首故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且人的才行少能兼备孔子有言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人才难得从古己然彼忠孝之人持心重厚严酷之人持心刻薄人君任官当拣择有才有行的人不可専用勲旧子弟然其要尤在选任二千石的官凡郡守之类岁食禄二千石的皆得荐举人才若二千石的官得其人则他所荐举的无不得其人矣韦彪又上书说天下的政务机要全在尚书之职近者缺人多于郎官内擢用虽能晓习法律长于应对然不过以小聪明为事多无真才实徳昔文帝听张释之言不用啬夫利口小人而深念周勃重厚少文有社稷之功宜以为法孝章皇帝览韦彪之言悉嘉纳之宋儒朱子于通鉴特书诏议贡举法于纲详着韦彪之言于目以见章帝能纳善以求才为重可谓知为治之本矣臣惟自古人君莫不由于用贤才而致治亦莫不由于用非才而致乱若唐虞三代盛时则有一辈致治之臣専一引荐君子以匡不逮若三代以后衰世则有一辈致乱之臣専一引荐小人以固宠禄盖人才之贤否系国家之治乱考之经训鉴戒昭然若汉章帝下明诏以祛荐举之弊闻谠言而得荐举之要一时愿治之君亦可谓难得矣然臣尝反复韦彪之言其说有三一则欲荐举人才先徳行而后才智一则欲郡守称职以清荐举之流于外一则欲尚书得人以正荐举之本于内此三说者真是名言盖非独可行于一时虽万世可也伏惟皇上鉴帝王图治之难体祖宗传绪之重用人之际或博采公论或简在帝心举错一行士风丕变倘有取于章帝纳善求才之事三复其说议贡举之法杜幸进之门务求才行兼备之人以成内外无疆之治则唐虞三代之盛在今日矣伏乞圣明留意
篁墩文集巻八
●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九
(明)程敏政 撰
○制策
皇帝制曰朕惟古昔帝王之为治也其道亦多端矣然而有纲焉有目焉必大纲正而万目举可也若唐虞之治大纲固无不正矣不知万目亦尽举欤三代之隆其法寖备宜乎大纲正而万目举也可歴指其实而言欤说者谓汉大纲正唐万目举宋大纲亦正万目未尽举不知未正者何纲未举者何目与已正已举之纲目可得而悉言欤我祖宗之为治也大纲无不正万目无不举固无异于古昔帝王之治矣亦可得而详言欤朕嗣承大统夙夜惓惓惟欲正大纲而举万目使人伦明于上风俗厚于下百姓富庶而无失所之忧四夷宾服而无梗化之患薄海内外熈然泰和可以增光祖宗可以匹休帝王果何行而可必有其要诸士子学以待用其于古今治道讲之熟矣请明着于篇毋泛毋畧朕将亲览焉
臣对臣闻中庸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盖一者诚也以之修身则可以正天下之大纲以之为治则可以举天下之万目尧舜之所以帝禹汤文武之所以王者纯乎此而已大哉诚乎原于天性于人亘万古而不息放四海而皆凖人伦舍是则无自而明风俗舍是则无自而厚养民舍是则无所恃而臻于富庶御夷舍是则无所恃而致其咸宾盖天下之理虽众求其操之约制之广莫有过于诚之一言者其可视为迂阔不急之谈而别求新竒可喜之论哉伏惟皇帝陛下嗣大歴服以来岁一周矣贱货贵徳思存此诚而不杂制治保邦思守此诚而不踰内焉圣母太后日夕化导之切外焉执政大臣左右辅弼之勤所以登三迈五光前裕后者殆基于此矣然犹体道谦冲不自满假念太祖创业之艰难列圣守成之不易首进臣等于廷询以治道欲以匹休往圣增光祖宗其图治之心可为健矣然窃思之开茂科策多士祖宗以来相承既久未知今日陛下之意姑以遵累朝之旧典备他日之故事而已邪抑真欲周询众论愽尽羣情以冀万分之助也臣诚愚昧不知所出然幼学壮行之志得于圣经贤传之间者敢不精白一心倾竭底藴以称渊衷塞明诏臣闻治天下有本焉大纲是也有末焉万目是也大纲不正则治道有未纯万目不举则治法有未备然大纲之或正或否万目之或举或遗则系于人君此心之诚何如耳臣尝观于唐虞之际钦明文思允执厥中浚哲文明允迪厥徳尧舜之徳同一诚也故惇叙九族蔼然公族之亲厘降二女肃然闺门之礼内承顽父秉夔夔之诚外抚傲弟尽烝烝之乂其大纲之正如泰山盘石之根固其势尊安而不可揺也于是乎近有百揆四岳丞弼于内逺有州牧侯伯承宣于外命羲和以典厯象而敬天勤民之事举命夷夔以典礼乐而化民成俗之道明庶政咸熈府事允治则万目亦无有不举者焉臣尝观于三代之时惟日孜孜大徳是懋小心翼翼细行亦矜禹汤文武同一诚也故彝伦攸叙文命敷于四海人纪肇修帝命式于九围后妃有闗雎窈窕之徳公族有麟趾信厚之风其大纲之正如长河大川之源深其流演迤而不可穷也于是乎有典则以贻子孙而钧石之度无不具制官刑以警有位而风愆之戒为甚严六典八法之制无一不备五礼六乐之法无一不周则万目亦无有不举者焉盖二帝三王之徳纯乎诚故能正大纲举万目致雍熈泰和之治卓乎非后世之所能及矣汉之髙帝丧义帝则君臣之义明尊太公则父子之伦正封同姓以连城非私也所以惇周亲祀孔子以大牢非过也所以崇圣道其大纲之正亦可美也然制礼颇袭于秦而用之朝廷者乃绵蕞之仪作乐不稽于古而奏之郊庙者乃赵代之讴定律令而八刑紏民之法隳申军法而九伐正邦之意泯建官无制太尉御史位乃参于三公养民无法闾右强宗田或连夫阡陌是以世代相承徳化不纯而万目未举也其所以未举者未究夫诚之用而杂于霸耳唐之太宗定府兵之制而农无养兵之费立世业之法而下无兼并之患以租庸任民则农有定业以职事任官则官无虚名其万目之举亦可嘉也然胁父以起兵则君臣之义暌廹父以传位则父子之道缺蹀血宫门则兄弟之情薄麀聚后庭则夫妇之伦乱慕和戎之利嫁贵主于■〈辶段〉方是伉俪非偶也舍天子之尊称可汗于万国是名号不正也是以子孙相继惭徳为多而大纲未正也其所以未正者未悉夫诚之本而杂于利耳宋祖开基仁义立国遵慈训而不违金匮之盟可见其孝爱晋王而卒授神器之重可见其友家法之正而宫闱之丑未闻也传授最明而廹夺之祸无有也洞开诸门悟君心之当正盖有契乎正心之学偶读二典叹法网之太宻盖有得乎敬刑之旨然宋之大纲若无愧于三代而法制反有歉于汉唐以诗赋记诵求士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歴叙位无官司课试之方选宿卫则不能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教宗室则无以合先王亲踈隆杀之宜国用病于空虚兵威患于不振其万目未尽举者岂非以其徒事靡文而未得夫诚之说乎虽然汉宋大纲虽云正矣然因宠而启人彘之祸因争而有废后之失亦乌能深究夫诚之本而大纲岂尽正邪唐之万目虽云举矣然礼乐议而不能兴封建讲而不能行亦乌能真悉夫诚之用而万目岂尽举邪是则汉之杂王以霸唐之居夏用夷宋之文浮于实其君徳仅止于小成治效不逮于隆古者岂有他哉诚与伪之间耳洪惟我太祖髙皇帝勇智之资克配成汤宽仁之度逺过汉祖取土宇于羣盗攘敓之际复人纪于一统耆定之初追帝先世则武王尊亲之孝也封建诸王则帝尧睦族之仁也立学校以明人伦正祀典以絶诬妄后妃不得与政戚畹不得秉权其大纲正矣置屯设守则内外相承列爵建官则体统不紊律令有定条而人易于遵守田赋有定制而民便于转输朝觐会同之礼粲粲乎成周之大典黜陟考课之法凿凿乎隆古之弘规其万目举矣然考夫圣徳之所臻治效之所极真有合乎二帝三王立诚逹本之旨故能正大纲而举万目若是其盛且久也继是以来太宗文皇帝仁宗昭皇帝之茂衍洪图宣宗章皇帝英宗睿皇帝之丕承骏烈所以超汉唐轶有宋而追踪于唐虞三代者一皆守我太祖髙皇帝之家法而莫敢违焉仰惟陛下即位之初隆大孝于两宫笃至仁于九族御经筵以缉熈圣学亲政务以延揽英才诚有志于大纲正万目举矣且儒道所以明人伦也陛下幸太学以重儒道则人伦宜无不明教化所以厚风俗也陛下建皇极以敦教化则风俗宜无不厚亲耕籍田而下宽租之令频发内帑而施赈贷之恩宜乎百姓富庶无失所之忧也讲武练卒屡有戒严之诏出师命将务收奏凯之功宜乎四夷宾服无梗化之患也然而人伦尚未尽明风俗尚未尽厚生民犹有啼饥号寒之苦四夷犹有乗机犯顺之虞者岂陛下之诚有未尽欤臣请为陛下言之人伦之不明由学政之废弛也今虽有董学之官而食廪縻禄坐待他迁虽有司教之职而幸进茍就无复自振以致为士者视合污为常情诋好修为要誉天下茫然不知儒道之可遵陛下诚能使方行端言之士任兴学之责遴选国学之生以清其本严考郡县之贡以塞其流大扫夙昔之因仍明示天下之趋向则人将知耻好义而人伦岂有不明者哉风俗之不厚由士习之不正也且苞苴往来者进用而无书抵政府者或至于摈斥左右先容者登庸而同巷不求见者或至于罢归以致士夫之间正色自持者见踈谀言取悦者得志天下靡然不知名节之可重陛下诚能使正直刚明之人首铨曹之任精拣候铨之庸人勿持姑息严察外任之不职勿事模棱杜侥幸之门重奔竞之罚则人将敛华就实而风俗焉有不厚者哉民不可以不安而安之则系于守令也今之守令非国学因仍之徒即铨曹陆沉之士迹其平时不遂之心而肆其今日可为之势以巧取民财为良图以期会簿书为能事如是而求百姓无失所之忧未之有也臣愿陛下复十科荐士之法勿専其柄于铨曹举八柄驭臣之制勿限其职于资格着循良之绩者特褒犯贪污之罪者连坐将见守令皆贤才而百姓不难于富庶矣夷不可以不攘而攘之则系于将帅也今之将帅非勲戚之家即荫袭之子以科敛侵牟为职业以搜阅训练为忌讳闲居则夤縁以进事败则世禄犹存如是而望四夷无梗化之虞未之有也臣愿陛下儒生可将即授之兵柄而勿以儒生拘行伍可用即任以阃寄而勿以行伍限有功即赏不以疎逺而或遗有罪则黜不以亲贵而幸免将见将臣皆良士而四夷不难于宾服矣然此数者惟视陛下此心之诚何如耳然欲求心之诚非力于帝王之学不可夫格物致知所以明此诚也诚意正心所以体此诚也淫声美色足以荡此诚臣愿陛下斥声色而不迩琼宫瑶台足以移此诚臣愿陛下罢土木而勿营驰骋弋猎迷此诚之鸩毒也臣愿陛下戒游田珍禽竒兽害此诚之稂莠也臣愿陛下谨好尚忠鲠之言陛下勿以逆心而拒之所以保此诚也謟谀之说陛下勿以顺志而从之恐其间此诚也熟之于讲授之间严之于对越之顷养之于虚静之中存之于纷扰之际以是而修身以是而为治大纲奚患其不正万目奚患其不举由是增光祖宗匹休前圣海■〈宀禹〉内外春风泰和而重华之徳丕承之功不在舜武而在陛下矣陛下之策臣者臣既条陈于上然臣于终篇复有献焉欲陛下正心以立天下之大本使此诚坚于内独断以收天下之大权使此诚着于外两者兼尽内外交修而大纲之正万目之举皆不能外陛下意向之所如矣古之人君其于此心或不自正则必有异端之徒进其前而诱之者故大学谓心正然后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而董子曰人君正心以正朝廷则四方逺近莫敢不一于正臣愿陛下敬以直内念此心之不可放而操之使由学问思辨而笃于行则视听言动莫非天理而外欲不能夺矣古之人君其于此权或不自收则必有近习之臣睨其旁而窃之者故洪范谓惟辟作福作威而孔子曰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臣愿陛下义以方外念此权之不可移而收之使由形着动变而底于化则庆赏刑罚一出至公而邪气不能干矣夫如是则大纲自正万目自举圣徳之体全圣智之用周彼端居玄黙以求所谓正心侵官自用以求所谓独断者其何足以与于斯是则诚之一字固圣徳之始终而正心独断二者尤圣治之切要盖敬义夹持直上逹天徳自此而天徳则诚矣此臣所以繁其词而不杀为陛下极言之虽然孟子谓不诚未有能动者而程子谓一有不诚则九者皆虚文则夫欲求天下之治以正大纲而举万目者舍是将何所致其力哉臣学不足以稽古才不足以应变然所言必本于道不敢肆为浅近之说所陈必切于事不敢过为矫激之谈惟陛下留听而采纳焉幸甚臣谨对
篁墩文集巻九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十
(明)程敏政 撰
○奏议 表 策问
奏乞省亲
左春坊左谕徳臣程敏政谨奏为陈情乞恩省亲事臣原籍直隶徽州府休宁县人直隶沈阳中屯卫官籍由进士除授翰林院编修歴升前职窃思有父信原任南京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并母林氏俱在原籍居住臣自授官到今一十三年一向为因纂修史书经筵进讲并随侍东宫殿下讲读不敢言私又无在外公差得以便道回还省视不意今年七月初六日有弟敏行在家侍养因身故臣父母俱年六十之上忽遭此变必难堪处为此披沥衷情仰渎天听伏望皇上悯臣哀恳容臣给假回还少尽父子兄弟之义省慰毕日依限前来供职以图补报则臣举家生死无任感戴圣恩之至具本亲赍谨具奏闻伏候敕旨成化十四年十月十八日左春坊左谕徳臣程敏政本月二十日该通政司官于奉天门奏奉圣旨准他去给与脚力着上紧来该衙门知道钦此
奏乞终制
守制太常寺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臣程敏政奏为乞恩终制事弘治十年五月二十四日有臣本府官奉巡抚官札付该吏部咨开内阁大臣因纂修书籍奏准起复臣为副总裁官催臣起程者臣闻命惊惕不遑实时望阙谢恩讫伏念臣自前岁有母之丧荷蒙皇上谕祭赐葬给驿还乡天地之恩无阶上报况兹纂修书籍正臣职业但臣服制未阕哀疚之中莫由自効伏望皇上矜悯许臣终制前来供职总裁之副非臣敢当分馆所修愿竭驽钝臣无任陨越待罪之至具本専令家人亲赍具奏闻伏候敕旨
奏考正祀典
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臣程敏政谨奏为考正祀典事臣闻古圣王之治天下必以祀典为重所以崇徳报功而垂世教淑人心也故有功徳于一时者一时祀之更代则己有功徳于一方者一方祀之踰境则己然犹欲以劝一时范一方而不敢轻议焉况先师孔子有功徳于天下于万世天下祀之万世祀之则其庙庭之间侑食之人岂可茍焉而己必得文与行兼名与实副有功于圣门而无疵于公议者庶足以称崇徳报功之意若侑食者非其人则岂惟先师临之神不顾歆将使典模范者莫知所教为弟子者莫知所学世教不明人心不淑通于天下而施及后世其为闗系岂特一时一方之可比哉迩者言官欲出文庙从祀诸贤之有罪者诏礼部集议臣愚亦在预议之列疑其所言尚有未尽而议者相持惮于改作臣考之于书揆之于心不敢妄为异同谨画一条陈上渎圣览伏乞皇上丕显文谟主张斯道仍下礼部通行集议采而行之一洗前代相习之陋永为百世可遵之典使世教有兴起之益人心得趋向之公其于治道未为无补谨具奏闻
一唐贞观二十一年始以左丘明等二十二人从祀孔子庙庭盖当是时圣学不明议者无识拘于旧注疏谓释奠先师如诗有毛公礼有髙堂生书有伏生之类遂以専门训诂之学为得圣道之传而并及马融等行之至今诚不可不考其行之得失与义之可否而厘正于大明有道之世也臣考歴代正史马融初应邓隲之召为秘书歴官南郡太守以贪浊免官髠徙朔方自刺不殊又不拘儒者之节前授生徒后列女乐为梁冀草奏杀忠臣李固作西第颂以美冀为正直所羞即是观之则众丑备于一身五经为之扫地后世乃以其空言目为经师使侑坐于孔子之庭臣不知其何说也刘向初以献赋进喜诵神仙方术尝上言黄金可成铸作不验下吏当死其兄阳城侯救之获免所著洪范五行传最为舛驳使箕子经世之微言流为阴阳术家之小技贾逵以献颂为郎不修小节専一附会图谶以致贵显盖左道乱政之人也王弼与何晏倡为清谈所注易専祖老庄而范寗追究晋室之乱以为王何之罪深于桀纣何休则止有春秋训诂一书黜周王鲁又注风角等书班之于孝经论语盖异端邪说之流也戴圣为九江太守治行多不法惧何武劾之而自免后为博士毁武于朝及子宾客为盗系狱而武平心决之得不死则又造谢不惭先儒谓圣礼家之宗而身为赃吏子为贼徒可为世鉴王肃在魏以女适司马昭当是时昭簒魏之势已成肃为世臣封兰陵侯官至中领军乃坐观成败及毌丘俭文钦起兵讨贼肃又为司马师画策以济其恶若好人佞己乃其过之小者杜预所著亦止有左氏经传集解其大节益无可称如守襄阳则数馈遗洛中贵要绐人曰惧其为害耳非以求益也伐呉之际因斫瘿之讥尽杀江陵之人以吏则不廉以将则不义凡此诸人其于名教得罪非小而议者谓能守其遗经转相授受以待后之学者不为无功臣窃以为不然夫守其遗经若左丘明公羊髙谷梁赤之于春秋伏胜孔安国之于书毛苌之于诗髙堂生之于仪礼后苍之于礼记杜子春之于周礼可以当之盖秦火之后惟易以卜筮仅存而余经非此九人则几乎熄矣此其功之不可泯者以之从祀可也若融等又不过训诂此九人所传者耳况其书行于唐故唐姑以备经师之数祀之今当理学大明之后易用程朱诗用朱子书用蔡氏春秋用胡氏又何取于汉魏以来驳而不正之人使安享天下之祀哉夫所以祀之者非徒使学者诵其诗读其书亦将识其人而使之尚友也臣恐学者习其训诂之文于身心未必有补而考其奸谄淫邪贪墨怪妄之迹将自甘于效尤之地曰先贤亦若此哉其祸儒害道将有不可胜言者矣至于郑众卢植郑玄服虔范寗五人虽若无过然其所行亦未能以窥圣门所著亦未能以发圣学若五人者得预从祀则汉唐以来当预者尚多臣愚乞将戴圣刘向贾逵马融何休王肃王弼杜预八人禠爵罢祀郑众卢植郑玄服虔范寗五人各祀于其乡后苍在汉初说礼数万言号后氏曲台记戴圣等皆受其业盖今礼记之书非后氏则不复传于世矣乞加封爵与左丘明等一体从祀则伪儒免欺世之名贤者受専门之祀而情文两得矣
一孔子弟子见于家语自颜回而下七十六人家语之书出于孔氏当得其实而司马迁史记所载多公伯寮秦冉颜何三人文翁成都庙壁所画又多蘧瑗林放申枨三人先儒谓后人以所见增益殆未可据臣考宋邢昺论语注疏申枨孔子弟子在家语作申续史记作申党其实一人也今庙庭从祀申枨封文登侯在东庑申党封淄川侯在西庑重复无稽一至于此且公伯寮愬子路以沮孔子乃圣门之蟊螣而孔子称瑗为夫子决非及门之士林放虽尝问礼然家语史记邢昺注疏朱子集注俱不载诸弟子之列秦冉颜何疑亦为字画相近之误如申枨申党者但不可考耳臣愚以为申枨申党位号宜存其一公伯寮秦冉颜何蘧瑗林放五人既不载于家语七十子之数宜罢其祀若瑗放二人不可无祀则乞祀瑗于卫祀放于鲁或附祭于本处乡贤祠仍其旧爵以见优崇贤者之意亦庶乎其名实相符而不舛于礼也
一洪武二十九年行人司司副杨砥建议请黜扬雄进董仲舒太祖髙皇帝嘉纳其言而行之主张斯道以淑人心可谓大矣然荀况扬雄实相伯仲而况以性为恶以礼为伪以子思孟子为乱天下以子张子夏子游为贱儒故程子有荀卿过多扬雄过少之说今言者欲并黜况之祀宜也然臣窃以为汉儒莫若董仲舒唐儒莫若韩愈而尚有可议者一人文中子王通是也通之言行先儒之论己多大约以为僣经而不得比于董韩云尔臣请断之以程朱之说程子曰王通隐徳君子也论其粹处殆非荀扬所及若续经之类皆非其作然则程子岂私于通哉正因其言之粹者而知其非僣经之人耳朱子曰文中子论治体处髙似仲舒而本领不及爽似仲舒而纯不及又曰韩子原道诸篇若非通所及者然终不免文士之习利逹之求若览观古今之变措诸事业恐未若通之精到恳恻而有条理也至于河汾师道之立出于魏晋佛老之余迨今人以为盛则通固豪杰之士也今董韩并列从祀而通不预疑为阙典臣又按宋儒自周子以下九人同列从祀而尚有可议者一人安定胡瑗是也瑗之言行先儒之论已详大约以为少述着而不得比于濂洛云尔臣亦请断之以程朱之说程子看详学制曰宜建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徳之士如胡瑗张载邵雍使学者得以矜式朱子小学书亦备载瑗事以为百世之法臣以为自秦汉以来师道之立未有过瑗者矧程子于瑗之生也欲致其与张邵并居于尊贤之堂其没也乃不得与张邵并侑于宣圣之庙其为阙典甚矣况宋端平二年议增十贤从祀以瑗为首若以谓瑗无著述之功则元之许衡亦无著述但其身教之懿与瑗相望诚有不可偏废者臣考之礼有道有徳于教于学者死则为乐祖祭于瞽宗乡先生殁则祭于社若通瑗两人之师道百世如新得加封爵使与衡同列祀于学宫最得礼意
一自唐宋以来以颜子曾子子思孟子配享坐堂上而颜子之父颜无繇曾子之父曾点子思之父孔鲤皆坐庑下臣考之礼子虽齐圣不先父食而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夫孔子之所以为教与诸弟子之所以为学者不过明此而己今乃使子坐于上父坐于下岂礼也哉若以为此乃论传道之功则自古及今未有外人伦而言道者纵出于后世之尊崇非诸贤之本意臣恐诸贤于冥冥之中必有不安于心而不敢享非礼之祀者臣考之元至顺三年尝封颜无繇为杞国公谥文裕孟子之父孟孙氏亦尝封邾国公臣愚乞下有司于各处庙学如乡贤祠之制别立一祠中祀启圣王以杞国公颜无繇莱芜侯曾点泗水侯孔鲤邾国公孟孙氏配享庶不失以礼尊奉圣贤之意臣又窃观圣学失传千五百年至程朱出而后孟氏之统始续则程朱之先亦不可缺况程子之父大中大夫封永年伯程珦首识濂溪周子于属掾之中荐以自代而又使二子从游朱子之父韦斋先生追谥献靖公朱松临没之时以朱子托其友籍溪胡氏而得程氏之学珦以不附王安石新法退居于洛松以不附秦桧和议奉祠于闽其歴官行已俱有称述臣愚乞将永年伯程珦献靖公朱松从祀启圣王使学者知道学之传有开必先明伦之义不为虚文矣弘治元年八月初三日奉圣旨这本礼部照例会官议钦此
龟山先生从祀议
翰林院为崇祀典以重道学事该礼部手本开送国子监博士杨廷用奏前事要将宋儒龟山杨时定议从祀孔子庙庭查得成化元年淛江绍兴府知府彭谊亦要将杨时从祀及福建将乐县岁贡生员何升亦奏前事内称宋儒朱熹张栻元儒许衡呉澄俱以有功圣门得预从祀而杨时独不得预近年南京国子监祭酒谢铎亦以为言可见后学之心皆有未安已经行移翰林院议拟定夺外合仍照例用手本行请本院查照议拟径自具奏等因谨按诸儒从祀于孔门者非有功于斯道不可然道非后学所易知也要必取证于大儒之说斯可以合人心之公窃考程氏遗书及朱子伊洛渊源録所载龟山杨氏行状墓志等文俱称其造养深逺践履纯固温然无疾言遽色与明道程子相似方其学成而归程子目送之曰吾道南矣然则是道也岂易言哉自两程子嗣孔孟不传之统及门之士得以道见许者龟山一人而己盖龟山一传为豫章罗氏再传为延平李氏以授朱子号为正宗文定胡氏亲承指授而春秋之传作南轩张氏上泝渊源而太极之义阐心学所渐悉本伊洛使天下之人晓然知虚寂之非道训诂之非学词华之非艺则龟山传道之功不可诬矣崇宣之世京黼柄国跻王安石于配享位次孟子而颁其新经以取士士尊安石为圣人不复知有孔子诵新经为圣言不复知有古训僣圣叛经凡数十年龟山入朝首请黜其配享不令厕宣圣之庙庭废其新经不令蠧学者之心术又请罢纲运以收人心斥和议以张国势窜权臣以正邦宪培主徳以崇治本竑议谠言虽不尽用然使天下之人知邪说之当息诐行之当距淫辞之当放则龟山卫道之功亦不可掩或有疑其出处之际而少其著述之功则亦有可言者朱子谓龟山之出惟胡文定公之言最公曰当时若听用决须救得一半而文定亦曰蔡氏焉能凂之然则以出处见疑者未考之过也龟山值洛学党禁之余指示学者以大本所在体验之功转相授受而朱子得闻其指诀则见于何镐之书朱子于理一分殊之论称其年髙徳盛而所见益精则见于西铭之跋要之无龟山则无朱子而龟山之道非知徳者殆未可轻议然则以著述见少者亦未考之过也又按元史至正二十一年因杭州路照磨胡瑜建言已将龟山与延平李氏文定胡氏九峯蔡氏西山真氏俱加封爵列从祀以世变不及徧行天下此殆近于礼所谓有其举之莫敢废者然则亲讲于龟山若文定私淑于龟山若朱张咸在侑食而近私淑于朱子若蔡真逺私淑于朱子若许呉亦在侑食独其师有传道卫道之功可以继往开来抑邪与正者反不预焉揆之人心诚为阙典考大儒之定论叅前代之故实伸弟子从师之义慰后学向道之心以龟山跻于从祀宜合公言谨议
拟武成王庙配享名将议
臣窃观先王制礼五而军处其一置卿六而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不闻别有所谓将帅与六卿钧礼者盖当其时田以井授士有専业兵之出于农者非孝弟力田之人则庠序教养之士也将之见于用者非里闾族党之师则公卿大夫之选也文事武备实相为用岂有二道哉自周之衰诸侯暴横井田既废兵农遂分著书者以权诈相矜谋国者以首功相尚所谓名将者大抵多从衡捭阖之徒或盗贼裔戎之杰而先王之军礼师制荡然尽矣唐之中世诏立武成王庙以尊礼太公取歴代之号名将者而侑食焉比于孔子宋元因之则既己失文武一道之义至其所取者又皆秦汉以来匹夫之勇一时之功比类观之猥杂殊甚虽尝一再更定而狃于世所习称之人卒无以致去取之当也夫太公奋鹰扬之勇以诛纣陈丹书之训以戒君所谓经天纬地之文戡定祸乱之武实兼有之诚圣王之上佐三代之仁人与周公召公相为伯仲者也顾其侑食一堂之上者乃如彼其猥杂尚父有灵其耻与之相处也审矣斋居暇日尽取歴代史传考其人之出处别加订定其大意则取其身兼将相才具文武内行淳备经术通明识君臣之义逹去就之理有翊运佐王之勲有匡时赞治之略有足兵裕国之能有危身徇主之节有靖乱复辟之功有绥逺攘外之绩者共得若干人虽其所行未能尽合圣轨上比孔庭然亦足以范櫜鞬之士当俎豆之选凡秦汉以来沾沾以舞智为竒悻悻以闘力为勇乗时徼利不耻不忠生事取功不畏不义者悉加刋削庶几为学者有以知亲上死长之义为邦者可以施胜残去杀之教先王之军礼可复大司马之职任可举而仁义之将节制之师亦庶乎可以复见于盛世矣
代衍圣公谢修阙里庙庭表
孔子六十一代孙袭封衍圣公臣孔弘泰等荷蒙先帝以阙里庙庭岁久倾圯特命有司重加修葺近告工完谨奉表称谢者臣弘泰等诚欢诚忭顿首上言伏以文教诞敷离照普临于海宇儒宗大庆鼎新复见于宫墙成千载之伟观匪一家之私幸光覃鲁国典迈前王兹盖伏遇皇帝陛下体备中和志兼谟烈干纲独运辟四门以广忠言涣号孔扬奉两宫以隆孝治登延耆俊屏斥异端讲耤田之礼以厚民生却贡献之私而恢邦计加崇释奠重师表百王之功常御法筵究删述六经之旨当庙宇落成之日应治元初纪之期载念先皇举斯盛典屡勤大吏督彼羣工出官帑以佐经营发役人以充输作礼庭中起视昔有加寝殿相髙于文斯称像设俨衣冠之肃岁时增俎豆之辉文星逺应乎壁奎化雨再沾于洙泗总赖乾坤之力致兹轮奂之休臣爵与上公身叨主祀孔林无恙企闻诗闻礼之风阙里有严愧肯构肯堂之业侍虞庠而观盛举已被鸿恩瞻嵩岳以祝蕃厘载申微悃伏愿配乎天配乎地庆无疆之治于一人作之君作之师享有道之长于万世臣等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谢以闻
谢赐鲜果
臣敏政等谨题今日早伏蒙皇上遣内臣黄升颁赐臣等鲜果五品臣等猥以末学叨侍经筵曾无启沃之功乃获光荣之赐珍品遥分于紫禁菲才深愧于素餐顿首拜受之余无任感激之至弘治元年五月二十九日
应天府乡试策问一
问古圣王必有谟训以范来裔俾世守之故嗣君有道延祚无疆不可尚已汉唐之治杂霸杂夷而宋之治亦文浮于实虽间有典章之存去古逺矣仰惟我太祖髙皇帝以武功定海内以文徳开太平其所以贻谋垂宪者有皇明祖训以着一代家法有诸司职掌以昭一代治典有大明集礼以备一代仪文有大明律以定一代刑制育才则有卧碑之条教民则有榜文之布恤军士则有条例之颁严释老则有清教之録其虑周其说详盖自身而家而国而天下实与古圣王相传心学之大要不约而同也尝窃以为圣子神孙举而措之可以兴至治名臣硕辅遵而行之可以成骏功有不待更张而外求者矧诸士子出于南畿诵服圣训固宜其习且审也其节目次第良法美意愿悉陈之以为我皇上继志述事之一助焉
二
问愿治之君辅治之臣必以敬天勤民为首务三代而上无容议矣汉唐宋以来或不俟灾变常畏上天之鉴临或不待岁凶先议贫民之赈贷或四方灾异郡未及上而辄以闻或诸路水旱无论巨细而悉以奏此皆能防患于未然者或因大水有减乐府省苑马诸美事或因岁荒有决疑狱制常平诸惠政或力主捕蝗之令而民不至大饥或周尽救荒之策而民多所全活此皆能弭患于己然者其君臣同徳之详协恭之效可得闻乎山颓孛见天意何如其可回而乃以天变为不足畏然励精图治之君方授之柄而不疑何也夏霜秋螟民生何如其可遂而乃以汤旱为桀之余然雄才大略之主方甘其谀而不悟何也若是者其君臣之间当孰任其责乎我朝列圣奉天子民思所以得万国之欢心继三代之圣轨者诚非汉唐宋可及也迩者有修徳弭灾之诏闻于庭有振穷周乏之使属于道然议臣建白未足以当圣心有司奉行未足以宣圣泽兹欲使天意复而民困苏以副皇上愿治之意必有说焉诸士子尚极陈之以观明体适用之学
三
问经史之微词奥义至程朱出而后千百年之疑误柝之订之无余藴矣然天下之理有开必先固亦有生于程朱之前其精识卓见逈出一时岂理根于人心者自不容泯乎如追复彖象之旧使不离附经后存古之义大矣而在魏甘露初有举之以问太学者表章学庸之书使不杂置记中阐道之功深矣而在宋天圣间有笔之以赐进士者权之一字汉以来儒者所不识也然唐人尝见于易镇之疏敬之一言秦以下学者所未闻也然魏人尝着于法象之篇谈命者泥术数而莫知穷理之原相贞元者乃有造命之说求治者急功利而莫知格君之本相元和者乃有正心之对尊孟子性善之论曰此大功也然六条之奏出于后周挈逝者如斯之言曰此絶学也然励志之诗闻于西晋推蜀继汉所以正司马氏也顾有以之着汉晋春秋者矣黜周存唐所以擿欧阳子也顾有以之改呉兢国史者矣凡此皆天下至理所在不容易视之也将其人偶见于此而余不足论乎或程朱之说反出于此乎否也诸士子博学而反诸约以待问者久矣愿悉其人以对
四
问世之治乱常系君子小人之进退而人君所患常在君子小人之难知盖大奸似忠大诈似信茍无灼见之明则或以君子为小人以小人为君子者众矣此知人所以自古为难也昔四国流言人皆以为疑而金縢之启卒彰于天威辨言乱政人皆以为贤而两观之诛莫逃于圣鉴使非天与圣人则二人之邪正终莫能辨矣乃若冲年嗣位之君宜其懵于此然能破上书者之诈而称大将军之忠至于左右皆惊何其明也果敢聪明之主宜不为人所欺然举世皆知其相之奸而独信任之以为朕殊不觉何其蔽也呜呼人君孰不欲有治无乱进君子退小人然而往往如彼者岂不以知人为难无道以烛之邪钦惟我皇上清明在躬宵旰图治于执政之臣任之未尝不専而于懐欺之徒去之未尝不决盖逺法尧舜之明而汉以下不足言矣兹欲使所进皆君子而在下无遗贤所逺必小人而在位无留慝以永保国家太平之治是必有道也诸君子学古入官于前代治乱之迹讲之熟矣其为我明着其说将以献于上焉
五
问一代之兴必有佐命世臣与国咸休自殷周以来则已然矣顾其子孙不能无中微之日则为人上者必振之以昭先烈示后劝若汉髙帝功臣罢侯者至宣帝而后复之光武功臣失爵者至安帝而后续之汪濊之恩忠厚之泽见于史者可考也洪惟我太祖髙皇帝建万世不拔之业虽出于天命然佐命有功之臣疑亦万世不可忘者考诸当时不特分茅锡爵传之子孙或陪葬孝陵或配享太庙或褒其忠勲于祀典报功之礼逺过前代而其子孙在今日有禄食者盖己无几试以其大者言之有才本王佐可方汉之留侯者有勇冠诸军可比唐之鄂公者有从起帝乡抚定八州有功无过者有贵为帝甥常将偏师有胜无败者有收方氏而靖海上者有縳明升而下全蜀者有以御伪呉前后伏节于淛东者有以拒伪汉前后死忠于江汉者有手殪伏贼而弥肘腋之变者有佯为谍书而收敌忾之功者有以帏幄翼卫之劳兄弟封公者有以方面専征之绩兄弟封侯者其大功元勲校诸平时封拜何但霄壌哉然陪葬之一抔尚存配享之祔位不撤祀典之庙貌如生顾使其传泯焉如此疑非所以昭先烈示后劝岂有司未尝举两汉故事以请而至于斯乎如有以兴灭继絶之说言之于上亦庶几可以慰髙庙在天之灵而报功盛典嫓美殷周矣诸士子生长南服必能记其运筹决胜之方与其攻城略地斩将搴旗之勇请详着于篇以助有司之册府勲庸者
考教职策问
一
问先儒谓学者当以论语孟子为本然则读其书而不知其说可乎论语之书传者别有齐论一篇何以不存孟子之书说者谓又有外书四篇何以不传论语盖孔门众弟子所録或者谓成于曾子有子之门人其说孰得孟子盖亦其所自着或者谓出于公孙丑万章之徒其说孰是治大学在论孟先读中庸在论孟后学者工夫固不可躐而进欤孔子之言皆自然孟子之言皆事实圣贤词气将不可强而同欤后世之于二书也有起刀笔而知论语用为佐治之本者其所见虽懿或未能究其大全而通之邪有为大儒而不知孟子至为疑孟之书者其所见虽偏固未能掩其众美而议之耶诸士子将来有师儒之责其教人宜莫有先于二书者矣请着于篇
二
圣人之道中焉止矣而学之者虽大贤亦不能无弊也自河洛之学行而考亭实嗣其传然在当时与考亭并出者有湖南之学有金华之学又有临川之学永嘉之学今折衷以考亭之言则谓湖南之学失之过髙金华之学失之不及所谓失者何所指欤谓临川之学偏于持守永嘉之学偏于事功所谓偏者何所见欤观考亭之书所以箴其失药其偏者屡矣而卒未能使之适中何欤岂尊其师说而弗变欤抑拘于气质而不可以加进欤茍问之弗审辨之弗明则大缪起于毫厘而望底于大中之域难矣诸士子将出其学以教人其悉以对
三
迩岁河决张秋水溢姑苏上勤圣衷累遣诏使盖凡有一言一策可取者举得自见而况农田水利之说亦学者所当究心者耶夫黄河之水自汴趋淮以入海而黄陵冈乃河流东下之喉襟说者谓此冈废而不筑故有今日之决然乎姑苏之水由太湖下松江以入海而白茅港乃三呉泄水之尾闾说者谓此港淤而不浚故有今日之患是乎黄陵冈茍未就绪则青沧之境徒骇马颊诸处皆河之故委禹贡所谓九道者若听其北徙而导之势顺而功易第不审于东南漕计可无碍乎否也白茅港既未即功则三呉之间刘家港盐铁塘诸处皆江之故委禹贡所谓三江既入者若随其所在而浚之力分而利博第不审于逺近民田可无损乎否也夫修筑之功巨而国用方匮疏浚之役劳而民食孔艰兹欲使功成而下不扰患除而民不饥何施而可诸士子将有教人之责计必取法安定而究心于此者请悉言之
私试策问
世之论士以为年少则浮薄年迈则老成故上之人于士卒待其迟暮而后用之然考诸传记有年二十四中兴汉室为云台之冠者有年二十四从定江东成赤壁之功者有年二十八定策隆中虽闗张宿将皆安为之愧服者有年三十五侍谋军国虽李郭元勲皆阴受其建画者有年二十九当建安之末为参军筭无遗策有年三十当建中之初为内相克济多难有年三十一而扪虱谈当世之务者有年三十二而建节负灭敌之志者有年三十一以学士本兵卒之举澶渊之役有年三十三以侍郎出督遂能平苖刘之乱或年三十二为参谋卒之拜御史人为之胆落者或年三十六位枢府卒之任招讨贼为之胆寒者凡若此皆所谓少年未更事之人也将上之人误用之而偶中乎则考其平生皆绰有定见非侥幸尝试者之为也如上之人必待其年迈而后用之乎则尚论其人而退计其事必有后时失机之悔岂古人所以惜老成者亦必自其少壮而用之使其更事愈多阅世愈熟虽衰老而不忍释之乎抑少壮之时置之散地直待其迟暮昏眊而后乃用之则史之所书又不诬如此诸士子幼学久矣亦必有壮行之志虽用舍存乎人然所以自处者亦不可不豫定也请悉着之
会试策问
一
问古昔帝王创业垂统必有谟训传之家邦我太祖髙皇帝立法定制制为祖训以遗东宫亲王又命编辑前代善恶为昭鉴録以赐诸王盖重根本蕃枝叶为亿万载隆长之计其视法术之赐诗书之教帝范之作开元之训仁孝之诗戒子之篇以至承华之有略元良之有述万万不侔矣是书虽蔵在秘府而见诸圣政之记儒臣所叙述者天下固已传之诸士子亦尝习闻而与知乎闻而知之请述圣祖之鸿猷大旨以为天下告则于明天子端本睦亲之治不为无补也
二
问天下之治存乎纪纲而成乎风俗斯二者果相须耶亦各自为用而不能相通耶且二者之名起于何时二者之义何所于取汉唐宋之所以为纪纲者何如所以为风俗者何如其安危治乱可考而知也言纪纲者莫切于韩昌黎朱晦庵彼论议之士或以赏罚或以官爵或以法度或以井田其为说孰要乎言风俗者莫切于贾谊陆贽彼循行之典或诏公卿大夫或令二千石或遣谏官博士或大中大夫其为法孰善乎国朝统御之初纪纲振肃风俗齐一逺过前代然岁久势殊未免有偏而不起之处兹号令详悉条格具备而救偏补敝返朴还淳之效犹或未臻不知古之人不赏而劝不罚而治不令而行不教而听何以能然也有志于世道者宁可黙焉而已乎
三
问学者于前贤之所造诣非问之审辨之明则无所据以得师而为归宿之地矣试举其大者言之有讲道于西与程子相望而兴者或谓其似伯夷有载道而南得程子相传之的者或谓其似展季有致力于存心养性専师孟子者或疑其出于禅有从事于小学大学私淑朱子者或疑其出于老夫此四公皆所谓豪杰之士旷世而见者其造道之地乃不一如此后学亦徒因古人之成说谓其尔然真知其似伯夷似展季疑于禅疑于老者果何在耶请极论之以观平日之所尝究心者
四
问政有名有实名与实应则治成故忠信诚悫可以结民虚伪诬罔不可以为化昔人有是言矣自省成考课之法弊在汉或综核名实而计簿欺谩户口增伪或责课公卿而屯田警备失实者多在唐或鋭意治功而边镇交兵器械几尽在宋或躬亲庶政裁抑侥幸而用刑行政审官纳谏之实犹有议焉彼皆愿治之君而名实之不相应如此然则将听其所为而终莫能正邪抑别有其道也今天下之政名存而实弊者不可缕数必欲使上下惇信内外孚感终始贞固复古道于数千载之上不可谓不难矣试与诸士子图之
五
问民为邦本而兵所以为国御侮有天下者庸可不加之意乎我太祖髙皇帝御极惠民养兵度越前古其在当时民安于供赋而乐兵坚于捍卫而嬉可谓盛矣承平既久民之版籍犹昔也然转徙者未能招来山泽所藏或有他虞将何以处之兵之尺伍犹昔也然逃亡者莫可究诘战守所系恒有隐忧将何以拯之列圣以来增有司以抚民其惠亦周矣何版籍之卒难于复也责宪臣以清军其法亦严矣何尺伍之卒难于充也岂均输太重不能恳减有假托以为利者乎抑公作频繁不能加恤有并縁以自殖者乎江南之民虽若稍裕然课办多矣设有歉岁孰为之继三边之兵虽若素整然役戍疲矣脱有警报孰任其责此皆宵旰之虑当路者所欲闻也如欲使民复而内以实兵足而外以固必有道焉诸士子宜悉所藴以对
篁墩文集巻十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十一
(明)程敏政 撰
○考 论 说 辨
诗考
按孔子删书凡百篇删诗凡三百五篇皆遭秦火而絶汉兴罢挟书之律经生学士乃敢掇拾于煨烬之余料理于记诵之末而书之所出者非一时所得者非一手参互考定为五十九篇亡者几半而识者尚不能无真伪之别今古文之疑也诗也者与书同祸汉初传者有齐鲁韩毛四家而三百五篇完整如旧其蔵之何所授之何人此固已不能不启人之疑矣三家亡而毛氏独行子朱子从而为之集传其深辟小序之非有功于学者甚大而愚者读之犹有所不能领解者非立异也无当于心而不敢以自欺也刘歆传云文帝时诗始萌芽皆诸子传说至武帝然后邹鲁梁赵颇有诗礼春秋一人不能独尽其经或为雅或为颂推此意也则知今诗乃出于汉儒之所缀辑而非孔子删定之旧本矣诗之名始见于虞书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大抵古诗皆乐也诗虽有风雅颂之分而皆主于乐亦犹易虽有辞变象之别而皆主于占也古者胄子之教过庭之训皆于诗乎得之所谓养其良知良能者也而今之诗乃取夫狎邪淫荡之词杂乎清庙生民之列言之污齿颊书之秽简牍师何以授之于徒父何以诏之于子而况圣经贤传之旨本以为治性养心之具曰非礼勿言非礼勿听也曰口不道恶言耳不听淫声也其严如此诗也者心之声而发乎性情者也孔子删而定之放其郑声以为万世之常经顾乃有取于斯则其所删者为何诗而其所放者又何声哉或曰古者太师陈诗以观民风故美恶不嫌于兼取也是大不然陈诗观风不过曰某地之诗其可传者若干如二南之类则其风之美可知也某地之诗其可以示戒者若干如刺淫之类则其风之杂可知也至于某地之诗无可采者则其风之恶亦不言而喻矣岂必以其狎邪淫荡之词而尽陈之哉且诗者求治之一端耳其它之可以观民风者固多也施于政丽于刑而见于官府之文法者何限谓参之诗可也而必求之诗可乎亦恐先王不如是之迂也大槩小序不当以淫者自作之词为刺淫故朱子辞而辟之然刺淫二字则实古者讲师授受之言得之孔门而不可诬者何哉汉儒徒见三百五篇之目散轶不存则遂取孔子所删所放之余一切凑合以足其数而小序者不察亦一切以其得于师者槩之曰刺淫此其所由失也朱子辟之是也然集传则又以孔子郑声淫之一语为主凡郑风之中小序以为惧谗思贤刺废学而闵无臣者皆举而归之淫则亦未免于矫枉过直者矣夫诸诗既无指名又无证佐茍以善心逆之则淫可以为雅以不善之心逆之则雅可以为淫汉儒故有以二南为刺诗者矣说诗者岂可弃其已然之疑信者而以臆见悬断之哉由是观之刺淫之诗乃孔子之所必存者也淫者自作之诗则孔子之所必删者也古今人情不大相逺而理之在人心者无古今也如有以狎邪淫荡之辞与伊川击壌之集朱子感兴之诗俱收而并録之日与学者讲肄而诵习之曰此将以示劝也彼将以示儆也其不以为侮圣言者几希又日以之敷陈演说于讲帏经幄之前曰此将以示劝也彼将以示儆也则下流于不敬而蹈诲淫之辙上以为故常而启效尤之心其贼经而害教有不可胜言者矣或曰春秋亦孔子之笔而所载者多簒弑淫乱之迹以为不如是不足以垂法立戒云尔诗之所存亦此意也是尤不然诗之与史其体截然不同也故称孔子者于春秋曰修修则有褒贬之义焉其法不容于不备也于诗曰删删则有放郑声之义焉其法不容于不严也集传云深絶其声于乐以为法而严立其辞于诗以为戒愚以谓诗之与乐无二道也茍易诗之一字以为史则垂法立戒之义兼举而益明矣或曰胄子之教过庭之训太史之陈亦取其善者耳其不善者则姑置之以示戒而不以教不以训不以陈也如此则直诗耳亦何烦于圣人之删而谓之经哉其不然矣诗之为教盖无出温柔敦厚思无邪之两言茍去淫者自作之辞而存刺淫之作则其说可通也不然求其说而不得不失之过则失之不及而圣人删诗放郑声之意终不白于后世矣朱子学孔者也以为此经实出圣人之所删定故深辟小序之非少袪学者之蔽而岂逆汉儒之欺哉汉儒乱大学矣而朱子订其章句汉儒乱周易矣而朱子订其经传汉儒壊礼与乐而朱子编三礼不究其义集诗传仅止于此是汉儒之幸而后学之不幸也噫取狎邪淫荡之辞垂之万世而为经其罪大且久矣今故重加决擿别为此编虽极僣踰不敢逃避者非立异也无当于心而不敢以自欺也亦果于非汉儒而笃于尊圣经云尔
老氏论
释老二氏同祸天下而人不知老氏之罪甚于释者不知老氏之本也世之知老氏者有二焉以其有祷晴雨役鬼神驱魍魉与夫斋醮符水之说则谓之正一之教以其有长生久视之说则谓之全真之教是二者皆非老氏之本也予考之周礼太祝掌事鬼神曰禬禜以除凶荒祷水旱司巫掌羣巫之政令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是祷晴雨之说也方相氏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殴疫大丧以戈击圹之四隅殴方良是役鬼神之说也壶涿氏掌除水虫以象骨午贯牡橭而沉之则其神死渊为陵神谓龙罔象之属庭氏掌射天鸟若神也则以太阴之弓与枉矢射之是驱魍魉之说也小祝掌禳祷以祈福祥逺辠疾而素问亦曰往古之医祝由而已是斋醮符水之说也凡是四者在前古之时多掌于官府降及后世官失其职而老氏之徒窃取之非老氏之本也河图洛书见于火候之说先天后天之图亦出于此至陈邵两贤始表章之遂为万世理学之正宗而参同契一书至勤朱蔡师生为之注释盖古者士穷无以自见而独善其身者之所为也老氏之徒窃取之非老氏之本也然则老氏之本何在曰先儒则有成说矣而人莫之知也权诈者老氏之本也当周之末世先王之道不行而人心放溺以孔孟之贤圣而不得位以拯之乃徒见诸笔舌之间以望后世则固付之无可奈何矣老氏之徒窥见其几以为人性之不能尽善则阴为不善而阳揜之亦足以名世矣夫老氏倡此道于人伪滋甚之时人亦苦其阳为不善之可耻也则靡然从之由是申韩之刑名苏张之纵横良平之阴谋嵇阮之旷逹羣起四出以就功名盖不特迷暗者惑之而髙明者亦甘心焉其平生之巧中诡遇自喜以为能事得计者无不出于老氏老氏之权诈流毒至此而人不知其罪者不知其本也夫释氏兼爱而老氏为我兼爱之道虽足以罔民其意犹欲勉人之为善至于为我乃人人自便之计而老氏倡之遂至胶固纒绵于天下后世而莫之能解如色之迷人岂惟陷其术中而不悟虽悟矣而安处之无如之何此老氏之罪也彼世之罪老氏者乃犹指其祷晴雨役鬼神魍魉与夫斋醮符水长生久视之说亦见其末矣
伍员论
父子之亲君臣之义一也不幸而处其变则如之何曰君臣之合以人父子之合以天以人者可絶而以天者不可絶故舜禹不敢以非礼加诸瞽叟伯鲧而上有桀纣之君则下有汤武之臣不谓之簒夺而谓之吊民伐罪上有太甲昌邑之君则下有伊霍之臣不谓之跋扈而谓之废昏立明书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礼曰人臣之礼不显谏三谏不听则逃之子之于亲也三谏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此可见以人者可絶而以天者不可絶故也然又当权其中使亲义不至于偏废若曰以有过之父而见诛于有道之君则不敢以亲贼义鲧废而禹兴是也以无过之父而见杀于无道之君则不敢以义掩亲伍奢见杀而子员复雠是也处变之定理盖不易此而苏辙乃讥员逆天伤义是岂复有人心者哉且平王之为君也尧舜之君乎抑桀纣之君乎太甲昌邑之君乎此不待辩而明矣彼平王杀其子妻其妇奬奸回戮忠良有臣如汤武者吊民伐罪可也如伊霍者废昏立明可也顾员上不能为汤武下不能为伊霍则以呉之师破楚入郢而鞭其墓以发至愤其志亦可悲矣为辙者但知夫平王前日为员之君而不知今日为员之雠岂惟不知父子之亲亦不知君臣之义矣夫君者天下之义主也君而至于使人雠之则孟子之所谓独夫耳礼曰父母之雠弗与共戴天然则员之所鞭者非平王乃独夫也而谓其逆天伤义是无父之人也昔王裒以父死非命终身未尝西向而坐以示不臣于晋朱子取而载诸小学之书以实父子之伦则员固朱子所不弃者然予独悲夫员之所为尤有可憾者焉昔张良以五世相韩愤秦之灭其宗也则佐汉髙帝诛秦而立韩公子成及项羽杀成则又佐髙帝袭杀羽于固陵雠复耻雪则遂谢病辟谷托从赤松子游以明其心之为韩也使员当入郢之后投戈解甲翩然辞呉之爵禄而退处于深山长谷之中以示其所遭之不幸岂不可以尽全归之孝哉惜乎其志不足及此而反以谗见祸于他人之手也
陈平论
西汉之士其策事率以利而不以义若陈平则其尤者何以知其然以淮阴侯之事而知之夫吕氏之杀侯千古之所共愤而予以为平实启之吕氏特成之耳方人之告侯反也髙帝自意之不决问于羣臣而不决其不决者岂帝真不之知哉诚有以恶侯之罪而念侯之功故徘徊犹豫持两端于心胸之间当此时也得好义者一言则生得好利者一言则死侯之生死系于人言盖不容髪而帝乃取决于平为平者宜对帝曰侯定列国取项羽握重兵在外者十年顾不反今天下已定裂土而王其志愿亦足矣且侯素号明智岂不知天命不可以僣迹此观之则告者之妄不言可知陛下宜抵告者罪而取上变之书缄之付侯以示无他则侯必束身归朝骈首请罪其戴汉之恩益深臣节益坚而为国之藩篱益固此策之上也且告变者其真伪未可知而叛逆大罪固不可以轻加亦不可以末减陛下宜使亲信腹心之臣觇于楚之境上人惟不为则已为则自有不能掩者觇之而得其实则使使持节召侯召之不来然后六师移之未晚也伪则宜速斩告者以安功臣之心仍以玺书慰侯此策之中也若从羣臣之言不论事之真伪遽兴无名之师则侯之反形未具虽家置一喙以喻侯之当诛其孰听之况陛下新一天下之初事多未遑而首戮元勲则人人自危虽左右服事之臣亦为之凛凛惧矣使陛下果若人言则策之下也平计不出此乃曰陛下精兵孰与楚诸将用兵孰与侯如此而兵之是趋之反也臣窃为陛下危之岂非所谓人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且下石焉者乎及帝问其策则曰古者天子有巡狩会诸侯陛下第出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侯闻天子出游其势必无事而郊谒谒而擒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是果何等语哉正虞廷之所谓谗说孔子之所谓利口孟子之所谓逢君之恶者也呜呼平一言而使髙帝为无恩之主元勲受无罪之诛平亦不义之甚矣或曰侯虽被擒至洛阳赦为侯固未死也而遽归罪于平无乃甚乎曰人之祸福必有胚胎平之计一行而未央之事已兆于此王导所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者也平盖不足责矣予独慨夫古之大圣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而髙祖乃甘心于平以得侯为汉子孙无穷之利世降愈下而义利之辨愈乖盖使人有不胜其憾者矣
孔明论
或曰昭烈伐呉乃千古之失策而孔明略无一字之谏当时武臣若赵云者乃有国贼曹操非孙权之言然则孔明之智不足以及此乎曰非也伐呉之失策孔明谏之不听而昭烈悔之不及人特未之知耳何以知孔明之谏孔明之初语昭烈曰孙权据有江东已歴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孔明之初意如此后来之谏可知矣何以知昭烈之悔永安之诏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家终定大事且昭烈方败于孙权其惭愤以图再举不言可知而托孤之际乃舍权称丕意必孔明之谏有如云之言者故昭烈至是乃悟其言而深恨始谋之不臧也曾是而谓孔明之智不足以及此乎曰昭烈之于孔明尝有鱼水之喻矣迹是观之则孔明之言照烈固有不能尽用者哉曰岂特不能尽用而已盖所谓十不一试者也孔明之言曰荆州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也使孔明处此盖必有策而昭烈追景升之顾宁舍之以去反为逆操之资赤壁之胜虽幸得其半而终不能守盖非孔明之初意矣又曰益州天府之土刘璋闇弱将军既帝室之胄若跨有荆益汉室可兴矣使孔明处此亦必有策而昭烈乃听法正之诡谋袭取成都虽得璋而理不直又非孔明之初意矣孔明所以兴汉之策盖素定于草庐三顾坐谈之顷其大者则取荆益援孙权而昭烈曾无一之见从而后世乃归之天不祚汉岂不过乎曰孔明尝自叹法孝直在必能制主上东行然则孔明之智不逮正矣曰非也孔明尝劝取益州昭烈不听而听于正伐呉之举孔明亦必谏之不听而思其人也正言难入诡谋易从虽大贤君子犹所不免而况昭烈乎
士农说
天下之人无过士农两途而后世每病其有游手之农盗名之士者何哉曰业有所因以废弊有所因以起故夫以牛垦田而后天下有游手之农以书锓梓而后天下有盗名之士且以牛垦田本所以利民而天下之农乃有游手者何也盖古者以两人耦耕不知用牛之利而牛惟以服车故易曰服牛乗马书曰肇牵车牛逺服贾诗曰睆彼牵牛不以服箱盖当时一夫不耕则不得食故农未有不从事于南畆者降及后世以牛代人一牛之耕足以供数人之食而农之业始废于是从事于南畆者无几而旁观以待食者过半夫民劳则不暇乎其它而逸则必至于生事故盗起讼兴而治化不能逮古故曰天下有游手之农则以牛垦田之弊也以书锓梓本所以便士而天下之士乃有盗名者何也盖士之为学不过知行二者古之人知一事则行一事而竹简韦编不为野朴至于汉儒力行之力渐微而淹贯一经守其师说致知之功犹为近古则亦以其手自传録之难势不能泛及故也曹操尝问蔡琰家书琰所记四百余篇请给纸笔缮冩送上苏轼亦谓宋初之人求史记汉书不可得幸而得之昼夜手抄盖当时锓梓之说未有也自夫后世锓梓之说一行学者不知致书之难一切趋于茍简而士之业始废百家众技与夫程子所谓有之无所补无之靡所阙者汗牛充栋又足以蛊学者之心志而六经语孟之书反以为科目之具既已得隽则不复容心其间而世所谓士者口耳之学尔其仅足以名世者则一以辞章髙下为学之浅深夫行不逮古人知不逮汉儒而以辞章为业则是名为士而实则非故曰天下有盗名之士则以书锓梓之弊也夫古之人其为计虽若甚拙而其利之也深其立法虽若甚迂而其便之也久后世之巧捷虽可以快一时而较其得失反出其下若二端是已呜呼出古人之下者又何止于此哉
报应说
淮阴侯佐髙祖平列国取项羽天下之大功也而见杀于女主何进与袁绍谋诛宦者安帝室天下之大忠也而见杀于寺人此后世君子所为痛惜者也予独以为之二人者亦自有杀身之道焉书曰惠廸吉从逆凶孟子曰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盖福善祸淫之理相为隠伏其见诸人者捷如影响之于形声人但见其感应之迟遂以为彼苍者若罔闻知殆所谓亵天者也以史考之郦食其不烦尺矢片甲下齐七十余城其功伟矣而淮阴嫉之自以己为大将握重兵在外而功反出书生下遂进兵击齐齐王以食其为绐已也而烹之则烹郦食其者非齐王乃淮阴也何太后专制孝仁董后积不能平而进以太后之兄为大将军执国政且恶董后之侄重其权势与己同乃诬奏董后不宜居京师少帝许之进遂发兵围董氏之宅收重免官俾之自杀董后亦以忧死则杀董重者非少帝乃何进也夫二人者嫉人之有功忌人之轧已必欲取而置之死地乃欲保成功永终誉幸死于牖下其亦不思之甚矣然则二人者之死特假妇寺之手耳彼食其与重何罪哉传曰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也二人者忌嫉之念一萌而杀人之心无所不至然卒之亦足以自杀其身则福善祸淫之理盖可畏矣嗟夫功过不相掩也彼二人者功忠固可痛惜然表而出之特以戒夫世之忌嫉者
辨河间志程知节墓
按旧志唐卢国公程知节墓在沧州之将相乡有土阜二南北相去不满百武南一阜髙三丈周回二十丈故老相传知节从征辽东道卒遂葬于此土人号其地曰程家林乡曰将相乡北一阜颇低以为山人既卜葬知节亦卒因附葬之其说甚谬然卒无以审其所从来予考之唐书知节卒陪葬昭陵昭陵在长安距沧州盖风马牛之不相及其谬一也太宗征辽时知节为泸州都督实不在行其谬二也且知节卒于髙宗显庆三年上距太宗征辽将十五年今谓从征道卒其谬三也然则此二阜者果谁之墓乎盖唐横海军节度使程日华及其从子懐讯之墓而土人传讹以为知节耳何以知其然以史考之徳宗时立横海军节度置司沧州日华以兴元元年为节度使兼御史大夫既卒子懐直继之官至尚书右仆射尝入朝从兄懐讯因代为节度使既卒子执恭继之官至司空封邠国公元和十三年改邠宁节度使盖程氏凡四世据有沧景之地则此阜为日华懐讯之墓无疑也且程氏世镇沧州将四十年史称日华家人子弟列宿卫者三十余人则在镇留居者必众故地曰程家林又日华父子兄弟皆建节钺位两府封上公故乡曰将相乡而土人但见有葬者其勲名爵位辉赫若是莫知其谁何直以稔闻知节之名遂谬为之说如此予恐无以解后来之惑故特为之置辨
宋太祖太宗授受辨
太祖太宗授受之际所以致后世之疑者谁乎曰李焘删润湘山野録而启之陈桱附会涑水纪闻而成之不深考者以为实然尔夫焘之所以启之者何也曰焘为长编以太祖顾命实録正史不载而删润野録之事附其下初意本以偹阙文然野録谓太祖太宗对饮烛影下时见太宗有不可胜之状而焘改不可胜为逊避太祖下阶戳雪顾太宗曰好做好做而焘改戳雪为戳地好做为好为之又加大声二字野録出于僧文莹之传闻固不足据就其中考之如所载太宗恸引羣臣环瞻圣体玉色莹然等语则亦初无毫髪可疑之隙而焘略加删润遂不免有画蛇添足之病夫焘既删润之以为正文矣而又细辨其非者何也曰实録正史皆谓太祖有疾命内侍就建隆观设醮而野録以为无疾方且登阁望气下阶戳雪纪闻谓癸丑帝崩王继恩始召晋王入宫而野録以为太祖壬子夜召晋王属以后事遂宿禁中故焘反复致诘于太祖之病否太宗之出入时日之先后本以为删润之地而不自知其删润之语未莹反以启后世之疑也夫桱之所以成之者何也曰桱止据焘所删润者书之又于好为之下妄以己意添俄而帝崩四字复以宋后母子托命之语系之则遂骇人之听闻矣母子托命之语本为王继恩召徳芳而发出于癸丑帝崩之后而桱以属之壬子且削去召徳芳之事而独存此语则是不知纪闻野録两书之文本相抵牾强合于一其附会比焘之删润抑又甚焉近世保斋宋论复指桱所书者以为太祖太宗事之首尾不过如此则其不考又出桱下矣然则宋后召徳芳之事信乎曰正史实録载之纪闻又出温公事当不妄焘并疑徳芳非宋后之子则过矣徳芳在当时年最少育于宋后或为所钟爱皆不可知但事出于两人所记而不同者当视其人温公可据之人也温公可据则文莹可出召徳芳之事有则留宿之事无矣或乃谓焘之删润盖有意着太宗之恶姑引野録以借口而又自破其说以避祸则臆度之大过又恐李焘复生不肯自当尔史称焘博极羣书其为长编専务广采择焉不精殆有所不免也或曰太宗子孙继立故人无敢言者然南渡孝宗以后其事当无所讳亦无一人言之者何也借曰髙宗授受之懿可以盖前人之愆故其迹益泯然元史成于欧阳玄诸公当时复何所讳又无一语及之盖必有定论矣不然此何等大事而不加之意哉或曰太宗于太祖崩不踰年改元宋后崩不成服廷美徳昭不得其死皆足以追证烛影之疑是又不深考之故也不踰年改元五代常事宋乃太祖第三后长编谓其崩太宗设次发哀羣臣奉慰以后初立未尝降诏故丧仪多所贬损百官不成服固当时礼官之过也就使因召徳芳而衔之则其事亦在太祖崩后矣廷美之死赵普为之太宗固有不得辞其责者至于徳昭之死非出于幽囚躏逼之举长编谓太宗育其子惟吉于禁中日侍中食凡八年始出阁诏邸第供亿悉与亲王埒诸王子不得偕也况徳昭因他日行赏一言之愤不惜一死乃忍其父为人所戕而噤不出一语哉就使不踰年改元宋后崩不成服徳昭之死皆出太宗则亦未可以其后来之不善而遂逆探其有今将之心加之以无名之罪也胡一桂杨维祯梁寅之流锐欲以簒弑加之恐皆以不见李焘全书之故正犹狱官不据人原发之案而深文巧诋钩致其罪偶有刻吏见而喜之又从而和之此太宗之事所以不能自解于今日也或曰太祖既欲传弟何不使太宗正太弟之名考之九朝通略谓唐天佑以后建储之礼不复讲行至太宗立真宗方知讨论故事又五代凡当次者多领开封尹故太宗廷美相继为之则知太祖亦承唐末五代之习兼以年岁之未迈耳是或将有待焉而遽自意其死乎夫传疑史法也茍无疑可存则亦何必摭拾小说强为之辞以滋后世无穷之惑此焘桱之罪也或又引宋朝类要载陈抟对太祖火日之说终有可疑是不知抟于太宗初入朝终身未尝见太祖其说盖不攻而破矣夫千载不决之论其可以悬断者理与事耳以事言之不过如此以理言之凡古之簒弑者多出深雠急变大不得已之谋又必假手他人然后如志未有亲自操刄为万一侥幸之图于大内者观太祖于太宗如灼艾分痛与夫龙行虎步之语始终无纎芥之隙太宗何苦而为此舍从容得位之乐而自处于危亡立至之地病狂丧心者所不肯为凶残絶世者所不忍为而谓太宗为之断乎其不可信也矧类要野録皆托于佛老之徒之口纵使有之亦儒者所不道而况于无乎予之所笃信者温公纪闻之外一无取焉尔
太古轩辨
陶渊明夏日北窻高卧清风徐来自谓羲皇上人此殆以古为高者司马温公制深衣一袭以馈康节康节却之曰居今之世不敢服古之服又似以古为非者二公皆百世士而意见不同如此何欤或曰二公古其心而不泥其迹不害其为同也郡人刘宗敏先生自号太古其将识二公之心迹者欤不可知也或曰渊明弃官归隠寄傲一窻之下而宗敏壮年遨游乎江湖之上日不暇给康节一古衣不肯服而宗敏不惜重购聚竒于一轩日与好事者乐之而以太古自名若是者其有得于二公否乎是诚不可知矣或曰不然渊明以古人为高乃弄无弦之琴以自娯不必舜文周孔之声也康节以古服为非乃究先天之心学画而为图直上泝羲皇而置文王以下不论由是观之以为不古也而有古者存焉以为古也而有不古者寓焉此先正之所为不可及也今宗敏号精于琴又以先天之旨为抽添火候之说自以为得不传之学于至人然则宗敏之心迹其不古而古者欤抑古而不古者欤皆不可知也必有能辨之者
论董公徐洪客
所贵于天下士者谓其识见超出乎众人之上也周末之诸侯务相并吞以自强大不复知有君臣之义以项羽之弑君天下不能名其为贼髙祖之初意亦惟恶其分地不平故起忿兵以报私怨而新城三老董公乃独说髙祖曰仁不以勇义不以力项羽无道放弑义帝天下之贼也大王宜率三军为之素服告诸侯而伐之此三王之举也其辞毅然不可犯髙祖用之而汉业以成良平诸公曾无一人能知此义者六朝以来人安于簒窃不复知有吊伐之事以杨广之无道天下不能声其为独夫虽太宗之才略亦且为殊锡受禅之举昧大计以就逆图而泰山道士徐洪客乃独劝李宻曰将军宜乗进取之机因士马之锐沿流东指直向江都执取独夫号令天下宻不能用而其言至今读者凛有生气房杜诸公曾无一人能知此义者然则二君子之识见斯不可谓之天下士矣乎世未尝乏才也顾多隠于抱闗击柝黄冠野服之流其长往而不返者何限当多事之秋乃或仅出其长以见于世而竒伟卓絶已如此然则为人上者岂可偃然自足以轻天下之士邪
论曹操
曹操之在汉人服其智而操亦以之自况曰吾岂四目哉但多智耳以予观之操岂足以言智哉操之所以不即败亡者天幸也夫操之围张绣于穣城攻刘备于徐州也田丰尝两说袁绍以袭许矣其拒绍于官渡也孙策又尝定部署以袭许矣其追袁绍击乌桓也备又尝劝刘表以袭许矣使三子者之计一行则操之败亡岂待旋踵而袁刘不能尽人之言孙有暴客之祸谓之非天幸可乎或曰操虽虚国逺征亦必有居守之臣留屯之兵以备非常之变则袭许之策乌能保其必胜哉是大不然方闗侯之取襄攻樊也操固已相视无措惟议徙许都以避其锐然则明知敌来不能起为之所而况于出竒制胜者哉操之危盖屡矣而犹以多智自诡吾谁欺乎古之智者必以诚为之主而动不失正无欲速之心而有万全之道焉若操之幸胜茍免特所谓穿窬之雄耳乌足以言智
隋论
隋文之取天下与唐宋二祖无异而身不免于恶名国不免于闰位者何哉亦曰后徳之不臧尔夫隋之亡也以炀帝广而归咎于后徳也何居曰广之立独孤后为之也夫太子勇以无罪见废而广以爱幸夺宗则亡隋者独孤后也今夫张汤杜周其所以致身起家者何如而能使其业之昌胤之隆者徒以子孙之贤耳矧隋文以一统之盛得中才之主任守成之责其有不能俪美于唐宋二祖者乎顾乃以大器而畀之酗荒淫虐之子则后之罪也呜呼周之兴也以文王而太姒以圣徳为之配舍伯邑考而人不以为少恩立武王而人不以为溺爱卒之化家为国而膺祚之灵长者莫加焉此无他用天下之公也废立大事而徇私背公未有不乱者书称桀之亡维妇言是用盖帝之谓矣虽被弑之际抵床大恚曰独孤误我亦何益哉
狄仁杰论
先儒谓狄仁杰未及复中宗年七十以卒所荐张柬之等嗣而成之柬之亦年八十矣使天不假年则事机一失国祚终倾仁杰之不早计于此有遗恨焉是大不然凡事之成虽出于人然其所以成者天也当武后末年中宗已还东宫而仁杰居相位其间岂无事机可乗而迟回以至于死固不可以言智然中宗既还东宫则天下者东宫之天下不言可知智者于此正当持重以销羣慝而要其成固不可为万一尝试之举此仁杰之心而柬之幸其功凡此皆天也就使柬之不幸亦死而唐命未改天下岂无狄张之徒哉论者乃以其衰莫不早计为恨末矣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寿几百年事纣终其身至武王年九十有三辅以太公亦年八十余方始胜殷杀受大告武成由是观之则文武太公之衰莫不早计甚矣传曰天之所废孰能兴之天之所兴孰能废之论者乌足以及此
狸奴论
家蓄一老狸奴将诞子矣一女童误触之而堕日夕呜呜然会有馈两小狸奴者其始盖漠然不相能也老狸奴者从而抚之彷徨焉踯躅焉卧则拥之行则翊之舐其氄而譲之食两小狸奴者亦久而相忘也稍即之遂承其乳焉自是欣然以为良己之母老狸奴者亦居然以为良已出也吁亦异哉昔汉明徳马后无子显宗取他人子命养之曰人子何必亲生但恨爱之不至耳后遂尽心抚育而章帝亦恩性天至母子慈孝始终无纎芥之间狸奴之事适有契焉然则世之为人亲与子而有不慈不孝者岂独愧于古人亦愧此异类已
祀神考
我先尚书少保襄毅公之捐馆也治命作堂于先祠之东以奉五祀而附以张仙之神若汉寿亭侯若逺祖忠壮公若唐越国汪公中丞张公惟时走方逺仕京师不获与闻克俭弟以先公之不忘于此也即以其年庀工而成之暨走归奉襄事读祭礼乃复考订异同着其说于壁以示我后人
一论定司命灶中溜族厉门五祀
五祀之名见于礼之月令者曰门行户灶中溜凡曲礼及周官小祀之注无弗同者白虎通则有井而无行至于祭法则又以为天子七祀曰司命中溜门行户灶太厉也诸侯五祀曰司命灶门行公厉也大夫三祀曰族厉门行也此其说经不再见故先儒多是月令而非祭法然王制大夫祭五祀注曰司命中溜门行厉则又与祭法相乗凡此六说虽参互交错而皆出于秦汉诸儒之所纪録疑有不可偏主者走故从王制之注而独以灶易行焉夫自天子以至庶人其乐生疑无不同者此司命之祭也自天下以至一国一家虽其地有小大之不同然皆谓之有土可也此中溜之祭也人之动也不能无出入而其居也不能无饮食此门与灶之祭也鬼无所归则为厉故自天子以至大夫皆有之但以差等而异其名先王之制仁之至义之尽也此族厉之祭也礼繁则乱事神则难户之于门类也井行之于中溜亦类也而复祀之何居仪礼士疾病行祷五祀则司命族厉之当与可知也故今定着司命之祭以春取生育之义也灶之祭以夏火得令也中溜之祭以季夏土旺于中央也族厉之祭以秋取万物肃杀消弭灾沴之义也门之祭以冬岁交之际有阴阳阖辟之道也夫司命所以主有家之生本乎天也中溜门灶所以资有家之用本乎地也族厉所以督有家之过本乎人也三者备而祭义明矣
二论定禖氏之祀
古有髙禖之祭乃天子祈嗣之礼行之于郊又谓之郊禖疑非臣下所当僣然后稷实以祈髙禖而生其事见于生民之诗则古之臣下亦有行之者矣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祈嗣之礼古必通于上下而今亡其制也近世以土木为像而严事之者曰张仙莫知其所从起老泉赞之谓祷之而得二苏亦不名其谁也其像张弓挟弹如贵游公子之状或传其为周之张仲事不经见而月令髙禖之祭必礼御者带以弓韣授以弓矢显其有得子之祥也内则男子生射之以桑弧蓬矢六射天地四方期其有事于逺大也故窃疑此像即髙禖之神其易矢为弹者取诞子之义也独张仲之事求其说而不得又窃以谓古者祭必用尸如夏郊以董伯为尸周公祭泰山以召公为尸取其徳之相类也岂周之祀髙禖者尝以张仲为尸乎语曰仁者必有后又曰孝弟行仁之本也诗称张仲孝友尹吉甫资之以成其徳则祈子而祀张仲或礼之以义起者欤但禖之称髙涉于僣而礼有别称禖氏者亦犹天子之社谓之后土皇地祇而庶人之社谓之后土氏也故今定着为禖氏之神庶于礼为弗畔也
三论汉寿亭侯及逺祖忠壮公唐越国汪公中丞张公之祀
汉寿亭侯忠义闻天下先公屡尝梦之每出师则祀于帐中而侯实为汉死节于呉我徽郡故呉境也先忠壮公当侯景之乱越国汪公当隋末之乱皆有保捍州里功歴代着之祀典徽之人家尸户祝而忠壮公又程之大宗礼所谓先祖当有立春之祭者也中丞张公当安史之乱保江淮以遏强虏资中兴则江淮以南不污于腥膻不罹于荼毒者皆其力也江淮以南祀之宜也昔尹和靖先生每旦必诵光明经或问之曰母命也夫异端之说君子尚不忍废先命而诵习之况一代忠勲之臣有先烈焉有先徳焉我先公奉之实以致夫景慕感仰之意耳亦非欲祀之以徼福也而小子其何敢不嗣敬之哉
篁墩文集巻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十二
(明)程敏政 撰
○辨
辨祁谱世次自周秦迄五代了无一阙可疑
按饶之景徳镇有宋都官程公名祁者尝撰程氏世谱三十卷起得姓之初而终于五季其间系次分合履歴详简最号精宻盖自宋以来凡程氏之有谱者必以此为按本之者进以为是不本之者斥以为非其说之得行于一宗如此敏政每阅之亦叹其有功程氏而独疑其自晋以上抵于周末事不见于经史何所稽凭而能歴歴着之使其昭穆分明了无遗阙一至是哉然又疑魏晋以来用门地取人凡大家巨室必有谱牒副在官府而祁生汴宋之时恐及见之不可知也近歳以来欲重订本宗一房因徧考旧谱旁证他书而后知祁谱之果可疑也何哉以其所书河南房一派而因有以尽发其伪也祁称据林寳元和姓纂谓陈亡忠壮公子孙徙中山五世孙大辨为六合令虽云五世祖忠壮而不知其所从出敏政考之文苑英华得李邕所为程长史碑其载五世祖重安侯向正忠壮之孙而向生育育生皆皆生弘弘生大辨具有履歴最后又得陈留谱证之相同其书皆出汴宋而祁不之见乃于其所著谱谓向生二子翻诩翻生三子公顺公颉公颕诩生二子公颢公显反称大辨不知其所从出以是知祁谱之可疑者当不止此盖祁自负博极羣书搜猎纂集以成此谱而不知简册所载固有出其见闻之外者若邕碑是已程以国氏始于休父世望安定而婴公事赵家邯郸再望广平此固程之所自出者也故今定着此谱仍系二公于首以重水木本原之思凡祁谱所述世次出于周秦之间者皆不敢具载以明此谱之可信然祁自序有云倘宗人与我同志或嗣有所见或别有藏书与今谱不同者愿以见教尚庶几改之则其本心亦岂不有望于后之人也哉
辨祁谱称汉歴简侯黒至晋新安太守元谭世次太逺纪述太详可疑
按祁谱谓婴十一世至汉歴简侯黒黒传二十世至新安太守元谭中间无一人一事见于传记今不敢从然简侯实赵人则其先当出于婴公故今止据汉书年表世系附婴公之后
辨祁谱不知程氏初迁江南出呉都亭侯普之后误据元和姓纂以为出魏安乡侯昱欧阳文忠公碑铭亦从其误
按林寳姓纂谓唐世程之望分为七而广平中山济阳三族皆祖魏安乡侯昱于是都官祁据之以作世谱曰中山之程出于新安太守元谭实安乡侯之裔当晋东渡自河北来守新安遂家焉而太守十三世孙是为忠壮公灵洗于是欧阳公又据之以作冀国公碑铭曰程分为七三祖安乡广平中山以暨济阳中山之程出自灵洗实昱裔孙仕于陈季两说既出凡程氏之有谱者无不宗之敏政窃诵之而有所疑焉李邕所作程长史碑其世次甚明而祁不之见乃妄有所述则等而上之谓元谭之果出于昱其敢以为据乎后得陈留程氏旧谱其说曰唐世程之望分为七而广平中山祖呉都亭侯普济阳祖魏安乡侯昱分南北两宗乃知姓纂漏书呉都亭侯普五字由是后人袭舛承讹谓三族皆祖安乡盖由欧阳公与祁为林寳所误而后人又为二公所误也陈留谱所书逺有端绪而祁又不之见其自叙绍圣年中求陈留之谱而不得且云无由论定以待异时则宜其所谱之疏脱视寳为甚也陈留谱谓普从孙坚东渡江歴事孙权为荡冦将军赐居建康为南宗之祖晋元帝东渡自建康即位而普之玄孙元谭仕为新安太守始居新安盖程氏之徙江南始于普而居新安者始于元谭非元谭始自河朔徙江南也会里文简公大昌为谱序曰自晋以前程氏未有越江而南者居江南其始于东晋元谭公乎噫会里公最号博洽为朱子所礼重者尚为此说则余谱之不能有所是正又何责焉
辨祁谱书新安太守元谭以下世次絶与陈留谱不同及书忠壮公二十二子可疑
祁谱元谭子超生冯冯子丰生景秀景秀子元政生寳云寳云子法晓生隠隽隠隽子道乐生次茂次茂子詧生寳惠寳惠生灵洗五子灵洗生文季二十二子文季生子向子向生诩诩子公颢生绚绚子南金生元谏元谏子季随生绎绎子昔范生行褒
按祁谱谓忠壮五世孙大辨居中山不知其所从出敏政既得李邕碑订之其居新安者自元谭生长民长民生相韶韶生元政元政生道惠道惠生天祚法度天祚生超法度生扞宗景遂超生邕之邕之生修修生次茂次茂生詧詧生寳惠寳惠生忠壮凡十二世又自忠壮五世至皆富二公分南北二宗皆仕隋为涿郡主簿生弘弘生大辨为北宗富生炫炫子南金生谏谏四世生行褒为南宗敏政又得陈留谱订之如右考之宋齐书元谭四世孙道惠二子三孙当宋子业之乱悉佐晋安王子勋起兵其名杂见纪传中而祁乃止书天祚一人余皆列诸外谱又称忠壮兄弟五人子二十二人亦皆与陈留谱不合考南史传凡当时将相大臣三子五子无问显晦多书而忠壮二十二子至有尚主者反不以书载考之祁谱二十二子无后及外徙者过半独向一房居故乡则亦必无之理也史称文季死于周诏以其子向袭封盖谓文季之子名向也而祁乃谓其名为子向益可占其人之不审焉敏政最后又得二说其一洪武长史通公所编绩溪坊市谱跋云家藏旧谱称向生一子失名其曾孙曰行褒与诸谱不同其一元儒方氏玄成跋程氏谱亦云婺源谱称元谭十三世生忠壮公绩溪谱称元谭九世生忠壮公其不同又如此则知祁谱之后固自有觉其非而阙之者矣惜其未见李邕碑及陈留谱故无从订之尔
祁谱又以炫为绚谓绚有弟纶南金有二子元皓元谏皆与陈留谱不合唐登科记止作程谏亦无所谓元谏唐试进士蓂荚赋刻谏公之文尚存又谓绎生二子昔范西范比陈留谱多一人盖昔西二字声相近而误也
辨祁谱不知元皓与皓为一人误分沧州中山为二房及谬増荆杞一人为河南房祖
按祁谱以忠壮七世孙元皓生日华为沧州祖而误以大辨生文英文英生皓皓生荆杞为中山祖且云伊川宗谱一巻宜上附之意以伊川六世祖秀为荆杞之子也敏政每阅之颇疑元皓与皓本一人何哉姓纂谓大辨居中山而唐书本传称日华定州安喜人世镇沧景定州即古中山也日华父子独仕于沧耳祁乃尽其族而归之沧非人情矣后于赵明诚金石续録得唐韩义宾定州别驾程君墓志及陈留谱考之则皓生日华日华生懐直懐直生执恭执恭生世庸世庸生岩岩生秀皓与元皓果一人而犹有可疑者唐书本传元皓尝受安史伪署为定州刺史李邕碑称皓广宗人发身文学惟此为不同耳既又考唐代宗徳宗实録始复得其所以误者实録于日华传下曰日华广宗人父皓为定州刺史始居安喜而史朝义传下曰朝义既死其伪定州刺史程元胜等皆举其地以降乃知作史者不审但见定州有两程刺史遂以元胜之事附之而又易其名为元皓也所犹幸者新旧史于日华传中俱曰元皓于朝义传中俱曰元胜间见互出可从而为寻疑勘误之地使其改而从一则岂可以复正哉祁不能订史之失乃谓皓生一子荆杞更出一疑以误后人今定着以邕碑唐史及韩志陈留谱为据夫然后百年之疑一日而决又考之宋季有续谱者以姓纂称大辨不知其所从出而祁谱忠壮公十四世孙有粹实英秀四人遂以伊川之派附此秀下则又愈逺而愈失之者也
辨祁谱行褒以上世系讹舛当正行褒以下世系明白当从及祁续谱所载者诸房多不之见或误加増损亦畧辨之
按祁谱之所失其最甚者在于伪作行褒以上祖名以相聮缀若其所谱行褒以下六世支分派衍则又最为明白当从之者盖祁生汴宋去五代时未逺而其所谱行褒六世孙承字行三十余房则皆当时见闻相及住居相迩庆吊相通者也其附载承议公之言曰诸房子孙并请以承字冠于名上置籍注之以辨少长而祁别有续谱二十巻大抵皆三十房之后江南诸程多出于此然以数经兵燹之余人或莫见之而近世诸程之谱意出于宋季元初之人饾饤为之彼固不虞祁之有续谱也则或脱其世或增其名用求合于祁之前谱舛戾纷纭莫可究极而三十房者反无一人承其后焉所失较祁益又甚矣今订本宗谱而不能徧及各房因随所见畧志之以俟续书
祁谱昔范三子秉彝匡柔行褒匡柔二子适造行褒四子谅干纂翰宋南溪房达可印本谱行褒生适适生吾吾生谅谅生凤凤生纂诸谱或同或异或疑适谅皆犯近祖之讳殊不考适即匡柔之子祁续谱亦明书适生吾吾生凉凉二子长凤次鸾鸾二子长秔次荣后人不见祁续谱误以适置行褒之下又不考凉与澐淘为伯叔兄弟名皆从水旁而辄改为谅也达可谱又称纂五子琼璇珎琮璊琮为鳯凰泸口南溪三房祖考祁谱纂止四子无琮字诸谱并称干公位下渥生琮会通谱又尝辨定然祁谱载渥南唐元宗初进士达可谱载勋唐僖宗时进士岂有孙先中祖举八十年者考印本谱旁注云一本鳯生伟伟生琮并志之以备参考则当时固尝存疑于此而不及正耳今从而订之固先正之意也(琮即唐忠臣宗楚之误辨见后)
祁谱珍生八子洎沚浑泽澐湘淘汾续谱亦如之诸房谱或谓九子或谓十子増减不一其大约则多浚清渝浐四字考祁续谱浐自出干祖派原公下其余三字则皆疑传冩之误如环溪谱浑下注云一作渝会里谱泽下注云一作清宜振録则明以洎作浚盖皆字画相近而易于舛也
宋南溪房印本旧谱适三世生鸾鸾生二子长秔次荣秔荣字后来翻刻偶尔模糊由是后人或以秔为秠为秬或以荣为莹或并三字悉置鸾下皆非也桃梅谱又以为行褒生四子干纂翰秔或径以为适生秔悉与祁谱不合当从印本旧谱
祁谱盈生一子从谠迁湖南诸谱并同别谱乃谓盈有次子从发为率口派考祁续谱浑生郇郇生从发后人误以墨丝牵于盈下也
会里文简公大昌修谱自五世祖文新始考祁续谱泽早卒弟澐择族人子番为之后始居会里曾孙立生四公即文新之父也文简五世孙天经编庆源録谓家蔵元丰支书载始迁会里祖至第七世文新墓经理四至具存与绍兴官印支书并同但缺名字行第然则始迁祖即泽公无疑惜当时未见祁续谱耳会里裔孙明逺谱序云文简公时元丰支书匿于长孙之才房下故公弗之见近天经得而补之可以释公遗憾矣然非登载明白而主信于数世以上之遗籍初何敢空言驾说犯先世之严诫哉此言是矣所惜者误以泽为清则犹未免有察焉弗精之病耳
祁谱澐下不载所生各派谱或谓澐生一子仲繁为祁门浮梁祖或谓澐生四子亮芜寰季为休宁汊口祖或谓澐生二子仲节南节为休宁古城陪郭祖考祁续谱澐生三子长仲繁将兵戍祁门严湖诸处次仲节南节将兵戍歙南古城及休宁仲繁生二子熺耀熺居祁门新府生二子承勲承徳承勲生五子令温令滔令洭令汾令洙耀还居汊口旧府生承武承武生旺旺生二子淮沅相继为岩将淮生四子亮芜寰季此最有据后人不见祁续谱于祁门派脱去二世谓令洭仕唐为中奉大夫又于令滔五子令洭三子名悉加承字以求合于祁之前谱考唐百官志无中奉大夫阶官宋徽宗大观年间初置令洭生于唐而仕于汴宋之末将二百岁矣柏溪程山谱五子三子名并无承字其误甚明于汊口谱径书澐生四子盖徒以淮沅与澐淘官为岩将相同而名之边旁亦偶同也中间脱去五世以时计之端明终于理宗之朝而与宋初五世祖同行矣婺源开化诸谱所载与祁续谱世次相同但不知耀与承武之名而谓汊口始迁祖及二世祖俱忘讳字耳
祁续谱湘当巢贼乱后分兵守婺源官至检校工部尚书湘卒子全礼代之官至检校御史中丞全礼卒弟全皋代之官至御史大夫全皋老子遁代之遁一名范官至检校户部尚书兼国子祭酒入宋罢兵盖父子兄弟四世守婺源以时与事证之最为有据今婺源谱谓全皋无传全礼生嗣恭嗣恭子思复生筠筠子仁愿生范天佑二年进士入官全失其实按祁前谱于八房止于汾下书无子如淘如全皋下皆无所书盖已书于续谱而后人未之见也遁之后人不知所出或上泝于匡柔位下或俯就于仁愿位下皆非是考澐拒黄巢在干符五年下迨天佑二年才二十七年湘至范已六世年数太促世数太多纵有旧谱相承亦不能自信矣盖全礼下茂芳范萌凡四昆弟此一范也全皋下遁止一身亦尝名范此一范也由前言之则全礼下范乃此范之孙由后言之则全皋下范乃彼范之祖后人不知而合为一其误可胜言哉周溪谱谓遁之子孙居彰睦莲河而忘此祖却接范为始祖失其源流逺矣乐平小彰睦裔孙宋贵溪教谕珽重编谱系亦尝置辨大抵与周溪之说畧同惜其累经会谱而莫或厘正之者又婺源谱称全礼为本县都督考唐史每道置都督多大臣出领一县不应有此郡志婺源在唐末尝于腰滩蚺蛇港立都镇即今县城则全礼所领乃都镇谱误以为都督也
婺源清源谱称嗣逊始居清源生承贵承贵子仕修生利涉利见利涉子仁生克诚克诚子邦彦生天则即二十公利见子侃生克敬克敬子宗瑞生椿即十九公乃环溪所自出今环溪谱称嗣逊二子长十九公次二十公中少六世环溪裔孙潜夫作辨讹以为本宗谱称湘公生唐咸通三年下距椿公生晋天福十一年世次不逺中间不能复容六世其言可据但淘公谱序称行年七十位不过岩将且其所序皆天佑三年梁未簒唐以前之事姑以是年为始等而上之七十年则淘当生于文宗开成二年湘本淘兄乃下生于懿宗咸通三年中隔武宗宣宗两朝反少淘二十六岁由此观之湘以下生年甲子亦未可据然以干符五年澐公起兵拒黄巢之年为准于咸通三年以上更加四十年中间亦不能复容六世故今定着从环溪谱惟芟去湘公以下在唐诸祖生年月日以从其实则上下皆通若从清源谱则草庭以文林隠诸先逹悉与今修谱之人同行不可会矣
婺源旧谱称嗣恭长子思伯一名仁愿生四子茂芳范萌次子思复一名烈生三子简筠籍筠生三子曰十一曰兴曰护续谱者误以仁愿置筠下又或改兴为仁兴以迁就之皆非也考长径旧谱出于筠且称萌为简籍兄弟今从之
祁谱八房独书汾无子续谱书淘尝以侄全礼为子后全礼守婺源又以侄旭为子旭代为岩将兼领开化马金岭卒庙食龙山生子玢助防于歙始迁河西玢生四子彦赟彦枢彦榕彦材为槐塘诸派祖别谱乃谓汾生四子盖误以玢为汾也婺源种徳坊龙陂及开化蔗溪所载并同槐塘孟公会通谱亦自疑于汾无子着其说于本支谱下以俟后人则今之考正亦岂非孟公之志哉
祁续谱澐次子仲节镇歙古城仲节次子兰生廸字逢吉今会通谱谓汾子彦榕生延拓世居河西延拓子文升生徳晓徳晓子璇生逢吉为休宁簿子照始居休宁比祁续谱多三世考山斗旧谱有后周广顺二年祭逢吉文上距干符五年澐公起兵拒巢之时才七十八年自汾至逢吉已七世世次与年数太相悬絶又以事证之澐季子南节镇休宁子孙居陪郭分居小东门先墓多在东山今山斗旧谱载逢吉葬小东门外子照遂居小东门再迁山斗逢吉夫人葬东山又尝有屋在陪郭是必仲节南节二公之后当时庆吊相通故墓宅相邻如此若以为逺自河西而来大非其实又廸十世孙安节世忠録称其嘉定中应募为路钤王徳所举诏特以其名授征西安抚招讨使按宋史传王徳乃建绍名将下迨嘉定死已久矣唐宋招抚招讨使皆宰执大臣出领岂有一人应募即授此任考宋季道传朝野杂録嘉泰开禧中用兵于金以赵淳为京西招抚使下纳粟补官之令帐前总辖王徳和上应募若干人诏悉隶京西招抚司置游击义士军授正将副将统领之官盖后人误以王徳和为王徳安节本授京西招抚司游击义士军副将兼统领而误以为征西安抚招讨使也
绩溪坊市谱称出于沚云沚二子盈一作兰旭一作药旭仕唐为金乡尹迁绩溪葬周藤坞悉与诸谱不同惟文清公古城宗祖墓铭会里小彰睦诸谱及祁续谱澐公子仲节始居歙古城生一子焕焕生三子药兰蕙则坊市谱所称盈旭即药兰者其实四人强之为两人也按旭本东密岩将非尹金乡本葬开化龙山非周藤坞疑坊市旧谱不见药兰所出因以附盈旭之下遂失之乂谛考其前后亦多可疑如称药尹金乡在唐光化元年惟玩编谱在后唐清泰元年上下相距仅四十年而药与惟玩相隔六世卢藩续谱在后周显徳间上下相距仅二十七年而惟玩与卢藩亦相隔六世且所载子孙每代不下数十百人无嗣者什九盖续谱者本欲侈大其族而不意反滋观者之惑也独元儒方玄成及长史公重订坊市谱拳拳望其后人旁会诸谱正其阙失前辈虚心求益之意蔼然可以想见比之偏执自是力战公议者不同故今以诸谱定着芟其所当芟存其所当存庶几可还其旧而两贤之目亦将瞑于地下矣
富溪裔孙常元朝印本谱称出于渝云渝与兄澐同时起兵避难生一子荣葬古墓山考荣即凉之孙鸾之子秔之弟后人误属渝下以事推之渝即凉也凉亦澐淘伯叔兄弟同出篁墩后人拘于八房之说强跻之澐淘之间尽以凉事书渝下而又脱去一世误矣端明珌公铭富溪程用之墓谓富溪由临溪而后散又谓祖垄在古墓山秔本临溪之祖与荣正同所出而古墓山之说亦与谱合后来续谱者谓富溪迁自汊口又谓荣有兄弟三人分居闵口与宋志元谱全相戾矣婺源龙陂种徳坊开化蔗溪诸谱谓闵口程氏旧分七大房建昌雪楼之派其一也若闵口旧程氏自当出此乃为得之
吴门谱谓端为呉越营田使生承珤承珤生立信立信生师孟今考苏舜钦所撰立信墓志曽祖仕钱氏为营田使祖徙籍于苏父高遁不仕中间脱去一世宜从墓志
乐平杭桥谱僖三世孙承宪生溥溥生翱翱生完完生泰含泰含生通二通二生沆沆生刚愍公振考汪端明藻所撰刚愍公碑云曽祖承宪祖溥父翱以公贵赠朝请大夫无完至沆四世当以碑为正
祁续谱开化北原及黟南山派出于百之百之生承铎各谱或以为珍第九子清生専専生宗迈宗迈生承铎或以为浑孙亘亘生専皆非是盖百之字宗迈其子又以承字为行合于祁之前谱待制俱亦有谱辨谓无清専二世
祁续谱茂生承穆承穆生二子长大公次二公大生十九公十九公生二子长四公次七公七生二子长念五次念六念六生二子长复次兴兴生进进生荡别谱谓承穆生荡中脱六世荡罗田上市祖其先有副使思敬尝与龙首山小彰睦会同称其世掌世忠祠事
印本谱以鸾为浮梁东乡程山祖今程山谱称出于仲繁此必有本但谓令洙生承徳承徳九世生宋龙图瑀以世次考之瑀与汊口端明珌同行瑀终于北宋之末珌终于南宋之末年数悬絶而辈行同又所谱于令滔令洭诸子名并无承字则承徳亦不得为令洙之子别谱或称令洙世系无考或称令洙为黟歙程氏祖皆为未得其实考程山出仲繁子熺乃为得之
淳安程氏谱称出于忠壮别子文灿云文灿为鄱阳丞子孙迁严州又谓休宁会里文简公大昌皆出其下非也考祁续谱百之下承铎生利见利见生相迁睦州青溪宜以此为正
祁门程村谱琬生逵与黟南山同迁自开化宜祖百之但祁续谱及北原旧谱琬生亿亿生安世安僖安世生舜安僖生逵中间脱去亿与安僖二世宜从祁续谱
绩溪仁里谱出于槐塘云文清公兄元定子宏祖瞻祖辛祖乃绩溪派所从出宏祖无嗣以瞻祖子相字仲和为之继官至宣慰副使生一子燧考宋吕左史撰文清公父宣义墓志元定实先父死而志无瞻祖辛祖之名又考元杨刚中撰宣慰墓志称宏祖无子文清公择族人有能子为之继绩溪程里积庆谱药十一世孙梦龙生二子有能有为有能次子仲和宣慰副使生一子燧数说不同然槐塘旧谱云文清公从兄元龙二子瞻祖辛祖仁里旧谱云瞻祖辛祖一名有能有为相出继宏祖今定着从旧谱及墓铭
婺源种徳坊谱云出徳玄之后考宋史传徳玄郑州荥泽人善医术太宗朝歴官翰林使今种徳坊程氏尚世其医此必汴宋之末从南渡者但谓徳玄上出于湘与全皋则恐未然盖湘与全皋子孙未有北徙者而祁谱别有郑州房本上程之后徳玄当出于此意其后人因侨居婺源之久遂误与土著者同祖也谱后同源异派图一巻可取甚多如称淘为十三公旭为四公且云淘后子孙居开化龙山及歙县槐塘最与祁续谱相合开化蔗溪谱所载亦同
逹可印本谱并无迁婺源者城东谱有子益子寿子文三人城西谱有继善者本名饶考彰睦元朝旧谱则子益子寿子文实出于遁公位下考祁谱则饶实出于翰公位下其于南溪了无相渉大抵各家旧谱多散失于兵燹为子孙者不能穷探博访以求真是之归以意推之反失其实孝侯三世不修谱之训可不戒哉(孝侯讳厘汉歴侯黒之孙也今诸谱以为江北延祖亦误)
辨龙山谱称沚公始迁开化及所载诸错误
按休宁东宻岩自黄巢乱后定置岩将一人澐始为之弟淘嗣之继子旭又嗣之旭从子秔又嗣之秔从孙淮沅又嗣之凡六更传袭至宋开寳八年灭南唐岩兵始解考郡志及祁谱澐为岩将兼领开化马金岭防拓等事歴世因之皆开军府于东宻至旭之世疑开化事有重于休宁者遂移军府于龙山则始迁开化者旭也今龙山谱谓沚以巢贼之乱走开化至龙山息肩弛担因卜筑焉土人呼为下担十三祖其言大失其实下担之名在在有之岂皆因避乱而息肩弛担于彼者澐公据东宻正以保全宗族乃使其兄流离异县而不复相通可乎又谓沚父珍公葬本里孔望坞自今观之珍公之卒在澐公为岩将之前未遭离乱当葬篁墩在澐公为岩将之后已经贵显必择善地于休歙之境无縁先葬于他乡数百里之外虽曰开化乃其所部揆之人情亦不应舍近求逺如此唐宋以来金石之文古人多葬其父于宦所旭公既移军府于开化则孔望坞之墓或者淘公谱误以为珍公也祁续谱开化诸房一房旭生二子宥玢宥居龙山玢迁槐塘宥生二子旦譲旦生四子忠香靖竦譲生二子効升升居上湖一房百之迁白沙生承铎承铎生宠宠生六子辅尧宥宣宏宻宻生三子京効天叙天叙曾孙克一尝修宗系考婺源龙陂开化蔗溪乐平小彰睦诸谱并同今龙山谱乃谓让生三子辅尧球瑢又谓汾生二子効升错乱舛误不可胜道窃意龙山之祖实出玢之兄宥旧谱失书遂与白沙谱相出入而不虞后人之考订也独其族人在元有讲书名介者为谱图说曰谱书不可以家之所蔵自宗主天下之事亦至于理而止耳介何敢附会其说乎斯言诚不易之论也
辨仲节徙居歙之古城山非休宁古城岩
按宋丞相文清公撰休宁古城岩宗祖墓铭云澐公子仲节当同光元年弃弓矢置田宅依休宁外家赵氏遂居古城岩明年弟南节又迁邑之陪郭仲节卒葬古城岩北园娶金氏葬干明观北园由是凡居古城岩者悉称仲节之后而古城岩谱又谓仲节自黄墩来休宁行李四十余担随行亲仆仅五人是时仲节年将四十尚未婚娶以今考之澐公起兵据东宻岩以拒黄巢保州里杨行宻承制授兵马副统帅开府于歙兄弟子侄悉典兵柄分镇列邑威势赫然如古封建之诸侯无縁二子独退守田野依栖无聊若羁人焉其可疑一也陪郭裔孙岘至正五年谱累累言仲节以光化元年迁居歙城西南古城山明年南节又迁休宁陪郭以史谱参考澐公以唐僖宗干符五年御巢仲节南节尝为兵马先锋其年当二三十岁矣昭宗光化元年分居二处上距干符五年才二十年正当澐公弃背之后若依古城岩谱及墓铭以为后唐庄宗同光二年则上下相距将五十年仲节南节当七八十岁矣而谱以为是时仲节年将四十尚未婚娶其可疑二也墓铭及陪郭谱皆谓仲节娶金氏葬干明观后干明在郡治东如以为休宁古城岩则吾邑从古及今即无此观其可疑三也窃意古城山乃歙休之交去帅府不逺去黄墩祖墓又近故仲节居之休宁自来为徽富县东宻又在境中当时必有别宅故南节居之揆之于理度之以势休宁古城岩或者亦出黄墩但非仲节之后恐将来以文清公此文益以传疑故订之(按古城山在歙西南意当时屯戍之地故稍西则为古城关然岩镇东南又有古城岩最竒险今有古岩寺存焉)
文清公碑称仲节生焕焕生三子药兰蕙蕙生三子承议承谏承谕近考富溪印本谱称谅公位下严生三子沇一名仲节汶一名南节沇生恩恩生令令生三子承议承询承谋并迁古城疑承谏承谕即承询承谋之误而仲节果非休宁古城祖也其书沇汶双名盖与绩溪谱盈旭一名药兰之说同为一误
辨徳兴祖琮即唐忠臣宗楚诸谱更置之误
按徳兴南溪房逹可印本谱云先世有讳琮者以从僖宗幸蜀官至司徒其孙银青光禄大夫彦光世为徳兴银山镇将尝有南唐保大二年奏状云祖父某昔在京国累从龙銮黄巢犯阙随驾西行受封扈驾功臣检校司徒遣分符竹又云祖父初则共集义旅固护乡闾兵收狂冦即命没军盖縁奉上无私所以不顾身首又有宋咸淳二年子孙祭文称为招讨相公者其事与名絶不见于史书传记尝窃疑之后因大会诸谱谛考其故乃知琮之为宗楚而谱误更之也考唐书广明元年十二月黄巢入长安僖宗走兴元入蜀以左仆射鳯翔节度使郑畋为京城四面诸军都统刑部尚书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为副都统会兵讨贼是即奏状所称黄巢犯阙随驾西行受封扈驾功臣遣分符竹祭文所称招讨相公者也中和元年四月官军大破黄巢收复长安巢走还袭之杀副都统程宗楚是即奏状所称兵收狂冦即命没军奉上无私不顾身首者也由是观之琮即宗楚无疑然谱之所以更其名者则以新安程氏多出纂祖之后祁谱载纂四子琼璇珍璊而徳兴房不见宗楚所出遂去楚字加玉字旁以强跻于四子之间不知宗楚之名显载于史而家乗遗事又足以证之更其所不当更附其所不当附其失轻重之伦甚矣载考祁谱有雒阳房一派云讳忠建者实晋上程侯咸十五世孙仕唐为泾原节度使同时有程宗楚者不能言其昭穆忠建以同姓之故收籍牙内遂秉节钺且称其二子全晖全曜全曜子渥夫宗楚本出新安转迁徳兴祁以不能自言昭穆之故辄置诸雒阳派中盖祁每见仕江北者即书之为江北房如沧州节度使日华本中山人即书之为沧州房也徳兴谱琮二孙彦辉彦光而祁以为二子全辉全曜渥本宗楚之从祖而祁反置全曜之下亦徒见五代史有全晖之名旧谱有渥之名而杂揉以成之也观祁世谱序自谓所得歙人程士忠程立两家谱文字漫灭因考史传别为世谱谱成出之太早又为好事者离析卷帙迁附臆说理出厚诬其所言如此则亦何怪其错乱之不至于此哉所惜者逹可不能正祁之失而复有所贸易几使一代节义之臣一家忠烈之祖至于沦没而无闻予故表而出之匪独以慰其子孙亦使有司有所据而崇奉其烝尝汛扫其茔域以为天下后世之劝云尔
辨婺源种徳坊徳兴海口乐平东湖及湖州四程氏皆自西北来迁非出忠壮公后
按江南诸程多祖忠壮公然亦有自西北转迁江南者或自为谱或遂称忠壮公后以予所见诸谱而参订之凡四焉其一婺源种徳坊程氏本宋翰林使徳玄之后考史传徳玄郑州荥泽人善医术子孙至今世其业其一徳兴海口程氏本宋沙随先生逈之后考传记逈宁陵人南渡时为徳兴丞因家海口女适董氏董氏世祀之称已无后然端明珌公文集有跋云及见沙随之孙仲熊海口之程疑尚有在者其一乐平东湖程氏本宋荣州观察使恭愍公廸之后考史传廸河南人父博古战死熈河追封忠惠王立庙杭州号旌忠子昌寓为鼎澧镇抚使亦死于战追封威显侯赐葬乐平东湖其事畧见于小彰睦之谱今歙县黄坑寺故有程氏祠堂中奉程氏累代神主其间封爵谥号畧与东湖相似而不着其讳访其谱失于兵燹而后来者遂谓其名为坤厚其事畧不见于史书传记疑东湖子孙有迁休宁者久而忘其祖烈续谱者见其名位犹存于祠主为之饾饤其事以实之而又或小有增损于祠主之上以成其说欤其一湖州程氏本宋龙图阁学士忠文公公许之后考史传公许蜀通义人其居蜀逺在忠壮之前南宋始居湖州子孙在元有名郇者官终婺源知州尝与汊口族人往还为作世忠祠记盖此程氏前三派则北宋之末随髙宗而南者后一派则南宋之时出蜀江而东者皆非忠壮之后也然婺源有翰林应奉以文子孙又有翰林使徳玄子孙两公职衔皆侍从也徳兴有端蒙先生子孙又有沙随先生子孙两公师友皆文公也乐平有侍郎刚愍公振之子孙又有观察使愍公廸之子孙两公皆以忠节着谥号略同也湖州有龙图阁学士休宁文简公大昌子孙又有龙图阁学士通义忠文公公许子孙两公并以硕儒显官位略等也则安知其后人不有互祖其祖而莫之辨者乎故今定着统宗世谱而详书其事庶将来者少免于崇韬拜墓之讥云尔
辨河南程氏新居休宁建康陪郭程氏旧居休宁及迁徙承继之由
按文简大中子侄十有八人靖康末惟文简曾孙礼问孚问伊川子端中端彦从髙宗南渡居池州及建康其余则皆留居伊洛而未及行与夫避乱四出而不可知者也既定居池州建康子孙多至十有一房朝廷又屡有褒録之典可谓中兴矣而端彦子旸生谦之为徽州直学尝与朱子通书谦之生源源生振孙振孙子正学志学正学生祉田宅在休宁而陪郭小东门程氏特盛乃以铨量请为休宁尉既老而相依以居此河南程氏之新居休宁者马光祖之守建康也创明道书院择池州房伊川五世孙偃孙俾奉明道之祀盖端中子晠生节之节之子涛即偃孙之父当时礼官定议以节之至偃孙三世单传宜令三世并继明道长子端懿长孙昻后会偃孙早世无子制使姚希得又取建康房文简七世孙幼学继之盖孚问生舜人舜人子安卿生子材即幼学之父此河南程氏之居建康者初忠壮十四世孙澐次子南节始自篁墩迁休宁陪郭南节子宣生承敬承敬子宿生昭昭子全生先先子永竒分居小东门永竒生瑜瑜子九使生四公四公子六三无嗣以志学子荣秀继荣秀生文贲季荧祉居休宁无子而季荧继之此篁墩程氏之旧居休宁者宋元之季池州最受兵而两城皆尝被屠由是程氏子孙在池及建康者今无闻焉陪郭小东门程氏旧分十三房兵革以来存者三房其余荡析不能复返桑梓而季荧之后亦无闻焉近世凡程氏号称有谱者转相授受传冩讹舛最多其甚者一谓河南房出于节之以为节之生■〈利上灬下〉■〈利上灬下〉生珪浩珪浩生海海生兴兴生徳用即河南房之所从出然节之一位三世单传当宋之时已经申请移继明道居建康矣安得复有谓名■〈利上灬下〉者考之伊川长孙易生原之原之子渐生叔浩叔浩子梅生兴兴子徳用实河南房之祖但莫知其所以自南徂北之由盖续谱者误以渐为■〈利上灬下〉以叔浩为珪浩以梅为海而不知韵书本无■〈利上灬下〉字且叔浩与叔仍叔仪梅与权模杞梓为聮行之足证也一谓休宁房出于文简八世孙祉又谓出于荣秀祉尝居休宁当时墓宅具存续谱者不知伊川六世孙正学无嗣而祉实来继祉复无嗣而陪郭孙季荧来继两失书之故以为文简之后耳其以荣秀为祉继子则又续谱者不能审荣荧秀季字形相近而误属于祉公之下也
右谱辨一编旧杂置谱图之下然谱图既散之族人不敢剩传以虞妄者之冒承支系随毁其梓独念此辨颇有禆于程氏总谱而又未敢以自是也因撮于终编以俟后之君子云
元季开化龙山上湖房裔孙斗尝至率口宗人洪逺家会谱留序云宋元丰中景徳房祁撰世谱三十巻同时河西房璇又刋正其本为十五巻二本世次不同所详者二人之亲系耳若于他房或书之而失其实由是后世子孙各出家书与二本特相矛盾斗以江浙宪使程公若晦之命来新安访诸族将合各房之书叅考之以决累世之疑他日定本刻梓当以一本寄洪逺使藏为家之信史味其言如此而后未有闻焉则前人固有与不肖同志者矣惜乎其志之不克竟也
予编统宗谱据乐平石城谱云忠壮十四世孙之柔子振生辉辉子録生处疑处疑子朗生成观成观子忠舎生博文博文子若稷若英若稷生起宗即建阳大夫获友于朱子者近见乐平杭桥旧谱于乡贡进士楷云之柔子勤生处疑处疑子朗生齐齐子律生拱辰拱辰子博文生若稷若英之柔弟之祥生广广子正元生承宪承休承宪子溥生翱翱子振即侍郎刚愍公承休子中行生该该子顺生汝玉汝玉子起宗其不同如此疑杭桥旧谱为正谨复志之不敢以统宗谱既成而畧之也成化甲辰二月朔敏政书
篁墩文集巻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十三
(明)程敏政 撰
○记
月河梵苑记
月河梵苑在朝阳闗南苜蓿园之西苑之池亭小景为都城最苑后为一粟轩轩名曽西墅学士题轩前峙以巨石西辟小门门隠花石屏屏北为聚星亭亭四面为栏槛以息游者亭东石盆池髙三尺强玄质白章中凸而坎其旁云夏以沉李浮瓜者亭之前后皆盘石石多昆山大湖灵璧锦川之属亭少西为石桥桥西为雨花台上建石鼓三台北为草舍一楹曰希古桑枢瓮牖中设藤床石枕及古瓦埙箎之类草舍东聚石为假山四峯曰云根曰苍雪峯曰小金山曰壁峯下为石池接竹以溜泉泉水涓涓自峯顶而下竟日不竭僧指为水戱台南为石方池贮水养莲池南入小牖为槐屋古樗一株枝柯四布荫于阶除俗呼龙爪槐中列蛮墩四槐屋南为小亭中庋鹦鹉石其重二百斤色凈绿盖石之似玉者凡亭屋台池四围皆编竹为藩诘屈相通花树多碧梧万年松及海棠海榴之类自一粟折南以东为老圃圃之门曰曦光曦光北为窖春冬月以藏花卉窖春东为春意亭亭四周皆榆杜桑栁丛列宻布游者穿小径偪仄以行亭东为板凳桥桥东为弹琴处中置石琴刻其上曰苍雪山人作西为下碁处少北为独木桥折而西曰苍雪亭亭下为击壤处皆薙草除地为坐石三踰下碁处为小石浮图浮图之东循陂陁而上凡十余弓为灰堆山山上为聚景亭亭上望北山及宫阙歴歴可指东隙地植竹数挺曰竹坞下山少南门曰看清入看清结松为亭踰松亭为观澜处自聚景而南地势转斗如大堤逺望月河之水自城北逶迤而来下触断岸有声潺潺别为短墙以障风雨曰考盘榭出看清西渡小石桥行丛薄中回望二茅亭环以苇樊隐映如画盘旋而北未至曦光结老木为门曰野芳出曦光少南为蜗居蜗居东为北山晩翠楼楼上望北山视聚景尤胜出楼后为石级乃至楼下盖楼据高阜为之故下视若洞然楼下为北牕牕县藤蓝僧每坐其中以嬉盖畨物也楼角出小墉为梅屋盆梅一株花时聚观者甚盛梅屋东为兰室室中莳兰前有千叶碧桃尤北方所未有者苑主道深播州人杨氏子性疏秀通儒书宣德中住西山苍雪庵赐号圆融显宻宗师而自称苍雪山人后归老乃营此自娱谐者颇寡而独与予善故辄记之以示夫未游者天顺甲申春三月上已日记
宋丞相程文清公墓祠记
歙之古城闗有昭孝积庆寺宋丞相程文清公元鳯之祠墓在焉初公之葬也建寺营坟皆出朝典一时哀荣之盛故老犹能道之盖于今二百年矣寺旣毁于元季赡坟田亦为前住僧所私鬻公六世孙孟亿两人者大惧祠之寝废乃捐已赀赎田归寺又与今住僧常贵募财力鸠工寺为正堂三间左右掖室二间以旧祠湫隘岁时不能容子孙之展谒增葺五间门庑厨廪宾舍僧房次第告完缭以樊墙涂以丹垩始事于某年某月某日毕工于某年某月某日积乆之弊一旦中兴比之旧观不啻益隆矣亿之子熈以予同姓之亲求记其成将使后来者谨嗣之予待罪史官尝考见文清公之平生矣公相理宗不二年适大全逐童槐谋相倾夺公觉而去之度宗初再入时贾似道为首相公与议不协凡三月而罢清名峻节凛然为叔季全人而丁之南迁也自溺死于藤江贾亦窜于漳以死其名节不足道而一死不得正丘首况祠墓乎况能保之于异代之后乎然则一寺之新事虽微而世之鉴戒存焉岂直一乡一家之观美而已哉孟雅有文学极力搜访先世遗事因类次文清公所受宸翰及奏议为明良庆会録以传亿勇于为义尝建楼以奉理宗御书功与祠等熈举乡进士同知汀州府绰有政声其从子仪从孙寛又先后举于乡盖文清之泽未斩也文清两夫人别塟歙之礼荘亦有昭孝景福寺今废矣寺之田存者六十畆与积庆所存者共百畆云
河间府真武庙记
我太祖髙皇帝定鼎之初大正祀典而金陵所存者十庙真武之神居其一我太宗文皇帝潜龙于燕入正大统而真武之祠在武当者尤盛盖燕之境北方而真武北方之神所以阴翊我文皇者其功甚大宜真武之显有庙于今日也欤河间故有真武庙在城中北隅莫或知其所从起惟梁间有题名知为元大德中所建每郡有水旱疫疠则祷祷辄应而岁乆庙日就圯太守贾侯忠暨郡寮诸公力谋葺之乃俾道士王庆云主祀事且鸠工重建神宇门屋及钟楼若干楹为从臣十有四复以予故邦人托上舍何君隆求记其成予闻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之名见于曲礼朱子以为指四方之星形似而言盖师行则画于旟旐之上以象天而示武非实有四物者若是其狞然可畏俨然可象也盖以角为角心为心尾为尾故谓之青龙以参有四足如虎故谓之白虎以翼如翼井如冠而轸如项下之嗉故谓之朱雀以虗危如龟而腾蛇在虗危度之下故谓之玄武诗注所谓鸟隼曰旟龟蛇曰旐扬子云所谓龙虎鸟龟是已夫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至宋真宗始避圣祖讳改玄为真夫四方之星取其形似而画于旟旐之上以象天而示武亦必有神主之矧其精之灿然列于上者定四时以全民用画分野以正疆域示先征以以垂世戒自古圣王莫弗重之则随其方之所在而祀之以为祝厘之地亦礼之以义起者也或乃谓祀礼莫大于六宗而幽禜所以祭星辰其祀盖天子所主而庶人不得僣者今庙于一郡掌于巫祝于礼顾弗悖乎是固一说然礼尊天而亲地庶人得以祀后土而司命与爟之祭在古可通于民间则斯庙之设亦弗愆于礼矣河间为北方大郡而真武以其方之神庙食其土而福其人事盖不可不书贾侯为郡而严于事神庆云能任是役以不负郡侯为民祈报之意事皆得附书故辄记其始末而推本二圣之意于首且系之以诗使凡蒇事于斯者当益敬益恭以致夫神而明之之义无亵焉诗曰瀛城之北有祠穹窿谁其居之玄帝之宫帝时下临火旗云马邦人具瞻拜舞惊诧有龟盘盘有蛇蜿蜿协赞化枢虗危之间歘火飞亷悉帝所部驾风鞭霆翊我元度备凶无凶瀛人告荒惟帝之赐时雨时旸沴气氤氲病我瀛土转旤为祥惟帝之嘏严严新祀有寝有堂邦人来享钟声锽锽时和岁丰惟帝攸赖眷我邦人敬恭无怠汤汤瀛水日夜趋东惠流无穷惟帝之功
承泽堂记
新安之胡其先出于青州在晋有讳宥者为新安太守爱黟南山水之胜始家黟之横冈至讳明星为梁太常卿天监中家居有辟壤穿渠之功去今盖千余岁而民仰其利思其人遂相与祠于横冈之上其事见郡志子孙在宋有嵩崇兄弟者同举进士第其后继继不絶迨我朝有伯安者年九十余受冠带之令其弟仕林起明经为广宗尹尝扁其堂曰承泽永乐间堂圯不治属之他姓而仕林之弟以佐力以亢宗起废为志命其子荣捐赀以复之既又得周王所书承泽堂三大字掲诸堂楣睿藻焕然乡人改观以为故家文献之足征也荣上京师请记于予予闻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孟子之言亦据夫理势之大约耳苟有人焉其功被于后世者不浅则其泽亦不能随其服穷而遽亡若太常是己夫当南北分裂之际立国江左者専崇佛事竞词藻上下化之靡然成风而太常君独于其时拳拳于农畆讲求水利以求济乎乡之人亦可谓不羣之士矣惜乎其所施者仅以惠一隅而不足以及天下其所得者仅以善其身不足以挽一时之颓俗顾又史逸其名平生大节天下后世冺然无闻是故有以见当时所崇竞者不在此岂非君子之不幸哉然其子孙传数十世歴八百余年而家声不坠愈乆益振处者有寿出者有禄则天所以报君子亦固有在此而不在彼者胡氏嗣人登斯堂也仰而思之尚益毖懋以缵先烈裕后昆则太常君之泽未艾而斯堂之名将与黟南山水相髙于百代之下无有穷已
同年会记
成化丙申春今天子郊祀既成百官皆有赐假吾榜之士乃以上元后四日会于城东报恩僧舍会者几百人是冬无雪天子斋祈既雪而烈风间作郊回风止会之曰春阴熹微天气清淑列坐以齿核肴旅陈教坊又盛张乐以佐酒酒酣各赋一诗留席上相顾甚欢薄暮分散噫丙戌今天子临轩第一科收士三百五十有三人可谓盛矣然自戌抵申十年之间仕于两京者于州县者奉使于四方者以事在告者陟者黜者物故者不可枚举而兹会未及其半焉升黜离合之不常如此虽然同年有会岂徒以惜景光叙间阔所以重其出而事君之日同也今百人者各守一官谨毋失职而又当夫国家闲暇时和岁丰得相与晤言于一堂之上以求乐夫宦成而仰拜天子之明赐独非幸与继是以徃凡在逺外者固将入补京秩然仕于内者亦且以年劳晋陟于台省卿佐藩臬郡长则后会之际或加盛焉或加少焉皆不可知后之人把玩其诗而追思其岁月不可无记斯会也主醵事者兵科给事中翟廷光工部员外郎张志学会之最长者南京太仆丞马克毅最少者敏政也
朝阳楼记
汪隠君彦德父尝辟楼于故第之东以居其子上舍文明时文明尚为学诸生也每平旦之交坐以候日但见云涛汹涌之中赤轮上升天海为之一赭顾其楼之内外晴光灿然不自知其身之在何境也隠君乃颜之曰朝阳而以记来属予闻而异之曰朝阳一出万方具瞻家得见之而人得有之隠君乃独以名其楼不亦泛乎是必有不泛者存焉古之君子多取象于物以致乎儆戒隠君之意固非茍以其得日之先居趾之在东而姑以名之也夫仁义之理天所赋于人未有不完且美者及其长也私欲蠧之始有戕其天而贸贸焉者矣使一旦私欲退而天理复归于我岂不犹之朝阳升而羣氛却扫者乎圣贤之微辞奥旨未易窥也有求之昧昧焉如夜行之人使一旦刮垢磨光而羣言不啻若自其口出岂不犹之朝阳升而万景呈露者乎隠君之所以愿其子者如此可谓切矣抑予闻人之生莫重于君亲古之论忠者曰向日论孝者曰爱日然则文明之学成而行之于家推之于国亦当无忘于斯楼可也或又曰隠君笃于教子而文明之名显其所以名字之者亦不为无意夫易之离有文明之象而说卦曰离为日盖隠君期其子以文章显于文明之朝也其言颇与名楼之意合因并及之
王朔州政绩记
成化丙申知朔州王君上其九载之绩于京师州之父老请留不获相与诣朔之卫镇抚前乡进士章丘薛端请状君之政求记于史氏用以系民之思朔大同属州古鄯阳郡地也西连东胜受降诸城南迤寜武雁门两闗东邻宣府北控大漠适大同延绥之冲二边有事兵即道此州有中贵人及将官守御而大同山西内外守臣抚按台臣皆在管内前后为州者多不克终盖西北州号难治者朔为称首君至首诣学学初罢于已已之变既复而学田多为兵民所私有事逺人更无寘意者君慨然曰学校兴则其余可从而理也即究所尝私有学地者令以差出材甓鸠工修学学遂完美边人改观又预简兵民子弟之俊秀者俾附学躬督教之举于乡者岁不乏至或以经魁省士取大科君尝苦旱斋沐祷境内诸神及三塔嵬龙祠雨随至民无大饥而州之贫民负官租者百余人先有停征之令成化癸巳部使者忽来发火牌于州县州县惧罪不复恤民君方至自入觐有卢玉林者阑诉曰民父年八十妻哺两歳儿皆在狱产已罄矣愿鬻妻子以赎父君恻然纵之时吏目车玉被首木监征泣持不可君曰汝为民父母忍坐视其毙耶即日规措二千余石民出系大讙遥望州门泣拜不能起君一一厚抚之且免其徭役洪武永乐中为里凡四十景泰中并为八戸口耗而田尚在君以民艰日召人布种令畆出粝梁三升秋送预偹仓余地尽民力垦官给种牛已而公无负租私有蓄积邻郡多来就食者民避已已之难走山南多不复归遗田为戍卒所侵而责租于土著民力愈困君随加省詧遣人四招之复业者千余戸男妇及万口州二册有着令而胥吏乗机溷其间民日诉之君召众前面诘其戸实上中下者别为手册州与里各贮其一遇征纳则量所定地里逺近租税多寡均之给印帖具起存拨留之数以谕民使里书不得私增损凡诸色悉准是民甚便之俗健讼君受理无过三日者狱屡空上官入境讼武官者尤甚率委君覆之而武官多横人恶撄之时戍卒走京师讼其参将虎噬地方十事事及中贵人君一一上之由是武官为之敛迹上官益因以是直君宻下守偹将官宋澄失机事君具言澄败状而澄预求为之地君厉色曰尔孤任使一方被累尚可幸免耶澄卒以是伏罪丁亥春敌猝近边时都督张某驻朔以城外民众军寡咻君徃抚之而令将官张鼎婴城君径揖出民遮马曰敌情叵测君曰其如城外生灵何疾开城西门烽火夹道放入男女数万人畜产倍之逹曙敌至无所掠而去总戎者乃大恧州兵民杂居而管兵者弗戢士多去为盗榆次县民部公帑赴大同道受刼君实时发健儿宻授之方悉捕之管兵者弗知遗众相闻散走境内肃然山西藩司岁计刍粟十余万预峙于朔以应军需而太原平阳诸郡县辇金来输纳者道鴈门辄为豪家所要谓之包纳来者不复预事惟俟期取文书包纳者得金转费于媱酗陷输纳者或至死坊庾官贪墨被挟或虗给文书事即露获重辟君亷其弊自监护之豪家以不得志腾谤君弗为动也乆之乃定后朝廷遣台官钩考诸路边储多虗折被系惟朔羡余以万计每西宿境上及敌使徃来终其去民不告劳城禁歳乆不复严整会有言此宜属之有司正官者事下君凡易兵之老穉孱有疾者出官所私役者甚众浚修塘隍撤新楼橹敌自是亦不敢潜使谍者觇城中朔城遂为西路第一君寡嗜好廨西隙地构屋三楹植葵菊阶下榜曰宦隠庚寅夏葵忽开并蒂者数十观者叹赏以为惠政所致君两入觐皆赐玺书还治而前后巡抚都宪若东安李公大名王公三山林公漷阴董公云间张公金台殷公凡以奏檄留之者再四吏部以君书上最请诰以荣之而进同知懐庆府事噫古称循吏自汉以来可数也世降俗下人才益难为守令者以集事为能而不复恤民知恤民矣而事废不治人两病之其甚者虐黩以取败行赂而求升徼幸一时受讥君子孰有处难剧之地而获去思如王君者哉事宜书之以为世劝君名用宾字汝弼华亭人其父墨庵先生德新国初徙寜夏君性亷介是是非非不媕婀善为歌诗景泰癸酉以书经魁乡闱游太学甚乆既入吏部铨试居首选筮仕于朔而后此显擢未艾也若端之与人为善州之父老能不忘其守之德皆良民事宜得附书
蔓庵记
武进陆君安之即所居之南园筑一庵以处庵之四围皆乔木古松髙挺离立而苍藤细葛上袅旁缀若蛟龙蜿蜒势与所丽者俱升君坐庵中鸣琴读书之暇顾而乐之曰是有类于我也夫题其楣曰蔓庵过者疑之曰夫蔓之为性也柔矣盖非藉于物之髙且大者不能受风日涵露泽以自立焉先民固尝以之喻匪人君子何取于是君曰不然是所谓同行而异情者也自先子南乐君以儒业我后人吾兄元之暨两弟顺之和之从子亷伯先后取甲科列部署居馆阁相与植吾家者如乔木古松其本甚固而吾以病散之躯得休休焉家食以自豫者亦蔓而已矣彼有夤縁以徼冨贵利达于苟得者一蔓也岂吾庵之云聴者怃然曰陆君固有道者哉君之处乡也性亷而行独燕会不乐声伎出内不欺孺子不佞佛以徇俗一乡之善归焉而君终不以处士自髙伈伈低首曰我之有立者父兄之庇也弟子之相成也迹是观之有道者与孝弟慈三者之行盖备矣蔓哉蔓哉君诚有取于是虽然世降俗漓将不有溯家势而弗安分者乎有家自相妒而矫激以立异者乎行斯庵也諟斯名也可以知儆矣四方士闻君之风多咏歌之而走与亷伯进同年也又同事于史局讲筵最乆述所获于君者为蔓庵记
篁墩书舍记
程之先望北方至讳元谭者从晋南渡守新安有治迹受代为民所请留蒙赐第郡之黄墩子孙因留居焉其十二叶云麾将军忠壮公灵洗以布衣起义兵御侯景土人德其全郡之功亦祀于黄墩宋号其庙曰世忠其胤愈盛故凡新安之程皆祖太守宗忠壮且号黄墩程氏予家亦出黄墩而考诸谱及郡志莫知墩之所以名者近得一说云黄墩之黄本篁字以其地多产竹故名至黄巢之乱所过无噍类独以黄为已姓凡州里山川以黄名者辄敛兵不犯程之避地于此者因更篁为黄以求免祸歳乆而习焉予独嘅夫循吏忠臣赐第庙食之所而污于僣乱之姓七百余年卒无觉其非者因大书篁墩二字掲诸故庐且借重于作者一言使后世知此地之获复旧名自予始云
世肖坊记
绩溪程傅佐时以太学生中成化丁酉京闱秋试郡县大夫相与大书表其门曰世肖之坊以励其乡之人乡之人在京师者闻之以告予曰惟程氏为徽着姓居六邑者代不乏人而佐时晚出将亢厥宗世泽之流乆而益鬯他乡外姓固不足以知之敢上于太史氏以请初天顺中佐时之从父有克和者以乡进士馆于予予兄事之既而举铨士第一人同知汀州为时良吏成化初佐时之从子有寛者又馆于予既而以诗经举南畿秋试第二人盖予方喜佐时亦出馆中则承诸乡人之意为之记曰先太守公元谭当东晋初为新安有惠政受代之际民请留之因家是邦传十有二世得云麾将军忠壮公灵洗起义兵以拒侯景保乡州庙食至今子孙不下万指其居歙之槐塘者有宋丞相文清公元凤岿然一族之望从子宏祖始别居绩溪之仁里则佐时之所自出者也宏祖以文清公荫为淮东制置司总干其再世有浙东宣慰副使相三世有忠显校尉燧四世有昌化簿景髙皆以故官之裔仕元五世有晋江典史福祖六世有峄县丞邹容皆小试于国朝七世有道轩处士守恱则佐时之先君子也盖绩溪之程自宋以降伯叔昆季举不失故家文献之风而科名又发轫于佐时此郡县大夫所为名坊者与虽然名坊之意固谓其世有宦业书于公府载于家乗足以继先烈启后贤是未知其本者惟我太守忠壮以来代有家法忠厚孝友不沦胥于流俗而槐塘一族至文清公益修明之道轩君尝戒诸子以毋析居佐时与弟儒伦奉训惟谨故其家有遗训之堂聚爱之楼一时名士咏而传之佐时有四从弟曰侍康愈文一从子曰祚亦皆以学行自奋夫以累世敦本如此其末流之所延施理固有致人爵之荣食天禄之入者矣然则克肖之业在此而不在彼者岂独我族人当知之寛之从父仪从兄玠亦前后举于乡方与佐时同上礼部其得隽而入对天子之庭阶此以徃固有可以前卜者哉是歳冬十有一月下澣记
乐清轩记
凡宦处京师者每退朝各入其所署中低首伈伈图了公事抵暮方四散仆仆走马归其私寓盖其甚者有督责之忧而不敢乐其次者有案牍之劳而不暇乐藉有一曰之间则又不过举杯酒叙契阔戚然使人无复清思也奚其乐既乐而清盖独吾曹官翰林者有之翰林所职皆经帏史馆兼辅东朝而法从之臣隶内阁者分东西两房日直禁中东房所职者古今图籍及制诰之録副西房所职者书四方诏勅及正字所聴皆清要而无督责之忧也所与皆文字而无案牍之劳也其官清其人又清则何徃而非乐署典籍事吏部员外郎河南焦君廷粲在东房最乆最为前后阁老所礼爱而与翰林诸君子交益厚廷粲尝构一轩于所居之傍髙广不踰丈四窻虗敞左琴右书环植花竹盖轩之内外无长物焉廷粲之父锦衣公年八十有四矣兄弟九人时集轩中以次为寿所过从者多吾曹也兴到则投壶赋诗以各适其所适盖轩之徃来无恶宾焉因榜其楣曰乐清信斯轩也斯人也庶几其称情矣廷粲博雅而好文察其志泊乎其无慕入其家肃乎其无哗盖日乐乎斯轩而有以见夫古人蝉蜕污浊之中浮游埃壒之表者皆我师也然则非夫人之为髙虽有此清弗乐之矣虽然使吾曹之与廷粲得相免于督责之忧案牍之劳而优游逸豫以幸享此清乐于供奉之余真上赐哉然则斯轩虽小亦不可以无记
游九龙池记
成化戊戌春二月二十四日有事于西陵自昌平抵斋所日未午因约商懋衡李世贤两太史寻九龙池跨马迤西山而南絶小磵磵小腾沸石齿间马为之前却踰磵望前峯趋之失道径茂林入灌莽中遇樵者指示乃并髙阜东南行不五里忽闻鸡犬声出谷中相顾异之俯瞰得委巷草舍隠然成村询之乃陵卒所居池适在其南未至池石濑溅溅北流石沟堘稍寛处辄有蒲芷菆翳鹅鴽泳游其间下马自朱门入池方广踰十文重垣护之覆以黄甓石琢九龙首箝西垣下呀然张颏喷泉沫入池有声泠然相应池上石壁千仭巉削如斧凿痕泉脉出其中山脚为小石方井识泉源桧竹桃栁夹池东西一峯苍然峙其南池中影沉沉绀寒门稍东为月闗泄水水淙淙出闗东为小渠过石梁乃萦回匝入山下田即前所见者予与两太史命从者下石磴以碗承龙口泉饮一勺味甘爽毛骨森然聴陵卒道文庙驻跸泉上事乆之乃去马上徃反人得诗八章是月二十五日记
嵩县重修程氏两夫子祠记
河南程氏两夫子之故宅在嵩之陆浑胜国时尝即其地以建庙貌比阙里焉更代而罢景泰乙亥有诏复之且求两夫子之后得十五世孙克仁者授翰林五经博士世其官以奉祀着为令盖于今二十有四年矣祠因于旧而成之速庳隘弗称日乆寖弊河南左布政使祁门程泰参政时行部至嵩晋谒祠下退而叹曰惟我两夫子之道实上继孔孟不传之统而神灵所奉乃尔弗虔其何以本政化厉来学副先朝崇报之盛心乃议兴修且发廪为之倡吏民闻风以为盛举也乐应之以成化戊戌八月壬寅启工拓其地宏其规中构堂以奉两夫子后增寝堂左右各为斋庐缭以周垣而辟重门以是歳十二月癸已次第落成山川相辉过者改观适监察御史祁门程宏奉命廵按河南嘉之遂相与行舍菜礼掲虔妥灵且具书京师请为之记走闻古者乡先生没而祭于社其事盖以义起而歴代诵法之弗敢后也两夫子中兴絶学以幸万世非经生学士与夫建功一时一方者比由宋以来虽定祀孔庭自国学以通于天下而専祠之在故乡者宜益严也矧冠舄之藏不逺伊迩髙山景行之思其孰无之而歴时滋乆莫或任起废之责布政君乃以逺宗后学独倡为之使官于斯者政有所乡方生于斯者学有所成式以仰成我列圣兴道善俗之意其贤于世吏顾弗逺哉走考之家谱两夫子之先实徽人出梁将军忠壮公灵洗之后盖自徽迁中山又自中山迁河南见于欧阳公所为程文简公先德之铭靖康末文简及伊川两房子孙从髙宗渡江居池州一还居徽之休寜当时録用之牒追爵之词表墓之文具存可考也而明道之后无闻焉宋淳熈间金陵书院尝取伊川五世孙继明道奉祀事再朞而殇又以文简七世孙承之则明道之后疑有居金陵者矣然博士君乃近出于嵩产之所推择何与岂金之中世乱定来归或南北既同之际有返桑梓而求不失其世守者与皆不可知矣走幸出伊川近族又御史布政两君同祖忠壮公皆窃诵两夫子之遗书以求自立于世则于祠事可容力者其何敢不勉布政君起景泰甲戌进士歴戸部主事郎中佐广西河南二藩以至方伯敬厚醇谨有闻于时而此举益见其知本事宜书其歳月于石俾后人有征焉以图继其志而弗隳也预事有司及诸尝助义者悉附名其后乃若两夫子之言行与学者求道之方则遗书具在炳如日星兹弗敢赘云
夜度两闗记
予谒告南归以成化戊戌冬十月十六日过大鎗岭抵大栁树驿时日过午矣不欲但已问驿吏吏绐言虽晚尚可及滁州也上马行三十里稍稍闻从者言前有清流闗颇险恶多虎心识之抵闗已昏黒退无所止即遣人驱山下邮卒挟铜钲束燎以行山口两峰夹峙髙数百寻仰视不极石栈岖崟悉下马累肩而上仍相约有警即前后呼噪为应适有大星光煜煜自东西流寒风暴起束燎皆灭四山草木萧飒有声由是人人自危相呼噪不已铜钲閧发山谷响动行六七里及山顶忽见月出如烂银盘照耀无际始举手相庆然山下犹心悸不能定者乆之予黙计此闗乃赵点检破南唐擒其二将处兹游虽险而竒当为平生絶冠夜二鼓抵滁阳十七日午过全椒趋和州自幸脱险即夷无复置虑行四十里渡后河见面山隠隠问从者云当陟此乃至和州香林院已而日冉冉过峰后马入山嘴峦岫回合桑田秩秩凡数村俨若武陵仇池方以为喜既暮入益深山益多草木塞道杳不知其所穷始大骇汗过野庙遇老叟问此何山曰古昭闗也去香林尚三十余里宜急行前山有火起者乃烈原以驱虎也时铜钲束燎皆不及备傍山渉磵恠石如林马为之辟易众以为伏虎却顾反走颠仆枕籍呼声甚微虽强之大噪不能也良乆乃起循复岭以行谛视崖堑深不可测磵水潺潺与风疾徐仰见星斗满天自分恐不可免且念伍员昔尝厄于此闗岂恶地固应尔耶尽二鼓抵香林灯下恍然自失如更生者噫予以离亲之乆诸所弗计冐险夜行度二闗犯虎穴虽濒危而幸免焉其亦可谓不审也已谨志之以为后戒
游齐云岩记
环休寜县山皆平逺不足以当大观出县西三十里至白岳岭山始髙峰始竒石路盘回如线不能容马游者肩舆縁梯而升至以双絙曳前后其甚处辄下行拊背或彳亍不能成歩自白岳西南行五里至桃源岭重厓夹峙上结小屋以临风雨曰中和亭立亭心下视巳数百仭野田茅屋秩秩如画亭下二巨石■〈石尊〉伏色黧黒中有白质成突晴曰石鳖坞坞旁大壑深不得其底但闻水声溅溅出草树间曰桃花磵循磵南行里余至独耸岩苍然峭壁横截一山近西乃有石罅方广若门盖天造以通游者门首石楠一株其大数围四顾门下诸石如伏犀驯象不可狎玩入石门东南聨岩如城悬石四覆势欲飞坠其第一曰弥陀岩岩屋不踰丈第二曰观音岩视弥陀稍劣前一石色正緑昂喙而亸尾曰鹦鹉石第三曰罗汉洞稍加大焉二石龙循洞门旁出鳞骨隠隠蹴之疑为石子所砌谛视之石肉相黏复意其为真龙也洞深二十余里束炬东出可抵县之蓝渡溪然愈入愈狭莫敢为之导者第四曰龙王岩视观音加劣岩上飞泉洒洒落厓下如雨四时不竭曰珍珠帘潴水沸散于西磵曰龙池泉西巘有虎迹如泥淖所印者曰黒虎岑黒虎西行折南里余至车谼岭其峻视白岳倍之车谼南二里余至玄武观观后一山突起如屏倚天正立所谓齐云岩也古松数十夭矫如虬龙皆数百年物观左一峯曰石鼓右一峯曰石钟夹屏两峰曰辇辂皆以其形名观前溪水如带委蛇而东为石桥以渡南直观门数百歩一峯挺然拔出莽苍中不与羣山相属曰香炉峯桥西数百歩髙厓中断一小峯离立磵下曰舍身崖崖西二里余五峯差列如羣仙冠佩下天际以向齐云曰五老峯峯西闻有沉香洞人迹罕至草木蒙翳时有蛇虎潜其中不能徃也游者始入率以白岳为髙至桃源则白岳已在其下至车谼则桃源又下至齐云则车谼益下于此以见天之髙地之逈杳不知身之在何境也旧碑云宋寳庆丁亥有道士天谷子自黟北来居弥陀岩一日见异人相与语曰前山髙空可移隠于彼天谷子许之如约访其处已有塑像在焉土人惊异徃观以为类玄武之神因剏道院巳丑弗戒于火淳佑辛酉大雷雨裂石坏屋而神像岿然者独存香火日盛迹其事若不经然山灵所锺亦疑其有不依形而立者予独慨兹山之胜沦于穷乡下邑而不当夫周原广陆之间以名天下爰志其槩以贻好事者且以系他日故山之思而又慨予文之不工不足为兹山之幸也
齐山书舍记
金华王君允逹世居义乌青岩山之下青岩有支山自东阳小龙门逶迤而来曰齐山君家食时尝登而乐之曰是亦足以居我矣因即山构舍若干楹而藏修其中已而业成出应有司遂擢进士第且从政四方矣而不能忘情于是山乃上书天子愿得教官乡里将毕其志而事下吏部弗果行凡与君厚善者多为齐山书舍之记慰君之思而君复不鄙予言虚巻首以请焉噫诸君子之言学则详矣而又何待于予哉虽然窃闻之道在迩而求之逺事在易而求诸难则言者多而聴者厌非责善之道也昔者孔氏之子孙盖得诸过庭诗礼之训而渐渍之迨秦汉之间阙里之下乃犹事弦诵而不失其世守何哉见闻近而易为功也王君之曽大父待制忠文公当胜国时结屋读书于县之华川之上其后遂以文章名天下国朝龙兴衔使命以谕滇南不屈人到于今称之盖平生之所学成就其忠如此忠文之子博士公愤其先人之死难也盖有继志之斋日奉其遗书以求不坠其业复以文章名一时而服韦茹素且有终身之丧子孙相承食不重肉盖平生之所学成就其孝如此夫忠孝士节之大者虽系诸性分之本然而居业之方致道之所亦岂得无助哉此华川继志之所为堂而齐山之所为构焉者与君诚有故家文献之风言温而气和其所养亦充矣矧国家承平百余年礼乐明备教化兴行固无事乎危身之忠愤世之孝然士君子平生诵法孔氏而欲有所成就于文章事业之间则縁忠孝以为义者尚多也传不云乎子归而求之有余师然则王君于此可不勉哉忠文博士之泽若此其近也取诸见闻若此其易也传其心不泥其迹而又驯致乎逺且难焉则兹山兹人遂将与华川继志之名鼎峙而为不朽也已
休寜乌龙山汪越公庙田记
唐歙州总管越国汪公有庙在歙之乌聊山始贞观已亥着于令甲歴代因之号其庙曰忠烈属邑之人走乞灵无虚日又各即其地为行祠其在休寜乌龙山者莫知所从起乌龙据汊川之上琅水东出璜水南下至此而合北流底于淛溪山形蜿蜒泝流而上峭壁断厓皆黒色不可正视山因以名而庙占其胜故其神益灵而人尊奉之者不懈益虔越公逺孙居汊川者曰永荘以祠出众力之所成因时修葺而阙世守之规非便乃以成化丁酉于庙之左买地为屋三楹置守者居之又割田若干畆赡其用诹日告于庙下以谂其族与其乡之人有耆而儒者曰程君士仪嘉其志具以白请记之石以明示后俾来者谨嗣之予时方谒告南归尝伏拜乌聊之祠得忠烈纪实与前代之记读之窃病其叙隋唐之际与越公之事举有弗当于心者思有所纪述而未能也则为之言曰炀之不道古未有也弑其父而烝其御竭四海之力以事逺夷委弃其宗社而荒于禽色杀僇諌士迷不知返故朱子纲目于大业之盗悉以起兵书之而不曰反明人得而诛之也于炀之死书隋人弑其君广而不曰帝非共主也诚以天下未有无父之国故讨贼之法不得不严如此越公生当其时盖有西向问罪之志而力弗逮乃以一旅之众仗剑而兴全有六州以待汤武之出其得民心如秦之吴芮非叛吏也罪人斯得唐公入闗天下之大势已合不可以逞则奉而归诸有道使民免于战鬬死亡之苦其知机逹变如汉之窦融非降人也出处之正名节之完苟有良史如班范者必将列诸吴窦之间君子从而予之矣顾新旧史皆不立传遂使越公之迹世莫得详而记其庙者又不能于此是正为公一昌言之乃独规规于御灾捍患之常与其生荣死哀之末纡其词婉其意有若为公讳者诚不考之过也仰惟我髙皇帝值元季丧乱之际起义江淮复还旧物而即位之初大正祀典滛昏之祠一切报罢徽之所存惟越公及吾逺祖忠壮程公二庙忠壮当侯景之乱倡义举兵肃清乡郡湘东王绎传檄四方则间道奉表请以兵从卒之贼平而民免于难盖忠壮之拒景越公之贰隋同一讨罪之义也忠壮之奉绎越公之与唐同一救民之心也髙皇帝考其事而并録之所以扶天常立人极由一州而推之天下使人凛然知拨乱反正之为功其有闗于世教大矣岂私于二公者哉二公之子孙半徽郡又蔓衍于四方此仆而彼兴前屈而后伸他姓终莫与之抗亦有非人力所能为者岂忠勲之家神明之胄天固有以黙相之欤永庄读书好义宗■〈尚阝〉称之此举尤见其知本非余子可及士仪与予皆出忠壮公后盖于汪有世讲之好云
寄寄亭记
戸部主事邵君文敬理饷事于清口得隙地于公署之南偏中为髙丘杂植桃柳引水环之而结亭其上将以寄寄名之予方自谒告还朝出清口文敬逆而致之亭中举酒相属曰吾亭适成而先生辱临之兹亦不可不谓之遇矣先生寜能恝然无所寄意而去耶酒半请所以名之之意文敬曰清口之理饷事率岁一更视公署若传舍然以吾之不能乆于此也故以是名之亭一寄也我一寄也予曰子独知夫寄寄云尔有不可寄寄者子知之乎人生天地间如海粟如风蓬如旦暮之蜉蝣回视夫身外之物将有不胜其寄者则虽如雍门之哀岘山之感且不暇矣而又何暇于名亭若君子则不然方其出也不敢以其身之如寄而付诸事于不问盖随其所寄之任而以能副为贤子之治清口也日坐公署之上簿书相仍吏卒内向固不可委而去之其必思上之人所以寄于我者何如于是竭心思费词说日不暇给求所以副之退而少闲悠然登亭命笔赋诗引觞独酌以幸忘其终日之劳焉斯时也其又知夫子之寄于亭乎亭之寄于子乎夫尽其受寄者而后享此寄寄之乐固君子所不废也文敬曰先生之言是已而建亭之初心则偶然耳必以此寄之意而文彼寄之亭何如予不觉举白以浮文敬曰有是哉子辈享一岁之乐者得名其亭为寄寄若我之北归风帆在泊役夫追呼徒得从子于此徇一日之乐则虽谓之寄寄亦可也遂抚掌而记之
篁墩文集巻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十四
(明)程敏政 撰
○记
休寜县儒学先圣庙重修记
髙皇帝初下江南尝驻驆徽郡分兵以靖属邑拯辑其民人而教养之德意优渥在人心者犹一日也休寜为徽剧县其庙学则肇迁于宋中更于元入国朝以来又百余年兴修不常势渐以圯成化已亥监察御史上饶娄公以提学至方以教之未洽为虞视庙不治曰当有任其责者已而监察御史洧川黄公以廵按至曰庙之不修士无所景行而民不知向方何以出治是诚不可但已乃属之同知金城张英维时兵部尚书兼左副都御史三原王公受诏巡抚南畿张君乃与推官舞阳杨宣图上其事王公是之曰政教之责圣天子所以命我者宜亟为之勿怠张君受命规措不遑而知府武邑王勤以朝事至自北京通判南海娄琮以饷事至自南京议以克合张君乃亲至休寜与知县新昌俞深择日祭告庀材鸠工重作大成殿宏丽髙敞加于旧观逺甚饰先圣先师之像更神座之木以石易宫墙之土以甓东西庑戟门神厨及儒学重门科名坊表次第撤而新之缮两斋以居生徒复企德堂以祀乡贤工出于募不征调于夫家材出于劝不支费于公帑始庚子夏六月讫是岁冬十一月舍菜礼成观者如堵于是教谕莆田王原雍训导定海陈泰安吉章泓具以白走曰愿有记焉于戏孔子之道治化之所由出者也中古以来士不知道徃徃判心迹而昧义利之辨故学流于异端治终于杂覇下之则竞葩藻任文法偃然以儒吏自当于世而不知其去道逺矣至宋河南程氏考亭朱氏者出而后斯道复明故三贤者悉得从祀而其先世皆出徽郡见于载籍可考也今天子日御经筵非圣贤之书不以进读又加崇孔子之祀比于郊社再修阙里庙庭而慎择其宗子其隆师重学有如此者宜观风之臣有以体上心率羣牧加惠学宫以冀治化之大成也与岂非一时之盛哉虽然求孔子之道必自程朱始矧其故乡大圣人尝辱临之则凡学于斯者可弗敬乎诵其法言仰其德容力以圣贤为师而勿变于流俗言学则夲于经术言政则纯于王道使天下之人称其渊源为有所自慕其过化为有所先则庻几无负于盛世君臣相与图治兴化之心不然庙学之修直观美焉耳于道何有哉走夲邑后学且程氏逺裔故窃诵其所闻以告来者王公名恕正统戊辰进士起翰林庶吉士至今官公忠体国为时名卿娄公名谦黄公名杰皆成化丙戌进士通敏直谅如一人焉其名与位盖方进未已王君以下皆起科名歴郡县淑慎有声而张君举此大役为之有道民不与闻其政益可推见云
绩溪县重修曹渡桥记
绩溪界宣徽之境环县皆聮岩复岭四顾渺然几不可穷每春夏水暴作自诸山磵奔驶而出汇于县西之曹渡径府治之北折迤而东以逹钱塘渡东去县若干里西去府若干里旧有桥以通徃来乆而倾圯有司以其费之巨而成之囏也率因旧补新茍焉而已遇岁涨则行者病渉而近民亦恒苦于修葺云临海吴君珏以进士知县事之明年以为是终不可但已乃请于知府武邑王勤同知金城张英通判南海娄琮推官舞阳杨宣诸公是之方议搉材鸠工而歙之巨室殷文清者名好义闻郡县之有是举也愿独力为之不以勤官而役民郡县大夫嘉慰之许焉文清乃卜日肇工为桥若干洞髙若干尺长若干丈广若干尺石垩坚良制加于旧盖首尾踰几月而告成过者大说居者改观以为郡县大夫平日以道使民而民应之如此其速于是吴君走书请予记之徃者予谒告驰驿还休寜道绩溪适过曹渡见砻者斵者墁者畚以锸者栉比于水次而桥身若垂虹隠起凌空髙厉予心异之盖当是时已悉殷氏之名吴君之政与府公不遗余力于深山长谷之中因是竚立徘徊乆之而后去然则树石勒文以告后来俾谨嗣之实有利益于我徽人不可辞也窃闻子产相郑而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君子讥之孔明相蜀桥梁道路无不缮治而民不告劳君子以为几于先王之政诚以先王之政细大具举而无一事之不在于民也若曹渡之桥一细事耳郡县大夫犹急为之则事之大于此者其理可知文清一部民耳因诸公恤下之故慨然不惜重赀而图永利与众共之则其余之不烦于驱使而可以理谕又可知矣自是以还凡徃来者安行其上而无厉掲之虞其官与民乐处其旁而免于岁修月葺之扰实皆出于郡县大夫之经度而殷氏之力居多焉岂可不知所自哉是宜记殷之先有雄甫者当胜国时剏临溪桥及筑良于堨于绩溪民至今便之国朝永乐中临溪桥坏雄甫四世孙执中五世孙云讯相继修复景泰中丁岁饥云讯之子伯祯伯祥输粟千石助官赈民受冠带之旌既又伐石砌郡东路二十余里凿井建亭割田置守而文清则伯祥之子也亦尝致名马于边受旌于其父其累世好义实有可以励俗者因附着之
赵氏祠堂记
礼之废也祭为甚盖中百以来诸侯卿大夫率无庙以奉其先人而况其下者乎至文公朱子制家礼易庙为祠堂使事力可通乎上下而礼易行然当时仅讲授于师生闾里之间其说未广也我文庙颁性理诸书嘉惠臣人然后家礼行天下三二十年来卿大夫家稍垂意于礼而士庻间亦有闻焉岂非礼教之不易洽而然与常熟赵氏世以产雄其乡至德巽君益读书好义乃遵家礼之制立祠堂盖凡庆吊之节自是有所据而可行亲踈之族自是有所萃而不散祠堂立而赵氏之世望日着家范日严礼之有益于人也如此德巽君卒其嗣子璧既以奉祧而递迁之来请予记予闻报夲追逺民徳斯厚富而好礼君子所难以一祠堂言之材木瓦甓之工不足以侔燕居游榭之侈笾豆罍爵之仪不足以齿建斋设醮之费然世之人恒乐为彼而不为此则贤不肖何如哉古礼之不可复厚俗之不可挽有由然已若赵氏父以礼倡其家而子率之岂非贤哉其将识我先皇以礼廸民之意而遂能起废于一家者乎由一家一人而占之海内庶姓则夫甄圣化而兴起者将几人焉是诚不可无记虽然礼有夲有文赵氏之祀必世守之器服之等威祼献之节度以时而加葺之乆且习焉不患其不文也若本之弗察则亦何尚于祠夫孝敬祭之本也孝无悖于德敬无斁于礼则上世罔不歆假后人有所持循君子嘉予之而乡党取法焉其斯可矣赵氏子孙尚勖之哉赵之先汴人随宋南迁占籍于常熟之双凤乡今祠所奉者四世曰子安曰孟吉皆隠德弗仕曰文敏曰德巽皆用恩例得冠带复其家至璧而产益充尚义弥笃授官承事郎比命士云
绩溪县城隍庙记
明有礼乐以维民生幽有鬼神以司民命此亘古及今不易之理也我太祖髙皇帝一海内正疆域设官守即大正祀典而城隍之神着于令甲曰庙必视其郡邑之厅事髙广为差郡守贰邑令佐必先誓于庙而后视篆有事于山川则载其主以合食于坛有事于厉则位其主于中押羣祀焉凡誓庙之语祀厉之丈皆出髙皇帝所亲定惓惓于礼乐幽明之间其大旨则惟欲神人合德以为民福而戒夫人之不职者获罪于神为民病也走尝敬诵之而仰叹曰呜呼严哉徽之绩溪故有城隍庙在邑之东北隅岁乆而弊前令佐虽以时加葺之然莫有任起废之责者晋江江君复来为丞累摄令事约已惠人知祀典之重乃以新庙倡其民民翕然应之富者乐助以赀贫者乐効以力会进士临海吴珏郭纴前后来为令同寅协恭政以大洽而典史江津程刚又克赞之遂作中堂五间以奉神又作东西廊为堂之翼作内外门严堂之限凡龛坐几案之设法所宜有者靡一不具经始于成化乙未冬十二月讫工于壬寅春正月为之以渐而人不劳费不乏蒇事之旦神用顾歆于是其士民因予族侄乡贡进士传来征文记其成走考之城隍之祀不经见盖萌于唐而渐盛于宋元先儒尝疑其祀与社为复者然窃以谓榖本在木行之数禹并列之为六府所以重民之食也若城隍与社之祀随所在而各致其隆岂非重民之卫乎夫中■〈霝上田下〉门井之有功一家坊水庸邮表畷之有功一乡礼尚祀之而况髙城深池之有功于一郡一邑者哉我髙皇帝以大圣之德为神人主而当制作之任一令之行一禁之止诸侯服采百神效职首举城隍之祀而贵之使与郡邑长吏分幽明之治礼以义起遂为着令则今有民社之寄者亦惟仰遵圣训求尽其职无愧于神而福其民人斯为善乎虽然古之善言治者其从事于礼乐幽明之间有本有文严饰其庙貌整洁其豆登者其文也律已以公而灭其私举民以直而措其枉者其本也本末兼尽神人相孚而后可与遂民生立民命大圣人制礼恤祀之意亦庶几其弗畔也有事于庙者可不敬欤江君为绩溪将九年尝新其学宫凡兴利除害有禆于邑政者犹多以非与祠事兹不着
休寜■〈氵义〉口世忠行祠记
古忠臣烈士有儁功大惠于世有国者必崇祀之着于令有家者常祀之外亦别有先祖一祀着于礼礼法并行不可偏废而况有儁功大惠于世者置弗祀之可乎専祠矣而复祀于家则亵置弗祀则简于是中古以来有行祠之设卜地为之其制视公祠则杀视家礼则隆亦犹民间不敢僣称社稷而曰义社也我新安程氏之先世祖云麾将军忠壮公讳灵洗尝手殪妖蜃以脱居人于垫溺又尝起义兵拒侯景以全活其民人于僣乱其后事陈长握重兵居上游戮叛将却戎虏其功益着而惠益宏其没也乡人思相与祀于故居篁墩有祷辄应自宋以来列之祀典号曰世忠之庙国朝因之公子孙最多散处郡之六邑又蔓衍于旁郡每一聚处不下数十千指辄为公行祠便祗谒由是公行祠布东南若休寜■〈氵义〉口者其一也初公子开府威悼公文季代领父众死节于周十四世孙御史中丞都使公澐唐广明中复起义拒黄巢世守东宻岩事载郡志东宻岩者距■〈氵义〉口最近中丞十四世孙端明殿学士赠少师珌宋嘉定中倡休歙族人捐田入篁墩庙每岁合一乡六社之人迎神至■〈氵义〉口祀入元以逺弗便端明三世从孙中山府判愿学始倡族人作行祠于溪西干龙山元季兵燹祠渐以弊国朝宣德初中山从子赏延从孙安等改作于武堂山乆之又以祷祈弗便仍葺旧祠妥神规制弗称乃成化己亥冬赏延三世从孙隆明请于其从祖弁鸠工重作庙貌始严以备不简不亵隆杀得宜隆诸弟隠充又议以威悼都使两公实能嗣忠壮之遗烈威悼尝侑食篁墩都使又■〈氵义〉口始迁祖于是充作威悼公之像于左隠作都使公之像于右祠成以记来请敏政尝以会族至■〈氵义〉口得伏拜祠下诺而记之呜呼古忠臣烈士祠于公者其家或无宗谱之可寻蕃有后者其名又非祭法之所载求其有儁功大惠进受国烝退享家之馈食至千有余年之乆如我公者世岂多见哉自兹以徃合族于是则昭穆益明而宗祊不坠有祷于是则雨旸益时而粢盛不乏肸蠁之所通流泽之所被灵一家而及乎一乡福云礽而及乎异姓则行祠之设不懈益虔遂将与篁墩之専祠相高而起废之功嗣葺之岁月固不可无述也
祁门善和程氏重修报慈庵祠宇记
人能致其子之孝者必慈慕其亲之慈而求所以报之者必孝慈孝立则百行从之人道成而世教兴民俗厚矣观吾祁门善和程氏所谓报慈庵祠宇者有感焉按谱宋南渡初有处士讳兟者娶余氏卒塟所居和溪之南四子伯源伯椿伯彦伯祥立墓祠用以奉祀绍兴十七年上其情于朝特赐额曰报慈盖嘉其孝云谱不载处士夫妇父子行事之详独其子孙守报慈之祀至今不衰意非慈孝之德勤其身教成于家而足感人者乌能然哉徽之程氏皆出晋本郡太守元谭之后太守十二世孙是为陈将军忠壮公灵洗忠壮十四世孙是为唐御史中丞都使公澐都使长子唐戸部尚书仲繁别居饶之浮梁尚书曽孙宋中奉大夫令洭还居祁门善和里处士则大夫五世孙也伯源兄弟尝推始迁之义列祀中奉以下诸祖于报慈入田以饭僧每岁清明蒇事则燕享以合族盖三百年矣诸房子孙之生毓者日蕃庵之倾圯田之朘剥者日甚天顺中处士十三世孙显韩府左长史显以致仕归慨然倡族人复割田隶庵中以成化庚寅大新程氏之祠功未究而卒从弟广东按察副使宏子河南左布政使泰又夲其志并新其庵住山僧真瑞以其徒世食于程氏亦効力焉落成其族人以予同出都使公后俾长史诸孙儒学生旻等具始末请记呜呼慈孝之德命于天性于已固不系庵宇之废兴然目覩夫先世烝尝之所在裵徊过之漫不加省则孝子慈孙固有不能契然于中者矣此长史公兄弟父子一倡此举而族之人争先应之者乎秉彛好德之心不谋而协固如是乎继自今始凡有事于斯者笃先世慈孝之行而毋忘乎兴废起坠之功善之所臻将由一家以及一乡民德益厚而程氏之望益着乎旧传处士之配实丞相汪公伯彦夫人之侄故因丞相之请得报慈之额谓程汪为瓜葛有无不可知然考之史绍兴十一年汪已病死至十七年始请庵额上距汪之去世已六年且处士既汪公内侄之壻乃名其子为伯彦诚有不可诘者窃意伯源兄弟以布衣而捐田剏庵以报其亲虽于道未有闻其孝诚自当有动乎上之人者其非出汪公之力益明甚因并及之
休寜山斗世忠行祠记
惟程氏之先望广平始赵忠诚君婴再望新安始晋夲郡太守元谭而盛于陈将军忠壮公灵洗忠壮庙食于郡号世忠其十四世曰澐唐歙州都知兵马使守东宻岩有全郡之功子孙散居休寜四世曰廸宋主夲县簿有及民之惠子处士思明定居县西南六十里下宅林更其地曰山斗聚处五百年无兵燹之罹云礽四千指无迁逐之谴然岁时追祀其先合食其宗展敬修睦之地隘莫能容景泰甲戌处士十六世孙天方治方慨然与其羣从子遇霖英荫应宥相地于所居西北双溪之上作世忠行祠负庚向甲为地四畆有畸卜于神以吉谋于众以协鸠金庀工为中堂五间奉忠诚太守忠壮三公严所自出也都使祔于左尊大宗也处士祔于右重始迁也未毕工值岁大侵五人者相继物故迨成化戊子治方之子宗兴天方之子宗振宗云英荫之弟绍宗遇霖之子存刚存绎以先世栖神之所剏其始不可不究其终再倡其族为东西两庑各三间以藏祭器前堂五间横舍十二间以序团拜门屋七间凿其旁以居守者又为堂于横舍之旁各三间以奉乡社盖自甲戌抵戊子阅寒暑十四更厯祖孙三世然后祠克大成先灵以妥众心以萃若山斗程氏之敦夲继志在吾宗岂多见哉走于山斗同出都使公后壬寅之春以会族至焉观其地则山水蔚然峙者如斗流者如带精英翕聚风土厚完曰此非我程氏之所为奠居者欤拜其庭则祖宗赫然定国者以劳勤事者以死史策昭彰冠剑如故曰此非我程氏之所为受祀者欤燕其堂则昭穆秩然老者坐少者立情洽而乐礼成而散曰此非我程氏之所为保族者欤盖走所见世忠行祠其境之胜与其家法之可观诚未有过山斗者于是遇霖季子存绶具祠事首末与群从永坚天相等来请记呜呼诗不云乎毋念尔祖聿修厥德先祠之立岂徒云尔抚宗祊之再兴仰前修之不易为子孙者尚思勉焉学以致用为良臣俾忠勲着于国耕而隠处为良士俾孝弟成于家则庶几山斗之名世忠之祀相为无穷而程氏之泽未艾也若夫栋宇髙广丹垩焜煌钟鼓在陈豆登维旅以取足于事神奉祖之间则观羙焉耳岂所望于故家文献之后者哉
休寜重修二程夫子祠记
走少于程氏谱中得云峯胡氏所为两夫子祠记读之即慨然有起废之志而力未能也成化壬寅春既先襄毅公之服因发书以告巡按侍御上饶娄公娄公复书许之然切惧空言无益于事实乃考订两夫子家世南北迁徙之详以授教谕莆田杨君元俾与诸生吴超孙兆辉等上之县时安成欧阳君方受命来为令诸务未遑独以此为兴道善俗之首事即上之府府上之行台行台遂以公移下郡县修复之欧阳君之得请也与走躬相地于大成殿东得乡贤祠遗址稍斥之广五丈有畸长如广之数而倍其半庀材召工择县之殷实者四人曰金希杰闵士拱苏文章汪奉干俾与耆老苏文玘夏文雅日监莅之诸人者能向风承德节缩浮费以毕力于公家中为两夫子専祠四楹又别为遗爱堂列祀宋丞相吕公大防而下又别为乡贤堂列祀唐御史中丞程公澐而下榜其门曰企德像主之制龛座之饰既坚既好靡一不具肇工于夏六月十七日讫工于冬十二月二十四日欧阳君率僚属暨师生行释菜礼告成衣冠父老逺近毕集以为希阔盛事复见于今咸举手相庆走惟两夫子倡明斯道于河洛之间从游之士比隆邹鲁然独龟山杨氏以江南诸生号称高弟两夫子尝送之归而有道南之叹盖龟山三传得文公朱子于吾郡之婺源则两夫子道学渊源之盛在新安乆矣据程氏谱两夫子之先夲陈将军忠壮公灵洗之裔见于欧阳文忠公碑至宋南渡而伊川先生子孙悉居池州一迁休寜休寜陪郭之程互尝继絶马光祖守建康立明道书院又择于池州房使奉明道之祀当时録荫之制牒继絶之公移文公草庐诸贤之书札题识具存则两夫子流裔承传之真在新安亦乆矣夫为士者诵遗书而不知其师为后者奉坠绪而不知其祖是虽典籍灭裂于回禄之余人物销铄于兵革之后而亦不考之过也今庙貌有严爼豆载兴仰焉临之以宣圣之尊俯焉重之以诸贤之侑凡生于斯学于斯宦于斯者可不以两夫子之道敬自勉乎敬勉之而有得焉则庶几新安之名重有闻于天下而此祠为不徒立也已虽然是举也非娄公心主于上非欧阳君力任于下则亦有不能相须而成者是不可不记之以告后来娄公名谦与走同举丙戌进士最有志于正学奉勑董学政于江南所至以表章先哲为心足占其所养欧阳君名旦辛丑进士以春秋魁乡试及礼闱盖通经学古之士故为政知所先务如此
唐歙州兵马先锋使程府君墓记
府君姓程氏讳南节行万二其先自东晋新安太守元谭赐第歙之篁墩子孙聚居积乆弥盛至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忠壮公灵洗遂大显于梁陈之间忠壮殁而为神庙食至今十四传至府君之考讳澐唐歙州都知兵马使东宻岩将兼马金岭防拓等事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上柱国母夫人赵氏生三子府君其季也唐干符中黄巢倡乱府君佐父起义兵保休寜东宻岩以拒羣盗捍乡里每战必为前锋贼畏惮之时陶雅为江南都招讨使开府于歙承制授都使公父子兄弟官爵俾分屯要害为行营声援由是羣盗次第削平府君之功居多府君歴官歙州兵马先锋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领军卫大将军上骑都尉尝自以一军屯休寜遂定居县之陪郭天佑中薨与夫人曹氏合塟县东南三里许坝里之原负已面亥子一人曰宣行文一塟县之东山失其爵位自文一公四传至宋开州团练使赠太尉全有孙三人曰带御器械永正以官居杭州曰格斋先生永竒曰乡贡进士永彰格斋子将仕郎瑜当绍兴经界尝画正府君之兆域乡贡七传至元处士岘当延佑经理又倡族人捐田以赡府君之茔将仕之后尝与伊川先生子孙从南渡者通谱互相择继盖七传至万戸追封安定侯忠愍公国胜则敏政之髙祖也又三传至兵部尚书赠太子少保襄毅公信则敏政之考也上距府君十九世矣距府君之塟五百六十年矣考程氏赡茔録至元九年尝有不肖子私鬻坟山于汪氏厥后程汪聮姻乃取赡茔支费赎之以归国朝以来墓邻有曹吴王金四姓者复相绐售丛塟墓之四隅于是敏政兄弟又以价赎还余山之失业者以絶争端并勘明其兆域而助以棺殓之资俾举其侵瘗者以去惟府君为我陪郭程氏传业起家之祖子孙不下二千余指顾其剑佩之藏乃一再侵于异姓守奉弗虔致惊先灵岂非嗣世者之责欤敏政不揆合诸房子孙树表墓前大书其爵位又砻石墓上追记其世次履歴之祥如此俾后来者相与谨之以毋自陷于不孝之罪凡经理坟山畆步字号悉附着于石阴
德兴泸口程氏世忠行祠碑阴记
惟程氏先世祖陈将军忠壮公庙在新安篁墩者宋赐额曰世忠盖以公为赵忠诚君婴之裔而其子都督威悼公文季又为将死节于周也德兴泸口故有世忠行祠在泸川书院之东始建于裔孙宋嘉兴推官良佑加葺于登仕郎可大再葺于今乡贡进士崧之父永寜与其诸族人之力初登仕君议以忠壮十七世孙唐检校刑部尚书泾原节度使赠司徒宗楚会诸道兵讨巢贼复两京战没有大忠勲于国家实始迁德兴之祖司徒生金紫光禄大夫行饶州司马勋总乡兵捍衢饶信三州传其子银青光禄大夫检校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彦光兼守银山镇再传其孙指挥将使克柔兼守白沙镇凡三世有功德于乡邦将使又始迁泸口之祖乃定着以忠壮为専祠而以司徒金紫银青将使四公侑焉始建祠事具裔孙宋黄梅县簿遂之记而登仕与再葺祠事未有记者贡士君以会族至休寜请书其碑阴惟县簿公发挥忠字之义已详不容复赞于世字之义疑有未尽者因掇拾而申之曰呜呼甚哉世其忠之为难也昔裵矩佞于隋忠于唐一身反复且不自保而况于世乎石碏忠矣叛生于其子霍光忠矣弑出于其妻一家乖盭且不相知而况于累世乎若父传其子祖诏其孙有靖冦保民之功有危身奉上之节至于累叶而不渝则自秦汉而下求如程氏者可数也上之人宠嘉之亦岂私于程氏者哉所以风劝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者大矣贡士君父子生百世之下慨仰先德倡其族人再新祠宇使有所据以奉烝尝序昭穆非寤寐兴起于百世之上者其能然乎是宜识其岁月以告来者然窃闻之穆王之命君牙曰世笃忠贞大雅美宣王之臣韩侯申伯尹吉甫南仲必本其先世忠勲为言诚以系君父之伦明家国之盛非示夸诩也为程氏子孙者可不勉欤继自今始守其家法无愧于祖考之烈如史册之所载者又进而求诸古训无愧于圣贤之业如诗书之所称者则其有光于此之祠也不既大乎
程氏贻范集目録后记
右程氏贻范集三十巻敏政之所编也甲集第一至第七巻为王言及公移间附以识跋之文则以事相聮属势不可分也乙集第一至第二十巻为行实传志碑表之类亦间以记序等作附焉丙集一巻为像赞有未备者稍以奠章挽词之类补之丁集一巻为谱辨订其异也戊集一卷为谱号要其同也初敏政最究心谱学尝请于先襄毅公会诸宗族积之二十年理淆伐舛得可会者四十四房定为统宗世谱二十巻刻梓以传又尝见文简公所序世録有贻范集之名窃意当宋盛时此集为程门大备之书更代以来亡矣心诚惜之因广搜博采追成贻范集一百巻顾其篇帙浩繁事力弗及乃先掇其要且益以诸房所藏者为五集如右集各为巻目而虚其尾者以俟后贤之有续未敢取足于此也行实如传志碑表多互见惟旧阙而新有所得旧误而新有所订者録之礼以讳事神而于王言则名尊君也史传公移则名示不敢私也凡订误出于不肖一得之见以按字别之其在先正文字下者分书示不敢専也缮写成奉以告诸先庙嗣刻之以辅世谱而传焉呜呼家之有范犹国之有典乎臣人于国而能守其典则忠子孙于家而能守其范则孝舍是皆世之所大弃也惟我程氏其先仁义之德文武之功性命道德之言所以贻后者甚逺殊方异姓且诵法之而况气体之所传祠墓之所在家乗谱牒之足征者如是乎凡我后人奉前烈之余矩其必上思所绍下思所述以求不失乎文献之传庶几此集此名为无负哉诗云永言孝思孝思维则可不勉欤
休寜县方兴寺重修记
新安旧志休寜在前代寺额之可见者不下四十余国朝洪武初悉厘正之休寜所存者普满建初方兴寺及仁王院号四丛林以诸小庵院分隶焉惟方兴所辖嘉祥富昨等十余处比三丛林为多夫上通名于有司而下有聴令服役之人遇事则具文移受成于官府隠然吏民之职也率其徒从事于佛教执经请业而考其成有弗律者罢遣之截然师生之义也夫如是则令甲之所存或不幸而有水火之虞势固有不得不兴者哉方兴寺在县南三十五里临溪街街分上中下居民数百家而寺当上街之上予尝徃游焉■〈氵义〉川带其前汹然有声以下合于淛源之水东宻岩峙其后絶壁如城上方广有唐御史中丞都使程公澐起兵拒黄巢故垒窃意其山川灵秀之所锺必有攸在则寺之神将保境御冦之时有效灵协顺之举故数百年来出入兵燹之交而岿然独存者乎寺有乡先生宋左史吕公午所题钟铭端明程公珌所撰碑记左史尝攻史嵩之端明以经授理宗皆一代名臣而于此寺不恡于执笔惓惓如此将其神亦或当水旱疾疫之灾虫虎螟■〈螣,虫代月〉之患乡人固有祷焉而答之弗爽者乎寺尝两厄于回禄住山普云上人者皆以独力成之中为佛殿翼以两廊左右为真君伽蓝二祠后为法堂丈室与凡仓庾庖湢之所供器像设靡一不具又自割田若干畆以助尝住节缩浮费用成伟观兹殆无愧于吏民之职者耶予又闻云事其师胜公最孝胜抱疾乆云奉之无倦色其卒也哀毁过礼兹殆有闻于师生之义者耶呜呼世降俗偷士号读书知礼者或悖其所事有官守者或视其治为传舍漫弗省以贻艰于后来彼浮屠者何所授亦何所藉而兼有之则云之精修苦行固丛林中之难得者欤云汪氏子与予宗人逸民游最善因为之请曰愿一言以示来者夫以兹寺之神与山合灵为民福甚逺疑礼之而不为佞兴之而不为侈书之而不为诬又况吾先世之尝徼惠于斯以成戡乱之功者乎遂不辞而记之若寺之废兴在先朝者自有金石之刻可互考兹不赘
嘉兴县东塔寺四进士题名记
嘉禾郡城东有寺曰东塔其境幽夐无尘鞅之扰而有园池竹树之盛可以业进修备游息盖君子乐之而喜纷华者所不屑也郡人包君汝调以岁壬午领乡荐与其弟汝和读书寺中戊子汝和荐于乡遂与汝调同登戊戌进士第汝调之外兄曰陈君明遇以岁辛卯领乡荐亦与其门人常君汝仁读书寺中庚子汝仁荐于乡复与明遇同登辛丑进士第盖包君以兄弟陈常二君以师生藏修于是游息于是者首尾二十年以次升于乡而举于天子之庭棣萼相辉衣钵相承实一郡衣冠之盛而肇迹于东塔不可无纪于是伐石题名以来告者会陈君受命出佐新安以记为属予惟士必有坚定之志然后可与有为夫其进游于庠序而退屛于无人之境却家累逺市嚣相与切劘其所学而一不以世故婴其心者岂必于富贵利逹而为是汲汲者哉学之不笃则见之不审用之不弘虽得隽于一第而处已接物居官莅政之间失所据而士非其士者多矣传曰凡事豫则立又曰非静无以成学其斯之谓欤昔宋范文正公读书长白山僧舍断虀画粥以自励其后卒成峻功建大名说者谓三代以下人材未有踰范公者迹是观之世岂可以无志而偃然以士自名者哉呜呼处江湖之逺则忧其君居庙堂之上则忧其民此不易之论也今四君子者或进位朝省或出领郡邑名位之来若水涌山出盖未可量而皆不忘其藏修游息之故地其不忘初志从可知矣后之人指其名数其实使嘉禾之东塔与范公之长白遂相望于百代之上为士之美谈岂直一郡之盛而已乎予又闻之唐韦肇登第后偶题名于慈恩寺之鴈塔遂成故事而肇之名未有闻意皆出于一时之矜诩非所望于志士者故不援之以为例也包君兄名鼎弟名鼐陈君名良常君名麟居同里业同经是为记
旌德县重修王山禅定寺记
寜国旧宣州也山环其四境多古迹其在属县旌德六十里者曰王山禅定寺据其麓地非孔道幽夐靓深有林■〈尸外立内〉之乐无俗鞅之扰剏始宋建炎中乆而益隳旧石刻漫漶不可以句故其迹泯焉国朝正统中有欲振之者以其费大而役繁也中沮景秦甲戌县耆宿吕昱等以新安释以显方住旌德甘露寺知足以谋力足以任且其地于禅定若东西邻乃徃语之故议以克合以显使其弟子普智相与募而图之鸠工庀材不日云集拓其趾宏其规中作大雄殿以严事佛后为方丈以居住山旁为两堂左以奉给孤长者右以奉逹磨大师像设庄严门墙坚好法所宜有者细大毕具至天顺甲申十年矣而功始克究县大夫以其成之难也不欲以畀匪人事传京师成化壬辰释昌聪承檄而来居乆之羣行胥服邑人大欢山若増而髙境若辟而新以是役之不可无纪也谒予记予观元之终业所在兵燹城邑为墟弦诵之声不复有闻而况释子之宫乎天命真人起兵渡江首开府太平以寜国为辅郡由是槁者苏仆者起山川草木咸被其泽故虽一寺之微一僧之弱有所恃而幸存若兹山者岂非髙皇帝之赐哉事宜记聪号大愚本旌德世家子入大慈恩寺礼妙胜惠济国师及僧録右街雪峰上人所与者皆一时中贵人势可以富贵而不屑也幡然来归处于兹山之下粗衣粝食与■〈犭员〉鸟为伍其清修苦行可与厉世之湛酣者亦宜记呜呼后之人居其成功而念其难也尚以聪之心行为法谨嗣而慎守之以无忘天地之德其庶几乎芗灯之续衣钵之承寺与山俱境以人胜不然则虽有修废补坠之功观美焉耳于其法何有哉
篁墩文集巻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十五
(明)程敏政 撰
○记
婺源胡氏明经书院重修记
婺源县北三十里地曰考川胡氏世居之胡之先曰昌翼者尝读书其所居西山之麓唐末举明经遭乱不仕终其身乡人号明经府君署其族曰明经胡氏习称之至今元皇庆中府君十四世孙龙泉簿淀暨其弟承事郎澄即西山故址建屋捐田以教养其族与其乡之人聘其从父云峯先生炳文入主教事得予额明经书院隶有司而草庐先生吴公实纪其成计一时弦诵之盛盖甲于东南元季书院毁于兵经残教弛者百二十年府君二十一世孙今乡贡进士浚慨然思兴复之族之人亦恊谋捐赀以应之者既相与言于知县丁君佑教谕陈君简上于提调学校御史娄君谦廵按御史胡君汉咸嘉予之而亦乐出俸金以赞之者乃卜日鸠工集材中作堂为讲道之所左为祠以奉云峰先生右为室以居诸生之肄业者前为门屋缭以周垣经始于成化庚子九月朔日落成于丙午十月望日释菜之辰衣冠毕集山川改观草木增辉而明经书院一旦复焉不替益隆矣浚与其族之人将图所以永之者求续书之走尝以事至婺源见草庐先生之记刻尚存疑非后学所敢僣辞之再三弗获则掇拾所闻于父师者以告曰呜呼道原于天性于人具于圣人之六经经也者圣人修道之教而人所以为穷理尽性明善诚身之学者也自性学既微六经常为空言于天下凡师之所以授徒上之所以取士者亦徒曰明经而经反晦者千余年至宋两程夫子始得圣学于遗经紫阳夫子实嗣其传其说经以诏来学于易于春秋于诗皆手笔也于书于礼于乐则指授其及门之士而学庸语孟四书所以为治经之阶梯者又皆焕乎炳如无复遗憾夫然后天下后世之人知明经将以复性而足致夫体用一原隐微无间之极功回视夫托空言以矜口耳钓声利于一时者其侮圣叛经亦云甚矣嗟夫六经明晦而世道之隆污系焉洪惟我朝一以明经用人养士而不杂以他道永乐中又表彰六经及程朱之书嘉惠学者列圣惓惓思得真儒以佐化理经之明固有日乎惟程朱之先皆出新安而朱子又婺产也云峰先生近私淑之其家学渊源既有所从来而书院又昉于此乎后之为师为弟子者其勿堕于俗学之陋为应世之资必穷理明善以求经之明尽性诚身以求经之所以明将见真儒复出于程朱之乡淑其身以及人跻斯世于唐虞三代为天下先则明经书院之立为大有功于世教也岂不盛哉走乡之末学窃有慕于明经之风不敢不勉故辄书之以附草庐先生之后既以自愧亦以自幸云
西湖聨句诗巻后记
予自歙北上京师道淛淛之仕而显者多故人或同年友坐是为湖山之游无虚日宪副张公廷芳独以行部吴兴后至乃以三月三日复请予入湖而约大参左君时翊宪副李君若虚佥宪江君廷绪与俱维时春雨未收湖光荏苒楼台出没于烟云杳霭之间鱼鸟翔泳行歌相答蔚有殊意殆苏子所谓晴好而雨亦竒者非虚语也因请与四君子聮句用纪胜游约人起一句次苐为之当五章而廷芳若虚吟兴俱鋭必以十为期遂自苏堤上孤山踰六桥问灵芝寺憇藕花居抵净慈寺而返城门灯火相望而吾诗十章无弗成者于是四君子请各书一通藏之俾予记其事于简末惟古人以上已修禊于水上而兰亭之会风流至今莫有继者今兹之会本以为祖道而设适当其时景与心融言由趣发有不自知其所止者亦岂非一时之胜哉廷芳家山西时翊若虚家江右廷绪家蜀而予家歙其所居甚逺四君子者或佐于藩或佐于臬典兵守司学政各有分地而予亦将有供奉之役于馆阁之间宦辙甚异乃得寻一日之乐于湖上其酬酢也无嫌其笑谈也无忌情虽友朋亲若昆弟则此游诚不可无诗而此诗诚不可弃也他日宦成或分陟各方或进陟台省而予幸窃禄散地时展巻读之如即其景见其人虽不能无聚散离合之感而考切学问激励功名之心隠然溢于言外则是诗也又不独若留连光景者而已
遗爱亭记
成化丙午秋有诏征诸进士之为郡县有声者知休寜县事安成欧阳君在选中惟时县之士民怅然如失所依庇将请于上攀留之有言于傍者曰圣天子起众贤以佐化理霈膏泽于天下君等进用则吾人之幸方有大焉顾可以一邑之故而乆劳贤者于外哉于是相与拜送君于县东门外即其地为亭砻石其中载君之迹走书京师请予记予县人以忧家居目君之政诚有大过人者不可以謭薄辞盖君之始至也麦秋未卜而雪下盈咫民大驩曰天其或者以贤侯福吾人哉相与号曰随车雪播之咏歌而岁连熟野无荒莱民无流殍养老备凶咸以罔缺君性明敏视篆才两月而决讼百余皆犁然惬人心且主于厚风化崇礼譲虽素哗与强不义者亦退聴无后言赋册之上君所部独亲核不以属吏其等差虽有常制而君每称停之不少徇曰民命所系也徽治万山中盗无从起即起无不获而近世长民者务姑息盗以滋蔓无敢发者君毅然因其发根治之获二十余人惟黠者逸其二益严捕斩之令卒获之乃已潴其居而邻境亦辑无夜警焉其它若行乡约之礼防回禄之变禁息女之戕规条戒饬皆可为法踰年政成乃重新学宫政余坐公馆进诸生相与讲授而县人知君用春秋魁两试多遣子弟入学君益发灯火笔札之费佐之二程子先世本休宁旧祠沦废君复作于孔殿之东考乡贤自唐御史中丞程公澐而下二十人名宦自宋丞相吕公大防而下十六人为两祠且言于朝着之祀典又表章宋孝子查待制及尚书金忠肃公之墓以风乡人治益闲暇乃更以余力考订县志若干巻梓行甫成而君被召不可留矣予每以古循吏之名见于史者不多得而中世以来号能吏者多刻核号儒吏者多迂踈去古益逺若能者无刻核之为儒者无迂踈之弊皆吏之难也而况兼之若欧阳君者哉使世吏皆欧阳君而民生有不遂士风有不兴者鲜矣今君进于朝将有台宪之擢振华履亨自今伊始其功名与之俱升则所谓吾人之幸有大焉者不有验于异日哉山川相望舆马交道过而诵其事者将不慨然有感于斯曰此百世之甘棠所在盍相与谨之则一亭虽小而风示乎四方之为令者大且逺矣君名旦字于相其先与文忠公同所自出即休寜之政可以得其为人作亭砻石皆县人之志而任其役者耆老汪彦从金希杰苏文彰辈具其迹者儒学生吴文荫陈鳌事得附书
文会轩记
仪宾易水王君司言构一轩于赐第之东偏其广不踰丈虚其四窻而栏槛其两傍以待坐者其前后皆嘉木翠竹晻蔼而靓深隔以苇樊带以蔬畦有山林萧散之趣盖不知阛阓之为喧戚里之为华也司言好文学喜交游日从搢绅大夫觞咏其中因题其楣曰文会或曰文会者孔子勉人进学之意今司言已贵矣固无待于学而所会者又未尝从事乎修词诵法之间也予曰不烦于此而有得于彼者其善学乎斯之所来会者率贤人君子所闻者多嘉言懿行閧然以谑而不为虐陶然以醉而不为湎雅哉其无龌龊之言逹哉其无矫饰之容则司言取友之良乐人之善所薫炙以成其器者将不可胜用矣学止于修词诵法而已哉司言之父青阳令君本太学知名士故司言有得乎家庭脱纨绮之习而敬章甫畧金紫之贵而慕真率雅歌投壶不知声伎之为工蔬食豆羮不知粱肉之为侈由是士林爱之日与之游而不厌也宋驸马都尉王晋卿读书能文与苏黄诸名公相友善世传有西园雅集之图其一时宾从之盛尚可想也司言于晋卿姓同贵同所好乐亦同惜文会之说无苏黄者为发挥之而诿之于予予安能使斯轩如西园之不朽也哉
临安县牧爱桥记
成化辛丑之秋乡进士古歙方君早廷授知临安县事临安盖杭属之一邑君之至也岁比不登官政多废而民瘵未苏君乃举积弊而一新之抚其民使有所藉而不困一县翕然强者以敛弱者以立而再岁乃登君曰是亦足为政矣间出劭农于县东一里许见民之病涉良苦进而问之则对曰此为长桥之地上通宣歙下接余杭大溪水自天目而下势驶且延昔人以长桥名地而实无桥或架以板或济以航因陋就简而莫之顾者君停车怃然乆之时有竹林桥亦且废矣君乃中分县之殷实而好义者谕之意俾会工计材以图两桥桥可以兴事则又惧董之者有所剥削其中而败吾役俾矢于神而后即工时亲徃督之以稽其力之勤惰与其工之精觕者经始于癸夘之夏落成于甲辰之冬而长桥以成为石洞凡七既好既坚官不以费下不以劳而举盛事成伟观于乆废之后也甚易非君有勤政恤民之心盖不足致此于是临安之民骆瑾等感君之惠甚大请以牧爱名是桥琢石其傍而以记请予征之地志临安实吴越王钱氏发迹之乡释老之宫相望于境当时縻费以重困民者不啻巨万将颓而拯之已隳而兴之又出于后世之所谓良有司者不无也顾一桥之役所以病者甚乆而无或容心焉何哉圣学既湮王政不作士之莅官者徼利益为身计而莫与惠人谨簿书觊官资而莫与力政其有慕于彼而忽于此无足怪者若方君之于临安法所当为者次第举行不遗余力又以义倡其民而民乐应之不惑于流俗之妄而有得于先王拯溺济渉之遗意其贤于人也甚逺是宜书之以续于地志以告后之为县者俾继其志而加葺焉竹林桥者在县西一里许为石洞凡九其役与费不下长桥事宜得附书君与予同出新安故永乐进士湖广参议懋徳先生清德正学可方古人最名有家法而君又济之俊爽之资通练之才故施于有政可观如此名位所到盖未艾云
具庆堂记
绩溪处士胡君以德尝延师于家垫以教其三子甚严曰是或当有成者间得具庆堂三字因掲之楣间盖隐然有取于进士登科録中语也成化癸卯仲子文光果以一经领南畿乡荐遂登甲辰进士第克符处士命名之说明年文光遇恩例得赐归省于绩溪将与其兄弟称寿于斯堂以昭其初命以记为托予闻昔者王晋公家有三槐之堂一传而得仲子魏公卒以勲德显乐平程氏有登瀛之阁一传而得建阳大夫起宗卒以宦学着企之于前副之于后不爽焉何哉交力于善云尔彼诚力于善则虽无所企之而天亦岂能恝然不有以副之哉胡氏之先曰常侍府君当晋东渡来居绩溪传世既逺族大且蕃至国朝曰彦申尝领洪武己卯乡荐未仕而卒蓄德不施以贻后昆其子本立嗣德弗坠而处士益以敬正有闻于乡与其内君聮德偕老迹是观之其先世之力于善也乆矣以堂构取必于天而天契之也宜矣虽然吾将有进于文光者魏公之相其君也天下谓之大雅闻其风者变浮薄为厚重人到于今颂之非士所当志者欤建阳大夫获见朱子闻圣贤之绪论朱子称其寛易爱人而爵之崇庳又不足计非士所当学者欤勖哉文光尚志而愿学焉善其身以及人则二亲乐之享耄耋期頥之寿荷汪濊貤封之宠胡氏之族益华而绩溪之人益劝安知斯堂之不与三槐登瀛并称于百代之上也哉惜乎王氏之堂苏公子瞻铭之程氏之阁马公子才记之髙文盛事足以相当而予言不工不足为胡氏之重也
棣萼聮辉楼记
婺源之北二舍许有地曰桃溪潘氏世居之潘之彦曰瑛者尤以力善闻其乡兄弟四人子侄十有八人族日以蕃而所居日隘以圯于是本其父兄存日之志与二弟祥珏协议相地于旧庐之西以薙以辟以筑以构爰作楼居四面相环以楹计者六十诹日落成而入居之髙敞靓深人与屋称其乡之长者相与燕贺而嘉叹曰非笃友于之义僇力同心盖不足臻此为题其楣曰棣萼聮辉而潘氏兄弟求所以发其义者于予予闻诸古人必有所足法而后有所名非直以资美谈示荣观而已诗不云乎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又不云乎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夫其颂考室而首及于弟兄与同气而取象于常棣则诗之意可知矣若潘氏之楼名之者得善颂之体当之者有求益之心岂不可尚也哉于戏世之人备尝辛苦以植门戸者何限亦岂不欲其后之昌且逺也至其子之兄弟则以和而兴者什一以戾而斁者什九予未始不三复经言而窃喜潘氏近出于吾乡也虽然上焉有大衾长枕之乐见于花萼之楼而弗克终下焉有摛词绘句之工见于花萼之集而不闻道所谓美谈荣观者类如此抚其名而责之于义何有哉潘之父曰炯资君生朱子之乡而不商以求富隠以钓名独以耕读遗其子故瑛祥淳朴质茂可以当孝弟力田之选珏以明经举进士通朝籍盖潘氏之居一新而庆益宏名益着岂非兄弟以和而兴之明验也哉予于进士有一日之长故记而为之语曰上致味乎古训中求副乎乡评而下视儆乎不足法者则所以为斯楼之重当不止此承先烈启后昆在潘氏弟兄乌可以不自力乎
太湖县便民仓记
安庆之属邑曰太湖旧有便民仓在其邻邑懐寜石碑之境故尚书周文襄公巡抚时所定也仓距其邑治八十里距其邑之长宁景宁二乡三百里征赋之期山河水涸民不胜负任之劳而转运之际莅者请者皆不便焉盖民数以闻其令与守而乆未有所处也云中徐君杰以成化甲辰来知府事方以民瘼下询而盐山王侯界适为县新政之余即以亷是仓之困民矣乃相地之可徙者得之石山潭去邑治三十里负山面河通舟楫转运输纳彼此适均耆旧亦相传周公盖尝属意于此因请于徐君君诹其详曰是诚不可己者即上其事于巡抚都宪南海李公复亲履其地顾瞻徘徊而吏民拥候以千计盖疑君之尚有所持也君慰谕之而决志以命王侯抡材鸠工夷其地形缭以坊墉限以门庑每里仓各一区莅以厅候有庋廥次不紊职守孔严经始于丙午夏四月落成于冬十月役人歌呼行者相庆以为积乆之困一日而蠲之非我贤守令不足致此于是进士怀寜丁君荣本其父老之志请予记呜呼私家一物处非其所则其心焦然弗寜况国之征赋民之财力所在顾可坐视而不为之地哉昔人固有改作长府见非圣门然亦谓事之得己者耳若事不获已权其利害之重轻可以暂劳而永逸则虽怨生刺兴亦不敢恤况出于民之乐为者哉独以上下数十年歴守贰与令丞何限视民之利病莫或究心非徐君协羣议而主之于上王侯坐已责而任之于下求其有济难矣继之为郡邑者心其心而谨葺之俾勿坏斯民之惠寜有穷已哉然则斯仓也去思系焉诚不可以不书亦使夫新廨宇以图便私饰厨传以取恱过客兴释老之宫以徼福后来者闻之有警也徐君起进士为刑部主事员外郎介慎有声王君起乡贡筮仕即能副其守以利民皆逺到之器而其政之可书者当不止此云
溪山行乐记
婺源大畈有隠君子曰汪鼎实氏尝徃来于鳙溪山水之间行且歌曰鳙之水兮清且纡俯漪涟兮可竿而渔狎羣鸥以终日兮其乐只且又歌曰鳙之山兮秀而萦抚石田兮可耒而耕饭吾牛以卒岁兮乐谁与争歌已或坐茂树引壶觞以自适洋洋然有遗世独立之意或见而异之曰吾子之游乐乎然吾窃有以语子者昔阿衡尚父之未遇而耕钓于莘渭之上也固将有田翁渔子相乐终其身其后卒应汤之聘与文之载起而成尊主庇民之功中世以还仁人志士亦莫不然盖非徒隐之云尔吾子喜问学负才识又出于簮缨诗礼之家年且迟莫矣不思有所立于世而自放于溪山毋乃左乎汪君曰不然隐显之迹虽殊而有不可泥者方今明天子在上薄海内外贤智奋庸彚进偕升不可胜用其何有于一夫且世方以捷径为荣诡遇为巧稍知耻者有所不为而况迂散者哉然则逍遥容与啸傲乎山之■〈土幻〉水之澨専一丘一壑而有之以歌咏太平为盛世之幸民其所得不亦侈乎而又何羡乎此乐之不能已也乃若窥鸢鱼之趣适仁智之性以自得于溪云山月之外则圣门至乐存焉末学乌足以知之问者莫能诘间以告予予曰汪君鼎实盖尝闻其为人观其顾名而以梅轩自掲是岂悠悠者哉殆贤而隠者因述其语以为记
恩寿堂记
刑部主事祁门孙君德容禄不逮其父而有母在堂无恙也成化丁未之夏今天子加隆圣母推恩寰区凡在廷之臣有亲者举得被貤封之典徳容与焉于是获赠其父承直郎如其官母李氏封太安人寿七十矣七月乙卯实初度之辰徳容以不克归奉一觞为歉乡之大夫士在京师者本其志为扁其堂曰恩寿请予记之而寓归为太安人庆焉予观今之仕者非三载不得推恩而宦绩之成斁又不可知则其亲之获恩者恒难也纵三载宦成而亲之年亦不可必则夫寿与恩会者益加鲜矣孰有如徳容之官未两月而恩寿并隆于母氏者哉然观易之称庆也本于积善洪范之论寿也主于好徳世固未有舍徳善而言寿与庆者祁门李氏族最盛因姓其地曰李源太安人承世泽之余生有至行其未嫁也奉其父仕忠处士母叶孺人甚孝率姆训肄女红甚勤为令女仕忠处士钟爱之不欲以妻凡庸得休寜双溪孙氏子文衍而纳赘焉即封君也处士器君以家政委之太安人亦克相之时姑已殁舅所居相隔一舍许岁时问候孝养之诚与父均旣老与封君谋所以为久者卜里之玉溪之上迁孙氏之族来合居之综理百务咸得其宜为淑妻太安人子仅德容一人恒恐其孤弱而无成遣从明师督教之甚力德容奉命惟谨遂春秋举进士髙第克显其亲为智毋惟太安人之贤实过于人故无待循资不烦于陈乞而受褒嘉之宠开七袠之年于一旦验之易范所谓善庆德寿者不诬已乡人艶之而以恩寿名堂宜哉矧德容才美而行端名位所加将有大焉则由太安人以累进于髙品之封由七十而峻跻于上寿之域龙章鳯帔光照家庭鹤髪朱颜欢生尊爼使乡之为母者有企于太安人之贤为子者有感于德容之孝其所为斯堂之重者不既大乎予与德容生同郡乐其有亲而又目覩圣朝慈孝之泽之为盛也辄记之不辞
临城县重修儒学记
临城县儒学在正统中尝一再建取具茍完岁乆益弊虽数更其令而莫或究心者成化甲辰之岁乡进士婺源张君清受命来知其县事首谒夫子庙退即学宫延见师生顾而叹曰是岂可以为故常而诿其责于后人及此哉首割其常禄以倡兴修邑士夫与好义者闻之咸乐助以和积岁余而材力具足不以勤吏民讧部使者之聴乃建明伦堂崇二十八尺有畸广四十五尺有畸左右为两斋各十有二楹斋之末为门屋各六楹斋之后为诸生藏修之室五十六楹堂之后别为寝室以备岁丁斋祓之制缭以垣墉饰以丹垩焕乎炳如地若改辟经始丁未春二月讫工于秋八月张君又率师生舍菜告成观者如堵以为学宫一新而人才蔚兴民俗美好伊始自今于是教谕邓君寳具其事以请记予于张君获有同乡之好窃喜其政之知所先也为之言曰近世之号吏治者可知已一切以文法从事而置风教于可缓稍有识者亦姑曰士贵乎诵书业文耳其居之新与弊也何尤若是者尚可与论治邪泮宫作而采芹之颂出学校废而子衿之刺兴彼诚以为学之隆替而世之治忽存焉尔临城为畿内大邑俨如古子男之国而际夫重熈累洽之运被列圣之化景先且乆顾可使夫弦诵之堂有愧于鲁哉然非张君之才之识出乎世吏之上则亦不足以致此虽然学校之所谓重者有本有文兴修者文也其本则何如在士之求复其性而已盖其说莫备于曽子之书而学之不以为常谈者几希也曽子传之子思曰修道莫先于率性子思传之孟氏曰谨庠序必申之以孝弟其说一也岂若后世徒事乎口耳以取足于文辞利逹之间为得哉复其性以基之所谓文辞者足以明道所谓利逹者足以匡时而天下之治可以复古矣岂不益有重于新学哉此邦人士之责也张君生朱子之乡诵服其遗书不为苟简之习其治临城也律已之严接下之诚守之甚固而部使者及大府有难集之事难决之讼必诿之其于学校又不独兴修而已亲课诸生为之讲授敦谕作兴士风益振临城人以为百年来未有也邓君尝分教朱子之乡友于张君甚稔斯举也教谕马君德训导任君道实相其事而儒学生王玺赵琦乡老侯玘张明咸与有劳法得附书是为记
友恭堂记
我休寜之人多勤生而务本无浪宕武断之习故率以行义闻东南邑中旧家十余而胡氏居其一胡氏之先率韬能不施类欲以安遗后人故卒无以考见其世业独其子弟所谓勤生而务本者徃徃有之曰庭华其兄庭俊其弟获以友恭闻乡人盖尝以友恭名其堂比者庭俊来京师因语及之而请记焉予徃时获识庭俊之大父孟贵翁尝饮于斯堂翁时年七十余矣貌肃而言温市之老成人也其父永端甫尤殷硕简朴能拓其产而大之一时巧捷者多不能及不幸中道物故而庭俊兄弟实克承之上奉其大父及其母或主于家或客于外埙倡箎和相好而不相犹盖邑之善为兄者当不遗庭华善为弟者当不遗庭俊矣非胡氏贤子弟邪夫家之兴衰系于兄弟之和盭尚矣然和而兴者什一盭而衰者什九故见于经则有鹡鸰常棣之诗见于传则有阋墙紾臂之戒见于史则有孝义独行之名若杨之椿津崔之孝芬孝暐栁之公绰公权诚落落可数而又况夫所禀有知愚所遭有幸不幸以大圣而不得于弟若有庳者不得于兄若管叔者岂非难哉此予记胡氏之堂不能无憾于斯也虽然秉彛好徳之心命于天性于人非强之而然则胡氏弟兄相睦之行亦何必有占毕铅椠之功然后可相习而能有衣缨锺鼎之华然后可相观而善哉迹是论之亦何必有竒絶不可继之事而后足以当友恭之名哉见取于乡评增辉于家乘进而示劝于旌善之亭若胡氏弟兄者斯可矣予又安能不为乡人子弟喜谈而乐书之哉窃独念夫始勤而终忽者人之常态也故又为友恭堂诗四章既以嘉之亦以勉之庭俊尚归语庭华相与敬聴而勿以予言为无当则乡人所望于贤者庻几其有成也诗云惟兄之友兮惟弟之恭兮疾行先长惕尔衷兮弗恭之人抑自暴而莫予恫兮惟弟之恭兮惟兄之友兮恃长凌弱失尔守兮弗友之人抑自弃而莫予咎兮惟兄之友兮惟弟之恭兮既友既恭德之崇兮家之隆兮繄古之人其孰从兮惟弟之弗恭兮惟兄之弗友兮弗恭弗友德之否兮家之魗兮彼今之人将焉取兮
寿慈楼记
歙王村王君友璇之母程孺人出于歙西下濓程氏而归于王村为社生处士之配生友璇而处士卒孺人能以节义居其身以勤俭殖其家以耕读训成其子及其孙三人盖姻族称之无间言而友璇亦孝养备至爰以成化丙午鼎新其居特为楼以奉母而致其隆焉楼成之明年孺人寿届八十孟冬六日始生之辰也举酒于新堂毕会亲党为孺人寿有起而言者曰淇水之澳有慈竹焉其性孤直不可挠也凌雪霜排风日而色不为之少变有岁寒之操焉种之所延实髙且蕃其头角峥峥然世北之龙孙不为过也若程孺人者得无似之乎其节清以峻其岁乐以长其胤昌以大请比德于是而以寿慈名其楼可乎众客讙然以为莫宜于是者流闻京师予观古贤妇哲母未有不本于端一贞淑之行渉幽忧而茹苦辛可以致门阀之新享耄耋之乐受子孙甘旨之奉者诸君子有尚齿好德之心而以寿慈名王氏之楼亦可谓称情矣夫予尝过王村覧观林壑之胜获友王氏佳子弟而窃闻孺人之贤甚乆且新安之程昔祖梁将军忠壮公忠壮庙食篁墩湖上今数百年而下濓之地又相望焉然则孺人之所从来者逺矣身益徤心益休踰八望九而跻于上寿之域岁举酒于新堂而致隆于斯楼者未艾也岂非一乡之盛事哉礼部司务方君良弼之子经友璇之壻也请记其事以寿孺人而予于良弼亦托有姻戚之义辄书之不辞
瘦石野亭春集图记
瘦石野亭春集集者十四人集之为主人者乡进士长洲徐中行取而图之者其友杜身之图之为人物者其巾服或官或士或隠其起居或坐或立或行其情之所适或捉笔而书或展巻而吟或隠几而思或袖手而观或凭栏而顾或相携而语或聴歌而兴其侍从之所职或钓鱼或濡墨或随歩或执薫茗或捧壶矢或进巻册其林木则有碧松有绛桃有垂杨有丛竹幽花可撷丰草可藉其居止则有磵流环之有盘石踞之有苔径縁之有及肩之墙有容膝之轩有行庖以供有板桥以渡其器用则有石床有磁墩有髹几有古罍爵有古彛鼎有嚢琴有盆峯可凭可憇可觞可爇可抚可翫谛视之则溪云之浩浩若可以荡目野水之溅溅若可以清耳又恍然若与诸君子在花香树影之间而闻语笑之声于溪云野水之外虽兰亭之胜西园之雅有不啻过者亦竒矣哉中行之为人介而癯如削玉如立鹤故以瘦石自名而其所抱负真有特立独行之操其为诗又清新俊逸若可以脱尘鞅而饱风露者故身之为此图写其一时宾友之盛因以见中行之为人然予之所望于中行者岂如此而已乎是集也予亦在数故輙为之记
碧云深处记
丞狄道县事洛阳周公之谢政而归也尝营别墅于洛之郊挹岚翠于轩窻断尘氛于戸庭竹树晻霭连阴无隙合而题之曰碧云深处公乐居之甚乆然未有为之记者于是公寿七十余矣两寄诗以为言顾后学小子不足以窥公而又念老成耆旧勤惓之意不可以终怫也则为之言曰古君子之连类取喻岂茍焉者哉殆必有所为矣彼云之为物其始也出肤寸而雨天下以泽羣植君子之进而行其道也其终也敛藏于岩穴舒巻自如而不言功君子之退而善其身也公以贤良受荐而兴佐一邑之政有及民之惠可计日以进于通显之列矣乃厌簿书之劳起寻壑经丘之志髙风峻节出流辈甚逺其有取于云以自辅岂不称情也哉昔靖节君解彭泽即归柴桑爱云之无心出岫而见于词陶宏景隠居勾曲山私云以自怡说而不以赠人盖云之见遇于名流胜士如此以今观之公归自峡以诗酒自娱不复问世事思置其身于农夫渔父之间盖有慕于靖节而年愈髙气愈健朱颜白髪笑傲溪山又将有得于观頥自养之谊如勾曲外史者其寿未艾也此碧云深处之所以得名也欤公名端仪故侍御安庆太守公之子阁老赠太师南阳李文达公之内弟有子瑀选尚亲藩贵主而文达者予之外舅也瑀每以朝贺至京得闻公起居而莫获奉几杖听教言恒以为歉文逹公子尚寳卿璋锦衣百戸玠尤为公请记甚力则书以畀瑀用复于公因以致向仰之私焉
祁门善和程氏世坟记
我新安之为郡也自昔少兵燹之虞故生其间者乐耕勤学而重祠墓且其重之也甚力鸠族而守之有定约合谱而识之有定所或侵焉则并力而讼之积岁倾家不直不已其间自唐宋来名大族者邑以十数我程氏号最蕃曰篁墩程氏皆祖晋新安太守元谭宗梁将军忠壮公灵洗其居祁门者祖唐御史中丞澐宗户部尚书仲繁仲繁御黄巢之乱始来居之再徙浮梁盖篁墩小宗也居善和里者祖宋中奉大夫令淮还自浮梁中兴其家又祁门之小宗也自中奉大夫以上至太守府君其祠墓或有司所掌或诸房所业虽相通而莫相一自中奉以下九世为墓十有二则善和程氏世守之每岁时相与展省祀中奉以下于报慈庵蒇事合食长幼咸在自宋迄今然墓多荒而不治者子孙虽蕃莫为之倡于是曰贯曰元佑曰珪者慨然协议倡族人为之两易寒暑以克就工各立石于上识其官爵名讳而以状来请书之呜呼礼莫大于报本祠者神灵之所栖墓者体魄之所藏为子孙者忍坐视其将圯而不加之意哉故曰君子反古复始不忘其所由生也然势有所不能者以官为家而墓无所与守亲尽则祧而祀无所与共更代之后兵燹之交传者盖不能无疑于舜塜而孔子少孤不知其墓问于聊曼父之母乃则合塟于防然则为人后者思有所恃以保其祠墓于数百载上岂非事之所甚难者哉岂非人之所甚幸者哉是宜有书以示后来者矣中奉之母胡夫人塟里之下东山中奉塟里之杨坑上塜其子和州佥判津祔津之子十三机宜贵昂塟里之汪村园贵昂之子颕塟住后郭背坞口颕之子宿塟里之下村宿之子兟又塟汪村园其配余氏塟其右之宋家坞报慈庵在焉兟之子伯彦塟杨坑八畆段伯彦之子汝弼塟伯溪汝霖塟巧坑汝训塟伏村皆在邑八都之境而今之居善和者三房子孙居多且贵盖汝弼之后有广东按察副使宏汝霖之后有韩府长史显暨其子河南布政使泰汝训之后有兵科给事中原佐暨其弟刑部郎中宗显贯则泰之弟与元佑珪为羣从而其子昊亦赐进士出身矣善地所锺是或一道然非夲其先之所积则亦莫能致焉后之人履茔域而剪其荆棘祫祠堂而馂其爼豆将不油然以兴愓然以警嗣其志而谨葺之以求附于礼不忘其所生之义哉予于善和之程实同所自出既通谱矣又尝记其所谓报慈庵者故于先系不复赘特致详于墓事凡族人预有劳费于兹役者悉附名其阴
怀凤堂记
北海仇君东之以荐起为训导有年矣其所居在都城北甚僻徃还甚寡然数辱过予凡经史所扣击下至稗官小说无不立应发而为古文词力追秦汉及唐宋数大家不作近代语其论事后成败若何悉有见诚使出而用世必可观然君性迂且亷故所如辄不合坐以困亦终不自沮也其学益勇间以怀凤名所居之堂或者疑之曰古贤圣之可以尙志者不有大哉乃独以其姓之同位之下而于季智乎取之多见其庳且隘也予曰不然君子之为道也行逺登髙必有所从始岂若世之偃然不惭蓦自附于古人而卒无以副其实哉武侯王者之佐自比管乐子美诗人顾以稷卨自许天下后世之公论岂可诬也而况季智之未可易视哉羣珰柄国趋者澜倒显晦裕如而不以鹰鹯自处独王涣知之不敢以枳棘处之自处者世不以为矜处之者世不以为比季智固不可及而涣亦可为难也然则安知夫世之人不有如涣之知君者哉知君而以为孔明管乐不知君而以为子美稷卨其于君也何尤然予独有感焉鳯之为物不常有也当虞周时仅一再见顾后世史册所书或五见或三十九见何凤之不惮烦而为世之亵翫若此哉殆有赝凤焉乌可不惧耶予与君交厚善盖尝坐君之堂壮其志必有所从始以底于髙逺仇氏之真凤将未亡耶矧今天子嗣位比德舜文以几于隆古之治寤寐英贤若饥渇然则君子之显晦不有时乎哉其音足以中律吕其文足以仪殿庭其德足以昭圣人而兴吉士若君辈者行将见之则君之堂且将名于时诵于后而家世之祥益大矣
慕椿养萱记
人子之于亲生则养殁则思皆根于性而无待于强焉者也然有忽于其殁而遗亲者矣于是圣人有事亡如存之教有简于其生而悖亲者矣于是先正有祭丰不如养薄之警二者交尽然后可以言孝而克尽者恒难也吾乡有范祯氏早失其父景纯甫追思之不忘与弟祺礼初■〈礻奇〉养其母赵孺人甚力间来京师语其情于所知者为颜其堂曰慕椿养萱而以记请殆有所志于孝者欤然吾闻之慕非徒慕养非徒养而已礼亲之所以为思者五居处笑语之思其粗也而嗜为切亲之所以为养者二口体之养不可缺而志为大虽古之人邈乎难及而性之所发今之人岂有异乎患不为耳范氏世居休寜林塘之右族予不及识景纯甫然闻其乐善循理以友恭自名范之彦也既殁而赵孺人持家有道训育五子以不坠其夫君之业贤明人也然则予之升斯堂也目斯名也因父之所嗜与母之所志随力之可及以为慕以为养少企于古之人而求副其实俾殁者享其致悫而益安生者乐其承顺而益寿岂不足为范之佳子休寜之良士也哉祯生有美质尝讲学于君子当有所立以显其亲者其从弟祤馆甥于予故于范有姻好而记不以辞也
篁墩文集巻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十六
(明)程敏政 撰
○记
重修南山庵记
南山庵在休寜县东南五里其来最逺其境最幽胜盖纹溪之水自断石蜿蜒而来绕庵之西折南至古城岩迤■〈辶里〉而去芝山蔚然当其前一支垄虹亘洑行出庵之东其麓有塘冬夏不竭土人号南山庵据其上故因以名焉考旧牍庵始晋泰兴二年释天然者剏建其后兴废不常今庵中所藏田租刻唐贤通字文有小石表刻宋淳熙字皆不可得详矣然老木大且数围其髙参天其阴蔽畆意非其来之逺则乌有此数百年之物哉国初庵毁于兵燹景泰癸酉释诚闰者来住里人张万山助其财力庵以复新既又得石佛于塘之中丁岁旱奉以祷雨得雨而熟里人益神之凡有事即祷而香火益严非地之灵有以阴主之欤成化庚子先尚书襄毅公赐塟南山之原距庵百余歩而庵地多程氏业捐之庵者赐塟之制当有祠堂三间因起于庵之东会庵亦渐弊矣闰与其徒恵靖复加葺焉郡县及乡之尚义者争捐金济之庵以再新庵中为大雄之殿以事佛左为伽蓝堂以奉汉寿亭侯闗将军右为真君堂以奉唐雎阳太守张中丞后为方丈两旁各为僧寮法所宜有者次第以完惟先公之神实栖于是而斯庵出于古迹亦令甲所宜存者修废起坠之功因不可无纪也闰号性空鲍氏子僧行刻苦人所弗堪盖非其力弗食非其类弗友用能一再新其佛宫而积其所得舍田为常住若干畆从之游者服麤茹澹亦相与共之无外慕纷华中藏矫伪之弊年几七十体癯而气坚苍藤瘦竹疑其为有道者予以是敬礼之思异日得请而归占溪山之胜结社以终老焉而闰也遂将为凈土之逺师草堂之凑公矣惜予之迂左不能如渊明乐天之旷逹而徒想其人于异代可愧也哉闰所舍田其亩数及尝有所施于此庵者其主名悉附着于石阴
新屯寺钟楼并续置土田记
新屯寺在休寜邑南三十里黎阳乡相传以为唐寺也肇迹于贞观赐额于天佑岁久寝弊当宋正和中僧法夲尝一修之又置田五十畆寺濒于溪侵啮不时迨元至正中僧秀芳复徙剏云盖山麓县志云尔寺虽一再更新而钟楼独久坏无以谨天时觉徒众自元季扺国初兵燹之交版籍之易田之隶寺者亦荡无余焉僧志逺程氏子所居曰程子塘去云盖山五里而近少入寺礼碧云上人者为师长益淳谨好学思亢其宗乃重作钟楼于佛殿之东岌立翚飞彩绘相映追蠡在御众聴一新盖成化丙午九月九日也既又以其余力构禅房数十楹而尤惓惓于土田为常住之资前后所得三十余亩由是过者发伟观于苍山老木之间居者获美茹于良畴嘉畛之上新屯之寺得逺公而一日焕然有加于旧焉然独惧夫来者不知夫成功之难也托予族人志端请记其事予闻佛之为说自以为坚忍而不变净洁而不污虽天下之珍恠丽好莫可与动其心者固无藉于耳目之警弃南面王之乐而自逃于困馁不给之乡至或捐躯以济人之危急而莫之恤也固无藉于口体之奉天下之物比之风灯泡影一切皆幻而付之苦空圆寂不可致诘之境固无藉于身后之名则夫钟楼之设土田之增金石之刻彷徨于斯世而为其徒之计者亦异乎佛之说矣虽然是或一道焉无藉乎耳目之警口体之奉身世之名佛已成者也若其徒之学佛者岂能无藉乎此而遽有得乎彼哉宜逺公之有是举而记不可辞也闻其声而念戒我者之心食其粟而感饱我者之恵诵其文而徳教我者之言勇徃精进力于其说以求无负于逺公虽于佛未可知然祝蕃禧以酬国恩禳丰岁以作民福田固寺与僧之所恃而为存焉者也可不勉欤
仙游张氏遗像风木圗记
凡子孙于祖考之生而致孝也承其颜养其志如斯而已其殁也颜则恶乎承于是保其容之遗者于堂不敢死其亲也志则恶乎养于是谨其体之藏者于墓不敢亡其亲也斯古之道也中世之人不惜悬重购以求名绘结生茔为娱目保身之计于其先容先墓漫不加省何哉予观于张氏遗像风木之圗不觉慨然曰是可以占孝矣张氏出唐梁国公睦之后曰团练招讨副使浚自光州固始迁闽之仙游招讨再世曰宋奉议郎叡三世曰泉州郡学教授弼又十一世曰阳山处士子清十二世曰元承事郎和十三世曰兴化路判礼十四世曰临江路判铉铉之弟曰百川处士铨鸿胪序班鐩则入我朝矣百川之子曰乐素君瀚乐素之子曰慎庵君福再世不仕慎庵之子乡贡进士炫始为此圗且请诸搢绅各为之赞以序为属盖炫之叔父雪梅君尝有志为之之弗竟炫之兄辉乃重修谱牒考其兆域而摹其遗像之存者付炫俾竟其志云将使为子孙者按图而知某为某祖之像某为某祖之兆虽时有后先地有逺迩蔚乎粲然如闻其謦欬于室堂如奉其松楸于庭户又因赞述而知其出处显晦与其积善流泽之详俾知所感且知所励若斯之为圗亦庶几古之孝者欤然予窃进于张氏夫孝有夲有文力其夲而后文可称也升其堂覩其容之遗则思承生者之颜抚其兆感其体之藏则思养生者之志斯可谓之力夲乎未也立身扬名圣有明训亏体辱亲大礼是严必也处而学为良儒出而仕为良臣使人称之曰此仙游张氏之后以似以续而不匮则张氏之先固有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哉然则斯圗之为重又岂独以其文哉炫好学博雅不伍于流俗他日当有以亢其宗者是为记
广对鸥阁记
吏部侍郎镜川杨公为学士时尝续其先志作对鸥之阁盖摘唐人诗中语也然鸥之所以咏于诗者则皆夲诸列子所谓海鸥忘机盖习谈之公自为记甚详而又命予识之故窃有进于公者夫机心之有所中也岂独鸥哉狠鸷悍烈虽石虎之射可以没羽然有时而自中则盘回隠伏虽弓蛇之饮可以戕身岂若无机心者可以优游委顺付悲喜于身外之为乐哉此公之先所以有取于鸥而思以贻后者也今公出领铨曹可以黜陟生者入总史事可以荣辱死者固当无所容心其间俾是非不昧贤否不淆为巨儒为宗臣则天下后世盖将知公之承其先者不徒取于对鸥之适而已予方被放去归其乡将渔钓以毕此生于江海之上计盟鸥以自辅而踈慵拙直鸥固不予弃也思公之阁抚公之巻辄广公之意而识其后亦因以见予之志焉
重建观音寺记
都城西南五里许曰玉河乡池水村中有古刹曰观音寺初莫知其所从起倾圯荒秽日甚一曰天顺壬午歳乡之人曰权五合里之善士延释恩祥重作之为祝厘禳禜之地成佛殿六楹将以次及两廊未就而祥逝越十年矣风朘雨削殿复倾圯住者取具过者兴叹迨成化丁酉岁而祥之徒徳显始继其师之志尽出己赀协以众募抡材鸠工辟邻地百余丈狭者以广污者以新佛殿之六楹者岿然中起髙敞靓深不替以隆左为伽蓝堂右为祖师堂天王殿峙其前观音殿掎其后外为山门殿左右为方丈钟鼓有楼庖厨库藏有建子屋数十楹居其众收民田二百余亩赡其食栋宇翚焕像设荘严丹垩藻绘争耀竞爽经始于某年某月讫工于某年某月落成之日逺迩毕集蔚乎粲然易倾圯为坚致更荒秽为精洁可与名山福地勲戚贵近剏建者相长雄不徒甲一乡而以显髙足恒裕惧其积久而或冺命其弟善彬因予所善求记予因访其兴废之故盖近得石刻于土中谓金天会七年梁王统军至杭上谒天竺礼观音大士像及大藏经异之因徙而北有比丘智完率其徒以从殆斯寺之所由始也石刻于大定十七年九月考之史梁王为乌珠实以天会七年己酉入临安是时为宋建炎四年髙宗逊于海凡玉帛圗籍尽航之经像实与之俱至大定十七年丁酉几五十年矣而寺昉于此乎立是为宋淳熙四年孝宗方励志中兴世宗亦贤主盖尝自儗汉唐之盛圗功臣于衍庆宫乌珠预焉殆夲其志而为此以致夫褒勲悼往之意欤其举措不暇论然抚时与事则有不胜其感者矣自大定丁酉至皇明成化丁酉三百六十年矣而寺昉于此乎兴然予尝至天竺见所谓沉香大士像者杭僧率指为梁物以金石刻证之梁物已北徙中失于兵燹乆矣而杭僧不知也其废兴之故如此则今寺之以观音名岂非称情也哉呜呼自宋之南金元之入幽冀之间变亦极矣我髙庙龙兴天下始定于一文皇继之而兴都焉山川草木皆获呈露以被中原圣人之泽况斯寺近在郊畿得人焉以起废而为祝厘禳禜之地其徳泽被于齐民犹甚独非幸欤后之来者宜悉此意以祥显二公之心为心嗣葺之俾勿坏则庶几如国之干臣家之肖子而斯迹之可永也祥号瑞庵仕为僧録右觉义显为性天仕为右善世裕方领祠部牒为住持与彬惓惓思以文字昭其师故予嘉其志而记之如此
瀛州行乐圗记
河间之为郡也据滹沱中堡二水之间故因以名城四面皆湖泺一望渺然鱼鸟可食之物茭蒲菱芡可荐之实为民利甚厚其尤胜者菡萏花相属六七里游者乘小艇絶流以入酾酒击鲜使人竟日乐而忘归故在前代又名郡为瀛州马君文奎自京官考成来判郡事佐其长以惠利其民人治益闲暇遂得适其所谓乐者于是乡进士寳应陶君懋学为作行乐圗发其吏隠之趣值予被放南还得观焉其圗马君坐盘石以瞰清流不盈尺而妙得其真修篁古松交荫其上荷芰在下荡漾水云翛翛然若凉飔徐来飘人巾裾有不知六月之为暑也童子治茶灶其旁或捧书挟琴各极其态一鹤遡风唳其前长空泬寥有川鸣谷应之势盖河间郡诚佳胜马君政亦闲暇斯图足以发之而予言则有不能尽其妙者乎予家江南中世徙河间有先垄在焉亦将受一廛事渔钓以终老顾出于病散沦落之余方挟妻拏走南北而力未能也辄因马君之请记其事君父宪佥公与先师南阳李文达公进士同年君以庭训入官累有声绩后此名位当益进时一展巻指其所经游所眺望将无忘于河间而心语曰此吾宦乡与人同乐之地也哉则其情之所寄景之所触将悠然自得于尘壒之外岂直感岁华资玩好而已
静轩记
歙诸吴以居溪南者为望溪南诸吴以名仁字世美者为望世美君縁其名而以静名轩且求益于士君子得静之说甚富君之子恕复以请于予予以为静之义大矣其见于经出于圣贤之所教诏者烨乎炳然言之多则聴之厌予将何以副成子哉虽然吾之所谓静者不以迹而以心则城市窅于山林不以心而以迹则终南巧于快捷方式盖君子之所贵乎静者非迹也心也吴君之处于斯轩也其有思乎望溪南之山而爱其如玉之峙曰斯静之体立于吾心者耶酌溪南之水而喜其如鉴之清曰斯静之用涵于吾心者耶近取诸身逺取诸物日复日岁复岁而吾心之不克尽者寡矣顾名思义而吾之所谓求仁者亦不逺矣使心失其所养汩汩于名扰扰于利驰骛四出于黄尘赤日之下而不自知乃谓人曰吾之轩将以习静其孰谅之哉予方蒙恩解组而南将弛担息肩于新安山中且与吴君结净社老友朱槿之开落可抚而观焉白鸥之出没可挟而驯焉髙才疾足者将笑之以为迂且癖而莫与吾也然静中真乐有不可以强人者茍相悟以心则无徃而非安闲自适之境又宁可以形迹拘拘焉求乎一轩之中哉
淳安县儒学重修记
予南归扺淳安值江涨不能去乃取道入谒夫子庙于学宫学宫皆经新饰焕然于江渚之上心甚异之教谕许君仁训导黄君奎王君普揖而进曰初庙学久弗治而棂星门泮池偏于西非制之宜今刘侯箎来知县事之始即愯然曰是岂可泛然不加之意哉乃卜吉鸠工迁正棂星门俾泮池与戟门相值南向而池之方广视昔倍之作泮池石表于西改廪饩仓于东建观徳亭于射圃至于殿庑斋舍或易其栋梁或加之丹垩或益以砖甓次第兴修无弗完者皆刘侯之力也明日燕尊经阁又明日燕魁星楼坐客咸指其临观之美与其虔奉之严啧啧叹曰非刘侯则日加敝漏而后来者益不可为矣三君子因请记其成诺之而未暇也予归两月王可来休寜申其说为之检旧志及诸先正之记而言曰淳安夲歙东乡自隋唐以来隶新安其后割以畀睦而东西徃来者怃然有眷眷桑梓之意况得贤侯以新兹学宫与有逺耀而可以无言哉淳安素称佳山水生其间者秀而文自宋扺今尝一再魁天下其余并芳趾美以出而建勲名于一时可登史册光仕籍为斯学之重者彬彬焉予独念夫学以至圣人之道而道岂顿悟之可得鑚研之足尽耶盖闻此邦有融堂钱氏实得慈湖之传上宗陆子其言渊以悫其行硕以颛真可谓百世士矣然朱陆之辨学者持之至今予尝诵两家之书而窃惧夫人之不深考也自艾于粗浮之习而追病夫支离之过其言具在炳若日星今弗究其晩年之同而取决于早歳之异其流至于尊徳性道问学为两途或沦于空虚或溺于训诂卒无以得真是之归此道所以不明不行而师之教弟子之学渊源所承宜有据焉可也矧今天子更化之初学宫鼎新适逢其会则凡游于斯者岂可不敬以心学为勉勉之何如以钱氏为先容上求圣门道一之说而致夫体用之极功以不负贤侯祇承徳意作兴学者之盛举岂非伟然烈丈夫之所为哉其所以重斯学者不亦大哉予不佞生朱子之乡敢窃书其所闻为记刘侯永新人文献旧家知所先务而余政及民尤多属郡吏治可当首选庙学之修肇工于成化丁未十一月竣事于弘治己酉十一月相其事者县丞黄福主簿朱智典史李景董其役者耆宿周甲应乙邵丙皆能体侯之意有功斯学事得附书
忠孝道院记
忠孝道院在休宁之商山其先兴废不一当宋南渡有邕州安抚吴文肃公其第与院相迩文肃诸孙曰资渊仕元为建徳路遂安尹生子真常不任昏宦因寄迹歙之干明观歴官提举崇道明徳宏教法师兼知观事以以是院之久沦于兵燹也至大己酉请于朝得赐旧额重建于村心为居人祷祈之地至正乙酉用堪舆家言复移建于商山之贺里干着于令甲上隶干明水秀山环灵气攸萃祷祈益验道院之名益显至我朝正统甲子几百年院日就倾圯祷祈者病焉于是文肃裔孙曰士彬以语都纪沈懋清懋清乃挟其徒许中元一再修之中元以传其徒胡元静元静以传其徒陈道明间至京师请予记以示来者予观道家者流率以为出杨氏之为我儒者必诎之然是院独以忠孝名岂固有感于儒者之说而为是哉亦其法有所谓忠孝而儒者偶未之察耶是或一道也三代而下人臣之贤莫如留侯人主之盛莫如文帝留侯汲汲于君父之雠进退从容有儒者气象文帝奉藩极其恭谨在位恭俭号称孝文然皆喜黄老之学则世所谓道家者其法之臧否说之醇驳固宜有审所择而慎所趋者哉寳清静以为治而谓佳兵为不祥奉遗体以周旋而以忘生为深耻亦忠孝之推也夫忠孝士之大节顾其名乃署于深山长谷琳宫贝宇之间孰不骇闻创见而予则以为不然归斯受之孟有明训麾诸门墙子云是严吾岂能外儒先以为学而靳一言为是院之重哉道明邑之仙源人知读书能自立且以彛名其轩殆亦观忠孝之名思向慕以求无愧于老氏之徒者予故嘉其志特书之
休寜率口程氏世忠行祠记
世忠行祠者我率口程氏所建以奉先世祖梁将军忠壮公而又上推其源以及晋新安太守府君下泝其流以建其始迁祖三三宣议府君者也太守府君讳元谭当永嘉之乱来为郡实有安集还定功赐第郡之篁墩子孙家焉十二传至忠壮公讳灵洗值梁侯景之变复起乡兵捍贼殁而为神歴代严祀之号其庙曰世忠胤系蕃昌居他姓十九其别居率口则自宣议府君讳敦临者始宣议上距忠壮二十有四世自其先叶尝一迁新屯再迁兖山戾止靡常众心弗寜乃卜宅于率水之上居焉当宋之季业以复振税之以石计者三百余爰立师以迪嗣人植产以赡先墓蔚然硕宗与篁墩相髙其卒也子孙相与割田置守専祠于里之齐祈僧舍盖宣议四传有孙二十二人其为教谕者曰一夔举乡贡者曰梦麟曰应龙号经畬者曰一麟中省元者曰一震梦麟尝夲伊川家法立宗会乡先生宏斋曹公实序之而祠事未启也正统丁卯春一夔五世孙道和一震五世孙玩始倡族人立世忠行祠为正堂四楹东西庑八楹门屋四楹前阙石溪右临水渠妥灵合族于是为称然子孙日多祠日隘成化丙午冬道和之弟春和玩之子钤复倡族人増剏寝堂四楹广厦回廊虹贯钩连周垣相缭扄钥惟谨每岁正元日奉三祖之像于堂奠献礼成长幼叙拜饮福而散又以元夕前二日为忠壮始生之辰制花灯以乐神凡五日其供祀也有田其受成也有次其散胙也有规行之四十年而祠亦再新矣春和从孙文杰与一麟八世孙祖瑗皆好学勇于义始相与具其事请书之予于率口之程实同所自出尝伏拜祠下会其族人不下六千指盖其处者多良士归者多贞媛能不以富贵为丰啬而以礼义为盛衰故其平居徃徃知敬先睦族亢宗起废之为功有如此者呜呼世之人华其居室台榭以示观美或罄力于老子佛氏之宫以徼冥福顾于身之所从出者漫焉弗之省则吾于率口之族嘉羡太息为之执笔不能已者岂独水木本源之私哉继自今始凡有事祠下者仰祖烈之如在抚先业之益充思以绳武为志而大振其世风俾有出于轮奂豆登之外宗工巨儒且将有不一之书拟其后矣诗云岂无他人不如我同姓故记之而窃有告焉
婺源县庙学重修记
婺源儒学在县西山麓凡起废之功率有记独以泮池为阙典学者病之成化丙午之岁进士即墨蓝君章受命来知县事盖朞年而政成乃以次修大成殿及两庑剏学门及藏修之居饰明伦堂而新之科第有表舍奠有器而于泮池用工倍焉盖学宫去水逺无所从出惟冲山有活水可取道而至有识者虽窃计之而力莫能遂也君首捐俸鸠工伐山通渠渠凡数百丈导其流自射圃北迤■〈辶里〉而左经馔堂歴三贤祠又演而南始潴为池作石栏以环之告成之日山増而秀水辟而深草木含辉弦诵得所称古泮宫之制盖役不及民费不勤官而成兹伟绩为诸邑之冠焉非君有过人才力不足语此于是训导李君仁具其事来休寜请予记于戏君子爱人小人易使皆夲于学道泮宫者道化所从出也我文公先生实产是邦阙里岿然比于邹鲁而于祠阁有记经子有跋凡所以病吾人者以为溺心于程试之习驰骛乎纂组之工而不専业于圣门思与学者深究力行庶其俗可以一变至道盖先生之训炳若日星如此又何假于鄙陋不腆之词哉独以泮宫既新则圣泽益宏道化益兴在上者益相期以子恵为心在下者益相戒以梗率为耻我文公先生所谓専业圣门一变至道者将见于盛世为天下先以上副圣天子建极宏治之意又不独轮奂之美疏凿之勤可以冠诸邑名一时而已蓝君所以治婺源者若广储峙赈茕独造舆梁禳虎患其政孔多且以其暇日重葺文公年谱语録及编刻云峰胡氏家集以传庶几教养兼举不负于学道之君子其名位与日俱升所以利济乎斯人者将有大焉而婺源初政不可不书也县丞李君应钟主簿于君晟典史陈君某及教谕廖君絅训导张君节皆能捐俸以助生员孙普程禄陈俊王道辅实董其役而李君克相斯举尤惓惓焉故记其成以告来者使嗣其志而弗隳则婺人之幸寜有既乎
道一编目録后记
宇宙之间道一而已道之大原出于天其在人则为性而具于心心岂有二哉惟其蔽于形气之私而后有性非其性者故圣门之教在于复性复性之夲则不过收其放心焉尔颜之四勿曽之三省与子思之尊徳性道问学孟子之先立乎大者而小者不能夺其言凿乎如出一口诚以心不在焉则无以为穷理之地而何望其尽性以至于命哉中古以来去圣益逺老佛兴而以忘言絶物为髙训诂行而以讲析编缀为工辞章胜而以哗世取宠为得由是心学晦焉不明尼焉不行虽以董韩大儒尚歉于此而亦何觊其它哉子周子生千载之下始阐心性之微旨推体用之极功以上续孟氏之正传而程子实亲承之其言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逹也此其言之切要意之诚恳所望于后学者何如而卒未有嗣其统者于是朱陆两先生出于洛学销蚀之后并以其说讲授于江之东西天下之士靡然从之然两先生之说不能不异于早年而卒同于晩岁学者独未之有考焉至谓朱子偏于道问学陆子偏于尊徳性盖终身不能相一也呜呼是岂善言德行者哉夫朱子之道问学固以尊徳性为本岂若后之讲析编缀者毕力于陈言陆子之尊徳性固以道问学为辅岂若后之忘言絶物者悉心于块坐走诚惧夫心性之学将复晦且尼于世而学者狃于道之不一也考见其故详着于篇
兖山汪氏重建祠堂记
新安汪氏多祖唐越国公号最蕃其居休寜兖山者自歙徙族益盛其彦曰世行君自新昌谢政家居诸务未遑首倡其弟侄本父兄之志新其先祠为六楹焉其中専奉越国公髙曾祖祢左右序列于上诸旁亲之主左右序列于旁限以重门缭以周垣凡神厨祭器库之类悉以如式经始于成化丁未十二月讫工于弘治戊申八月告成之日昭穆载严宗■〈尚阝〉咸喜以为四时祼享之仪有所据而行五服袒免之亲有所恃而萃百世孝敬之风有所肇而兴不可无记以示我后人于是汪君请于予而予莫能副之甚久间叩其所以立祠之义则曰窃闻吾乡之先有陈定宇氏一时巨儒其上世本唐鬲山府君之后陈氏先祠寔中祀之吾之所以主祀越公者本定宇意也又闻淛之浦江有义门郑氏累世同居其先祠并祀伯叔羣从男女之主上之人尝旌其门下其家范以风四方吾之所以建祀旁亲者用郑氏例也其余一遵朱子家礼与国朝颁行之定式并行而莫敢戾焉吾之所以承先志致隆于祠事者如此而已予闻之愯然以叹曰呜呼先王报本追逺之礼垂世作程而具于载籍炳如也中世以来章缝之士心知之而力不及公卿之家势可为而不暇又其甚者华寝室以奉妻孥饰台榭以乐燕私于宾友大捐利于道宫佛刹以自媚于鬼神而觊冥福其不知类至于若是而欲民习之正礼教之兴道化之洽岂非吾人之所甚忧者哉有志于复古如汪君有志于正家宪后而因以风一乡之人如汪君岂非今之难得者哉君名道字世行起乡进士筮仕知湖广醴陵再知江右新昌率以徳政闻尝有徙学筑城之役皆事之难集者君优为之又建白行家礼崇宗祀十条多匡时善俗之见朝议取而行之诚哉君子之学由身及家而施诸有政不可诬也记而传焉俾有事于陟降豆登之间者油然以兴惕然以思谨礼文崇孝敬而以流俗之渐是惧将不有扩君之志而増辉于越公者乎君之父讳伯善读书好义乡称长者兄讳世寜躬行孝弟以率其族起其家皆惓惓于是祠者故并记之
恭谦堂记
祁门善和程氏之老曰用亨与其兄用仁极友爱凡车马衣服可相共者无尔汝一饮食之嘉者不集不食用仁出抵暮不返必迎候醉归则扶掖还寝室乃退或有疾竟日夕不离侧疾瘥乃己事酬酢客过从与一切家政必议议叶而后行由是家人化之娣汪之事其姒方也若兄弟然相好不二子侄之胜读者必共业而无敢哗者焉盖用亨之父曰孔隆处士家范极严识者占其兄弟之克成有以也里人嘉之为题其堂曰恭谦殆将以孔隆拟杨氏之播以用亨兄弟拟杨氏之椿津焉其得之乡评如此前进士知黟县事江侯闻之为大书其扁而未有记之者今侍御佀公来为郡求逸民以佐政用亨在焉里人又为之啧啧叹曰孰有恭谦若程氏兄弟而家之不淑令闻之不翕然者耶其姻党甥方英林彦方表大惧堂事弗白始以记请曰愿无辞以诏来者予观宏农之杨与广平之程自魏晋来同列右姓以家法闻天下谱副于有司论其世故等夷耳椿津皆年踰耳顺恭谦不衰国史书之而大贤君子有取焉今用亨亦年六十用仁年六十有二老而笃行亦将可以趾宏农无愧于天显者耶然椿津并登台鼎赫然一时而用亨兄弟以布衣处林壑之下疑其有不可班者殆非也天之所以与我者岂有所限于隠显而为之丰啬哉中世以还固有居人上而阋墙攘臂无所不至者矣显而慝焉顾岂若晦而淑焉者之为泰哉虽然慢者恭之贼傲者谦之反也恭谦之为徳也和和则吉吉则寿家以兴傲慢之为徳也戾戾则凶凶则菑家以否斯固君子之所慎而尤莫切于兄弟之间也用亨之友于恭谦若是其播而为一家之和锺而为一身之吉进而享耄耋期頥之寿将不兆于斯欤子孙承之是则是效家益兴族益荗获与椿津之贤相望为异代则一堂虽小而有系伦理世教甚厚记而传之固宜用仁名恕保号拙翁学春秋数不利于场屋而隠用亨名元佑号朴庵其先与予同出广平自晋新安太守元谭府君以请留居郡至梁将军忠壮公益显忠壮之后分居休祁昭穆具存而予差有再世之长详见统宗谱云
春风堂记
休寜北郭程氏有名万钟者尝构堂以春风名之取大程夫子在汝阴事以为重谒记于予予愯然不敢当曰夫子从学于周子以上续孔孟之传道徳渊涵殆有未易名者所谓春风特出于门人朱公掞氏后世味其言追想其风采若天人烨然不可得而即焉是岂可以易言哉发吟风弄月之趣人莫与归适傍花随柳之乐人莫与识夫子之春风得诸师见诸身者如此后学乌足以知之然验之以其近似亦有可窥其万一者夫子尝与伊川同游佛舍僧羣然从夫子而伊川为之独行盖异端且驯于卒然之顷而况士类新法之行不嫌于条例司官而荆公目之以忠信小人且格于閧然之余而况君子平居端坐如泥塑及接人则一团和气盖寓公生客且歆仰于邈然之际而况州闾族■〈尚阝〉之人朱氏所谓春风虽若一时偶有所得之词实足以书夫子粹面盎背之妙岂非善言徳行者哉万钟受其说于季父友云先生文通掲之以名堂岂非能自得师者哉然师之而弗求所以践焉不可也宅已以巽顺无暴慢之作处家以雍睦无乖剌之举济事以温裕无忿戾之形夫如是则庶乎不愧时雍太平之民而斯堂可以显矣孰谓夫子之春风人不可以随分而有所承式哉若徒以示重谓大贤非所敢企则将有事去名存如昔所讥鐡炉歩者可不惧哉予于万钟有同里同姓之欢喜其谨愿好礼不忘先训友云又一乡耆儒所期于从子者甚逺为记之而藐焉末裔行毁业荒不能为役于夫子盖凛然望洋之叹有不知其自失者矣
篁墩文集巻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十七
(明)程敏政 撰
○记
浙江湖州府新置孝丰县记
湖州在前代号吴兴郡废置不一常领乌程归安长兴安吉徳清武康六县元季地入张士诚我髙皇帝龙兴拯生人于溃乱首命将伐取其安吉长兴二县久之下士诚湖州归职方复领县六盖百三十年于今矣成化中王君珣受简命知府事数年令行恵孚每行部辄进其县之耆老以询政焉耆老言安吉县辖十六乡为里九十有五地险逺人习于不善尝有弄潢池之兵者至勤王师而太平金石广苕浮玉天目鱼池孝丰零奕兹八乡者为里四十余中有汉原乡废县城岿然存焉长兴县辖十五乡为里二百六十有四而零顺晏子荆溪兹三乡者为里二十有七去长兴甚逺去安吉甚近如析安吉之八乡置一县辖之而割长兴之三乡隶安吉则地之逺近适宜民之羣不逞者昜渐以变殆永利哉王君闻其言亟是之且博询舆情考按图牒手疏以闻诏下戸部户部请核实上状而布政使张公敷华按察使毛公鸃皆以王公所奏便状上得请因其乡名予县额曰孝丰降印除吏置令丞簿史各一人仍领天目松坑二巡检司事下王君与分巡参议李公昊躬往相地剏官府立城郭开衢巷分市廛营庙社儒宫画一而定有若天启业恢计宏落成之日欢声被野力殚而不以劳财费而不以困葢王君不贻艰于后人以一身任兴利起废之责藩臬之臣不以事非己出挠经野惠民之功故议克合而足以有为若此于是王君使来求记其成予尝待罪史氏窃窥髙皇帝之疆理天下矣葢自戊申改元洪武以来因革增损不遗余力然于湖州属邑犹或有不尽焉者何哉岂有悯于长兴安吉久戍且劳故当伪吴之平也即以内属俾少遂其生养不忍再厘正之以勤其人于疮痍未复之秋与顾王君剏置一县分隶三乡之请实在戊申今天子改元弘治之岁岁律一再更矣分符治理之臣乃能补其遗规而成此巨美事岂偶然者哉春秋之法凡城某方戍某处皆谨识之为民也而况肇永利于制定之余弭后艰于承平之日事可不书之使官于斯学于斯生长于斯者相与心王君之心保兹成迹伊始自今以圗无替焉而为望邑于天下哉王君曹县人成化己丑进士歴知太康信阳二县有治行召擢监察御史于南京至今官复以政迹卓异被荐得一赐诰进阶而后此名兴位崇实未艾云
翕乐堂记
东南之人虽大家巨室以析产为故常然亦有析产而相睦者要以为难也析产之余相鬪讼至于老而不相能者亦徃徃有之乃若同居友善如祁阊邑南康志髙处士岂非千百之十一哉处士性仁厚而诚悫少失怙恃能奉其兄志仁志忠甚恭抚其弟志英甚笃既娶于方家渐饶裕而一钱尺帛未尝私也有子三人从子八人犹共爨无间言乃构一室为弟兄子侄怡乐之所其从叔亚卿用和为题其上曰翕乐而处士年七十矣五月二日初度之辰也其邑子饶君棨汪君机与处士之子佑从子价有芹頖同游之好将以是日奉觞斯堂为处士庆来休宁请予记之于戱家之兴衰系于兄弟之和盭尚矣然和而兴者什一盭而衰者什九故常棣之诗着于经为大戒而世之人克举其义者恒鲜焉则何幸康氏之近出于吾乡也哉夫以一家之和播而为一身之吉此得寿之道也吾知处士自兹以徃由七十而踰八望九以底于期頥之域体益康寿益增白髪苍髯埙唱箎和日甚一日有司必将礼于其庐俾正乡饮宾僎之位为桑梓光子侄之贤者又将进与计偕承颜养志以扬处士之徳善见者兴起闻者感慕益笃友恭之风而以阋墙紾臂为耻斯堂之名将不焯焯于时而为祁阊山水之光也哉予不及识处士且病后文萎不足以尽斯堂之胜然诸君子尚齿好徳之心不可孤也辄书之为记
蕲水县南门浮桥记
天下事有可已而不已者有不可已而已者皆非也可已而不已则厉民不可已而已则隳事君子之莅政也必酌其中以为制使民不厉事不隳而足为吾人之永利斯可矣若今蕲水县之所谓浮桥者吾有取焉初蕲水有渡在县之南门当驿路之冲每入冬驾木为桥春涨作则桥坏而济以舟舟不胜载堕溺随之秋水涸而滩碛露则桥不时成舟不即逹岁费白金几十斤责以渡夫六人而民恒病渉为岁滋久莫或究心焉婺源潘君珏以成化甲辰进士擢知蕲水县事尝祇谒宣圣庙进其师生与语而前教谕周同伦训导杨复初周寛暨诸生王泰等首以是为言盖渡当儒学前故悉其事而君亦首肯心计曰是必为浮桥使守者敛放有时庶可久也岁连歉不克如志会巡抚都宪马公来有令诹郡县兴革事君跃然以状上报可即亲徃行水令耆民游泰度河面之广狭以丈计者六十可当四十艘而君惧民乗河饱急济以蹈不虞减其数为二十六计岁造之常费不足以给募之富民得毕铨等捐金以佐官而君又惧吏之有朘削也亲徃视役命僧会悟智市材鐡集工力肇工于成化丙午七月讫事于十月毎艘纵若干尺衡若干尺砌以巨板系以鐡维长与河等岁益夫四人水平则放以渡涨起则敛以俟东西徃来若履坦途行者歌呼居者庆叹以为永利实始自今非贤令君之究心民事节其劳而纾其费莫与致此于是寛与今教谕傅楫训导徐贤暨诸生毕鹏等具其事以请记于戱此非所谓事之出于不可已者哉惟事之出于不可已则所为者皆义而非利言于上聴之而不挠倡其下应之而不哗谋之同行之果而成之亟利之大有如此者彼无所酌于事之中起则或坐而任其事之隳或起而为其民之厉又何择乎义利之说而遑恤夫君子之讥哉矧学校公论所自出乃亟称潘君之贤虽桥梁一事亦首得于先王拯溺济渉之遗规则其它政之从善可知矣异时名位鼎升责任益隆天下事所谓可已而不已不可已而已者固当大明乎义利丕见于勲猷而蕲水固其所发轫也然则是桥也将有甘棠之思系焉岂可无述哉君字玉汝生于朱子之乡而诵其遗书甚力且于予有讲习之雅故嘉其筮仕未久有恵及民而又知所先务如此俾后来者有所考且有所劝以嗣经久之圗焉
松岩记
宗人贯用本者世居祁门善和里盖长史孔着之子方伯用元之弟进士昊之父也长史没已久而方伯以壮岁卒于官进士亦早世用本恒怛焉莫能为懐将以三思名其堂未几得异梦云有纵火欲焚其居后之窦峰者急徃救之至山阿见两崖壁立水交道中有平坡长史卧其上用本坐其下进士侍焉因及名堂之意进士曰三思出季文子之言疑于事也弗协请以时思易之长史曰时思又不若松岩为雅吾先世居于斯堪舆家善之自武魁府君以来代有显者近颇戕于人藉尔之力亟完之而松植其上又修复先茔亦多植松以荫之则思其先之大者宜不过此其以松岩名语毕而寤即手识之使其中子旻来休寜请记呜呼是不谓之异矣哉古之人谓梦生于因盖昼有所见夜梦随之率得诸彷佛不可致诘未有耳提面命若此之详且审者岂非一念之所感而然哉上慕其亲中忆其兄下思其子人之至情孰切于是而用本之一身备焉求之诚故梦之真耶诗云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况父子兄弟一体而分呼吸相通精神相属而不可解于心者哉迹是论之斯亦有不足异焉者矣夫松长年后凋之物其操至于凌雪霜傲风日非一切卉木早发先萎者比长史以是而名用本虽嘉其修废补坠之功亦拟其寿之隆于是其操之坚于是而后可以瞑目于地下乎彼名能孝者于其亲属纩之言必痛心刻骨况得诸既没之后接诸梦寐之间其感何如哉是将终其身奉以周旋而不敢一日忽焉者矣虽然吾将有进于是焉昔松尝见梦于丁固解之者曰十八公也其后果然盖松之为祥也尚矣然则长史与方伯进士食其报而未尽者固将开其兆以示用本之后人使知所勉以求副乎斯梦者欤吾知用本始虽不免怛焉而终有所谓释然者矣予与善和程皆梁将军忠壮公裔先尚书襄毅公又素厚长史父子宗谊蔼然百世一日而旻与其羣从多美资质喜问学俟捷于功名之场者森如也梦之征也或有在于斯乎
桂岩记
歙大里汪铣廷润者吾友成都府倅文明之子固始尹良贵之从弟美风资喜问学每辱过予言动未始越榘度予甚爱之以为大里汪氏佳子弟云一日请曰铣之先六世祖碧山翁尝植桂所居堂后题曰丛桂祝之曰愿吾子孙有如此树迨今可谓久矣而树益茂铣父及从兄奉先训以经术自奋遂上国学对大廷领郡邑之命于盛时庶几可以符先祝矣而铣不能读父之书则以桂岩自名因以示警焉惟先生一言有以启发小子之志意幸哉辞不获则告之曰子之所以自名而有取于桂焉者将不忘其先世之所以垂裕者尔然桂之为物岂直可与况夫士之显者而已哉小山之歌招隠则以况夫士之隠者旧矣可与却邪而卫正则与芝同功可与坚节而厉行则与姜同操夫其义闳而用博如此乃眷眷于郗生之所为自负者则恐先世之用情将不止乎此尔故吾亦将有进于子者子以英年负才器承故家文献之后而问学不已必思大有所立以逺为先世之光迓续其父兄之近绪庶乎其可哉保正气而不馁厉志行而不变晦则如淮南之所歌虽隠不怨进则如郗诜之所对虽显不矜夫如是则为无负其先世之厚望而于其父兄且有荣耀焉顾予归田恒苦多疾药裹之需实资桂以自辅他日或幅巾藜杖造大里汪氏之居婆娑树下攀露丛挹天香歌小山之词求金粟荐茗而啜之以考子业之成当是时也殆将有不知子之为桂桂之为子者乎若然斯诚可为汪氏佳子弟矣
清风亭记
凡可以系去思而示风劝者初不以事之大小与所处之华陋盖有清议焉世之为郡邑固有喜兴作崇廨宇而饰厨传者其举错可谓大且华矣然不旋踵为后之人所指目叹笑者比比也一园亭之小且陋其何足録然后之人相与谨葺之登而咏歌望而懐思闻而歆慕不已则何使人之至于斯哉是必有道矣吾观绩溪县治之所谓清风亭者有感焉初济南李公宗仁当成化中以监察御史坐与时忤谪主绩溪簿而不卑其官清勤公恪甚宜其民不踰年邑大治乃以其暇日即公廨之西艺圃莳蔬縳草为亭每与宾僚啸咏其间或坐茂树临方塘举酒相属盖忘其去国之逺而少息其簿书奔走之劳寄萧闲简逺之趣于炎熇尘壒之外因题其楣曰清风赋诗纪之宾寮和之亦可谓一时之胜矣主上更化初公起废去尹宣城又以荐来守徽州而故亭岿然独存临安髙君梁尹绩溪数过而徘徊其上曰此君子之遗爱也爰葺而新之用以副其民之懐思介举子许魁士人程儒来休寜山中请予记于戏廨宇之美厨传之丰所以恱人家而求延誉于上官者世岂无之顾君子终不以此易彼也然则观清风之名而使污者洁暴者仁处困者融融喜功者缩缩则一亭虽小而清议存焉髙君于是可谓知所重者矣宋苏文定公谪尹绩溪尝郊行见双岭甚秀因作翠眉亭传诵至今然则李公将来名偕位升业与时亨隠然殿文定之后俾两亭角立于水乡山郭之间为美谈而相无穷也独非盛欤
祁门孚溪李氏先祠石桥记
徽李氏之居祁门者号孚溪特盛有先祠焉合其族而祀之前桥圯久不治弘治辛亥岁五月乃克新之其族之人具颠末以来告曰吾族之先有讳彻者盖诸李之祖彻后八世曰府君秀实再入孚溪而光大之以垂裕我后人计其生在宋太宗祥符间有子六孙二十有五曾孙一百有二其胤实繁而末益分逮元至正庚申裔孙曰见山始倡建祠于府君墓左奉祀事而配以社规条戒约所以为世守者既备且严盖于今百三十年祠亦中毁而再新矣惟其桥也蠧行者危之或涨作至不得以时供展谒族人以为忧曰本辉曰以中谋谋易木以石筹之匠氏谓其役巨费殷非千六百工不可募于族而李源义官景瞻首应之任其责之半桥原查坑福州流口诸族人亦各捐其财力有差而景瞻诸子侄复紏其族之半以相之不一月告完其长虹亘其宻栉比其圬孔坚其垩孔鲜山若划而増明水若■〈氵靓〉而增妍盖李氏之祠桥一新而行者坦坦观者啧啧谓非本辉以中不足与谋始而圗终集事则景瞻之力居多焉敬宗起坠之举于是为盛非伐石纪名其何以昭示我后人敢拜以请则诺而进之曰愿有复焉凡李之为后人者亦知夫敬宗起坠之义当上法古之人而不伍于流俗者乎请以桥喻夫一水之隔必藉桥以济而桥之成坏济者之利害存焉诚不可茍而况有大焉者乎人之生也其所谓植身保家者至难济也岂直一水之隔而已哉然非学以基之行以持之固有朢洋不可及之叹者矣然则学与行之成坏其为一身一家之利害轻重何如哉引而伸之其大益有甚焉则凡李之为人后者伊始自今一学之习一行之修必如斯桥之积功而后可成就工而后可济隠足以利其身仕足以利乎人夫然后无愧于始迁祖之贻谋与诸君子之嘉绩由此观之桥之建虽一事其所系于兴劝者顾不逺且大哉是诚不可无纪景瞻之先曰昭三自孚溪迁李源传六世得景瞻以行义重其乡其卒也又卜地而得吉孚溪人异之为孝诚所致其子彦夫为郡庠生负才器而嗜学从予游进进不已计其所至当显其族于异日云
着存堂记
祁阊之胡有奉其名大本其字者盖一族之彦云尝从其乡先生习举业业垂成继失其父仕逹翁及其母饶孺人君以禄不克逮养罢所业不复问功名事间筑堂以奉祀晨昏思惟若与亲对每岁时设衣荐食惟谨于是年六十矣其志不少变县人郡守汪公孝之为名其堂着存以暴其不忘亲之意君子壻程循辈走休寜请记其事以传属抱疾久无以应也既经岁而循等请益坚乃口占授之曰子之事亲盖恒性无足异荘生所谓无所解于心者也世降俗偷而人性离则生能致养者鲜矣况以时思之常目在之而弗替焉者乎然则着存之义非反躬之切穷理之至者不足与此此汪公所谓名堂而有进于胡君者欤夫子之所以求乎亲者爱与悫焉固也然必以继述显扬为之目而继述显扬又非贵贱贫富得丧利钝之足云也言行不敢戾古人修之身刑之家以达一乡使人称之曰此某之子则庶乎其可哉君通礼记春秋二经学益深事益练逹人硕儒或自以为不及修两朝实録有司率礼君预事而君且交仁贤导庸愚赈乏絶孳孳不已训育其子蒙頥豫巽泰皆有立又遣蒙为学诸生世其经迹是观之胡君殆知有古人继述显扬之说而无愧名堂之意欤虽然予亦将有进于君者盖闻之舜五十而慕诚先正所示法而实则约之为中制尔非故限之使夫为人子者取足于此也老莱子行年七十弄雏亲侧是岂以老穉而损益其孝哉吾知胡君年弥髙则徳弥邵思弥切寿固孝之征也在诗有之永言孝思孝思维则又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君之志亦岂取必于是耶然天之报施善人则有不约而契者吾又知胡君之后将有志纉先烈名与计偕起而为其显扬之地昌且炽焉者孝固庆之基也夫如是则亡者存晦者着名堂之义岂徒云尔哉予不及识胡君重其行兾他日杖藜蹑履访君山中登其堂举酒相属而固以考其徳之成焉
保训楼记
保训楼者富溪程氏子太珍所建以奉其先世遗书者也程之先自晋新安太守府君十四传至梁将军忠壮公忠壮又十四传至唐御史中丞都使公值广明之乱起乡兵据东宻岩以保族庇民其从孙炳始居富溪炳孙可思尝列所居之景为八咏歌之而富溪之名始着可思元孙卓仕为歙州学正始以儒倡其家而产亦充卓子汝砺孙思礼曾孙骧三世皆有闻于时而骧举宋开庆进士歴官中书舍人其族益显骧孙以忠曽孙存元孙亿三世皆有著述藏于家而以忠从弟克绍仕为遂安簿尝表章太守府君之茔域存从弟尝又编刻族谱建祠堂而收族贻后之制益备存季子僐生齐齐生三子尚徳尚褧尚质皆能以亢宗起废为志而尚徳则太珍之大考也太珍自以先世多纳交一时知名士在宋则有若宗老端明公珌左史吕公午紫岩汪公宗臣在元则有若虗谷方公回筠轩唐公元杏庭洪公焱祖万户吴公讷在国朝则有若学士朱公升春坊汪公仲鲁主事范公凖或师之或友之故于其生也有庆其没也有铭亭宇丘园有说有记编纂倡酬有序有跋有诗有词有赋太珍惧其散遗而无统也乃告尚质暨诸父兄相与辟基别构一楼而藏之凡唐宋以来文书别集与夫宦牒公移之属悉以类附缥嚢位置锦轴交辉百世之手泽宛然在目而富溪之山川改观于一日矣乃颜其上曰保训偕其从父正思请予记以诏其后人于戏训者先世之所遗为子孙者所当奉以周旋而不可斯湏忽焉者也古之人固有为天子之相乃以山石草木遗子孙而誓其勿鬻有为诸侯之子受简三年不能习而亡之然则先世之贻谋与后人绳武若富溪程氏文献之足征者岂非千百之十一哉虽然念其人必思踵其迹敬其言必思践其行谨继述之道于轮奂之外以求无忝其所生则太珍亦不可不自勉也予与富溪同出忠壮公后朅者屛居里中抱恙终岁一切文事谢遣已久而太珍请之颛觊之确礼之厪徃返十数而不自沮予故嘉其志书以畀之然意荒词謭其何足副其诚而为斯楼之重也哉
定宇先生祠堂记
自徽国文公得河南两夫子之传斯道复明于天下及门之士厌饫其说盖充然各有得焉顾未一再传能不失真者则已寡矣定宇陈公先生生文公之乡崛然起厌俗学之陋直以公为师其学之博盖无理不穷卒归于至约其行之笃盖无事不核必底于大中然生当叔季未有能知其徳美者先生亦遯世无闷日以著述为乐由是文公之言微者彰畧者备离之者一溷之者莹学者有所恃而不畔于圣人先生之道虽不大显于时然绍前启后之功则有不可诬焉者矣先生家徽之休寜陈村故宅在焉族人以蕃至四世孙王旬居益贫始不能自存而为里人所据族孙彦威毅然率王旬之子洪白有司请复之知府事福山孙遇及巡按御史莆田陈叔绍相继下令俾县出公帑归地于陈而彦威又率族人性初等鸠材募工建祠其中每岁正月二日合族人行奠献礼复本先生意以八月一日祭始祖鬲山府君奉以配焉盖于今三十年矣未有记之者彦威之孙县学生荣具始末属之敏政谢不敢当请益坚则愯然以告曰于戏道未始一日忘于天下而人之获闻斯道则有说焉自宣圣博约之训畀颜子以一贯之说告曽子而子思之明善诚身孟子之知言养气后先立教如出一揆盖知之真则其行也逹行之力则其知也深两者并进如环之循然后作圣之功可圗而道可几也去圣既逺百家肆出为世大蠧至程朱氏而后絶学以传从事其遗书者盖多以闻道自诡所谓知之真行之力者其孰可当其人耶是固有非末学所敢议而百世之下号文公世适则先生其人矣或乃以训诂之儒疑先生是岂善论其世者哉彼训诂者或夸多鬬靡而流于迂或强探力索而习于凿或单词隠语而入于恠间有一二之得亦所谓偶然之知尔先生之书具在窃伏窥之其言约而义精其文赡而味永非有闻于斯道而充然其若此哉不以真知为学而指训诂者为知不以逹道为志而推愿悫者为行是何足与论先生而究斯道体用之大全也哉因先生以求文公溯河洛上窥洙泗圗无愧于两间固士之责亦先生所望于学者乡邦小子尤不可不勉也诗云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吾人以之又云毋念尔祖聿修厥徳陈氏以之祠成于景泰壬申之岁力多出彦威而荣能读先生之书后当有闻于时者其追逺向道之诚出流俗逺甚法当书之性初以下与有劳费者悉附名石阴
尚徳堂记
文昌胡氏其先有讳大中者本居饶之安仁元大徳中来主休寜簿有惠政及民尝颜其退食之所曰尚徳以自勉颜之三日而得男因以堂名名之其受代也民不忍其去请留家于县文昌坊之东遂占籍焉再世有讳仕龙以明经典徽州路教当时士多赖以成者顾大有异焉自元大徳至今弘治上下百八十年四经回禄左右前邻无弗罹者而胡氏之堂独无恙岂所谓适然者耶于是典教八世孙昭具其事请予记于戏徳人之所受乎天以为性者尊之吉弃之凶圣贤之垂训一惟使人尚乎此而已然理欲之辨交于心学者昧敬怠之说则知夫徳之所当崇若樊迟者曽几何人知尚之矣而求足称其名若南宫适者复几何人迹是观之胡氏之所以勤其身启其家而获乎天者岂非难哉或乃谓天下胡氏多祖公满以为有妫圣人之后疑名堂之义嫌于僣且夸者亦大不然夫圣徳固不易以窥然求所以入徳者必自颜孟始颜子发舜何人之言所以广学者之自小也孟子致不如舜之忧所以警学者之自沮也夫岂不嫌于僣且夸而两贤者言之若此哉予故窃有进于胡氏者使敬足以胜怠理足以制欲则天之所以性于我者可以渐复而为善人吉士之归也可几矣岂徒諟之于目熟之于口而曰尚徳尚徳云乎哉先正有言天之报施于人莫大于知愚贤不肖而世乃以贫富贵贱得失利钝为言可谓悖矣胡氏之先尝有教养之泽于吾乡食其报而未尽也昭世其儒业为里塾师力学不已乃思白其先徳于无穷其志尤可嘉者故辄记之且以勖其后之人焉
治绩亭记
圣朝求贤与圗中外之治非一途然莫重进士甲科士之出此者自元臣硕辅至百执事之列大抵多自好以有立于功名之场视他途盛焉我宪宗皇帝成化初注意守令以天下治忽系此而令于民益亲诏吏部择进士为县数十年来实号得人省台之选相属于道若吾休寜则已四更其人矣盖自陈君以庚寅岁至至五年召入授南京刑部主事俞君以乙未岁至至六年召入授监察御史欧阳君以辛丑岁至至五年复以监察御史召张君以丙午岁至至四年有竒亦以监察御史召每召命之下山川草木与有荣耀父老童穉聚观歌呼以为圣天子不遗逺外而从大臣之请垂念民牧子恵有劳故湛恩稠叠贲兹下邑如此于是耆民金希杰等合长厚之民鸠帛布市材甓构亭邑治之东伐石请文以上侈天子之明命下昭令君之治绩不鄙见属予不佞顾当屏斥之余病伏山问才气孱耗不足以发挥盛举而■〈亩犬〉亩微忠实私以为圣朝得人庆莫能终辞焉因序其事而记其下方曰陈君名寓字时安寜徳人故大司冦林荘敏公之甥起己丑进士俞君名深字浚之新昌人故少宗伯钦之从子起乙未进士欧阳君名旦字子相安福人故宋少师文忠公之族孙起辛丑进士张君名錞字汝器定州人近贰文水令鹏之子起甲辰进士凡其宅心端其律己严其莅事勤恪其听讼明审其督赋均平与夫优崇儒学敬恭祀典延询耆艾约束公人恤鳏寡弭盗贼诸善政虽不必尽同而要其归则无不同者一出于保护名节求不失所以为士者而已于戏穷经将以致用用不本于经则或师心而入于不情或任术而流于不诚其弗至于政舛而身踬者寡矣乌在其为士哉四君者皆起经术学优而仕类能以古之循良自期许故十余年间显有成绩后先相望以不负进士之科与先皇所以慎简民牧丕圗治理之意是诚不可不记之俾贤者因之而益劝不及者闻之而有警也陈俞欧阳三君已别有纪述兹不赘张君承三君之后其政甚勤其心恒以不得民是惧巡按御史赵君英上疏乞旌异之事下未及报而召命来矣盖君之获乎上者如此君筮仕休寜恒有似续之忧居无何得四男议者又以为其政之平心之恕殆于是有可征焉者乎希杰等请附书之是为记
展墓圗记
弘治庚戌岁锦衣卫千戸李君玠上疏言先臣太师文逹公赐塟南阳邓州刀河之原二十有二年臣不佞备位禁近不得以时展省心愓焉弗之寜惟圣主赐告俾少遂其孝思不胜大愿章下兵部请如令诏可君以是岁冬至邓州嗣岁春敬诣墓下行礼牲牢在陈奠献有章亲党偕来郡官毕集山川草木赫有光辉行者拥路瞻者咨嗟连数里不絶以为希阔之举始见自今君又上推其世走奠其先大父少保之墓于紫金山之阳又上及其先江川府君之墓与宋元以来祖墓于长乐林及光化之蒿堰皆行礼如太师之仪且率僮仆履丘垄整茔垣之頺者几处葺亭室之隳者几所画其兆域而还侵地若干抚松槚而増新木若干亲畚锸以倡工捐金榖以劳众不遗余力悉还旧观而乡人念文逹公之勲徳方请于朝秩诸公祠君又协力有司作新庙于城巽隅堂寝庑门轮奂有严缨簮佩珩像设如法蒇事之际阴消日月神灵顾歆上下胥说乃退而与郡官父老亲戚友朋饮燕弥月告别祠墓束装还朝取道新安访予南山之下出图相示请记其上方予受而嘉叹不已曰于戱是亦足劝于世之为人臣子者矣惟我文逹公以河南乡试第一人举进士甲科事宣皇英考宪宗首六卿进三孤在帝左右典机务赞宥宻格心之功佐王之业视古大臣无譲而休休乐善汲引忠贤为列圣燕翼之谋未始有毫髪伤人害物之举措天下于治安还士风于忠厚盖自天顺以来一人而已主上重其功而备饰终之典乡人慕其徳而有烝尝之托去世弥逺风烈弥着是岂权位势力所能为哉矧二惠兢爽于时其伯曰太常少卿而仲则君也受学家庭负有竒略用公荫及累树功于比边授锦衣百戸进千戸识逹之明建立之果后此名位将不可量而展墓一事尤足以占其忠孝之大端非一时豢养自好者比天之报施善人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孙观于文逹公及其嗣人益验予少从公游公不鄙而妻以子謭劣无似负知为深见公子之奋发英特克世其家盖瞠乎莫能为役而废斥之余抱病经岁文气卑弱笔力萎凡其何足与发挥盛事而增重于斯图也哉
不瑕堂记
知东阳县事祁门蒋公秉彛之谢政里居也年届六十矣岁正月一日寔始生之辰客有合其友二十二人将举酒于堂以贺之者公固辞曰伦不佞耄以去官又不慎于言动以弭菑警愠谤迭生为玷孔多是奚足贺客曰不然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古之贤圣未有不罹愠谤于当时者以文王之忧心悄悄而诗人歌之曰烈假不瑕周公之维音哓哓而诗人歌之曰徳音不瑕圣若文王周公亦何瑕可指而不免于辱且谗焉下此可知也然愠谤生于小人公议定于君子故诗人之言出而天下后世为善者弗怠为恶者弗敢逞焉彼巧于避谤而茍禄自安者鄙夫之长也媚于销愠而窃名自嘉者乡原之良也吾何取于斯人而吾子亦何病之有请以不瑕名子之堂因以为寿焉何如蒋公谢不敢当曰此圣贤之事小子何足识之于是客介其友一人来休寜以告予予尝闻蒋令之名也稔则诹其详客对曰蒋公性荘重勤恪出文献之后其父曰武忠君竒爱之遣从学今亚卿康先生之门以春秋荐于乡作令东阳政声出诸县之右既而谢归端居自适有男六人有孙三人其男之长者曰光绍公之志受业于庠若公羣行亦可谓有常者矣而忧愠谤之来不受贺盖慎之也然则古之人年愈髙徳愈邵而躬愈下者殆蒋公之谓乎夫瑕玉之疵也假使有瑚琏圭璧于斯精纯■〈〈卤,仌代乂〉上木下〉温孚尹旁逹可以器宗庙瑞诸侯而青蝇污之则蝇之罪也岂玉之罪哉君子亦自玉其成而已矣昔公明仪谓文王我师之言出乎周公非欺我者真后学之法守哉而蒋公谢不敢当过矣敛者亨之基也伸者诎之随也故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吾知蒋公将有得于圣贤之绪余而膺上寿集遐福自今伊始庭阶玉树亦将森然无少玷缺以昭公之徳善于异时可知焉然则名堂之意甚善辄书以畀之客为汪表其一人来休寜以告予者为程启皆祁学之彦光之友而启则近出予族云
桂岩书院记
戴氏居婺源之西桂岩里其先曰彦亨君当元之乱尝纠义旅捍一乡主将上其功畀镇抚之秩于闽非其志也弃归创书院于桂岩之东延师以训子孙割田食之曰国兵新戢而文治兴我后人当世业此无废也其子道谋孙希英奉训唯谨然岁久而弊弦诵中辍希英之子善美当成化辛卯力修复之浮梁族人侍御君珊实纪其成而善美犹病其隘以陋也间与其子瑞珉瓉暨其孙铣之为儒生者议希英君有废宅在里之翁村境幽胜而材尚坚好养士居业于是为宜乃募工撤而新之为堂十有二楹为门屋十有二楹两庑各六楹衡以亩计者四纵倍之中一室祀彦亨君暨道谋希英两公左为书楼十有二楹以庋书右为私庾十有二楹以藏榖树其隙地缭以砖垣浮梁族人参政君琥为作桂岩书院四大字刻其上仍议割田供费以亩计者三十而私庾之材甓则亦出于道谋君之尝所遗者也书院之教一遵白鹿洞规私庾之藏亦放社仓遗法至于四时之祭合族序拜之仪则杂用家礼及郑氏世范经始于丁未秋八月落成于冬十二月以铣之从予游也请续书之用诏来者久未之应而弘治壬子铣上南畿秋试中尚书第三人书院之名益暴乃克记之曰君子之学必本诸身心然后可推之一家以及一乡而进施于邦国顾其出于天而垂于谟范者非养之有定所居之有定业则亦岂足自遂而逹诸圣人之道哉我两夫子嗣圣传于千四百年之后徽国文公继焉盖尝有志复党庠术序以还隆古之盛而厄于厉禁识者憾之国朝龙兴学徧海宇列圣嗣统率心于道化百余年儒风丕振书院之作数有闻士之出以用世而助成治理者不无其人焉若戴氏此举岂非兴起于先正之风而然哉矧我文公实出婺源膏馥所渐最先且迩求所以诵习其遗书而服行之不知其要可乎居敬所以立本精义所以通用盖圣学肯綮所宜交修而不可阙焉者也人诚至此则渊乎其有得于心学粲乎其有启于身教享其先则孝孚萃其族则仁鬯周其乡则恵流推之邦国岂外是哉其有禆于兴道善俗不亦大哉岂徒曰修复其先业侈观聴之美于一乡一时而已善美君尝大发粟助官赈饥恩授承事郎有子六人孙曽十余人而铣最秀颕淳硕所以显其宗于异时者当不负其学云
友恭堂记
凡爱之理施于下曰友施之上曰恭施之无当而以友为恩恭为謟者比比也惟兄友其弟虽笃而不曰恩弟恭其兄虽过而不曰謟岂非出于天典民彛之定则有不可易焉者哉自干戈琴弤之事出而恭义乖鸱鸮狼跋之诗作而友道缺后之人得以借口曰大圣且然况齐民哉然中世以还愚若普明而知感幼若文举而知譲则所谓天典民彛者果终晦于利放于欲而不足与为善哉新安陈氏居祁门石墅者曰宗逺友其弟本清甚笃本清亦严事其兄邑人嘉之题其堂曰友恭旧矣曰程时勉者始具其事来休寜请其说予亦嘉之而语之曰懿哉其所以名陈氏之堂者乎彼堂之喜名者或以贵侈而张其荣或以家世而施其矜或以物玩而取其适皆具焉耳夫堂者所以承先泽礼宾贤而走集乎子姓非燕私之室可比宜有大书常目在之庶可以垂法戒诏后昆岂直以示观聴之美而已哉昔者考室之诗奏于落成之际其首章愿其为兄弟者式相好而不相犹论者以为善颂则兹堂之以友恭名也其所谓善颂者欤孔子有言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盖不仕而有仕之道焉今宗逺推其一家之爱入粟于官预活民之功而膺冠服之令则兹堂之以友恭名也其所谓亦政者欤予雅闻宗逺且重名堂之义故推本爱之理出于天典民彛之定则者以为告俾知友恭亦人之常事非由外铄而思以圗其终焉则宗逺兄弟遂为陈氏百世埙箎之倡斯堂之焯然于后来也其孰御之宗逺名濙曽大父曰思学号徳星大父曰汝彦号慎宻父曰振文号飬心皆事儒学有行义至宗逺益以孝闻所业不出耕读之外盖一乡之良士堂作于弘治三年冬十二月二日题其名者今礼部侍郎康公永韶而时勉与予同族于宗逺为亲家云
竹窝静趣记
古之逹者于植物中多好竹以自标置或居之而以为可友或无之则以为俗而不可医盖竹诚有可好者至其所适之处则惟静者知之迨中世不然虽有竹而莫知其可好也莫知其可好则有俟其长而戕之课园丁之利以甘鼎爼供器用其不知竹也甚矣若吾汪时春氏则又不然时春家竹甚盛结竹窝其间每掩扉谢客啸傲终日挹清风于溽暑之候而莫知其炎抚劲节于雪虐之际而莫知其寒苍翠之色足以清目琮琤之声足以清耳嗒然虚心足以相契有不知竹之为君君之为竹者因题其居曰竹窝静趣一日过南山竹院请曰夫子素有癖于竹者其为我记之予不觉辴然谓曰夫竹一也其何与于人而受其好恶哉惟人之性静躁不同而趣亦异故静者以为可友而其趣也长清竹之遇也躁者以为可物而其趣也长下竹之烖也由是观之植物且然而况人乎哉时春于是其所适之趣将有不求人之知而求知于竹焉者矣竹亦将幸其遇之有合而以时春为已归矣虽然静之为趣不可宣也宣而名之安知不有哂之者曰竹有何好而公等乃好之若此其酷哉吾又恐古之以竹相标置者亦且有不免于今之譊譊者矣而况我辈乎予于时春有内外兄弟之好而其大父尚古先生博学励行隠不乐仕惟鸣琴咏诗适趣于恬澹靖逸之境故时春得诸家庭而却纷华守儒素其所好遂与予同如此好天良夕当策杖携壶径造竹所击琅玕之节歌淇澳之章与子订岁寒之约于此君为永好焉何如时春起谢曰可哉是为记
怀德堂记
德者人之所得于天而具于心散于万事怀之则为福弃之则为盭然有已徳焉有先徳焉有嗣徳焉皆不可不怀之也怀之何如亦独于已徳而思以进于先徳而思以绍于嗣徳而思以启则庶几为福而不为盭焉尔乎吾邑查以华氏于所居之北构堂为进修之所名之曰怀徳属予为记予考查氏谱其先自歙黄墩徙休寜瑞芝坊至讳文征者仕南唐为工部尚书谥宣公生五子其长元方仕至殿中侍御史生道为宋龙图阁待制以孝闻其次元规生陶为秘书少监陶生拱之歴官尚书职方郎中兼权中书舍人传十三世至惟聡有子三曰徳轩怡轩介轩鼎足以立为乡善人而思静翁者尤以齿徳名则介轩之元孙以华之考也自尚书至以华凡二十有二世上而祖考有以基其始中而一身有以承其绪下而子孙有以绵其业于无穷者孰非斯徳之相为流通也哉宜其名堂以怀徳而常目不忘之也诗云毋念尔祖聿修厥徳言徳之出乎先者又云予怀明徳不大声以色言徳之出乎已者又云欲报之徳昊天罔极言徳之启乎嗣者盖圣言之昭晰炳焕若此而查氏有焉岂非贤哉查氏之后登斯堂瞻斯扁仰而窥焉念祖徳之可绳退而处焉患已徳之弗称勉勉孳孳惟日不足则福日臻盭日逺则查氏之族益盛而斯堂之名益暴将俾怀义者慕懐利者警岂不大有益于风教哉以华出衣缨诗礼之胄而笃于孝友之行予嘉其志之知所本也遂书记其堂
务本堂记
祁门程村之族曰宏者以叔大父事予尝请记其家之务本堂予病未能也休寜孔道宏毎以事还徃必过予请焉将再朞矣而予疾少间乃克语之曰务本之义美矣大矣惜予不足以发而又不能终嘿于吾子也自天子以至庶人皆以修身为本身一修而百行从之人岂可不知乎本之为务哉务之云何亦独曰重其所重急其所急如此而已夫徳本艺末吾徳之务焉徳成而艺可为也义本利末吾义之务焉义举而利安所逃乎彼轻其所重缓其所急惟艺之业而利之求是皆所谓不知本者思能有所立于世而号为吉人良士乌可得哉如积土之基愈大则山可成如培木之根愈厚则材可兾然则程之族人与后之子孙登斯堂绎斯名勤勤焉尚徳秉义以修其身所以副名堂之意而为程氏之望者将不在于斯乎徳艺有贵贱之分义利有君子小人之辨其几甚微其科甚严而不知本之为务可乎吾告子不踰此矣程村之先与予同出梁将军忠壮公之后忠壮传十二世曰逍遥公纂其曽孙百之始自歙篁墩迁开化白沙北原百之孙琬则程村始迁祖也琬三世孙寿当宋时为贵溪学官始以儒发身而廸其人寿五世孙天禄始入田于頥真道院以奉其先之祀类皆知所为务本者天禄七世孙存徳则宏之曽祖也其族益盛祖汝靖丁家之变能拓其先业不替益隆父彦祯思力学亢宗不幸早世母李氏守节以终事载实録而宏美器宇敦行义能孝其亲事其叔彦禄如父与其四弟甚友诲其三子甚力视务本之名则其志可知他日以才谞入仕籍当不忝其世云
留春轩记
中世以来乡里之自好者新其居率制佳号大书以颜之盖出于铭座之遗或以为未足至请于君子识之歌之发其义焉则又近于考室之颂虽名之者若袭识而歌者若赘然人之自淑与君子之所望于其人以为善则寜有已哉休寜叶君志道世处城北尝一新其室堂有轩而挹萝山之胜环植花竹蓊郁葱蒨芬香袭人君坐而乐之题曰留春识而歌之者盖多矣君复请于予予于君居同邑相还徃不能辞则告之曰人之所得乎天以有生者仁也而仁之徳在天为元于时为春见于经者可知也然庭草之留傍花随柳之乐知其为春而加之意者寡矣君乃取而专之乎一轩孰不以为囏哉顾予窃有进于君者且君之燕处乎是宾礼乎是子孙之承养乎是家人之奔走乎是其亦将有所思以求副乎斯名者乎使吾身之所得乎天者和而不盭所资乎宾友者睦而不争所教诏乎子孙者顺而不悖所服从乎家人者辑而不哗煦然以养陶然以乐则将鬯之为五福薫之为百祥而所谓春者庶乎其有得矣有得乎春则求仁之道不外此矣夫留有二义焉本其身言之则有弗去之义本其后言之则有贻谋之义能存诸身而弗去则有所贻以为其后之谋者必逺昔龎公之于子孙称人皆遗之危已独遗之安仁固所谓安宅者欤温公称积金积书不足遗子孙而以积徳为久计留春固所谓积徳者欤矧君壮年拾遗金不受而归其人乡闾莫不髙其行今七十余矣貌泽神腴类有道者两子皆克家而诸孙亦多秀颕为诸生叶氏之盛其兆于斯轩之名而弗爽乎予尝登君之轩爱其有城市山林之胜为留终日然多病之余才謭词絮不能如古之善颂者稍自附于铭座之义用以副君之请焉
篁墩文集巻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卷十八
(明)程敏政 撰
○记
徽州府婺源县重建庙学记
徽之婺源儒学重建庙学成学之师生相与走不佞请记以诏来者谢不敢当请益坚则敛衽复曰自虞周建学逮今余三千年矣学记一篇尚见戴氏后世之纪学事者孰加此哉徒见赘尔自尧舜以至孔颜又至周程而文公朱子生婺源道化所渐比于邹鲁后世之课学本者孰加此哉徒取僣尔虽然生朱子之乡而复其遗规亦不敢不竭所闻为吾人诵之夫上之育才与士羣居而受之师者何学哉程子有言言学便以道为志言人便以圣为志今之人有志于学圣者孰不谓之妄乎然亦弗思尔士之希圣犹射之向的其中否存乎人恶有舍的而从事于射者哉太极肇而两仪分五气布人眇然得之以生者而圣人者独可参天地何也尽其性也人失其性而后视所谓圣者不啻天渊然则上之育才与士所以自养者舍性何以哉夫性之徳具于心心之为物也易放而其要括之一言曰学学之为术也易舛而其要括之一言曰敬心非若异端之扫幻即空者也必具乎寂感学非若俗儒之洽物守陋者也必兼乎博约敬非若异端之一于摄念俗儒之工于稽狚者也必贯乎动静凡此皆以复吾之性而敬也者圣学始终之枢纽乎推而极之积而不已则其体天徳其用王道用有小大而吾之所养者殆无施不可也自尧舜以至孔颜又至于周子其所谓学者盖如此乃吾穷圣性之原究心学之妙而归宿于一敬则程子发之朱子阐焉实有功于圣门而有大惠于来学者也生朱子之乡而为师者以教为弟子者以学其志之所存亦将有出于斯焉否乎执所业以应上之求者无阂也反躬践实加之意而得失利害不挠焉庶乎此道之不孤而学校之兴为有益哉避赘之嫌而不告人以老生之常谈惧僣之罪而不勉人以希圣之大志自暴自弃者也儒宫鼎新共学伊始窃愿与吾党之士乐成而究心焉若其学之兴仆自宋以逮皇明具有记其仆则多以回禄之变莫甚今兹今兹所建者大成殿十二楹戟门二十八楹两庑五十楹神厨宰牲房二十四楹在西明伦堂十二楹门屋二十八楹两斋四十楹在东三贤堂会馔堂藏书阁射圃亭师生廨舍及诸庖廪祭器次第就绪缭以髙墉悉用砖石以备不虞肇工于弘治辛亥某月某日讫工于是岁某月某日主兹役者提调学政监察御史王公鉴之知府李公延寿承委者同知甘公昭而通判王公惟哲推官李公珍皆协力焉府检校杨君忠绩溪知县髙君梁继署婺源咸与有劳今知县事常君济亦作兴是念而前丞李君应锺今丞石君俊主簿曹君亮则受分委者也奨助相成者清理戎务监察御史吕公某县人按察司副使汪公进知府汪公奎通判孙公冠暨义民陈原方等五人而乡贡进士汪嵩王寿暨耆民汪思立等七人典其出纳尤谨用底于成请记者教谕姚君志仁训导潘君绍朱君贞贞盖文公十世孙以特奏来职教事兼奉祠云
竹南书舍记
流塘去予南山不一二里而近予毎行溪上见西南山蔚然深秀有竹林髙出若一岛然人辄相指曰此詹氏世居也恒欲一径造看竹不果已而识其彦曰贵存中存中喜问学尤善为古近体诗因相还徃佳时良日命车出游若断石村古城岩诸胜处率在流塘上下必存中与俱倦则必望流塘抵宿酒酣论诗意甚乐也一日存中指其屋后山上竹曰此植尝毁而益茂仆于众卉中独爱之近为屋数椽山麓谓其在竹之南也以竹南书舍名之仆乐游建阳毎瞻礼考亭遗址窅然有髙山景行之思而建阳书产也益购古今圗籍以归置斯舍中展卷而长吟则此君之声戞然不已者若我和焉掩卷而况思则此君之心洞然中虚者若我契焉盖仆之有得于竹者如此幸夫子记之一言予曰不能也惟我先世发迹篁墩而南山竹院子熟憇者近复得北山别墅竹益蕃而吾曽不能吐一词以重此君乃欲为子记竹南之居乎存中曰是有说焉盖闻之人情多不暇于故常而有得于新见夫子无靳也则告之曰古之人有取于物者岂徒充玩而已哉将藉以为辅尔夫竹节劲直而不屈色青而不艶故比徳于君子若其用之可贵则小足以备器物大足以供简书调律吕非他草木可比子之隠于此也读书求志而不思其用之在将来者当何如是未为有得于竹者存中曰不然人之所为有立于世者亦各循其分而已仆生于斯长于斯其见诸用者孝弟之外何所事其行耕渔之外何所事其业哉若吾竹之不生于市朝而生于山林与山林士结岁寒之好而不渝者其迹一也夫子谓之何哉予不觉抚掌曰姑试子尔虽然子喜为诗者也他日当结诗垒于竹南刳新箨之粉临风击节与诸君子为存中赋之
耕读记
宋硕儒竹洲先生吴文肃公家休寜商山其子孙率能守故业而藏其遗编至于今弗坠若雷亨君则亦一人焉君间以耕读自名其壻曰荪田程陆来请一言记其事予谢再三曰耕读之说古矣乡先逹若秋崖师山二公所以为吾人发其义者尽矣余复何言哉陆请之不置则告之曰夫凡世之以耕而读者为士之常乎则因有偃然以孰为夫子讥之者矣有毅然以不如老农拒之者矣夫若是则将恶乎从而后为得哉是或一道也荷莜丈人有激之词而夫子所以荅樊迟者陋其志也岂谓稼之真不可学哉岂谓后稷阿衡之不足法哉所处之地其所值之时有宜不宜尔君以诗礼之胄而生治世获与击壤载芟之人诵先王之诗书礼乐有生于畎亩以耕读自名宜哉陆又进曰君少涉江湖今老矣伉俪无恙子孙有成且年皆六十矣仆将以是寿之何如曰可也耕读之乐又何间乎若郄缺之相敬龎公之遗安率见録于古之人为美谈则吴君夫妇聮徳偕老而以是寿之不亦善乎或以为郄与龎公皆贫而耕读者君富人也不得拟之然予闻君虽富而尚义秉礼思自好以副文献之后君子人也夫若是安知其追而与之同耶然则君之寘意于耕读者固将兢兢然杜其侈靡之习警其非僻之念不特勤其身又将以示法子孙尔岂必服袯襫如东皋之农而后谓之耕乎事铅椠如兎园之士而后谓之读哉陆起拜曰是诚得吴君之所以自名者且如先逹之说未始不有发也请识于堂使后来者有考焉
李源书院记
李源书院在祁门邑东五十里今徽郡儒学生李汛彦夫之所剏置也李氏世居李源因姓其地源之人多业儒至彦夫尤力学有声场屋其志盖不止此也乃于所居之西百举歩辟地为楼十二楹购古今圗籍其上东西两庑各八楹廰事十二楹花卉之属咸以位置前凿小渠引活水其间种竹数百竿又前为碧照亭亭下随地凿两半月池蒲栁交翠墙外引水环之为桥以通徃来者涧上曰镜山万木森然下照水中蔚有殊意亭因以名亭右有圃圃中为莲池结草亭以供吟眺此书院之大凡也彦夫以其父景瞻君尝给田二十畆资其学不敢私作仓二储粟以膳其族子弟之可教者同志徃还亦取给焉彦夫以尝学于予也来请记其事予观天地间无适非道亦无适非学学者徒溺于常骇于所不可及其去道逺矣水哉之叹鸢鱼之察庭草川花之乐夫岂逺于事而有所谓道哉诵说之与弦歌藏修之与游息一也动静交养显微不二知道体之流行者无一不备于已而大伦大法初不外是岂非善学者哉事占毕假聃竺而曰我学在是斯胡子之所谓非杂即陋者也或曰无适非学固也然必有所从入敬者入道之枢也今骤语夫道之大者而遗敬岂初学事耶此大不然敬者主一之谓非终日危坐之恭而力不得自安者也当弦歌而弦歌当息游而息游取足以制吾情养吾气缜宻而不拘优柔而不踈夫然后见诸诵说藏修者可以精义焉可以育徳焉积之恒而居之深理既穷而词亦逹其于道也几矣此善于持敬者也彼以冥晦入息为非敬者非也敬何适而可离哉彦夫之书院美矣所以广其考君尚学之心而为其族人子弟计逺矣予恐来者疑其多临观之乐而歉于専心壹志之功故语之以此他日以所学起而取大科跻显仕未足侈也知道在天地间无一不切已而不敢溺于常骇于所不可及俾其学足以淑身而用世使人称曰是真紫阳夫子之乡人其始无负于斯院也夫其亦无忘于斯言也夫
重修仁王院记
我髙庙混一初尝命官考正祀典而释老二氏之宫获存者视前代不啻十之一二若徽之休寜计其额几以百数而获存者四焉其严如此然又私以谓当时亦姑欲损之云尔废者何咎存者何功比勘休寜故志而后知令甲之非出于适然者也休寜所存者四焉其一为仁王院在县北二十五里其乡安乐其山万松盖自唐咸通六年释惟谅者始干符中释道渊号正觉子悟国师始请于朝得赐额曰护国仁王之院宋寳佑三年释绍坚撤其弊而新之胜国元统中释静恵上智广铣者以抚衢及徽郡僧官前后住兹山值岁旱祷而雨至正中连旱邑人汪教谕一麟两奉檄祷立雨迹此观之则当时所以存而不废者庸非出于斯乎自洪武以来院日就圯天顺中释徳善再起新之屋宇増崇像设又严亦多出于乡人好善乐施者之助然未有纪之者今嗣释明道恐久而迹湮乃诣南山勾予记夫佛学之得失与祀法之应否在先正已详不必论予独见天下释子之宫多据名山故佛乘其灵多显迹为其徒而食其所出者多材士否则亦苟然而已盖山灵有等差而佛与其徒随之为髙下殆亦出于理之所有者非欤若仁王之佛恒主兹山出云雨以泽吾民于艰食之秋功载郡乘其存而不废固宜若惟谅绍坚与徳善者居其地食其所出其材率皆足以有为吾人或难之者其仆而屡兴也亦宜或者闻予言以为佛一也而丝棼之山川着于祀法而参之以佛无乃舛于礼乎是殆不然佛犹龙焉龙固有能变化兴雷雨以泽物者亦有豢于人而为其所醢者仁王之佛殆所谓龙之泽物者欤佛犹尸焉古者夏郊以董伯为尸周公祀岱岳以召公为尸尸固无常也仁王之佛殆可以为山之尸者欤或者以予言为然曰子之说不独可以幸一邑之为佛者因书以畀明道俾刻之庶后来之人嗣其业享其成知兹院出于髙庙所不废而着之令甲者其意主于济岁拯民而已凡乡人预有劳费于兹役者悉附名石阴
静轩记
婺源汪君坤字文厚以静名其藏修之轩盖顾名思义而求副其父师之教也不鄙予授简俾发其意将掲之以自警焉予闻圣人于易之干明圣人之学于坤示贤人之学其义广且大矣然坤之道可一言而尽曰静焉尔履霜而不忽含章而不露括囊而不言内直而外自方美中而文自见戒其亢争而利在永贞大抵多静之义宜文厚之有取乎此而奉以周旋也欤虽然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徳方疑静不足以尽坤之义而学之偏胜也奈何是大不然动静不可相无而静者动之基也静有所养而不昧然后见于动也有所恃而不舛乌有置其心于纠纷胶轕之中而可以酬酢事变者哉故周子曰主静程子以性静为善学学者乌可不首事于静耶静之何如必从事于中庸之戒谨恐惧大学之诚意慎独体之以柔而济之以刚方至于徳成而业修则所谓贤人之学而其积之也厚矣由是其行可以不疑其出可以有终其处可以无咎其含弘可以成物其余庆可以裕其后之人谓其非静乎得之而克有是哉文厚勉之汪世居婺源浯溪本越公之后至文厚之髙大父春坊司直贞一先生为国初名臣盖有志于圣贤之学者文厚之父赠监察御史宗煴府君生四子其长子成都太守文灿公复以忠言直道有声于时盖文厚于父兄间得相师友靖重简黙思淑其身以世其家如此予子埙实太守之倩故于文厚亲且稔而记不以辞
休寜县荪溪程氏忠壮会记
我先世祖陈将军忠壮公以御菑捍难保境全民之功在令甲则有祠在子孙则有会会之在休寜若荪溪程氏其一焉会之约岁轮一人为之首以孟春望前二日忠壮始生之辰合族人为位于家行奠献礼礼毕序长幼饮福而散盖自其族之讳浩逺者始浩逺之子参亨又将申定规立常贮为逺圗而具其事以记请夫祀之有会莫知其所从起然易萃之象曰王假有庙用大牲吉彖曰萃聚也会因放于萃之义而为之者欤礼立春祭先祖儒先曰立春之祭以祫祫合也会固有近于礼之所谓祫者欤祫之名通于诸侯及大夫而先祖之祭又伊川夫子以义起则忠壮之会行于孟春固起于义而非所谓僣者欤然则聚一族之精神以假祖考摄众志岂徒豆笾之洁丰饮食之充溢而已哉是必有大焉者矣覩先祏之巍巍后胤之蛰蛰与其勲猷徳业文章节义之表表见于谱而有光于忠壮者何如哉诵其言踵其迹俾出者为闻人处者为良士与诸族相高庶斯会之无忝也不然会之名虽佳而其实则藐焉未之有闻亦何取乎会哉谱忠壮十四世孙澐唐御史中丞歙州都知兵马使中丞三世孙迪宋休寜簿云二子长大公讳硕次察公讳照同居邑之山斗硕生行仁行仁生诸四再居荪溪而浩逺去诸四则十六世矣成化中予作统宗谱会者四十四房山斗子孙自祖其所自出而荪溪以事不克会故泰亨奉其所藏至正谱请订于予予订之良是因续其派以合于山斗畀谱一编而又记其忠壮之会如此呜呼世之人方寳田籍重逋劵或致礼于非族之祀徼福于老子释氏之宫醵金鸠廪日遑遑而不为恠也其有能究心力于世谱先祀若荪溪程氏者亦何可多得哉因并书之以告后来者其受谱之详别见予所识云
筠谷幽居记
朱君彦荣所居休寜城北松萝门下折南以西草径盘回树林阴翳而竹尤盛盖虽迩阛阓而不闻喧当藴隆而不知暑因题其屋之楣曰筠谷幽居予时访君辄坐语终日曰此非逸人隠士之所乐以终老者耶君一日过山中请记予谢不能不可曰予之先世曰篁墩子之所常居曰南山竹院又近得竹林清溪上善居竹者宜莫如子矣请必无辞则告之曰竹之为物所以排风云傲雪霜比节君子为昔贤之所爱而咏叹者不容赞矣赞之徒见其赘尔亦何足以轩轾君竹哉君之先出宋侍郎子渊之后尝获观其所受诰牒及赐塟处规制岿然更代犹存盖徽国文公实同所出而侍郎显髙宗朝与韦斋相后先今所居犹宋第也阀阅相承不替益隆过之者尤相指曰此侍郎家也顾君不以此相矜诩欿然若不及享园林之胜而名之筠处城郭之中而号之谷生轩冕故家有轮奂之美而于所居命之幽其髙情逺识萧然有逸人隠士之风而不与驰骛者竞是诚宜记哉昔文公所居有云谷谷之中有竹坞皆杖履所经为藏修息游之地其见于记于诗者可征也然则所谓谷与筠者君家固有之有之而不副其实焉可乎视筠之节以励已视谷之虚以受人视居之幽以习静而逺俗若是者以勖君何如君起谢曰可矣予从子垲委禽朱氏故予得与君游嘉其志而记之又从而歌之歌曰有緑者筠荫斯谷兮彼居之人媚幽独兮又歌曰有深者谷蔽之筠兮孰与之居彼幽人兮君闻之喜而击节和之三终遂命侍史书寘之壁
壶天秋月记
叶君孟竒所居在休寜城北朱紫巷华构新启甲于一隅又取其直前隙地一方数亩周以垩垣中为一轩凿池其下环之石阑因以壶天秋月名之祁门李生彦夫雅善君为请一言记之予于孟竒亦善亦每过其轩盖尝有诘君者曰壶天秋月之名美矣然不以日而独有取于夜不以他时而独有取于秋无乃不广乎予曰不然君子之所得不于其恒于其暂恒者其常暂者其变也春草之梦夜雨之诗因一时之感而千古以为美谈何哉善取其变而安常处故者不足以知之也君之与客觞此轩也偶值夫凉秋永夕水空月明之时抚纎尘之不惊奉一杯以相属金风徐来沆瀣交下天景划出妙与心期有不知轩之为蓬壶方洲而遗世独立者矣此其所以名轩而善取其变者欤或曰孟竒家号饶裕又尝旅于四方盖日不暇给而又以専壶天秋月之名为已有可乎予又曰不然君之所得不以其境以其人不以其名以其实若孟竒者孝友之行孚于乡且倡其族为敬宗修睦之举而周穷赈乏捐廪弗计也好客而慎交遇贤人君子必延致请益不倦虽不有壶天秋月之境而其人可书也虽不署壶天秋月之名而其实可与也况兼其境与名而有之者乎虽然人身一壶天也人心一秋月也逹人观变有得于言表则所谓境与名者固无待于外求亦何必取足于一轩而后为得哉或者怃然曰夫子之言进于道矣请书之轩以寿孟竒俾得覧观焉
梅竹轩记
临溪吴君尚质构新第于旧居之旁辟一轩以处轩之前后梅竹森然君玩而乐之因以名之其壻程文杰者予族子也为言君之为人尝与之赋诗矣心以为未足请广其说予久不能为之辞盖梅与竹在江南家有之非难致之物而其髙标雅致出乎古之人爱重品题者亦略尽矣君则何为有取乎是哉中世以来文胜俗靡起居服食之间无不求异乎人者若轩斋堂室之扁其尤也吴以丰硕名其乡至君益盛当华构鼎新之日宜有佳称以自标榜而独于梅竹乎取之亦惟从其实焉尔迹是观之则君之行已处家接人应事之际务实而不求异于人岂不从可知哉虽然君之所谓务实者岂茍焉而已实者吾所有之恒徳而人之不克有者恒鲜观于梅以自洁则有以愧夫世之污不亷者观于竹以自植则有以愧夫世之懦不立者是虽谓之异乎人可也然岂求异于人哉吾又见梅竹之经见者不以韵而以材不以华而以实与后世诗人文史之论梅竹亦异盖其大者必可以协箾招之奏供鼎铉之调而后足贵也岂徒冩烟梢雨叶之圗吟水香月影之句取足以充玩适情而已哉凡新居者必以颂古道也故窃意吴之后必有兴者书以记之而取征于是轩
挹秀楼记
休寜邑南四十里曰荪溪荪溪有程氏自山斗徙而来居三百年矣程氏之彦曰泰来氏尝建楼二十楹于居之东虚其中以礼宾客髙明爽垲雄冠一乡一日与其友黄景初吴雷亨及其塾宾吴以杰冯虚四顾见山之秀而蔚然以峙者如揖水之秀莹然以环者如带烟霏出没鱼鸟泳翔林峦髙下一覧可以尽得之于是三君者举酒相属曰壮哉斯楼请以挹秀名之越翼日托以杰来请记予曰是未可记也俟好天良日驾巾车访荪溪之上登其楼覧观其胜槩而后执茟焉可也会予有召命则语以杰曰吾不获登斯楼寻盟山水间求一日之乐矣然记乌可已哉夫山川之以秀名者物产不足以当则锺之人盖得其清淑之气者为才行为文学为艺能得其长厚之气者为寿康为富硕为多胤理势必然不可诬也休寜邑南数山水之秀者荪溪与焉而程氏实锺之程氏居栉比鳞次于山之椒水之澨而斯楼独擅之则斯楼之以秀名也将以昭程氏人物之盛岂独挹之而已哉泰来之父浩逺亦智士有子六人泰来行七孝弟有闻知尚义秉礼之为贵而产益充泰来亦有子六人率负干局分综其门务之劳而泰来丰頥伟髯老而益徤非锺其山川长厚之气久且多而克有是哉虽然山川之所以为秀者不但此也泰来之孙曽宜数倍于今兹则所谓清淑之气当不有锺其人而显于世烨然为斯楼之光与山川相峙而髙者乎景初家五城雷亨家商山于泰来有姻戚之雅而荪溪之程予同姓也故记以贻之若其山川之美厌饫之余临风赋之者必盛当悉置楼壁以俟予晚岁乞身南归与诸君登而评焉
时习斋记
国学郑君万里自以其名鹏因号二溟东人间谂于予予曰不可是荘生之寓言尔非吾党所宜自命也君请更为时习习者鸟数飞也其义于鹏亦近则又谂于予予曰善哉是可居子矣君因名其斋而以记属夫鲁论二十萹首学之一言然必继之时习者岂伸其占毕而已乎盖朱子之所以释此学者炳如而人莫之省也夫学以复性性者受之天具于人之一心心苟放焉则虽效于人而妙似之亦何益于我哉出入无时而操存舍亡于瞬息反手间可畏如此此学所以贵时习而中庸之戒慎孟子之收放心其说一也故善学者必首事于言动加谨于念虑内外交养而穷理以辅之力行以终之则天之所以相畀者向虽不能不敓于外诱一旦炯然来复于我善益充学益熟其中心之喜何啻楚弓之获赵璧之完而已哉朋来而乐世不我与而不愠斯为君子人矣积而进之体备用宏而纯亦不己之妙亦可驯致焉岂非时习之极功也哉或曰时习者穷理事也在大学为格物致知子何得反之呜呼是心学之晦而诵朱传之不审也古者小学之教严人生而为治性养心之地者盖什八九矣故大学以格致为始教俾因其已知者而益明之以求致乎其极云尔小学既废则人之为性早已凿矣而遽先之格致是犹水之原未浚而汲其流木之本未培而撷其实未有不涸而瘁焉者也然则后世之学岂不勤勤于时习之训自以为劳且得哉髙者堕于训诂卑者梏于词章而古人所谓性学者微矣老佛之说乌得不横流于世而幽闇髙明者胥为之陷溺哉郑君与予家同郡元师山先生之裔孙其学有源负气节恒思以圣贤为师故因其请而毕其所闻愿相与共勉焉
古城书屋记
应氏居淳安县西半里曰古城土僻而境胜有园池之乐无轮蹄之扰盖可居之地也应之产曰惟善君者构屋数十楹命子顾藏修其间榜曰古城书屋当是时顾之孟兄颢歴官南京大理丞而惟善君亦受恩命封御史矣其诸兄焕焞暨熔或长区赋或综其家之有政岿然巨宗为邑之望顾其族日繁其旧之居日隘至不可容而惟善君亦捐馆矣顾遂与熔议即古城书屋徙而居焉时丙申季冬也于今十有八年矣而顾以太学生授山东陵县司训以其昉居古城而有开业起家之责于将来不可无纪乃以记属予观世之人凡卜居者或喜近城市而取便于贸易或乐就林亩以求足于收获皆以为其子孙忧而圗永利者也然商有时而斁农有时而歉则所以为永利之圗者反失其故业徃徃有之若孟母之迁必近学宫书以肯堂肯构责人之子岂非后世当法者哉今应氏之父以书屋居其子而子定居之是固有得于孟氏之遗风而能以堂构为志者欤吾知应氏之居此者以经史为菑畬以道徳为长府出为才官处为良士老有养少有教无商斁农歉之足虞则所以保此书光此屋者寜有既乎斯干之雅着于诗轮奂之颂善于礼盖凡有所定居而落成者诚不可以无纪也矧淳安与吾徽接壤顺流而下瞬息可至他日南归当拏舟访古城下求其先之遗书而阅之凡应氏佳子弟习诗礼而志堂构者必益众吾将以是卜斯居之吉而后赋颂之是为记
香山永安禅寺观音阁重修记
西山之刹以数百计香山号独胜层楼迭屋翚飞岌立于林峦紫翠中若昼圗然观音阁据寺东隅视诸阁尤峻慿阑四顾令人毛髪森耸如将脱尘氛而与造物者游真天下之竒观也阁久渐圮寺主左善世定皑东白尝语中贵诸公拟募修之计兹役之不易举也太监李公兴陈公冕为之上闻诏赐内帑白金彩币倡之逺迩闻者咸乐为助乃以弘治四年七月二十六日启工以明年某月某日竣事观音之阁巍然复完财力所余不敢私有凡所居之狭者辟缺者葺敝者新由是香山之刹视昔益胜东白以是役之本于上赐与众力不可冺也具始末请记予观浮屠氏与诸公贵人生太平之世受国异恩徃徃能捐重赀以举大役思以祝上厘造民福事虽邈乎不可致诘其心则亦出于爱君之常无事乎记独其所以奉观音大士疑久无发之者恐其徒亦未有见解则不可无一言夫佛之为说宏肆演迤莫之可竟也惟观音号圆通其法以为身之圆者弗通通者弗圆独尔根圆通可以普济非若目之所极有限而不足以尽宏慈至愿也佛之说如此然西山先生真氏则直以为寓言作一转语以利欲炽然为火坑贪爱湛溺为苦海一清净烈熖可以成池一警省觉舡可以抵岸灾患纒縳随处而安无怖畏将如械自脱恶人侵凌待以横逆无忿嫉将如兽自奔西山之言如此则后之登是阁保是役者即寓境而思寓言所以祝上厘造民福将不有得于堂构轮奂之外而怳然自失者乎是殆不可无记东白常熟人宏慈禅师玉磵清公再传之弟子也季方昙公与讲经古仪缙公皆主是寺古仪以传东白东白以传左觉义宗銈咸以兴教赡徒为已责而东白读儒书习词翰宪庙时尝被选入内廷率众书佛经受赉赏独优盖一时缁流号有材局者必曰东白云
勑赐广恵寺记
崇文闗之东十里而近曰深沟实都城孔道凡中外官僚之出入与计偕之士输贡之吏兵民之漕■〈车兑〉商旅之走集徃来之所必经顾其地也下霖暑不时则泥淖转甚行者苦之道傍古刹曰观音庵莫知所从起天顺初有释宗喜来葺茅居之浚井以济渇服衲茹澹节缩其所有则具畚锸以崇其基施衣钵而易可食之田余二十年矣司礼太监黄公司设太监覃公尝奉诏有事于外过焉相与健其志而悯其成之囏也乃各捐金相之拓其地宏其规召工庀材而遣人董其役中为大雄殿八楹后为大士殿八楹左右为伽蓝祖师之堂十有大楹前为天王殿八楹钟皷楼各四楹在中门之外方丈八十楹分峙于西东巍然翚飞烂然绮错辅之长廊缭以大墉为山门三为石梁二凡位像之设经幢之饰香灯之供法所宜有者咸备罔缺不踰时而得伟观于荒墟灌莽之间困者有憇渇者有饮祝圣厘而祷丰岁者有归其缮之精成之亟视出于公者反有所弗逮盖民之宜佛如此于是覃公具其事以闻宪宗皇帝可之赐名广恵寺俾宗喜为住持又以释宏义为僧録司右觉义兼住持实成化丁酉春二月八日也宗喜既即世其徒恵清嗣之始以记请予闻佛之为教非一端其大要则觊以普济为事盖凡可以救燔溺而拯疾苦虽捐其生弗恤故后世罹灾负屈者澜倒归之其教至数千年不替益盛于虖博施济众之说尧舜之所病也而况为瞿昙氏之学者哉追惟先帝大圣至仁恩浃海宇虽一寺之建亦宠嘉之至以广恵为义其欲使天下之大无一物不获其所从可知也是不可无记黄公覃公在帝左右富贵尊荣而能推利济之心捐所有以成兹举则申其功以告来者亦宜黄公名赐延平人终于南京守备覃公名文广右人今掌御药房兼惜薪司仍督上林苑及南海子为国老成委任益隆宗喜尝居西山崇化寺有戒行而恵清淳谨能继其业圗昭其师于四方事得附书
禄养堂记
翰林编修蒋君敬之将请假于上省其母太孺人于湘源乃前期告予曰冕不佞官史局侍讲帷三年获推恩老母受显封而圣制有永绥禄养之言拜稽奉诵感激无已敬摘以名我奉母之堂幸执事为记之将归寿以献固譲再三踰岁矣而请益力则嘉叹曰禄天子所以养士士资以养亲恒典也敬之乃独以之名堂何哉岂非侈上恩昭母徳而不敢以恒典例视之哉敬之于是知所重矣太孺人出镇南陈氏归河西令蒋公壸内之行号称贤明不幸中岁而寡殚力茹苦以成诸孤敬之其中子也年十四举岭右乡试第一人擢进士入翰林为庶吉士授今官以文名四方其有兹禄也无歉太孺人寿几六十亲教子而享其成其有兹养也无愧若是者诚君子之所予也而以之名堂示不忘宜哉虽然编修今从官所受者古中士之禄也君子予之非谓其子职之称而亲享之足乐哉使实与名盭才不副其官则上之人虽加以殊礼禄之万锺徒足以贻其亲之不韪尔纶綍在堂湛恩汪濊敬之时奉一觞拜起为寿曰此太孺人之教也太孺人亦将冁然尽觞而喜曰吾诚安汝之养哉登蒋氏之堂者企敬之之孝而仰太孺人之慈行贤者益兴不及者益勉则一堂虽小而系风教于一乡亦大岂直归荣而已耶敬之才器清粹志识冲逺其功名日新禄日荣则其母寿日臻养日丰诚有如圣制之所期者矣鄙文恶足以重斯堂独念敬之相与深不可无纪太孺人长子升与弟同年举进士为南海令以循良被旌异当召季子冔治经儒学亦有声场屋间堂构之业盖未艾云
保翠堂记
凡宇中以晩翠名者在植物为松范鲁公所谓郁郁晩翠者也在峙物为山子朱子所谓翠屏晚对者也故世之人有矜晚节介晚福者必以是拟之而吾友金君希杰乃以保翠名其堂岂自以其家特殷盛思保其所有于晚岁者耶金君世居邑南为巨室好义秉礼乡人亟称之至君而产益拓族益华岿然一邑老成人尤审交畏事以豪侈为不足道也乡饮行有议及宾位者人必曰金君有司尝署耆民聴一邑之讼议可当者人又曰金君君每固巽谢不能人必羣起言部使者部使雅君行义亦每固强之君终辞耆民退处于家其髙风逺识如此年七十谢家事付两子而以保翠名有以夫君间以记属予予盖尝登君之堂指其轮奂之美而叹曰盛矣当不思所以保之乎既而目其堂之颜则又与客颂曰是诚知保之矣夫仁者乐山故寿而君子之节非松莫能嫓之也故松之后凋载于圣训山之不骞诗人颂焉既节而寿在古为难金君思有以保之将何如其保之耶毖言行而使其名之不隳也啬起居而使其身之不疵也夫其名之不隳则可与励世之贪得冐进者矣其身之不疵则可与警世之忘生徇欲者矣然则后之登斯堂也行其庭有松焉其翠蓊然可抚也望其门有山焉其翠矗然可仰也人以物髙物以人胜则安知夫松之为君乎君之为松乎又安知夫山之为君乎君之为山乎盖至此而知保翠之义可以名乡闾宪子孙矣予雅与君厚善故记之又从而歌之歌曰有晚翠兮松之坚兮君子保之徳履安兮匪保其翠保其节之凌寒兮有翠晚兮屹彼山兮君子保之福履蕃兮匪翠是保保其寿之不骞兮是为记
天津重修涌泉寺记
我文庙入靖内难自小直沽渡跸而南名其地曰天津置三卫以守则永乐甲申也都北以来兵备加严地重事殷无所责成乃弘治辛亥置按察副使一人奉理置司天津巴渝刘公首被推择而来适百度之弛也久公悉厥心以次修举爰先事城橹次及阅武场次及学宫不四三年皆告厥成公以毎岁圣旦令节及元会长至四大礼必先习仪于所谓涌泉寺者寺止旧堂十有二楹庳陋弗称且其前地狭容仅百人讲肄礼文多不能如式方岳入觐者前期集此或拜于舟中展敬而已莫可致力公惕然曰是亦在我乃募工鸠材拓地若干歩值他寺在令甲当废者三悉撤而用之涌泉一为正殿一为前殿一为伽蓝殿而移旧堂于后为具服所僧舍则聴筑于垣外由是习仪之际阶墀髙广宫宇靓深仪卫具陈冠裳就列俨乎若六龙当御八佾在县典谒者有所藉而周旋入觐者咸得与事而免于苟简观者啧啧知礼之当肃也若此于是三卫具寮书来京师请记惟公治天津总一道兵刑之任而无利权可展布乃能节缩浮费修城浚隍简戎器剏楼橹兴文教使櫜鞬之士兼爼豆之习屹然京师一巨屏又以其暇日修兹梵宫示人以礼其施之有序为之有法恶可不书之以告来者俾谨嗣之而毋忘斯役之所自哉或疑释子之宫非吾人所当起废是亦不然彼徼利而千鬼神破吾民之力为异教者倡是诚舛矣今所葺者特藉此寛闲清寂之境伸逺臣敬上之至情其奚不可之有昔韩子谓浮屠氏有慕吾之道者拘其法而未能入今即其地与其廷修礼乐之容明上下之等设赞相拜起陟降进退之即秩乎粲然先王之制而昭代之所因也安知不有如韩子之说可化其徒使归圣人之教者哉是亦可书公名福字天护起进士甲科屡更中外以公勤练核著称一时其功名当益有大焉是役也董之者指挥周棨千戸唐玉佐之者指挥倪雄黄溥吕昂装绘梵像者士人张俊民等而主是寺者释某也法得附书
义塜记
山东按察副使太原陈公奉玺书饬兵备于临清一再朞境内辑寜盗讼衰鲜政益精明而有余力乃令于州曰临清南北之冲也兵民杂居商估大集四方之人就食日滋不幸而死无主者有漏泽园以塟其有主而无地或客死无所归者徃徃寄榇释老之居岁久若忘甚之有畀水火者暴骼露骴行道嗟悯寃秽所蒸上干时和自吾之来莅于兹也得罪人所上公楮甚富既以之籴粟赈吾人之生者余八万有畸其令知州事张竲易亢爽地河东西岸各亩二十缭以崇垣井画之井方广以丈其隅对树所宜木四而中葬其一栉比碁布使无相乱置籍以记死者岁月竖石以识其姓名州邑竢迁改焉各剏屋八楹召僧二以守立坊表之曰义冢亦庶几足安吾人之死者乎其为之毋怠张君闻命奉行惟谨悉本公志不日告成居者兴感闻者加额谓公之固存恤亡虽古仁人何以踰此于是张君使来请记惟周六典大司冦之属曰蜡氏掌国之骴禁有死于道路则令埋而置楬书其日月县其衣服任器于有地之官以待其人盖先王仁政必穷民是先故死逺外者主维周恤若此其至恒惧一夫之或失所也而后世缺焉治不逮古岂一日之积哉陈公起名进士歴监察御史司刑外台能职思其忧修复周公之遗法广圣天子仁政于一州其贤于人逺矣古之君子观人也由一事而占之得其大焉夫公楮不留以自殖而捐之人俾生有养死有藏亷也死者且矜恤之而况其生有不获焉者乎明法训兵以刺贪刻戢奸盗俾枉者平危者安勇也亷以基之勇以出之非志仁者恶足语此而陈公有焉是可无书以告后之人而为受诏分司者之义倡哉公尝以是楮费重建州学宣圣庙甚伟又造公宇六十四楹养壮士五十配以名马授之甲胄弓矢日肄其间而亭之曰蓄锐浚卤井得甘泉而亭之曰潄玉士马沾足旁可及家食者殆恵泽之征也以非与冢事不详着公名璧字瑞卿慎操履喜问学屡有正论闻于朝更践所至不为势怵懋勲硕画在异时有丞辖之望焉张君河阴举子自知新乐来为州能副公托以成兹举亦一时良有司法得附书
董子祠堂记
周衰道否极于秦至汉中叶乃有董子董子生孔孟之邻封自其少时力学至三年不窥园遂究极斯道获有闻于坑焚之余西京诸儒不及也盖其论道之大原出子思分义利伯王合孟子对天人三策又有得于孔门体立用宏微显不二之义致君三代比迹伊吕诚有其具焉顾武帝方喜征伐求神仙相公孙宏等而乐诙俳词赋之士有道如董子者恶能舍所好而致之用哉斥之以相王国于下邑俾不得妨吾之有事岂世运使然亦斯民之不幸耶尚论其人虽两程朱夫子未始不推尊之以为度越诸子采其绪言为法于学者可考也至元道否甚秦我髙庙龙兴文运复盛洪武乙亥即从行人司副杨砥请以董子侑食宣圣庙廷宪宗又用辅臣言追爵广川伯董子之道益显而广川实其故乡旧属平原平原今徳州也有书院在儒学东久废正统辛酉知州事韦景元得石碣于庙廷东庑下大书深刻董子读书台五字急询其故址复焉继知州事王缙及分督庾事戸部主事毕孝剏祠堂八楹于台后合乡贤以祀名之曰聚贤则成化癸巳也今山东参政林君按察佥事钮君行部徳州以旧宇圯陋且位大儒于丛祠非便请于巡抚都宪熊公以命济南府同知王从鼎俾为専祠八楹寝堂十有二楹门楼八楹前后厢屋十有二楹仍筑台树故碣于寝堂下作亭覆之肇工于弘治乙卯孟夏踰两月落成凡工料所需皆出规措不以烦官舍菜之日士民大恱以为盛举不可无记于是两君入贺京师诣走以请走以謭学辞不获谨书之俾生于斯学于斯者嘅乡邦之先哲当暴秦絶学之后独为其难者我乃优游暇豫弦诵之区可致力斯道而忍自负于盛世耶勖哉其未逹如董子之志毋燕游废业其既逹如董子之策毋曲学阿世又因以进于程朱上窥邹鲁以副我列圣主张斯道之盛心庶新祠之成不止于洁豆登美轮奂而已道泰之征由一州而占海内可知焉两君之功顾不大欤林君名元甫戊戌进士歴吏科左给事中钮君名清辛丑进士歴监察御史并以才行推择起为方岳观此举可知其政而得其人是为记
篁墩文集卷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十九
(明)程敏政 撰
○记
先垄碑阴记
敏政不孝既奉葬我襄毅公暨太夫人于休寜东南山之原乃号恸而识其襄事首末于碑阴曰先垄山起自邑西甚逺至纹溪之南聨岑复嶂抵流塘山麓隠然别孕一土阜若古干之新枿蜿蜒出田间过蜈蚣岭为两陂所阨而复纾凡起伏数十前走却顾左蟠右廽至南山塘突然中止圆冈殿其后两水交其前则今穴是也蜈蚣过峡之右复孕一阜佐正支以行裹穴而北若一玦内向纹溪之水与山俱来直泻如练忽虬屈绕穴而南越古城岩始演迤东注然为岩所障不见其去也升圎冈而望四山环合无少罅隙一屏山适相拱焉稍左一峯秀挿云表盖吾歙人谢子期之所择而定焉者也先公赐葬以成化庚子七月念四日当是时术者云集或以为小成或以为全舛或以甲寅向加艮为非是独贑人曾守经与子期论同而凡位置髙下增损通塞一惟子期之聴穴深七尺土正黄其半有鹅子石数升具五色光彩相射其下土膏融结若锦绣纹者尺许遂作双圹虚其右藏二栢简二油缶以取验后来有目者知为吉壤也葬七年弟敏徳谪官而卒又明年敏政被放归田由是议者閧然归咎子期以为非改卜其家难未已又四年敏政被召还朝明年进秩三品又明年得次男议者少戢而太夫人弃背以弘治丙辰正月六日奉诏祔于先公值子期他出未归因别致诸山人诸山人者复倡言方位诚戾法当有水且阴戒家人多置灰炭畚锸戽桶之属以俟敏政虽不谓然实切内惧爰先一夕亲督启圹则有气蓬勃上腾其土若曝砖若焙栢简尚新而不朽缶油悉凝为蜡而不败于是先公之葬十七年矣众共骇叹以为地灵所锺不诬如此若子期之为术精确明邃亦岂近世所易得哉呜呼凡所为择葬者欲亲之遗体乘生气获安妥而已余非所恤也世之术者既不察此又忽于郭氏之书与考亭西山之论一从事乎罗经谓地美恶人吉凶皆系星卦方位之合否附会传习以訹人而牟利敏政盖深悼其非而独幸左见之定以少逭不孝之罪于终天也故详着之以告后人且使闻者因鄙说而审于择术或可为仁人孝子慎终之一助云三月既望
寿征图记
南京工部尚书胡公还政居淳安十年矣弘治丙辰岁三月朔寿当八十客有以古寿仙图上庆者遣书抵京师告走曰凡人之以词寿公而各致其隆焉者比比也顾公之所以受知上下者或未之及盖公以御史考绩都宪陈僖敏公书之曰清慎公明太宰王文端公书之曰勤慎初受勅则有详慎端方之褒再授诰则有清慎之褒三受诰则有清谨与全节之褒言无间于朝野无间于久近目击耳闻翕然一谈谓美之者非溢词当之者无愧色公议确然不可易如此予职史氏愿书之为公寿而因以儆夫名实之不可爽也走家新安往来青溪必拜公于里第窃窥其徳容撝谦词气淳雅操履峻洁将使夫侧媚者自沮浅薄者自惭躁慢者自失诚有如列圣所嘉与前辈所许者宜其享髙年备盛福而为之逺祝前期者未艾也相昔毕公以四朝元老保厘东郊康王称之曰惟公懋徳克勤小物仲山甫为王喉舌而吉甫美其令仪令色小心翼翼且以明哲保身夙夜匪懈为言盖古之君子进徳修业孜孜焉不以老壮而异也考公平生自擢髙第仕中外歴五朝官大司空典留务恭勤畏慎效法毕公而明哲始终比迹山甫书所谓吉人为善惟日不足诗所谓瑟彼玉瓒黄流在中其公之谓乎矧今八十伊始精力坚强将由兹而九十以底于百岁岿然偓佺之流安期羡门之属如斯图所绘者有司因乡射之行而问政天子举养老之礼而乞言号寿俊于一时称人瑞于天下垂盛美于后来诚邦家之光也岂直吾党私庆而已客为金陵贝珙盖公故旧子弟而托为之言者吾宗人礼部郎中愈亦公姻家云
客星亭记
严先生祠之东故有客星阁久废弘治丙辰夏五月廵按监察御史吴公至严州进谒祠下询阁之故址所在不获乃歩度于祠之西得地焉秀爽殊胜以语分守参议吴公及知府李公曰懿哉客星之名恶可冺乎宜易阁为亭以还旧观咸应曰诺遂集材缮工以是月经始又一月亭成丹垩岿然上出云际下临江浒而境益胜于是吴李二公专书来以记属惟先生祠事有范记与诸先正之论备矣独客星之说载范史或者疑先生于光武交布衣一夕共卧以足加腹无大异事天至为之动星文以表异无乃亵乎予以为不然天人之际甚迩也道徳勲庸风节材艺非常之人天实生之代不数公况百世之士哉先生当西汉末避莽乱栖此待天下之一遇光武之主犹以为未慊而去之非其君不事也侯霸亦先生故人位三公矣仁义阿顺之语凛然下饬若凂焉非其友不友也先生之学虽莫知所从来殆必有揆之中而安放之逺而准将与伯夷相望而兴者所谓非常人也故一起居之间天必示重焉而或疑其为亵岂善观天者哉开东汉之风节大有功于名教孰谓其无征哉予既嘉诸君子起废之功记之且着鄙见如此后之有事祠下者退而登亭指钓逰之处■〈奭斗〉桐江之水致髙山景行之思尚相与嗣葺之而无替焉可也御史公名瀚歙人奉命按浙一年公恪有声思以亷贪立懦为己责故于先生祠亭注意如此予家休寜每道河下必瞻礼乃行而钓台孤峻山路峣崅恒不克一登为怏近吴李二公爰先亭事规措刬拓去险即夷凡四里余费巨且劳事得附书吴公名纪衡山人李公名徳恢东安人皆勤政宜民故能副观风者之志表先贤以兴士习清治原非世吏可及是为记
慕亲堂记
祁门西城方君克振以弘治丙辰之夏为寿五十矣里党姻戚将举酒相属为庆于其堂克振黯然蹙额而辞曰我先人负才亢宗不幸年二十六赍志以殒英时甫三岁我先妣孀居自矢年五十九抱节以殁此终天之恸也程子有言人无父母生日当倍悲痛而乃置酒为乐何心哉众共嗟异而罢克振舅氏程君用仁进而语之曰子之罢庆是也古称至孝者曰五十而慕吾将以慕亲题子之堂以着子之孝何如克振则又愯然敛袵而辞曰英闻在昔惟颜子有睎舜之说我何人斯而敢当是用仁曰不然上有建极之君则恒欲纳民向之以五福夫岂以其分之贵贱资禀之智鲁限其所至而禁其为善哉孟子有言君子有终身之忧忧其为乡人而不如舜也孟子岂为是大言以罔天下后世哉是必有道矣故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反是而为利则跖之徒矣盖天下之事出乎此则入乎彼子岂可不自力于善利之间而决取舎以副里党姻戚之望哉周子尝有取于颜子之学矣其曰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贤圣之士固不可企乃若服田力贾而业诗礼求不失其令名为归极之民以庶几于舜徒独不可乎克振矍然自失曰命英矣请从事焉以无负长者之教于是用仁之子启来休寜以告请记之予以其问对不舛于道且用仁吾宗也輙次第以授之然则克振出入以时观省尚期由五十进于六十七十而底于期頥求所以为终身之慕者吾将考徳焉
洞元观重修记
祁门县东一里有山曰祁山髙拔深秀县因以名而洞元观实据其麓山三面壁立中窽为石室曰青萝岩亦曰栖真岩乳泉出焉考之图经盖汉将梅鋗故宅唐大厯中置观曰龙蝉宋太平兴国中改通玄又改洞元相传有孙元明者于此仙去元至正末悉毁于兵残甓断础无孑遗者宣徳壬子道会周允中与其徒方志良始言有司募工修复薙荒而胜刬险而夷赎其侵疆拓其故基为玉皇楼八楹紫微阁十有六楹三清殿八楹东寮十有二像设有严钟鼓在御置田立籍还其旧规而允中卒志良为道会益嗣葺之既老则以付其徒郑碧鉴碧鉴以兹役之不克竣也殚智毕力节缩浮费告所还徃助者益众而前知县事御史曹君鳯今知县事韩君伯清皆怜其志佐其费遂为四圣殿十有四楹东庑十有二楹方丈十有四楹祖师堂十有二楹道室二十有二楹过厢庖屋十有六楹钟鼓楼各十有二楹又为独秀楼八楹髙者翚飞下者鳞次金碧焜煌丹垩鲜好而凡为阑为墀为街道为坊表咸以文石坚致如法盖自成化庚子抵弘治乙卯十有五年而洞元之役始告厥成于是碧鉴因予族孙启来休寜南山以请记夫世之号有起废创始之功者非其人志之坚行之恒则不能以有成幸而有之类必为肖子为能吏为服采干方之臣不可得也而碧鉴一方士无所承于家藉于官以其独任之勇积久之力成伟观于一墟继前功而丕振非庶几乎志坚而行恒者其孰能之彼有所承藉而反忽于其所当为至无以副其前倡其后予固惜碧鉴之功有在此而不在彼者后之人抚忠贤发迹之地而想其破秦拯民之烈徇羽人岩栖之志而企其遗尘髙世之躅重前代祝厘之意而仰戴我列圣咸和并育之泽益坚其志恒其行心碧鉴之心而俾无替焉可也碧鉴家邑南塘司徒传之后弘治九年歳次丙辰秋九月望日
义路亭记
歙溪南吴以时过予请曰以时之姊氏适歙信行汪元玘中道而寡无嗣有女一人归故少司马新墟吴公之孙潜今且老矣恒自念曰吾不幸不及终事君子以毕养于舅姑然治家弗敢怠也歳计益豊顾世之人喜从事释老之宫以觊身后之福者吾不欲为也吾少时归寜则见信行至堨田路值霖潦即泞淖沮洳行者甚苦吾甚念之因语以时俾召诸佃佣募良工伐琶塘之坚石甃为长衢肇以某年某月某日告成突者夷之凹者实之如练之纾如砥之平路以里计者八金以斤计者三十又为亭以俟行役之倦者休焉徃来之人无不嘉叹为名之曰义路而以时以记为托夫以孀居之姥而忧人之忧不出户而号召挥斥以成大役此非奇男烈士之所难能者哉义路语见孟氏书言义人所共由如路然不可踰也后之人履斯途憇斯亭也为女妇者可自省曰彼一未亡人尔乃能推其夫子之所有以恤人矧吾辈处顺境也可弗求自力于义以赞家政乎为男子者可自慨曰彼一巾帼人尔乃能捐所爱以公利济矧吾冠圎屦方者也可冐非义务相竞以取讥里党乎然则一径虽小而所以系劝惩者亦不可无纪也吴汪皆歙之巨族而吴氏之父曰斯隆舅曰廷郁尤一乡长者家范有素故吴氏之所植立过人如此若其行之懿节之坚他日当有绰楔旌之彤管书之兹不预道也
竹窓记
凡人情景之所适不在于瓌丽伟大之观而恒得于卒尔偶然之顷睹逸态之骏发聆天机之自鸣跃然于心冁然于面而■〈口答〉然于口视所谓瓌丽伟大之观直若枝拇赘疣无所用之而人亦莫能与知也柴桑处士把鞠于东篱康乐公得句于池塘之春草是二物者何地无之山篱野塘又非有台榭位置之巧而两翁得之卒尔偶然之顷喜极忘言谓终身不可复置而毕天下之情景不足加之也髙情逺韵翛然出尘千载之下恶能识之哉吾邑孙君以徳所居汊川有竹二三百本一日独坐窓下见竹之清阴羃窓间微风徐来金摐玉锵其直节挺然又若介士武夫相峙于前顾而乐之曰有是哉天下之情景莫踰此矣乃颜其所曰竹窓闻者多为之赋咏久之君出游金陵诸胜处随所寓而掲斯名盖不能忘情也从子儒学生茂请予记之夫君之居汊川也堂阶庭戺之间嘉花异卉之植瓌丽伟大可以娱四时胜一乡者固足以乐之不厌乃独有取于竹而又有取于窓之下何哉其情景之所适殆冥会于东篱之鞠池塘之春草而君亦莫能以语人也乎陶谢之事尚矣然窃有感焉余家篁墩中歳居南山有竹一园适与窓对方竹之未盛也启窓阅之惟恐其不猗然也迩歳以来竹日以盛阴日以繁翳我踈棂恒不见日且老目昏矣展书而不能读伸巻而不能书每至窓下索然而返苦竹之蔽也君窓以竹而乐予窓以竹而戚则天下之情景其有所适不适又系其逢焉不可一律也他日策笻访君汊川上坐此窓下击琅玕之节从诸君子赋咏取新箨而书之以为君寿虽不敢与陶谢争能然情景所适得之卒尔偶然者留以备一时故事独不可乎
讷庵记
讷非不言之谓谓不敢尽其所有余尔古之人必有取于讷者非行不副之为惧哉言顾行则慥慥君子矣行不掩其言则嘐嘐狂人矣邹鲁之遗训如此讷诚学之首事而终身不可忽焉者与祁门汪君叔玉以讷庵名久矣门人子弟与予还往者为求发其义予不及识汪君闻其人端恪靖慎寡訾笑凡事一于礼法不茍止而妄随殆其质之近讷也父疾亟欲多畀之田资其学君顿首固辞曰瑨兄弟四业宜均不可以独厚兄■〈王恭〉仲琦没无嗣嗣琦以中子亦不私其所宜得者举以均其季瑞君早以春秋鸣邑庠从讲授者多取捷科名顾君乃屡举弗第以贡授训导定海升教谕新安所至本经训立条约以身先之学者多服从而君以亲老在洛两年即请致其事上官留之弗获也迹是观之君岂一于不言者哉春秋圣人之律书也王伯之分夷夏之别正谲功罪褒贬得失之际众论猬兴不一也而君于是经考诘问难不底于犂然不已成教于一乡又成教于两邑曾谓讷者能之乎当义利之辨则力辞田于父再却赀于弟毅然不贪非讷也行宦逹之途则急亲之为养虽挽留之不可翩然请罢非讷也盖君之为学必有所见于行而后言之必可覆其行者也非不识讷之为义如释子之瘖老氏之黙而后为得也君年七十矣力其学不衰视其家皆治其配程与君齐年有静専之徳二子洋溢皆执业守礼不敢哗焉殆习君之教而然乎昔师尚父年八十陈丹书于武王为铭其几曰皇皇惟敬而继之口生■〈口后〉口戕口卫武公年九十犹箴儆于国中其抑戒之诗曰慎尔出话而白圭之玷之喻至使人三复不能已然则古之人年弥髙徳弥卲者其要亦不出此君由七十以抵八十而九十固将心尚父武公而以一讷为归宿之地乎郷之人欵君之庐而诵邹鲁之书者宜知所择矣余不佞尝以言获咎于时诚有愧讷者今踰知非矣故不辞而为记谂于君且以自儆焉
重造休寜县厅事记
休寜县厅事肇造于丁酉之歳后十二年戊申始建元洪武迨弘治壬子则一百十有六年其弊甚矣乃请于朝而复作作未完而三山李公以丙辰秋至踰歳而完焉以予县人属记其成初李公之来见厅事起而未之饰也厅后之正已堂欹未整也仪门未修也门之外有东廊而西独阙堂后之东北有秋水亭故址荒塞不治也则喟然曰以是壮县而举诸役何有乃若未遑焉者弗为耳爰注于心日规措之凡所需丹垩铅黄以暨木石砖甓之属不两月而川委云集度可举事则庀匠氏佣庶工绘厅事竖正已堂各八楹葺厅事之东西厢若库各十有六楹仪门屋八楹西廊踵兴与东相嫓三十四楹作亭故址畚土浚池仍宋额曰秋水以虞政暇而休焉由是环其治所欹者正阙者增髙者翚飞宻者鳞次蔚然而彩张岌然而鼎峙劳不及民费不勤官百年之废兴于一旦非李公之才充惠孚诚不足致此予考县志休寜境余二百里户口十七万有畸殆与古子男之国相垺也而堂宇頺焉弗之理岂所以示出政莅民之重哉惟丁酉首事为六安徐公弼丞也门之葺为山阴杜公贯道正已之扁为雷阳周公徳成秋水亭之立为宋丹阳葛公胜仲而壬子之请为清苑髙公忠皆令也以肇以继虽出前令而李公实成其终底丕绩焉后之人可弗思乎登堂则因己之享而思民之失业退食则因己之佚而思民之作劳憇亭则因己之乐而思古遗爱之在民者求与之齐焉如此则斯役之成庶于政乎有益非徒以准时制备职守而已李公名烨字文辉成化壬辰进士歴知秀水钱塘二县以绩最召拜监察御史贤声翕然乃坐事谪武平卫幕未始以夷险介意其治休寜靖慎亷平视民如子规措所成乃绪余之一二非能尽其所展布也起而司专城佐藩臬入台省盖有日焉而爱尤在于休寜不可以无纪公垂意学宫尝斥僧地规为讲堂及乡贤祠而夏纹溪桥以石易木工费尤巨皆力任之不沮余每称其仁者之勇事当各有述兹不赘凡僚吏及耆民之与有劳者附名石阴
祁门县重修平政桥记
徽郡在东南万山间地斗絶水自髙泻而下若建瓴然当其平时可掲也一经霖潦则不崇朝而水暴至激鬬迅奔势若排山操渡者少失尺寸即覆溺相踵故度其汇流孔道而桥焉然水驶役巨恒难于久民病之而有司数更代视簿书不给又遑恤此哉祁门徽属县之一县东有桥曰平政剏自胜国兴仆不常而修于我朝洪武元年戊申盖知县宜春余侯寳也迨弘治元年戊申一再甲子矣桥之弊也滋甚有释法通募众为之费尠力孱成而复毁值江夏韩侯伯清来知县事过而叹曰古之人忧民之忧视有溺者犹已溺之而况受其直任其责者哉是诚在我不可以缓乃首捐俸之入以庀工亲徃规画而民之尚义者勃然子来助惟恐后百需川委取给无饥歉爰命法通及耆民三人司货之出纳而董其役以乙卯四月肇工畚土迭石为堤于桥两旁减旧石垜之一而为七长为丈二十有四形南正方北小■〈隋,扌代阝〉而剡其上以杀水怒髙去水几二丈架巨木为梁设阑槛为唇左右而构亭堤上使行者无恐劳者有所憇踰月告成由是居民脱险而夷去危而安歌啸驩呼颂侯之徳请记于予予观事之成毁民之休戚恒有数存其间若斯桥之再兴也适两戊申之歳而今兹之役又必待韩侯之来乃克成之则祁人盟休将自兹始然窃因是有感焉桥之得名非出孟子之说乎而孔子于子产目之曰惠人称其有君子之道四闻其卒出涕曰古之遗爱也意子产之以舆济人盖不忍冬渉之艰偶一为之尔岂所以尽其人邪世至战国士益卑政益陋非极论以拯之则人知取足而已故孟子之所言者政本也子产之所为者仁术也充子产之心而进于孟子之说斯政平而仁不可胜用矣韩侯诵法孔孟以掇科入仕有不究心平政之说者乎矧以公勤材敏称于时而于锄奸惠民兴学养士尤力兹桥固仁政之一端也遗爱所存将有大焉是为记
重修龙宫寺记
休寜邑南三十里有地曰蓝田蓝田有寺曰龙宫始唐天佑二年兴仆不一而名见邑志不泯也令不得擅兴佛舎而凡古刹得不废于是有音祥者当国初来住是寺传其徒福胜福胜以传徳琮徳琮以传文髙文成寺渐以壊乃募财力而新之作大雄殿八楹左为土地祠右为真君祠十有六楹中为法堂八楹东西为方丈十有六楹前为门屋后为庖湢之所二十有四楹辅以修廊缭以崇垣毕工于成化戊子以今计之盖三十年矣里人黄景思年九十余尝有功是寺谓文髙之徒法华等曰斯役之工费甚巨而不纪厥成将后来者何所征以嗣其业于永久盍图之于是法华等具其事来谒记予观四方郡邑志凡寺宇多起唐天佑中考其时国危如线而佛宫遍天下可慨也岂上之人素所重者在此故虽叔世益崇奉之以觊其祚之复兴乎抑诸镇皆有监军使相与为此而不恤其下之不堪命乎歴宋暨元或因或革有不暇论次者矣我髙庙龙兴凡诸小寺悉隶丛林由是佛宫之减什九列圣嗣统恒用议臣言毁新寺独恕其旧者盖不忍一夫失所之霈恩也而龙宫寺获在古刹之列得重修以严其所事独非幸欤虽然予则有进于其人者佛书谓水行莫如龙陆行莫如象能负荷大法者比之象然则寺之以龙宫名或以此邪予不及逰是寺而阅法华所献图实幽胜地大溪出其东古渠环其西渟蓄瀞深殆龙所窟宅而寺因以名又未可知也使为其徒者能相戒以事其教而承大法于已又能祷而获丰歳于人则已之居是寺也无惭人之出财力以新是寺也无负否则两失之矣可不勉夫
同知寜国府事姜公去思记
弘治十年秋八月同知寜国府事姜公用吏部言擢知广西之庆逺府事行有日寜国诸生暨厥耆民羣起议曰公佐郡三四年尝摄守事殚力劳心日不暇给其所食者宛陵之水耳今除命下临进服金绯差少慰中朝士望不可复请留以私大夫之泽于吾人也宜列治行伐石勒文着吾人之不敢忘公为来者劝则以告宣城诸邑之为令者同然一词而李君夣龙张君瀚发使与书来请于新安予素则闻姜公名有学识能其官家居三年得其政甚伟矧宣徽邻也而予方受命入与史事恶可得辞邪盖公之治寜国也以摧豪右惠小民为己责杜请谒守官常而不以利害自沮剔政蠧屏吏奸以清庶务而振举其废弛待同列督所部侃侃忠告不隠忍坐视以为贤曽不踰时而民安于里士兴于学百度犂然上承下御有绪而不舛邻境之民讼不决者必言上官愿属姜同知而上官亦曰非姜同知莫能办此由是受委丛沓走旁郡无虚月所在欢呼有寜国别驾姜老愈辣之谣致祷雨旸叶应官属受成无后事之愆生徒请益有致道之所众善萃止孚于上下而公欿然如有所不及政暇手一编披讽不辍或以行部覧观山川发为篇诗道其所适怡然忘其身之在逺外也廵抚大臣奏治状于朝请加旌擢廵按宪臣相继论荐乃有庆逺之命而公论犹未满焉公名绾字玉卿江西弋阳人举成化戊戌进士知湖广之景陵县六年以治最召授监察御史莅南京屡有所建白寻与同列奏劾柄臣中贵人被谪公得判桂阳州六部及两京台谏请还公等疏十余上不果其议论风裁谈者至今壮之而公尤不以夷险为戚欣恩诏量移遂有寜国之政如此相昔董宣之果于锄奸吴隠之坚于励行张允济之敏于断狱光照史册不可尚已有若姜公英毅亷介而加以周练明决充其所至有不几如古人者哉今被命领郡符于岭表职守所在专行独济又非佐郡之比政益精泽益广功名当益新而寜国者去思在焉不可无纪也立石者儒学生王彦耆民杨玘等若干人
静定山居记
静定山居者浮梁戴公廷节之别墅而因以为寿藏者也公尝读书青峰山庄自署曰青峰生年尚少也而其志己恬然若有不凂于世故者矣既而举进士为监察御史进知绍兴府事再进参广西布政事中尝受诏廵视江防职思其忧以致疾黾勉在公久之出守浙东凡九年政成誉孚而劳益甚有归志焉又自署曰静翁然以受恩公朝求所以称其报者未敢遽请遂其私也属在岭右理邉务于安南日走瘴乡疾益侵遂上疏恳辞得请归老营此以居盖距其邑南二十里居之后为寿藏树石表曰明戴参政宅而书其阴曰希安居前凿石塘广袤可二畆形若半月塘之中架木为亭辟四牖各因其泉之来立名之而取以自况曰出盟本其学之始也曰盈科志其成也曰朝宗不忘君也曰临深示归全之意也居之外山径委蛇荫以竹木越三百歩许树石表曰静定山居犹云静翁之居定于此也噫若戴公其真有得于静定者欤世之人行乎利害之途日惶惑而不知止其至于颠踣乃去既去汲汲焉为后计挠其心而不自苦孰知静定之为乐哉公之处也能以静为学其出也守而不躁仕方亨而遽归力方健而营一丘以自适旷懐雅度岂常情之可及哉然予窃有进于公者定而后静曾子之所受于孔门也定而主静周子之说太极也静定而动亦定程子之答横渠也盖必究心程子之说而后至善之地中正仁义之指可窥也夫静定之义大矣公之从事于斯也久矣以是自名又以是名其所栖止将守其道终其身而弗变者欤岂徒曰适山水之趣姑贤于世之喜动者而已公之先居新安婺源视予同乡公兄廷献举进士与予同榜公子显以乡进士来署祁门教事恒过予请益执礼甚恭且获见其上春官乞终养之疏二庶有庭闻于静定者祁门诸生王臣軰乐其教仰其尊君子山居之胜不获一造以考徳问业为憾也请予记以寿公是为记
静寿堂记
人之为徳也静而后有寿之象焉大抵寿者多静也心恬而不竞志定而不惑神安而不躁以一身应万变有所恃而不舛故孔子语仁亦不过静寿而已茍置身于纠棼龎错之场舞其智力与世之人角胜以逞而求其能寿者寡矣祁门汪君孔昭庶乎其能静而寿者欤汪君早负大志治春秋究笔削诛赏之旨思奋迅蹈厉以见于世视世之龌龊淟涊者殆不足道也郡邑大夫多遣子从学其子率取进士云君不幸而失怙三举弗偶遂罢不试退修于家肆力羣经子史从者益众成化初提学陈御史士贤释奠祁门学中闻君名以布衣辟行分献礼其为一时名流推重若此所居西庄泉石佳胜君晩岁徜徉其间即其可钓逰吟望者凡十有六日咏歌之且自号曰梅峯益有契于孔子仁者乐山之说而忘其阅世之久也或曰君非静者教其子福之甚勤福之果以世经中南畿秋试迩岁家人弗戒于火君亟救神主以出而目为烈熖所熏遂失明其自苦乃尔何有于静乎是大不然君子之学非一于静而凷焉弗之动也其动以义犹静也周子之主静义也于是君年七十矣福之构堂以奉君而卿大夫为题之曰静寿亮哉其可谓称情者欤夫外物无所婴其前则心益恬志益定神益安耄耋期頥之寿可坐享矣彼世之仆仆然躁竞惶惑舞智力而角胜以逞于终日与草木俱腐者其相去何啻霄壤哉予不及登君之堂然夙知君贤者而福之材器英伟所以偿君异日者将有大焉辄因其请而记之君名显徳其先自歙徙祁门井亭里出唐忠武将军越国公后至宋丞相忠定公益显堂成之又明年弘治丁巳十月望日记
陈塘寺弥陀殿重修记
新安郡西三十里有寺曰陈塘寺之后有弥陀殿者故元嘉议大夫徽州路总管府逹噜噶齐仇公讳铉之所建也仇公本名大都朔庭贵族而自署曰仇铉亦犹状元忠介公本名台哈布哈而自署曰逹兼善酸斋学士本名哈雅而自署曰贯裕实胜国之中世弥文也仇公之为此役甚壮盖以寓祝厘之意者故梁间所题无量寿三字以金饰焉公之卒也子孙奉葬寺北立祠寺中而占籍歙之王充至国朝成化丙戌始弗戒于火八世孙永显永清等鸠众再作规制有加住持永署督视惟谨然未有记之者于是永显之从子富从孙爵恕隆宗等具其事以请公之没去今二百年矣断碑故牍无复存焉居人亦但知其为监郡之家而莫与究其详者予为考郡续志及诸传记知公以延佑初至郡尝剏作江东建康道肃政亷访分司一新徽州路緫管府署而名其堂曰率正经理一郡六邑之田而蠲赡学之庄税一路之鐡冶凡五奏减其三岁旱率属虔祷于命祠而复稔迹其严风纪之司慎出令之地厚于养士而薄于取民神孚其诚而下被其泽一时良有司也弥陀之殿殆其余力所及而亦当时上之人所崇事者在此有不得不然者欤公夫人洪氏别葬古岩寺之牛角坞有子八人其长曰道亨葬里之靖山堂诸孙曰保珍者别居王塘曰自坚者为扬州路学録又别居仇家塘各房子孙不下四千指岂循良之后造物者固相之而致其盛焉若此乎公之神既栖于是永显等力修复之其尊祖之诚奉先之孝亦非世之喜自殖而徼冥福者可比予故不辞而书之俾刻石祠下庶来者有考焉
延龄桥记
郑氏之居歙西者有渠亘其南跨二石梁以便徃来人因号双桥郑氏尚矣桥之右渠水支分而南与溪流合未有桥行者病焉郑氏之老曰迩祥方聚谋之其侄鲸之妻汪氏使语众曰夫君之未捐馆也盖尝志于是弗及为也诸子又相继不幸今老妇独与小孙居而夫君之业故无恙请捐之以举斯役用成我夫君之志众伟其说悲其意而从之乃召佃佣庀匠氏伐石畚灰诹日肇工爰自其门甃石抵渠而作巨桥其上来水东注作丁字洞导水南出砥石长丈有八尺广如之而杀其二浚支流东南行三十余弓作稚桥视巨者功半之而稚桥之南剏新路取捷以逹通衢路甃石长八十余丈广五尺凡若干日告成行者无苦居者改观众喜而名其桥曰延龄谓汪氏以暮年抚孤孙而颂之且期之也于是鲸之从弟举子时士人灿具首末来请记予观三代之时桥道皆领于官不以勤民其法具在后世因之而踵陋袭常不复注意视先王之政逺矣于是有好义之民起而图之世以为难而况一女士能本其夫之志有奇男子良有司之所不暇者哉昔巴寡妇擅丹穴之利上之人为筑懐清之台不闻其能兼济也苏文忠公夫人乃舎所有绘浮屠之像以徼冥福比而观之若汪氏之举可谓贤矣郑汪皆歙旧族节孝相望而鲸又儒者谨身好学以诗鸣一时君子以是知汪氏之所得于家范与其夫教深矣是尤可书者因并着之以告其后俾无忘斯役之所自云
篁墩文集巻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十
(明)程敏政 撰
○记
黟县重修县治记
凡有所兴作于其治者非必其才之充于已惠之浃于下夫然后事易集而功可图也才不充则仅仅自守而惮于为惠不洽则上下之情隔而民不乐求集事而图众功之成于一旦乌可得哉若髙君之治黟而百废具兴殆所谓才充而惠浃者与黟之儒绅义民耆宿合词而言于予曰髙君下车即刬其宿弊与民更始继振其学之政而均其邑之赋使民知向方而足以自裕盖期年政成知其民之可与有为也而县之厅事视诸废独甚前为令者茍安而已君曰是将以出政而莅民不可但已也言于上官请羡财以为之而凡学宫以暨宪司院若公馆若祠庙若食庾若桥梁若街衙若坊表坏者葺之弊者新之皆捐俸以倡募工以作一无所取于民而民乐君之政相与趋事惟恐后以兹众功举之甚易而成之甚速山川增辉士女胥庆吾邦遂为壮邑非复旧之为黟者矣令君之功岂可泯乎请记其成为来者劝黟人之言如此予观近世之有作兴于其治者或举其一而遗其二或仅以取具而莫克图其全者才不充与或兼举图全而伤民之财力遂至于偾事者惠不浃与才充而惠浃若髙君岂非世吏之难得者哉是可书已君名伯龄福州长乐人起乡进士弘治丙辰授知黟县事以公恪自励凡他邑之讼多愿请决上官委之而廵按宪臣遣使劳之黟人恒恐其迁擢而去也盖予方家居目击其事云
瑞莲记
三山李公自侍御谪令休寜之明年得秋水亭故址重作之浚其池种荷花其中乃七月既望莲盛开有一蔕三花者数本云锦烂然照映池渌如鼎之峙如台之躔父老聚观而加额曰异哉莲也偶而花者尚不可得况其三乎非令君之徳政乌足致此僚属师儒张宴于亭为公庆而邑之人遂播之咏歌余在倚庐不及闻也子埙实预宴末爰裒众作为巻以赠公巻成而余禫乆矣间日造之徘徊池上以语客曰昔葛令君为祠部郎官以议礼不合谪兹邑而构兹亭后起入朝位至大司成子立方知制诰而其孙邲遂相光宗流泽之有自也如此今去宋逺矣亭荒水寒过者兴叹李公至而亭一新境益胜草木为之开祥雅度髙风相望异代而后此名位之升胤系之昌将不兆于斯乎诸君之咏歌殆去思之张本也欤客曰然遂书之以备图经盛事
畲氏义宅记
畲氏自宋南渡时居歙岩镇迨今三百年传十有七世族益蕃蕃则不能无亲疏亦不能无亨屯矣于是畲氏之彦曰养浩有义宅之举君子取焉其法为屋若干楹凡族之疏而屯者聴入居之其地已产也其所费己赀也其事在弘治甲寅之岁义宅成而畲之屯者得所疏者不至于途人义声流闻至有咏歌以颂之者养浩蹙然弗敢当曰不佞贾人也幸而读先人之书获闻贤者之绪论其初意收族而已间具其首末以请记余得而愯然曰贤哉养浩之义举也世之人同气且不相恤况疏族乎或小临泉谷之私则处亨而讼者比比况捐所有以施于疏而屯焉者乎养浩于是贤于人逺矣呜呼义利之说不明而政益驳俗益偷究心于孟氏董生之论者寡矣若范之义庄郑之义门世可多见乎况出于一廛之下布衣之士能居其族而不使之沦没可不谓义乎宜君子之有取于斯也虽然由身而家而族以及州里此古之人善推其所为者之渐也畲氏后人其尚心飬浩之心相朂以义而利是惩安知不有旌其门见录于史册如范郑之炳然者乎与人言而不以逺大望之非厚之道是为记
节寿堂记
箕畴五福先寿而主于好徳明齿必有徳之足贵也闺闼之间耄耋之老世孰无之然徳弗齿于人虽寿奚益哉祁门汪母胡孺人之寿也里婣致庆而名其堂以节寿殆贵徳之义乎胡孺人为士人璟之妻为养浩先生思敬之冢妇其考士显与其叔考侍御公深弟郷进士安皆一时名流故孺人得于图史之警鞶匜之戒甚稔年二十归汪氏居三年生一子而夫亡矢不贰适养浩先生恸而嘉之曰是诚吾妇也孺人不逮事其姑方氏而祀之极诚事继姑徐氏更谨诲育其孤曰复者为之娶而有立内外斩斩几五十年如一日众欲以其节闻有司乞加旌表者孺人力辞之曰此妇道之常耳人以是益髙之而孺人年七十矣以节寿名堂用侈其徳以示劝一乡非所谓称情者哉惟人之徳出于天性于已而实有观感视则相成之道焉若胡孺人之闻于家而淑其身者固有其地矣矧汪氏邑着姓世载令徳至养浩先生复以文学行义为乡硕儒动师古人治家孔肃道之足以形其内者如此先生之母廖氏年二十而孀居时先生之生甫三月尔抚孤励志凛然氷霜节之足以开其先者如彼谓非有得于观感视则之深以成其徳乌克有是哉或者谓妇行不踰阈而乃名堂以侈之于义何居是概言之而非通论也采苹之章栢舟之什颂寿母而传列女以致详于内行者炳炳也胡孺人节与寿非诗之所可咏而传之所宜附者乎由七十而跻八望九以底于期頥所以称庆兹堂者未艾也尚齿贵徳固人心所同然而不能但已者哉璟之弟璪本其里婣陈振新等之意来休寜请余文余夙闻飬浩先生而节寿之事又史氏所当纪者故不辞而为之记
郑氏四节堂记
先王之治必自内始而其事见于国风备于大学之书矣中古以来士畧于自治而详于人于是有位尊朝着而名不齿于乡里威加兵民而道不行于妻妾者烈女贞媛世岂无之而吾于歙郑氏之四节有感焉郑氏世居歙西之双桥曰昌龄之妻洪氏夫亡无子孀居六十四年年九十一而终元至顺初旌其寿节昌龄之侄曰国英曰子美子美之妻程氏以夫死忠亦死于义见录元史次室何氏能守志抚孤而底于成国英之亡也次室王氏行与何同而又不污于暴冦洪武未并加旌表呜呼何郑氏之节萃于一门若是其烈哉考之郡乘史传郑之先有讳安者宋季之乱以布衣止屠城之师因授歙令庙食其乡号令君祠有事必祷令君之子千龄以儒起家歴休寜尹所至有氷蘖之操其没也乡人私谥贞白先生号所居为贞白里而昌龄其兄也子美讳玊贞白之子元季大儒尝被征为翰林待制不赴有著述在学者学者筑室事之号师山先生国初下新安被执不屈自经死程氏殉之而国英讳璇其从兄也夫以令君贞白师山三世相承百余年间位不尊于朝着威不加于兵民而推其所学为仁人为亷吏为忠臣其自治可谓详矣幽贞女妇得诸观感而闺门之化成焉主阃者非独有子矢志而已或孑然无所觊于后而抱节以老副室者非独能惠顺以安其分而已乃毅然不辱其身以力存其宗祀后先相望如蹈一辙虽其资禀之美本乎天而出于身教之懿者岂少哉上之人从而旌之为世劝岂独郑氏一族之光而已哉世逺人亡里门倾圯追说故事行道伤嗟于是师山五世孙曰鹏者以国学生需次于家奋当起废之责言于廵按侍御广阳方公方公愯然以付歙令丰城熊君爰诹吉旦立坊故处榜曰四节乡人流闻士女骈集倾竦嘉叹不能已已而鹏复以之名堂谒余记余承乏史臣且获观郑氏家乘稔矣乐覩节义之家有贤后人而行台之臣与邑令君又能发扬幽潜以奉宣我列圣躬化成俗之意比于先王士兴起于自治将由身而家以图治平之效于异时如诗书所纪皆事之大者故谨书畀之而不以謭陋辞焉
徳征堂记
征者有所取必而不爽之谓也农取必于稔商取必于利士取必于禄与名然有得不得而爽焉其所取必者外也徳修于已无所慕而所征于天者不爽何哉其所取必者内也以农则稔以商则利以士则禄与名自然之应焉岂俟外求而后可取足者哉或曰已徳修矣而亦有爽于征者何也曰非是之谓也天之征于人也君子以福小人以极固也否则不于其身而于其子孙顾世之论天者恒责之近而弗要其终尔吾于郑氏有征焉郑之族甚众所居歙西曰郑村世有令徳再徙髙举曰积才君始为医其子曰存济君彦隆方业儒而失怙故嗣医以养母存济之子曰恬庵君文慧亦从儒而业举子矣以多疾更嗣为医盖其三世皆有活人之功而恬庵之医益显徳益修与人交甚忠有所言必主于理家未裕而急于济人葬三世之丧无违礼教三子甚笃其季尊守其医仲敬嗣主家事孟贤世其儒以弘治己酉举于乡乡之人啧啧嘉叹曰非徳之征乎郡邑大夫为题其绰楔之上曰徳征又以名堂而其所善者间请记于余余素多疾恒藉恬庵以自辅且知贤之将进显于时以取必其可得者不爽也则为之记曰昔丹溪先生因其师白云许文懿公有宿疾弃儒而为医论者称其所著书医之考亭也范文正公之未第也祷于神曰异时不获相天下当为良医古大贤君子无一念不在民物也卒为宋贤臣第一彼皆无所取必而天应之或予之名或予之禄如执左符合于右契抑非重内轻外而勤其徳者能之乎恬庵之学出于丹溪而贤方以经术进先忧后乐之志舎文正其谁与归夫其徳益崇则其征益大岂若农之足于稔商之足于利而已然则与人言而厚望之非谀也縁堂事而立说以致颂祷之义也
复真轩记
休寜呉君廷顺构一轩于所居之商山而榜曰复真余族子师鲁与君有子女之好也来为之请记复真靖节诗语也读者不审疑其有剖斗折衡之意岂其然乎真当谓性之本然者故其诗以遑遑鲁叟弥缝使淳继之盖天真凿而人伪滋工词华者习口耳慕清谈者判心迹靖节之意以为非圣人删述垂宪则不可以复此真而使之淳矣淳殆性善之云也今读其言冲逺古澹可以嗣风雅之逸响考其行则大之彝典小之起居皆不为无见而恒发于髙懐旷度之余使人视之邈乎其寡俦也然则复真之语诚孔门之绪论恶可置议哉呉君以是名轩其有得于此乎亦徒爱其言而以之重其居室也余闻之呉君性孝友乐交一时名流且集图史知从事于简策有白社之风纸笔之好长区赋聴乡讼人称其贤而君不久即谢去独以其先出宋广南安抚文肃公之后辑家谱编世美録以暴其先烈若赠长沙公之为者然则呉君之所景行取法得之靖节为多此轩之所由名而以之自警者欤虽然复真之义大矣君年六十而进徳尚友之心若此可谓健矣羲皇上人不可跂也乐琴书理丘壑酿山中之秫餐东篱之英寄傲于南窓课农于西畴世鞅无所婴其中督邮无所致其傲坐阅髙寿于盛世而怡老于斯轩较之靖节其所得不既多乎
杭州府儒学科目题名记
浙江左布政使陜右阎公仲宇按察使西蜀刘公福既相与新其杭州府学宫舎菜礼成乃合僚属进其师生而语之曰惟我朝自洪武己酉诏郡县立学养士百三十年俊秀毕逹而山林之下无逸才自庚戌诏开科取士凡四十余试贤能足用而杂进者无所容于朝宁盖科目之得人盛且久矣而兹学之题名阙焉将何以侈前闻示承式于后学其稽故典考名氏及里出分年彚次而刻之为来者劝亦作新之一始乎众曰善乃命工辇呉石从事而未有记值余被召入朝过焉则具以请辞不可为之言曰甚哉士得名之难而副之之不易乎古之人知其然故因其得之难也有所廸之则谓之名教因其副之不易也有所砺之则谓之名节廸之而成砺之而兴其名炳然与实符者士所贵也廸之而无与成砺之而无与兴则为无闻为虚誉究其所至卒与郷人等而重得罪焉岂所望于士哉杭东南大郡三司之所治也山川之佳胜物产之丰丽甲天下士生其间多秀且文而以材艺徳履勲猷义烈闻四方岂一日之积哉逮我朝而士习益变崇雅黜浮名与之俱方岳之臣悉取而列之贞珉示表异焉则凡学于斯者指其名责其实惧其得之难而副之不易也将不知所警乎忧其为乡人而求逹之家邦其必念累朝养士之厚取士之公得士之多肃行检慎官常而勉于仕优之学俾令闻令望如巻阿之所奏无恶无斁而永终誉如振鹭之所美以无负于名教无玷于名节斯亦无废于诸公作新之盛心矣乎然则号称名臣以致主而泽民于盛时将有人焉以嗣书之其为杭学之重又寜有既乎
宜兴徐氏义塾记
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徐公世居常之宜兴族甚巨而收教之法则自其先大夫启之未成也公既贵乃拨已田千畆以赡其昏丧服食之费曰义庄又以为养之不可无教也爰置学一区曰义塾岁延有学行者一人为师凡族之来学者束修食用咸取给义庄且具条约以闻圣天子嘉与之而下有司加维护焉公以义塾者风教攸系不可无纪属笔于不佞弗敢辞则述所闻以对曰古君子之学必家始而后可推之天下其教有章其施有等然其学也岂俟他求而后得哉尊吾之徳性而辅之问学使智长心成行与言副熏然礼义之域而悖亲傲长之风无自生焉于是征之百圣而合放之四海而准此三代之遗法也秦汉以来去古逺矣学不足于自修士非出于里选求治之隆安所得乎公歴事四朝及今青宫凡三任辅导为师臣其所以沃上心正王度而式是百辟表仪当世者天下诵之矣又本先志捐所有以赡族推孝之始以永淑其后人其心公矣其善之所被广矣昔文正范公之置义田也百世尚之而义学无所闻何哉盖尝考之当宋盛时学校之在郡邑者且未有定议况其家邪我髙庙革前元之陋而建学育才取法殷周列圣相承讲求益备余百年矣故公得以论道之暇经画家政而为文正公之所未遑者岂非文运亨嘉之盛亦有所际会而然哉凡为公之子弟族人者诵诗习礼于斯体公之心而服其训尽其学力之所及处为良士出为忠臣以古君子自励使安于豢养之人踣其身偾其家者闻风而惭抚事而悔求自于义塾不可得其有系风教岂独一家之重轻而已义庄事当别有书兹弗赘
吕梁洪新建工部分司记
余被召北上之济江也工部主事萧山来君遣人逆致书曰不佞分司吕梁再期矣览观治所见役夫漕卒之在候者千数而地隘无以容公廨处于委巷而与所莅相阂周防之弗及也虽职思其忧而莫之遂朅太平李公以都宪总漕之节入觐南旋过焉工部郎中建昌谢君缉亦以行河至与之议而是之则进以告公公曰经逺之图也宜亟为之爰下徐州时陕右何君宗理以进士知州事谓封域所在力任之而以两洪所贮折价有余请取办焉庀材召工舁石畚土出内有典赢缩有稽以价易邻地之在民者而斥其陋巷除为道司瞰于河中为视事之厅十六楹前树坊曰分司为大门为重门左右为歩廊厅之南为状元亭则以今赞善费君宏尝从其伯父员外瑄读书于此也经始弘治丁巳之春踰三月告成规抚亢爽内外有严士民耸观山水増壮李公之功也敢请记以示来者让不获道出淮阳会李公语之故公怃然曰此来君之所经画缔构吾何力焉夫天下之事成于同败于异若兹吕梁之役可以观政矣夫自国家都北以来漕东南之粟由淮入泗以逹京师而吕梁要冲也干方之臣上计之吏蕃汉入贡之使四方贸货之商旅又往来无虚刻下上之不时涛石之所鬬激恒为舟患乃置篙师戈夫以济而或有相先之争相触之愬故工部分司一人领之三岁一更着为令及今百三十年至者取受成竣事而已来君不以艰遗后人而李公主之谢君赞焉何君又专其责相其成费不勤官役不弊民可谓贤矣夫任事者不以喜功而嫌合议者不以策非已出而沮此古同心同徳者之所难也使进而致主以泽天下亦不出此况河防一事哉后之人升其堂而思政憇其亭而思学皆有益世教非一时饰厨传辟苑囿以乐燕私者比是不可以无记李公名蕙字徳馨成化己丑进士今都察院右都御史来君名天球字伯韶弘治庚戌进士是为记
济美堂记
济美堂者江都嘉会处士髙公以其孙之得隽而构名之以勉其子姓者也髙氏之先自节度使秦王行中暨其子渤海武穆王懐徳以材武显于周宋世望恒山其后从髙宗南渡有安抚镇江及扈跸海道者子孙散处温台间衣冠蝉聨奕世不乏至希微者当国初为劝农官退隠于医生惟虚嘉会之考也嘉会丈夫子三曰鉴以劝分入粟补承事郎曰钦号敬斋尚徳不仕曰铨举成化己丑进士歴官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敬斋之子曰济举弘治癸丑进士授工部虞衡主事乃具首未以告曰嘉会府君实始堂构而敬斋先生亦恒指堂额以励不肖言尚在耳也今先大父已受封大理左评事先子以不肖故亦将得貤封之典而斯堂之记阙以是有请焉辞不获为之言曰甚哉美之不易得也由一身则善始而或毁其终由一世则有贤父兄而或斁于其子弟比比也其本弗大其源弗深则何怪其未流之不瘁且涸哉若髙氏戡乱之功惠民之绩卫上之劳所以开其先者甚逺至于希微生值兴运而劭农之勤活人之徳又弗大其施食其报以终故一发而得都宪再发而得虞衡学业相承行治相髙非一身之荣一世之积也济美名堂其不谓之称情矣乎虽然本大矣益图其所培源深矣益图其所浚斯其美益臻而堂名益暴此虞衡请记之意非是侈于观美而已都宪公内司廷评出领方岳至今官公恪周练誉望日隆虞衡起南甸秋魁识逹才敏乡用未艾而余缪有一日长盖尝登其堂悉其世者故记之而致三复之意焉
临清州观音阁下浮桥记
临清据南北之冲四方商旅所辐辏而运河出焉徃来者必藉舟以济然水不时发暴激迅奔一操渡失谨覆溺相望而河南之观音阁下病渉尤甚州人王珍廷璧家河之北岸不忍岁溺者之多也以成化乙巳捐已赀作浮桥焉为舟凡八为白金六斤有畸后五年为弘治己酉渐弊而舟之更造者六又三年为辛亥再弊而舟更造者十维之以巨絙护之以周楯虹亘栉比既固且坚爰置守者防其触拶而时其开合上下几十五年东西行者去险即夷无不嘉叹适余过焉吾乡之客于斯者曰汪仪辅呉斯敏素善廷璧具其事以请记不得辞为之言曰视人之溺犹已溺之计圣愚之心未始相逺而有不能者无他焉锢于利而昧其所受之生理尔临清利区廷璧以赀鸣里中乃能识所锢而恻然于斯人勤其力于不报之地若此非有俟于有司之督好义者之募而然也岂非难哉视彼厚自殖而辟亭馆以贮歌舞鼎新佛老之宫室以徼福田利益者其贤不肖又何如哉是宜记之以告来者廷璧以岁祲出粟赈饥用恩例为义官又尝以独力置桩石修运道二百余丈士夫过临清者多礼遇之而廷璧益谨弗肆教其子镐以乡进士需次于家孙淮亦治经待试其义举不特此桥也仪辅斯敏乐道人善事得附书
立本堂记
有歙鲍善与氏从其婣友郑上舎万里谒余南山之下以告曰玲之先六世祖有讳琚璨兄弟者尝筑堂于所居而名之曰立本中值兵革毁焉玲不佞重作之而未有记敢请于执事余诺之未暇也会有召命将入朝而万里实来曰当坐伺以必得为期矣乃执笔而语之曰本从木从一谓木之根柢而立之训则植也天下之物未有无本者其在人为心心之徳为仁仁者性之本而孝弟者行仁之本也孝弟立而百行从之故曰本立而道生孔子之意也然本心之徳不能不壊于物欲必敬以直内则心不累乎私而仁可几焉故曰主敬以立其本朱子之说也然则鲍氏之先所以贻其后者大矣善与之为人后而有肯构之美非贤而能之乎顾余窃有进于是者万物之本出于天而植之存乎人植巨木于庭戺与植小草于盆盎一也巨木之植至于干云霄而傲霜日柯条之布也益蕃华实之成也益硕本大未茂理之常也彼小草之植其根柢拳曲而不获纾其华实所成取供人之玩好而已朝荣夕瘁其本不足称也鲍氏后因其先之所植立者封培之爱护之其本益深以固则其枝叶益盛以久殆见其老而寿者比于徂徕之松漆园之椿其少而秀者比于王氏之槐燕山之桂所以重斯堂而名后世者可不勉乎鲍世居歙之永丰郷族人孔多姓其地曰鲍屯琚璨两公宋季硕儒从学先正鲍鲁斋先生誓不仕元而贞白郑先生尝序其谱璨之子椿元季名士西溪郑先生实状其行盖其善之积甚逺而未食其报者将于是堂有征焉万里为贞白之后西溪之族慎许可而于鲍世戚故力为之请也
翠筠轩记
吴氏居歙溪南世逺族蕃有斯敏君者尤志识清旷族之彦也尝辟一轩于竹间而乐居之因题其楣曰翠筠既而出逰江湖心恒不忘乎是绘图为册得名人诗文若干篇其所以发明轩之义备矣君犹不自慊造余请记久未之应也既而思之古之人所以取名其室堂而紬绎咏歌之者连类引喻比于铭坐以辅徳云尔若君之名轩不以竹而曰翠筠岂姑以更变名目取其新而已哉殆必有意焉夫翠以色筠以肤皆竹之外也然因其外而求其实则其心凈虚其节坚贞挺然自立经岁寒而不改其在人则衣锦尚絅之君子也彼蒨桃秾李紫丹红药非不嫣然其色腻然其肤也顾其中顽窒脆柔早发先萎无所恃以自植于摇落之场在其人则美如冠玊而中无所有者也然则君之居是轩也抚琅玕之节诵淇澳之篇将视其色之正肤之劲以自考曰勤于礼而求逺其暴慢于外者得与竹类乎又进而忖其中有实行之可以符其外焉者乎夫如是则将无媿于竹而轩之名可以辅徳非直以具观聴之美而已然君之意其果出于斯否乎余世居曰篁墩新居曰南山竹院日夕与竹相周旋盖嗜之酷而得之深者莫我若也然记君之轩至累阅岁而不能执笔岂故为缓哉思有以副君而难其言尔
明逺楼记
余徃岁过古林黄氏见其秀山相环碧溪萦带竹树茂宻屋宇鳞次意非有楼阁起莽苍空翠间不足以领其胜而尽大观且闻其族有思馨者好逰而乐义喜纳交名流余未之识也或日具刺来见曰思馨归自江湖图所以脱尘鞅而豁其心目者作楼八楹于所居之西不百武负阴面阳靡雕以饰凿池于庭而置琴书于上列委积于两庑开家塾于前楹凭阑四顾则神山之峰揖其前者如堕几上清漪之水绕其后者如出履下朝晖夕阴变态万状有使人应接不暇者盖楼成而境益辟视益旷客为颜之曰明逺敢请记于执事者值余有召命治行弗克应也爰使其侄彪尾舟至钱塘不获过姑苏入毘陵不获则出书以告曰斯楼之不得记于夫子岩壑为之索然过者为之不惬惟拨冗半刻宜无不成者乃矍然为执笔而语之曰礼不云乎可以处台榭升髙明逺眺望古之人殆未始不乐乎此也思馨之逺渉江湖有年矣侨身于舟车惫力于廛市若烦促而厌湫隘者不知其几也既而来归观溪山之清空羡鱼鸟之飞泳作楼以居客不时至命觞而酌置局而奕壶矢载陈啸咏间作若与安期羡门相期八极之表而向时懐土之感洒然无复存者亦平世之一快哉虽然委积之收公视其族之逺者赈之而不自殖也家塾之教显示其业之逺者朂之而不安于凡近也夫如是则所谓明逺者将有大焉岂清豁心目于一时而已
敬斋记
歙溪南吴恕本忠氏尝并縁名字之义以敬斋自署或者疑之曰敬之义大矣先正之以名其斋者显有人焉本忠乃袭而有之无乃赘乎不然则亦徒见其僣焉耳矣本忠患之以质于余余曰子无惑乎人之有是语也以前言之则厌常喜新者之所为以后言之则自弃不振者之所诿无一可者圣经贤传浩无津涯而入道之门曰一敬舎是无与致力者如赘之厌则将取诸异端而后为得乎圣贤教人惟恐人之不同已也故曰涂人可以为禹又曰颜何人哉睎之则是如僣之惧则将甘于庸众人而已乎子无惑乎人之有是语也然余有进于子者道该体用心具寂感而敬贯乎其中故曰敬者圣学之要也其道简而约其工夫节目莫备于晦庵夫子之箴夫子吾郡之孔氏也庄诵而服行之大则为硕儒为贞臣小则为上农为良贾无所施而弗宜也乌可以赘而求新以僣而求下哉本忠愯然曰是诚非不佞所敢当者敢请其畧以为服膺之地何如曰可也先圣之告仲弓以敬嫓恕告樊迟以敬嫓忠其功之切则出门如宾承事如祭其守之确则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况士与农贾哉子能从事于斯将无媿于父师之所期待而名斋之义非赘矣非僣矣本忠朂诸
依竹轩记
黄氏世居休寜之古林族甚盛而业儒不乐他技虽或事农贾亦嗜书崇礼有文献之遗风若思润君闿爽和易号其族之贤者而爱尤在于竹曰竹我依也夏则藉其阴萧萧然不知炎熇之为酷也冬则抚其节挺挺然不知雪霜之为虐也于是开一轩以居颜之依竹曰竹诚我依哉其子彪来余南山之竹院以记请余盖尝一至古林访黄氏求其遗书虽未及识思润而观其命轩之意殆贤者有激而云乎彼诚见夫依势利者毎见羞于端士或遂沦胥以败而为世僇笑者比比也又见夫仁者之难得而无所依以为已归则求之乎植物而见夫竹之可依尔昔人故有拟竹为君子者矣视竹为君子而取之以辅吾仁则依之故曰有激而云也思润年七十矣爱竹不衰将有岁寒之好与竹为一而余亦癖于此君者宦途鞅掌不获一造思润之轩而谂之曰子依竹乎竹依子乎思润必有契于余言而为之一噱者矣或曰黄氏所居自上世以来乔木相望而多竹古林以名思润之父文中隠君又别号节庵节从竹思润之以依竹名轩将守其世业而图嗣其先之徳也其言有相发者因并书之
太监郑公寿藏记
都城之北安定闗之南距光熈门有地一区太监郑公之所营以为寿藏者也兆在其先府君圹左其后岌然奠之以土峯其前莹然环之以清流诚堪舆家所谓吉壤者爰画其内以为域缭以崇垣限之石门作堂其中而屋其左右致享有严守奉有常讫工而境益胜公遣人以状诣余曰不佞荷国厚恩被简任日夜思惟图报称万一无媿先人于九原惟是地也将以委身焉宜有记以示后人用无忘君父之赐敢以为请乃按状而书之曰公名旺字徳懋世家广州顺徳其所居曰泷水都先洞甲六冲尾自祖以上率以力善闻考讳梲福号处静居士赠武畧将军锦衣卫千户妣霍氏继廖氏俱赠宜人公霍宜人之子也生有美质以景泰庚午被选入内庭勤慎自将若老成人遂命进学司礼监书堂从故学士永新刘文安公讲习课试恒先诸生久之通经史大义词翰并工而于暇日兼业武事恒语人曰文武一道也癸酉选侍干清宫奉宸扈跸一循矩度甲戌授长随一日演武万岁山下公马歩骑射连发皆中的其诸武艺亦精絶过人观者叹服英宗皇帝临御有搜岐狩圃之志乃转公御马监治猎事屡出畋永平山海诸处还奏称旨宪宗皇帝嗣位再转尚膳监益善其职成化庚寅升奉御选侍昭徳宫升织染局右副使辛卯进左副使莅局事特赐蟒衣壬辰升太使癸巳升御马监太监仍署局事赐五品带禄甲午许内府乘骑庚子命掌安喜宫事凡内帑所贮珍异纚纚然着之簿歴出纳周慎畧无遗爽寻选侍今上皇帝于春宫丁未兼侍干清宫受恩赉无虚旬弘治纪元例左迁织染局大使甫九日上知公素谨畏复御马监左少监又以公富文学命教书干清宫内书堂踰月复重公材武命兼督神机左掖兵辛亥复太监壬子督鼔勇营团练诸军乙卯兼莅鞍辔军器二局事丙辰命总督皇城四门并京城九门丁巳领东厂机宜缺员内司以数时名上皆无当圣心者特以命公越八日召兼侍干清宫又三月仍兼莅监事其在东厂凡宻告骫法事无大小皆躬自审覆情状允当而后行无辜免坐者甚众戊午有恶党谋逆者前后未发公获之以闻诏捕诛之以其功授弟雄锦衣卫百户又从破敌凉州进副千户公年踰六十手不释巻虽贵而服用泊然若儒生因自号朴庵以见志焉惟汉唐以来中贵之贤者若史游之育盟着训吕强之殚忠奉公杨复光之抚军伐叛流芳史册谈者尚之公歴事四朝几五十年内掌宫教外典师旅司筦钥刑暴乱以谨弗常艺兼文武守励清恪宠荣盛矣而行之以撝谦委任隆矣而持之以简靖视古人可匹休而无让者则传所谓尽瘁之忠归全之孝公将有焉余承乏春坊侍今上讲读十年实与公相闻不可以终逊也遂撮其要而着之使来者知公之为人因以取征焉
太监何公寿藏记
都城之西香山乡有地一区其土沃衍其山水深秀而面合今太监何公之寿藏在焉公遣人以事状一通告余曰不佞少时荷先朝恩命与奉御夏君栾父事故尚膳监太监金公兴金公子视吾两人甚厚顾尝作生茔于是乡且建寺以守而请于朝得赐额曰永寿卒而葬焉始公无恙时不佞窃有请曰某等敢徼惠墓傍地以俟幸没而有知获侍左右以终我公慈煦之徳公恻然许之成化甲午也未几夏君卒举以祔焉不佞虑其兆域未厘四垣取具非所以谨终而计逺乃庀材鸠工畚土伐石中为享堂八楹左右为厢房十有六楹前以石为门一为碑二缭以崇墉树以名木凡百所需咸备无■〈垂夬〉盖四阅寒暑而以丁巳落成非君父之赐其何以致兹其何敢不记之以示后来辄具以请固让不获按其事状何氏世居广州顺徳县之仕版村其先盖有显者故因以名其居然兵燹之后谱逸莫可考公生而俊颕以景泰庚午被选入内庭一年即奉命赐学内馆从故学士永信刘文安公通经史大义讲授课习同辈鲜及丙子选长随值英宗皇帝复位以公淳谨召随侍干清宫宪宗皇帝初以年劳升奉御公龄既茂谙练益久成化癸巳进尚膳监右监丞己亥莅监事辛丑进右少监癸卯进左少监甲辰升大监每被顾问多称旨赐蟒衣今上皇帝嗣位尊圣母皇太后居仁寿宫以公老成命掌宫事弘治辛亥春赐玉带许乘马禁中加岁支禄十二石壬子改莅惜薪司事甲寅奉命送兴王之国归日遣致祀武当山秉礼奉法所至晏然盖其出处履歴如此余未及识公然观其所以事金公及处夏君皆本于孝歴侍四朝暨圣母一出于忠敬在掖廷五十年受列圣之简知委任宠异赫然而行之以撝谦守之靖黙求之一时岂多得哉宜其名著内朝寿几七袠而先享硕大之福获于已者未艾也是用撮其大者书之俾刻焉公名琛字某父讳某母某氏有子三人公行二其兄早世其弟居顺徳故里亦有子三人当受公荫于异日云
篁墩文集巻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十一
(明)程敏政 撰
○序
瀛贤奏对録序
瀛贤奏对録凡十巻走所编次起汉董子终宋龚节肃公凡十有八人奏对之文凡七十有一首走尝熟复再三然后知古人之所养者甚充故其见诸言者如此夫惟其所养者不遗余力故取之左右逢其原不费辞说而意已独至使人诵之自觉明快后世之士其所养者既不逮古人遽开口论天下事而意不能毕逹于辞故辞愈滞事愈晦乃欲以感人心动主听不亦艰乎由此观之士固未有无所养而能有为者也走虽无似窃有慕于乡先正之所养故手録此本藏之以俟当世之君子与我同志者天顺四年岁在庚辰夏五月既望书
皇明文衡序
文之来尚矣而后世词华之习蠧之故近有为道学之谈者曰必去而文然后可以入道夫文载道之器也惟作者有精粗故论道有纯驳使于其精纯者取之粗驳者去之则文固不害于道矣而必以焚楮絶笔为道岂非恶稗而并剪其禾恶莠而并揠其苖者哉汉唐宋之文皆有编纂精粗相杂我朝汛扫积弊文轨大同作者继继有人而散出不纪无以成一代之言走因取诸大家之梓行者仍加博采得若千巻其间妄有所择悉以前说为准以类相次郁乎粲然可以备史氏之收録清庙之咏歌著述者之考证缮冩成帖以俟后人或曰朱子尝讥文自文而道自道者其语甚力然则近世道学之谈未易非也子之是举无乃劳乎走曰不然考朱子之云盖为苏氏之文驳故耳至于楚词韩文注释校订不遗余力则我先正固尝以文为意矣必如子说则是释家不立文字之教走岂敢以为是乎
送河间县令孙良臣序
济南卫经歴临漳孙君良臣上其九载之绩于吏部课其能而言于朝得进知河间县事其乡之仕者以余河间人知其地为详请赠之言固逊不获则告之曰河间古瀛郡也领邑十有六而河间邑附郭有军卫三其治濒京师其部多迁民其田羡而腴其民伙而役繁盖治濒京师则国用之来需也勤部多迁民则生理鲜田羡而腴则势力者敓之而民是用瘠民伙而役繁则人日事乎委输而不暇乎其它且邑附郭则郡长贰有钱榖刑狱之事必责成焉又有军卫三则兵农杂处民无所从乎听教令而讼滋炽非循吏有不偾事而隳职者鲜哉虽然古之人图难于其易告之近者则其逺者可企也徃年鄢陵李君让为邑数年野无游民庭无滞讼势力者来则身任之而不以困民民之就役者为立科条使更休迭逸而不告瘁处戎伍间不少假而治用不扰且承邑久弊之余有巨猾其间捕之而置于法者前后数十其请老而归也贫无以家阖城士及所部挽而留之者千余人不获命则相率出泉布赆之一无所受民至有泣下者古所谓循吏若李君非邪良臣于李君居同乡入太学也同业其仕也先后同官出处之同如此其政容可以弗同邪然则近继美李君而逺追踪于古循吏良臣能不朂之以求所谓图难于其易者哉今郡守贾侯忠良二千石也郡倅刘侯邦寜仕河间最久亷介人也良臣徃得贤守贰其职尤易举矣故并以告云
送张彦质赴南京户部主事序
余童子时从家君宦蜀时华阳人张君彦质王君良辅辈读书武侯庙中余间徃逰焉闻伊唔声琅然出牎间退窃叹曰诸君子励志亦良苦使他日出有位寜肯负今日哉厥后余被召去蜀遂不知诸君子出处者十有三载成化丙戌余第进士时榜中蜀人颇班班焉虽彦质良辅于广众中有一面之雅然亦漫不省其谁何盖余去蜀也久又不及与诸君子叙平生欢故相昧如此今年彦质得户部主事分司南京又始与良辅相晤语方愕然知二君子者曩时庙中读书人也俯仰今昔若有感焉则告之曰夫蜀彦质之所家也夫武侯故尝仕彦质之乡彦质之所景行者也矧寓其栖神之所诵诗读书于斯其得于歆艳者必深故请以武侯之事为彦质告夫武侯之学世莫得其师传之所自然静学之言实洙泗之绪余大儒君子每有取焉盖静则志不分而学有以足乎已学则术不踈而才可以周于用循是而为之则上焉为人之官长而有所莅下焉为人之幕属而有所承殆无施而不宜矣此非彦质之所当志者邪夫以余见彦质求志于十载之前思彦质逹道于十载之后则彦质之徃也缅懐旧逰景行先哲将不畏人曰斯人也今有位矣寜肯负徃日哉
送醴陵县令汪世行序
天下之治恶乎系曰系于相与令曰相至尊也令至卑也其势邈然不相侔矣顾使之均天下之责毋乃非人情乎曰不民也者天下之本也相虽尊其于民也疏令虽卑其于民也亲踈者难为功而亲者情易孚政易逹令之贤否民之休戚以之令岂可以易视哉故太师杨文贞公尝恨不为令盖君子之思得民如此休寜汪世行令于长沙之醴陵吾党之士或荣之或惜之荣之者以世行故家子起布衣为令得善地以奔走百里之人惜之者以世行之才当举进士通朝籍不则倅一郡长一州顾乃屈之为县二者皆非也夫天下之责令与相均吾知世行于此求尽其责之不暇而以为荣且惜者过矣董子曰守令者民之师帅夫帅所以治民师所以教民也治之遂其生教之敦其彝治教兼举而令之责始尽且令之于民有事造于庭相告语若父子然岂若相之据髙享大其通以阍其见以刺于人扞然不相能也然则今之令患不为耳茍有为焉民岂有不蒙治教之泽者哉迹是观之情孚政逹其易易如此而已无贤称民无休声不可以言令矣今天子临御法古畏民上图任于辅臣下责成于守令诚以之二者天下之治系焉然则世行今日之所勉副者亦为之而已矣进士吴肃清上舎汪汝温约乡人以饯世行而走僣为之言且以喻夫世之不足于令者
河间府志后序
河间郡守太原贾君忠及其倅寜夏诸君廷仪取郡志梓行而走书京师请敏政序其后敏政邦人也不可以辞则为之言曰河间为郡在前代废置不一至唐宋为边州当河北三镇及五代宋辽金元戎马蹂躏之间兵燹交驰文献灭裂杞宋之征盖使人有不胜其追惜者焉迨我文庙定都北京而河间为畿郡承平既久文物日滋于是二君子始得修复故事为志以传夫周官小史掌邦国之志则郡之有志尚矣盖为人上者于凡所部之山川道里民风土俗与夫人材物产有所不知则无以考求其迹施于有政而成治功此河间郡志所为梓行者也或乃谓英庙尝命儒臣修大明一统志分赐在廷书坊既以摹本翻刻则列郡之志可废是大不然夫一统志天下之书也其法畧列郡志一方之书也其法详畧者非简详者非赘可相有而不可相无者也然则斯志之行岂徒以饰吏事夸美观而已将使夫行部之臣筮仕之士不烦于询访咨诹而一郡二州十六县之事举目可以尽得之由是而出治无难焉则二君子有功于斯郡大矣贾君守河间八年威行惠流治益闲暇而诸君赞成此举之力尤多其同寅者亦皆淑慎自持故议以克合使数百年之阙典于是而备其视世之汲汲于簿书案牍之间者其相去顾不逺哉志凡二十巻本多挂漏讹舛敏政不佞为之慱采羣搜重加订正凡古迹山川人物诗文之类彪分胪列颇详整于旧云
送南京工部主事金公器序
成化壬辰之冬金公器以工部主事考绩来自南京倡为同年友之会会者百十有四人以嗣岁春正月多赐假乃以上元后一日毕集于朝天宫之东堂结彩署其门曰瀛洲佳会而教坊又盛张乐以佐酒酒半羣起谓曰非公器则兹会有弗成因举觞为公器寿薄暮方归骑从塞道道旁观者咸啧啧叹赏以为衣冠盛事噫公器之意岂徒然哉会以友名是必有道焉夫丙戌之春同日奉廷对者三百五十七人七八年来或物故或以事去或宦走四方者强半在朝者亦各有职事之拘虽同舎郎岁不三四见今乃与诸君子为乐于一日之间而晤言于一堂之上则岂直杯酒之足乐乎是必相责以善使相顾无惭色则庶几斯会之不辱而友道成矣且诸君子为给舎为羣察其亦有敢言以折憸壬者乎有朋昵以摧善良者乎为署郎为百执事其亦有清恪以保名节者乎有苛黩以隳官守者乎是是而非非则庶乎后会可寻斯乐可继不然其有能腼颜頳颈以自列于樽爼之间者哉公器之意殆出于此若留连光景以为好事之举则友道无所藉而斯会不足齿矣敏政在榜中年最少无善可称而辱为诸君子所不弃使执笔为公器南还之赠故序其事以道其行公器吴江人隶籍京师倜傥有才畧蚤以事忤权贵人毅然不屈至今谈者尚之
送吴思齐还治辽州序
国朝之制凡仕者三岁一考三考则视其殿最而黜陟之然三考之间惟再考为难仕之初鲜有不自立者故一考率得书最于有司至于再考则以为宦成矣其心不能无少缓以肆亦或有技止此而力不逮者于是乎前不足于人之初望后无以为明陟之地举其有而并失之故凡仕者慎焉吾友呉思齐知辽州六年矣书最于有司如其初其西归也乡人饯之而请余重之以辞夫并晋之土劲食其土以有生者鸷而难驯而辽大州也思齐以江南诸生处其士民之上言如不出诸口而令无不行也身如不胜衣而顽者化暴者革部使者以为能羣试之而书最于有司者再夫岂掩袭而得之者哉是必有道焉思齐以淑慎自持少而壮如一日故无缓肆之弊安儒者之分不分其力于他道故无不逮之耻以无所缓肆之心而加以可逹之力守其道久而不渝虽终身可也何有于再考虽服于大僚可也何有于一州陟之明之不足为思齐道也乡人之饯者刑部主事谢恭而下若干人
送内兄林文秀之官淮阴序
内兄林文秀与余同学诗于家君晴洲先生时先生参政于蜀余与文秀侍行道荆江泝巴峡以逹成都凡途中山川古迹先生必命题以试吾二人吾二人者亦思尽天下之大观以昌其诗故在峡中每每攀萝葛上峻峯题名峭壁之上或跳石弄水于奔川激流处相与为不经人道语尝记作巫山十二峯诗余语不能奇因窃兄者以为已有相与争笑不已时虽未知诗之工拙然自以为有足乐者其后余被召来京师文秀亦束书归耕瀛城之南不相见者数载天顺末余谒告归省晴洲先生于金沙岭之别墅文秀乃复相余行马上时时说旧事数日不了时深秋旷野天长木落颇快人意既出瓦桥关过雄县余与文秀因驰马游鄚州古城上有骑而剑者数人羣僧荷殳拥其后文秀以为暴客心甚恐余时独挟三矢跃而出适有奔犬起丛薄间客与僧相谓曰公子能追殪之乎余控弦应声一发而毙客与僧相顾愕眙散去文秀伟余因口占一诗后余每思壮游盖未始不徃来于懐也余舅氏既弃官安东而文秀家益落数益竒乃欲就升斗之禄以为养亲计时太守贾侯召试之案牍文秀曰仆安能事此愿试一诗贾大惊异试以冬无氷之诗文秀举笔立就乃得为宣使大宁都司大宁多武臣不识好恶独见文秀能诗乃礼之不敢后用是文秀安为之下者三年始得上吏部为驿令淮阴夫以文秀伟然长身生北方兵革之地人识字以为难而独以诗出其羣则其通名天朝以跃马食肉于此岂曰幸哉文秀既戒行李出都门余因与之约曰第他日复得谒告南归子当市柳鱼豆酒坐我皇华馆上呼取伶人作韩王孙受辱戏剧相与大醉十日然后放巨舰入清河下长淮问古战场及骚人钓游处相从赋咏以寻旧盟慎勿以谓余方奔走舟车之下求尽其职寜克从子嘲咏风月留连光景作少年郎邪酒尽告行书以为赠
寿吴孺人序
子之于亲盖无所不致其极而称寿则其大者故觞斚不足以尽欢歌舞不足以养志币帛不足以将诚惟文字可以扬厉徳善有古诗人颂客之至情说亲之道于此为盛然士夫间类以之为虚文不屑为岂以请者多而作者厌乎夫称寿孝之大者而厌其多是恶天下之为人子也故凡有以寿文请者不肖未尝不欣然应之无难辞推已之心知人之我同耳淳安诸生吴君礼之母方孺人寿七十而加健因与其二兄祥裕及其友生卢鸿辈谋所以称庆者乃走书其从弟监察御史祚外弟礼部主事邵君新于是两君过余乞为之辞余不及识吴君而独重其孝则起请孺人之为人曰孺人故宋蛟峯先生之孙嫁处士吴本辉父本辉父弃世二十年孺人不为竒絶之行而家庭间为子者不悖为妇者不妬为僮仆者咸职其职而不敢肆人以是贤孺人两君又各言孺人教爱之如已出且黯然以不克亲拜堂上为歉夫子之当孝常理称寿常事独从子之于从母率以为疏矣而慕之如其子其亲戚子弟又加逺矣而慕之如其从子其子之友生异姓矣而慕之如其亲戚子弟吾以是益知孺人之贤夫贤者有后孺人之两子皆克家而又有才行如季子者他日起诸生与御史聨歩朝行以底于显亲扬名之孝则孺人享禄养以介寿祺方自兹始孺人始生之日在岁之秋九月二十九日余不能制新词畀舞童歌以侑觞窃闻之閟宫之诗曰俾尔昌而炽俾尔寿而富黄髪台背寿胥与试又曰俾尔昌而大俾尔耆而艾万有千岁眉寿无有害余不敏敢以是为孺人敬诵之
送晋寜州邵医官序
乡贡进士王景阳开塾于太师李文逹公家间道其乡人邵景晖之医学公子尚寳司丞士钦及其二季士敬士贵因乐与游且谂其医之良也又以道于余余方思识其人而景晖受荐起为典科于晋宁州医学去矣士钦相率来请一言赠之行嗟夫天下之事未有不资于学而能成者百家众技必有师焉而今之公署在天下以学名者三儒也医也阴阳也儒之学自三代已然医与阴阳二学肇于宋而盛于今国朝置官与儒学鼎峙夫二家之学在周礼曰医师在书曰羲暨和盖儒者之学非百家众技之所谓学也儒者不得而专攻故使良者为之长率其徒以相守令而治民焉其任虽卑而责则重矣盖礼义乖则民之俗也漓疾疢兴则民之生也弗遂寒暑紊则民之业以隳三者之教行而治道成故曰二家之学非百家众技之所谓学也夫道徳性命之理六经载之医与阴阳之先其所以察脉理而知受病之源测玄象而得运行之度类非神圣之士不能以前知特后之学者泥其迹不察其理故世以百家众技之流目之而为其徒者亦安处其名盖二家之学失其职也久矣晋寜于滇为属郡而景晖之父故为医学师景晖世其学且世其官盖庶几所谓良士者夫滇在京师万里外其地与夷獠杂处国朝以来礼义之渐洽视内郡而况于医乎吾见景晖之教将大行于一州而逺人蒙其休也余故学于文逹公而景阳又于余有讲学之旧亦深慨夫儒者之失其职而无以自振也故以学之说告之
文母王宜人挽诗序
挽诗之作何昉乎左氏之歌虞殡荘生之绋讴古乐府之蒿里薤露皆是也然考其实乃当时送葬执引者声之以相其力耳顾近世为之者异于是悯其人命之不淑则近于黄鸟之诗本于人子所追慕则近于蓼莪陟岵之诗颂彼之善寄此之哀虽不相知可以请托为之习于见闻遂成故事不如此则人且有无所用情之讥盖士夫之告哀乞诗类于俗人之飰僧追荐势不能自已也户部郎中文君志贞奉其母宜人挽诗一帙过余泣请曰诗必有序余读而悲之曰此亦可谓用情矣夫古诗几三千篇孔子删之存者三百有畸而致哀于人追慕其亲者仅一再见又每不过三迭六迭而止焉盖如此其慎之也慎之故足以昭当时讯后人而近世为之者动辄累十百不止征之累年不足借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则亦何其词之费虑之周一至此哉蓼莪陟岵之诗人子所自为未尝借重也黄鸟之诗得诸其国人未尝出于大人先生之口皆孔子所不弃则人固实有善之足贵乎宜人姓王氏世家山东徙陜兰邑之东川既嫁从其夫君子谪戍凉州中岁而归晚就养京邸受封恩年六十有六以卒葬兰之华林峯下本其为女若妇若母皆有善闻其乡郎中起进士为行人至今官其显扬之业固将有出于此帙之外者虽然此岂不犹善于世之飰僧追荐者哉
送方君引
方君秉彝歙诸生也少从乡先生学春秋学成赴南畿秋试屡弗利而年益茂学益邃会其家有尺籍死无继者有司将逮君而儒生从戎者令当送试其才否罢遣之君持牒走京师兵部请就试文渊阁阁老彭安成先生才君君乃得释予与君家同郡窃为之叹曰周礼凡国子遇兵甲之事则授之车甲合其卒伍置其有司以军法治之夫周盛时如此而况叔季乎于国子如此而况郡县诸生乎惟我列圣以文教弘古之治恒患人才之遗故于儒生曲成之如此方君不已大幸哉诎伸者数之常也君之去此其必翘然出羣以上副朝家涵煦之大恩乎然则今日之诎固后日之伸兆也君族兄贡士良弼与余善故辄书此以为君之归
洪氏族谱序
知郑州徽人洪君寛奉其世谱一帙请走序其前曰将板行族中庶其所藉而不朽也洪出共工氏受封河内之共城子孙推夲水徳之绪加水于左世望炖煌在唐有讳经纶者徳宗朝为河北黜陟使议罢方镇兵左迁宣歙观察使自下邳徙婺源之官坑徽之有洪盖始此观察七世孙钹又徙休宁之黄石钹七世孙中孚宋进士龙图阁待制赠少师徽宗时尝諌伐辽忤内侍落职致仕待制五世孙大六再徙歙之西南境因姓其地曰洪源则今洪所定居也大六十世孙伯祥自号洪厓老人元至正中与其弟震为洪氏木本水源録序而藏之郑州上距震盖四世矣然自洪厓兄弟剏谱之后子姓益蕃为世益逺而旧编之传者日益讹于是郑州又复定为今谱凡若干巻洪厓之谱有乡先生唐仲实及史官徐旭之文所以叙谱之故畧已尽之然走独念徽之洪氏自唐至今视他族积久弥盛亦有二公所不及言者夫唐之亡成于方镇宋之分裂始于伐辽而观察待制两公独于其时慨然以天下为念不恤强臣巨阉之害已而言之君父虽其言不行而守官之正谋国之忠建事之勇万世如一日也其子孙之盛且久不有自而然哉是则斯谱之行岂直叙亲踈别真伪所以不忘前烈而廸其后之人固郑州谨嗣葺之意也郑州起乡进士自桂阳徙治郑皆有贤声子逺亦举乡贡进士而郑州故与走之宗兄同知汀州熈有婣好知洪氏者莫如走也故论其世而以两公为首称使后之观斯谱者有考焉
赠广东按察副使张君诗序
广东凡十郡七濒于海一居海中环其境诸蕃相望而倭人最慓黠难制朝廷为设按察分司于海上副使一人奉玺书以巡视海道为名一方安危隠然系焉用失其人必且偾事故擢任之际徃徃慎之吾友华亭张君汝钦之赴兹役也同年友一十人约赋诗道其行退余为之序广东大藩水陆之交警备甚严三司皆治广州而按察又分五道各署印以纠诸郡独海道上下数千里责之一人然比年以来倭人出没最少而猺贼弄刄于溪峒之间无虚歳至于焚县治逐长吏俘戮其子女屡勤大将出兵攻之稍靖矣而复炽此其故何哉危者平易者倾理之常也汝钦长身玉立性敏而志鋭自翰林庶吉士为监察御史出按沧济荆湖之地不纵不刻所至烨然有声焉海道一事固优为之虽然巨浸排空战舰如林以孑然之身日虞冦至而图其成此水道之所以长安也溪峒不险于海猺贼之慓黠不胜于倭人然事未至而议之甲可乙否有事相顾莫可与当者此陆道之所以多危也夫广东偏师屯境上至今不觧其势殆有可平之渐而海道之无虞也久矣易曰无平不陂无徃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汝钦徃哉服金紫食大夫之禄日坐行台兵民环立以听乎教令岂可一日而忘艰贞邪谨自治勿恃其安而毁于盈事之渉利害者亟罢行之使海波不扬戎备闲暇岛夷闻之不敢乘其隙素餐者望之有儆焉则岂惟无负其平生与今日慎选哉福禄日臻诚有如易之所云者矣诸君子诗多致爱助之意而无留连光景之词固将有可传者不待序也
送范邦祥知峄县序
徽之贡士范邦祥以戴氏学凡七上礼部举进士不第既入吏部铨其下邦祥者类得府上佐及州长而邦祥仅得为峄令又逺去其乡数千里于江之北徽人之客京师者重惜之因相率请余为赠别之辞峄山东之县也秦汉帝王率尝逰其山之下刻石颂功或道海上求仙人以徼永誉而逞其大欲计当时扈从舆马纷然交于驰道供亿之需百出而峄之士民奔走服役转窜死亡为之令者亦疲于事上日虞罪责虽有子惠循良之志将安所施方今圣天子端拱于上无盘游生事之好四方靖谧不特一县为然然则邦祥去此而绾黄绶为郎于大府之下以今百里之人所据者俨如古子男之国谓非圣天子之明赐不可也而又何重惜之有虽然古之善治不过富之教之耳三五年来山以东非水则蝗疫疠荐兴郡县之间十室九空村墟萧然至于无人此岂君子可乐之时邪邦祥徃哉尚旁求举措之迹使饥者得食荡析者反其居而病者无夭札之苦然后乘国家闲暇之时进其诸生相与推明孔孟之遗书而复行之俾峄之人忠信长厚无盗无讼以还邹鲁之旧此则余所重望于邦祥者余不足道也
送太学生于君还郓城序
我朝准先代之制士必养于郡县学升于太学以次入官盖储之有素而后任之得人也余独怪夫近世士不知所自养凡在郡县者恨升太学之迟在太学者惟恐出之不速故未升则上粟马以求进甫升则投牒吏部愿就禄学官甚哉失其所以为士者夫士之居学其犹农之在田贾之坐肆乎农蔑其田则馁贾厌其肆则贫士疾视其学则为弃人士之在郡县学所读者先王之书所友者一乡之良士无耕耨贸易之劳而有弦诵之乐一日居之则修已治人之业有一日之长其上太学也亦然且所与游者天下之士歳考月计而吾之业鲜不成矣顾皆仆仆然有濡滞之叹幸而去之动色相贺是何所见之与农贾异邪于君本深郓城世家为县学弟子贠以所业尚书赴山东乡试者屡矣每赴輙不利于有司而业益精成化丙申始升太学其同升者多愿就禄学官君笑曰方将受教于人而强为人师士之耻也乃谒告省亲东归噫若于君迹其心顾岂可以今之为士者求之邪国初太学生径授京秩而进士多外补凡试礼部未第者増广诸生不得入太学太学之重如此正统以来斯例渐塞由是科目重而太学轻假使人皆好修如于君则世乌敢有轻太学之士者哉惜乎兰茝之一二不禁萧菅之千百也于君之归奉亲读书其所养益厚必且大成于科目之间以副上之任使抑岂仅为一乡之良士已乎监察御史佀大器亦郓人余同年进士也素厚于君请余文以为君之别大器之友即余友也故不以辞
赠兵科都给事中章君序
给事中非言官也唐宋之制给事中治门下省佐侍中详命令封驳章奏别有拾遗补阙司谏正言谓之言官其治曰谏院我太祖髙皇帝罢言官而毎着之令曰凡朝政缺失军民利病许诸人直言无隠大哉王言其视唐宋之浅谋狭制盖万万矣国朝给事中设科六有长有佐其责愈分而职愈専然今之人见给事中犹曰言官其自诿亦曰言官予恐责之者非其罪而自诿者无当也鄞之章君元益天顺中与余同领京闱乡荐成化初同举进士同教养于翰林元益长余四歳磊落疏闿余兄事之余承乏史官而元益擢兵科给事中朝夕敬共以求尽其职而竑论崇议见于设施者士论徃徃以为得体既进都给事中凡同年者又皆喜以为吾榜得人而鄞士之喜尤甚于是刑科给事中卢钦玊刑部主事杨志仁来请余重之以辞余于元益交久语熟盖无可为辞然余所以敬厚元益者寜有已乎夫内科外部实相对峙虽禄有崇卑而其责常均矧兵国之大事固难乎其为长矣今之仕者为寮佐遇事则曰有官长在吾何能为至于为官长将何所逭其责哉上嗣位以来屡勤兵于四方虽不旋踵帖然无虞意所以弭之之术尚有所未尽也元益尝佐兵科有声矣今为官长焉其必有以审处乎此语曰有官守者尽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今之给事中固非若古之言官有专职然令许诸人直言无隠则夫职之所在法无不得言者合羣议而告诸朝布之天下偃兵息民以辅成今上垂拱之治余寜不有望于元益也哉
赠邓州守御千户党侯序
天下武官自开国靖难两功之后有事于四方则以捷进者千万计由是卫所之上多者数十少者十数蚕食其下戎政以隳徃时天子用廷议诏简汰武官拔其尤者为军正卫三人所一人俾之绾章以治事余不得预三歳则听行台守臣核其称否为进退焉冗贠肆虐盖庶乎鲜矣成化十有二年河南镇守中贵人暨巡抚巡按者籍其所核军正官于朝盖河南一都司所隶八卫四十余所进者若干人而邓州守御千户党侯隆居其一侯陜之甘泉人世为将家自其祖父以靖难功至千户侯谨嗣之率其所部练于京营有年矣士卒甘苦军务弛张阅知之甚稔其膺遴选殆可谓无负者与所悉寓治卫中有事可仰成于上诿辞于下邓州一所虽附南阳而军于外以守御结衔其势俨然与卫敌专行独济无不可者然则党侯举措固将系一州之重轻也哉邓于前代为重镇地濒襄樊山川阻修剧盗徃徃生其间朝廷一遣偏师问罪必先驻邓故为邓也难迩者天子命大臣行要害立官府绥流人为久安之策邓之易易盖自此始矣虽然古语云太平不可忘战侯勉哉慎堤封恤士马戎政之渉利害者罢行之使一州晏然兵民胥悦则岂一得之足庆将三歳之核亦孰能易之侯勉哉邓之仕者相率请余言为赠余外舅邓人也故不辞而与之言
赠工部主事吴文盛序
世有谓文学不足以得士者非通论也余观两汉之人乡举里选虽若无事于学至诵其所著述皆平实可法大抵人必深于学学必本于经故见诸行亦有所据而不悖今之所谓学者何学哉以词翰之工拙为髙下遂使经生不齿于才子士习之不迨古有由然已吾徽之人于所谓词翰者类出列郡下惟举于两京上礼部者率以一经占首选盖徽之为郡自朱子以来儒先辈出经学之渐被者久后生小子口诵手録者不杂于他岐故也若休寜呉文盛其一焉文盛之春秋有声郡学成化辛卯以是经举南京乡试第二人壬辰魁礼部会试主司皆録其经义式来学廷对赐进士出身值外艰而归丁酉服阕乃授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出莅淮安清江浦河道云文盛为人恂恂儒者若不胜衣至扣其所得亦霈然莫能穷虽性和易人乐亲之家居三年未始有私谒盖非深于经者不能也彼施施然骄其词翰之工于人实足以暴其浮藻耳其中岂必有本哉虽然词翰之工拙不足计而近世乃复指谈经者为迂阔甚矣乎士习之陋也穷经将以致用春秋者圣人之用在焉文盛幼诵习之今壮矣是非举措如辨黑白数一二推而行之岂不绰绰然有余地哉矧簉属列部有不能事事者多借上官以自诿文盛之去此也本之以平生之学加之以独任之力将贤声翕然起于淮之壖矣振华履亨必兆于此淮南北徃来之通衢也吾愿与乡人士之客京师者拭目焉
宋遗民録序
余尝读宋王鼎翁谢皋羽唐玊潜三子者之事而悲之且名不载于史而其平生著述兵燹以来又多沦丧独其倡和称述之间见于诸家别集中者犹可考也斋居之暇因褎辑以传而附以其一时意气相与之人为十二巻题曰宋遗民録序而藏之曰呜呼甚哉宋待士之厚而获士之报如此也江南北矣帝子臣矣勤王捍难之卿相掳且死矣而三子者皆布衣为文丞相客初未始都髙爵享厚禄也乃独拳拳思宋之不置或欲死其主于方生以成其名或欲生其主于既死以暴其志或欲存其庙食于既亡续其王气于已断以求尽此心而不负其主天理民彝藉之以不冺焉夫然后知宋贻谋之善而士厚报之可以为有天下国家者鉴矣吾尝见前代亡国之君暴虐备至其臣有骈首就戮甘九死而不悔初未始系于国之贻谋焉者诚以君臣之义截然有定而秉彝好徳之良心不容已也然亦有以其纲常之身与其君父之国委而与人以偷生茍活幸富贵于一时且自以为得计者虽本诸其人之知愚贤不肖而国之贻谋亦容有未尽耳此秦隋之君一经败乱即如溃瓜不可复救而靖康之末忠臣义士死者接踵又相与维持立国至于百五十年之久国亡主执而犹有如文丞相者挺然以其纲常之身百折不屈就死如归以明大义于天下后世而三子者之志于是诚可悲矣至今言者每以其名不载史为恨然余尝窃观三子者之事而得其心矣方其运去物改之后彷徨徙倚于残山剰水间孤愤激烈悲鸣长号若无所容其身者茍可容力就白刄以不辞环而视之非不自知其身沧海之一粟也而纲常系焉故寜为管寜陶潜之贫贱而不悔者诚有见夫天理民彛之不可泯者然迹其平生则亦将求以不负此心而已岂必人之已知也哉而其志则已光耀硑鍧于青天皎日之下虽歴万世光景常新不与海桑而俱化矣固非若世之浅丈夫建尺寸之功必待铭之鼎彝刻之琬琰而后名可永也由是观之夫三子者岂以史之载不载为加损者哉区区孤陋每摭拾其残编断简而伏读之其言劲如风霆炜如日星而黍离麦秀之感溢于言意之表殊使人不能终篇固以毛髪上指涕泗交頥如见其人于九京凛有生气欲从之游而不可得也矧夫一时相与者又皆慷慨悲歌之士或倡和焉或称述焉皆足以起人心之忠义振末世之委靡百代之下读其文想其人将必有任天理民彝之责于一身而与之冥契神交于百代之上者矣然则有天下国家者可不鉴于此哉编之末复附以元主为宋裔之说一本诸故老之传闻参之史传之豋载卓卓乎可以信后世而无疑盖又将以慰夫三子者不忘宋之心于地下而宋贻谋之善之报亦于是乎见焉
篁墩文集巻二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十二
(明)程敏政 撰
○序
赠三氏学録孔君序
成化丁酉春衍圣孔公上疏言三氏学官阙员族人公璜有行有文请注为学録上京师吏部以闻诏可公璜字辅文宣圣五十八代孙也治任东归凡姻于孔氏者醵而饯之又过余请赠之言谢不敏不获则告之曰圣人之言具在方策学者所共习也虽得之有浅深小大皆足为教养之资顾余之芜陋纵强之有辞亦辅文之所前知者矣将何言仰惟我列圣于宣圣之宗子世胙为公开府置官属得自辟三氏学其一焉学之为师者不考绩为诸生者不贡试优游卒歳视诸王府近世始更着令考绩贡试比于郡县学提学按察官得临之盖因时制宜势不得不然则今之为学録者视昔加难矣且郡县学之师徒诵法孔氏云尔非其后之人诸生亦杂出于兵民子弟不必皆圣贤之裔或一不副其职人尚得訾议之曰非孔氏之徒也而况辅文乎如使圣贤之裔有一之违越礼法学行后于庸众人则人责备其师矣又况主鬯者闻其贤而举之则夫酬酢事变周旋礼文固将挟之自辅以求立于无过之地不思其难可乎辅文之考经伯正统中为学録曾祖克坚仕元逺祖颕逹仕唐俱为祭酒而安国仕汉为慱士皆师儒之官其声光播于史牒家乘者炳如也辅文淳行笃学虽渐渍乎其先世者有素是职之举无难焉然未可以自足也踵芳迈烈由考而祖又上之以闯于颕逹安国之堂奥使礼庭之训勃然一新于邹鲁之间斯下无负圣孙之推荐上无负明天子崇儒右文之优渥矣经不云乎惟斆学半此赠言者之意也辅文勉哉
山川锺秀图诗序
新安山川甲于东南而婺源又一郡之胜晦庵先生文公朱子之阙里在焉初文公父子生时有紫白二气出家之井中宋号曰虹井建亭其上其后韦斋因仕而家于闽迨元至政暨国朝洪武有司皆请还其子孙一人于婺源俾奉祠墓曰湛者距文公八世矣用长子檼贵封户部主事檼起进士歴浙江都转运使景泰中诏禄朱子后于是居闽者曰梴世为翰林五经博士居婺源者曰楙世为国子生楙于檼梴兄弟也歴余杭永年丞两派并显于时而推其庆之所繇来则婺源其祖也考之朱氏家集韦斋常以紫阳书堂锲其印章紫阳盖新安之名山又闻之长老淳熈中文公归展祖墓慨然思返其故庐因挟西山蔡氏与俱蔡氏虽精于堪舆之说而实则闽产力劝文公还闽则二先生平日眷眷于新安之山水可知已噫大贤君子之生其身系天下后世斯道之絶续其后之昌否皆天也岂悉假于一郡县之山川哉然尼山祷而得宣圣有贤嗣人世不失爵则地之灵或相之亦理之所有者吾以是讯井虹之说焉虽然陟降于庙庭行视其丘垄使观者指其父子兄弟纡金拖绶相望于松楸爼豆之间而曰斯山也斯川也其秀之所锺如此则未也贤者之后固有在彼而不在此者夫朱氏之言着于书而行传于史天下后世人知诵习之而况其子孙也哉矧簿尉茶盐之职二先生皆尝为之迹其举措无非道之所在茍为子孙者言行不失其世守则岂惟名位之进足以荣一时将赫然增辉于故乡山水而大贤君子流泽之长所以出乎天者愈可征矣湖广按察佥事汪君希颜于朱为婣家既作山川锺秀之图以赠永年又托诸公赋咏之而以走新安诸生也请为之序
送孔君廷佐知环县序
环于前代为邉州宋至以重臣开府控诸路以扞夏金国初天下平一西土归于职方乃易州为县属庆阳盖自是令于斯者晏然与其民相忘号为善地中世以来有敌骑潜于河间入我西鄙而邉人燕安敌稍得志以蔓于内地若环则亦尝有小警焉榷募既兴奔走不暇由是继令者始以环为难今天子嗣位十有四载屡勤兵于闗陜诸将遂以捷告而敌益衰环益壮邓之孔君廷佐以诸生待次吏部而得令于环余与尚寳丞李君士钦皆于廷佐有葭莩之好则相与庆其行曰甚矣廷佐之宜于环也何哉业本于世守而才成于积学廷佐之先家灵璧其曾大父乌舍府君从髙帝起江左自将五千人北渡取邓州而城之创宫府绥流人戢羣盗掌兵民之政者十五年后虽去之而邓人懐惠礼其子孙之留寓者不衰廷佐在诸孙中翘然秀颕得诸其家者既深而又发迹庠校通经术友国士以充其所未竟使环如昔者之难且将易之而况戎马载旋河外无事治环之迹固有不烦于旁求逺睨而得之者矣虽然居安思危相古所戒廷佐徃哉劭农饬吏之余按行其山川与其故砦遗城之下进其父老以考知前代扞守之宜暨我朝更化以来治状难易之故凡事力可及者罢行之其大者或专逹或举以副行部者之周诹使因廷佐而有取焉以福环之人则究其所施以无媿于祖武者将不止乎一令矣廷佐勉哉
赠觉义祖庭上人序
我国家董正治官于内外文武诸司悉准古制又以释老二氏前代处之无定法而禄其徒也无定贠故或尊礼之太勤以至于速咎或偏重之升彼抑此使不相能之二者皆非也于是定京师置僧道二録司隶礼部秩视六品又置僧纲道纪司于诸府二正司于州二会司于县并隶二録司俾率其徒事其事以自别于齐民盖髙帝之仁如天地之覆载虽荒裔之逺外者思有以绥之俾无一夫不获其所而况老子中国人释氏之先本慕中国而来者乎故不问其说之何似一切以官府处之由是二氏之徒得相安于徳教之下而无过宠之虞偏重之厄者我髙帝之仁也祖庭上人良家子不乐昏宦而从释氏者游其师曰翠岩仕为僧録右讲经翠岩之师曰本宗仕为僧録左阐教皆以能官名于时上人既得衣钵之传遂出游四方广其见闻以求所以嗣其二师之业者既乃浩然返于京师于时御用太监傅君方肇建大刹于都城之北西湖渠请于上赐其额曰广慈又特荐上人为僧録右觉义使兼住持上人于是可谓能嗣其师之业者欤虽然正会率其州县之僧以聴于纲纲率其府之僧以聴于録犹令率其民以聴于守守率其民以聴于中朝之大臣也其秩虽甚悬絶而正已率下以求尽其所当为则皆然已反是岂有不干宪于官府者哉上人朂之仰思我髙帝之仁以无替上之宠命则庶几乎有光于所师而不忝其所举者哉锦衣户侯赵君广本太监公之客将而余赴两试之馆人也将合所知者以庆上人固请余为之序
送湖广布政司参议林君序
今之升朝官惟户部所理诸场廪帑藏自京畿以逹四方其事比诸曹为繁难子部十有三计官属常五六十人其转迁比诸曹为濡滞故仕者惮居之居之而有成绩被显擢则其人可知也以余所识若林君允吉其一人焉允吉以一经试魁其乡既而举进士为工部主事天顺中核羣工于荆湖荆湖之人称之至今其在户部自主事进员外郎中课其绩盖二十年矣部长贰任之不疑而寮宷推逊之无后言其有所敛敬通融终其去而下人罔敢哓哓者其为人如此成化戊戌之秋吏部举之遂拜湖广布政司右参议奉玺书专督区赋焉盖吏部之不忘其前政也者惧朝廷用枉其才也允吉将陛辞就道其同官主事任君文遂合乡人出祖之请余言为之赠余观布政司古方伯之任自使以下皆尊官然其徃莅率以部牒行惟兵马食货系国用之大者置官专领则特降敇以告谕其人焉盖重之也昔文王罔攸兼于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而尤谨于吉士之求憸人之戒我朝之任法与人盖体诸此然则允吉之膺慎选其不思有以副之可乎荆湖地数千里视诸司最大又多羡腴之田其民乐土而厌他徙独其西南境二广贵州者屯控蛮之师西北境陜雒者多流人其间盖不能无坐食之费转馈之劳则起而为之所者非允吉乎其谁属之允吉闽人外若长厚而内亷隅处事精核其于职务之难易繁简与其进之迟速小大盖无容心焉久矣其去之荆湖固当益修其平生坚其守宏其施以不隳其旧望而卒有以副乎上下也他日绩成而来加再命三命之宠焉以増辉其乡邦而成余之论亦固有可以前卜者哉
赠同知徽州府事张君序
同知徽州府事张君拜命之明日余徃候之国门之外之寓舎君留欵焉语驯而色温心窃幸之曰岂弟之君子也我徽之民庶几其有瘳乎时通政参议李君和在坐屡顾余曰张君昔判我彰徳其政也不亟以困民不徐以废事彰徳之人颂之至今今去而佐徽子郡之幸也敢窃以为贺又明日行人洪君汉与徽之仕者相率而过余曰汉尝奉使道出黄州识张君盖及其境则士民相与诵其倅之公平汉谨识之今起而佐徽我郡之幸也敢请所以贺余不敢当曰我闻张君之治彰徳也巡抚都宪广平贾公上其政于朝其治黄州也巡抚都宪太平吴公江右刘公又相继上之盖更两任踰十年前后不易其守故吏部长贰重其人奏其最加大夫之命焉以幸我徽人则张君之功名固已升诸庙堂通于天子可以闻四方为后劝其贺之也亦奚假于余言虽然我辈皆徽人也若徽之详则岂非张君之所欲闻者哉夫徽南畿之一郡耳僻处万山之中非往来通逵无迎送之扰征役之繁其四民各安其业而良贱秩然有等差无游惰之习陵犯之风若上之人以无事临其下则下之人以无事应其上而徽之政成矣失繁简之宜篾良贱之序一切拂其下之心以求异政则徒见其纷纷惟日不足而曰徽不易治此岂徽之罪哉张君连治二剧郡有声焉其何有于徽而我軰独不能自已者爱助之意也张君其终听之君名英字廷杰陜之金州人其先君子尝为浙江都司都事君侍学焉遂以乡贡进士入仕而后此名位之来者盖未艾也
东谷遗稿序
东谷君死西事之又明年余从其壻锦衣指挥使孙琏求其平生之稿得所谓五云漫稿风雅遗音蛙池鼓吹演雅秋声东谷集者若干帙大抵皆零落之本也云自其家东归时失之而又间亡于借者之手故所存止此以余平日所见东谷诗文之可传者盖多不在焉其亦有可惜者矣临巻怃然为就其中诠择之得诸体诗若干篇文若干篇厘之为十五巻付锦衣君与东谷继子府军卫镇抚齐俾刻以传未几两人者相继物故镇抚所生父胤嗣东谷之母弟也来自江南为即其工焉余观东谷君迈徃之气髙世之才当其抵掌雄谈奋髯长啸谓世事无足为者固自以为一代之人豪矣而志卒不遂以身徇邉于此盖有遗恨焉岂独以是稿为轻重哉或乃以东谷之可传者在此而不在彼何也岂旁观者有定见而厚善者固有所不知邪虽然是非不定于身后而尤有望于千百世之下则其人可知已余于是盖有感焉东谷姓汤氏讳胤绩字公让濠梁人故开国功臣东瓯襄武王之曾孙初用周文襄公荐入京师又有胡忠安公荐迎裕陵于沙漠晩受知于李文逹公歴佥都指挥事充参将守御延绥西路以终
椿萱齐寿堂诗序
人生之最可乐者盖莫如具庆若既贤且贵而又偕老于一堂之上不尤难哉元杨仲宏寿饶国吴公之诗盖具有此意味其词想其人亦可谓善颂者已三山林太史亨大析其首句十四字为韵与搢绅大夫各为一诗以寿户部员外郎叶亨叔通之父母莆田呉太史汝贤又总十四韵为一诗离而倡之铿乎其金之始也合而和之戛乎其玉之终也诸君子其又可谓善颂者哉叔通之获是诗也将萃为一轴驰归为亲寿以诗必有序请余为之叔通之先徽之休寜人迨其祖始以客游而家于闽故登科之记犹署其籍曰休寜云余家亦休寜也与叔通相识于京师而知其世之详盖叔通之父仁甫君最孝友尝追慕其亲作官林风木之图人重其志为咏歌之严事其兄凡资槖能少取而多让然爱育其从子与子埒无厚薄也别墅之间有古松数株引泉作磵徜徉其中自号松磵道人其髙情逸韵谈者尚之而其配林君复以敬正慈淑之徳佐成其家盖凡闽之为父母者有不如志辄相与叹曰安得有贤如叶翁林姥而家之不淑者邪其后叔通以进士歴官户曹当成化乙未之岁用考绩书最恩受敇封父为承徳郎母为宜人奉品服以华其身积郎大夫之禄以供其养而两君俱年六十无恙在堂盖凡乡之为子者有不如志辄相与叹曰安得有才如叶氏子而亲之不乐者邪所谓具庆而贤而贵而寿备一家盖一乡乐如叶氏者诚寡诸君子之诗其果谓之善颂不诬者已叔通方以其学术进于用名位之来益髙则二君受封命之荣益多寿益臻徳益邵其乐当益有大焉能言之士闻其风而播之沨沨乎益且有不能自已者哉余闻之庄子大椿以两八千歳为一春秋本寓言至宋人有一椿五桂之句乃始以之况父而兼致寿意诗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背北堂也礼妇洗在北堂而医书又称萱草为宜男萱之况母殆取诸此然萱谖实不可以相通说文萱一作蕿盖自唐改古文六经说今文而遂易蕿为谖也不知者乃谓谖为本字萱为俗书岂其然哉因序此堂而并及之盖先义意而后训诂亦著述之体所不废哉
庆通政使司右参议王君序
灵壁王君必照与余同举丙戌进士第出知江西乐安者三年其政有成吏部请于上而召之还授监察御史一日奏事奉天门下音吐鸿畅举止不愆上为之动容既退朝荐绅大讙辄相与问奏事者为谁盖王君之名一日播诸朝而闻四方久之鸿胪以少卿缺闻上注意焉不果成化戊戌通政以参议缺闻上复注意而吏部适以君名上遂拜命焉廷谢之日荐绅又相与啧啧曰宜哉王君当是时吾榜之士为御史者最盛于是杨君维祯屠君朝宗合诸同官之意请余言致其私余不得辞则告之曰虞廷九官龙为纳言中古以来置门下省与中书尚书分宰相之责葢即今之通政也夫中外百司章奏文移丛至山委一一审之以告于上而下之所司又受其成一一审之而后行天下严矫伪之防谨功绪之稽固非一二人所能理者故有参议两人分日莅事以副其长贰其出入谋议进退恩礼率与六部均茍非其人则固不足以当上心恊士论而王君通经学古为名进士律己爱民为良吏守法尽职为才御史其声称在人非一日也蒙知遇而被显擢固所宜有岂独以其言语之暴于外者哉然窃闻之舜命龙之词葢深惧夫谗说殄行震惊朕师而望其出纳之允则其责任之难可知已今之通政古之纳言其职虽稍不同而士君子抱体用之学懐致泽之志则固无所徃而不究心焉矧于食大夫之禄日对扬于天子之庭者哉王君勉之崇阶楙恩所以待成绩于异时者盖未艾也
存思四咏序
存思四咏一编荐绅大夫士为无锡人华春所作者也初春之祖源长有至性尝刲股以愈其母顾氏之疾不幸年二十有六以卒乡人称为孝子源长之卒也以子属其母而不及其妇邹氏邹以夫之未谅乃心也乘其疾未革潜入室自经时年二十有二乡人称为节妇遗孤本常才三歳赖顾氏教育之比成而顾亦去世矣本常以早失怙恃而不克竟其祖母之养又不克显其母之节题其所居之堂曰存思感愤终其身计华氏自顾以迨春盖更四世歴数十年音容不接亦已久矣而春方且拳拳焉思慕之不忘亦可谓之贤也已四咏者其一曰托孤抚胤所以着顾之慈其二曰舎生明志所以着邹之节其三曰乌鸟私情着本常之好其祖也其四曰陟岵瞻慕着本常之孝其亲也慈节孝义萃于一门在朝家当被之旌典以劝一乡在史氏当为之立传以风一代固不以四咏为重轻然朝典史传其所系在一乡一国者公法也非其子孙之所得为也旁求名公硕儒之咏歌播其事于后以存其思者家法也岂非子孙之所当为者哉岂曰补家乘之阙而示人美观者哉余尝考南齐书有华孝子寳方八歳时其父当戍长安与之约曰俟归为尔上头其后长安陷寳年七十不冠人问之輙号痛弥日盖凡无锡之华皆出寳后而源长之髙祖铉仕元为都功徳司都事早世其配陈至老不夺志当时旌其里曰贞节之门然则华氏之慈节孝义所以开于先者非一日矣宜其继于后者代不乏人焉如此记云致爱则存致悫则着诗云永言孝思孝思维则其华氏之谓乎春淑慎好文有故家谨厚之风盖华之佳子弟云
西巡纪行诗序
诗有六义而风居其首焉故先王五年一巡守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因其声之正变以求俗之浇淳而国之治忽从可知已中古以来巡守之礼不行乃有绣衣直指采访观察诸名犹号观风之使国朝歳命监察御史十有五人巡按四方所以酌古今之宜广求治之端也我外舅御史公志徳先生以成化丁酉出巡山西盖自其始至黜吏之不法者若干人破狱之不决者若干事恤民之隠兴俗之善所以罢行之者不遗余力盖山西之仕者服其公而行者歌其化居者恐其去而幸其复来也先生既受代东归走伏拜于邸第得其纪行诗一帙于槖中而读之则仰而叹曰此先生之所为有得于西人者与记节候之过续道山川之险易与其闾阎畎畆之苦乐丰歉盖凡耳之所闻目之所击口之所咨诹者一寓之诗虽近代之声不能不互出于正变而忠君体国之念蔼然词意之表可以观民风察吏治不必工而自工者也彼世之言诗者率不过流连光景嘲咏风月其弊至于蛊善人而壊雅俗则先王陈诗之制如之何其可废哉有编皇明正音者择此巻之诗而附入之以备六义之一体当必有识者为之监赏小子乌足以知之谨为序以授公子珍俾什袭而藏焉
送湖广按察佥事汪君诗序
成化丁酉之秋吾友婺源汪君希颜以山西按察佥事服阕改湖广刑部员外郎黄君宗器行人汪君仁夫于希颜有乡族之雅约荐绅赋诗道其行而余为之序焉湖广楚地延袤数千里视诸司最大所辖府州十七卫所三十有六而按察者得以时刺其吏之勤惰平其刑罢举其事之利害士君子至此亦可谓得志之秋矣虽然■〈豸尞〉峒蛮区相望于境内而荆襄故地又易以变朝廷长宿重兵简命内外文武之臣弹压之悉开幙府与三司共治武昌则为三司者职务繁劳亦不可不谓之难已夫蛮夷盗贼恒起于讼之不平政之不理与吏之不得其人嗣歳以来方以征苖之捷告而盗起岳鄂之间至燔刼官府戕杀其吏民势以滋蔓明天子盖不无南顾之忧迹是论之则湖广四境之责按察首事无所与辞者希颜以春秋举进士歴刑部主事员外郎尝奉诏治狱于四方亟有声称又尝试其能于山之西其于湖广固优为之然古君子恒恐不得尽其忠而时之难易事之繁简已之劳逸弗计也吾于是知希颜矣当其提印分巡专制一道慨然耻其四郊之多垒而周思其职务益佐其长官以饬乎其所部文武之下吏使其讼清其政平蛮夷不兴盗贼用寜而庙堂益无事乎兵岂不庶几与古君子同其功名哉受荐而升循次而迁皆无足为希颜道者考诸公之诗意亦多与余合盖不待序也
无逸子诗序
句容有凌永澄先生者躬孝弟之行而旁力于众善至于老弗衰因自号无逸子其乡之人无问旄倪亦合口一辞称之曰无逸子翰林学士丘琼山方职太史采其事为之立传好事者闻江南之有是人也多为无逸子诗由是无逸子之名益暴无逸子之子乡贡进士传上礼部以其所得编次成巻奉以见余余读之竟则为之怃然良久曰世降俗偷人之去道也益逺故有逸于其身而劳其心者有劳于其身而逸其心者身心之劳逸相乘而人之徳伪系之矣若无逸子则固劳其身以逸其心者与余窃怪夫世之颂无逸子者皆徒知其无逸而不知其有逸存焉尔周武王受丹书之戒退而铭诸几席谆谆乎敬怠义欲之间卫武公作抑戒之诗以自箴而尤致力于慎出话敬威仪考之当时二武皆年九十余而不自暇逸者如此此其卒皆以圣称而记礼编诗者谨取之以垂训后世者也无逸子少而为士喜诵法诗礼今年且八十其有得于斯乎否耶夫既以施诸身又以成其子而不失其令名其心休休焉其资固近于道矣宜乎闻之者有取于其人而咏歌之也彼利趋而欲征以求逸其身而劳其心者读无逸子之诗考无逸子之行其不慨然有感于是编者几希
戚里重庆録序
今戚里中以敦睦好文称者曰孙氏孙氏之耆彦曰寿乐翁为之父雪亭君为之子当成化戊戌秋八月丁巳寿乐翁年七十而雪亭君亦年五十矣雪亭之子頥奉其父与其母周淑人举酒于堂为翁寿甚乐已而亲党毕集以次称庆弥月未巳相与嘉羡歆慕其祖孙父子一时慈孝之盛因大书其堂曰重庆頥征诸闻人而得赋咏若干篇彚次成帙题曰戚里重庆録锓梓以行而以序属余孙氏世家山东邹平寿乐者翁别号也名续宗字光裔故赠会昌侯诸孙太师安国恭宪公第四子圣烈慈寿皇太后之母弟昆季子姓自太傅大总戎而下以勲戚并进官禁卫服金绯者十余人翁歴事宣宗英宗曁今上皇帝官锦衣佥都指挥事岿然叔舅之尊而不骄当宣宗临御日奉宸扈跸翁必在行赐赉骈蕃不可殚纪其大则龙敇鳯诏蠎衣绣铠番国之贡刀秘府之图籍内地之嘉畛名园翁必预赐隐然与国之富而不侈翁尝侍射上林驰马左右发皆中宣宗称之曰竒才而英宗复辟翁兄弟拥佑之功居多尝一将命徃讯临川王入奏称旨居然良将之能而不伐盖翁之所得如此故庆之锺其身则既寿且康衍于后则由子及孙非偶得幸致者比名堂之意于是为称而赋咏之作不可无传也虽然庆本于善之积寿富康寜主于徳之好然非上有膺干锡福之君则亦乌足致之是编之行使居戚里者知皇太后以备徳盛福诞重华之主启重熈之运推一人之庆而锡万邦其圣善所积逺且大焉如此孙氏获际其盛而尤于寿乐翁父子见之诵其诗想其人益思秉礼奉法为植身保族之基而以骄侈矜伐为戒则是诗虽出于一时嘉羡歆慕之余其所以范子孙警流軰而兴起其尚齿好徳之心将不有大焉者哉岂徒着觞咏之乐而已翁性清简喜儒素种竹甲于京师余每过之必留欵凉阴苍翠中竟日逰从歌啸之适不自知其身之贵且老也雪亭君名瑛字廷璧其官为锦衣指挥使以雪亭自名思与文人韵士角而逺外声利所以承翁之庆而启其后者未艾也頥字养正益敦睦好文如其父且拳拳于是编尤可谓孙氏佳公子云
篁墩十二咏序
凡我程氏在新安者其先出梁将军忠壮公公之生也甚异尝手殪妖蜃以奠民居起乡兵以拒侯景遂为大将屡破魏周之师而卒于军其卒也尤异乡人感其全郡活命之功相与祠焉水旱疾疫灵应如响自宋以来遂奉以王爵而神事之今千余年矣子孙益盛乡人之祈报益严礼所称以劳定国以死勤事而兼有御菑扞患之义者殆公之谓乎公本居休寜篁墩后割其地以畀歙凡窀穸坛壝之所奉与一台池之所遗一木石之所峙居人过客尚能歴歴指其处于山之椒水之澨类有川灵河伯为之呵守禁卫而莫敢亵焉其盛烈在人如此走不佞迩者获请于朝来展墓于故乡始克伏拜祠下顾瞻徘徊得遗迹十二处病其散出无统也各为一诗而系之事奉以质诸大人大人甚喜俯而和之诸昆弟子姓与乡人寓公闻之亦羣起而有作焉遂成巨编人书一通藏之家以示来者呜呼公之盛烈岂待小子有所称述而后焕然于世哉特其存殁之间所以获乎天而岿然炳灵独异乎庸众人者或逸于史氏而未书或登于郡乘而弗备或相传于故老而失真者取是诗以订之将有禆于故实之万一云尔成化十四年岁次戊戌冬十有二月哉生明三十四世孙敏政拜手书
赠朱克绍处士序
徽歙大夫以成化已亥春正月望日举乡饮之礼于学中而歙之人有朱克绍处士者与焉属酒之际介僎相与逊其坐郡县大夫相与嘉其来学官弟子相与乐其食礼成又将相率而致敬于其庐则使伻来请曰愿有辞焉以劝于故乡之老者时余方以赐假省亲南还盖未及识处士而得之人曰朱氏世居环溪之上有希生君者以文行称于时号止足构亭以居而佚老焉故大司冦杨公实铭之处士其孙也性淑慎喜问学尝出逰西京以及呉楚齐鲁之邦浩然来归却扫一轩以事琴号友桐闻之者曰雅哉朱君治亲之丧尽礼斥浮屠法不用结庐墓侧号慕庵见之者曰孝哉朱君夷甃黄茆岭及徐潭诸畏途以济徃来割汪村林地以瘗贫者号义冢过之者曰义哉朱君由是处士之贤隐然盖诸乎一乡故乡饮之行也郡县大夫礼之莫敢后焉夫乡饮之礼所以示敬让而明教化者也敬一人而民不偷让一人而民不争不偷不争教行化成其系于王政也甚大使夫齿徳之爽者一或位其上当其人则几何其不为虚文也哉觞豆之间可敬可让若朱处士者其无愧矣学官弟子从而张之是故君子与人为善之意与孔子曰吾观于郷而知王道之易易也由一郡以占海内则我朝列圣涵煦滋久教化聿兴当不有大老者含哺击壤以歌太平于春风土屋之下者乎辄因处士而置思焉处士凡九男其为郡学弟子员者两人曰祺佑皆淳谨好修当显其家于异日云
寿汪君尚愉夫妇六十序
余以旧岁冬请于上得省祭归新安抵家之三日即伏谒先世祖梁忠壮公庙于篁墩行视墓田所在则程氏子有居长翰山者以所居甚迩世掌其入长翰之程虽多有名瑞者能歴歴指示忠壮射蜃御冦诸遗迹盖不负吾族子矣明日又进谒唐越国汪公庙于乌聊山盖二公者皆有大功于新安故庙至今子孙繁盛亦畧相等嗣歳之春余还京师诸族人子弟多送至浦口别去独瑞依依有不释然者又明日至淳安拜请曰瑞之外舅尚愉汪君亦出越公后其人以好礼尚义闻乡闾乡闾人谓之长者今年盖六十矣其生在五月十有二日外姑郑氏进士永清令行简之女与外舅同庚其生在十二月十有五日偕老一堂乐有子女之奉而无衣食之忧愿宗长赐之一言盖程汪世姻家余平生所为致庆者惟汪氏得文字最多自余之南归也以赐假甚逼诸应酬之作皆谢絶之独以瑞尾舟而来其情真其请笃故莫能辞焉新安在万山中其人乐耕而务学歳歉不转徙良贱有等差故大家世族得相保而不散若程汪其尤也山川四塞风气厚完人食其土以有生者多寿以余所闻见考之若濳口汪氏横冈胡氏之老皆以九十被冠服之宠又有节妇叶氏至百歳乃旌其门其寿盖不独闻于乡而遂通名于朝堂之上如此况于先世积累既厚而已之徳又足以迓续之者乎吾知尚愉夫妇之寿由六十而踰七以望八九又或至于期頥盖未可知也因书以授瑞俾书以张其堂为称觞者先云
志云先生集序
志云诗集若干巻钱唐方先生之所著也先生名冕字符服别号志云虽家钱唐而居金陵最久少尝有志为世用中弗利于场屋乃尽弃其所习大肆力为古文辞有声搢绅间正统中翰林侍读学士石溪周公以其文行荐于朝不报先生益濳心六籍以及百代之书开门授徒无复用世之志时周公分院南京职务清简约先生数人者为诗社日徜徉乎白下山水之间故先生虽诸制作皆擅所长而尤莫如诗也平江侯陈庄敏公受诏留守南京雅知先生复荐之俾授诸子经于是始有训导之命庄敏既没先生亦且秩满其嗣子平江伯陈公惧先生一旦去已失所师资上书请留于是再有教谕之命成化初公视师二广既又以漕运之节驻淮扬凡易两镇先生皆在行由是南渉湘踰五岭下苍梧以尽百粤之地北渡大江歴重湖徃来徐邳以极楚之故疆所与皆名公硕儒所闻既广所见益壮而诗益昌足以鸣一时之盛矣公于治戎之暇取先生之藳各以类从辑为是编将刻梓以传属余序余阅之累日而得其大端其词丰其语鬯其格调皆有所从来非茍作者然窃闻之三百篇而后若楚之骚若汉魏之选邈乎不可及矣叔世以来诗愈变而格愈卑惟唐杜子美力追古作号为正宗其次则杨伯谦所辑唐音诠择精审成一家之言谈者尚之先生风神清峻性资渊颕而又加以学问之功固自以唐为师法思有以薄骚选上求风雅之遗极其才力所到遂超作者之域有如此者良可传已然子美夙与严挺之善挺之子武为劔南节度使子美在馆武厚遇之而未尝事以执友公世勲之胄贵为大将于先生执弟子礼益恭过武逺甚观其分阃于外懋着声猷凡入朝有所论建一皆剀切可举而行退坐幕府徃徃进其遗老讲求民瘼或从宾客雅歌投壶以适其所适依然古儒将之风考其渊源所自其有得于父兄师友者深矣迹是观之先生之所为可传者岂独诗哉虽然诗心声也读其诗逆其志可知其人此公所为拳拳于是编者与昔有评子美者谓其入蜀晩年之诗尤精盖渉歴之多也今先生年七十矣平生足迹亦不为不逺精力方健应酬不衰异日诗之所成余恶可得而窥之哉
恩养堂八咏送王世英员外南还序
皇明以孝治天下凡庭臣之离亲久者许归省亲老而无他子者许归养着于令盖旷典也户部员外郎王君世英家于闽有父年八十在堂无他子而闽又去京师最逺音问孔艰乃以情上得如令拜恩而南且预以恩养扁其堂盖志喜也同年友礼部侍郎施君彦厚而下九人私世英者亦为之喜本其意赋恩养堂八咏道其行而退余序之余闻诸孟氏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以天下养者天子之孝等而下之则诸侯以其国养卿大夫以其家养可也自封建之法废而诸侯无食邑卿大夫无采地则以上之恩为养者孝不已至乎世英尝以考最恩受褒封养其亲之志又积有郎大夫之禄养其亲之口体其恩养也固矣而犹为未足务觧其宦鞅而退侍亲侧欲奉其晚歳之欢如婴孺之为者使其亲慰悦之而寿益増身益健乃为尽其平生之心噫是心也推而极之可以光四海通神明盖公台不足为之荣陶猗不足为之有士大夫徃徃能言之而求如世英之行者无几也世英早以春秋魁多士登甲第入翰林为庶吉士歴户部主事员外郎同考礼闱者一总核东广两淛钱榖之事者再文名政迹表表一时而此举尤足以占其大节是虽天资之高学力之勇有过人者而我朝孝治涵煦之深老人庭训之笃斯亦不可诬已世英归哉闽之人有登斯堂而讽斯诗者其必仰而诵曰圣天子能体羣臣不遗其亲之心而施恩于人之父子如此又必俯而叹曰世英之忠于其职而获乎上遂得养亲以恩如此有父善教而致其子之恩养如此殆于世教有补矣虽然古之善治者必责忠臣于孝子吾知异时有起于子部之下名位聿升播人口而当上心者其必在吾世英也夫
寿封刑科给事中怡庵杨先生八十序
走每读前史见孝友独行之士言若讷而不能出口行若椎钝无以踰人至考其平生则其信顺足以大维世教其忠厚足以阴利人之家国视彼能言捷行之人虽足以快意取名一时而君子终不以此下彼我祖宗以来若文华殿大学士权谨起孝子礼部尚书郑沂起义门皆自布衣受官秩不次百余年来风俗人心未甚底于乖盭者岂非先朝有以倡率之欤走之友淮人杨君贯之之父怡庵先生盖庶几士之所谓孝友独行者矣先生性谨饬读书明理不为口耳之习早失怙居尝授徒养母母亡庐墓三年部使者及郡守相与上其事于朝大书旌其里曰孝子杨某之门中丧其偶刘独挈二孤教养之不再婚恐继者之非人也盖鳏居三十年长子贯之奉训力学惟谨遂举进士歴官大理左寺丞尝貤恩封先生为刑科给事中云贯之迎先生就养京师走尝候风采聆绪言再拜堂下曰是每读前史思见其人而不可得者也成化已亥六月二十有三日实先生初度之辰于是年八十矣凡纳交贯之者多作为歌诗以寿先生俾走序之窃闻之诗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徳而传又云仁者寿世岂有好徳如先生而不获髙年享盛福者哉世降俗移民徳不厚寸长片善侈然自多而况受旌门之典被貤恩之令寿踰耄耋庆延子孙幸而得之其侈必甚先生方且言若讷而不能出口行若椎钝无以踰人此其所为不可几及者欤矧有子如贯之其徳性醇朴而不华其才猷隽永而不露骎骎乎执政之途权郑二公之业固有在此而不在彼者天之报施善人固如是哉谨序其事以俟且为称觞者先云
送南京户部主事汪惟中序
士必有所试而后天下无难处之事矣今士之发身者盖莫如令之难中外巨官临之于上民恃命于下秩卑而事繁令试之有成斯其人可大受也已歙人汪惟中令福建之长乐将六年民徳之不舍上官才之荐诸朝吏部核之曰是也请于上如例旌其政召还擢南京户部江西司主事秩尊矣而事加繁然余则意惟中于此无难处者有所试焉故也惟中少以春秋取进士不热中于朝贵而安于县久之不病人之诎已也不逺外其民而子惠之可谓逹政之体已矧泉榖者令之常乎虽然一县之泉榖耳南京户部江西列郡之泉榖在焉易视之不可也符歴山委衡量在庭务俾人之输者输之人者交颂之曰是不加以钓名损以负公者也长官礼其属而誉之曰处分精悍有所试者也岂不副旌召之宠哉抑未也国朝之制六部诸司闻其清吏结衔清者士之常也非一试为之者也惟中之为令也清矣进于子部将大受之昉于此乎克终焉乡人之所觊也
篁墩文集巻二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十三
(明)程敏政 撰
○序
赠都昌令呉君廷端考绩南还序
吾友呉君廷端治都昌六年上其绩于京师而归也诸乡人之在官者率相过余以请曰畴昔之歳吏部阅宦籍考荐书而得起乡进士为县之贤者若干人将请于朝而征之用备台臣之选廷端与焉已而事中格不果行今兹之来也政成而名孚矣宜有异旌以劝四方之为县者顾乃书一再最而归之与常吏等于廷端固无所预而吾人若有所不足岂长铨司者固将有大意于廷端乎哉吾子以为何如余曰是固有说焉夫羣庶官而彚次之岂无求知向徃之人顾进之太亟则或偾于中途或隳其晩节故长铨司者慎之若廷端之不克就征非吏部之故为此迟迟者也养之也久则其成之也巨在萃之六二曰引吉无咎吏部以之夫仁者之初心亦孰不鋭于功名哉然一得之则或矜恃以弃其平生一失之则或销沮以遂至于无聊而不能自立者盖多也是故必有慨然自许之人若廷端者知敬正以尽其职而进之迟逺弗计焉是虽若泰然无求于人而功成誉兴有人将求我之不暇者矣在晋之初六曰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廷端以之执此以观则吏部之不亟于处贤者谓无大意乎不可也诸乡人以为何如则皆怃然相应曰诺哉以余与廷端有世契之雅也请紬绎其语以授行人洪君朝宗乡进士方君良弼使书以为祖道之赠廷端之呉出徽歙之新墟少司马致政先生之季子其识广其才充其志宏后今所建立者余盖弗及也而廷端弟廷章及从子瀚又相继举于乡其世泽亦未艾云
审济録序
成化丙申丁酉之岁圣天子以星变水沴之告警也于是乎有审刑之使赈济之使奉徳意于四方惟时吾友张君存简以刑部郎中连岁在行张君之审刑也分地在畿郡释大辟之囚若干人大约主于肃风化正伦理而抑强暴其赈济也分地在兖州祷于神谋于众经画劝分无遗思焉其全活者盖不可数计由是感不死之恩释倒悬之苦者或歌于途祀于家至今不衰噫圣天子一念之仁敷锡下民思得才贤共图治理卒之天意感而民生遂是固非张君一人之力而上体圣心下慰民望求诸当时有不可概论者矣张君以两使皆有关于民命之大者乃手辑其所经断之案规措之方聨为巨编题曰审济録间持视余余反复数过而归之殆庶几乎称物之平衡疗病之良药传之后世而可行质之明神而无愧者与昔裴行俭论士之致逺先器识而后文艺欧阳公多教人吏事曰文学止于润身政事足以及物古者贤人君子之心为上为徳为下为民之心也而近代以来论士以词藻为髙凡梓行石刻者非诗编即文稿也士而至此其器识可知矣有取张君兹録而读之其弗以为案牍之劳形不终卷而思睡者几何人哉张君名文泰州人起进士髙第性端谨不茍随忧时泽物之念未始一日不宣诸口逹诸用近受荐为淛江按察副使盖廷臣重其平生而上悉其名也
寿段叔诚先生八十序
走敬闻之家君尚书公河间为畿北大郡当国初兵后居民鲜少其以宦学相承名郡中者率多自他郡来徙非其土著之人若交河段氏其一也段之先居山东禹城有讳凖者永乐中通判河间府事有惠政在民其卒也贫不能归留葬交河里村之原五子从而家焉其长曰愉贤而早死其仲曰恂即所谓叔诚先生者也宣徳中稍出就禄食为阴阳学正术先生仲弟恒仕为唐府审理季弟慎歴官湖广布政司参议两人者皆起科名与家君同学相得最深其后皆宦走四方弗及事生产而叔诚先生与其长弟怡身任家政修明其父兄之遗教以益大其门阀而成其子孙人以是知通判公之泽盖未斩也中世以来先生之昆季多物故又念其髪种种乃引退家居以自适于田野之间若与世相忘而长子裕克世先生之官次子佑为郡庠生治经术以待用从子十余人诸孙六人每旦暮以次升堂问起居杖屦所经人必以为荣盖一邑之间语世家者必曰叚氏而先生年八十矣参议公之壻礼科都给事中唐君章间相谓曰叔诚先生寿辰在岁十月之吉章绘为图缙绅士夫闻其徳风而与章厚善者又为之赋诗凡若干篇子独可无言为之倡邪走生也晩不及拜先生床下而敬闻诸家君得先生之为人知其醇谨之行老而弥笃康强之福当久而益昌也则谨应之曰诺而着其世徳之详与通家之好如此噫走家出新安唐君出姑苏亦皆自他郡来居河间且数世矣传曰光逺而自他有耀则于先生之寿寜不乐道之使吾老者益安其上而享有子孙之养少者有所观法而求不失其世守焉岂非一乡一时之盛事也哉
绩溪坊市程氏族谱序
惟我程氏居新安者距今千余年族之散处列邑又蔓于旁郡其大且显者凡以百十数族各以其地为望而一望之聚居者无虑数十百人谱不能尽之也于是各望之族自谱其中世以来之祖下迨其孙曽以叙昭穆别疏戚若等而上之则其始皆出篁墩祖晋新安太守元谭宗陈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忠壮公灵洗百世不能易也程氏有总谱起周而终五季宋都官郎中祁之所论次盖续谱者必置之首简而后及夲宗若绩溪坊市之程其一焉忠壮裔孙有讳药者唐光化中为金乡令绩溪诸程祖之金乡裔孙曰念五公始迁县之坊市念五之曽孙遂分天麒天麟文鳯三大支天麒之子曰宜曰祥曰瑞天麟之子曰福曰平文鳯之子曰润曰康福子以恭精书数洪武初事靖江相府授汉阳河泊大使润子以忠洪武庚申以人材举知河南永寜县改潮之程乡里有惠政在民平子以诚以诚子彦亨平坐事谪陜之延安彦亨以太学生上书请还其大父辞甚切髙庙怜而释之彦亨以洪武庚午举应天府乡试时遣诸王行边以封建策诸生彦亨所对第一擢辽府纪善进左长史永乐初以忤靖难事获重辟彦亨尝手编坊市谱传其族人而宜之玄孙今太学生愈大又加葺之盖其先世忠孝之行诗书之泽见于故春坊司直汪公仲鲁诸君子之制作者具存也亦可谓盛已余不佞尝有志大会新安诸程发其所藏参互考订以为一族之定谱顾宗法之废已久势不能合盖每有望洋不及之叹独幸族之贤者有如愈大之忠厚博雅拳拳于斯求不失其世守而思有以迓续之岂不可尚也哉余见程氏各族之谱多其间脱误讹舛亦徃徃而是如忠壮公十三世孙有洎沚浑泽澐湘淘汾八房者最盛于唐季黄巢之乱澐起乡兵保东宻岩以捍休寜开化之境累官御史中丞号岩将盖澐卒而淘以国子祭酒继之淘卒而沚之子旭又继之旭即坊市谱所称金乡令一名药者也然诸谱皆称旭为岩将而旭有庙在开化龙山宋赐额曰显佑以坊市谱证之不同岂始迁者乃旭之子姓作谱有推原其本而并书之乎虽然世逺人亡欲究其既徃者于数十百世之上此势之所不能也尊祖敬宗思笃其方来者于数十百世之下此理之所可勉也愈大之族人其尚有以体此意而后可与读斯谱也哉愈大有才识好学兼通诸家异日显扬之业殆有光此谱者故为序之
诗坛丛韵序
滁阳呉君孟章虽世将家而博雅好文喜为歌诗与学士大夫相游处尝以韵之类书详于平而畧于仄乃为诗坛丛韵若干巻四声咸备总若干万言余得而观之叙事纂言有伦有要诚有益于近世之为诗者盖其搜辑之多已数十百家而志犹未满其笔札之费已一再易稿而铅椠未释其工力之勤则积之十有余歳而后克成之兹亦可谓难矣声诗之说始于虞廷而备于孔子之所删定其义大而能博散出而莫可穷也于是乎有类书之编以便学者盖不徒以为诗之诂而并为学诗之地考七畧之凡崇文之目可见矣然其间声之偏正不伦事之去取失当观者病之我髙庙当南北混一之初首命儒臣为洪武正韵以一五方之音祛旧习之陋嘉惠天下以求复乎虞廷诗歌声律之制万世之功也我文庙入继大统亦首召天下儒生为永乐大典其法以韵统字以字系事凡有渉于兴观羣怨之旨可以为博闻洽物之助者囊括几尽亦近古所未有也然藏之秘省世不获见若呉君之为书本其独任之力加以能择之功其弗畔于二圣之制而有得于多识之教者与方今同文之治洽宇内百年矣窃意有能言之士当出其间着于雅颂以鸣一代之盛以驯致乎古之作者呉君之书必有合焉盖夫舎翻阅之劳而图简便之乐者固人情之常也余又闻之康节邵子之为学也起声音律吕以尽天下之词括天下之象极天下之变统天下之占与易圣人之道相表里盖儒者先天之正学也而其传已泯世之学者不得其说徃徃訾之以为异余窃愧之思学之而未能也呉君究心于声诗之学也久进而求之触类而长之儒者正学庶几其有闻焉又非特乎诗而已呉君名绶举孝亷歴赞荆湖诸军入典诏狱佥锦衣指挥事别号藻轩孟章其字也是为序
太守孙侯政迹録序
余尝观前史谓何武为郡无赫赫之名而有去思窃以谓史臣之溢美耳世岂有实不副而名乃过之者哉厥后得吾郡孙侯乃知史臣之书何武诚有未易非者孙侯为徽郡几二十年去徽郡亦余二十年然人之思之无间逺近无间知愚无间小儿妇女无间武夫悍卒思之不置则言之于行台于朝省立生祠而烝尝之犹以为未惬问之至有泣下者曰孙侯良我父母也世岂复有如孙侯之惠我也哉问其政嗒然莫知所对余然后知何武之不可及而史臣为不诬已呜呼人情不大相逺治之者徃徃怫其所性此循良之书于史者常少也诗曰岂弟君子民之父母孟子曰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若孙侯者其知此乎歙渔梁姚君浩宗辑侯之行事为一编题曰孙侯政迹録余得而骇之曰孙侯之政诚几于古人矣然迹之所著有未易窥者余乌得而书之阅之累日不觉叹曰史法不传久矣古之仁王莫盛文景贤相莫盛房杜循吏莫盛西京之世然编史者于文景无可纪之徳于房杜无可传之功于何武軰无可迹之政何哉功徳政化之盛如慈母之煦子如春雨之润物发于至诚泯于无迹而受惠者莫能为之辞也姚君慕孙侯惧其政之不传乃为此集然所书者多簿书期会之常举措禁戒之末夫人能之而欲以是为孙侯去思之地亦异乎前史之书何武者哉虽然古有善观人者举其一可以槩其余善言徳行者因其所当然而得其所以然姚君此集虽不足以尽侯然观者因是以得侯政迹于言外其亦不为无补于世矣因序而归之孙侯名遇福山人起进士始以户部主事知徽州终以河南左布政使致仕姚君读书好义能不忘于故守而惓惓于是又捐金刻梓为不朽之图其忠厚之至亦贤于众人逺矣
唐氏三先生集序
监察御史歙唐君希恺尝奉其先世三先生之集请校而刻之余盖素慕乡先逹之为人谨为之校已且定着为若干巻而序其出处之大畧以告观者大唐先生讳元字长孺少喜诵鹤山魏文靖公之书因有所悟入同时若云峰胡文通公定宇陈先生师山郑待制黟南程礼部皆相友善既老矣始以文学起家为平江路学録再调分水教谕迁南轩书院山长以徽州路教授致仕学者称筠轩先生筠轩之文纡徐而典雅有汴宋前辈之风故元名公张起岩王士熈呉师道诸君子皆盛称之诗则含蓄而隽永不作近代人语虚谷方公为之序美其格髙世以为知言筠轩第五子曰桂芳字仲实少从学乡先生杏庭洪公潜夫筠轩在平江再遣从龚公子敬学成受聘而起为明道书院山长调崇安教谕清碧杜待制称其清才懿徳为儒官第一升南雄路学正以母丧不赴会元末兵起避乱山中不复仕龙鳯丁酉秋我髙庙将兵下江南驻新安延访耆旧而卫国邓公愈以先生及风林朱学士允升二人名上召对称旨有尊酒束帛之赐会驸马王公克恭来镇新安强起为紫阳书院山长未几以疾丧明学者称三峯先生三峯制作虽本之父师而精采呈露有脱颕出竒之意三峯长子曰文鳯字子仪以字行其学得之家庭以荐起为歙学训导再用荐知贑之兴国县有惠政及民永乐初文庙封建诸王妙简府僚被亲擢为赵府纪善以终学者称梧冈先生梧冈制作专以上世为法而克肖之不复以髙视阔歩为能梧冈曽孙三人曰佐希元成化辛卯贡士同知寜波府事曰相希恺乙未进士今御史君也曰弼希说丁未进士皆有文学世其家呜呼筠轩生于叔季私淑考亭仕不大显而三峯适际兴运其对髙庙率皆应天顺人不嗜杀人之语今其集中每称大丞相呉国公乃髙庙渡江时事考之实録皆合宣庙之下乐安也赵简王亦在危难之地其后卒以恭顺孝友坐销其变则当时辅导之臣若梧冈者容有力焉不可诬也然则三先生秉徳蹈义以勤其身阴利人之家国而不食其报天必大昌其后矣矧希元兄弟方绳其武以发轫于功名之场异日所至必将増光前烈而三先生之志益以伸泽益以长名益以显岂徒托之空言而已哉
重订丹溪心法序
医之先谓出于神农黄帝儒者多不以为然余尝考医之与卜并见周礼曰医师隶冢宰筮人隶宗伯并称于孔子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巫筮字盖古通也然卜之先实出于羲文周孔则医之先谓出于神农黄帝亦必有所从来大约羲文周孔之书存故卜之道尊神农黄帝之书亡故医之道卑然其书虽亡而绪余之出于先秦者殆亦有之若今本草素问难经脉经此四书者其察草木鸟兽金石之性论阴阳风寒暑湿燥火之宜标其穴以施针焫诊其脉以究表里测诸秋毫之末而活之危亡之余类非神人异士不足以启其机缄而发其肯綮则此四书诚有至理不可谓非出于圣笔而遂少之也然则医之与卜皆圣人之一事必儒者乃能知之其不以为然者不能通其说者也医之方书皆祖汉张仲景仲景之言与前四书相出入亦百世不能易者自汉而后代不乏贤中古以来余所取五人曰孙思邈氏其言常见録于程子曰张元素氏曰刘守真氏曰李杲氏皆见称于鲁斋许文正公曰朱震亨氏实白云许文懿公髙第弟子斯五人皆儒者也而朱氏实渊源于张刘李三君子尤号集其大成朱氏每病世之医者专读宋之局方执一定之法以应无穷之疾譬之儒者专诵时文以幸一第而于圣经贤传反不究心乃作局方发挥格致余论等书深有补于医道而方书所传则有丹溪心法若干巻推脉以求病因病而致药皆已试之方也朱氏没而其传泯焉近世儒者始知好之稍稍行世然业医者乐检方之易而惮读书之难于素难诸书盖皆不能以句而于五人者之著述则亦视为迂阔之论其茫然不知所用力无足怪者其以药试人之疾间一获効则亦如村甿牧竖望正鹄而射之偶尔中焉或从其旁问之射法瞠目相视不知所对彼老成者日从事乎内志外体之间虽或小有所失而矢之所向终无大逺此观射之法也审医之能何以异此余宗人用光世业儒而好医其读素难之书甚稔最喜朱氏之书尝以丹溪心法有川陜二本妄为世医所増附深惧上有累于朱氏乃为之彪分胪列厘其误而去其复以还其旧凡朱氏之方有别见者则以类入之书成将刻梓以传请余序余故以多病好医而未能也輙以医卜并言于编首使业医者知其道夲出于圣人其书夲足以比易而非可以自卑则日勉焉以致力乎本草素难脉经之书以及五君子之说而尤以朱氏为入道之门则庶几乎上可以辅圣主拯世之心下可以见儒者仁民之効而医不失职矣用光名充休寜■〈氵乂〉口人与余同出陈将军忠壮公后
麻衣相法序
近世相人之法多宗麻衣麻衣者初不知其姓字亦若鬼谷鹖冠之流盖隠者也或又传其尝以易授陈希夷希夷之后有康节邵子意麻衣之学殆不止于相人相人岂其一事邪相人书有石室赋金锁赋银匙歌诸篇相传以为麻衣所著也好事者从而习之试之多中由是益相与喜其术诵其说而师其人焉昔荀卿子着非相之篇相若可非也然余考之世未有无理之器亦未有无器之理日月星辰之象乎天山川草木之形乎地耳目口鼻之貌乎人器也而有理存焉不可以弗察也班固艺文志占天为一类相地与人为一类其知此夫盖占天之灾祥与相地之吉凶相人之死生穷通据其所已然而得其所未然使人慎修弭审趋避而安义命岂非穷理格物之学哉非相非也吾友扬州同守鲍君栗之以明经登上第而兼通诸家以麻衣之书散出无统集而刋之凡他说之有渉于相人者又取附之其有意于穷理格物之学者与惜汉以来古相人之书多亡而世独知所谓麻衣者吾固不能无憾焉宋季传麻衣心易朱子以为出于南康簿戴师念至着论以决其真赝若此编者又安得起朱子于九京而一订其说哉
雪心赋句觧序
相地之书盖无出郭氏葬经者矣然班固艺文志已有形法家相地与相人书并列疑塟经虽出郭氏而郭氏实不足以与此岂先秦之绪余乎今考其文精深雅奥诚有至理而不出于乘生气之一言唐曽杨诸君子盖得其说而行之验矣后之陋于术者心目不逮古人乃相与鬬合为天星卦例诸说舎形势而论方位其义浅其词俚其行之易售故其学之易入也夫执罗经而以卦例格地以天星论水合则吉否则凶如是则人可以为曽杨而何取于生气之乘使孝子慈孙陷其亲之遗体于水泉虫蚁之患而不自觉甚可悯也孔子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甚矣术之不可不慎而择之不可不审也聴于庸医而阏其亲之生年聴于陋术而危其亲之遗体其为不慈不孝均也先少保襄毅公之丧朝廷特遣使者赐塟南山之原四方术者川滃云集言人人殊大约多以天星卦例为说其诵塟经者盖不能以句而何望其踵曽杨之故歩哉独吾郡谢昌子期专以塟经为主旁通儒书尤究心于文公及蔡西山父子之说于天星卦例则深絶之其为人扞穴率有证佐非出于揣摩亿度之为庶几如妙于医者之用针巧于射者之中鹄也然陋于术者反从其后訾且坏之孝子慈孙亦从而惑之盖世之真赝不分徃徃类此非至明者不能用其人非至健者不能听其决也子期以唐卜则巍雪心赋专祖郭氏注者乱其彚次而失其肯綮因句为之觧讹者以正晦者以明诚足以袪积习之谬说而大有益于世之慈孝者矣余窃因之有感焉世之号儒者舎圣经贤传而从事乎词章比之庸医舎素难而执方书陋于术者舎葬经而澜倒乎天星卦例之说其失一道也然则使子期而服儒之服专致力乎儒者之学吾党之士或当愧之此余所以三复其书而不能已于言也
谏议遗芳序
谢氏得姓始于周申伯以王舅受封汝南谢城其后子孙之显莫如江左江左谢氏之显又莫如太傅文靖公安石其家世人物见于史者居他姓什九可谓盛矣新安亦江左辅郡盖有谢氏焉在宋曰谏议大夫泌塟歙东问政山土人号谏议坞按宋史传称泌为安石二十七世孙意史之言当无不实则新安之谢亦诚有出于文靖公者欤歙岩镇谢文逹氏尝取谏议公遗像一幅史传一通奏议二通墓记一通遂为一帙题曰谏议遗芳属余序初余考新安先逹最多郡志所载事实最畧盖拳拳焉访録其余文寻视其丘域存问其后昆而于谏议公风节之伟文学之优徳业之盛尤所注意然卒无以副之者成化初受命修宋元纲目以续朱子之书尽阅秘府所藏得谏议公之行事与其奏议则诵而叹曰其人虽亡言不可泯也岁壬寅家居之暇又亲至问政山访其葬处或谓与南唐聂真人之冢相邻或以为谏议坞者别在山外丰草茂林不可复识则望而叹之曰其骨虽朽名不可灭也孰意此帙乃出于文逹而余获见之也哉岩镇为歙休孔道谢氏实居其间文逹凡四昆弟有子四人孙七人其长子廷懋又与吾槐塘丞相文清公之裔聨姻故余徃来其间谢氏昆仲必要致其家尽欵曲之情焉文固不可靳也呜呼谏议公立言初不计其名之有无而得名亦不系其后之存否余独喜文逹知先烈之可宗而敬述之由是观其仪而思有以继其躅数其行而思有以践其实诵其言而思有以咀其华率其弟兄训其子孙推孝恭之心笃夲原之义以为今谢之倡俾后来者嗣而守之其谁不健羡曰此谏议公之后也哉
新安程氏统宗世谱序
封建之制不行大小宗之法不立天下无世家久矣然小宗之法有非令甲之所禁者衣冠之胄诗礼之族徃徃忽而不之讲焉何哉今有人焉订千百年之异同于一书合千百人之昭穆于一家见者必骇闻者必疑彼诚以为事有所不可诘势有所不可齐而安于久俗之不可骤变也惟我程氏自周大司马休父佐宣王中兴封程伯子孙因以国氏望安定其后国除有适晋者曰婴立赵孤封忠诚君再望广平忠诚之后在汉初起赵将从灭秦者曰歴简侯黑传其子孝侯厘再世失爵歴侯之后在汉末从孙氏定江东破曹操赐第建业者曰都亭侯普子咨袭封至晋初失爵都亭之后曰元谭当永嘉之乱佐琅琊王起建业为新安太守有惠政为民所请留赐第郡之篁墩家焉太守之后曰陈将军忠壮公灵洗当侯景之乱起兵保乡州陈封重安县公子文季孙向世其爵而文季为将死节于周是为重安威悼公胤嗣繁昌世族弥着乃更望新安向之后分南北两宗曰大辨者始北徙广宗孙皓为定州刺史又别居中山博野皓生日华当安史之乱战河北有功为横海军节度使日华卒子懐直代之入朝封归诚郡王从兄怀信代之懐信卒从子权代之封邢国公盖程氏凡四世有沧景二州至权不欲自同诸藩镇再请入朝而程氏之兵始觧此北宗也当隋之乱曰富者与汪华起兵定六州赐庙食宋追号辅烈侯当黄巢之乱曰宗楚者以泾原节度使会兵讨贼战没赠司徒而其子金紫公勋亦以乡兵守徳兴银山镇捍衢饶信三州传其子彦光彦光以御史大夫兼领白沙镇传其子克柔盖程氏凡三世守徳兴曰澐者起兵休寜守东宻岩以拒巢副陶雅为歙州兵马统帅兼捍开化而其弟湘以工部尚书守婺源子仲繁以户部尚书守祁门浮梁仲节以兵马先锋守歙南节以领军大将军守休寜澐传其弟淘淘传其继子旭旭庙食开化龙山赐额显佑传其从子秔秔传其从孙淮沅盖程氏凡五世守东宻岩湘传其子全礼全礼以御史中丞兼领婺源都镇传其弟全皋全皋传其子遁盖程氏凡四世守婺源至宋下江南而程氏之兵始觧此南宗也入宋以后忠诚忠壮皆受王封赐庙食而族益华云礽益多且贤其大者若文明殿学士羽太师中书令文简公琳既以勲徳重一时而明道伊川两夫子遂以道学嗣圣传觉来世迨我朝特録其后为翰林五经博士世其官以奉祀其盛于北方者如此宋显谟阁学士迈华文阁学士荘节公叔逹吏部尚书文简公大昌枢宻正惠公卓丞相文清公元鳯工部侍郎元岳端明殿学士珌起于新安刑部侍郎刚愍公振徽猷阁待制俱参知政事章靖公克俊龙图阁学士瑀起于鄱衢之间两夫子子孙亦从南渡居池州再迁新安而程氏女适朱氏者一传得韦斋再传得文公正思登庸前村月岩徽庵林隠六先生者又皆宗朱氏以上求两夫子之学为乡硕儒稍后则学士承旨文宪公巨夫太史以文显于元我先髙祖万户安定忠愍侯国胜暨先人太子少保襄毅公显于国朝其盛于江南又如此不有谱牒则亦何以正其本聨其支而为子孙无穷之计也哉汉晋隋唐以门地用人有古封建遗法而程氏率居大姓之一自江以南稍经变故则程氏必有保障之功故谱牒不罹于兵燹子孙之世爵世官者后先相望而宗法未始不行乎其间也宋绍圣中鄱阳都官祁着总谱歴世因之分合本其族繁简系其人卒未有会之者我朝正统中歙处士文实尝会之而未尽敏政不揆盖尝有志于是积之二十年颇尽得诸谱异同之故因定着为谱辨三十七条凡例十条犹未敢自足也成化壬寅春先公之服既除乃发书以告诸宗人诸宗人是之各以其谱来会理淆伐舛将六踰月始克成编为巻凡二十有畸会者四十四支名之登于谱者踰万人先墓之可以共业者五十三世相与告之先庙而命之曰新安程氏统宗世谱鸠金刻之俾敏政言其故于编首呜呼是岂徒以阀阅之盛骄四方夸后代而已惟先世有大功以得姓于其始有大忠以保姓于其间有大惠烈于乡邦以着姓于今日故以敏政之不肖而得众族之贤者辅之遂使统宗之志可充而谱可成岂非幸欤凡我宗人其因是而毋忘水木本原之思笃尊祖敬宗睦族之义守其世业诵其遗书保其体魄之藏而不失谨其名分之称而不紊宗法既立则彛伦益明风教益兴可诘者虽久而弗晦也可齐者虽多而弗离也若然又岂独一宗之幸而已骇者安疑者释天下后世之有家者将不取法于程氏也哉奉斯谱者其共朂之
祭扫録序
呜呼祖宗之所以望其子孙者祠墓而已为子孙者孝乎则以祖宗为有知而于祠墓谨焉不孝乎则以祖宗为无知而于祠墓忽焉二者甚可畏也虽然独不反诸心乎今日之祖宗前日之子孙也今日之子孙后日之祖宗也即是思之而不动心则其逺于禽兽也者几希惟我程氏自东晋新安太守府君暨陈将军忠壮公唐御史中丞都使公以下有墓焉有祠焉以子孙之分处而难下经理也则或立为庙户隶有司为后人者无容虑矣自中丞次子兵马先锋府君讳南节始镇休寜定居陪郭凡祠墓之可见者十有九世先五世叔祖讳岘处士当元盛时倡族人作永思亭为烝尝之所捐赡茔田供拜扫之用节目之详有图有録传之一宗俾世守之今考其书则其事废于至正丁酉戊戌之间距成化壬寅盖二百年矣敏政始得而读之观其所以贻谋者甚逺中遇兵兴继遭家难族众散处于大江之南北盖自给不暇矣虽有孝子慈孙欲持麦饭一盂以浇坟土岂可得哉国家承平既久荷列圣之恩休养生息日甚一日业坠而复振族散而复完顾无一人倡言修复以还其旧则不觉始焉以悲中焉以幸而终之慨然以叹不能已也惟先尚书襄毅公以疾赐归故里不久遂捐馆舎以是诸务未遑祠墓之责在敏政不得而辞焉因与诸族人定议取处士旧规而裁酌之稍寓宗法为合族之本兼用乡例通随俗之宜举坠典以广孝思庶几祖宗之所以望其子孙与子孙之所以报其祖宗者两得之也反是则为不孝之归获罪于名教贻羞于乡评见削于宗谱生无以会族众于先祠殁无以拜祖宗于地下可不慎欤凡我族人勉之戒之
歙槐塘下府程氏续编谱序
余会新安及鄱衢程氏同出陈将军忠壮公者为统宗谱凡四十四房歙槐塘程氏居其一槐塘程氏以宋丞相文清公而显自分为四房下府居其一下府之先曰元亮元应元亨又分三房皆文清公昆弟元亮元应之后已见统宗谱元亨之后以稽会故不及详详者元亨以上世次而已于是元亨之后曰添生将续而刻之间请余序考下府本宗谱元亨尝赘歙琶塘胡氏生二子长光祀没于宋季之兵乱次道孙愤兄之死以复雠自誓后果获其人正其罪而籍其家终祀其兄不衰其义如此元初乱定还居槐塘増葺其田庐不替益隆乃置赡茔田作孝思集画一以示子孙子孙奉其遗训不懈益虔其孝如此父兄人之大伦孝义人之大节而备于道孙君之一身是诚不愧于故家文献之后者哉道孙君三子曰观辛山辛四世孙荫宗有五丈夫子及见五世孙又及见其长子添兴之子玠举南畿乡荐寿九十余获冠帯之宠乃卒尤他族所未有也添生为荫宗君仲子尚礼而好义故为此谱以贻后昆昭前烈补其阙畧用备一族之书可尚也哉余观槐塘四房号正旧上下四府隠然奠处于歙西凡数百年子孙不下数千指甲第与人物相髙皆祖忠壮譬之阴阳老少四象其末分而同出于太极伊洛瀍涧四水其流异而并入于大河也可谓盛矣虽然巨家硕宗盛若槐塘者固鲜然为子孙者亦不可不以先世起家裕后之心为心如有能广孝思而崇义让笃亲疏谨昭穆培其本浚其源使末益茂流益长弗至于悴且涸焉则庶几乎前有光于统宗后有光于续谱云尔
咏史絶句序
诗美刺与春秋褒贬同一扶世立教之意后世词人遂有以诗咏史者唐杜少陵之作妙絶古今号诗史第其所识者皆唐事且多长篇读者未能遽了胡江东有咏史絶句则自上古以至南朝分题纪要殆庶几矣顾其词意并弱作者未有取焉余家居见塾师以小诗训童子乃首以市夲无稽韵语意甚不乐因以所记古七言絶句咏及史者手书授之上自三代下及宋元凡二千余年以时比次得数百篇又以其猥杂而不便于一览也加汰之存者二百篇其间世之治乱政之得失人才之邪正贤否大抵畧备然以其不出于一人一时之手也故或婉词以寓意或正言以示警盖有一事而史更数十百言记之不足诗以二十八字发之有余者徐考之亦不独可教童子也观者讽咏而有得于美刺褒贬之间感于善创于恶其于经学世教岂不小有所益哉
徽州府同守张公挽诗序
张君讳英字廷杰始以金州学生领陜西乡荐上春官弗得久之用吏部选人出通判彰徳府寻以内艰去起复改黄州九年考最受勅命之褒余未识其人也既而进同知徽州府余始识之其为人也慧而逹余徽人相与乐郡之得贤佐也以言庆焉君为郡不二年尝新府学宫又新休寜县学宫余徽人又相与乐郡佐之留意乎斯文也以言颂焉居三年上其绩京师余徽人又相与乐其政之有成也以言饯焉言皆出于余而张君以为最善名我尝谓余曰某死亦何必志墓得子文足矣盖余言之非谀故君当之无愧而余尤恨其词之不足以逹意也未几张君道卒于静海舟次年甫五十有三静海距京师不三日乃不得上见天子下抡于有司以考其成而君又前一岁丧其偶一子为金州学生逺在数千里外旁无强壮之仆纲纪其家可悲也已余徽人乐君之生不能不哀君之没于是闻君之榇泝江而上将道黄州踰襄沔以入于汉中盖不胜其攀挽悲恋之情咸作为歌诗悼君之不幸太守王公推府陈公裒而传之请余序其首简呜呼哀乐之情出于情分所固有感之而兴触之而动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而莫甚于死生之际然人于生者或因其可乐而后乐之惟于死者则不问其贤否亲踈而恻然哀之无异词焉此薤露蒿里之歌所由作欤张君故陜之贤者其佐徽州盖有成绩焉至于王陈两公之厚于僚寀寓公遗老之厚于邦侯皆发乎情止乎礼义宜不可废也若余情之哀乐则亦无不与人同者矧尝贤君而厚之者哉厚余而重余言者亦莫如君也余其能喋喋于前而黙黙于后耶
双清图寿汪君克敬序
汪氏世居休寜城北者自宣徙其先盖出唐越国公后与元尚书文节公族相近世居药而尤以制墨闻邑中四方人之来者非汪氏药墨不售曰恭克敬君者益以其暇日读古圣贤书非其业弗之修也乐交一时知名士非其人弗之友也构屋松萝门下题曰松萝书屋蓄书数千巻日咏歌其间非可践之地弗之徃也其为人如此故余兄弟与之善而莫逆恒相语曰子之药足以济医而寿人之身子之墨足以济儒而寿人之心之二者有功于人非一日之积也子之寿将无与之同乎成化癸卯春余北上京师族弟宗弼实君之壻告余曰明年七月二十七日君寿六十谨绘松竹为双清图寓庆颂之意请一言序之未暇也则又托人尾舟至姑苏少间乃言之曰凡植物之难老者盖莫如松竹非一时早发先萎者拟古人率取象于寿而松之坚贞竹之劲直排风云傲雪霜有不可犯之操古人取辟若孔子称松栢后凋诗以竹美卫武槩可见矣宗弼所望于汪君之寿之徳其有取于斯乎徳者寿之基也徳厚则寿益増矣夫孔子大圣老犹玩易三絶韦编卫武睿圣年九十犹作抑戒以自儆古人年弥髙徳弥劭如此汪君朂之将无忝于故家文献之裔而足以副斯图者哉汪君父应祥处士寿八十为乡大宾弟让克和治春秋为国学上舎最相孝友成于家而见重于乡评其世徳固有所自而君之寿必有以副斯图者矣
送翰林五经博士朱君南归序
封建之法坏而上古圣贤之胄鲜不降为舆台矣惟孔子之孙歴代受封至上公以守阙里之祀孔子明王道以师万世其功大故其受报也独逺我朝景帝嗣位文化寖洽乃复求颜孟周程朱子之孙一人俾为翰林五经博士世其官以奉祀着为令盖六君子传孔子之道皆与有功于万世者也博士上公秩有崇卑而承恩纶被命服率其族之人以时从事乎笾豆陟降之间则皆有封建之遗意徽国文公子朱子九世孙益龄父景泰乙亥实应是诏成化癸已捐馆子孔辉君服阕上京师吏部以闻诏如令于是中书舎人杨敬夫合建之大夫士请余言以荣君之归君初为郡学诸生治春秋屡上有司弗利退而好修不懈益虔性恂恂如不胜衣而发言中理望之可知为贤者之后兹之荣虽令所宜有然非君之克家则亦不足以迓承之也尝观商周以来圣贤子孙之有国有家者不一再传或侵或削以遂失其宗祧虽不能绳武之过亦上之人无以维护之故尔今君生有道之世借文学侍从之官优游奕叶而不知有督责之苦奉祠之暇所不可废者绳武之道耳夫绳武莫切于经史我文庙尝取诸经传及性理书颁海内今上又以通鉴纲目嗣传之海内之士皆知诵法朱氏久矣而况其世适者乎君勉之毋藉先泽以自荣而克世其学如孔子子孙在汉有安国在唐有颕逹垂芳史册增光庙庭顾不伟欤余家新安与君之先为同乡承乏词林为同官而韦斋献靖公又程氏之甥见于谱者可考也故于敬夫之请匪直不敢辞且重言之以致区区之意云
送新城僧会煚上人序
吾同年友吕君廷扬知建昌之新城慎许可凡抚民驭吏与夫戢讼奸弭盗贼之方盖为之不遗余力下至释老之徒亦处之有道不以其微而畧之也于是僧会缺员咨于众而得懋煚上人时上人隠天峯山中闻命逃避不就者久之吕君强之来盖非其志也既受牒于吏部将扶锡南归其县人御医张君复兴方以婴医鸣京师供奉内庭盖候之者恒屦满户外而张君多不暇应独礼重煚上人请余言以赠之其辱过余者数矣煚上人何修而得此哉余闻之张君煚上人俗姓李其祖克宣尝为广昌学训导父翔羽尝为新城儒学生而上人独不乐婚宦絶荤饮去从释子广照寺戒行修洁其徒难之又间以其余情为诗畵亦徃徃可观然则孔墨异同之说煚上人固尝闻诸父师矣余亦不暇为上人言之独以上人昔而隠今而仕请言所以仕之道孔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盖仕非难而称其职之为难使佛复生其告人者亦不出此然则煚上人可不勉乎若吾廷扬之为县令即称其所以为令者复兴之为御医即称其所以为医者何哉以有为令为医之实故也吾又见中代以来世降俗偷士风不立读孔子之书者其进或不以道屈膝而援上挟赂以求升者盖有之矣释本出墨氏其徒之卑琐凡庸者率以为常而煚上人乃独肯逃名避利于一时中不得已而后出应有司之求岂非贤哉吾于此盖知其必有立也而亦不能不为世道惜也于是乎书
程君志亨挽诗序
弘治已酉夏余以言者去位里居临溪族人天然过访持其父志亨君挽诗二册请序之余既诺之而未暇也越明年余遘疾濒危者数天然请不少置乃力疾而为之序曰人之处世也生乐而死哀本乎人情非有所强而然者故乐有颂哀有辞亦縁情而生足以致备物之孝而世徃徃厌其数讥其繁岂不过乎夫礼始乎脱成乎文终乎隆隆则仁人孝子之厚其亲者盖无或不用其情也岂独哀挽一事哉颂其生者余弗暇论若哀其死而为之辞则蓼莪黄鸟之篇薤露蒿里之作班班见乎经着于传记其数与繁固隆之意古者不塟以渐为之槥衾卜其竁兆置之祠飨所以安其体者甚备铭其玄堂之内外而又奠之文哀之诗则固将以暴其行也夫人孰不欲其体之安行之着为子者本其心而为之殆出于备物致隆之不能已者乌计其繁且数哉孔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谓其无为善之实也况有其实哉君尝佐余编刻统宗世谱而进退语黙虽不事矜持而自中乎礼节余因占君之所负必有大过人者盖于今才十有一年矣孰谓遽有死生之隔也哉君讳永祯与余同出陈将军忠壮公其家世之懿事行之详则具于族儒志荣之状兹故可畧云
篁墩文集巻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十四
(明)程敏政 撰
○序
赠福建按察副使胡公序
淛江按察副使临江胡公希仁以服阕至京师陛见不数日而有闽宪之命将陛辞矣监察御史陈君叔振合闽之仕于朝者饯之以古者行必有言以赠乃因词林旧谊来属之余初胡公以景泰甲戌进士授户科给事中最以文学鸣两佥宪于广东一副宪于淛江皆奉玺书提学有声今兹之闽也乃始莅提刑之任焉由是士夫间有以释教养之劳而获考讯之权为公喜者余窃以为不然经律之不相能于世也久矣吏之诋儒者曰专经而迂儒之诋吏者曰任法而俗皆非也淑人之心以求治与刑人之身以弼教其泽恒均二者盖相为用而经者本也经明而余无所难理者矣士君子安可轻此而有取于彼哉余尝道淛江见胡公廸士之勤律士之严阅士之公心爱重其人以为由淛窥之则广人之所感慕可知矣然则胡公教成于两藩十余年化行不啻数千里经生学子之出而授政于中外者彬彬焉斯不亦难乎为之难若是则乌有本立而末之不举者乎闽自常衮兴学人知向方而宋之南渡也子朱子产于其邦政教之说所以继絶学开至治者随其力之所及而为之必效也遗言昭晰可举而行胡公亦既讲之数矣矧加之通练之才英发之气推平生之学以副圣天子之明命使闽人被政教之泽而士君子収儒吏之儁功不在兹行也哉余于胡公尝获交徃同议论知其人盖深于经律者故窃以解提学之难而得提刑之易为公喜也于是乎言
赠钱挥使序
成化十九年冬五军大将伏阙言天下武臣子集京师者请大阅之如令诏遣中外文武近臣徃监莅之得隽者若干人大同中屯卫指挥钱铎警时预焉凡与警时有亲好者相率请余赠之一言警时之内余之从弟也爱莫助之亦乌能靳不一言惟国朝之制武臣得世官然自诸卫以上都司都府官虽尊而不克世卫自使以下诸部属虽克世而非崇阶若服金紫食万户之禄而世不失尊者惟卫使为然官及卫使官亦美矣世官之功在洪武为开国在永乐为靖难其出于近代非一途惟开国者上佐髙庙却戎敌以清中原万世之功也功预开国功亦儁矣世官之传或一再或止其身至于削秩投荒者比比也有传其子若孙五世世其官若禄百有余年非其祖考积庆何以致之庆至累世庆亦儁矣官之美功之儁庆之弘斯三者皆世之所难也而钱氏则庶几乎钱之先鳯阳临淮人自永寜府君以乡人子仗剑从髙庙渡江起虎贲幢主累官明威将军佥指挥事南收吴楚闽粤北战山西辽东畧地摧坚所向有功而卒于闽葬懿文园特禄其长子于锦衣亲军未几继逝而弟代之改大同中屯永乐初移戍河间从文庙北狩卒于军而子代之子老而孙代之即警时之父也警时年未三十而袭先世之美官承先世之隽功享先世之弘庆又褎然得隽于天子阅武之场如此宜诸君子歆艳之而思有以张大之也虽然今之号武臣子者坐有先禄为着令其弊多骄人恃其先劳可自逭其弊多玩法负其先殖以从事于声色其弊多虐下斯三者皆有家之大忌也而武臣子恒甘心焉寡学故也古者文武无二道俎豆櫜鞬动必相资非若后世之恝然两途不相能也警时为人外和易而内亷隅喜读书严于奉法无纨绮之习乐从贤士夫游伈伈若诸生先少保尚书襄毅公暨仲父沈阳使君咸爱重之兹之还任也振祖烈报国恩知三难之不易获而三忌之不可少徇也益进修于问学而不与凡子伍以无负馆甥之心与诸君子之厚望语位语功必有大焉者矣警时朂哉以无忘于斯言
赠南京太仆少卿唐君序
迩者圣天子以北人假息塞下数勤邉吏以动京师诏发兵击之而国马以时平多耗于是下令修马政而两京太仆适以少卿员阙闻有诏吏部推择一二臣名以上俟亲擢焉于是尚寳丞河间唐君章受简命之南京士夫交庆以为得人有啧啧于傍者曰唐君起家经术取进士歴礼科都给事中职封驳者十余年以才以能佐台省长藩臬无弗宜者乃转丞尚寳屈为郎者数年拔滞而通奋迹以兴足自慰矣乎余曰不然唐君岂遽以职之大小为戚欣者哉南京实祖宗定鼎之地兵备不可一日阙而马者兵之本也圣天子不惜左右近侍之臣俾徃任夫攻驹考牧之事岂直以君劳而姑以厚禄慰之者哉起废坠于积久之余振事功于维新之日此圣意所望于臣下者唐君其知之矣古者问国君之富数马以对而大司马以马名官诚以马之増耗而兵势之强弱国计之丰匮系焉其重如此今两京太仆之臣终岁勤勤奔走四出非不求举其官而马不加多何哉上临之以姑息下应之以文具虽天下之事常然而马政又其甚焉者尔虽然恭俭惟徳无载尔伪此有官者之法守也如有能恭以奉职俭以律已上下一于诚而不敢欺且肆焉天下之事可从以理而况马政乎迹是观之马政之举不举亦存乎其人尔唐君辨博警敏于天下事固尝论谏于廷又亲见圣天子赫然诘戎兵以扬大烈兹之徃也固将佐其长倡其属善于其职如唐贞观开元之盛以副一时之慎选与士夫之厚望斯非君之可庆者与若夫贰九卿于留都服金紫安坐以食中大夫之禄虽君之荣而非所以慰君也君勉之南京太仆治江北滁州盖出髙庙所亲定谓其地沃衍宜马故不与在京诸司相属先尚书襄毅公天顺中尝莅之其后余省觐南归亦道滁过太仆治所望琅琊之深秀勺醸泉之甘冽探醉翁醒心诸遗迹之佳胜立马道傍徘徊不能去者久之盖至今徃来于心犹一日也唐君于余家同乡进同年又素为先公所器爱名位所极将先后之而未可量也余故因其同寅诸君子之请序其事以赠盖于上之所以用君与君所得于人余所望于君者三致意焉
赠冯君克逺知建安县诗序
冯君克逺世家徽之绩溪少以俊秀为儒学生业尚书有功盖一乡之谈经者莫或尚之然以是经赴南畿秋试輙不利最后以贡入太学始克以成化甲午举于京闱赴礼部试又辄不利乃就吏部铨以甲辰夏廷授知建安县事以去初君不利于两试而退修于家也以其经授之徒盖不数年而举于乡者六人举进士于廷者三人其余待捷者又若干人故君之罢试也多以大器晩成之说为君留者其入铨也又多以不与府佐州正之列为君惜者君不色动曰是有命焉吾知安之尔由是君子知君之所业久所得必精且深盖不独淑其身及其徒而又将推之以泽民也与夫君子之学成已成物而已成已难成物益不易而君则知志乎此矣矧建安在闽中为壮县有先正徽国文公之寓宅在焉而君又徽产也淳朴而靖恭硕大而疏通诵其诗读其书仰其遗风而施令于其邦其所志将不伸于公乎传曰守令者民之师帅帅所以长民师所以教人阙一不可也以君之资而加之经术施诸其徒者既如此兹之徃也均赋以厚民生兴道以善民俗岁时俎豆进趋于乡先正之庭而无愧焉则成已成物之效益大于前而名之兴位之进不卜可知矣虽然君知命人也因其业而究其成岂役志于名位者哉独以三百篇风雅之间所望乎其人者非誉闻之淑则宠禄之光也岂不谓名者实之宾而位者徳之章乎君学徒胡进士光方裒诸君子饯别之诗以余同郡人以序请故輙道君之出处与君之志而致逺大之望焉亦将使后之人乐君之政成而相与取验于发轫之初者于是乎有考也
赠崔君廷佩判归徳州序
我髙庙制报功之典文荫武袭着于令甲泽厚而礼均将俾世守焉其后令格莫知所从起窃意当文庙渡江后有司者不能以时建请之过与成化初始下建请者议廷臣三品以上许一子入太学如例授官自盐山王忠肃公而下三十六人圣明仁厚思还旧制以励羣臣预者感激闻者兴起戴恩图报之心惟恐或后岂非一时之盛与盖于今十有八年矣广宗崔庄敏公嗣子珂始获廷授判归徳州事珂字廷佩在众中特醇谨无纨绮之习种学绩文屡入秋试弗偶庄敏公训育之甚勤公位冢宰总百官于两京兼赞留务责重望隆不得顾其私于是综家政应宾客廷佩惟所命而不失公之捐馆也奉襄事无违礼又翼成其弟璇请于上得中书舎人之禄以守公祀孝友清白之风求诸大臣元老之后若庄敏公者岂不鲜哉归徳开封支郡也领县五有卫兵杂处其间地大事殷号称难理判之上有守有贰其下也有幕有属又时临之以藩臬大府之臣仰承俯御而中处之必有道焉廷佩平日所得于父师者必熟宜无待余言者然余闻之礼以莅官不敬为非孝则廷佩于此宜必有所从入乎夫公徃矣公之盛徳所暴白于天下后世者庄敏尔庄以律己而弗肆焉体之立也敏以应事而弗滞焉用之行也二者不可偏废也大用之则大成小用之则小成亦不可诿之为难能也廷佩勉之下不坠故家文献之传上以答圣天子优崇耆俊勲贤之典且使公卿家得相视其贤否为劝戒此余之望也若官之内外职之崇庳岂君子所足计哉先襄毅公典兵于两京实与庄敏公同时又先后领留务交莫逆余弟敏徳入太学复于廷佩同斋馆聨砚席通家之好非一日也故于其别有爱莫助之之叹特序以赠之
文昌坊程氏族谱序
文昌坊程氏族谱一帙为巻者九为图者二十有二为诗若文附见者凡若干篇故湖口令叔武之所编今儒学生昭之所续而儒士弁之所参订者也江南程氏莫盛新安新安之程实出广平又上出安定安定之得姓以周大司马程伯休父广平之着望以赵忠诚君婴迨新安则晋本郡太守元谭以其政显陈将军忠壮公灵洗以其勲显姓益昌族益蕃而望益有闻于天下其详则具于宋都官祁之世谱休寜为新安属邑程视他姓为多市道之间村落之交若栉比然皆程氏而居文昌坊者其一焉考其谱谓忠壮十六世孙秔周显徳中为东宻岩将捍休寜有功定居临溪四世孙秦宋宣和中避方腊之乱迁泰塘子康建炎初知泗州尝续都官谱中失于兵燹泗州三世孙克明生炜炜再世生应护通谱于歙宗人丞相文清公此则叔武所据以为编者炜弟烜生可绩迁麋村可绩四世孙叔恩元至正末避红巾之乱又迁五都湖村叔恩生二子以安以善始定居文昌坊以安二子长志逺次宗逺始以尚义得官子孙复多游庠序间此盖昭所据以为续者二谱参订出于弁而■〈氵义〉口宗儒隠预讨论焉要自以为核矣志逺子五人宗逺子四人皆淳谨有立志思亢其宗盖不踰时而良产华构将甲于一邑昭之兄景厚尝及见先尚书襄毅公公甚嘉之故其昆季于余甚厚间以此谱相属而为礼甚恭以勤则为之序曰谱之于人大矣然岂独以昭门阀博昏宦以夸世俗如魏晋隋唐之际之所为哉明昭穆以崇孝敬广恩义则虽无谱也奚患焉使有谱而本之不立则虽贤圣之后人且贱之亦何贵乎谱谱固不可无亦不可恃也昭兄弟知谱之足贵矣而不求所以大斯谱者可乎哉读为良儒耕为良农出游而为良贾力其本焉弗怠使昭穆以明孝敬以崇恩义以广则文昌坊之族将以徳善名其家岂徒见重于文字之间而已余不肖亦幸出忠壮后尝会诸房作统宗谱刋布之惜此帙晩出不及会以遡其原而要其归又因以念新安之程如文昌坊者计尚有之顾宗法不行于世莫能尽其亲踈离合之由益可嘅也
王同守赠行诗序
成化甲辰秋朝廷有事于北邉议者请发畿内山东河南之粟以济师各责其上佐一人董之而同知广平府事王君原常实预是行原常董其所部诸县之粟凡若干石亲跨马属櫜鞬谨其茇次而抚其劳瘁出居庸以逹龙门又走大同致命于大司徒青神余公惟时余公方受诏督诸路兵得专阃以便宜从事而戎装所需莫良于陜择知兵者一人徃办之而原常世居熈河为大司马戆庵先生之子又特有是行焉过京师告别于所还徃得诗若干章而余为之序曰若原常之行可谓壮哉矣夫古者文武一道而士之有文事武备者其常也中世以来始称横槊赋诗下马草露布者为难得盖士之龊龊者不足语此而号儒者亦讳言兵士之失职久矣原常以精悍出羣之姿加以倜傥用世之才济以家庭三礼发身之学所养既弘所阅既熟故一出而以书生集难办之事以有司成佐军之功超乎等夷而无忝于为士者如此诸君子壮其为人播之声诗以为行李之华而备离筵歌吹之奏宜哉虽然董军储于北邉预有贤劳以禆国计者臣道也治戎装于关西便途归觐以寿双亲者子道也二者兼尽则忠孝之端也士之大节不可一日而不求所以充焉者也戆庵先生以三朝元老还政家居正色昌言闻者兴起况其爱子得于耳濡目染者有素亦何藉于人言兹行也喜于暂会而乐之必深念其遄归而诲之益切原常敬受而加勉焉壮岁功名当不止此则是诗亦不可以不序而留以取验于异时也先尚书襄毅公于戆庵先生为同寅交相孚而不比故通家之好余得以兄事原常而原常壮哉之志则余瞠乎莫知其所从矣
赠周君徳中同知苏州府诗序
初成化乙酉之秋安阳周君徳中举河南乡试第一人京师传诵其程试之文而叹曰中州竒才也然徳中数竒弗偶凡七上礼部退而好修不懈久之年几可以服官政矣门生子弟多举于乡试于廷矣甲辰之夏乃入吏部铨复举铨试第一人尚书以下覆其文而叹曰制科遗才也奏授同知苏州府以行于是荐绅能言之士善徳中者分韵赋诗以饯而余为之序曰士之负卓越不羣之才见用于时者其自待必重而君子亦必有以嘉予之燕之以饮食赠之以车马而或贻之以声诗其礼勤其意周然饮食以适口也车马以佚身也其予之也浅诗也者所以作其气而感其心也其予之也深此三百篇多赠行之什学者诵法之至今而莫之敢废也今天下东南大藩莫如淛大郡莫如苏国家财赋所自出而苏以一郡敌淛之一藩剧可知矣徳中一发解于乡士再擢冠于选人其才亦可谓卓越不羣者矣以卓越不羣之才佐财赋最剧之郡位相值而力相当其举错之权出内之等利病之策所以厌人心纾民力而大有为于句吴之区以増辉于古循良之传不有日哉矧其家食之日长而学益精出宦之日迟而事益练其自待之重久矣亦何俟乎人言然君子成人之美者爱莫助之则礼勤意周而予之深者非诗亦莫能致之也况诸公之诗或颂焉或规焉亦安知其词之温醇意之忠厚不有脱凡近而上得古诗人之风旨可传者乎徳中为故鸿胪卿拙逸先生之子江西左布政使徳明之弟今驸马都尉徳章之兄门第之华文献之盛甲于一时然贵而不矜富而不侈皆士之常不敢以是取足于徳中也故不着
赠宋君廷贵知泰安县序
太学生宋君廷贵于国宾王公司言有乡曲之雅公因聘主其塾训其胤子焉余数过王公识其人盖君名在吏部铨籍甚久将注官矣然君念有母八十在堂毎对人语及之必与涕俱一旦束行李告所知将徃省于故乡或沮之不可行且有日而吏部忽得请拣府佐县正其法甚严君裒然在选中廷授知秦安县事以行闻者啧啧曰舎宦鞅而急亲闱若宋君者孝矣哉天不负之命与事会不徒一慰倚门之情而遂司百里之民社为母荣得七品之禄食为母养计君之为心视毛义之喜殆有甚焉然使宋君前期而行则人必为君后时而悔于是王公叹异而嘉乐之请余序其事以赠噫忠者孝之推也而郁之久者发必宏君诚孝矣又所业者三百篇之经上秋试十有一科不利于有司而学益充授之以政宜其逹矣而余窃有所进焉者今关中剧旱民饥荐兴庙堂盖不能无西顾之忧勉哉宋君促驾以徃拯秦安之人于沟壑之中而措之袵席之上为诸邑先以无负遴选之公昭宿学之成答故人之厚望不在兹行欤谅矣忠孝之相为用而士不可以偏废也先是有着令勲戚大臣必进修于太学宋君尝与恭顺侯者聨砚席诸公亦相率友宋君而礼之故饯君以酒赠君以言王公倡之而诸公悉附名其后云
封奉直大夫知蓟州汪先生七十寿诗序
汪氏在新安六邑最盛率祖唐越公华而越公实始居绩溪之登源故登源之汪尤盛曰裕清先生者仁厚人也以儒医鸣其乡尝用荐为绩溪医学官以奉其父甚谨父安其养年九十有二及见五世孙无恙在堂而先生亦今年七十矣先生训育其子孙甚力诸子曰溥起乡进士守蓟州曰滢起进士尹玉山诸孙曰度继举于乡而先生亦受诰命封奉直大夫如溥官矣奉耄耋之亲于堂见曾玄之孙于家而又迭享牲鼎之养于官显受纶綍之命于朝有一于此皆世之大庆而获备于裕清先生之身亦可谓难矣颂声不作其何以昭世徳而风乡人于是其婣友上林苑丞程君京辈告诸搢绅播诸咏歌将寄寿先生而谓诗必有序以见作者之意爰属之余余闻宣圣论寿必归诸仁易赞家庆必本于积善盖不易之理也汪先生始以医起家寿其亲及其身推之以活其乡党宗族甚众其仁之施善之积不已厚乎而又两子竞爽为国家司民命于大郡名邑之间仁声淑闻足以最考功之书膺宣室之召语善与仁益又大焉则宜其寿开于先者将底于期頥几于人瑞而迓续敬承其后者殆不可量也哉先生诞辰在岁之九月二十有二日张筵于庭长幼咸集称庆之际命童子歌诸公之诗以侑觞吾知先生心益休体益康禄养恩封与寿俱进乡之人顾瞻咨嗟又必以为仁人长者其所获如是有景仰企慕之心则此诗于尚齿好徳之劝不既多乎余尝过绩溪访登源拜越公之庙而裵徊于丘垄亭榭之隅崇山复岭秀拔环峙大溪水经其前盘廽百折而后出窃以为地灵所锺必有异人况盛徳之后实家于此庶几见之以为快乎盖今得汪氏而后知人境之足以相当也是为序
户部郎中官君挽诗序
平度官君汝清与余同治尚书就天顺壬午之试君魁山东余亦缪魁畿北盖相闻而未相识也既举进士成化初先妇翁太师李文逹公卒君以工部主事受命徃治葬于南阳始识君而未悉其人也戊戌岁大侵君以户部主事奉玺书赈河间余亦得请省觐还新安乘传而南适与之遇见君规画举措不遗余力所活数万人心窃异之既又访余公馆聴君言弭灾六事凿凿可行其一论水患尤切云河间界滹沱中堡二水地最下有九河故道疏其委以入于卫河河道久而淤为腴田则民据之或举而归之贵近勲戚之家知利而不知害也由是水无所泄加以霖潦则四溃浸淫以壊民田岁以为常诚使水有所归则岁入当倍且疏浚视赈贷其费不啻什一而议者或病于难集盖世之乐因循而惮兴作者常多也余家中世自新安寓河间尝考图籍询故老按形势得其说而莫可语者闻君言为之惊喜曰吾人自是其有瘳乎君亟草奏言于朝而议者果以为难事竟沮然畿北人感君纾国之心裕民之策口之不置而有遗憾焉余既遭先少保襄毅公之丧与君契阔甚久癸邜夏始上京师道诹君出处则已进郎中再奉玺书督储于蓟其所建白益多声望益振余方觊其再见相与倾倒而君不幸已矣呜呼悲夫世固未始乏才而求夫好古之学经世之务可以备将来大用之选若君者盖屈指可数奈何其年之弗永才之弗究而余亦安能不为世道之惜也哉君捐馆时年四十有一有弟曰贤亦学于乡长子曰熈载方为儒学生能收君之遗文状君之遗行又告哀于所还徃得挽诗若干章奉以视余余既悼君之早世又幸君有佳子弟足以引其有余不尽之泽而益长也序而归之俯仰今昔有不胜其泫然者矣
赠叶君茂卿通判广平府序
成化甲辰冬十月叶君茂卿得入吏部铨廷授通判广平府事凡同出新安而寓京师者相与荣之又从而饯之俾余有言以重君余于君交久势不可以无说乃谂于众曰世率以地南北异宜人驯悍异性治之所施者寛猛异法若君之行何如哉君生江南眇然一儒者筮仕而佐大郡于北方将孰不以为难乎余则曰否夫难者势也而有不难者存理也学足以明理则举措之间无施不可其何有胶于一偏而不相能者哉广平古晋赵之境号漳河间一都会风气刚劲士多义侠若程杵之忠亷蔺之烈望诸君之风槩清河崔氏之孝友遗风习俗千载犹新而例以北方为难驯欲一切以猛从事亦乌可哉君学道三礼于王制之详民志之辨皆已素定又数屈于礼部齿益健学益邃人情世态阅歴之益多兹之徃也将大展其所藴佐其长率其属绥迪其士人地之北犹南也民之悍可驯也寛猛相济而政无不成也矧君以歙人莅广平皆帝都辅郡何南北之不相通被仁义礼乐之泽最先何驯悍之不相化政令之颁建白之上朝发夕至何寛猛之不相为用而私忧豫计之哉窃有所告于君者比岁以来暵荒民饥江以北为甚广平其一焉虽圣天子忧勤屡有明诏问民所疾苦而有司奉行力不力恒均也若是者将谁之责欤夫建官以为民也民不被其泽而安居以享禄食循资以待迁擢儒者之耻也君学术老成宦途云始举而措之将必有出乎常情者哉愿与乡人共拭目焉
赠平江伯陈公还镇诗序
平江伯合肥陈公志坚将漕运兵十余岁矣岁一朝京师以为常乃成化甲辰冬上书乞解印就第优诏不许于是节钺还镇有期凡搢绅内交于公者咸赋诗赠之推余为序惟我朝文庙徙都北京国计悉仰于东南特遣文武重臣建牙淮水之阳以经制之而公之曾大父恭襄公首膺是任论者以为中兴计臣第一人其大功盟于册府其遗爱存乎庙食者不替益隆也公以元勲世胄起而继之兵强食足为诸镇之冠而又识逹政体每有建白利病之策昌言于朝以是主上嘉其忠勤慰谕勉留而搢绅懐忧国爱士之心不能已于言者如此余窃观召虎征淮南之夷而周人有江汉之思李愬平淮右之贼而唐人有方城之雅传之后世以为美谈今国家承平两淮晏然非叔季可比虽连丁岁侵得公坐镇其地拯之辑之不遗余力休兵恤士以收足国裕民之功视虎与愬殆无愧焉矧江汉之诗必举公奭方城之雅亦颂西平视公之于恭襄又将以济美并称于百代之上盛矣哉世臣之足为国重有如是者然则诸搢绅之作虽比之江汉之诗方城之雅亦何让哉公少承其父庄敏公之训喜问学隆师亲友迨今不衰每士夫道淮必礼接之或就而问政有古儒将之风故人乐与之言而余交公尤稔辄为道所以作者之意虽然出入均劳盛世所以优大臣也公之劳于外也久矣上下之属望于公者厚矣不日召还留卫天子建封侯之业以増辉于家乘史册之间诸搢绅嘉予之者又将不止乎此协声律被管弦以鸣国家之盛岂特公一身之荣而已
怡云钱翁六十寿序
先民之寿大率以百二十岁为期六十则寿之始也出而仕于朝五十服官政六十则指使处而饮于学五十者立六十者坐示将以渐而致其隆焉盖先王所以优六十之人如此而况子之于亲乎当喜惧之交而致夫耄耋期頥之祝固情之不能已邪无锡有怡云钱翁者本呉越武肃王之裔自其祖父伯叔以来世以尚义闻至翁益笃于孝友尽父之丧隆母之养推让田宅以与两弟而又屡矜其不立三抚其遗孤虽已产藉是以日朘而不恤也方且延师以诲子捐粟以济饥辑其先世遗文为袭庆编以传世而翁亦年六十矣于是翁三子因余所善户部赵梦麟主事以请曰愿有言焉以为翁寿余不及识翁而得观其所谓袭庆编者又及识翁之从子所谓鸿胪君楷者知翁上显其宗祊而下成其子姓不遗余力盖孝友人也语不云乎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仁则寿矣翁虽不仕而以尚义恩授承事郎又以徳善重其乡乡之为介为宾且自兹始迹是观之其心休其体豫由六十而底于上寿不庶几乎虽然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进徳之功不以老而倦也岂惟六十哉莱子年七十而孺慕申公伏生皆年八九十而传经张苍年百余为汉计臣多著述古之人年弥髙徳弥劭者如此翁思古之人益策其所未至而不强其所不能使年与徳俱进祝以渐而致隆将有不一之书余言则其兆也翁名会字孟津别号怡云始生在嗣岁之元旦后八日其配长洲徐氏少翁十岁贤而偕老三子曰本相干皆孝谨克世其家云
吕母太夫人寿序
走少以童子执洒扫之役于嘉禾吕文懿公先生之门先生以清徳正学辅英宗退而执经以授今天子盖蚤莫汲汲毕力于公而弗顾其私凡区画家政一出于太夫人徐氏太夫人淑慎之姿贞静之徳贤明之行可方古人盖一时卿大夫家率自以为弗如也走获与及门之士从公子今主客郎中秉之以歳时升堂拜舞为寿太夫人推爱子之心以及诸生由是诸生自幸为得所依庇率事先生如父事太夫人如母迨今几三十年而先生不可作久矣太夫人居嘉禾故第无恙在堂而春秋亦六十余矣及门之士或显或隠多以星散而走于秉之得侍同朝笃世讲焉虽无复向时展敬修谒之勤而此心盖未始一日忘慈煦之泽也成化己亥春走自新安河亲还朝过淛始获拜太夫人于堂癸邜夏复自新安起复而来又获拜焉凡再见而太夫人体益强徳益劭内政益修而明僮仆益恪而严盖不以老而怠其家者如此然独念秉之不置曰庶几王事有间乎其遂迎我我将从之抚诸孙以为乐乎人以是知太夫人之慈走之至三月秉之果以太夫人故力请檄而南将便道奉板舆北上遂天伦之私而不废乃公人以是又知秉之之孝夫慈与孝皆出于天而性于人顺之则为福斁之则为盭若太夫人之慈歆其子之孝而有不获福焉者寡矣吾知其心之廓如身之胖如将寿之隆如不可以言赞也走之先尚书襄毅公于先生为同年母夫人于太夫人有娣姒之义方迎养于京闻秉之之行喜不可遏知二母之相见有日而获伸其私也輙先序其事以贻之请为归寿之献
骢马行春诗序
成化乙巳春监察御史姑苏奚公克新奉命出按于南畿搢绅大夫作骢马行春图赋诗赠之而以序属余余窃观国朝着令每岁必遣宪臣分行天下以饬吏事恤民隠其责最重而在南北两畿者为尤甚盖畿内郡县地逼而事殷地逼则毁誉易逹事殷则举措不遑诚非一藩省逺外之地可比奚公少以明经领天顺已邜乡书久之举成化壬辰进士有起家之学筮仕知青州乐安县凡三年有及民之政受荐而入为御史尝奉勅理盐法于河东又奉勅综邉务于居庸诸路有奏最之绩兹之徃也固将有所罢行而适于缓急之宜有所纠荐而明于贤不肖之察使七郡之吏民畏而怀之非议不兴而废政毕举如是则亦何责任之重之足虑哉昔桓典为御史时人有行行止避之谣盖予之也鲍宣为司隶时人有三入再入之歌盖期之也今送公之诗多出名卿才士之口予之深期之逺亦皆本于善善之公可以附古风人之义而传者行台瀞深职事有暇时取而讽之固将惕然思有以副之而莫能已乎不日还朝风裁益増而名益振天子益宠嘉之将有进擢之命以比迹于桓鲍且有征于是诗俾一时号良宪臣者曰有奚公焉岂不韪哉
赠守御沧州正千户赵良玉诗序
沧州为河间支郡古燕齐孔道而其境东极于海擅鱼盐之利盗出不时盖尝宿重兵委将吏号横海军节度使国朝既一海内于沧州罢兵置牧专莅其民民相安而莫相恃者余百年矣成化乙未朝廷始用议者言徙河间卫一军于沧州号守御千户所以渐复前代之旧有牧以养有兵以卫民有所恃以无恐而益安盖修废之良策经始之逺图也维时武进赵君恂以正千户将其兵以行至则画疆界立营垒开屯田而建牙于州中不遗余力以成伟观庶几一时良武弁乎而间以劳役得未疾久之弗瘳乃遣其子瑛请代于朝许之瑛字良玉余季父之壻也其为人通颕而识事谨愿而好文余尝器之而爱莫助之也青宫直讲之暇为请于同官得诗十章以华其行且序而告之曰守御之官诚美矣顾知夫朝廷所以不惮征调之烦规措之费者何哉凡以为民耳夫兵民一体势若辅车政扞则上之毁生情否则下之怨兴而亦何有于守御之设哉如使莅民者曰兵所以卫民也吾民不可以不劳典兵者曰民所以养兵也吾兵不可以不戢如此则情相孚政相济而为沧人之庆也大矣良玉自曽大父以来预有开国靖难之功载于册书而其父又以老成膺选择首事于沧州者也良玉继之而年甚壮志甚勇他日不有以迈前烈拓后效以答世将之宠而无忘于搢绅大夫与进之盛心是岂所望于馆甥者哉然则良玉亦安肯取足于是而不加勉与
张氏世美集序
涪人有云庵张先生者以易名家尝魁正统辛酉乡荐有捷髙科取显仕之地而先生念失其父也早独頼母守节训之成欣然就乙榜以去又援就禄之令而得蜀之广安学正自署其堂曰荣养虀盐之乐不必锺鼎也既而亲终改陜西华州九年升山东济南教授凡三主师席门生多列官中外而先生亦年才五十一耳毅然引疾西归或署其堂曰恬退盖先生之出也可以励禄养之子其去也可以励患失之臣岂非一时忠孝人哉今兵科都给事中本谦其长子也本谦世其经举成化丙戌进士官琐闼久之受貤封之宠且得请归觐于涪维时张氏子弟以输粟赈饥而为义官者三人以执经入学而为儒生者四五人或署其堂曰恩荣而先生未尝以喜本谦奉玺书核邉廪于湖广贵州两藩袪宿弊杜私谒竟为哗者所诬讼谪判陜西耀州将署其堂曰遂休而先生未尝以戚盖先生饬其躬以淑诸人而施诸其家有如此者本谦惧弗克承之将取四堂所得名公记序诗歌类为巨编刻梓以传或者为题曰张氏世美集间以序属余久无以应也会本谦上疏伸雪荷特恩进今官而母讣又适至则是编之托余岂可以无说哉惟古人号世济其美者盖有之矣而美之小者不足言若忠孝则美之大者然亦必不以外至者为戚欣而后能之若云庵先生殆有见于斯乎先生通经学古且闻道于至人徃徃有脱屣世尘之意宜其芥视轩冕进退从容而先立乎其大者如此朂哉本谦尚以平日所闻于家庭者充大而光扬之使功名焯焯于盛时上报天子知遇而下昭先生之徳于无穷他日所以世其美者将比迹古人而无愧当世名流所以嘉予之者亦宁止乎是哉先生名玄字成功封兵科给事中云庵其别号本谦名善吉余同榜进士云
赠知婺源县事董君序
知婺源县事董君惟和既受命将之官而婺源之仕者大理评事汪君守贞合一郡之人在京师者徃饯之而以赠言托余余亦素相还徃其何言之赠而为有益于董君哉虽然则尝闻之矣为政者必悉其土地人物而后可与言治不悉其土地人物而惟吾意之所如其治之有成者鲜矣徽之为郡也领县六而婺源独于前代尝为州五岭奠之其峻极天水之东出者为淛源西出者入鄱湖山川相带风气孔完其土地沃矣忠贤之臣史不絶书节孝之坊门巷相望而子朱子之阙里岿然中处道徳之泽万世一时其人物伟矣夫惟其土地之沃则有所资给而民易足其人物之伟则有所渐被而民易化使为县者知其然易足者安之而弗朘易化者导之而弗尼如是而吾治之弗成者亦鲜矣董之先盖淛之鄞人永乐初方占籍北京鄞山水之胜甲东南计与婺等而君又喜问学负才力从礼部尚书箐斋周公游周公器之中成化辛邜乡举举进士凡五不偶年益壮学益成阅歴益多且熟筮仕而得婺源其治之有余地也可必矣董君行哉履其山川而考其题名前代之为县有去思与人所弗录者为谁奠于先正之堂而服其遗书求夫为令者之所当勉与所当惩者何在切问近思而无待于外求则其举错之宜好恶之审事上抚下之节必有可观以无愧于为士其较夫走阡陌翻案牍而役精神于仆仆之间者相去逺矣窃诵所闻以答诸搢绅致之董君以为少益而终聴之则庶几婺人之庆也哉
赠麻城县丞张君序
故华盖殿大学士赠太师南阳李文逹公中子锦衣户侯士敬尝求塾师而未得以语国宾易水王公司言王公怃然曰吾友太学生成都张君孟诚其人也哉士敬即日礼于其庐而致诸赐第之塾中以教其二子镛铨焉张君学颛而行驯二子者受教惟谨士敬之兄曰尚寳公士钦每语而器之曰此殆蜀才之遗者乎久之当上吏部遂以成化乙巳春廷选为湖广麻城县丞士敬过余曰子独可无一言以惠张君之行哉惟不佞执经文逹公之门且托有姻好凡所以爱厚君者盖与士敬同顾夫平日饮燕过从之间有会必俱服官行已之方亦畧倾倒矣又何俟乎离觞缱绻之际而后有所譊譊哉虽然士敬之请坚矣则亦无已而为之说曰子之欲得良师与民之欲得良吏一也是故师不良而子无所成者一家之忧也吏不良而民无所仰者一邑之仇也出处仕学之道乌有二乎哉夫丞佐令者也过则有犯分之嫌不及则有旷官之议而麻城又故楚之剧县境多秀民尤长于春秋非其人政之公行之亷求有能足乎一县之望者鲜哉张君之大父子英以布衣被征为蜀府寳贤堂训读父宗器以乡进士歴官同知河东转运司然则君得诸家庭深且久矣处为良师出为良吏以弗坠其先烈有余地矣余言不足以辅君君行哉不自足而益求尽夫在我者固君子之志也欤
赠监察御史汪府君孺人江氏挽诗序
新安诸汪共祖唐越国公其居婺源浯村者在国初有春坊司直蓉峰先生号最盛诸汪皆莫之及江氏祖梁宗室云梁亡避地更姓今不能复而独署其族曰萧江以自别于土著所居曰江湾皆硕宗也汪府君宗煴出浯村六岁丧母十岁丧父能自立以不坠其先而振其后配江氏出江湾又能佐其夫拓其田宅而训成其家人贤翁姥也府君卒年七十有二江氏卒年六十有七当升平之世而偕老获全归之乐其生也府君赠文林郎监察御史江氏赠孺人受天子之宠命于身后足以发潜徳昭令名其终也长子奎举进士职风宪出按于两淮七闽皆有声尝抗疏论天下事不以利害动闻者壮之余三子坦圻坤亦相与承其父兄之志力善而无弗肖者长妇为太师徽国文公世孙诸妇亦皆出良家其后也府君夫妇之丧告哀于逺迩逺迩之人无不衋伤有奠有挽聨编累帙上足以劝人之亲下足以励人之子其徳之征也夫其生于硕宗动有师法而无过举故其累行之贤由一身以及一家名一乡至于如此而人言之可征者固不可无述也不佞获与今御史君同年进士有交承之谊盖尝过江湾入浯村望其山水之胜而敬吊府君夫妇之贤读其哀诗窃有感焉故因其请而不辞有说以告来者尚徳之义也
篁墩文集巻二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十五
(明)程敏政 撰
○序
赠都督李公承恩展墓西还诗序
李公明逺世居陜之西宁而以才武有声于一时盖佐督府以赞庙谟统京营而修武偹以进于通侯宿将之列甚乆一旦具疏言臣曩以母丧赐归祔先臣会寕伯之墓而还朝命严莫罄孝思至于今不能忘敢重以请惟圣明恤之得予吿展墓且命有司给车马续廪饩自京师逹西寜圣天子加礼还率以励爪牙心膂之臣甚厚于是缙绅士内交公者绘圗赋诗赠其行而博士陈君启先来属予序惟李公实先少保襄毅公所荐士予辱知之不获以鄙陋辞窃闻古者军旅以墨衰从事而传有临敌忘亲之说故中古以降不以丧祭之礼责武臣非不责之也事有急于彼则缓于此而不以常处变者礼也国朝因之武臣请归塟及展墓者不数见见之而恩数优渥如李公亦难矣哉汉世祖中兴诸将得过家者令有司具少牢行拜扫礼以为荣而宋岳武穆亦尝以母丧还庐山前史特书之若圣天子以仁孝抚世俾有劳于国者得遂其私比于建武之诏而李公不忘其亲两被殊典殆有慕于岳侯忠孝之名宜诸君子播之声诗冩之毫素以侈大恩励大莭岂直离亭缱绻之际输其仗剑对酒之情而已邪虽然关陜之境兵荒相寻宵旰之余屡勤西頋发南甸之粟出内帑之金拯济之策不遗余力盖自今岁以来天心稍协民力仅蘓九重之忧渐释而大臣之私始可白且遂焉此公之所以得西也河陇之上山川相望松楸鬰然棨戟生光使西人老稚因公之归而举手加頞曰吾君之不忘勲旧如此又披图诵诗而击莭叹赏曰中朝缙绅之乐予人为善如此其美谈荣观不既多乎然此犹孝之小者公尚促还阙之期乘时建功于四方申河山带砺之盟致珥貂横玉之贵以续先公之烈以答圣天子之宠以无负诸君子期望之盛心斯孝之大者公可不勉与公之子■〈王卂〉举进士官中书舍人以经术显于朝诗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盖识者又以是占李氏之泽方盛而未艾云
汪君自吏部待选还新安河觐送行序
成化甲辰乙巳关陜并洛三省民大饥亡者相枕籍于道或连数村荡无居人木叶草根发之一空人相食至不恤其骨肉以茍活旦暮流传之语盖不忍闻圣天子恻然轸念元元时下寛大之诏与民休息屡出大臣挟内帑徃赈恤之又建行入粟补官之令于江南北由是生贠得齿国子胥吏得附铨选粟入既多民稍得济而吾乡之为生贠胥吏者亦徃往来预若汪君文其一也夫其所以倾槖不恡而上之有司者盖不独于我有发身之阶而已亦将于官有活民之力焉其名虽利而阴则义行乎其中较之他途犹贤乎已乡人居亰师者荣君之归请赠言于予辞不获则吿之曰民瘼复有甚于今日者哉言之愀然于色闻之戚然于心盖人人同也汪君之所亲覩也倾槖而济之以预有活民之功者非汪君之徒欤然则使异时受恩命于朝有民社之寄亦何政术之暇于他求哉惟无忘今日而已汪氏为新安着姓皆祖唐越国公其自唐模迁鳯凰者曰希旦为宋直秘阁自鳯凰迁章祈者曰杰为元徽州路推官率有民功着于乡邦而君又将有禄仕以承其先祀启其后人谅哉其归之荣矣于戏水旱之灾尧汤之世所不能免惟修人事则可以弭之故上勤于公有所储而不匮下俭于家有所恃而不穷则交相得而水旱不足以相病矣君之归也在上者吾不得而议之在下者其为我相吿语相劝勉而以俭为四方之倡则庶几吾郡之福也哉
赠鲁公知胶州诗序
初成化戊子秋河间鲁君舜卿以尚书亚魁京闱京师人翕然诵其名而称之以为大科可拾取也上礼部乆之弗偶君年益壮学益邃而无余子琐琐得失之心乃乙巳夏上吏部举铨士第一人太宰以下又怃然曰此所谓名下无虚士也廷授知胶州鸿胪髙君时举于君生同乡学同志请缙绅之诗以赠别谓予亦乡人也宜属以序夫士释韦布一蹴而至大夫秩五品持一道之印以奔走数百里之人荣孰甚焉然官髙禄厚则其副之也难故不以为荣而以为惧者君子之心也胶为山东大州擅盐鐡之利地濒于海设守御之师兵民杂居征调猬兴而又有诸县郎吏受成于下藩臬大府之臣责成于上守失其道则荣非其荣而士之望也孤矣学古入官志大而才足固不借听于人而赠言之义则亦不可废也窃闻之清慎勤三言古当官之法可以终身服之而不易者也言虽熟于人口而克践焉者或寡矣请以是为君诵之可乎君世父曰山西大参公父曰邲阳令君政声徳望实相后先且诸赠言者又皆有责难之义而无流连光景之词吾知君承乎家庭渐渍者既深获乎朋友爱助者益多其知所惧而不轻其土地士民也审矣官足其在公之分禄称其惠民之泽岂弟君子之称烨然起于山东为诸州之冠受朝家旌擢之荣增辉乡邦无负所学发轫于兹乎鲁之先两君于先尚书襄毅公实相友善近者吾弟敏徳筮仕官僚又实从君之后通家之谊诚非一日之好一面之雅者比故特序其事于羣玉之首既以规之亦以期之
送都阃萧君赴四川行都司序
四川去京师万余里而行都司治建昌领六卫之师以控扼诸畨尤西南重镇也迩者兵部以择帅闻萧君大用受命以徃乡进士马君谦合诸婣友壮其行乞赠言于予予不及识萧君然窃闻之缙绅间而得其人矣盖萧君承其先世之烈数奉诏使虏庭从征伐起忠义卫正千户至佥都指挥事智名勇功出列营诸校之右故总戎者以将才荐于兵部而上亟用之如此岂非得人也哉建昌古越嶲地南接滇池西杂吐蕃诚蜀之要冲然国家承平百年王化之渐被者日广冶场塩井之利足以裕邉学校弦诵之风足以兴俗近者诸畨又鲜出没之患则建昌之为乐土也乆矣萧君提一道之印而守其土抚其人固绰乎有余地矣或以为萧君夙将且有志于功名疑建昌一道不足以尽其才者是亦不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所以试之者固将有以待之也君岂可以所辖为荒服分阃为偏师而遽忽之也哉视篆之后简其士马修厥戎器广屯田礼师儒毋狃于宴安而常若冦至使西南号令斩然一新又以其暇日履渉山川指其不毛之地曰此诸葛武侯之所谈笑而禽孟获者也按行城垒抚其楼橹之具曰此李卫公之所经营而夺蛮险者也忠贤徃矣遗迹具存慨然兴起于百世之上而思见其人焉则三军足食诸畨向风朝廷无西南之虞而方面果不足以淹君矣大镇元戎之选珥貂横玉之贵皆上之人悬之以待诸将之有功者萧君朂哉
赠监察御史汪君序
御史秩虽下而实有天下之责天下事无巨细御史鲜不预者大朝会则纠仪大祭祀则监礼大征伐则督军学校选举行河决狱一切禁戒之政与夫稽考积弊纠察非常必参用御史一人出按于外则自羣有司以及文武大吏悉听约束视其言为进退其立朝也自宫闱以及将相勲戚有过大政令有阙必庭论之一归于礼法乃已御史之责重如此而祖宗以来亦重其官其理刑也必试可而后与其竣事也必核称而后复一不如令则外补甚则速窜其出处与诸曹絶异盖慎之也予尝以谓御史皆其人得其职则天下无不集之事无不韪之臣明天子可垂拱而治矣汪君从仁举进士为行人试监察御史一年都宪报可以实授请于上从之从仁起江南诸生如不胜衣而所居事理不以难易为戚欣胸中泾渭确然私谒凛不可犯殆知其责之难副而不取足于声势者欤其尤难者性敏而力学有求益向徃孳孳不足之心视彼发无当之言以规大利乐不覊之行以取大辱者诚不可同日语矣饬羣工熈庶绩以上副明天子责偹风宪之盛心固不系一从仁而从仁克当慎选以倡其同寅以比迹于古司直之臣不在兹乎从仁世居徽之婺源其从伯监察御史文灿从叔按察副使希颜从兄大理评事守贞皆起进士扬歴中外为时闻人故从仁有得于父兄师友之间而加策以自进于髙明光大之域有可必者如此予不佞于汪氏最厚輙与诸乡人举酒相庆而又缉为之说以致万一爱助之意焉
赠中书舍人姚君归省诗序
国朝进士甲科惟正统壬戌翰林侍读赠礼部侍郎吉水刘文介公榜最盛而后嗣之通朝籍居京师者视他榜亦盛然岁时还徃踈宻不齐未有能合之者吏部尚书赠少保严郡姚文敏公之子中书舍人吉甫首倡为之四十年通家之谊蔼然如昨日由是喜有庆戚有吊丽泽之益有加盖自隋唐设科以来其嗣人之有会寔自今始未几吉甫将归展文敏之墓且省太夫人于故乡旧之会者或注官而出或予吿而去离合勿偶也而吉甫又为此行于是兵部尚书赠太子少保新安程襄毅公之子左春坊谕徳敏政詹事府主簿敏徳兵部尚书赠少傅南京白恭敏公之子锦衣千户镔翰林编修钺太学生铨翰林学士赠礼部侍郎嘉禾吕文懿公之子礼部郎中■〈常上心下〉太子少保礼部尚书昌黎韩公之子兵部郎中忱乡进士慥太子少保工部尚书固安王公之子乡进士■〈王胃〉太学生璟刑部尚书庐陵王恭毅公之子翰林侍讲臣户部尚书濡湏薛公之子锦衣百户靖都宪东安李公之子训导徳容大理寺正徳恢中书舍人德仁学士金城黄公之子琳方伯二山王公之子兵部员外郎政参议庆阳倪公之子乡进士英暨兵部尚书陜右陈公之婿大理寺副余君渊共十有九人相与醵而饯之且各赋诗以道缱绻不已之情而推敏政为之序于戏士生斯世富贵利逹不足计而能不失其世守之为难也盖国必有世臣而重家必有肖子而兴士必志于忠孝而贵典籍所传不可诬也今吾与诸君子藉先人之泽诵诗读书以有禄位于朝或藏噐以待用于异日而又获讲世好于斯岂直夷世而已哉喜有庆戚有吊固人情之常不可缺也而有大者焉善相勉过相规使言行不戾于先训忠孝不忝于古人闻者欣慕观者效法而后斯会之光可书也崇阶之袭懋赏之延世岂无之而君子所贵则有在此而不在彼者矣吉甫居近侍奉清光者九年其才猷盖未能尽见然夙夜在公谨恪不少懈忠之端也进陟之恩旦夕将下乃翻然吿归惟扫松楸奉甘旨之为心孝之端也忠孝士之所难为人后者之所当共勉也然则文敏公之泽其未艾乎诸君子之诗所以惜其逺别徯其速来者将责善于吉甫有逺大之望焉亦非直逰从之私而已
北观序
寳应陶成懋学早负大志以经术取南畿乡贡如拾地芥其天才横发如天马之不可覊识者疑其所出或难中规矩而懋学当作意处反伈伈类处子拂士一点画不茍盖士之所负有不可知者如此懋学以其暇日随笔作山水花鸟人物徃往逼宋人不说近代五七言古律诗宛有思致篆隶书亦髙古不逐时好予心异之曰世乃有才子若斯人者邪惜力不足以振之而懋学亦崛然必思有以自振虽居当路强有力者恒藐之不恤也一日吿予曰成尝登金山眺呉门纵舟西湖观潮淛江思起古豪儁而上下之呼酒放歌以尽东南之胜不知者或目成为侠今成数益竒谐益寡矣然气则益振自分非师成者不可以屈成也闻自亰师出居庸踰上谷入云中其山雄拔其木悲壮其人勇而尚义将徃逰焉歴访古战场及虏所出没胜败或得其详于退校散卒之口其必有可喜可愕可颂可骂者岂惟足以昌吾言进吾之所能成异日不弃获进南宫奉大对当以纾胸中之竒以自効于圣代然不知者又将侠成矣成岂恤是哉予奉使南京既归则有见之于上谷者矣乆之云已在云中凡文武巨公开阃建牙其地者争延致之恒恐其去然懋学性疎爽不可拘絷虽甚相好者得其字什五得其诗什三得其畵什一亦卒有不得者其性然非固閟以求售者也间一还京师乆之又将北行曰成志未惬将极登覧以尽西北之胜且吿于其所徃还维时仲秋闗塞早寒禾黍既登草木渐变吾知懋学抚流光而饫大观其所藴益充所发益工清旷之懐益浩乎其不穷岂以一世之荣悴为戚欣者哉昔宋陈亮负才卓荦俯视一世虽遇考亭亦不为窘其后卒魁天下而论者以亮经济之策迄未得施为深惜士固不可知也矧懋学近更其字为敬学益将敛华就寔而慕为处子拂士不独其制作然也其所至殆将有予不及知者乎于是西涯学士为作北观二字于巻首予特序之而匏庵谕徳诸君子继声其后焉
赠工部主事程节之序
我文庙徙北都以来国用悉仰给东南河防之臣每置司于要冲以专责之济寕其一也盖泗沂洸汶之水毕会于济寜而分流于南北胜国时开会通河以漕东南之粟永乐初从而浚之置闸以畜水时其启闭工费而事殷于是工部都水主事一人受命莅之兵民长吏有事于河者悉受约束闸坝庶官之进退丁夫卫卒之发遣湖泊津波之修葺木石茭泉百需之敛散皆受成焉得其人则安坐而事集非其人将委顿而事隳故主事之莅济宁者必慎选也而吾宗节之适受命以行行有日其乡之仕者曰是可谓得人矣乎相率而请赠言于予予观节之以春秋魁淛江举进士髙第通经学古明于当世之务盖无官不宜而况水部哉节之以进士观政于工部有声出其同行奉使于畿北于闽南于江之西无虚岁皆以公勤闻盖无施不可而况河防哉诸君子以慎选得人为同乡之光是矣乃诿言于同姓之鄙人其何足副之虽然予尝徃来河上得河防之详成规灿然可按而行行之力弗力系其人不必论然事有出河防之外者不可不知也中朝士之徃来有事于东南者南郡及江淛岭海闽楚滇蜀之供奉于尚方者贵幸勲戚之家贸易于両淮于三呉者聨樯大舶必驻济寕旗鼓相望烨若神人符檄追呼急于星火而有司之疲于应命従可知矣水部之臣受命而中处俯仰之间毁誉乘之荣辱系焉中人以下能无动乎处之难殆有甚于河防之常者矣莭之行哉先正有言君子求尽其在已者尔在人者所不强也在已无愧则人之誉者不足为荣毁者不足为辱将自治不暇而又何暇于徇人也哉以是心求之慎选得人之庆又岂直同乡之光而已莭之先世自新安徙淳安与予皆出陈忠壮公之后而予于节之行稍尊窃意其名位所极行业所就当有亢宗之望焉故不得以同姓之私而已于言也
赠五官保章正周君序
古之传经者有专门之学故其业精可以淑人其术良可以用世岂若中世之剽窃绪余髙自标榜偃然当其名而不虞有识者之议其后哉盖经学之不克世也乆矣纵有之而上之人取士不以此故经学益微而经学之中有厯象方脉二家犹有克世之者然上之人亦以此取士于二家故厯象方脉之术业自国初言之诚有其人私淑之余引而伸之或祖孙相继显于乡或父子相继显于朝若周君良辅则亦其一焉周君世家彭城自其先公以明玄象厯数受荐而兴歴官钦天监副以终君少而诵法于家庭不自等于中世之士殆其业不底于精术不充于良其志未巳也监试其所学率中式乃者五官保章正缺员遂共以其名闻诏可拜命之日亲知之士咸以为荣其内之兄刘君佐亦予之近戚也间请一言予窃诵四代之书亦尝反复二家之说方脉未暇论若厯象之学岂易言哉尧舜之初政也诸所未遑而兢兢于钦若敬授之令惓惓于玑衡七政之察彼诚知所先务矣我国家稽古正官立钦天监以总厯象之事有长有贰其分莅也有属其受学也有徒且着令凡术业之在官者毋他徙不在官者毋传习其慎之如此而保章氏在周官则掌日月星辰之变者也周君以世学膺慎选承涣恩是诚荣矣不思有以副之可乎厯象一也而象为重象所以察天也察其常以合于厯则下有所据以兴作于事功察其变以丽于占则上有所警以勉修于徳政或舛之失次或讳之取容则职非其职而失其所以为荣者矣周君朂哉厯象之得失固不系君一人然下淑其徒上辅其长益进于术业以求无玷其先且励志于古人而无勤于士议庶几足以称朝廷选举擢任之公月课岁计而有成绩不自己焉将次第以进于长贰之列无难者区区经生之谈又将不一书而已也
赠叶君与谦南归诗序
故吏部侍郎昆山叶文荘公之贵介弟曰与谦君素以孝友闻而又喜读书无纨绮之习盖文荘公歴四朝出入中外三十年奉亲理家皆于君是赖而君亦能副公之托公虽贵有勲名手不释卷所蓄古书名帖盖不下邺侯与欧公且校雠如法而文章制作亦杰然髙出一时独宗谱亡失未备盖尝以属君君求之累岁得石夲于松江由是阙者完讹者正而公乆已下世不及见也乃者奉以入京请题于馆阁诸公乆之以太夫人髙年在堂应例入粟赈饥恩授承事郎以归国宾王公司言都督袁公冢器允功喜君之来而不忍其去与交游缙绅绘图赋诗以赠诿予序之予闻昔郭有道隠不违亲贞不絶俗虽不求仕而间至京师忧人之忧未尝立异千载之下想其风采盖邈乎不可及也君将志乎有道者欤百世之谱既失而复以成文荘公之志俾无憾于地下又托名世之文以传此君之所以来也髙年之亲虽无恙在堂而定省不可乆旷又得官比于命士足以慰亲庶几如毛义者此君之所以去也所以来者弟道也所以去者子道也以是心推之则获乎友朋而受丽泽之益济乎贫乏而预活人之功非有道者不能也隠不违亲贞不絶俗吾又安得不以是期君也哉先少保襄毅公与文荘公同在諌垣又并命为参政于山东西号最相契而文荘公尤爱予每有竒书佳帖必相视顾予之鄙朴不足以副其教为可愧也故因序赠君之诗而述通家之好焉
赠中书舍人杨君序
中书舍人杨君应宁官九载上其绩于朝其同寅乐君之宦成而君乃请赐假归展其先垄又不能无惜别之意焉以予辱交于君请言为之赠于戏仕必九载而后课其功者虞周圣王之制而秦汉以来未之能行也或一岁或间岁不核其殿最而迁陟随之故士习奔竞治趋茍简日甚我髙庙有见于此慨然复虞周之制为着令今百余年矣而乆则势不能尽然于是才足以逹变力足以受知者徃徃不俟考绩而进进且不次焉惟侍从之臣无事功得自见而又慎靖谨恪耻于自逹故九载考绩之格守之甚坚罢常禄以俟后命有至三四载者势固尔邪杨君与予少受国恩最厚前后教飬于翰林又前后举进士为侍从之臣而君学问宏硕可以当师儒之尊议论严正可以受台諌之托才术优裕可以偹藩府之长予盖不及也而君伈伈自守夙夜在公退与诸生讲习不辍泊然有足乐于其中欿然无所暴乎其外与布衣无异而有识者固策其为端人良士也岂终于人下者哉虽然枉尺直寻大贤所戒行义逹道君子欲之君既上其绩于朝矣循资而升以晋于大夫之列重其禄而责其成君之所安也有如君者因其宦成相与昌言于上而有不次之擢焉君亦将安所辞哉传曰夲之大者其实茂膏之沃者其光烨君之为从官也乆矣阅歴之多持守之确为士类之所拭目也深矣扫松之后式遄其归推所飬以自树立于圣明之朝不可失也振士风而赞治功固不系君一人脱君有焉使人称曰此朝廷涵煦作育而得之者宜其过人如此岂不伟哉诸君子亦宁不有望于杨君也哉
太子太保襄城侯李公寿诗序
古之号良将而获上寿者若周师尚父呉延州莱季子当八九十岁时或胜殷诛纣或却楚救陈千里将兵一何壮哉计其后皆百余岁汉营平侯赵充国唐汾阳王郭子仪亦年皆八十余而収中兴之功福禄荣名与国咸休至今想见其人邈乎不可及盖四公合乎孔子之所谓仁人箕子之所谓攸好徳者其获乎上寿有以也夫中世之为将者则不然相矜以权利而谓武人但取其材勇耳他所勿计焉其功固灿然照乎册书其名亦喧然播于人口其富贵尤赫然动乎一时然较诸古之为将者其所得多寡则不可同日语矣若今太子太保襄城侯李公良用其庶几有志于古之所谓良将者与公世家和州自其曾大父以乡人子仗剑从太祖渡江遂长燕山左翼之兵其大父事太宗于潜邸举靖难之师受封襄城伯而公之考以世爵屡扈从北廵歴仁宣两朝总帅镇山海者一守南京者再受知杨文贞公而与黄忠宣公同典留务实严事之于祭酒四明陈公司业临川呉公皆执礼甚恭其师友渊源所资既深故名徳勲猷所就甚逺殆庶几古之所谓良将者矣公承世烈之余敦诗说礼谦已下贤而又娴于武畧有祖父之风当英宗时尝领宿卫暨今上之初遂受股肱心膂之托入则总五军预大议出则佩将印攘四夷进封列侯上保储极勋望日隆而心愈下以寳贞道人自名其绳武之志许国之忠槩可见矣今公年五十有一岁八月之望初度之辰也仪宾王公司言于公有婣好作寿意圗而声之诗歌将与缙绅举杯相属俾走为之序惟先尚书襄毅公夙与公同事西南夷而走又承乏宫寮之末故窃以其所闻者为公诵之天眷皇明必有世将之臣获上寿为一代之庆庶几见之而幸于公有世讲故祝之深期之切不自知其辞之费也虽然师保之职茅土之封比隆于尚父季子营平汾阳者公所有也身膺百福为国元老由八十以至于百岁者人所望于公也乃若陈丹书以格君闻六义而知徳陪庙谟则以不杀为武守爵禄则以不欺为忠增光前人比迹四公而为一时良将使功垂竹帛庆流子孙非仁人攸好徳者不能也公岂可退托而不自力也哉中秋令辰寿燕伊始敢以此先诸君子之作南山之图崧岳之章嗣是而有不一之书者当未艾也
贺礼部侍郎康公序
于戏天人之际微矣其职沿于羲和之命重黎之司其理出于禹箕之畴羲孔之易非贤圣之士类不足与此迨秦汉以来设专官而付之星工卜史则仅传其厯法象器之遗天人之理知者益鲜矣惟汉广川董子对天人策以阐道原宋文靖李公陈灾异章以匡君徳元鲁斋许氏定律厯志以成大典庶几先王之世体用一原显微无间之学惜乎当时不究其用或用之而不能乆也乃若荧惑守心变亦大矣而进三可移之说山摧孛见天下旱蝗灾已极矣而倡三不足之言有道之世愿治之君将焉取于斯人而用之也哉吾郡康公用和自其少时受学家庭即熟于春秋灾异兼通易皇极両家筮仕而为监察御史遂以经学才术见重士林未几被诖误出宰闽中乆之圣天子经筵之暇留意筮法有以公名上者驿召至京累授钦天监正力辞还江南适有先大夫之丧服阕再被召进太常少卿一年特旨进礼部右侍郎皆仍掌监事盖公平素有志于广川鲁斋之学思上窥易畴之旨以究天人之藴辨博之余自不可掩宜圣天子知之深眷之异而畀以羲和重黎之旧任如此岂轻也哉夫天下之治忽系君与相而尤系钦天之臣天有灾祥君相不即知或知之而不以惧则治忽从之矣使如文靖李公者日陈无所讳而疾视两宋之臣由是上思正体元之职下思尽调元之事六沴不兴天清地宁兵可戢岁可登民无夭阏而跻于仁寿之乡钦天之臣之功岂不大哉反是而求天下之治未之有也或曰康公诚有志于广川鲁斋之学欤人莫得窥也若文靖则相也公乌得拟之予曰不然国朝以六卿行相事今康公进位卿佐矣圣天子用公之意愿治之心不言可知矣天下之治忽殆系公言公言之而使天下蒙其福且知儒者之效至于天人交孚厯象可征非星工卜史可比岂惟同乡之光天下之光也及时与乡人举酒为天下庆而此特发其兆云
赠知易州罗君考最复任诗序
成化乙巳冬山西太原民数百人具疏言知易州罗某尝通判太原得民心愿补我府正缺员易州民闻之亦羣然曰奈何夺我良守上疏请留事俱下吏部未报适罗君以三载考绩至得书上最而还易人大喜惟时易人之在朝者仪宾王公司言最显且文将乞缙绅之诗以赠君属予序予方啧啧罗君而莫能致其详者询之王公王公谓予言罗君罗山人起乡贡进士歴通判平阳太原督山场薪事于易州有才而亷常为八府五州之冠会我州正缺员易人赴阙请畀君获命当是时易方苦于岁侵而赋役夫征保马三事民患尤甚君审于民而省常徭九之一请于上官而减征夫之金五之二又恳请于朝而蠲保马逋负之征五千有畸由是易人少蘓而君于他政始克次第为之励生徒之业戢戍卒之扰申闗市之禁修废窒罅不遗余力扺兹三年政以大成徃时仆以扫墓恩西还始识君得其政之大端恒徃来于心不能忘又窃惧其有迁陟之命而吾州弗克终其惠也予虽不及识罗君然闻其所至得民且因王公而知其名实相副如此怃然曰于戏今之为政者懵于举错而甘置其身于无闻之地则幸而不为其民之所贱詈者亦已鲜矣又其甚焉怫民之性而一切以苞苴霉纆从事则幸而不为其民之所疾讼与瓦砾之所掊击者又加鲜矣况能望其匍匐请留至再至三至于两境相争以不得贤守为戚者何相去之逺哉若罗君者岂非贤哉虽然慎厥初惟厥终终以不困罗君之政则诚美矣使加以黾勉不怠之心而求进于西京循吏之列将易人之感戴益深朝廷之旌擢益至或进守大郡佐大藩其名实不益孚而仁民泽物之功不益宏哉王公以贵戚惓惓于故乡知其民瘼之所在而求诸君子咏歌其贤守以比于邓侯贾父之遗音尤可谓难者故序其事而不辞
贺顺天府通判马君序
京府通判其禄秩虽与列府同而礼体则甚异盖其入则悬牙符与朝臣序立丹陛之东出则拥驺从与丞尹大臣聨署而莅政三载奏绩则受天子之勑命貤封其父母而及其配焉视外臣之必俟九载乃得请而又有得不得云者独非荣幸哉吾郡祁门马君汝才初以太学生屡试不偶而考铨士第一人廷授顺天府通判今三载矣乡人之仕京师者相率请庆言于予曰非是则何以励宦成侈上赐而为里人之光耶嗟夫士读书而有志于用世居朝行者或闲逸而不获自试以亲民处州县者或困屈而不获自致以近君皆士之所不满者若夫有近君之荣而兼亲民之权得行其志而显有成绩若马君者亦诚可庆哉虽然庆之而不有以规之者市道也非桑梓之义也诗不云乎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又不云乎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斯士之法守而不可忽焉者也夫近君而不图所以致君则忠勤之道缺亲民而不圗所以泽民则公亷之行暌皆士之弃也君宁有是哉由韦布而积之以有今日由今日而积之以至于六载九载如一日焉斯无负于士而庆可申也抑孰有负经术如马君有治才而不怠如马君必俟乎六载九载而后迁陟之也哉
赠太学生郭君南归诗序
郭君錬卿家兰溪之■〈霝上土下〉湖世以易学闻其先多以是经取科第为台宪部郎中舍至君独早失怙恃而奋志有立亦思以是经发身数竒谐寡屡弗利于有司其乡之人鲜不为君惜者会河南大侵始循例入粟赈饥得上太学乆之以省亲南归其友进士知莒州叶昌伯之子泽实君之婿求诸缙绅赠行之诗而以序请仆观士之发身不必尽同要之其出也有名而不戾于法则其终之所成亦必有足见于世者不可诬也方迩岁之大侵也陜洛为甚民流亡相仍守吏坐视莫之能救主上有忧之元老大臣不得已而画理荒之策由是诸生得入太学亦偹一途则诸生之来者岂有所自觊而为是仆仆者哉上以仁倡下以仁感虽非先王偹灾之政而其情则有足亮者矣彼唐宋之季士不知所法守而茍进趋名挂于斜封官出于内批屡兴屡仆而不为之惭沮卒并其所有者失之其视君軰发身出于明诏所载而预有活民利国之功飬其才以俟用者其相去岂不逺哉昔黄覇以入粟为郎至二千石进秉国钧为汉名臣士固不可以例论也矧未必恃此以终身而挟有志望者哉郭君勉之他日自太学生以世经取髙第继美其先之人而以功名自见于盛时岂不益有光于斯途而无负于缙绅赠言之意哉中舎时頥力学好古以词翰妙一时仆亡友也故于君之行序不以辞
赠南京太常卿翟君诗序
成化乙巳冬诏特以尚寳少卿翟君廷光为南京太常卿初南京太常以留务简徃徃置佐贰未有卿有之实自君始岂尚寳之臣职亲而地近非逺外庶僚可比故上属意之深耶于是同年友之在朝者各赋一诗致庆饯之意而属予序之惟今制官至于三品则恩之所推上逮其祖下延其嗣出入肩舆比元老而饰终之典贲其先以及其身士一生所愿欲而不可兼得者至是可毕遂矣夫其受之也深则其报之也至而况岿然被非常之恩膺不次之擢如君之受知者哉南京我太祖髙皇帝定鼎之乡陵寝在焉而太常卿秩三品实典祀事君固不能不勉焉惕焉以求所以副之者矣仰惟髙皇帝创业垂统奨忠良僇奸慝以追迹唐虞三代之治法令昭彰百世如新茍勉于其所当慕惕于其所当戒则名与位亨身与宠偕天下臣工宜莫不然而官南京者观省过化宜所先也又况官太常握印章而岁时执祼献之礼于桥山之下者乎吾知君之所以副知遇者有余师矣君成化初举进士即教飬于翰林文学之进才气之充人率以为逺噐已而给事黄门益究心职务章疏之陈封驳之出又足以禆阙政而树成绩一迁鸿胪再迁符台圣天子特超擢之而不与常命者等固简知之有素哉君世家洛阳中岁定居南京君之兄廷瑞方佐南京大理兹之徃也盖有桑梓之荣有埙箎之乐然君子不以是取足于君也年方壮气方鋭士之所当为者宜有大焉励所操而慎所择理其所旧学而扩之以古之名臣自期待此有志者之所为也异时非常之恩不次之擢舆论又将归之而君亦且有不得辞焉者哉窃不佞以是为赠言者先亦自附于朋友责善之道云尔
篁墩文集卷二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十六
(明)程敏政 撰
○序
陜西河东都转运盐使雷君赠行序
国朝以盐法之重置专官理之秩三品在列郡守之上亚方伯一等厚其禄以飬亷重其权以弹压四方之富民与中朝贵人之骫法者得其人则可以収天下之公利救岁凶实邉廪故盐法清而国计充舍是而欲敛一切无名之小利以为裕国足民之良谋可谓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者矣故都转运之官常难其人焉迩者户部郎中江陵雷君大亨以推择为陜西河东舆论宜之而同官者益以喜曰吾党之光也欲相与致古者赠言之义托汪君克容赵君梦麟来属之予予闻盐之榷也不见于三代之世疑非令法然后代事与古异井田废而兼并之家兴车乘亡而府兵之制出则盐于军国实有赖焉故其法最宻且严善守之则国裕而民纾不善守之则国匮而民困盖盐之有系于国计民命若此其甚也承平既乆法玩而不行将决其堤防而听之出乃责成于都转运之一身岂不岌岌乎难矣哉则诸君子以为君喜者吾将以为君之戚焉虽然君起经术擢进士不出户曹者十五六年尝奉使于淮东于北邉处钱谷嫌疑之中而行足昭其洁当簿书倥偬之交而才足剸其繁殆非无所试焉而幸以得之者是固不足以戚君矣谨之乎莅政之初振之乎积弊之后倡其同官相与守职而不为有力者所揺夺则国用可以渐裕民力可以稍纾虽有凶年不必鬻天下之爵而莩者以生虽有邉警不必出内帑之金而戍者以饱盐法得人之明效不至此乎使他时课塩最者曰陜西河东称良计臣者曰雷君则庶乎朝家三品之禄秩所以畀君与君之所以图报者为两得哉此赠言之意也亦君之素心所欲勉焉者也
赠苗君知合江县序
天下之治忽系牧民者之贤否而当今号牧民者惟令为难盖凡政之利弊藩下之郡郡下之邑而邑不敢专民之休戚牧分之守守分之令而令无所诿令之秩在人下而其责恒在人先此令之所以难也虽然令诚贤乎则于利弊得昌言之于休戚得身任之有所云而莫吾夺有所建而莫吾挠则牧守虽大且尊如令何哉夫如是吾又见为令者之易易也已苗君时雨之知合江县也其乡之仕于京者周君麟荣君之行而欲致古者赠言之义见属于予予不获辞则吿之曰士明经孰不欲以致君泽民为志而或言盭其所行政非其所学何哉利汨之也利岂贤者所当齿耶贤者正义而不谋利则上之致君下之泽民皆恢乎有余地而天下之治可几也况于令乎令之于民也最亲则贤者抱泽民之志宜自令始苗君行哉推所学以试于百里之间当不求所以副之者哉蜀去京师万里而合江治泸水之东其境接牂牁其民习于刀耕火种更化百年比于内地而所以绥辑之训廸之尤令之所当究心者也苗君其足以办此乎天下之治固不系一邑而士之志亦未必安于一邑政之所通不夺其公民之所瞻不挠其亷吾见上之为牧守者将大有合焉以福东川之人而令之不难也果矣君世家锡山屡不利于场屋而卒业大学学益老行益坚且明于义利之辨乆矣其入吏部铨也试在人上崛然有声殆非悠悠者比予故因周君以不腆之说为贤者告而终以逺大期之
推府陈公考最荣还赠行序
嘉禾陈公明遇以成化辛丑进士擢推府于徽三年部使者以为贤俾奏绩京师吏部宪台交以上最闻廷谢之日徽人仕京师者相与幸其邦之得贤佐以司刑而福民请予言为庆方陈公之下车也予适居松萝山中闻人言陈公最名有经学尝与友人读书其乡之东塔寺诸生从之攻苦茹淡不底于成不己已而先后举进士甲科传其学而待捷者尤众且出其所长于诗典则而清新三呉之工诗者或未能过之此其人疑不足于吏事者欤予曰不然经律之可相为用也乆矣伯夷降典折民惟刑而汉人引经断狱惟世之不可以两有也故或彼以此为迂儒此以彼为黠胥皆非也乌有深于经而浅于律者哉矧八音与政通而谓诗不足以逹政岂知夲之论哉吾知陈公必将有闇然日章之实固非若浅丈夫沾沾自喜而徼名于一旦者矣子姑待之哉乆之则闻人言陈公果有过人者其性不忮以刻其才不露以逞其坐署也门庭肃然无私谒其行县也必以奉公自誓无后言亮哉其非深于经者不能也则又对曰未也易戒无恒诗谨克终世固有始虽明洁而中斯变焉者矣子不更需其成哉盖及今三易寒暑其莭愈峻而刑愈平民愈孚外之则部使者贤其人内之则台部大臣书其最名通于天子俾还莅其士民盖经律之相为用如此不诬也邦人乐终其惠而庆之宜哉夫刑国之所重也刑清而余无所难理者矣亷闇于事与才蔽于私者其为民病恒均世乌有庶几兼两者而向进不已如陈公者哉近着令御史缺员取具于府推则公早晚必有还朝之命而邦人求终其惠将不可得矣东南僻郡号大佳山水者莫如徽而公辱临之凡有所登眺与夫劭农问俗多寓于诗每録以见示蔼然古风人之义也别后再见而公之篇章益富且工则诗与吏事偕进矣而其后之所至又孰能御之也哉
赠无钖医学训科施君克文序
旧岁有诏求名医于天下畀有司礼送京师而常之无锡医学训科施君彦清预焉彦清既北而无锡遂以训科阙吿官吏相与议于公士庶相与议于私曰医拯人之疾病夭瘥以佐一邑仁民之政其利害不小况训科之官所以领袖诸生取决羣疑其举措尤不可不慎而施之医无钖之望也盍徃求之得彦清之从子克文克文业医而善书能诗益以孝友闻于是自令以下聨檄署名上之吏部吏部送太医院而试之良焉乃廷授无锡训科以归盛君舜臣方为礼部官属于克文有亲好请予一言为贺予每以谓医之为道类出古之圣神其书具在其明之甚难而后之学者若以为易列肆而居执方而应盖不可数计而人之遇之其幸不幸则亦有不可言者焉予尝过钖山识彦清君于舟次其在京师益相还徃以为清才妙思固文苑诗社之英而其医尤不易得本之素难而参以守真洁古明之彦修诸家推以治人鲜不获验盖儒而医者也克文嗣其官矣可不嗣其业哉医以学名将以佐一邑之治科以训名将以教一邑之医学非其学而训非其训皆君子所不与也克文归哉思古医之难而以为勉睹今医之易而以为戒他日起一邑而召入尚方踵家世之烈而収医国之功斯无负上下之所望于克文者哉予又闻施之先在宋有为翰林医官者在元有为南雄路医学教授者在国初有为无钖医学録者盖皆一时名流必有著述存焉而予素多疾喜医学倘因克文预见一二又非快欤
思逺诗序
宫保尚书大学士寿光先生之谢政而东也门下士与乡人后进仕京师者赋诗若干篇将寄寿先生而翰林编修敖君山题曰思逺俾走为之说走窃观先生起进士为文学近侍之臣歴四朝位元老又实傅今天子于春宫尭舜君民之心殆未始一日忘者乃忽然上疏觧组以去又窃观圣天子于先生资其启沃置诸宥宻将有太平之责焉殆不可一日无者乃居然从其请而去何哉走以谓天下之大美必相胥而成古之人盖有廹于衰暮贪进不止至于斥逐而后行者先生年甫六十去志坚决且乆视古贤不少譲而圣天子于先生之去则有玺书之褒有内帑之赐有给驿之荣有岁禄之赡有公人之役恩礼稠叠度越前古盖去之者振亷耻之风从之者笃始终之义也君臣之间相尚以道而天下之美于是为大矣矧先生有父焉年踰八十无恙在堂得归而飬之有诸子焉竞爽并秀而又多纳禄以从先生之后玉带朱衣照映门阀杖屦所至溪壑増辉适慈孝之乐而并进于期頥之寿使后来者仰前軰之髙风以为逺乎不可及则先生之归在我朝一人尔虽然先生齿髪未衰精力方健天下之属望在焉而古之贤相亦固有再入三入者矣圣天子重违旧学之臣而优遂其雅志于一时然赐环之召在前代以为盛典者有故事也讲而行之非天下之福哉若然则醉白之堂耆英之会将不能乆魏公于邺都终司马于洛社也可知矣颂盛世君臣之美而致门生后进之思此诗之所由赋也
云中寄兴诗序
户部郎中瀛海戈君勉学之督军饷于大同也乡进士寳应陶君敬学作云中寄兴之图馈之图既精絶而又重以词林诸君子之诗金舂而玉应疑不可措手矣而敬学以予有同乡之好复请一言惟大同西北重镇古云中地歴代宿重兵以备之而我朝益严常遣宿将建牙于斯而军实所需必付中朝才谞之臣总之俾以玺书从事文武大吏不得干其间为法之严在吾勉学者盖遴选也夫塞垣非佳丽之地计臣非逸豫之官亦何兴之足寄乎而陶君图之诸君子歌之何居是不可以槩论也方今圣天子在位屡以偏师出塞敌益北徙而诸将亦屡以捷吿烽燧稍闲牛羊被野而邉人之晏然足食也乆矣勉学职事之余轻驾徐出以按行其山川考核其营田下马而坐展巻而赋四顾悠然景与情会而忘其一日之劳固君子所不废也虽然予则有进于是者夫以吾勉学长身丰頥气度轩豁有封侯万里之相而又当盛年立要津顾可以小就邪昔张魏公干办公事于熈河徧行邉垒而进其老校退卒于頺垣废堠之下相与覧观形势指授方畧以询夫战守之宜与其前人成败利钝之故后起疏逺而位将相受钺专阃于四方区画邉事如指诸掌卒以成捍卫之功而名后世盖古人之所谓寄兴者如此非徒流连光景以相慰劳而已勉学其尚无甘于自弃而以为非我所及也哉此赠言之意也
应天府乡试録后序
应天府臣以成化丙午南畿乡试前期请官主考惟臣谐臣敏政适皆承乏被命而行以七月望前一日陛辞八月朔济江七日锁院廿七日撒棘盖其在行也兼程其在公也通夕得士百三十五人取其氏名邑里及文之优者与凡内外典事之职名刻为乡试録以进而传焉臣敏政窃书其后曰应天古金陵也我太祖髙皇帝起而都之遂定中原扫羣孽启一代文明之运于万亿载而无疆所谓清谈之俗浮艶之词浸滛乎辅郡而杂出于偏安叔季之所尚者荡无余矣太宗文皇帝闵幽冀为元之旧邑虽训化之未孚也思以南济北又徙都焉所以建大中制诸夏而南畿帝业所由兴比周丰镐士之应期而出者固宜其盛哉自洪武庚戌试畿甸之士于京府迨甲子而飬材取士之制益严以备制纯于经术而不杂故士习正而儒效昌非汉唐可及者百年于兹夫以圣化之所薫陶命吏之所甄拔名登天府而程文行四方则凡有在录者固一时之选哉角海内之贤奉廷对而服官序实昉乎此然则宜何如其图以副之■〈艹马〉问学而以矜已嫉人为大戒慎名莭而以贪得躁进为大耻安职分所当为而以矫情立异植羣扇俗为大戾使文与行兼名与实符则庶几乎天下士哉岂直南畿之秀益加勉焉则虽进而为圣贤之徒也孰御岂直科目之荣臣愚获奉经帏及侍学春宫也乆仰圣天子求贤圗治克纉先猷稽古右文聿修家法隆太平之业以上跻于唐虞三代之盛非士则孰与副之士之出畿甸者宜思其职以取先天下诚不可茍于一得负列圣作育之恩而为抡材者咎且惭也乐斯録之亟成也僣为之说用相吿焉
赠应天府学教授黄君序
三山黄君思贤以乡进士教谕河南陈留九年其门人若户部主事马辂軰则皆已先显矣于是吏部考其绩书上最第其文居首选言于朝进其秩与禄俾教授南京应天府学其友人太仆少卿王政夫軰又皆喜其进而惜其去也请予言为之赠惟士起儒生而至于教授亦可以为难矣夫治莫大于政教而教授与郡守分其责是不难乎而又况于京府哉然教授九品秩秩如彼其小也食下士之禄禄如彼其薄也而责均于京尹教施于都人其终岁所瞻望而致礼者非留后之臣则均逸之老也寝庙之美宫阙之壮江山之佳丽足以发才气而充见闻非一藩方逺外可比又与大司成同处乎都城之中其师道可仰而教条可规也夫如是则非上最首选之士吾未见其责之足胜也黄君少学于家庭有明经之誉长官于庠序有育才之功试可而进擢之以补京教之阙员诚莫宜于君者然得于前或有所缺于后长于彼或有所短于此则夫秩小禄薄而求与京尹大臣均政教之责思足以胜之疑又莫难于君者君可不勉与昔宋起归徳建南京亦号应天府而范文正公尝职教事于学官其率以身其所造就多名士而其笃志苦莭见于传记者可考也又况其平生以中庸之说唘大贤以先忧后乐之心佐世主诚有得于圣贤政教之大端则今之以后学而领教事于旧京所当企徳而景行者其不在兹与虽然文正公百世士孰不愿立下风而求踵其后尘者中世之所难也与人言而不尚论古人以振厉之者薄乎人也不自力以跂望其一二焉乃至于自沮以为不敢当者薄乎已者也
庆戚里张君荣授鸿胪卿序
成化丁未之春有诏得兴济张君来瞻之女上配青宫前期特授君鸿胪卿礼成凡在君同乡而仕于朝圗所以庆者请仆为之言仆谨对曰此岂直君一身之庆而已窃闻张氏之先自河南徙山西徐沟再徙河间兴济君之祖知事公暨君之世父乐素先生皆以文学起或赞政大府或主教名邑至君之兄都宪公来凤遂以进士甲科显于时君承父兄之教屡试秋闱有声太学秀之所锺欎而未泄■〈艹马〉生淑媛以俪元良其长厚之泽诗书之业培植豊而渐渍乆矣骏发其祥益炽以昌此非一家之庆邪河间志载汉魏之间母天下者间有其人然或出于追崇或出于旁亲入继而致隆未有光膺封册视膳两宫如今日者使山川改观草木増辉一郡之庆莫加焉夫自文皇帝以来声容文物偹矣独青宫嘉礼未之有闻有之实自今始旷典之行快覩弥月流闻四方忻忭无极然则绵宗社万万年无疆之绪亦自今始请以为天下庆焉夫庆至于天下大矣夲其庆源之所出君亦尝惕然求所以持之者哉妙选徳门岂无珥貂列戟之族而得之乎儒家推恩近戚岂无奉车骠骑之衔而授之以礼官是殆圣天子念承祧之重严正始之文顾非儒非礼不足与言治者君可不朂诸以九卿之尊居戚畹之盛而能不忘于爼豆之故习则岂直身家之荣与国咸休进进未已凡椒房之亲将莫不退叹而兴起曰儒者之学礼官之守真检身保族之规而裘马之娯声伎之耽田园邸宅之竞诚有不足言者芳声美誉逹诸宫庭益进于俭慎之德以基王化于无穷顾不韪与仆无似偹员宫僚今十年矣嘉礼之成实际其会敬惟睿学日新景福益臻而又得外戚之贤如张君者可自辅也乐与诸公致大庆焉亦非直同乡之好而已
赠黄君宗镇同知处州府序
迩者圣天子以为政之在人也而官人之效乆未克臻赫然思有以作新之于是中外之臣无不祗畏澡雪图自奋以副徳意乃成化丙午冬十有一月吏部铨人适当首选而黄君宗镇得同知处州府事专董银课云处州在浙东古缙云之墟领十县襟带千里而又有军卫并处其间以地言之巨郡也银课所在上有藩臬专官有制使兼领而同知位守之次职五品食大夫之禄下之无敢均其责预其事者以官言之上佐也矧择才更化之初以四事考之而褎然在数百人上名称其实无或异词以人言之遴选也当遴选之公膺上佐之荣而临巨郡之重黄君之行得毋愓然于中求所以副之者哉而吾人则有以知君之足副乎此也夫银课有国之大利存焉急之则失民缓之则旷官此有志者之所难也而君治春秋之学是非予夺素有定论义利之辨其见之必明祁门黄氏世为硕宗而君之父封刑部主事舍先生操行甚髙教子姓甚严故君之兄宗噐今刑部员外郎起明经取科第刑书政典具有家法受父兄之训非一日也其习之必熟君偃蹇场屋几二十年闻见广而渉歴多于世途险易公务弛张其虑之必周夫其见之明习之熟虑之周虽以之处天下之事将无难焉而况一郡乎况郡之佐乎然则黄君虽若愓然于其初而实有沛然于其间者哉他日政成播其绩于一藩曰此吾属之浙东良有司也又播之于一乡曰此吾黄氏之佳子弟而横舍生之经术有成者也又播之于四方曰此吏部择才更化之遴选人也其旌之有诰命之颁其擢之有晋秩之宠其书之有郡乘之编有去思遗爱之刻则君之沛然于其间者又将炳然于其后矣夫岂不足以验官人之说于上下哉与人言而不以逺大期之薄乎人者也闻人言而不以逺大自期薄乎已者也于是监察御史谢君廷献合吾徽之仕者相与饯君而予为之序如此云
赠沙县丞叶君致政南还序
休宁叶君尚莭以成化癸夘之夏用吏部铨廷授福建延平府之沙县丞丙午之冬述职来觐得致其事以归于是有以君为县三年齿髪未衰精力尚强而请去太早为君惜者予闻之曰不然士君子之处已也莫难于初尤莫难于终固不以禄之厚薄责任之重轻为前却也彼读书于庠校勤苦终岁日不暇给有遭斥而不获齿于诸生者其得上太学则以为幸矣然其勤苦益甚有不获一伸而终困以老者其得上吏部则加幸矣然不胜其勤苦之甚且乆焉有请职名而去归其乡迄不获一施其所存者视君由正途出佐巨邑上官嘉其能小民乐其惠平生所学畧见于用者其初何如哉矧入觐之臣无论大小固有以墨以残禠职而除名者矣此犹置之乃若平时藩臬大臣固有不职而为部使者之所劾或吏民之所讼至于身谪而名污者矣此又姑置之乃若平时台省重臣固有不检以获罪清议去国投荒而甚之至于隶编氓列逺戍求为下官冷局而不可得者视君之既壮而仕其仕之小也易称未老而归其归之健也可乐且又以引年纳禄为词人无得而訾之者其终又何如哉予于是盖为君庆而君之所以自处与人之所以处君者亦不可不自庆矣独念正统中先尚书襄毅公以公务过家实始送君入县庠俯仰今昔踰四十年而予复得与君握手都门预祖道之席不能无感焉故乡山水宛在目前君之朋游计多无恙社饮之行乡射之会泄泄融融其乐可知而予方鞅掌于世故澜倒乎简册不能从吾人觞咏于一丘一壑之间可歉也哉故于叶君之行序以赠之凡乡人在京者悉署名其后将以为君之归荣焉
赠知松阳县事谢君致政南归序
祁门谢君文莹知处之松阳县事五年端悫亷公为浙东诸邑之冠旌擢之荣可计日矣而文莹素恬静不屑宦走慨然有去志白于布按两司两司知其贤留之又白于监司监司留之既而以述职上京师时文莹之诸父知武陵县事文英诸弟乡贡进士文温监察御史廷献知其志微讽留之毅然不可以情白通政司以上吏部凡两司之入觐者交留之不获司铨者亦歉然曰知县年尚壮而才何决去如此于是文莹得请而南乡之士大夫相与怅然曰吾人之仕者非无佐庙堂列朝着或贰藩臬长州郡求其性识操行有志乡而不茍屈如文莹盖不可一二方觊其践亨履要以渐伸其所抱负为乡邦之光顾力不可留也奈何则相与言于予请有以为君之归予窃闻有国者必以耻励下有官者必以耻自励则士风振治道成故孟子谓人不可无耻而孔子称鄙夫不可与事君有以哉丙午之冬圣天子以士风不振赫然下明诏督察羣吏以图治功而述职之臣犹有请托以兾幸免者有自陈状或隠其年之迟暮而愿留者有闻退报而失色或至于欷歔不自胜者士风如此宜上之人以耻励之而进有及民之仁退有决去之勇如文莹何可得哉然则为乡邦之光又岂待位之崇禄之巨势之盛而后为快哉予独念古之君子盖未始以进退而忘世文莹夲祁门硕宗其髙大父子温以儒行号东野汪环谷先生实友之传祖暨考积累有闻旁施逺绍甲于他姓凡为族姻者将于是乎考徳文莹邃春秋之学少举于乡以儒饰吏而有成绩无斁事凡为后进者将于是乎问业方壮而仕未老而归其渉歴已多而闻见益广乡射之行必推尊焉凡为令丞与耆宿者将于是乎访政而观礼使从之者多好义知耻之人而足为盛世兴道善俗之助文莹将无意于斯乎请以是为归赠若杖屦所经林壑増辉觞咏所加鱼鸟献乐此退居谢事放情适意者之常殆不足为贤者道也
赠陜西按察司佥事潘君序
成化丁未之春大理左寺正潘君世隆用吏部言出佥陜西按察司事其同寅评事汪君守贞軰相与荣君之迁诸予赠之一言予惟圣天子以临御之乆也虑官弛而法隳当天下述职之时特下明诏考核之典比旧加严由是铨臣宪臣奉诏惟谨贪横不职与人望所不协之人或罢或谪庶位竦然知上意所在思自澡雪以图报称既又选于中外得才吏若干人以补诸阙员而潘君与焉诚可谓之荣已然比者闗中大饥民流亡相食圣天子屡下赈恤之令不足则遣大臣祷山川出内帑济之又不足至于鬻爵而方面之臣多以病民停禄乆之灾患稍息矣然屏锄贪梗扶植伤残以还于旧观实有藉于按察之臣则潘君之行虽荣而亦岂可不加之意哉夫不以上之寛严为敬忽不以任之乆近为勤惰不以地之难易为前却此人臣之法守而潘君之所当朂焉者也虽然君起进士甲科筮仕大理自左评事歴副与正八年数奉命谳狱于四方有贤称而无訾议乆矣膺遴选于考核之初当剧任于凋弊之余宜若不可易视之者然夲之素练之才持之不懈之操佐其长以举刺其官属清雪其寃滞使伤者以苏仆者以起用答一方之厚望而副圣天子综核名实以图治功之盛心迁陟之荣固将与功名偕进岂止为棘寺之臣増辉而已潘氏之先家钱塘中徙京师君父年八十有二母年七十有五聨徳在堂而子又克肖能世其学以待捷于科名人以是占君之持法夲恕而崇阶峻秩当未艾云
赠温州教授汪君序
祁门汪君秉忠以景泰丙子乡贡士凡两上礼部弗偶以顺天庚辰就乙榜得河南新蔡教谕去去未几以外艰归乆之起补抚州金溪再任台州临海以成化丙午升教授于温州于是君走四方守一毡余二十年矣在金溪考顺天福建山西乡试者三在临海考河南山东乡试者再门生不下二三百人或取甲科入显仕而君之子浩亦继踵领乡贡矣受知巡抚大臣及藩臬郡守或上奏牍以荐或下公檄以委一摄政于上饶再摄政于乐安当岁荒吏弊之余而所藴亦畧展布矣然则当今之为教官者其负学之优操行之卓奏绩之多孰有过于汪君者哉县令之选台宪之擢以君称首孰得议之而又使之典教一郡何居予以为不然士学圣人之学固将明体逹用而用莫大于政教教一邑者责均于令教一郡者责均于守教一国者责均于六卿教之责可谓重矣而禄之崇卑位之亨否又非志圣人之学者所足计也汪君歴教三邑号为良师荐者虽众而不获进于通显于君固无所损縦使进于通显而志不获伸乃与龌龊淟涊者并居而无尺寸功以自见于君亦何所益矧君读圣人之书尤邃于春秋春秋者圣人之用存焉予夺之间荣辱系之则其所自处者审矣吾知君欣然其行而亦将隐然有忧其教之加难者矣夫忧其教之所以加难者责均于守也然则如之何而可邪吾闻温州在宋有周行已先生者程门髙弟举进士为夲州教授邑人始知有伊洛之学而汪君之官亦教授也又有林石先生者当王安石新经盛行之时独以春秋教授乡里而汪君之学亦春秋也如周先生之探道源而不溺于词华如林先生之守遗经而不媚于时好庶足以成教而辅其守之政于一郡无难焉然亦岂非君之志而吾軰之所望于贤者哉近朝廷着令台宪之擢取具于教官之有成绩者君之志虽在彼不在此而禄之崇位之亨蓦然而来坦然而得亦有人不获辞者予不佞尚与诸乡人拭目以俟而预道之以赠焉
双桂堂诗序
句容之徐有号樗轩君者及其配虞氏名能教其子子凡四人多务学有立而名在秋榜者两人曰玉琢之举天顺己夘才弗克寿曰钦承之举成化丙午乡人以为难名其堂曰双桂士夫间多贻之诗者承之请为之序予读之叹曰天下之为人父母者孰不愿成其子然子之才不才及受教与否常不可必茍得一人焉则以为幸矣而况相继举于乡为其亲荣若徐氏兄弟者哉昔郄诜以对策当居首选犹桂林一枝盖妄自侈誉之言非出于乡评窦禹钧五子登科时人有丹桂五芳之句然其得隽多在五季而入仕于宋识者憾之乃若樗轩君夫妇聨徳髙蹈于句曲之下而两子成名于盛世其贤足以教其才足以受教乡人荣之士夫颂之使登其堂有所慕诵其诗有所兴其为世教之劝不既多乎岂直一门盛事一时美谈而已丙午之秋予实奉诏试士南都承之之文校诸诗八百人最优而不为分考者所赏识予得之落巻中惊惜不已擢魁其经同寅汪公怃然曰非其先人有大积徳不及此既启巻则钦也一堂閧然以为得士乆之闻人言承之有至行亲丧庐墓而又事诸兄极友爱读书攻文不事口耳盖有志古人为已之学今取以魁一经士宜哉予不及识其父兄而每以不失承之为幸輙序而归焉承之后此学当益深行当益坚所树立当益逺且大而斯堂之名益显矣士夫之作所以颂徐氏之先徳而嘉予之者亦将不止乎此此特为兆云
奉送沈君出判徽州府序
仁和沈君文进初举进士歴刑曹出佥江西宪事凡十余年虽所职不出刑名家能以洗寃泽物为志大有声于搢绅间既乃以诖误左迁判郡于逺外人有为之啧啧者君怡然曰求无愧于心耳若民事则岂敢不勉今易地徽郡徽杭近境也知君特详则相与言曰沈君虽暂屈于是然所以大伸吾人于异日者将有赖焉又相与请言为君赠予尝以谓士力学用世当以民之休戚为已责而禄位之小大前却弗计焉夫士固有宜于小不宜于大者矣有安于大不屑于小者矣若沈君则不然君以易学起家于人情物理否泰屈伸之说究知之甚明故一出而官诸曹则有淑慎之誉再出而专一道则有平反之绩其得之不喜其失之不愠非其中有过人者不能也矧今所佐一郡郡不过六邑非有逺迩图回补罅苴漏之虞所理一事事不过闾巷田畆非有举刺禁诘周思丛委之难然则号召之际规措之间固将有不劳而办不令而孚者亦何藉于言哉然徽畿郡也其地位隠然可敌一藩其民之富庶居然可冠列府则夫利有所兴而为吾人之休弊有所蠲而不为吾人之戚亦不能无望于贤者易曰官有渝贞吉敢以是为君诵之可乎然予独念君虽不以禄位之小大前却为心而士论殆不可释牵复之恩藩臬之命将拟其后而吾人必有不得终其惠者于是相与奉饯于礼部司务方君之宅天气清和南薫伊始酒肴维旅情文两洽吾郡之士在坐者六曹两法司及宫僚近侍藩府州邑庶官畧备沈君欣然嘉其多士而乐其吏民之可与言治也为之尽觞乃散而予窃序之以赠焉
赠徽府仪卫副黄君序
黄君驿近受命副徽府仪卫司秩五品视武畧将军之阶与禄得世袭恩至渥也于是廷谢将还凡在乡戚者思道其家庆而侈上赐为府僚之荣请予一言惟君为仁庙贵妃之侄孙中兵马指挥昱之子神策卫指挥锺暨秀王妃之弟徽王妃之兄驸马镛之从兄也一门贵盛甲于一时而君又从王之国钧州入奉燕闲出偹扈从甚为王之所礼爱乆之王为言于朝获兹命焉是虽圣天子笃宗藩之亲而君恪慎之将撝谦之守孝弟之修则固有得禄之道而不可诬焉者矣黄氏世居徽之休宁得山川之秀实多且专故生子为竒男生女为淑媛秉■〈霝上土下〉萃精照耀后先足以聨玉牒之书偹国史之编盖非特门阀之庆而已然则诸君子夲其先世敦徳履善之裕仰圣天子宏仁沛泽之施荣君之还朂君之行以为黄氏方兴未艾之祝亦非特桑梓之好而已矧一府之中文臣惟长史左右武臣惟仪卫正副皆号元僚辅王之徳义而掌其禁卫之防所系甚重也以况义兼亲贤而又出于天潢戚畹连姻嫓徳之旧者乎黄君朂之巽以持己而不矜约以处家而不侈勤以居官而不懈亲贤士乐善言以自辅而不为流俗之所移使行与齿増名与位升斯无忝于家乘无负于恩典而有得于乡戚之赠言金绯之荣将俪美乎父兄之贵盛于异时也可前卜哉予与君同乡邑尝拜其大父于堂既寿之又铭之故知其家世为详而交君父兄间非一日之雅也辄序之不辞
庆许孺人呉氏七十寿序
吾乡之为女妇者其性行之美殆诸方所不及盖其自少而壮而老未始一日废其纺绩之业而于仓囷之入栖栅之飬中馈之治督视惟谨不敢以其身之贵家之丰而少縦焉首餙服御朴而不华有上古荆布之风凖已嫁者其足迹未始踰大门近亲至戚有终其身未熟其面者而独惓惓于教子隆师取友不惮劳费盖勤于妇功而刺绣剪制无呉越之巧恪于妇容而粉白黛緑无燕赵之都谨于妇之徳言而应持门户陈词理讼无恒代之健故宅里之旌相峙于境寿考之乐相望于家闺阃之誉相髙于族党闾巷之间者炳如也若歙琶塘许君示惠之配孺人吴氏则亦一人焉孺人性行之美至于孝舅姑而夫君以为贤教飬其二子文升文瑾至于有立而知孝家庭内外肃如雍如皆世之所难者而孺人未始以自异虽其子与其近亲至戚亦且以为常岂非吾乡之人安于善而不为流俗之所变易有如是夫成化丁未七月二十日实孺人始生之辰于是寿七十矣其婿汪惟用走书京师乞予言为称觞者先惟圣天子以孝治天下迩者恭上太母徽号加恩寰区俾老者有飬万世一时而孺人身际其盛七十伊始吾知其心益休体益康享子孙之飬益厚踰八望九以底于期頥之筭有不难致者哉虽然孔子论寿曰仁洪范五福主于好徳明寿必有所夲而后为足称也予故道吾乡女妇性行之美而仰窥盛世锡福之隆书以授惟用之从子乡贡进士祥俾寓归为寿予虽不及拜孺人而祥于予子为友壻有亲戚之好焉是为序
篁墩文集巻二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十七
(明)程敏政 撰
○序
赠李君知大名府序
成化二十三年春刑科给事中临汾李君廷玉出知大名府事廷谢之日多啧啧以为李君起名进士出入黄门青琐间几九载矣内而封驳诸司之章奏外而勘大狱于四方必协诸公议不茍止而妄随也维时给諌之臣当上意者恒难其人而李君积有年劳无訾议宜膺峻擢以励一时乃出之为郡疑未足以尽其才者予以为不然人臣之义在书有之为上为徳为下为民而已郡于民最亲守也者所以宣上徳而为民之师帅者也责莫重焉而轻视之岂知类者哉李君昔者以言为职凡羣吏之廉贪仁酷得论列于上而举错之民情之淑慝与其事之利病得进说于上而更新之然独言之云尔执政之臣有可否焉则其言之行也岂可必哉今出而专城不言则已言必见之于行不行则已行必系民之休戚吾知李君求举其职之不暇而疑不足以尽其才者殆非所以重君也然则律己之廉恤下之仁君之素志不可渝也兴民之淑而惩其慝讲民之利而祛其害皆君之所得为者也岂徒言之而已然予知君之足办乎此也君为近臣则有成绩矣为上为徳恒恐弗逮而况得可行若郡守者哉或曰大名今辅郡台省之臣更迭出入以督吏治邮传旁午文移山积为之守者虽有为下为民之志而不免于俯仰牵制之难则所谓可行者亦莫之可前必也是又不然君子之居官亦尽其在己者而已在己者尽则彼之贤欤固将善我以为民福彼之不贤欤亦将自恧反走不足以病吾之政而又何私忧过计之有大名在前代守者多名臣或起领大藩或入赞廊庙其遗爱具图经而大莭着史传炳如也取而师之则其功之崇誉之兴将不俪美前哲而庶几乎盛世之循吏也哉于是李君行有日矣其同寅赵君良度軰知予素善君托鄙言为祖道之赠而予不得辞焉輙次其说如此
赠郑君知临髙县序
吾郡有负通才抱成学而乆不获见于施者一人曰郑君文振其就试于南北也人率以魁选目之而君数竒率不偶非独后进师之同舍逊之外而提学宪臣内而大小司成老于文行而不妄许可者亦相与惜之不已非独良有司礼之寓公传客过而访之外而分陜重臣内而天子之元辅暨六卿之甄才好贤者亦以逺大期之盖君学长于春秋于古人髙下得失及世务之成败利钝皆见之明决之审且以其余力旁通诸家若六书之法与方脉之象堪舆禄命之书予尝以谓若郑君岂待试而后见哉观其人可以得其中听其言可以知其能惜吾力不足振之而君年亦踰强仕矣成化丁未之夏合同志者入言于吏部请得官遐方以自効吏部为言于上许之授君知广东临髙县廷谢而行予因礼部司务方君良弼于君有姻好闻而壮之曰昔人固有过卭崃九折坂畏乘其险而却驭者矣有持被入直三省丁宁内顾语刺刺不能休者矣夫临髙虽琼管之巨邑然处南海岛中古迁客流人之遗迹多在焉君得之而恬然若无不可为者将藉是以发其胸中之耿耿者乎才通而不伸学成而不试宜君之勇于行而不可留也欤君世家歙之贞白里其先曰郑令君当宋季以一言觧屠城之师庙食至今曰师山先生以节闻事见元史君承累叶之传学术政典具有家法疑无俟乎人言然君子不以其所能者自足而忠吿之言又非其所厌闻者君以为何如哉别利器于盘根错节之余骋六辔于轻车熟路之上毋逺外其地而忽其民使循良之声翕起于岭海之间为列邑之倡大府书其贤部使者荐其能升佐一郡长一州其又甚焉或进而官于朝皆平日故人之所望于君者君志固壮哉君从弟逹以名进士知浙之黄岩方以才亷有闻被召将至异日二惠竞爽以増辉于贞白之里使缔交聨姻者预有荣焉尚当执茟为君续书之
侍卫承恩诗序
国朝禁卫之制凡诸将军魁干有勇者别简勲戚一人统之入侍殿陛出扈乘舆率佩櫜鞬御剑以从其职号最亲且重不轻以畀人焉迩者阙员诏遴选以充而得驸马都尉洹溪樊公大振受命之日大夫士与公有文字之雅者相庆于其第且为之诗而以序属予窃闻有周盛时在王左右者自三事而下莫要于虎贲缀衣之臣故周公慎焉必以庶常吉士处之诚以君徳所系必自近始也今天子嗣世守文比隆成康凡一材一艺之人务尽其用恒恐或遗而况于侍卫之臣受简知之素若樊公者哉公虽以少年居戚里然伟容修干有老成夙将之风劬书绩文有经生学子之志知时逹变有谋臣策士之能闻诸缙绅盖亦乆矣一旦而起骖乘之亲膺殿岩之选当心膂之托宜其播之声诗更倡迭和以纪一时之盛为邦家之光也古之聨姻帝室者盖更仆不可尽矣吾于唐得一人焉曰杜仲立尝一居卫尉再领金吾三进常侍皆奉宸宿卫之任史称其居官精明屡进忠益大为上之人所礼重于宋得一人焉曰王晋卿以词翰妙一时而与蘓黄诸名胜相友善风流文雅谈者尚之今樊公所任则仲立之官所负则晋卿之业顾岂可居其有而安其常之为得哉必于其所任乎益恢于其所负乎益崇思上几于成周吉士之列以无负今天子简任之隆则诸君子之诗诵而传之亦不徒以重交游侈恩礼而已
旃溪十景诗序
予素闻旃溪张氏所居当吾邑山水之胜处相宅者亟称之盖张氏之彦曰士贵始卜居焉今四世矣士贵之曾孙尚相以事来京师因谒予言所居在金山之麓山秀拔不羣而徐谷之水出焉其清可鍳毛髪山之四直其夷而可耕者为富疃深窈而入可樵者为桑坞蜿蜒若虹有竹万挺可径而陟者为横冈循溪而行出灌莽而升可与客徙倚者为荆台水沸而渟有翠壁掎之可坐而钓者为亭潭坻岸相峙有松千余人行苍翠中虽盛暑可憇以风者为髙港山之背有峯如笔卓然冲霄使人望之不极者为瀛尖溪之东层峦叠巘若堆螺列障岚霭蔚然使人应接不暇者为拥埵盖旃溪之景于是焉萃而张氏尽有之故尝离其景为十且得缙绅大夫咏歌之然未有序者敢固以请予不获辞则序之曰旃溪之景胜矣然非其先世积徳累善基之其子孙绩学砥行承之则亦乌能乐此而使夫山川人物之交重哉张氏先居歙绍川以殷硕闻与宋祝半州等曰光国者最好义尝建临清桥以惠行人结凝翠亭以苏暍者构双溪书舍以诲其乡族子弟盖士贵之考也而士贵亦能绍其父志悉以先业譲诸兄来居旃溪为迁善堂以自朂置义田立义仓剏金山桥与临清功埒至子以明孙斯寛皆克家益大捐金发廪助有司济邉餫遂为挹秀轩尽金山之胜乡人取世义名其堂而尚相复能袭其遗芳以求亢宗而为其山川出色计焉岂非其地之灵足以产材之美材之美亦足以昭其地之灵若此乎是可传已予又闻尚相筑岁寒台于富疃辟潇湘深处于横冈园池之邃亭馆之幽岁时觞咏之乐甚盛予他日得谢事南归当挟童子榜小舟访旃溪而问焉从张氏之老者寻盟于岩穴濯缨于涧流抚寒松而弄修竹与钓翁樵子耕夫野人浩歌相答于清空寥廓之表穿晴云歩凉月道荆台而后去则予虽病散尚能临风作赋以殿羣玉侈张氏之胜而此姑序其槩云
顺徳堂诗序
天之为徳也有顺而无逆故人之有得乎天也亦然顺则为君子而吉逆则为小人而凶如水行地逆之则湮如鸟遡风逆之则却此不易之理也然人之所得乎天其顺之大者莫若孝弟然故先王以孝弟为顺徳着于经杂出于传记其大约则以谓孩提之童无不能之而其效至于通神明光四海且深虑夫天下后世之能顺者或寡也祁门谢君以敬尝以顺徳名其堂示箴警焉迹其平生奉二亲甚孝必得其欢心乃已从其兄以美甚友处六十年无间言庶几无愧于斯名者好徳之士闻而嘉之多见于赋咏其子文温奉以请予序予读之竟而叹曰古之后王立爱敬以先天下而措斯世于大顺者盖有道矣司徒之职有教有刑而典乐之官所以惠廸乎斯人者盖无所不至其见于诗则南陔白华之萹常棣斯干之什尚可考也后王降徳之典不作人性益离而俗益偷由是贵为王公名为师儒诵其诗习其业知其为感发惩创之地者或难焉又何怪乎以徳色虑父以谇语对母而求食以紾其兄之臂者哉然法之在朝家者不废而徳之根于人心者未冺也故夫不孝则望而知其为可僇之人不弟则坐而计其为可败之家此人心之同也惜乎寕蹈凶而不为吉之图甘小人而不为君子之归者常多也亦何幸谢君之出于吾乡而予获序其事哉然则是诗之传岂独以励谢氏之为子弟者而已或风焉或诵焉使见之者惭闻之者兴或有得于诗人之遗意而为天理民彛万一之助不亦善乎谢君今享年八十有一无恙在堂而文温以春秋魁京闱主教长垣所谓顺之为君子而吉者此殆其兆也然徳之积也有渐则其获报于天也必厚且长吾固知将有大焉者拟其后而为斯堂之光于无穷也哉
却金诗序
故诸暨冯君履吉以乡进士知沛县有介特之操尝疏便民十余事于朝多报可遇疾痛死亡水火盗贼饥饿于其境者未始不捐赀给之虽倾槖弗恡有俞绘者落魄江湖人也君怜其贫以镒金贷之不质劵去未几而君卒俞亦登科典教湖湘不相闻者十五年成化乙未绘遣其子以金倍息来归君之子朋玉朋玉不知也亟辞不受曰先人未尝以语我且无劵君岂误耶其子不获命则奠置君墓下而行朋玉不获辞则以予乡人之贫者当是时太平恒斋李君分教诸暨其二子惟诚惟敬与朋玉实同砚席盖未尝不叹异其所为有古人之难者然朋玉未尝以自多而人亦鲜克知之于是惟诚兄弟相与谋曰使吾友之行不白于世无以励世之贪者乃绘为图请缙绅士咏歌之而以序见属于戏自义利之说不明世固有縁利而鬬且讼以至于离亲悖交者矣有伪相质劵而诳人之有以自殖为得计者矣乌有权义之所在有可受之理而毅然固拒挥利而去之如瓦砾者哉充其心而民风有不厚官守有不亷者寡矣朋玉之所为与宋开封人譲寄金适相类盖去今四百年而事一再见则士明于义利之说者诚难也抑朋玉岂故为矫然不情之行以要誉一时哉见义勇而烛理明求不失其夲心而已惟诚兄弟笃友谊而汲汲乎张之有相观而善之益诸君子之言夲六义之旨沨沨乎有挽頺波振末俗之风是诚不可无传焉虽然开封人史不着其名得包孝肃吕荣公表章之而事始白若朋玉则何患乎名之不着予独以为官愈显则责愈备而义利之辨愈严其所以副友朋之望而取征是诗当有大者若予言则岂足为士之重轻也哉朋玉名珏今刑部贠外郎分司南京惟诚名赞今吏部主事惟敬名贡今户部主事皆起进士方将以功名竞爽于时
赠甘君同知徽州府序
丰城甘君廷望起成化戊子乡贡进士凡七上礼部皆弗利乃上吏部举铨士首选廷授同知徽州府事于是徽之人客京师者谓君之拜命也宜庆君之行也宜饯庆与饯皆不可无词也爰属之予谢不敏不获则为之言曰吏之治民也犹医之治疾诵医圣之书既精而又见证多用药审则疾之愈者十九虽精于诵书而恃其性之敏也至以药试证其证素非所谙也特以意料之而已则疾之愈者十一置书弗诵而证与药漫无所知也听其所如而妄意于幸中则其疾之愈者鲜矣彼治民者何以异此甘君数竒谐寡偃蹇于场屋志愈厉业愈修羣铨士而试之经莫敢为之先焉诵医圣之书而精者也君不获伸其志于用者二十年然偕君而升后君而起固有大利逹而名与之俱者矣亦有碌碌于时而毁誉之不闻者矣至于为郡县者或宜民或不宜民某事之可法某迹之可戒皆君所目击而非耳闻见证之多者兹之徃也因民之所欲兴其利因民之所恶祛其害视有余不足而损益之以无伐其天和使病之仆者兴瘠者肥变呻吟为笑乐将自此始所谓用药之审者固君之能事也哉徽南畿辅郡处于万山之中其俗朴而不奢简而知耻昔人恒以为爱土而吏治有善否遂从而和之以为难徽岂难治也哉夫天下之郡邑固有坐视人之疾而不能为之者矣盖得夫愈疾之十一者幸焉而况愈疾之十九者乎此吾于甘君之行窃诵所闻以吿而私幸夫吾人之有瘳也
寿处士汪君廷悦七十序
歙西有地曰讯行汪氏世居之其地之原田甚腴故汪氏之业甚丰而人之生者甚盛有处士廷悦君者尤以乐善好施敦族睦邻见称于一乡子二人曰道铭道常又能励行以承其业致孝于其亲故君安之无事物婴其心而居有滫瀡之奉出有杖屦之适不自知其岁月之攸迈也于是寿七十矣宗姻戚党以岁之十有一月九日为君始生之辰举酒升堂以次称寿而徐君昊其甥也夲二子之意绘日出扶桑图以致庆请予申其说予闻化国之日舒以长而古之称孝者曰爱日宜徐君有取于是以为其舅之寿焉如此夫日丽于天明于昼故取以名时日之日而积之则为月累积之则为岁盖日者岁之所由起也奉一日之飬则人子尽一日之心况一岁乎由一岁积之以至于七十则谓之古稀而致飬者宜日严也由七十而踰八望九以底于期頥皆人子之至愿而况有敦族之仁则族之人期之有睦邻之义则邻之人期之有乐善好施之徳则一乡之人无不期之矣况徐君为其甥而受其教育有子道者乎吾知汪君心日益休体日益康寿日益増将与康衢击壌之老共乐于尭天舜日之下正宾席于乡饮受命服于天朝也有日又岂特一时称庆之盛而已
城北汪氏谱序
徽郡惟汪氏姓最着族最多故昔人有十姓九汪之谚然毎族各以其居名若休寜城北其一也其所出皆祖唐越国公华公当隋末起兵拒乱保有歙宣杭睦饶婺六州之地暨乱定入附于唐生胙土田没享庙食故子孙在郡最多而谱不可无作也旧谱称越公之先出鲁成公支子汪食采颕川至孙诵因氏以其王父名诵二十九传至文和汉末从讨黄巾事孙氏为新都守而家焉新都则今徽郡也文和九传至叔举宋护军司马又定居郡之登源凡四传得越公盖其先之可见者如此疑魏晋隋唐官谱之遗也越公九子皆显曰俊右卫勲府叅军凡十八传至彦一复迁登源之梧村彦一孙徳彰宋直秘阁值咸淳徳佑之际再迁休寕依外家曹氏以居则今城北诸汪之所始也直阁长子瓛宋亡不仕尝建楼为藏修之所孙元京先生实记之瓛曽孙群亦儒者有北荘集而所续家乘则陈定宇先生为之序群孙永昌始以儒业医生二子应麟应鳯益世其学而应凤五子皆贤曰克敬隠居能文曰克和太学上舍始以其暇日因克敬所续旧谱益修明之为两卷寄以示予求是正焉夫谱也者所以合众体之离昭众名之晦而示夫众心之劝惩者也彼一饮食之谱阙则五味不可得而调一草木之谱废则羣芳不可得而遂一技艺之谱亡则百工不可得而理况一家一族之盛又出于神明之胄忠勲之传诗书礼乐之泽渐摩涵泳于数百年之乆者哉克和兄弟盖于是乎知所夲矣矧其为法畧所疏详所亲括之以例证之以图附之以行録开卷之顷粲乎秩然诚可以昭继述于先世示劝惩于后来者矣予与克和兄弟交厚善且噐克和而逆其骏发于功名之场所以光斯谱者有大焉故乐其成嘉其志特为之序
赠南京吏部主事呉君序
呉君一清以成化戊戌进士为南京工部主事未几以忧去丁未春用起复改南京吏部合两任为三年上其绩于朝得旨还任于是礼部司务方君良弼合同乡之士在京师者谓一清之考最也宜贺其逺别也宜饯饯与贺必有燕值国恤不可请易之以言窃视我髙庙定鼎南京其即位以戊申之岁所以开万世太平者实肇于此惟今上以圣嗣统改元弘治而明年适当戊申天运再周庶政一新薄海内外引领向治而况旧京之臣乎相勉相规以兴起众功而为天下倡固士君子之素愿也然则贺一清而与之为别宁能已于言邪一清世居徽歙其先盖有守节之媛有业儒之老所以植而培之者甚深迨一清益通经学古以承其后以有兹显荣而今之考最也昌其家则有貤封之宠扬于廷则有迁陟之阶位渐以升责渐以大乡人所属望于一清者固不但今日而已惟髙庙之垂统也其教甚肃其法甚偹闻之犹足以凛然而南京臣民诵习加稔稔故宦成而寡过为一时良有司者常多也一清在工部预孝陵之役尝取材于两川歴马湖卭部诸险阻之地竣事而还卒其功焉仰瞻太寝思食其禄必称其事则所谓诵习加稔者非其人耶予又见诸司考核惟南京南台公论可畏而端人正士以名节相髙者亦徃往见之相观而以其可进者为勉相规而以其不若者为戒则吾一清之所成必有过人者矣夫恢宏治道以纂圣祖之谟烈此上志也中外臣工羣起奋庸而副之虽不系一人顾才力所得为者在一清岂可后邪上佐其长官下倡其寮友以古之忠贤自期待将不有炳然出色于旧京郎署之中而名四方者哉矧如是又非特乡人属望而已
赠丰润伯曹公奉勑总南京操江兵序
自六朝五季与宋之南皆画江以守而江防重于诸镇我髙庙自淮西渡江定鼎金陵遂一中原而江防视前代益严每操江之日舳舻相衔旌旗蔽空所以慑奸宄奠南服者甚盛故置搃操江兵者一人非世勲宿将莫预兹选或难其人则勑南京守臣兼领其慎之如此弘治纪元之岁今天子始朝羣臣以南京帝业所基而操江之帅阙用廷臣公议命丰润伯曹公赐玺书以行行之日诸与公旧者相率饯于郊且俾予赠之言盖闻都南者莫利于舟师都北者莫先于骑战我国家自文庙徙都北京置三营为居重驭轻之策而南京操江之偹乃习故常战具弛焉莫之振有识者恒以为忧先帝时用南宁伯毛公始克修复旧规绩用有成进副居守之任而曹公代之公议所归殆不诬哉昔汉穿昆明池以习水战魏作玄武池以肄舟师勤逺畧图非常皆不足齿惟我髙庙■〈木莭〉风沐雨以平僣乱作生民主为圣子神孙立万世之业率用舟师其遗迹尚可考也然则操江之任重矣矧今天子嗣大厯服之初首以慎选而用公当不求所以副之者邪惟公之考荘武侯在先朝显有儁功藏在册府为中兴名将而公以元孙敦尚诗书克绳其武居宿卫典京营积有年劳非建功一时者比吾知其徃也士心豫附军政修明上足以答圣天子授钺之心下足以显其先元戎登坛之教使江防得人过前代逺甚斯亦无负于故人之所以期公者哉先少保襄毅公在辽东督餫时与荘武侯同事交好公尝受学馆中故予于公有世讲之雅获预离觞之末因序其事以赠
寿蒋翁八十序
维成化丁未之夏我宪考恭上徽号于清宁宫以隆大孝推恩寰区有耆年硕徳者赐冠绂荣其身而吾乡蒋翁廷槐与焉越明年戊申改元弘治孟春之朔后一日翁始生之辰也于是寿八十矣礼部司务方君良弼于翁为近戚且夙重其为人乃道其详于予予不觉为之嘉叹曰是岂可无传耶昔者有虞氏贵徳而尚齿箕畴五福莫先于寿而主于好徳徳者寿之基也然有刚柔之分焉予独怪世之论徳者必以其煦煦如妇人伈伈如稚子然后为足当之而祝其享修龄介遐福曰此徳人也而不知柔之不足以言徳也柔者阴道也彼其秉刚之徳者其性必果其气必昌果而昌则获乎已者有向善嫉恶之公获乎天者有光前振后之懿是岂可掩袭而为之刚者阳道也吾闻蒋翁最孝友而天资严劲处已接物公而不阿郡守孙公俾听一里之讼一里之人帖然则间以一邑之讼委之其操乆而不渝也又间以一郡之讼委之讼益理人益孚更龙公周公二王公凡四守其委益不替而翁则老矣所谓秉阳刚之徳性果而气昌若翁者殆其人耶是宜寿矣使翁早致专于儒业得少进而位乎民社其所作为又寕止是邪然膺霈恩于极隆全盛之时获与康衢击壌之人为伍乡射礼行岿然宾席衣冠与爼豆相辉则受畀于天亦侈矣矧今上以圣嗣统奋朝纲开景运以跻斯民于仁寿之域伊始自今而翁诞辰实际其会心休体豫増重山林以迓夫方兴未艾之福固乡戚之所望于翁者哉蒋夲歙西旧家其先居河南有讳义者宋翰林学士其孙继为歙县令始家黄山至翁之祖擅又迁山垕殆其谱云尔然翁有子五人曰显曰耀曰光曰荣曰岩皆倜傥有父风间业儒谓将拓翁之所至而大之以寿翁之名于无穷人孰得而涯涘之耶予于良弼亦托有姻好輙本其志而序之以为翁之庆焉
奉使湖南诗序
圣天子改元弘治之春诏遣勲戚文武近侍之臣吿即位于山川古帝王及宗藩陵园维时景帝仪宾王公司言实有事于襄阳安陆二藩诸与之厚者皆赋诗为赠而予特吿之曰子少年美质业进士举将成而被选得富贵宜为富贵人矣然性之所便不出觞咏故一时名流上自元老下至韦布多乐与之逰宜其使命一出不十余日而珠玉烂然盈巻有他人积岁所不能得者矧襄为湖南重镇方城汉水之胜如故而羊杜之流风余韵在焉祀事既成与其府僚寓公登临懐古厌饫其清淑之气而后放舟北归岂非平生之一快哉公又谓予言宪家易水之上而官京师甚乆幸今兹之逰得上游比日当顺流而踰汉沔下武昌舣赤壁扣蘓子之遗迹沿九江泛彭蠡访白乐天听商女歌处登陆而道新安出桐江窥子陵钓台直抵钱塘观潮于海门放逰于西湖憇呉门眺虎丘循毘陵以止京口登金山酌中泠苐一泉渡江驻扬州问琼花所在济淮趋彭城泝百歩洪上黄楼过东兖望尼山以逹畿北之境乃入京师复命天子然非故为是汗漫游者道之所经便也然亦岂非上之赐我哉予闻而壮之曰子志亦健矣虽然开明其心目充拓其见闻増益其问学亦非直逰而已子交游半海内名能觞咏者所至必将有遇焉觧归槖而求之视今之所得者其多寡胜负何如吾又将以此卜子之髙兴也
赠大理左寺副汪君归省序
圣天子之嗣大统也赫然思法祖以宏至治去邪进贤贱货贵徳而辟諌争之途庶政一新小大之臣无不思自进于图回展布之列而大理左寺副汪君守贞上疏乞归省江南或者疑之以问予予曰不然君亲无偏重随其势之缓急而致隆则善于忠孝者也守贞之考君既不幸而祖母寿九十有一母寿七十有五盖自其擢第时获分禄以为飬评事时获貤封以为荣然不克燎黄冢上称庆膝下且二母年髙日薄西山势无急于此者能偃然无所愓于其中哉徃时朝官非十年不得请假自宪考推尊圣母易六年归省为着令今上隆孝治以率天下而守贞获先与焉岂非知所缓急者哉守贞家新安自唐越国公之后聚处婺源大坂以忠孝相传凡七百年以经术发身于近时者后先相望若守贞之从叔希颜副宪八闽大有声称不乆当进于朝列族叔文粲弟从仁皆以御史直道而被黜于郡县计今次第收召矣然则图回其谋议展布其才猷以辅今上始初清明之治在汪氏不为无人固不以守贞暂归而加少也守贞行哉鳙溪之上展墓之余彩服登堂举酒为寿亲邻毕集二母乐之心益休体益康虽百岁无恙可也私情既尽趣装还朝与诸父昆弟殚忠于盛时以答圣天子教孝之恩意为桑梓光是诚知缓急人矣守贞之弟侄举于乡者数人曰玺与予弟有子女姻娅之好曰俨曰星皆予主考所得士曰嵩亦善予而程汪世戚又不但今日而已故予乐守贞之归祛问者之疑序以赠之
赠推府李君之任徽州序
弘治改元之春吏部始取成化丁未科进士请于上而官之如令维时髙邑李君相儒得徽州府推官凡徽州之人仕京师者例有赠言以致其私而予承乏词林最乆例必见诿不得以鄙朴辞焉则谂于众曰李公以诗举于乡而上礼部其得于诗教必深其逹于政也必易进于大廷又尝取天下事极言之上自庙堂下及民隠悉无所讳避天子亲第之以为进士然则徽州一郡耳推官郡之下佐所理者一郡之刑耳李君出其中之一二固足以号能官惊服其吏民亦何俟于人言独以君先世出河北中占籍辽东而吾郡僻江南山中民风土俗或有所未谙请为君一言之可也夫徽州者程朱之故乡而朱子之言曰山峭厉水清激食其土以生者不能不过刚喜鬬然君子务以其刚为髙行竒节尤以不义为羞故其俗难以力服而易以理胜此数语者殆不易之论也而过刚喜鬬之言后世遂以为口实夫徽州之讼虽若繁然争之大要有三曰田曰坟曰继其它嵬琐固不足数也其所争或更大吏不决或积数岁不决若诚健矣而其情则有足谅者焉田者世业之所守坟者先体之所蔵继者宗法之所系虽其间不能不出于有我之私然亦有理势之所不可已者君子于此尽心焉则徽州之刑清而讼简也过半矣夫以力服人者私也以理服人者公也以公灭私虽以之听天下之讼将得其平而况一郡哉然则朱子之言固学者之法守而官徽州者益当服膺而勿忽之也哉令推官有成绩者必召入补御史御史盖分听天下之讼者也李君以经术发身观政于刑部益稔于徽州徽州之人当延颈企躅以大被其洗寃泽物之惠而俟其绩之成召之下耳不敢淹君子之辙于山中以自幸也
白太夫人六十庆序
宫保尚书赠少傅南宫白恭敏公以进士甲科歴四朝出入中外显有文武之儁功为时名臣然家政一出于夫人枣强孟氏公不以自累也在当时公卿间率称白氏为有英配暨公之没夫人教育其五子率能以材武继戎功以髙文取及第或待次于国学家塾之间四女之归亦多取里之俊乂及朝之勲戚内外僮仆各职其职而莫敢逞视恭敏时益偹以严盖凡后公而兴者又相率称白氏为有智母于是夫人寿六十矣计其壮年翟冠霞帔三受荣封入朝太后及中宫数沾恩赐迨其老也享文武之禄飬而端居自适于髙堂大第之间有孙男女十四人环侍膝下竞爽玉立人莫不为太夫人荣艶歆慕不已然太夫人终不以贵自髙以有自足以妇业母功之过人者自多也是岂常情之可及哉古者诸侯积行累功而致爵位率夲于内助之徳故鹊巢采苹诸诗首召南以为训而洪范五福寿莫先焉然攸好徳其夲也夫徳既崇矣则寿益増福益厚而福泽益宏以长皆理之必然者若太夫人非其人与走之先尚书襄毅公与恭敏同举进士晩为同僚若异姓昆弟然故走于公之子锦衣镔太史钺上舍铨与其二季铳钫数还徃为通家每岁时拜太夫人于堂窥其徳容则充而腴听其教言则质而章窃仰叹曰寿征如是矧今六十伊始将阶此而踰七望八以驯致乎期頥之域黄髪儿齿岿然无恙使人因太夫人而思恭敏公之所遗与其诸子之所由成且未艾者有所观法焉又岂直一家之庆而已安乡伯张公之子恂公壻也以仲春花朝莭旦为太夫人悬帨之辰将合诸亲长为寿而张公来属文以道称觞者之意走不获辞
奉使赠言序
奉使赠言一巻诸缙绅大夫以饯尚寳卿李君士钦者也士钦世家南阳邓州故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赠太师文逹公长子性明爽喜问学无纨绮之习其才识可以与大政当剧任顾欿然安其职分以躐进为羞乐交一时贤人君子以自益而贤人君子爱重之视文逹公在时尤甚盖以门第入官谨操持负誉望者士钦为称首使命一出而获赠言如是其富有以哉士钦之奉使也实以今天子嗣位吿祭淮渎及唐郑二宗藩天恩汪濊香币有严齐祓一心以逹圣天子之敬命然后便道还邓州扫文逹公之墓以展孝思退而饮燕其宗族父老以修婣睦公私交尽勿淹其行使人于天子禁近之臣故家文献之后歆其荣叹其知礼岂不益有副于诸君子之厚望哉古之人有过里门下车者矣有俾县令负弩矢先驱者矣其贤不肖固士钦之所悉无俟乎云云虽然士钦老成人也当宪宗时常持节一使于楚再使于代皆称旨不愆于礼度其何有于今兹之行哉予于文逹公为馆甥且门人也于士钦爱莫助之而特引作者之意如此
太叔父三处士士熈甫寿七十庆序
弘治纪元之三月二十九日维我太叔父三处士士熈甫初度之辰于是处士之寿七十矣内外宗戚以其日维暮之春天气和适最宜于老者之起居咸举酒称庆而小子不肖逺仕京师不能操几杖侍宾客恒歉然于中不能已然窃自庆我太叔父之获寿如是而未有发其所以寿者则序其事以附致称庆之私于万一自先髙太父昌佑府君生丈夫子二人其长为先曾太父征君其次为曾太叔父尤溪府君最友爱不幸征君当洪武中以诖误北迁河间尤溪府君以才谞自奋当永乐初仅获官尤溪县幕盖吾家之中阨如此征君两子其长为先太父尚书公尤溪三子其季为吾太叔父尚书两子其长为先少保襄毅公其次为先叔父明威使君则吾家中更一再显矣自成化以来处于家显于仕者多已下世而吾太叔父岿然独存端居自适耳目聪明为一族之冠太叔父两子曰彦英君彦华君皆襄毅公诸弟而能卓然有余力亢其宗增辟其田园鼎新其居第加葺其先世之祠墓以求不失文献之传于是吾太叔父心益怡体益健乐其子之能飬而不知阅世之乆至于四百二十有余之甲子未艾也然小子闻之齿者四代之所尚而有虞氏主于贵徳徳者寿之基也惟我太叔父秉性淳朴渉猎书史丁家之阨而志不隳际家之兴而心不矜尝再至两京一入八闽持身有义接人有礼迨其暮年韬晦里门又庶几古者退靖髙洁之士此其寿之所以过人而非偶然幸得者欤太叔父之配孺人出西门汪氏以巨家之裔来归于程今年寿七十有二聨徳偕老于一堂可以播之声诗见之图绘传之子孙使有所企慕观法而力于徳善者当谨俟于后来岁一为之祝其踰八望九而茂臻于上寿之域増辉于统宗之谱岂非一家之盛事哉小子何知輙以芜词颂长者之行而忘其尘渎之咎观者恕之而取其诚焉可也
送礼部司务方君南归序
礼部司务方君良弼谢事还新安将行为其部之长贰及僚吏者慨然太息以不能上书还君为已责宪台諌院之持公议者怃然谓君未可去而去之何居从君逰者索然以为诵业请益将孰从而为之所同乡而宦处于京师者惘然以为劝导规正与夫庆吊徃还之莭将孰从而为之倡盖凡有一面之雅于君者率依依然有不忍遽别之心则相过而质于予予曰不然君子之出也犹处也不特以其富贵利逹夸诸人而已方君之出也最晚其学最深练逹而不迂和易而不回故于事不为则已为必有益于公家有益于人已将意其明扬显擢在旦夕或长一郡佐一藩其为益且有大焉忽以去吿故闻者骇留者愧相知者惜之不已如此然君则岂以得失荣辱为戚欣者哉屏山练水之间昔人之所谓佳胜者不改也既壮而出未老而归舍轩冕之累而得林泉之乐比之据髙享大名不称徳虽权势可以动一时而为人所指目者其所得孰多孰寡孰强孰劣将不有能辨之而为上之官箴下之语柄者乎君所居在歙岩镇出汉黟侯逺有端绪至君益思亢其宗而人亦孚君之行也乆则凡有情事之未睦礼文之未周者必将于君乎决之后生小子未底于有立者必将执经问难于门下以君为归郡县大夫有兴道善俗之事亦将咨君以自辅中朝巨公行部过郡询吏治而察民隠者亦将廉君而进之吾又知夫君子之处也犹出也亦不特其嬉逰逸豫便其身之私图而已虽然诸君子赠言之意则岂止于是哉古人有言留不尽之巧还造化留不尽之福遗子孙若方君则诚后于世之巧者矣然君二子师旦师夔俊爽聪悟学业并进挺挺乎有扬芳迈迹之风识者谓君食其报而未尽者天将于是乎发之推此以俟则巧者岂能夺而强有力者岂能遏之哉予承乏史官尝于君有姻娅之好然序其事而不以为嫌者亦非特有私于君也
阳湖八景诗序
孙氏在江东者率以为出呉诸公子各有谱莫相通若休宁阳湖者其一也阳湖之彦曰公润尝学于郡庠虽不仕重然诺一乡之是非率参之曰是当为人觧纷者有司亦进礼之公润有子曰用彰年少而务学间来京师以其所居之八景者请品题于搢绅大夫乞予序予盖尝过所谓阳湖者去今之七八年虽其景歴歴如目前然其详则不可得言矣于是用彰为予言曰居之东有地十畆缭以崇垣杂植花木蔚乎烂然为楼焉以供眺望曰万春别墅西南凿池引流为亭焉以事燕适曰鉴泉幽亭孙氏之居旧名王侯社者逺自宋季疑当时以孙氏为乌程侯长沙王之苗裔故名其社曰王侯古迹礼不忘其初也居之中偏列为楼于长林古木之外挹南沼西涧之清尤于赏雪为宜故名其楼曰雪林清隠景不以常以其变也居之西水漘有鋭峯翠入云表水声淙淙与石相搏击绕峯而出因以响山龙吟目之居东南有七里墩相聨比墩邉塘其深可渔因以海塘鱼跃名之湖之中有洲洲旁杨木三万株风清月明之夕榜人棹郎欵乃相续曰杨洲棹月而居之前嘉畛良畴可耕者皆孙氏世产故以河田耕雨终焉此其大畧也幸夫子一言则弊居为之改观山川草木亦赫然増光矣乎予闻其言嘉之曰公润有子哉为之言曰天下之景盖未尝閟也然有显不显者何邪系其人尔彼酣于贵富者既不暇为累于贱贫者又不能为懵然于弦诵者又不知所以为此佳胜之地不幸而沦于荒烟灌莽之余不得扬厉洗濯以登于骚人墨客之场者什九也若用彰者岂非贤哉虽然谢康乐好山泽之逰人以为癖李平泉酷于花木山石之玩人以为愚盖天下之事流而不返者皆足以戒也若孙氏生于斯丘垄于斯教子孙业诗书而无湛乎贵富无戚乎贱贫林壑之经行楼亭之吟眺取可适而已不穷幽抉胜以为癖取可传而已不好竒贪得以为愚盖吾乡之大家硕宗所自为计者类如此歴世虽乆不匮也孙氏有焉此予所以诵其诗想其景而乐道之欤然则之八者其焯焯乎四方而公润父子名与之俱也可前卜矣
寿呉节妇汪孺人八十序
今天子嗣位之初有诏命史官修先帝实録征事迹于四方凡士女之以忠孝节义闻者举得送官偹采择而吾歙溪南呉君仕荣之配汪节妇在焉予时方承乏史氏诵其名与其事之畧而叹羡之犹以未得其详为憾暨予被放南还而溪南友人呉君峦数相过道故旧一旦乃请予言以寿其叔母汪孺人则所谓节妇者也为之怃然不能辞盖孺人为同邑潜川汪处士孟先之女由处而嫁两族无少长称其贤初呉君以儒而疾卒孺人年二十四矢不再偶独与其姑居而教其子时姑以老无他偹飬孺人纺绩织纴以为家而奉祭祀供甘旨不懈益虔既而姑以天年终其子广亦早世塟之祭之各尽其礼益抚其五孙而教之成人皆以为呉氏之宗祀不坠于后者孺人培植之深也呉氏之家业不替于前者孺人综理之勤也今寿且八十矣而无恙在堂是岁三月二十有二日为设帨之辰凡在亲族者宜不可以无庆也虽然世之人可寿其身而不可寿其名可寿其名而不可寿其子孙何哉盖有享耄耋期頥之寿而名不齿于君子者矣叨一善于一乡一邑之中而子孙已或不振者矣孺人守志五十余年歴四百八十甲子而抱终始之节享康强之福其名与行播诸史传诸后而孙曾满眼振振且贤必将有杰出以光大其门而彰其内廸之所成者则峦之拳拳于孺人岂直出于一时祝颂之常礼哉然犹未也我列圣以来皆以美厚风化为治夲故凡民间号节妇者例有旌门之典他日丹书贲临光耀里闬虽孺人不以是自侈然所以昭大闲回末俗而有关于世教者不亦大哉予不佞辄书此以为之先兆云
篁墩文集巻二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十八
(明)程敏政 撰
○序
赠刑科给事中吕君使安南序
圣天子既嗣统改元遣使班恩四方而安南素称文物不与诸夷等诏礼部上文学侍从之臣可使者于是刑科给事中新昌吕君丕文实副翰林侍讲安成刘君景元赐一品服以行陛辞之日或谂于予曰安南境越裳古南交之地虽世有文采足饰其国之逺陋而其人实狡焉弗恭阻海为险每侦中国之政为向背当周之盛也重译献白雉而宋之中叶则大入作露布以声青苗助役之罪其所以为向背者类如此使其国者不亦难乎予曰不然侦之而为向背者虽出于狡焉之戎心然以徳则服以虐则叛固夫人所同也安南之为国在我朝最先内附至文考章圣以义灭之而以仁复之今百年矣懐徳畏威之余虽有戎心无自而启矧今天子初政拔去谗衺登崇俊良诛异端屏妇寺而放斥货利之臣虚心听纳以图治功不底于尧舜之盛不已也庆泽之敷刑书之布如风行雷厉两浃旬而遍天下天下之人无不举手加额思自放于太平之域而况交人之善于侦事者哉吾知其有仰于圣徳也深矣计天使之下临也有日拜跽俯伏思倾其忠顺之心以藉逹于九重之听也审矣然则吕君于使事之成也何有君通经学古举进士而官琐闼之间以端谨直谅闻更化之际数与同列进谠言以定国是固有大于此者将属之君而况宣命下国哉予独闻之诗曰载驰载驱周爰咨诹言为使者非询访不足以副上命也君自北而南跋涉万里所过郡县不下数十百民情苦乐吏治缓急与其人之贤不肖皆目击而非耳闻者比归而告于上弛张之进黜之岂不益有裨于新政而为使华之重也哉于是君同寅长洲陈君玉汝广阳赵君良度醵以饯君而请予序其事以赠
奉赠南京吏部尚书王公序
圣天子嗣统未两月首从廷议进户部侍郎毘陵王公为尚书莅任南京去未三月复有诏进吏部皆异恩也然犹有啧啧于旁者曰王公当景帝初举第一甲进士入翰林歴英宗宪考为太史为宫僚为学士祭酒卿佐于两京几四十年负众望而简列圣之心久矣被召入朝柄用渐隆士方以为慰乃今一再有南京之命何居予曰不然我髙庙定鼎于南文皇徙都于北皆据形胜临四方为万世计势均体敌不可以重轻而南京王业所基也自髙庙凖周制升六卿罢丞相之官而尚书政本所自出也矧吏部六卿之首在周为太宰掌六典以佐王治邦国周公之任也而周公则尝分陕矣圣天子所以用公之意不出于此乎人固啧啧于公而公未始不干干焉求所以称上之眷任者矣上之嗣统也登英俊放憸衺而听纳忠言斥玩好屏异端严宫府之禁者不少假求治之心若饥渴然懐忧国致主之诚者无不感说思自効而公硕学髙文卓乎不茍必思起古人而与之上下其论议赫然儒宗也谙练当世之务而宏才逺识足以济其用非尝试以取幸一朝者比隠然吏师也则所以干政本振士风以比迹周公而仰成圣天子弘治之意公能不中分其责哉公岂若唐东都宋西京之诸老以自暇自逸为得者哉户部尚书襄城李公侍郎南海李公淮阳叶公惜公之南不得共政而又以首任异恩为公之荣请所以赠者予不佞承乏词林实从公后辱公之爱也深輙以是为说若夫圣天子念均劳之义征梦卜之祥而引之以自辅且有日矣然不敢以之渎公也
半山亭后序
庐江丁君继仁尝卜居其县治之西北一舍许黄铜山下又自其山之西南循麓而升二里许得平石一区两山环其旁嘉木荫其上虽盛夏亭午无暑气磵水潺潺出堰中其声锵然若金石君顾而异之为亭焉据其胜又上而抵其颠攅峯列巘争竒竞秀于逺近者应接不暇以至于渔舟樵彴之往来丛祠古刹钟磬之隠响互答转盻之间率有殊意盖揽之不能饫其清图之不能尽其妙也君与客徜徉于亭或觞或咏往往抵日之夕而忘归焉因题其楣曰半山志其地也又副题之曰盛世逸乐志其游之所从得也君之子鉷尝居京师以告搢绅士搢绅士闻而嘉予之得半山诗若干篇俾予序其后或疑宋丞相王临川自号半山老人后世习称之而丁君之亭适与之同者予以为不然古幽人韵士之所以自喜者或触景而得或会心而名是何必同也而又何必其不同邪彼临川之学术相业固在所不论独其罢归筑第蒋山卒无嗣以守至弃之寺盖显而为人之所訾议者是一半山也丁君生国家全盛之时以布衣而享山林之福无簮组之累有子如鉷足承其后而养其志盖隠而为人之所称诩者是一半山也亦何同之为嫌亦何必其不同之为隘又安知夫诸君子之诗不遂传于后世使此之或胜于彼者是诚有不可悬断者矣予往岁奉诏归省夜抵濠梁问前途所如往或请道定逺以趋巢县或请道滁阳以趋江浦晓入定逺山中甚爱其有临观之美然非孔道无以给传寓一宿返趋滁阳而定逺之山固往来于心也今观丁君之为亭与鉷之所自叙则庐江之林壑诚佳胜矣安得一往登君之亭从其山中人坐盘石酌磵水而和小山丛桂之篇之为快乎予不及识丁君因呉地官彦华以识鉷知君盖幽贞博雅之士而鉷亦俊颕称其为子且又与予同出南畿有乡好焉故序之不辞
前御史刘君受封编修赠行序
士之出而仕也行与世忤则逺谪不辞事与心违则求归不暇夫岂便其身之私图哉不敢悖其所学故也君子知其然故于其逺谪也申救之于其有所托而去也留之夫岂有所私其人而为之地哉知得士之为难不敢不为公家计尔若刘君应干之行予乌得不有感于斯邪君巴人取成化己丑进士今二十年矣中间尝知余姚麻城两县召入为监察御史奉玺书勾稽边饷于湖湘出按山东以劾其长吏之贪纵者忤旨谪判郁林州盖其循良之迹激扬之风无愧其所学非便其身之私图者也今天子嗣统泽霈四方诏量移言官之被谪者君进知新淦未获命而奉表入贺得除自喜曰是亦足以有为矣苐某有七十之母在去家万里不得朝暮膝下乃更作县以茍禄为便私计邪再上疏乞归养不许会君之子春举第一甲进士为翰林编修用徽号恩遂就其封以归初君之就封也乡人多沮之者曰若明于春秋之学髙才逺识他日当有所树立以见于世为闻人乃遽休焉毋乃太早计邪然计不可留也乃相与请赠言于予予固惜君之行者则为之言曰夫君之归而承其亲之欢也享其子之成也皆世之至愿极乐而不可兼得者然君子独不为公家计哉天下之大人才之众岂以君一人加少而君则有所试矣以有所试之人而去于羣贤彚进之时此予之所为有感与蜀多佳山水君方壮年奉亲之暇日与故旧登眺饮燕自适于功名富贵之外固可与厉世之贪得冐进者则君之归亦无愧其所学哉编修君清才妙器屹然一时其名位与日俱积所以为君之荣者将有大焉特于此乎昉之盖天之惜才佑善每昭昭乎事久论定之余虽朴直者不可得而辞巧力者不可幸而致也
送邢挥使袭职还莅严州序
我朝着令凡武选则都督府引诸武臣子孙陛见请大将军试其骑射称比之能试已则兵部核其世次勲庸具等威以闻惟时上御奉天门召兵部于黼座下面命之是日皇城门西东鼓乐喧阗导荫袭者归第仪从甚都道傍观者啧啧叹赏以为纡青拖紫不劳而致报功之典之盛如此弘治纪元秋当武选昭勇将军指挥使邢公子志尹预焉志尹世为畿内良乡人其祖忠歴武功至京卫千户以才略出莅严州守御正统中从大将讨闽冦累进指挥使既老授其子尚义尚义早以俊秀被选为庠生折节师友谦恭若寒士博穷诸子史而邃于诗凡七上秋试弗偶也其治戎务盖不劳而办部使者每举以励人为称首晚被荐总备倭之师于金乡海寕诸卫以疾卒于军志尹亦自诸生起无纨绮之习而习于庭训有象贤济美之志焉夫以朝廷岁武选凡六七一选不下数百人其受荫之荣虽同然克振前烈以不负报功之典者寡矣若志尹之先祖父子孙簮弁相承悉有勲庸册于天府而櫜鞬之余不忘俎豆庶几说礼乐敦诗书慕古儒将之为则校诸当时求之同行尤可谓难矣然则志尹得受代之命以归寕不惕然思自树于功名之场以图报国恩笃世忠使山城无宵警之严营屯享岁成之利以益大其鞶金袭绮之业而为其先人之光也哉予家新安每道出严州尚义必迎候觞咏之乐往往倾倒而严又有江山之胜古名迹居多临观之余志尹方以子弟在侍盖与尚义别五六载而存殁离合之感有不胜其慨于中者矣故因其乡之仕于朝者请言以赠兼致故人之私云
英国太夫人称寿序
太傅兼太子太师英国张公之母太夫人呉氏世为呉郡人自其考君选侍晋邸生太夫人于太原明淑庄静及笄而事太师定兴忠烈王得古贤女奉君子之义虽不及事其舅河间忠武王然岁时奉祀执事唯谨生今太傅训育兼隆不底于徳器之成不已故今太傅奉慈训以周旋而不敢失简知列圣进总六师陪庙谟领国史位冠元枢宠兼懿亲识者谓河间王有孙定兴王有子将足以昭前闻而名后世使天下知本兵之重四夷仰中国之尊非天佑世勲育秀毓灵不能有此而太夫人之功于是大矣然太傅之事太夫人左右备至虽寿已髙而心豫体康比于壮者盖其揄扬阃徳则有天语之褒厌饫鼎烹则有宫膳之锡辉煌命服则有内帑之颁诸孙八人自勲卫钦锦衣千户铭以下长者幼者皆嶷然膝下如鸾鹄之停峙所谓称其家者然太夫人不以贵而忘谦不以富而忘俭不以有所恃而忘教殆庶乎箕范之所谓好徳閟宫之诗之所谓纯嘏者其福又可谓盛矣然孰不以谓太夫人之功以太傅之贤益着而其寿以太傅之孝益臻可颂也而予窃有感焉维昔二王当文考南渡及英皇践祚之时先后以忠闻天下夫忠人臣之大闲而不可一日忽焉者也然岂仁人志士之所愿见哉天之佑之有由然已则今太傅之忠贤诚孝与太夫人之盛福遐寿岂非其先王以身徇国之遗泽食其报而不能自已者乎夫其遗泽益长则太夫人之寿益增由兹而踰八望九以底于期頥之域享悠久盛大之福不替而益隆也可知矣矧今天子嗣统适国家太平极盛之时薄海向化边圉益寕则太傅之所以图养者益备肖子哲孙继继不匮而益培其忠孝之业垂之史编知我朝有世臣如是而太夫人名与之俱岂特张氏一家之盛而已哉岁之九月二日实太夫人设帨之辰于是春秋七十有五矣史馆诸君若大理寺副于君渊李君通鸿胪主簿胡君清光禄署正陆君华偕请予文道所以庆之者予久辱太傅知且善故书之而不以鄙朴辞焉
庆封翰林侍读学士成斋李先生暨其配宜人徐氏序
宪考之二十三年祗上太母徽号礼成诏廷臣之有亲者许貤封不拘于常令维时翰林侍读学士李君世贤之父成斋先生夫妇与焉暨明年上嗣统之八月纶命始颁凡在令者皆朝服拜受而出云锦绚溢于街衢奎画昭回于室堂无不感激二圣之诚孝下逮臣邻其辉赫若此于是成斋先生自翰林编修文林郎进侍读学士奉训大夫其配徐氏自孺人进宜人诰词有敦徳履仁读书尚义及勤俭孝慈仪范闺壸之褒盖嘉其行之成且克成其子云尔岂非盛典哉凡与学士君进士同年者乐君之有亲歆艳企慕谓小子亦在榜下俾道所以庆之意窃闻天下之事恒以善而成以不善而斁故易称积善曰余庆书称作善曰降祥皆先民成说不可诬也李先生世居海虞以善闻其乡以成榜其蔵修之所用自朂焉而又得慈贤靖淑之配若徐宜人者相成于内其致庆之与祥也固宜矧学士君清才妙器博学髙文居法从甚久上重其旧学而进之俾长青坊侍经帏叅国史为柄用之渐推本泝源恩典有加而先生夫妇徳善之素又足迓承焉实有如纶命之所褒者岂非上得于易书之说而不负其斋之所以名者哉今先生寿七十有五宜人寿七十有一矣目其子之宦成则其为善之心益力而体益康由七十以并跻于期頥之域受学士君之貤封益显以上底于六卿三事之列岿然一乡老成人使海虞之士覩先生夫妇之光荣益思以裕其后覩学士君之养志益思以显其亲成者法之而斁者愧焉且知夫致庆与祥者非有圣天子御极敛福而弘敷锡之仁则亦莫能自遂也然则学士君又乌可不自力以助成皇徳为志而求所以报称哉记往时尝为先生解成字之义请教于下执事盖二十年矣其说滋验则今之所以致庆考成于先生者固当执笔而不可辞也
庆太仆丞方君序
邹孟氏之言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盖观人之法莫切于此夫士居而学出而仕也皆不可不以此宅心不以此宅心则一切以嵬琐从事所立者不定所施者不良而望其有为恶可得哉若吾友方君维新诚有可与者君始以戴氏之学当天顺壬午举于乡谓功名可拾取也而君偃蹇不得意凡六上礼部未尝少贬以徇人其学益邃行益笃当成化戊戌始第进士于廷其有为之志若此已而出知台之临海畧以所藴施诸百里之间凡所谓兴学劭农举利锄害者无一不具独不能善事权贵人至以事动君而君泰然处毅然应卒销其变焉临海之民则仰君如慈母如良师有不可一日去者台多闻人若今黄侍郎世显谢侍讲鸣治故陈方伯士贤皆称道君不置口两司之贤者报君之政亦必以廉干为词所谓有不为而后可有为者观吾方君岂不较然出乎流辈者哉于是君政成被召有风宪之擢矣会拘于岁年而止论者必以部曹期之乃进补太仆丞或有所不满焉予则以为是何足介介者哉士之居而学出而仕者固不以官内外秩崇卑为重轻特视吾所立与所施何如耳矧军国重务莫甚于马缓之则责有所丛急之则民不堪命吾见太仆之难为而君之有所为者当复见于斯也虽然以太仆为歉于台部者市见也夫太仆秩三品其丞必择而后授入朝遇大事则服绯与省部大臣相鳞比而结衔居署则佐其卿据一堂之上有事相可否京府环卫之臣悉听约束遇荐而升非大府之长则巨藩之佐等而上之则次卿或都宪可驯致而得焉其视台部之属分曹而署抱案而请言有所不得尽志有所不得伸则人之所愿亦固有在此而不在彼者哉吾又见太仆之尊且重而私为吾方君喜之也乃次其言与乡人在京师者致之君以为庆亦非特桑梓之好而已君子将于是乎观人焉
送辨上人诗序
方外友辨公居京师隆福寺十五年矣开馆授徒以诗鸣丛林予毎见其服弊衲行吟道间遇友人輙出诗稿嚢中相倡和为乐暇日摘园蔬手葅之为食品味倍于常时分其余以惠吾党吾党食必相顾大噱曰此辨公菜邪其髙懐雅韵视世之紫衣玉食者漠然若将凂焉今年秋忽动归兴去主其故乡頥浩寺告别于所还往得诗若干篇属予序惟昔名僧之耽诗者若惠勤参寥皆号正眼法蔵而六一眉山相与结翰墨縁于山水间上下其论议至今谈者尚之若吾辨公殆将有慕于两师而予之荒謭则岂足以副相托之意哉姑序而归之辨公号如海别号讷庵嘉禾人尝住径山
瓜祝倡和诗序
西涯李学士宾之家有蔬圃种丝瓜岁结实甚盛偶分以馈友人之未有子者取绵之义而祝以诗适友人得男以瓜祝为验自是凡未有子者必徯其馈石城李学士世贤适未有子西涯馈而祝之一乳两男由是益自神其瓜与诗诗出必要人和不肯但已士友间相传为嘉话而石城之卷自西涯倡之和者数十其事在成化已亥庚子之间时予方抱忧居新安山中不与闻也癸卯之夏予还京师石城以序见属未几其两男者失其一予每抚卷为戚然久之石城复得男亦终未有以应者又踰年予获归田屏居暇日乃尽读诸君子之诗而抚掌曰有是哉丝瓜蔬族之贱者倐然品题而使之贵则如获拱璧人有子否何与于瓜而祝之孰不谓妄邪閧然附和而使之真则如合左契其初本出善谑推之世事则夫贵贱真妄之不常可以愕然惊冁然喜者何限然乌特此哉莲之为君子槿之为小人其于世教何与顾谈者不敢废则又何啧啧于瓜祝之有矧三百篇出比兴者过半瓜又绵诗所从出事固贵乎有征云尔然则斯卷之传连类引喻虽儗诸古风人比兴之遗响将不可乎哉西涯才名满天下经史之余时出善谑最酝藉一时名流多乐从之瓜祝其最雅者因序而归之石城
金坡稿序
昔者朱子谓欧阳公知政教出于一而不知道徳文章之不可二因笔之以诏学者真不易之论哉夫天下之理一而已矣藴之为道徳发之为文章皆是物也而岐之则为异端为小技学非其学而不得罪孔子之门者几希我髙庙以圣武起南服灭前元还中国古帝王之政教于一旦列圣相承道化益隆士习益纯以备自洪武以来鸿生硕儒后先相望而镜川杨先生起近代文名满天下而尤以道徳为志功名富贵未尝萦其心盖先生世家四明自其大父栖芸先生得慈湖心学之传至先生益大发之遂取髙科入翰林三十余年凡朝廷稽古代言之事必与执笔有讽有规不为哗世取宠之作侍经幄则正言不讳总史事则直言无隐典文衡则因言考行收士最多而群从子弟得于家庭以经术发身掇魁元官侍从服金紫者六七人先生退食自公恬澹怡愉日以品题风月为乐不自知其身之在散地廹晚境也遇今天子登极恩始自学士进拜吏部侍郎于是年六十余矣感上之知首进谠言屡腾辞牍上眷留之再三人以是知先生之文诚有志于道徳而不茍为空言者哉先生不鄙弃走每有所得輙以见示走实不足副先生之知而先生以其所著金坡稿若干卷俾序其首走得而读之曰休哉是所谓文焉者乎其体裁不一一主于理不求合于时好盖尝僣评之其论政也首格君则可以位丞弼其论财也究民瘼则可以为计相其论兵也悉邉防则可以督元戎其论刑也务洗寃则可以当士师其论法也先去谗则可以总宪度诵其文而未识其人者必以为有魁梧不可狎之姿有悬斡不可穷之辨有横逸不可羁之才而先生素多疾鹤立苍髯山泽之臞若不胜衣靖黙之性若不能言择足而动务合绳矩若处子若韦布之士盖惟徳之饱而以道为腴故其所藴者深而粹所发者正而昌视世之规规于求工以为伎者固霄壌之异哉今天子日勤圣学益明习天下事计当崇王道黜霸功使政教出于一如古帝王之盛而先生年益髙徳益邵位益尊其文之所发必蔚乎炳然于大制作大政令之间所谓道徳文章之不可二者行当见之又不但如兹稿所存者而已顾走方以庸猥见屏于时其言不为世重轻而先生命序不已然使异时读者开卷之际谓走以无似而知颂先生之文若此徳明才辨之士乡仰歆慕从可知焉则虽不惭而序之可也先生所著别有诸经私钞皆扩前贤所未发使及朱子之门必有起予之叹后此亦必将辅朱传行世不在集中
东轩十事诗引
隆福征起宗上人自号东轩列其日用起居之常为十事曰试香曰品茶曰勘书曰课诗曰临帖曰鉴画曰谈碁曰理琴曰翫占曰制药为赋咏之者甚盛然有疑上人为西方不立文字之教不宜如此多事者有因其事而为上人道其本色语以调之者予皆以为非也上人虽从释氏学然博通儒书能文章尤长于诗视唐九僧宋契嵩恵勤之流志将与之下上则所谓十事之目者亦将发舒其闲旷自得之懐以愧夫世之沉酣于宠利陷溺于荤饮声色者耳吾党或疑之或调之岂知上人者哉上人与予往还为文字交深以不得予诗为歉顾予悟世网之不早为时所摈斥方有愧于上人乌能为之赋他日上人飞锡而南遍歴名胜得胥会于青山之中澄江之上相与话弛担息肩之乐于掀髯一笑之顷或当为上人倚歌而和之此姑与之订约弘治二年己酉春二月望归田学士程敏政书于潞河旅次
葆贞堂序
予每过镇江率闻人道喜节妇事心识之而莫与究其详者节妇子春以儒为医间因其所善识予始克知而为之赞久之春奉其郡人丁易洞所立传杨石淙所为葆贞堂记附以诸君子诗致书一通请序之而传焉未有所复也会予蒙恩去归其乡道出镇江春复以请则知节妇已去世而旌门之典亦垂下矣呜呼盖棺事定而况其行之焯焯不可掩焉者乎共姜之节风于诗人列女之名传于刘向中古以来君子言壸事者诵法焉良以治化之成必自家始好徳之心夫人所同非尽出弥文以夸世也若喜节妇事班之乎一乡求之乎一时又岂多得哉诸君子咏而传之诚惧其名迹之或湮而世莫与为善者虽间有所藉以副仁人孝子之心然实有闻其风而激烈奋兴为之执笔不能自已者矣闾里有所倡而上其事以为异郡县有所感而核其行以为实上之人有所凭而旌其门以为难吾以是知节妇之烈足以自昭其徳而诸君子之言出于一时所谓好徳者固不可少也虽然推节妇之平生而考其心亦不过尽在已者耳岂有所要誉规利而为之顾天之报施炳焉不爽予之子以兴其家予之名以华其躬与之全归以完其节视彼行污而名随之虽或富有子且寿弗齿于人乃与草木同尽则天所以厚节妇而为世劝亦昭昭矣诸君子之言于是益验序而传之岂独系其一家之私也哉节妇姓法氏镇江丹徒人其先徙自大名为处士用寛之女蚤有至性邻弗戒于火节妇方楼居几不免有宋伯姬之贞长适郡名士喜一华不及其舅毕力事其姑有栁家妇之孝归喜仅四阅岁而夫死当是时春方周岁含悲茹苦卒底于成有曹令女之节春尝得遗金以奉节妇节妇亟命物色还之有崔氏母之介盖其羣行多可称述类此而独以节名举其重也葆贞名堂亦此意而丁杨两君慎许可其言当必有征焉故予不复致详一堂事而独取其大者书之为序
谢令君张公祷雨活民序
弘治已酉夏六月不雨稲之早者将败而不实晚者将萎而不秀低田戽塘水以苏旦暮而塘以涸髙田龟拆将遂不可以复拯米价翔踊物色憔悴民老穉告急于令君张公张公曰噫是诚在我于是合僚属进吏民以是月十九日悉斋于公禁市中勿杀以斁和气祷于山川之神不雨则又禠衣免冠徒跣行祷以示罪已越翼日雨又越翼日大雨霶霈不止逺近沾足早稲遂登晚稲勃兴塘水溢增米价斗落如战北而胜如病危而生耆民金希杰等相与庆曰惟圣天子锡贤侯以福吾民上天假贤侯之诚以活吾民不可不知也请颂令君之徳而责之予予方蒙恩被放还里中盖有耕凿之役于令君之野亦方以旱为忧乃更以雨为慰则为之言曰天人之际虽若悬絶然所以感通之则有道焉不越乎心而已心仁则天为之昭假予之以福心酷则天为之震怒畀之以盭必然之理也前代之为令者何如其人哉固有因旱而卧积薪欲自焚以捄民饥者矣亦有指庭树叶未枯而笞告旱者矣此其心之所存仁酷之异何啻霄壌乃谓神理有灵否民心有爱憎或怨天而尤人岂不过哉若张公之所以假神感民岂独一时修省之诚而已盖其平日之心思以仁民为治本求不负其所学故其诚之所致在天为甘霖在地为嘉谷在人为丰年如执左符不约而同吾以是知天人之际可畏如此而颂声不作其何以昭令君之功而为长民者之劝哉张公名錞字汝器定州人起名进士为休宁予不及其初政暨南归而岁无麦民以饥告公亲发廪以贷贫者走四乡冒大暑废常餐或篝灯呼召至夜分不倦惟恐畸人寡妇病翁弱子有一之失所饥民欢呼如得慈父而公又勤于职务日不暇给方未雨之前忧不及视政既雨之后常一日省遣八十余事皆予所目睹者间尝推其所学授诸生经亲督教之当宾兴之期士之就试南都者作兴尤力盖其教养兼举政刑两优当为一时州县巨擘循良之旌台宪之征可屈指也故因祷雨一事而并着之以为异日去思之张本云
林泉养浩诗序
吾友汪思恭氏将寿其亲家程景厚氏乃为长巻题曰林泉养浩乞诸名人诗之而属予言其故于首予久未之应也夫予与思恭景厚皆夙相好者顾岂有所靳其说哉殆亦有不可易言者矣夫林泉士之适乎其外者养浩士之充乎其中者有所适乎其外则官府之尊市廛之富不足儗之有所充乎其中则声色之美口体之甘不足动之凡此皆世所不能及所不敢当者今取而归之一人是岂可易言哉既而思之事固有不可执一论者夫以圣归之人则孰不为之骇视而却走邪然能吟者谓之诗圣能书者谓之草圣能饮者谓之酒圣则圣亦有时而可以归之人矣景厚为人丰斡而伟髯敦实而谦虚虽处阛阓之间其所适者往往有林壑之胜所谓充其中者虽未敢儗诸孟氏之云然仁者见之谓仁智者见之谓智其所有者将不得比于诗圣草圣酒圣者之所谓圣哉吾闻景厚明年寿六十矣思恭以是为之贶其诸异乎人之所为庆颂者欤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进徳修业之心不以老而衰也于于而行兢兢而言雍雍而处年与徳俱业与时亨安知景厚之不有所进于浩浩者欤或者疑思恭厚于所亲予以为不然士初昏用大夫墨车奠鴈之礼士入学歌宵雅鹿鸣四牡皇华之诗盖古之人忠厚类多以逺大期诸人也思恭之意何以异此矧诗人于鲁公祝之耆艾而比之乎冈陵岂真冈陵哉欲其介寿而昭其徳者也思恭于景厚儗之山林而期之乎养浩非欲其进徳而致诸寿者欤程汪徽旧家予皆尝序其谱故于二氏家世之详不复赘特诵其诗而序之
道一编序
朱陆二氏之学始异而终同见于书者可考也不知者往往尊朱而斥陆岂非以其早年未定之论而致夫终身不同之说惑于门人记録之手而不取正于朱子亲笔之书耶以今考之志同道合之语着于奠文反身入徳之言见于义跋又屡自咎夫支离之失而盛称其为已之功于其髙第弟子杨简沈焕舒璘袁爕之流拳拳敬服俾学者往资之廓大公无我之心而未尝有芥蔕异同之嫌兹其为朱子而后学所不能测识者与斋居之暇过不自揆取无极七书鹅湖三诗钞为二卷用着其异同之始所谓早年未定之论也别取朱子书札有及于陆子者厘为三卷而陆子之说附焉其初则诚若氷炭之相反其中则觉夫疑信之相半至于终则有若辅车之相倚且深有取于孟子道性善收放心之两言读至此而后知朱子晚年所以推重陆子之学殆出于南轩东莱之右顾不考者斥之为异是固不知陆子而亦岂知朱子者哉此予编之不容已也编后附以虞氏郑氏赵氏之说以为于朱陆之学盖得其真若其余之纷纷者殆不足録亦不暇録也因总命之曰道一编序而蔵之弘治二年岁己酉冬日长至新安程敏政书
水晶宫客诗引
吾邑汪君廷器自号水晶宫客客多遗之诗者间持视予予观诸诗人之意大率以为呉兴苕霅二水之胜闻天下宋杨次公登明月楼赋诗有溪上玉楼楼上月清光合作水晶宫之句呉兴以此得名至元赵魏公居呉兴又自号水晶宫道人锲之印章廷器以尝客于斯也亦因以自名焉然予考之水晶宫无所见独唐逸史谓卢丞相未第时遇异人引入药芦中若梦然第觉其身在碧霄之上见宫阙楼台晃朗照耀有女子曰此水晶宫也其说出乎怪诞然唐人习言之疑宋元人所谓水晶宫者当本于此则因以诘廷器曰世之人以幻为真而或启妄者之慕倡隘者之争子知之乎卢相之事如此魏公之号如彼安知不有僧孺之纪安石之墩启而倡之或慕焉或争焉真幻相寻于无穷而子之所谓水晶宫者将得为已有乎将不得为已有乎廷器曰不然卢相所见者碧霄之上吾所游者罨画之间吾岂若僧孺之所谓慕者矧魏公于呉兴为世家吾于呉兴为旅寓亦非若安石之所谓争者且人之生也籧庐天地瞬息古今亦孰非客哉古之人固有居异乡而自号曰蜀山友先正而自题曰陶庵者矣吾客呉兴而曰水晶宫客独不可乎予为之抚掌曰逹哉子之志可以语矣因读其诗而序之廷器名镒喜书史虽间出游江湖有鸱夷子皮之风遇文人韵士鉴别古法书名画觞咏竟日惟恐失之盖其情致清洒足称其名非尽出于好事之举也
新安送别诗序
临川曹琏宗器以星命之学游新安三十年矣其为人内慧而外朴有林野之风其为学兼通诸家如词翰之类亦时能出其长与名士角以故新安名世家多延致之而与吾汉口宗人用光尤厚善一日谓用光曰子之宗彦学士公运将晦而不佳急为归计庶其免夫闻者率咎之曰公方向用于时而独为此语是不宜听然用光雅重宗器即具书劝予省人事谢应酬并以宗器之说闻书未逹予果得咎荷天子圣明不加窜殛畀去归其乡出城三日得书则为之怃然曰中古以来贡谀以内交闻佞而自诩有如用光宗器为人谋而忠者岂可多得哉因赋一诗志喜以报用光然犹以未识宗器为歉既抵家宗器来见予于南山与之语谅其为有识之士而用光之能审交也宗器将归临川以诗赠予谓且有后福噫吾方求入山益深入林益宻事樵牧以毕余生尤惧侧目者未巳而子乃云云吾惧子之言将不验于异时并其前之验者而弃之乎因述其语以为行巻序宗器将有味于予言
梁园赏花诗引
京师养花人聨住小城南古辽城之麓其中最盛曰梁氏园园之牡丹芍药几十畆每花时云锦布地香苒苒闻里余论者疑与古洛中无异成化戊子春夏交予以诗约同寅汪伯谐彭敷五倪舜咨李宾之宋尔章五太史及同年张汝弼驾部倡为兹游是日诸君子以予诗分韵各当四章而饮宴歌呼相与竟日故诗或成或不成或半成既归久之而诗案卒不能了也癸巳之夏再往游焉会者同年商懋衡陆廉伯李世贤三太史章元镒张天瑞二给事复以向所零韵各分四章而诗之所得畧如戊子盖更两会卷弗克成岂景物之都未易以尽而亦出于休沐之隙夺于匆遽之余将为乐不暇故莫能役志于斯耶弘治戊申冬予被放还江南束装而得是巻念当时游者惟伯谐舜咨宾之廉伯世贤五人者在而天瑞出佐外藩敷五汝弼尔章懋衡元镒皆已作土中人感叹久之輙请五人者或重书或补作而向之卷始成盖自戊子至戊申俯仰二十一年矣辛亥之夏山居病起因命童子曝书册翻阅之际此卷在焉追想帝都风物之美与一时朋游之盛不可复得而予之去国又三年矣抚流光之易迈叹佳会之不常序而蔵之姑纪岁月云尔是岁五月二十有一日留暖道人程敏政克勤书于水南山房
竹洲文集序
昔我两夫子倡此道于河洛间门墙之士比于邹鲁盖自龟山三传得文公朱子自上蔡三传得南轩张子而东莱吕氏自荣公以来世受程学一时及门者与河洛相望若吾邑竹洲先生呉文肃公其一人焉先生初在太学即有志当世而于俗学之陋蔑如也龙川陈公稼轩辛公咸竒其人而友之先生盖不以自足又与止斋陈公水心叶公石湖范公上下其议论而参请于东莱为归宿遂举绍兴二十七年进士第歴官知邕州时南轩方经畧岭右而先生获受教焉既终更南轩荐之朝手书论语之刚中庸之强孟子之勇三章为赠又以胡子知言相付曰此程氏正脉也先生之当对也即上论天下大计在恢复朝廷大事在近习不当与政其言甚壮南轩书报文公称其忠义果断而文公亦曰闻其对语不茍真不易得然独恨世之不能尽所长而用之也晚见知孝宗寖乡用矣先生以亲老固请为崇道祠官以归筑室县南竹洲上学者云集先生一以所闻于南轩东莱及文公者转相授受盖自南渡以来号多士必曰干淳而左右私淑若先生辈实与有力焉先生既没曾孙资深始裒其遗文为二十巻上之得易名之典兵燹数更板刻亡矣今十世孙雷亨始取家藏本嗣刻之俾其从子俊来属为之序走观其间彚次欠审恐不足以尽先生之大致因重加校订以授俊而序之曰呜呼是岂可以才人韵士之作例视之哉本之严正之资济之明硕之学故其见于言者皆民彝物则之余而无枉已徇人之意盖其所得于先正者粹且深矣先生之道既不获行于时地逺位下又不获登名史册独其往返之札称许之词见于考亭诸书者昭如日星不可掩也四方之士取而读之因其言语文字之所存考其师友渊源之所自使河洛之坠绪可寻而斯道不为空言于天下则如先生之文亦何可少哉虽然今去宋逺矣文章道徳之士与先生相后先者计多有之而不得如先生有贤嗣人引其遗响于无穷不又可慨也哉走程氏逺裔幸与先生皆出文公之邦而于斯文获与讨论之役不揣芜陋僣书其事以谂观者如此先生初名偁字益恭以避国讳更名儆世居休宁上山其兄俯字益章仕至国学録亦有文一巻附其后云
篁墩文集巻二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十九
(明)程敏政 撰
○序
新安文献志序
新安在国朝为畿辅踞大鄣山之麓地势斗絶视他郡独髙昔人测之谓其地平视天目尖而水之出婺源者西下为鄱湖出休宁者东下为浙江其山川雄深若此秦汉以来多列仙意犹不足当之于是我开府忠壮公及越国汪公前后以布衣起义旅坐全其土地民人于祸乱没而为神千余年不替益灵迨中世则休宁之程北徙洛而得两夫子婺源之朱南徙闽而得文公嗣孔孟之统而开絶学于无穷其人物卓伟若此一时名公硕儒与夫节孝材武遗老贞媛之属文焕乎简编行播乎州里而纪载之书散出无统有志于稽古尚贤者盖屡属意焉然或自秘而失于兵燹或据所见而为之详畧读者不能无憾也斋居之暇窃不自揆发先世之所蔵捜别集之所録而友人汪英黄莆王宗植暨宗侄隠充亦各以其所有者来馈参伍相乗诠择考订为甲集六十巻以载其言乙集四十巻以列其行盖积之三十年始克成也呜呼宣子聘鲁而嘉周公典籍之大备孔子说二代之礼而叹杞宋之难征则生于其地而弗究心于一乡之文献非大阙与凡吾党之士抚先正之嘉言懿行萃于此发髙山景行之思而日从事乎身心由一家以逹四海使言与行符华与实称文章徳业无愧前闻又进而诵法程朱氏以上窥邹鲁庶几新安之山川所以炳灵毓秀者不徒重一乡将可以名天下不徒荣一时或可以垂后世而此编亦不为无用之空言也哉
重恩堂诗序
古之贤者受赐于其君必有所志以昭不忘其意以谓吾之所为尽心于职者臣道尔上之人顾以为功而嘉赉之其何徳以堪于是退而铭诸器物或号其室堂使后之人嗣其志以图报称非欲夸世而已一时君子闻而咏歌之则亦以其事也系劝惩焉亦非欲侈其荣而私其所厚者也予读济南李公重恩堂之巻为之敛袵李公起国学知庆都县不一岁徙龙阳有捄荒活民之绩又治堤以捍患纾财以济公戢过兵之哗者以保境事章章播人口以荐得旌异受敕阶文林郎封赠其考妣若室进同知常徳府事政益修施益溥中一署长沙府事尝督民兵与靖冦辰沅总餫武岗诸州饷足而民不困监造上供币费省而事给复以荐得旌异受诰进奉政大夫加恩其考妣若室盖民之望公方深而公去有决志矣里居之暇爰作堂奉纶命题曰重恩以不忘上之明赐焉迹其所以图报之心殆未始取足于是而复以望其后之人也岂非贤哉今之令一邑佐一郡号循良者固不谓无其人然仅仅自保求不失其禄斁其名者则已难矣进而被旌异之典荷汪濊之恩至一再又获引去俾民有遗思而不能忘若李公讵非千百之十一哉公之心虽不以夸世而芳声茂实自不可掩宜诸君子有作使贤者劝不及者惩而加勉焉至于盈视而倾听如此也公有六子皆克家次子宗仁举进士甲科歴监察御史直亮有名而与时忤谪徽之绩溪复以卓异闻值更化初起知宣城进知徽州府事未三岁行台者两旌异之盖名堂之意所望于其后之人者益验纶命三锡金绯在躬则诗人之咏歌益盛而堂名益显观风者有采焉昭圣明待下之恩表循良世济之美比隆西京而陋近代岂直一家之荣而已走不佞归耕之明岁太守公适来胥会之顷出巻相示俾有所述不敢让则着其大者如右而并论其世云
休宁志序
安城欧阳君以成化辛丑冬来知休宁县事明年春以县志为属会予服阕将还朝久弗克成也乙已秋掇拾而成焉盖书之为图者一为志者十有八文之附者十有六诗之附者四总之为卷三十有八君得之又大加搜辑而校刻之刻成以监察御史召故书虽就绪而其间字之讹者未整也乃复以摹本来俾有所是正而后印布焉戊申冬予以斥归田君亦出按于蜀庚戌秋则又以书抵予与继知县事中山张君请卒其事值予病中不能执笔明年夏疾少间而张君复有台宪之征始克翻绎旧本则知张君尝以其暇日重加校阅可传矣乃为之序曰古者地里有图有志盖周官职方氏与小史外史所掌而道以诏王者非徒以饰吏事广人之见闻而已计田赋而知公敛之厚薄因物产而知民生之丰俭察宦迹而知吏治之得失按人物而知士习之浮正俗尚之浇淳其于政乎系焉若此其大且要也休宁徽属县之一其境据鄣山之麓而浙源之水出焉在前代为郡治又尝析其境为县者三曰黎阳归徳婺源自后郡徙治歙而省黎阳归徳来入则是县也故郡境也且民风土俗见于朱子所记新安道院者今二百年道化之所渐其人当益醇更代以来徽为畿郡被圣治之泽最久且先其俗当益美则所谓图志者可取足故常而漫弗之省哉然予于是窃有感焉自丑抵亥十有一年矣欧阳君之惠政如昨日而张君当绩成就召之际取是编而继图之俾无遗憾则天下之事无巨细缓急类不易成如此顾以病夫退士于贤令君何能为役而获挂其名于图牒之上分尺寸之功焉独非幸与欧阳君名旦字于相辛丑进士张君名錞字汝器甲辰进士是为序
城北查氏族谱序
休宁邑中所居大姓以十数查氏其一焉其先曰长史昌者南唐时居歙篁墩生工部尚书宣公文徽迁休宁瑞芝坊遂大显江左尚书生五子曰宋殿中侍御史元方生龙图阁待制道子孙再迁泰之海陵曰元规生秘书少监陶陶生职方郎中兼权中书舍人拱之葬县北朱紫巷则今查氏所从出也拱之传十三世至惟聪当元季为一乡之望学士风林朱先生亟称之惟聪生三子曰徳轩怡轩介轩皆以材杰能殖其有家为肖子一女适万安汪徳玄遂及事我髙庙于龙兴初保捍其井里而徳轩子继祖从学汪克寛先生号藏宻以殷硕长区赋继祖生允中洪武间起太学歴官两淮运判有能声介轩亦尝一征觐京师不乐进取盖尝有志续先世之谱而未竟也介轩子招祖生道荫道荫生思静最名有齿徳中以介直为耆宿人敬服之其子以华始取宋开禧元至正二谱大考其承传之绪迁徙之由与其内外履歴之详葺成巨编奉以请予序予于以华往还甚稔且爱其简厚诚悫而御族之有道也则告之曰夫谱有本有文皆不可阙者盖凡所以别亲疎序昭穆谨先祠祖域之守以增夫衣冠阀阅之辉者文也而行则其本焉然行岂待于外求而后得哉考查氏之先若龙图母病冬寒思鳜羮不得泣祷于河凿氷取之得鳜尺许以馈母母疾遂瘳其孝如此尚书闻人之困乏虽不识必济坐贫不悔而龙图当赴试时假贷三万钱道中值故人有母及兄之丧不能举将鬻女以襄事即倾橐与之罢不就试其义如此秘书与龙图极友爱士族流离者聚食常数百人得任子恩以与族人无亲疎之间其厚如此夫孝义忠厚士行之常宜无难焉者然自途人可以至尧舜推一身可以准四海即凡民可以通神明皆不出是而世常忽之以求甚髙难继之节或轻之而有取于富贵利逹之人斯愚之甚矣予观查氏谱得其先烈为之敛袵焉故輙书其端俾其子孙者思自立以图无愧于祖徳庶有光于斯谱且不负以华君尊祖敬宗收族之心将益衍益盛流声实于四方非特名一邑而已否则为弥文取观美岂故家文献敦本力善者之所欲哉
应诏挥毫诗序
惟我宪庙以天纵之资笃意经史凡稽古礼文之事必遴选儒臣讨论刋定而于燕闲之余游心释典虽考阅缮冩之责亦不轻畀乃一时供奉之臣仰副渊衷多克以材艺自见者若今僧録左善世皑东白亦其一人焉东白世居苏之嘉定以儒名家其从父当宣徳间仕为刑部郎中郎中之弟实生东白东白之生也不乐荤娶因从释留光寺景泰中入京礼右讲经古仪缙公为师而缙则左善世玉磵清公髙足内典之学具有家法然东白犹以为未足复从游驾部东海张君汝弼授儒书攻古律诗学楷行书法业日以进同行者率自以为不及成化初被选入大内汉经馆书文光禄给馔凡朝廷有禳禬祷祈之举东白必与焉丁酉岁晏上阅法华经而说之命近臣下经馆择能书者近臣悉以其名上御笔独标定皑第一人命率众书法华经又奉诏书金光明最胜王经朞年事竣授阶左觉义兼主香山永安寺仍在经馆被赏赉甚厚癸卯进左善世弘治初罢冩经寻复召入供奉如故而其髙足左觉义鍷振威代主香山则来请曰吾师被遇先朝在内经馆几二十年中朝缙绅不鄙与吾师还往自东海而后若今庶子匏庵呉君原博诸公每每有诗相赠遗集以成巻将题曰应诏挥毫而虚其首愿得一言序之惟古释之以词翰名者若陈智永唐懐素辈盖非独出其侪行虽号儒生者或歉于斯殆其志専而业精故也夫歉不歉未暇论乃若其徒在后世有所遇以克成名于一时者亦固难其人焉则东白之所遇斯不谓之隆哉诸公之诗虽以为东白而作然本经帏之余力以及梵典而用人集事至于无一材一艺之遗则先帝之霈恩余泽在人者其何可忘哉东白号梅乐又号游幻道人奉清公居都城北隆福寺予每过之必觞咏竟日恒爱其豪放有藏真之风而又好儒书逹世务议论侃侃不落人下凡释政多取决盖方外之伟人骚坛之佳友视世之嵬琐者殆不足道也
毅斋熊公夫妇挽诗序
挽诗之作昉于中古而莫盛于近代盖有不待其人之相知及其人有可悼可慕之实与否或请为之或代为之请至以所得之多寡矜孝心之厚薄以是知天下之事无巨细未有久而不至于甚可斁者岂独挽诗哉若毅斋熊公夫妇挽诗一帙则不然盖毅斋之子实甫为令于歙有子谅岂弟之政子视其民故歙之人颂其政而不已上及其亲皆诚之所孚非有出于请焉应之者也呜呼是亦可谓仅见者矣毅斋之葬也吾友太史张君廷祥实志之张君以正学闻天下慎许可其称毅斋讳楷字尔机世居丰城其先有世基世琦兄弟盖尝受学朱子曾大父曰荆阳处士大父曰乐泉君父曰植桂翁咸世其业而毅斋克承之早孤有志以孝友敬义闻其乡又得聂蒋二孺人继为之配内外肃雍成诸子以植有家至于今兹盖志云尔呜呼是亦足以传矣而又何假乎挽诗之作耶虽然述徳以诏后者莫如志风徳以感人者莫如诗诗之体有风有颂颂毅斋以风人之父颂聂蒋二孺人以风人之母颂实甫之克肖以风人之子而因以感夫他之为令者则是诗也虽出于一邑之人与一时寓公之贤者音调体裁不能皆一然要之则未为无补于风教而实甫之政为有本益于此乎征焉是岂湛而可斁者哉实甫通经学古起乡进士以清简为政确乎有守渊乎有见不求赫赫之名殆昔人所谓日计不足岁计有余者虽目之为古儒吏可也行台宪臣特请旌异于朝盖继此而毅斋夫妇当受纶命膺显爵以贲于九京又不但下之人风颂之而已然予闻之子之于亲也永懐其徳而莫可与言报者则惟欲显其名于罔极焉尔上之人知其然故于臣之有勲庸者不特禄其身必貤之恩体之至也下之人于长人者之有惠利于我也亦不特颂其身必推其先之人爱之深也秉彛之心上下攸同自不能已者如此传曰事父孝故忠可移于君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圣师之言不可诬也然则读是诗者尚知此乎儒学生汪祚从予游奉其帙来请吾是以序之
歙江村江氏族谱序
江村在歙西北江氏世居之故因以姓其地岁久族蕃有耆而文者曰思尚君始倡族人续其谱请予序盖十年矣未有以应也暨予还山恒抱疾不能亲笔札之事然君每辱过必以序请久而不斁会予疾少间乃克翻阅一周而书之曰江氏之族可谓盛矣自伯益之裔玄仲受封于江其爵子见于春秋曰江人后并于楚废为济阳郡即今陈留考城圉城地其显于汉曰轑阳侯喜显于晋曰散骑常侍统统与其从子侍中逌之后并从晋东渡居山阴统六子其显者郡功曹俨国子祭酒霦霦三世生宋太子洗马亿吏部尚书湛侍郎智深湛死凶劭之难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忠简以子恁为驸马都尉智深以女孙后赠金紫光禄大夫亿生法成法成生子一子四子五并以梁将死侯景之难子一赠侍中谥曰襄子四赠黄门侍郎谥曰毅子五赠中书侍郎谥曰烈俨再世生左卫将军淹封醴陵侯谥曰宪恁生齐秘书监斆赠太常谥曰敬斆生四子其显者秘书郎蒨骠骑咨议参军禄旧赠光禄大夫谥曰肃生陈孝子■〈糹丕〉■〈糹丕〉生隋上开府总盖济阳之江名见史者凡十人计其爵禄荣名实与六朝相终始而江村之江则出亿长子法存之后法存生建徳令道兴始别居清溪道兴生护军将军世源又以仕开化家于衢世源传十有一世生唐衢州节度同讨击使中轩中轩再生第十军事押衙仁揆仁揆生呉越侍御史景房即世所传有沉籍之功者景房生宋兵部侍郎用晦都官郎中用缶职方员外用圭大理寺丞用之分甲乙丙丁四房其胤弥盛而江氏遂望于三衢矣用晦三世孙基以赘居番阳传五世生丞相万里国亡死节赠太师追封益国公谥文忠用缶生镐镕镕生枚枚生汝刚仕为歙州倅卒葬云岚桥因家焉子培生峄■〈山几〉岩而■〈山几〉则思尚之所自出者也镐生揖揖生汝言汝爽汝爽九世生司经局正字秉心仕于国初终襄府纪善汝言九世生监察御史弘济与予同举成化丙戌进士尝为言三衢诸江之详盖自魏晋唐宋以来家牒具存而廸功郎仲长泉州倅师心两谱则稡甲乙丙丁四房而一之者请予校刻不果若思尚此编则虽惓惓于本宗实欲合衢歙两房而一之者其心可谓厚而其力可谓健矣呜呼大家巨族之所贵乎谱者岂徒矜阀阅聮昭穆纪其名与字而已哉固将曰亢宗绍徳之为难尔考江氏之先而论其世盖有危身之忠有显亲之孝有戡乱之武有华国之文有利人之功有惠民之政其巍然可仰凛然可畏者非独可以仪其家实足以宪来世况肇之有原承之有绪而丘垄如故文献昭然者乎不求所以绍祖风而亢其宗以自立于吉人君子之域则阀阅虽美昭穆虽盛亦何有于谱哉思尚之弟昌方以乡进士知攸县其族人之服章缝而业诗书隠林壑而笃行义者往往不絶矧谱书既修则宗盟益厚广孝敬崇礼譲而不伍于流俗使江村之派与三衢相望不替而益隆则庶几此谱之足贵而思尚君尊祖敬宗睦族之心力亦于是乎为不负矣江氏旧谱序记之文若吾宗老宋徽猷待制北山先生元翰林修撰张公子长及我朝学士承旨潜溪宋公辈皆一时名笔而予之謭才末学乃踵为之其何足以副仁人孝子之心而为斯谱之重也哉
篁墩録序
程之先聚居歙篁墩有逺祖晋太守府君及陈将军忠壮公之赐第庙食存焉然莫知墩之所以名者间考之家谱云墩本以产竹得名至黄巢之乱所过无噍类惟土名黄者敛兵不犯当时居人因更篁为黄以冀免于荼毒习称至今走阅之而心动以为是不可但已因请于先尚书襄毅公而复之又告于当世缙绅君子而得记赋铭诗若干篇呜呼名实之不相副久矣以吾墩论之则篁其名而性可以耐岁寒节可以比君子者其实也巢贼之乱吾竹之名可污而吾竹之所以为实者孰能为之加损哉彼槿篱棘圃而盗夫伊周孔孟之美名固士之耻也是则君子一惟务实之可贵而名之污隆曷计焉然名之污者有时而见雪于君子岂非天理之在人心者终不可冺耶若吾墩是已虽然事必久而论定又必得君子之言而后足以取验于人使当巢贼肆虐伤人害物之时吾人或难之曰是不当污墩之名则固异于孔子危行言逊之旨亦安能弭夫乱臣贼子之不致人于虀粉哉然则诸君子之言虽假宠程氏而所以抑邪与正者岂直一丘一壑之幸耶因命工人梓以告我族人使为士而学为农而耕者知徇名责实之可畏而无忘于君子之公议庶几比徳于竹为此墩之幸民岂徒譊譊然与彼沙虫鬼蜮辈校得失于一旦哉
丘先生文集序
文之说何昉乎盖尝考诸古矣凡物之粲然可指者谓之文文者道之所在也故见于上曰天文见于下曰人文见于世焕乎其有迹者曰文治曰文教非若中古以来指操觚染翰者谓之文也夫文固非操觚染翰者可尽然诗书所载词命之作雅颂之篇类非偶然卒尔者可办而孔门亦有文学之科盖道术未裂言与行俱本厚而末茂词出而文成正大光明敷鬯条逹见于治则民格着于教则民孚所谓吐词为经而文之盛不可及也汉毛公董子之徒始以经术名而邹阳枚乗之流乃専以文显迁固亦岐而称之盖以操觚染翰为文而别于经术昉此日寖以盛而澜倒乎隋唐之间虽一二名世巨公知文之不止乎是亦略见道之彷佛矣顾一时谈经者専训诂为文者尚声律而上之人又以经义词赋更迭取士其逺于道一也至宋而程朱大儒者出斯道复明晓然示人以徒文之不足济物然不得任道揆之重于斯世则亦安能尽刋其故习而卒反之一旦哉盖经术文章之流弊甚矣不得已而为说以通则若之何亦独曰为毛董而不为邹枚为韩李而不为燕许为欧曾而不为杨刘为陶杜而不为徐庾温李则亦庶几可以广道术求不倍于孔门而后可乎走不佞尝以此质之琼山丘公先生先生是其言以为知道然走实不足与于斯也先生门人翰林吉士蒋君冕及其嗣子太学生敦辑先生平日诗文为若干巻间奉以视走请序其首简走读之累日得其大端而叹曰何其养之深而出之霈然一至此哉先生尝为走言世之作文者类喜煅炼为竒不究孔子词逹之旨或剽窃以为功不识周子文以载道之说虽有言无补于世无补于世纵工奚益故予平日不欲以诗文语学者其言如此盖先生惧学者之无本也则有学的之编惧学者之不知变也则有世史正纲之作惧学者之明体而不适于用也则有大学衍义之补其言凿凿乎必可见之于行行之必可以兴文治洽文教而致吾君于尧舜三代之上流声实于两间作楷模于来世使道不为空言盖先生之志如此而文亦足以发之不可诬也顾此集虽出于所学之绪余然闳肆而精醇明润而雅洁究本之论扶世立教之意郁乎粲然将上班于毛董韩李欧曾陶杜之间视世所谓训诂之陋声律之卑殆将挥逺之而以为羞道者矣所谓一代之豪杰若先生岂多得哉先生名浚字仲深世居琼山起进士甲科歴官翰林学士国子祭酒累进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名位之崇声华之美固不可谓之不遇而士望犹未满焉然则天下后世求以知先生者著述具在而此编辅行亦不可少也走辱知先生也深又同事经筵史局获副詹事与僚寀之末故因冕与敦之请序先生之集而极论文之所以为文者如此
公余爱日诗序
髙邑李公相儒以进士甲科廷授徽州府推官三年儁爽之资介特之操明决之才见重于僚寀下孚于吏民而上逹于部使者久矣然公有父年八十余无恙在堂每言及之则怅然兴懐或至泣下见者咸以为若李公者真孝人欤府学训导进贤艾君英实公之子师请诸缙绅大夫诗若干巻以相赠而题曰公余爱日者本公志也不鄙来休宁山中请序其首顾不佞以多疾不能应酬诸文字独于李公喜为之执笔焉忆当天顺初先少保襄毅公以都宪之节东巡视师锦州识李公于童子中选入卫学且戒其守将俾善遇之曰此逺大之器也盖于今三十年而李公果以经术致身为时闻人且得晤语于山乡叙畴昔又因以知其孝之感人若此而先公不及见矣呜呼不可得而久者事亲之谓也故扬子以爱日为孝夫孝百行之本也以之事君则忠以之抚众则慈以之处友则睦以之莅官则敬以之治狱则平古之人善推其所为而有孳孳不已之义者岂不以此哉宜诸君子于李公之事歆动之咏歌之而不能已耶窃闻之李氏世居真定髙邑自公曾大父伯居中徙辽东锦州生子荣早逝而其配梁氏以节闻梁之子克明则公之父也虽当播迁之余惇本力善所蓄甚厚且久故于公乎发之而公又能奉其先训以底今日旌异之典台宪之擢不日有焉吾知其严君之心益恬体益康寿益增获貤封之恩以昭其子之孝也益大所谓公余爱日之诗宜随所处而益富岂直此而已然此其发轫也是不可以无序
静轩序
人之为徳也静然后可以制天下之动故求入徳者学必自静始夫静则心恬而不竞志定而不惑神安而不躁以一身应万变有所恃而不舛礼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动是知动者静之随静者动之基也茍役其心于逺外而置其身于棼纠龎错之场方且舞其智力与世之人角一日之胜以逞则虽语之静而能识其为何说者寡矣歙双桥郑氏有恒性其名存良其字者以重厚闻其乡予尝过之而悉其世风焉盖其先有令君之仁有贞白公之廉有师山待制之节乡人诵而传之类皆自静学得之至存良君席先世之烈益读书知大义奉其父士贤处士甚孝与其弟袁州倅守道甚友教养其五子昌泽禄育冠甚力又遣禄为儒学生嗣其文献之传而君方以尚质好礼周贫睦邻之为务见乡族人厌静喜动而有所未慊于中也复以静题其轩端居以自怡而春秋则六十矣八月十九日其悬弧之辰子婿汪椿氏求予文以寿君峻辞不获则序而告之曰圣门示教不出动静二者然谓智者乐水而以动属之动不失正动斯乐矣谓仁者乐山而以静属之静而有养静斯寿矣存良君知静之好而世故莫能撄其心将嗣是以往心恬而志定志定而神安可以膺不骞之寿享无竞之乐使乡族之人见者易其行闻者企其徳遂以为一乡之彦一徽之耆俊而播嘉誉于四方遗茂实于子孙岂非静徳之所致哉予屏居山中疾疢相仍近方获愈冀他日杖藜蹑屩访君双桥之上登君之轩相与问静之说君儒者当有以告我夫岂若老氏之玄黙释氏之空寂而遂至于嗒然者哉
紫阳纪别诗序
新城李公宗仁受命守新安之明年予获观其尊府常徳同守公所得制诰二通盖旌异之典也而吾徽之人爱戴今太守公者亦不啻湖湘之人为之嘉叹不已曰有父如此宜其有若子耶又明年同守公之次子宗徳自国学需次来省太守公于郡斋居数月驩如也而宗徳喜问学负才器持之以不矜识者盖策其逺大而知其得诸父兄师友者固如此也同守公以今岁寿跻八十无恙在堂而宗徳不能久于逺外乃束装东归歙学教谕宋君昉司训涂君耿绘紫阳纪别图合能言者赋诗饯之而遣诸生吕佐程氷延来请序予不佞退耕于新安之野太守公慰藉之甚勤有知己之辱焉故宗徳过山中言欵弥日亦不予弃也然则赠言之道虽不敢齿于仁者亦岂能黙然自己哉夫有所赠人以言亦必有所择于其言择于其言岂能外仁之一语哉夫孝弟行仁之始也诸君亦知夫宗徳之平日所为致力者乎方趋于功名之会而笃埙箎之雅以来者弟道也未厌乎临观之乐而急彩侍之养以去者子道也一去来之间伦理系焉宜诸君之扳留不得而形诸毫素播之声诗有以也夫岂特出于敬兄之心而已古语云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言家国一道也士君子抱体用之学者宜亦不出此矣然则宗徳异日捷髙科跻美仕与太守公竞爽于盛时以增乔梓之辉于家乗岂有他哉亦推其所为而已紫阳山在新安城南歙溪上以朱子益名于天下凡礼送行者必载酒具麓览观胜迹上懐古人足以脱尘氛振遗响发志士之气然则宗徳行李之暇抚景而吟讽其一二将不南望悠然有慨于中曰此吾兄之所治者此吾兄之仁政所渐被而及于我者也将益勉于进修以紫阳夫子为师而求无愧于洙泗之邦人则吾人之所为赠言者有责善之道焉亦不特惜光景叙离合而已
湖上青山诗序
中世以来大道隠而人欲滋士之髙者或汲汲乎贪生其卑者乃戚戚于身后死生之际盖不足齿于是有幽贞之士出其间服韦茹素终其身不亵其所有于已者视死生为旦暮全而归之不私其所受于天者若晋陶渊明自为挽词唐司空表圣预作塜棺歌饮其中而宋林君复亦有湖上青山之句其迹若竒其人若逹然髙风逺韵流传至今殆庶乎古之所谓逸民者岂常情之可识哉越之山阴有隠君王晋庵和甫当正统甲子之岁放游鉴湖上得佳境于亭山朱家墺之原布席而偃卧其地曰乐哉斯邱命其子镔之曰死必葬于是仍用和靖诗语题诸墓曰湖上青山小子识之明年隠君卒奉以窆焉乡人士多咏歌之者后四十余年中子侍御君明仲举进士入官于朝得貤恩赠隐君文林郎监察御史所谓湖上青山者炜然有光矣既又请于缙绅续书其事凡得若干篇而吾友定山庄君孔阳序之侍御君恐久而散轶因刻梓以传值方奉诏董学政于南畿行部至新安复以序见属焉呜呼圣贤逺矣其学百出而有所成以自见者盖不能尽同要之其生也不以外物动其心而死不失正焉固士之难得者与隠君之少也以父疾而辍举子业存致养没致礼断乡曲之讼而斥馈金不孝者见之改行而余庆足以成其子其所学固善而所养不亦充乎原其始而不贪生以自愚要其终而不畏死以自訹有以哉渊明表圣之节伟矣君复生侈靡之乡操可以富贵之具乃退然与寒梅野鹤自放于湖山而求和答于樵人牧子以为乐其人品髙洁宜为一时诸公所敬屈而况学圣贤之学者哉隠君系出侍郎凝之书得永和家法更喜吟咏而独爱君复之诗其所成者计将由是而与表圣渊明神交百代之上用以愧夫沉酣世网誖道以济其欲者则夫幽贞之士世岂可少而此诗岂可以无传哉虽然湖上青山固隠君之身所托以存者侍御君清才硕学歴官有声不愧琅琊世胄而后此所立益逺且大是又隐君之心所托以传者故诵其诗尚论其世为羣玉之先驱焉
弦歌清政诗序
学古入官者令必以弦歌为首事然其流或至于上迂而下玩何哉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其所谓道非特不事事而已徳有刚柔政有弛张故礼严而泰乐和而节使为善者感其惠而不善者服其威其为易使一也中古以来乃误以柔弛为徳政而不复事事其不底于迂且玩者几希歙在徽为巨邑且附郭兵民杂居事剧而讼繁令于是者往往号难理剑江熊君实甫居三年有治行行台荐之朝予尝闻诸歙人曰熊令君慈祥视百姓如子然其用法严予心识之曰是服其威而惮于不善者也或曰熊令君恶乎严其为人纯然儒者事审而后决予心识之曰是感其惠而乐于善者也有志于学道而爱人者君非其人欤是岂曰徳政徳政莫知其流于迂者欤徽郡儒学生汪祚从予游则以告曰熊君将入觐我歙之人颂之不已播诸篇章题曰弦歌清政乞先之一言则以复曰弦歌清政不可尚已世之以徳政借口者虽流之迂然其政也恒寛寛直事之不集耳民固无损也一切以徳政为不可恃视民为龙蛇而起图之故其政也恒猛猛则不劳而事办若可喜然然民则有不堪命者矣上求于武城之政以为师以刚济柔弛张合宜而不敢私焉若熊君岂非令之克持者哉熊君治歙事多不能纪其平大狱于累岁不决之余者一二尤啧啧在人口可书也然君治剧而不衒其才律已而不矜其廉惠人而不有其功君子人也入觐之际其功与名必黯然以章勃然以兴虽欲自晦不可得也诸君子之诗颂之无愧词期其来而有企其图终之心殆出于学道而易使者之绪余固应尔邪学道易使而以徳政为可玩者未之有也难以力服而易以理胜先正之所以论吾人者可征也是不可不序之而使其有传焉
松萝山游诗序
松萝山在吾休宁县北十五里号幽胜予十年前尝一游焉每以为未惬暨南还值抱病连岁不克往弘治壬子春鋭作一行而雨连月亦不敢必也莫春廿一日忽霁天气清和人意甚适乃以诗约县庠司训黄伦汝彝乡进士张旭廷曙而同游者五人陈荣天爵詹贵存中胡昭静夫及族人正思用礼天锡敬之侍行者三人弟敏亨及子埙侄垲也或马或舆聮翩出松萝门而东折北过石羊干崇冈复垄麦香袭人桐花盛开如雪而红紫则不可得见矣行七八里松萝水一脉演迤南出两山夹峙盘回斗折入益深境益竒每一折即古松盘踞怪石错立飞泉淙水禽交蔚有殊意疑所谓兰亭武夷者正复如此而已行又七八里抵山麓古佛庵在焉与客小憇解衣登山引瞩四望聮峰属巘杳莫知其所穷第闻樵斧声丁丁与磵谷相应而畊者渔者隐显出没于烟云虚落间相顾恍然疑与世隔乃据松下盘石而坐呼童子掘笋作茶供聮句一章还饮小阁心鬯神洽如有所得而忘其登陟之劳酒半限韵各一章兴发而别有所出者不禁已而夕阳冉冉过山背汪氏亭子适当路中复邀饮数行日益下乃出山途中有作或和或否亦各取适而已惟汝彝游最勇诗最工予辈不及也昔羊太傅镇襄阳病不得谢每至岘山至于泣下然有所如往宾佐皆从笳鼓载道贵而好游者也栁栁州在谪籍捜抉岩薮几无遗胜其序所会者谓皆大半不遇之人困而好游者也予不佞挟册入官所典者冷局得早休自适无羊公之显且绌吏议荷天子恩不加窜殛而游不出其乡所与游多一时寓公里族之贤者子弟相从为乐孔嘉无栁州之困则斯游也亦不可不自幸也虽然子朱子平生好佳山水尝请纳官于朝愿为白鹿洞主领泉石是岂直游而已哉逺眺望以玩心于髙明法仁知以适情于寿乐皆自山水发之则吾之游也方自此始观者无诮其荒于嬉而不足与进于圣门也哉游之明日书倡和诗为一巻序而藏之
送汪承之序
新安郡学生汪祚承之从予讲学南山精舍其资盖可进于道者将赴秋试南京埙子与之聮研席相好请一言道其行予因取案上一巻书谓之曰此予所辑道一之编也子尝诵习之矣然则吾之告子庸能出乎是哉夫尊徳性而道问学二者入道之方也譬之人焉非有基宇则无所容其身终之为佃佣而已徳性者人之基宇乎基宇完矣器用弗备则虽日租于人而不能给且非已有也问学者人之器用乎盖尊徳性者居敬之事道问学者穷理之功交养而互发废一不可也然有缓急先后之序焉故朱子曰学者当以尊徳性为本然道问学亦不可不力其立言示法所当审矣中世以来学者动以象山借口置尊徳性不论而汲汲乎道问学亦不知古之人所谓问学之道者何也或事文艺而流于杂或専训诂而入于陋曰我之道问学如此孰知紫阳文公之所谓问学者哉尊徳性而不以问学辅之则空虚之谈道问学而不以徳性主之则口耳之习兹二者皆非也噫其弊也久矣此吾所以拳拳于学者而犯不韪之罪于天下不得而辞者欤子辈勉之庶几吾紫阳文公之道所望于后学者将不沦胥以斁而莫之振也埙子曰祚也将上其艺于有司大人以是发之何如予曰小子乌足以知之道固无往而不在也象山于白鹿洞开讲之言曰名儒巨公多出科举要之其志之所向则有与圣贤背驰者矣诚能深思利欲之习怛焉痛心而専志乎义因是而进于场屋之文必能道其平日之学胸中之藴而不诡于圣人由是而仕必皆共其职勤其事心乎国而不为身计岂得不谓之君子乎我紫阳文公深取其义刻之书院以示来者斯岂非今之学子所当从事者哉于是祚起谢曰先正所谓道问学而发其所藴不诡于圣人者正惟尊徳性为之本耳谨受教而行于是乎叙
篁墩文集巻二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三十
(明)程敏政 撰
○序
心经附注序
西山先生真氏文忠公尝摭取圣贤格言为心经一巻首危微精一十有六言而以子朱子尊徳性之铭终焉走每敬诵之盖俨乎若上帝之下临圣师之在目也然尤疑其注中或称西山读书记而凡程朱大儒开示警切之言多不在巻意此经本出先生而注则后人杂入之故邪斋居之暇谨为之叅校且附注其下而识其首曰呜呼人之得名为人可以参三才而出万化者以能不失其本心而已顾其操纵得失于一念俄顷之间圣狂舜跖于是焉分其可畏如此古之人所以为涵养检防之计者至不敢彻琴瑟而废箴儆于左右使体立用宏显微不二用底于希圣希天之极功有以也圣学不明人心陷溺寄命于耳目腾理于口舌狂澜莫回变怪百出将有沦于异类而不自觉者此先生之所深悲而心经所由述也然则学者宜何所用力而后无忝于人之名哉盖尝反复紬绎得程子之说曰天徳王道其要只在谨独又曰学者须是将敬以直内涵养直内是本朱子亦曰程先生有功于后学最是敬之一字敬者圣学始终之要也然则是经所训不出敬之一言故附注之中特加详焉岂敢以是求多于先生之书哉图置心于圣经贤传之中为研穷熟复之地云尔追惟先生生宋之季时方以心学为伪乃独与鹤山先生魏文清公慨然以程朱为师直探此心于千载之上得之深居之安尝为大学衍义上之讲筵思格君心复隆古之治志弗克遂而前此论者至有真小人伪君子之目盖道之不幸如此虽然先生之心虽不白于当时实有企于后世若此编者岂非障川之柱指南之车烛幽之鉴大有功于斯道而造次颠沛不可忽焉者哉晚生末学何所知识輙手録成帙以告同志者愿相与毕力于斯
庆致政同守李公八十寿序
无所积而获声实于天下乌有是理哉积土而为山积流而成川积徳而获寿与福一也世岂无寿与福者而不必其徳之能积则予之说将无穷乎是大不然山必积土而髙水必积流而深人必积徳而髙寿遐福从之常也君子之所贵也突焉而山于平地溃焉而川于大陆见者必骇之以为怪也惟寿与福之于人也亦然幸焉得之而不惧偃然居之而不惭是岂足贵于君子哉若常徳同守李公之获寿与福可以验理之必然矣李公世家济南新城其先之所积甚逺至公以经术发身知两邑佐一郡急公家之务而利惠其民人其心甚仁其施甚博虽古之循吏不是过于是奉檄署府事者一被荐而受旌异之典者再年未老而幡然乞身思以其有余者遗后人盖逍遥林下与造物游而不自知其寿之八十矣若李公之所积岂浅之为丈夫者可得拟哉公有子六人其仲曰宗仁起进士甲科歴监察御史以忤权贵人被谪不屈值今上更化初迭起知徽州事存心制行一以公为师而宗仁之兄为医喜济人其弟齿胄监负才气其余之为昆季者皆各有所立以并承于公之后则其所积者益衍而益长譬之山焉愈积则愈崇将极于天譬之水焉愈积则愈大将汇于海由是毓灵秀以蕃众植普润泽以惠下土皆理之常不可诬者吾知李公由兹以进于期頥之域享诸子之养而膺金紫之封见之者兴起闻之者企慕将有不一之书使人知实厚而声宏见贵于君子者在此而不在彼也噫积善之语着于大易积功之说周典载焉人岂可不力于善而自处于无闻之列哉今太守公将入觐于朝公之诞辰在明年正月九日便道山东上堂称庆而不佞于太守公有一廛之惠故縁其请论其所积以寿公而因以为世之劝焉
寿呉君世美六十序
予尝过歙之溪南见其山秀而水妍其间土田沃衍园池宅榭占幽而择胜者巷陌相望盖呉氏世居之呉之彦曰世美君尤以勤生植家亢宗睦族着令闻于其乡时虽不及访君然心识之甚久迩者北归道清源因识君之从弟以时及君之子本中两人者率以乡人子弟礼予言温而貌恭业商而好儒有大家巨族之风矩以时尝得诗若干篇以寿君请予序盖诺之而未及为也乃岁之己酉五月十三日实君始生之辰而其寿则六十矣于是以时复以书来速予不得辞焉夫古之人以百岁为上寿八十为中寿六十为下寿盖人至六十始足言寿顾岂可以无庆哉卿大夫因射而行乡饮酒之礼则六十者坐五十者立示尊于一乡不特一家也先王因视学而行养老之礼则五十养于乡六十养于国致优于一国不特一乡也然则寿至六十而人之所为致贺者非弥文已之所为受贺者非侈心皆古之道也予虽不及悉君顾因其弟以占其兄因其子以占其父知君之寿必且有大焉者乎然窃有进于君者古之人岂徒寿之云尔年弥髙徳弥卲则由六十而踰七望八以底于期頥岿然为溪南之望则地益胜而族益华予言将益有征焉盖不必贰膳常珍而三宾之尊六豆之奉卿大夫之所举行者今犹古也不必养于学杖于朝而肉帛之赐命服之华圣朝旷典所以申稽古养老之令者亦时见之予不佞輙先为之执笔如此而与乡人共拭目哉
程氏节寿堂序
凡吾族之老而寿者必需予文以颂孀而节者必需予文以白盖寿者人之大庆节者人之至行故有求者必欣然应之然寿者什九节者什一节而寿者益加鲜焉是岂可不颂而白之以为吾族之劝哉槐塘族人泰亨甫之配朱孺人出于堨川右族年十六来归于程门内之事无不尽礼而又有髙见逺识舅姑竒爱之其大者则捐已之奁具以助夫子复祖垄之见侵者族人迨今能道其事不幸中道夫客殁于广孺人誓死不贰教育其四子一女皆克有立而今则年六十矣四男者曰轮亦早世曰恩曰辙曰轼一女适岑山江氏之子诸孙绕膝而辙为邑庠生力学亢宗业将有成恩轼协心以植其家而业以裕由是族之老者无不称其为妇少者无不敬其为母乃以其设帨之辰在二月九日将合庆之以文见属噫寿出于天而不可必节本乎性而不可渝惟其渝者多而后有不可必者矣节而寿焉岂非天之有可必者乎槐塘之族与予同出陈将军忠壮公其族又得宋丞相文清公而重昆弟子孙号为四府泰亨出旧府之后予尝过之文献之风慈孝之泽百世如新盖有非他族所及者然则朱孺人之节行虽本诸天性之美由于姆教之素而名门硕宗家规阃范之懿相胥而成相观而善岂得谓之无助哉迹是以往由六十而耄耋底于期頥年益髙心益休体益强徳益劭享滫瀡以为养抚曾玄以为乐一乡慕之六亲宗之将自兹始盖仁者必寿作善降祥天道之公不可诬也颂而白之岂直一家之私言而已
庆封监察御史谢公寿序
尚齿与养老之礼盖通于四代由朝廷逹乎里闾故当其时礼行而俗厚降及后世先王之制泯焉其所见者乡射而已然里闾间相与为寿则情殷而义缛岂非老老之道自古已然而礼之在人心者自莫能已邪祁门谢公之寿七十也其子壻休宁李琼于予为同邑请一言以寿公予不获辞盖尝闻祁门之谢出晋太傅逺有端绪其在元季有玉泉先生俊民者一时宿儒予每诵其遗诗知其为志士而阨不及伸者至公复以简靖之资敦朴之行嗣其世风而公之子监察御史罃又于不佞有友道焉为之嘉羡曰七十之年昔之人以为古稀者岂不诚然哉礼仕者七十而致事休者七十而贰饍燕享之则七十者养于学优崇之则七十者杖于国盖所谓尚齿与养老之礼如此若今谢公虽不必仕于朝而天爵在躬被恩封之典豸冠绣衣足以辉林丘而重门阀虽不必养于学而禄养之荣比于贰膳虽不必杖于国而行坐先一乡足与正大宾大席则公之所以致寿与琼之所为寿公者虽曰亲党之私而于劝善敦俗之助岂不兼有所得哉自今以往公心日休体日康侍御君之清才儁望跻华履亨日逺以大则恩封之来益崇禄养之入益丰常珍之所以待八十六豆之所以奉九十者公虽欲避之而有不能者矣虽然祝其年者非有以致隆则不足以尽老老之意礼称百年曰期頥盖人寿以百年为期而老者饮食起居动作无不待于养也绮席肆陈春酒在酌惜居异县不得预称庆之末輙援古典而以是期公焉庶几琼之情为能有以尽其万一者乎公名用和其所居之地曰赐原其大父曰贑州知事子周其父曰处士显光其弟曰武陵县尹用杰公之先配曰章君继配曰王君章有子三人其长侍御其次曰光曰苏有孙二人曰鳯曰麟先生生之辰在岁之三月十有二日琼之所道如此是为序
篁墩文集巻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三十一
(明)程敏政 撰
○序
奉送太子少保工部尚书贾公致政荣还序
弘治六年冬太子少保工部尚书束鹿贾公凡三疏乞罢政归老上不许嗣岁春复上疏辞益坚乃许之诏给驿还乡有司歳给禄二十四石及从者四人公时以告在家得旨起谢卜日就道侍郎徐公谢公率僚属设祖帐都门外而以赠言属予予素辱公知歳时还往非一日雅亦将有以为公赠者惟中古以来士鲜自重年及而不知止必俟乎谪于言斁于事厌薄于人而后行使上下之间不能无憾岂古今人诚不足相及尔邪公事英祖宪考暨今上自御史歴佐外台进都宪少司空正位六卿兼辅储极所廵歴则南抵淛西至陜走山东西河南北又奉玺书督三关镇灵武视畿甸足迹半天下匡时之策活民之功御侮之绩彰彰在人口不置其长冬官最乆绥羣工省邦费缮太室而与大政其劳多其勲着朴茂之行介慎之节始终不渝殆近所未有也然公以守邉苦寒得末疾不任朝谒顾其精力健且未及引年之期坐理省事无弗可者而章上至再三得请乃已葢保晩节而不贪其所可止者古大臣之义也圣天子以三朝旧臣不可释故于其告归也优诏慰留至四请而后从之班公廪以佐其养畀从者以给其劳恩有加焉葢示殊礼而不强其所不能者古圣王之仁也义尽则事上之礼得仁洽则逮下之恩溥若是者固非系一人之重轻而已束鹿去京师六七百瑞安车坦途不日可逹乡之父老子弟奉几杖而候謦欬者络绎于庭宁不啧啧叹曰视有所谪斁厌薄而后行者贤不肖逺矣其归荣哉比使后来者知自重而以得为戒其为士风之励不又多乎哉予不佞尝偹员史官窃窥公之所以事上与上之所以待公葢千载一时不可弗之纪也故因二公之请不辞而书之乃若释轩冕之羁而获田园之适如镜湖香山故事此便私计非所以属公也
都尉周公赠行诗序
予尝读云汉之诗仰见宣王之谨灾恤祀省躬忧民其一念之诚至于易灾为祥更歉为丰使主徳盛而国歩亨虽去之千载诵之惕然如生其时感其事者又因以知其臣若仍叔之为贤而诗之教可与政通不诬也乃弘治七年春言者以南京帝业所基而去冬有风雷之警宜命一大臣奉奠孝陵礼部为之覆请上凛然是之顾在廷之臣以亲以贤葢莫有踰于驸马都尉周公者乃为告文寓省愆至意副以香帛致斋临遣又赐玺书饬其行葢俨如皇祖之在宫也于是公顿首陛辞即日就道凡朝之大夫士自尚书倪公都宪大理二屠公给事孙公以下多形诸篇章为赠而平江伯陈公属予序仰惟圣天子谨灾恤祀省躬忧民之心宣王之心也在廷同徳之臣于公之行而有赠言之举意拟于仍叔虽古今异时声律异调而愿忠与善之情一也吾知公晋谒太寝之下精恪一心以逹帝命俾我皇祖降监圣天子孝诚而孚佑之诸福毕臻海■〈宀禹〉清晏视宣王之盛徳大业俪美无极后之诵其诗者知亲臣之中有贤如公焉是宜序之以申警于执事者公号草庭嗜书博雅喜为诗兹行也周履山川而感于闻见亦必有不能已于言者复命之日予将请而观焉则公之所以副隆委而増重使华者益可征也
赠贵州按察使汪公序
弘治六年秋七月三日实今上皇帝圣诞之辰凡方岳大吏悉表上京师以庆而山东按察副使新安汪公希颜实预在行公抵东昌而得报云有旨已进公责州按察使矣至京师陛见之明日始入谢庆礼成而后入辞往赴任焉监察御史谢君廷献诣予言曰前此七年吏部尝进拟汪公山东按察使不果乃今以副宪有今命焉凡知公者孰不为之喜而况有桑梓之义者哉是宜有言为祖道之赠敢以请而予于公有婣好不获辞则告之曰凡吾人之所以为公喜者岂不以其滞之乆而亨之难哉古之典铨者任资格若裴光庭或失之固不执例若冦莱公或失之通仕途譊譊非一日矣而中世以来益又不然意在资格则曰是岂可以紊令甲哉否则曰是其人之才智宜擢之不次也葢一切以造命自任故滞之乆近与亨之易难诚有非舆论之可预料者矣虽然士岂以是易其平日之所操者哉其滞也不以戚取安吾分而已其亨也不以喜惧吾职之弗胜也夫如是则君子人矣滞之久亨之难若吾希颜亦何有所加损于其人哉希颜自进士入刑部为主事员外郎出佥宪事以副以长歴闽楚山西东及今贵州前后三十年足迹半天下凡难决之狱难集之事经希颜者决之明集之勇葢不知几何髪虽亦渐变而志愈健识愈精政体愈熟矧当一道提刑之首任可以专行独济者哉吾见其职之克举无难也贵州去京师西南万里所辖皆羁縻州郡近方诏邉帅出兵伐叛夷其地弗靖者数岁希颜往哉展布其才猷以佐军实振风纪绥逺人用副上之宠命而答公议之少伸者名位鼎来将自兹始士为公喜且有甚焉大抵久滞而大亨者数之常也人固莫如之何也亦求为君子而已矣
赠四川按察使洪君序
弘治癸丑秋七月江西按察副使钱唐洪君宣之以贺圣寿而来道中得邸报云以荐得旨进四川按察使矣君犹到京师礼成而后陛辞赴任于是时乡人翰林侍读江君文澜修撰李君子阳以君之进擢实异数不与常选者等宜有言为祖道之赠而属之予忆在成化乙未科先皇帝策士于廷予备员受巻洪君之名已当首选辅臣以乡曲避嫌置二甲第三闻者葢莫不惜君而予亲见其事每每叹士之出处恒有数黙存其间岂人所能置力哉君筮仕刑部主事进员外郎中中尝兼署他司或按事四方其才之敏识之通所操之公上官实倚之而同列要自以为不及也吏部尝进拟大理丞不果有江西之命乆之江西人无不称其贤吏部又进拟大理少卿不果而有今命葢自举进士及兹十有九年矣凡其学所成志可行者或佐其长或专逹于上而洗寃泽物之功及乎人殆不可缕数才猷所积声闻所施如水涌山出宜其致位三品当一面提刑之责而有今日哉中古以来士或厄于权要而不得行或廹于衰晩而行不逮或困于谗忌而无可行之地虽颜学伊志固莫如之何也使君以策士居首选优游乎翰墨之场回翔乎班行之间于自暇自逸如退夫如处子则有之矣乌能使其学之逹而志之弘有若是之烨然者哉夫刑圣王之所重也昔穆王命吕侯训刑四方所谓司政典狱者非今十三提刑之任邪然先儒以布刑廸民舎皋陶而称伯夷为探本之论则今之长提刑者岂可不以是为监哉蜀去京师最险逺其讼之难理与其吏寛暴亷污之难于举刺从昔已然吾见君之学与志将大有所作为以上师古人而求以副今天子汲汲用君之意崇阶懋赏以显君于异日者人岂能复置力其间乎然予窃有告焉葢尝以谓显不显数也守其学坚其意始终一致而不以时为前却则不可诿之数矣君宁不悉乎是而予不能不有言者亦爱助之意哉
赠康君召和赴曹州判官序
弘治六年春予自新安被召入京乡友国学生康君召和亦将谒选上吏部得聨舟以行葢抵京五月有曹州判官之命予往贺于寓邸君作而有惧色曰某不佞承父兄之诲亦思有所树立而十试场屋弗利今且倦矣试吏大州甚恐无以称塞为人佐者之责惟乡先生何以敎之予曰君乌用惧是而需人言之为重哉吾闻之飬之深则施之大困之极则亨之初也君之先子以进士甲科授主事歴户兵工三部知辰州府为时闻人廸诸子以问学而斥纨绮之习由是君之兄用和自监察御史歴礼部侍郎大显于宪宗之朝君之弟致和为学正邓州尝典文衡京闱葢新安以世经名一时者必曰祁门康氏而君数竒不获蚤以其才见晩乃出佐一州殆所谓养之深困之极者欤然其据者不足以尽所志其莅者不足以当所蓄以势观之宦履之亨宜自兹始而犹若有惧色然者谨其小则大者可以驯致持其初则其终之保而不渝可知也曹隶兖府辖二邑地千余里在前代号富州尝以建宗藩领节镇而近世以来数罹水患按行之臣与上官分司者舆马旁午文书委积虽州有长贰任其责而判官实均其劳事成则誉兴而斁则咎至非操慎而力勤者亦未见其有济也然则君之作而惧者亦诚有见于是而非养之深困之极者殆不足语此也君学熟于春秋既足以应变而政典文式出于家庭者又足以得师吾见君之所施者日大以成名与位升上显其亲亦俪其兄向之所自惧者终更以自喜而不腆之言其何足为君之重轻也哉虽然辰州使君先友也予不及奉几杖聆诲言而获与侍郎公交厚善学正君又予丙午京闱所论之秀也通家契分非一日之雅则于君之行安能噤不一语以自例于恒人而不少致夫爱助之意哉
瞻云逺意图诗序
富阳何处士秉彛年五十即为其乡饮介宾邑大夫又恒书其行义于旌善之亭为一乡劝盖以徳善重其人甚乆处士生五男皆廸之成五男者亦皆以孝闻曰洽以明经举弘治庚戌进士第而处士则年六十矣岁十一月十六日其始生之辰也进士君以官守弗克致一觞膝下乃绘图曰瞻云逺意而相之以诗将寓归称寿请予为之序予闻之宣圣父母之年不可不知而先正亦有孝子爱日之说盖知其年则思有以引其乐爱其日则惧无以致其隆皆人子至情不能己者终岁且然而况其岁甲之一周乎终日且然而况其始生之日乎夫思有以引其乐而惧无以致其隆则将如之何其可也采色不足说其目丝竹不足娱其耳于是乎为之图以宣之为之诗以声之使其亲目之而说耳之而娱曰此吾子之情也其神怡其体休其所歴之甲子虽由六十而底于耄耋期頥之域焉可也然则进士君之所以乐亲之心而养其志者不异乎人之所以为寿者欤望云事出唐相狄梁公凡后世之懐思其亲者例以为说而士之能有志梁公者盖鲜也梁公之父虽不显而后世知梁公之有亲者以望云之事播人口也进士君以清才妙器进为世用在他日当有貤封之典为其亲之荣有禄奉之入为其亲之飬有莅官行已之业昭其亲之徳所志于梁公者不但已也处士居富阳山中少失恃而事其祖菊庄翁夫妇极孝迨其中岁自号怡庵放情山水以适其所适而无外慕殆有类于古之所谓逸民者吾知其年益増徳益邵则进士君爱日之情益笃引其乐而致其隆则所以为图与诗益富其志之可企于大贤君子者益大且逺矣予于石埭张进士辉有一日之长而辉与洽也善尝与俱来本是举而知其人之可与也以是序之俾为称觞者先云
大司马致政薛公八十寿庆序
世之膺备福享高寿者亦必其有拯溺靖乱足国裕民之功夫然后食其报而未艾引其庆而有余非薄之劳而浅之积者可比若今濡须薛公先生非其人哉公之曽大父当元季从高皇帝渡江实侍帏幄参庙谟歴官大司空而不究其用以终家徙琼州公生七龄即负有亢宗之志已而登甲科为地官属以至侍郎佐工部晋大司徒又晋大司马尝治水汴梁馈师二广总饷京师赞机务于南京当宪宗时凡一再乞休致始得请赐勑褒谕闲居十余年而寿跻八十间以恩例晋阶荣禄大夫位一品焉葢英庙之臣起壬戌进士而至六卿事三朝恩礼始终福寿并隆者公一人尔盛矣哉中世以来未有也然窃窥其所以获是福寿者以公之在汴梁也出其城郭王宫廨宇庐舎于垫溺溃决之中所全活甚众又浚陈留河道余四十里而汴人始有奠枕之乐其在二广也适岭海凋瘵之余悉心规画使士无饥色民不告瘁又赞其主帅破积年之逋冦而广人始有息肩之幸盖公平生勲绩在朝着孔多而拯溺靖乱足国裕民诚有大焉此其为福寿之地而非常人之可及者欤中书舎人李君■〈王弁〉等于公子丕有同官之好绘嵩岳春光图而咏歌之将以岁之十月三日寿公于第请走序之走之先少保襄毅公与公同年进士兄事公极友爱故走以通家子获拜堂上亲几杖焉盖目其貎则清劲古雅而侧媚躁慢者自失听其言则详练洞逹而回衺浅陋者自惭考其行则忠厚畏慎而倾险浮薄者自沮世恶有如是之大人而不膺备福享高寿者哉图取诗维岳降神之义又兼取所谓如日之升如松栢之茂者然则八十而议军国如宋文彦博九十而位中书令如魏高允百岁而为计相如汉张苍俾我朝有人瑞之符圣天子行乞言之礼杖于朝飬于学昭君子阳徳之健示吉人晩节之坚取征是图可前卜者宜有巨公名笔为国家老成人颂而藐焉小子所称述者恶足以重公而副尚齿好徳者之意哉
赠知霸州徐君考绩荣还序
近之为守令者多不获以时上其绩于朝盖或钱榖之縻或簿书之绊上官必持之而士亦每患其迹之淹弗克自振焉有克振者必其才足以适用而过乎人者也然君子岂以是为得失而加诸心哉亦求尽其职以不负其所学焉尔弘治癸丑八月知覇州长山徐君本良上其绩于朝书上最廷谢而归教授仇君东之其乡人也请一言为贺予素爱仇君知其友必端而不以辞则告之曰考绩之典尚矣本其操之严纵吏之臧否而治之隆污系焉其法葢均于内外而于外加详者重民也予每见守令之以考绩来者必上官先核之而后归于吏部吏部核之以送宪院宪院又核之而后引之陛见曰某也称某也否称者因任否者责效于后来于是玉音可之其为劝惩甚大士恶可自例其身于恒人而不求所以称其名哉霸州在畿内为支郡辖县三地之下者多水患上者类并于豪强故其役繁而事殷其民恒饥而治之成也弗易徐君以其学施诸有政钱榖不足为之縻簿书不足为之绊上官嘉之下民颂焉谓非其才之足以适用而过乎人不可也矧君以进士发身歴知赵之宁晋闽之松溪两县尝上其绩获书最而进一州迨今三年其政再成则继此而外陟大府内长部署其施当益大声当益闳君虽不以振为得然课吏劝功在庙堂以为吾君重民命而图治理者顾岂可缓哉予家河间与霸接壤时闻人道徐君之政之良不独其州为然凡异境之讼难平事难集者上官多以委君计君亦尝至河间故予虽不获识其人而熟其名意其能不负所学者故辄书以贻之非能以重君也用以为后会之张本云尔
赠南京刑部员外郎白君序
每岁日长至南京诸留司例有表上贺则委其子部一人奉之以行惟弘治癸丑冬南京刑部员外郎武进白君圻辅之寔来当是时君之尊公自右都宪进刑部尚书宠任方隆而君适至获视膳者月余其言旋也刑部诸司属设祖帐以饯而请予言为之赠惟古之人于行者必有言何哉葢将因离合之不常而致夫责善忠告之义焉言之必有益乎其人也白氏在毘陵为巨族自永乐以来奉廷对者六人举于乡者三人政典刑书具有家法可自得师矣亦何俟乎人言矧尚书公歴事三圣出入勤劳几四十年其立朝则有匡时谋国之忠其奉使则有诘奸拯溺之功所存重厚所履清恪君皆得诸朝夕熟耳目无外求者纵有言亦不过迂左之常谈其何足为君之益哉然古之君子不以所已有者自足而益求底乎逺大亦不以人之已能而不以逺大朂之故予于白君亦窃有进焉夫两京之为仕者众矣而君独有亲位六卿佐天子秉礼而来供子职而后去桥梓相辉簪笏后先既尽乃公而克遂其私求若君者寡矣此诚上之赐与其家之庆而不可兼值者也然则君何如其副之而后为得哉愓然不以门地自侈而益晦欿然不以才力自足而益勤退然不以誉望自多而益敬持此以答上恩而大其世烈以继尚书公之芳躅斯固诸公之所为赠言而以为君之益者乎虽然君岂不知此者顾友朋之情爱莫助之则固不能已于言尔君叔父廷臣尹崇仁以治最闻亦以是冬考绩至父子兄弟胥会一堂计相告语者非理官之良规则禔身之彛训付受勤惓殆有非常情可及者迂左之言正可备祖道故事而已其何足为君之益哉予不佞辱尚书公之爱良厚往者同考礼部尝得君从父尚寳卿宗璞考南畿又得君弟坊世契之乆且深宜有进于君者而况重以诸公之请哉
赠成都太守鲁君序
弘治癸丑冬吏部以成都阙守请择官践其任而以大理寺正鲁君永清名上诏可廷谢日有识鲁君者喜曰得人哉鲁君起进士为评事大理进寺副正十余年于刑曹宪院所谳狱无虑千数重轻疑决惟所处而当今上初尝叩阍论天下事多见采纳而况今之为郡及藩臬有声者类自理官出鲁君诚宜膺是选乎哉或曰不然有司以牧爱为职理官以清强为能故言治者必曰措刑而子方以为称其官何也是非乃所知也夫刑辅治非以厉民则清强者固以为牧爱之地乎伸一人而善者劝辟一人而不善者惩夫然后惠可逹政可理而谓措刑者推极之论尔岂独施诸人者为然哉因怠弃之令而益恭案污墨之条而益亷抚诞欺之文而益忠葢古君子之律已也必刑之懐其爱民也必刑之监而谓今之理官为郡及藩臬类有声者岂不诚然哉并縁其手以吏胥为治刻核其中以仇盗视其民此用法者之过而岂法之过哉成都去京师万里所辖几一藩之半镇抚重臣及三司皆治焉其地要其事剧其民劳非他郡比鲁君以详练之才通硕之学而司天下之平也乆兹之往也以清强倡其僚与属而牧爱其人其人之善者有所恃不善者有所警则其惠之逹政之理也可必而论者益将验夫理官之善为郡虽进而一藩何有哉彼一切以徳化借口无所事事曰将以措吾刑使善者弗伸不善者日肆而已优游其间以规善治盖未之有也吾郡汪公文灿自御史言事左迁歴成都守近参政陜西鲁君实代之而文灿之侄守贞以起复至又代鲁君故君之行也守贞率同官饯之请予言予于二汪为姻家且知鲁君而亦窃为蜀人喜也故述或者之言为赠若钩考治办之严纵与缮徭供传之简繁系有司之常者皆不着非不着也无事乎告也
送学士曽君之任南京序
弘治六年冬吏部以南京翰林阙官长署事闻诏下内阁大臣大臣以左春坊左谕徳泰和曽君士美名上凡一再乃得旨进侍读学士仍加禄一秩以行盖圣天子垂意儒臣首选不轻畀人故特示重于庶官若此曽君卜日陛辞故事自元老以下皆有言赠而以次授之序敏政不佞适承乏不可辞惟世之持议者谓翰林之臣有简逸而无繁劳恒窃以为未然夫翰林之臣日从事简编考求圣贤成法以为学而无吏事则疑其为简逸者然其学将敛之一心而安散之万彚而合放诸四海而凖非极繁劳莫之有获而况所典者上之为讲筵为记注为贡举所以辅圣学裁一代之纪而招俊乂于天下类非可以责人而代之理下之为文章为歌颂虽其用非大业所关然以之宣人情而逹政宜飬之不豫亦不足以酬物行逺然则官翰林者诚日不暇给而谓之简且逸哉彼徒见吏治之冗弗胜而疑此之有宴安之适则云尔然士有弗用用之斯其操有要其出有本亦乌冗之足虞哉曽君当成化戊戌举进士第一人入翰林为修撰时年已加长在馆中退逊如后学尝连考礼部号得人而遇菑沴即扣阍论事更化初自南京侍读召还与修先帝实録成始进官春坊侍讲筵以有兹命然君之生也甚健其才力精敏虽英妙或有所弗及故众论犹惜君不亟见于用者是亦不然君子之学为已而已将何所见而后为得哉从事简编考求圣贤成法以为学而幸免于吏事所谓日不暇给者计曽君之心岂以老壮而异邪学之愈邃则操之愈约出之愈鬯亦何简繁逸劳之有古之人盖有收效于迟莫而其声实华茂炳然至今者矣前此南院为张君廷祥以亲老得请归南昌曽君实代之张君之门生为祭酒谢君鸣治其年加张两岁谢君之门生为侍郎董君尚矩其年加谢四岁董君之门生为曽君其年又加董六岁盖老生竒士乆閟而不克自见非具眼者亦莫之识也曽君行哉所以答圣天子慎简儒臣之意而副赠行者之言亦惟有不负此学而已敏政在翰林最迂钝无所与齿辄因曽君而道其职务之所得为者共加勉焉
送马君知堂邑县序
溧阳马君世杰以乡进士需次于吏部乆之乃弘治癸丑夏授知东昌之堂邑县事其乡友人户部主事史君文鉴请予畀一言时予方奉召入朝未有以应也于是马君赴任踰年而史君亦将董饷事于淮上行矣间过予申其说念终不可无复于君者则为之言曰堂与馆陶接壤汉陈午以尚馆陶公主封堂侯后世因之以堂赘邑以为县唐宋以来或隶魏或隶博博即今东昌也夫堂一邑尔在汉为侯国与贵戚汤沐地当武帝纵侈之时其民之苦于供亿有不可胜道者矣在唐宋属河北介魏慱间当三镇与辽金之俶扰蹂躏之患殆有甚焉自我高庙有国初即命将下山东还定安集其民人今百余年而堂邑之为乐土乆矣王赋有常而守臣各安其职分以求副徳意所谓供亿之苦蹂躏之患荡无闻焉即今之为令于兹邑可不谓之幸哉推所学以自见于吾民岂有不得其职者哉虽然自比岁来山以东恒大侵暵涝不时民流亡什八九天子恻然有东顾忧至勤大吏出大农之费以佐赈恤则堂邑之为县又不可不谓之难理者矣岂天下之大势困而乐乐而困往来相寻必俟贤者随其力之所及为之而后可以向治邪马君治伏氏书明于治术其居南畿所闻见博而能择非一时迂陋者比夫其非迂则才足以建事非陋则识足以长人推而大之无施不宜而况一邑哉今东土之沴者平饥者兴逋逃者渐复此治几之一始也勉哉莅之以不懈持之以不矜还堂邑于乐土而功名与之偕升使人知儒吏之效若此此予之所以为马君赠者也
新昌县尹佐时侄寿六十序
佐时少为绩溪县庠生性朴而学勤作经义文字恒屈其长老年十九即上南畿秋试然数竒不获隽将强仕矣乃上其业太学从予游乆之试畿北始获隽有司则年四十有三矣又十年始入吏部铨获廷授知淛之新昌县事新昌政剧而民哗号难理佐时为之六年称治盖其始至即躬履民亩勘实而减其税十五令再岁粮失赋者停其禄佐时戚然曰吾不忍为此急征也宁吾饥以俟民熟乃亲劭农无问逺迩果连熟而赋亦完佐时自处极清约子舍出入有禁有所贸食用书之简以稽之其聴讼重轻惟所当不以权势家挠故为前却讼有持至五七年者徐解之勤惓敦谕以大义所在至使暴者革顽者化度其政已孚则以其暇日兴校庠筑义塜建津梁辟新路修飬济院而于广储蓄一事尤详由是民之秀者有教困者有恤居不告饥行不病渉生有养死有藏威行惠流盗戢奸弭其效至于猛虎就禽茄菊呈瑞部使者屡奬劳之以为一郡六邑之冠会巡按侍御与宪使交恶凡为其所贤者必致之理而佐时与焉然实无一颣可指也佐时乃自请解印去吏民大讙走上官恳留不获攀挽而泣送者千余人又相与树碑颂其功佐时殊不色愠谢父老曰吾方乐归尔筑归乐窝于故山日与兄弟子侄治家讲学益敦行为族党先初佐时壮未有子晩得男曰范甚慧而不凡人以为善积之应而佐时年六十益健其弟素时壻冯语各以书来曰愿有庆也佐时虽于予为族侄然实老友谊不可辞惟物之蓄乆而发迟者其凋必后其实必坚若长松古柏之凌风日饱雪霜歴千岁其色不改其膏液之余化而为茯苓凝而为琥珀往往有焉佐时以四十登科五十入仕虽泽被一邑而弗究其所施以老则晩福之备其身肖子之嗣其美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者不卜可知矣予故歴道其政绩如右盖匪独以为寿筵之光亦将使夫郡乘之间有采循良而为之立传者得有所考焉若其家世之详与平日孝友之行已见世谱及他文者兹不复赘云
赠进士徐君赴宁国推官序
弘治甲寅春武清徐君文渊以进士廷授宁国府推官濒行有言于祖席者曰君方释简策去鈆椠无几乃遽出为有司左簿书而右法律意其于吏事也未习奈何予曰不然士之学岂徒空言而已固将以适用也况君之祖尹东阿父尹稷山尝有声山东西矣政典家法具在君诚所谓驾轻毂而就坦途者其何有于一郡哉或曰君之先二令君所主者养民之政也君所佐者制民之刑也惠鲜子育与禁诘考讯如之何其相能邪予曰不然飬民者惧伤其生刑民者惧戕其性刑者所以辅其养也交相益而不可相无者也孰谓其归之弗同哉或曰君畿北人也其先所歴者齐鲁晋绛之境今宁国旧楚郡在畿之南相望数千里风气不通民俗异尚吾又见其筮仕之为难也予曰不然四方者男子所有事也君明于经术负才逹而憾其世泽之未广也将有康济之志焉其奉大对则已纾所藴思有以自见矣试政朝省间则又于中外庶务畧窥其大凡矣矧君为故太保大冢宰盐山王忠肃公之外孙其得于内训私淑于元老者有自器业之闳门阀之耀逺当基于此而论者乃以南北为虞殆未之思乎近世着令凡御史阙员取足于推官之有成绩者虽暂出其入也可期亦在乎勉之而已勉之而俟其成使人称曰此士之有用者也此刑官之无訾者也此畿北之秀也此循良之孙子也此忠肃之训泽所敷遗也夫如是则君为无负其先与其学而于朝廷命官之意亦庶乎其可副哉于是众以予言为然予早受知忠肃于公子锦衣挥使君相还往甚厚而休宁于宁国之太平邻境也旧尝受一廛亦诚私幸其惠泽之渐被有日因次第之以为赠行序
太淑人江母陆氏八十寿诗序
古者内行不踰阃近世乃有以文字揄扬称庆其徳与寿者何哉葢所谓不踰阃者槩论其常尔成周盛时诸侯大夫之夫人其亲蚕奉祀相夫逮下之美风于召南而母之寿颂于鲁则所谓内行者固以焯焯人耳目其孰得而掩之邪今有人焉被纶封于公朝示仪轨于宦族则于其徳与寿而揄扬称庆之毋亦有得于古诗人之遗意者乎太淑人陆氏世居钱唐故山东大叅江公之配今翰林侍读文澜君之母自其初归大参公歴相之筮仕黄门而有孺人之勑训育侍读君趾美甲科官词林而有太淑人之诰贤智之性俭慎之徳慈孝之行未始以贵而骄老而怠婣党师之宦族慕焉侍读君之兄曰澄濚皆克家其弟曰深溥洵亦多在庠校世其学而侍读君又分禄故乡以供养太淑人安之起居康强八十伊始其徳与寿视诗鹊巢采苹诸篇之所风与閟宫之所颂者殆无歉焉于是修撰李君子阳于侍读君同官且同乡也以太淑人诞辰在岁五月望后一日不获登堂拜庆命工绘王母蟠桃之图而请诸荐绅诗寓上为寿属予序予先尚书襄毅公与大参公尝同给事中号莫逆而予于侍读君获通家之讲也乆因不以辞而嘉叹曰淑人之寿与徳盛矣使其声实之不踰阃得乎然则是诗也传之乡人而闻四方颂其克相足风人之室颂其善教足风人之母虽古今异时声律异调而出于尚齿好徳之心一也序而白之宜哉侍读君以清才妙器侍经幄其向用于时而振其家者未艾则太淑人心益休体益健由八十而九十以底于期颐茂恩嘉命所以褒徳而引其年者将有不一之书拟其后鄙言特为之先驱云尔
送扬州同守方君考绩还任序
弘治六年春予被召北上道出扬州旅次闻扬州人谈其同守方君之贤甚悉而君亦不鄙予出相见邸中目其貎听其言懿哉君子人也葢审其政之良矣渡淮入徐遇巡抚都宪及巡按侍御诸公语及所部吏长贰在旌异之列者亦必曰方同知予心重之既抵京而君亦以考绩至葢君之治扬州于是岁六更矣核于吏部曰称又核之于内台曰称无异词焉于是廷谢已将辞还莅所任凡与君同乡而仕于京者若今尚寳丞商君汝谦礼部员外郎程君愈相率诣予请畀之一言且更道其详曰方君璇名文玑其字世居淳安学克而才博气温而行方领浙江乡荐书屡上会试弗利遂举铨士第一人佐畿内大府于吏事民隠若素习然循良之声籍籍动人而君不以自侈方求举其职之不暇岂非一时守贰之特出者哉商程之言如此予以是益谂方君之为贤而言不可已也虽然方君之政则诚有绪矣逺大之阶亦将兆于此矣顾书有之慎厥终惟其始葢言终之难保也君还扬州迨其绩成而通考之祗三岁尔益加勉焉守其道而不变吾见方君之政不止贤于今之为吏者虽古人可企也晋服金绯以当专城之任俾有光于朝家陟明之典则方君之所以勤其身以施及乎人者将有大焉予言岂足为之轩轾哉淳安本歙故地若东西家然往者友人礼部司务良弼实与君同所自出亦尝道君之为人今十余年矣盖予于君夙相闻且兼乡曲之雅故期君之深而致夫爱助之义焉
篁墩文集巻三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三十二
(明)程敏政 撰
○序
赠河间太守谢君考绩序
金城谢君道显知河间府事六年将奏绩于朝前期以状上巡抚都宪张公巡按侍御武公二公合词以河间畿辅民方告饥而谢君在任乆民恃以安不可以解郡钥俾仍旧莅事益究厥施以俟丰岁状下君不果行而同寅诸君咸相庆曰吾属自今可受成而逭于吏责谊不可以无贺以予家郡中走书京师俾有言焉予观天下之才必有所飬而后足以致用士之负才者往往自隳于成殆失飬之过也谢君起关西诸生举进士被遴选作飬于翰林诸老先生恒进之以为大器逺业非猥琐者比而君亦自刻意问学乆之授监察御史在班行中风裁隠然出人上已而理盐法于长芦勘漕事于两淮稽军储于四川所至偘偘有成绩而望益闳由是吏部请于上有河间之命焉君治河间一切以惠民为务吏事精敏百废具兴凡讼难决事难集者虽在异郡渉武卫亦多委君盖阅岁者六被旌擢之奏者四入觐于朝而书上最者一锡诰晋阶封赠其亲以及其室人示褒异焉夫君一出而履宪台再出而守大郡为名御史为良二千石虽其负才有过人者使非有所飬以成之则亦乌能致声实之若此哉彼见逐于上官取妒于同列而为民之所疾视者其相去不啻霄壌哉虽然士之养也固出于上而能自飬以副上之求者恒鲜谢君以戊戌进士改庻吉士同时升者二十八人今存者十五六起御史而克终为时闻人者亦不过什二三则谢君之能自飬而无失焉尤士之难也岂独郡政之可贺哉藩臬之升燕币之赉皆朝廷遇循良之盛典而悬之以待其人者异日舎谢君其谁与归予承乏翰林即重君斯文之雅殆非一日且河间者程之先垄在焉一廛之下受惠侈矣故因君之留不能无喜计君且迁秩而吾乡将缺望于利泽不能无戚然愿君之逺且大以増光斯文而为儒吏称首则又不能不三复以致吾爱助之私焉
参政李公二亲寿诗序
云南参政富顺李公克谐之受命赴任也将便道之蜀省其二亲于堂其在工部旧同寅曹君元而下荣公之行作双寿图各赋一诗俾归致庆而请予为之序予闻诸君言李公性最孝其仕京师即分禄为飬而即其年劳获貤封之典者再焉于是公之父自营缮主事进屯田郎中寿今七十有七母胡氏自安人进宜人今八十有三聨徳偕老一乡鲜俪又目击其子位三品象笏朱衣奉觞称寿以致隆于膝下如此荣矣哉耆耋之老世孰无之而李氏二亲独着焉谓有子也服劳奉飬之男人孰无之而参政公独为人所称焉贵且贤也然则诸君乐人之有亲仪图而咏歌之岂非尚齿好徳之不可遏哉古诗三百篇有颂有风其体裁不一也葢凡世之致寿于人者出于颂因致寿而可以备世劝者出于风要之其有可尚可好者必其有可述焉者也参政公起进士歴冬官属最乆谨输作计邦费能不以朘下奉上为忠士论多之以有兹今而云南大藩也地险逺宿重兵民夷杂居绥辑孔艰以公之才局当之固足以惬士望而副上之宠命所谓贵且贤者将益有大焉贵且贤益大则诰之崇其阶禄之陪其赋所以为二亲荣者益盛郎中公夫妇乐其子之能飬而宦成则心益休体益康由耄耋而进于期頥为君子之所颂也益多闻其风也益劝是不可无序以谂观者岂徒以畀歌童侑觞酌备寿筵故事而已哉蜀多佳山水予少尝游焉而李氏所居闻在富顺之鸿鹤镇者尤号秀丽昔人谓蜀多仙非诚仙也受气之淑积行之深致飬之笃有得寿之道也而不知者疑其为异吾于李氏有征焉耳矣
送高君赴光山县尹序
高君时宜以乡贡进士乆需次于铨曹乃弘治甲寅之夏廷授知河南之光山县事凡在乡曲者莫不为君荣率醵以庆之而属予言为之赠高氏世居河间之献县号硕宗其为人多朴茂而文曰溥者始以儒起家歴淇万两县尹有惠爱善其民时宜奉亲颛颛厥诚事兄鸿胪司仪君时举伈伈谦牧而不敢肆教诸子弟恂恂守仪矩入庠序毕力于简策无纨绮之习课僮仆勤树艺而戒末作牢醴葅醢餤饵之属亦精洁以时不烦购置亲贤礼宾必乐而后已家政彚修祖孙相承几可为一邑之冠葢予弟与高氏有婣好因获交时举昆仲间最稔知其详如此今时宜一出而有百里之地人孰不意其为筮仕者宜借听以自益而予则以为无烦于外求何哉孝亲者奉上之推敬兄者处僚友之道训子弟即所以教民勤树艺即所以飬民治家有绪则行已之方课僮仆使各职其职而无哗则御下之义夫如是其何有于一邑而况政典家规炳然在人耳目者哉谨而行之守其道而不渝虽有大于令之责甚于邑之政吾见其无难理者世或谓人之与己也殊观家事之与官政也异致岂其然哉予独念光山之为邑也其上有州又其上有府又其上有藩臬诸司监临孔多则任剧而身烦非飬之深阅歴之乆详核而通练若时宜者岂可易视之而不为之所哉朝廷着令知县有成绩者起为侍御及省部官属自进士者什九自乡贡者什一以时宜之才策时宜之志固将有逺且大焉岂直取足于一邑之间而已此乡人之意而予葺之以为告者时宜勉哉
陆君廷玉哀诗序
金陵陆厚仁甫之以贡升太学也亟奉其考君哀挽之什若干篇请予为之序仁甫往岁尝寓书京师请诗寿其考君及相闻矣岁丙午予考秋试南畿仁甫弗克荐乃辱相过甚恭予因以谂其考君之贤而善教故能不以得失介心若此距今则九易寒暑矣于是其考君之葬已乆哀挽之什继继不已而况于仁甫有素者乌能辞其序之请哉人之处世也生乐而死哀本出人情非有所强而然者故乐有颂哀有辞亦縁情而生足以致备物之孝而世往往厌其数讥其繁岂不过乎夫礼始乎脱成乎文终乎隆隆则仁人孝子之厚其亲者葢无或不用其情也独哀挽一事哉颂其生者予弗暇论若哀其死而为之辞则蓼莪黄鸟之篇薤露蒿里之作班班见乎经着于传记其数与繁固隆之意也古者不葬而后以渐为之槥衾卜其竁兆置之祠飨所以安其体者甚备铭其玄堂之内外而又奠之文哀之诗则固将以暴其行也夫人孰不欲其体之安行之暴为子者本其心而为之殆出于备物致隆之不能已者乌计其繁且数哉孔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谓其无为善之实也况有其实哉陆君之葬也太常莆田陈公师召铭之称其尚礼秉义有俭朴靖慎之行殆不诬者至于斥点金之妄却龟蒙之谱则尤卓卓可几古人然未跻上寿而不及见其子之成是真有可哀者己君有孙鳯愿而文能刲股以愈母疾今学士长沙李公宾之为书其事而传焉殆君身教之懿所及君讳琼其字廷玉尝以输粟赈饥为义官今不书而字之者荣不逮徳且以俟其后之昌也
赠福建按察使朱君序
弘治癸丑春予被召还京师道出东昌得邸报云吏部拟山东按察副使朱君朝用为淛江按察使士论以为宜而不果用明年夏上始用吏部请以君为福建按察使士论咸伸曰宜哉国朝酌古制罢藩镇置都布两司分莅兵民又虑其政之隳与其吏之刻且贪也置按察一司俾监其中使正三品其下有副又其下有佥事分道提印以督列郡而緫于使使得人与否而一方之治忽系焉其选顾不严且重哉朱君举进士为县有异政起而为御史风裁凛然其在山东威惠益着兵民之有寃抑求理者必之朱宪副而后已行部之臣有讼难决事难集者亦曰非朱宪副莫能办其望如此故宪使之选一淛再闽若不可以易君者君不足以副该选而有获于私好若是哉或曰福建去京师地险逺其民之苦于吏者多不能自逹至怨以变朱君亦不可不自勉也是又不然君为宪副山东其任偏其责分尚为之绰绰有余地而况今兹之可以专行独济无敢挠乎其间者哉吾见君之赫然有声岭海间而为闽人之福也弘矣穹官厚禄拟君异时而大其洗寃泽物之地也审矣然此皆不足为君道者忆当圣天子践祚君与二三同志数扣阍上言请斥奸衺进忠贤诛左道却贡献朝政一新天下望治而不便者知君之不可以利啖也不乆而有山东之行名为进之实外之也岂徒外之又从而论之盖自是纷纭者六七年今国是再定君亦进长外台而公论翕然如更化之初矣予于是不独庆君之升而亦窃庆夫善类之可以无惧也君便道归省河间太守谢君道显将合寮宷举觞饯君而走书请予言为之赠予与君同里闬辱相好特厚固将有所藉以赠君而况谢之诿重哉
赠侍御陈君知松江府序
弘治七年夏侍御光山陈君逊之用吏部言进擢知松江府事命下日有言于傍者曰国家财赋悉仰东南南畿为府十有三独苏松常镇号四大府非才弗畀而松江视三府尤难其县二析之可为州其区十数分之可为县葢米之输京师者岁以百万计而杂征弗与焉其地濒海列军戍盗不时发而讼益滋然峯泖环之郡境佳胜其人多秀而文往往出占魁选名一时非艺且逹焉之君子则亦莫可与得其民者然则求松江之治亦真有所谓不易者哉予曰不然陈君通才且明于经术无施不宜而于松江必有所不难者有所试也君举进士为邑安东有子谅之政起而入宪台有淑慎之誉尝出按顺天四府又稽考积弊于应天自其筮仕来二十余年畿南北地固所谓轻车熟路安行而无虞者矣民情土俗亦有不俟乎索图经询故老而后得之者矣夫亲民莫如令建事莫如御史君皆优为之若是而况一府哉吾知君所以待其令与奉乎部使者必皆有道以中处焉则财赋可不督而办讼盗可不戢而弭士民可不谕而孚芳声茂实可以冠诸郡而上几于古循良之臣将昉于此矣时有疑君不屑于郡而解之者曰畿内大郡守可目之小方伯予亦以为未然夫王畿千里有事可径逹而圣泽之下也恒先非一藩方逺外者比东周之际刘子单子班齐晋宋鲁列侯之上岂以其地广狭爵崇卑而为之先后哉虽三代以下沿革不同然所以尊王畿制诸夏之意一也君固知夫畿邦之为贵而无所羡于彼焉者也况崇阶峻秩所以俟君子治绩之成于异时者又未可量哉予族孙寛尝尹光山道陈君之贤予心志之既来京师始克识君谂其为台宪之良而及见其有今兹之宠命焉于是松江之仕于朝者自大理卿王公以下相率饯之京兆检府袁君佩又申其意请予文予素重陈君遂不辞而次第其所闻以为赠
赠营缮所正张君寿七十序
昔文皇之徙都于北也凡天下材艺之士征上京师者数十万计而长洲张氏亦其一焉其剥金为楮号最良用以供殿庭宫阃及乗舆服御之饰每每称旨四方来者咸以所售配其姓而称之若今营缮所正君克仁尤谦牧好礼乐亲一时贤士夫士夫之自逺至者多主其家用是君之声称益着而春秋七十歩履益健不觉其老也所居之东为洹溪樊都尉大振西为南阳李太常士钦皆与君善以君诞辰在岁之季冬望前一日暨诸缙绅绘海屋添筹之图赋诗为寿而请予序予亦数与君还往知君之履行有可书者故不以辞而书之葢当成化中辇下之人争进献以牟利府库一空识者憾之而张君处其间独不预既而今上更化凡以牟利进者悉败其身家窜之荒裔其财货归于内帑其田宅属之异姓向之赫赫动人自以为得计者荡无有也而君岿然中存其世业无恙其所自殖者有加君子谓张君诚智人也不可得也或曰张君非巧者特安其分而已然君淳朴出天性当其人之以豪侈相高也姻送之不赀燕集之非时独外张君而君未始与之相角客过从者茶话而已半泉勺粟不轻以畀人而独时时少捐以资士之困乏其为人如此夫其慎乎保家而不徼非分之福俭于处己而不恤流軰之嗤是故有服章缝事占毕者之所不及况羣于市道者哉诸君子为祝其寿考而不能已者殆出于斯乎夫寿五福之首非徳无以致非富无以飬也君富矣而以俭慎为徳其所自奉者又嗜薄而厚亷寿之所积安知不由兹而八十而九十以上企于期頥如诗画之所祝者哉君之先考君彦政始以吴人来居京师至君以中贵人荐为营缮所副受勑命之荣再进所正其晩福殆未艾云
庆处士汪君本忠孺人洪氏寿诗序
汪与洪皆新安硕宗汪祖唐六州总管越国公华洪祖唐河北黜隲使经纶子孙散处郡之列邑甚盛汪之居稠里者至宋而有提刑应元洪之居洪源者至宋而有待制中孚其族益显提刑之族在近世曰处士本忠君其配洪孺人待制之族也葢自其少而为室家则和敬相先壮而有子女则慈孝相成老而享田园之乐则寿恺相高一里之间诚莫有尚之者于是顺天府判吴君廷璋过予请曰洪孺人生乙邜五月十二日今寿甲一周矣而本忠君生戊午十一月七日尝以输粟赈饥被恩例冠带荣其身有子二人皆克家曰俊杰俊杰后有子三人某之次稚潭则其壻也潭来京师得缙绅诗若干篇将持归致庆于堂愿一言申作者之意予于汪洪皆还往甚稔且尝观其谱牒而知文献之所自又尝一至稠里及洪源览其山川之胜而知其代有贤者显于朝寿者名于乡每健羡其祖泽之深风气之厚下锺于人而不可诬有如此者夫尚齿之说通于四代贺寿之义所从始也祝其人而不曰俾尔耆艾则曰锡公纯嘏贺寿而见于声诗情之不可已也古今人虽不相及而好徳之心敬长之礼善善之义岂以世殊而有间哉诸君子之诗于本忠暨洪孺人称其徳之懿而期其寿之永沨沨洋洋亦可谓善颂者矣而本忠君夫妇伉俪之贤实足以当之而无歉顾其门地之逺且详则诸君子生异方容有不能尽知者予故序其诗而不以赘为嫌将使读者有考焉
赠编修吴君克温南归序
翰林编修义兴吴君克温自言其幼失恃鞠于其大母以有今兹而大母疾且老不得恒起居因悒然抱病不可以任朝谒请暂去归其乡诏许之未行而有讲帏之命或者私议其不可去也而克温持甚坚阁老以下固留不可遂行靳君充道与克温同官其家京口又与义兴皆南甸也且其交厚善不与他等而谓予亦善克温请一言为赠初克温上秋试予承乏主考是时南甸士几三千人业尚书者尤号多佳士而克温名在五六人中五六人者以平时论之皆首选也继而举进士者四人克温与焉予以是窃自负不失士而与克温还往乆之知其人懿哉不独其文之工而已饬身嗜学恒歉然有进进不自足之心故被选入翰林为庶吉士即以病谒告去踰年上京师授编修声闻日闳而孰谓其毅然复有兹行哉士得一命即计日取禄以赡其家积阶以为其身之荣恒恐人之先己也而克温以美才践亨途两以疾去岂非所重者义而利之轻有不足容其心哉让不失始利而得名益高如刘清江所云者有矣若吾克温其始之去也以疾得敬身之义今之去也以大母得致孝之义一皆出于至情而无他故其有所请也必遂乃已君子殆以是占其人而得其所存之懿不可及也夫士非有所明于义利则不足以言学葢理欲之分若黔白净秽然岂可以弗谨哉士谨乎此则为亷夫为吉士为休休之臣主上頼之而天下国家阴受其利泽矣反是而有所成于功名之场者士之耻也克温方进侍讲帏与羣彦并游馆阁间其学益邃行益成世所谓逺且大者可有也其疾旋瘳大母无恙翘首庭阙驾言遄归以无负圣天子飬贤优士之宠亦因以见君子敬身致孝之急而他日有所成者果异乎众人斯吾之所望于克温也斯充道之所以惓惓于友朋者也
澄江文集序
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泰和尹公先生既还政退居其里之澄江之上门生子弟相与诠次其文号澄江集为二十有五巻以进士吴君必显亦门下士方知县事畀而刻之刻已值考绩上京师因趋视走请序之以传走诵之终巻而窃叹曰盛矣哉皇明启运百二十年于兹文化大行作者辈出其篇章所存诚足以饰治功而广道术若尹公先生固其一人焉然非其才识之高师资之美际会之亨则固未有能卓然名世者矣公生有异质而济之以问学举会试第一人擢进士高第识敏而才充恒思以身任天下事而不为淟涊之态其得诸天者甚厚泰和前軰若杨文贞公王文端公及梁伯庵陈芳洲诸老先生公及事之或私淑之又以庻吉士得尽阅中秘之藏所与游必一时才杰而视迂左者为不足与也其得诸人者甚博公在景泰天顺中为编修即有名先师南阳李文逹公首器遇之既而事宪宗为侍读进学士再进侍郎官两京歴三部遂入内阁赞机务加宫保尚书迨今上访落之初而公有所引避获请矣其得诸上者甚隆葢公之文始见场屋者已足名一时式后进其侍讲筵职史馆直笔昌言无所顾忌以至于考多士议邦礼司帝之制命则甄收善类援据古典慑四夷而惠黎元天下之人固有因事考言而惜其未尽者矣然则本之才识传以师资而又值亨泰之会卓然得见于用如此刻而传之使人知天之生材也不偶其篇章所存将与前軰相下上而皇明文化之盛可考见焉吴君之功岂直不负于门墙之旧而已忆当成化丙戌故永新刘文安公眉山万文康公并主考会试公与今吏部尚书巨鹿耿公故礼部尚书南昌谢公分阅尚书巻而走获在选中今三十年矣章句之陋不足以辱奬拔而公所以期不肖者尤非他士可比顾沦落之余疾疢之乆学益荒见益陋实不足以知公之文而况敢以不腆之辞冠其首哉南望西江不胜倾注谨序而归之以少寓起居之敬万一云尔
赠云南按察副使谢君序
弘治七年之夏吏部言于上以监察御史谢君莹廷献为云南按察副使命下之日有为之啧啧曰谢君举进士为行人为御史尝督视都城巡盐两浙其才局之闳健可诘戎兵佐司计出使湖襄分按畿北其风节之清峻可总宪纪典邦刑矧君以春秋名家且莅河南道事当考核之任其文学之美赡识鉴之精明可秉校阅持官衡一时人才葢可指数顾乃使之佐外台于六诏万里之外虽其位四品其服金绯其食上大夫之禄于君无不慊者公论谓何或对曰不然天下之官当为天下择人而切切焉为便私计者非君子意也君子之行已也见知于人弗喜不见知于人也弗戚如以君为见知于人欤则尝拟副宪于蜀与山东者再拟丞京府者一无援弗成也以君为不见知于人欤君尝忤权贵人下诏狱众惧不测而君不以势怵上章申理卒白其事由此观之则君子岂以仕之逺近难易而悻然动其中哉云南去京师最逺险民夷杂居自国初宿重兵遣世将开府以弹压之积乆而弊滋恃逺而法骫起而图之使吾人安边事辑吏治诚非有藉于良宪臣弗可于是当路宁辍君于近且易者而屈君于逺且难者殆出于为官择人之意乎君其有以识此矣夫以才局之闳健若君风节之清峻若君文学之美赡识鉴之精明若君功名所升与日俱积则他时内徙而长宪台用均劳之义入佐天子公论皦然号知君君乌可得辞若有所挟而得隽以喜有所规而避难以戚皆君之耻也谢氏为吾新安着姓居祁门者衣冠诗礼相继不乏中世以来君叔侄昆季起科目占魁选者七八人出讲下者亦往往进显于时而君与予尤号知己方友君以自辅而势不可留也于是乡人在京师者相与饯之予特次其所闻序而赠之
赠方君知济南府序
吾友方君维新以成化戊戌进士授临海知县踰六载始召还为太仆丞丞太仆未六载即用吏部请擢知府济南凡吾新安人在京师者喜维新之有兹命也就道之日宜不可无赠言职方黄君硕夫过以见属其语复其意厪若不可以易得然殆非能悉予者予与维新还往二十年重其人乃靳一语而不为之赠哉维新之为县也有治绩甚伟中梗于权贵人宦辙滞而守弗变其佐羣牧尤殚心力为之尝画其可罢行者十余事以闻马弗耗而民弗疲声望焯焯日益起以有兹今获少振焉葢其滞也不以戚其振也不以喜随其分之所及行其志求不失其在我者君子之道也而维新有焉其何所藉于不腆之辞之为重哉虽然济南山东首郡辖州四县二十有六属吏几千人户口数十万计非若向之一邑可以目击坐理也济南之为域也亲王国焉三司治焉中外重臣受简命开幕府以控一方吏治民瘼学政戎务刑狱缮作一切簿书泉榖之数庆集祠祀之典呼召厨传之科丛委沓至日不暇给又非若向之考牧一事可以专行独济也维新于是亦将惕然有思求所以副兹擢而无歉已乎古人建事贵善推焉大易诲人莫先触类维新固尝发其所藴一验于治邑再验于考牧皆有明效非一时儌誉罔功者比然则一郡之治犹一邑之治也百务之理也推之而有慿以类相触而无所阂则何施之弗宜何处之弗当何官之弗称其责哉晋司藩臬入佐朝堂其道亦不加此矣或疑维新方少振赠言者遽以是期之非责善之义是又不然古之诗人所以燕享而颂其人者率以福禄为辞非愿其贵且富也愿其志之得行也予之不敢靳其言若此硕夫以为可乎则请徧告我乡人而书之以为维新赠焉
庆丰李翁七十寿序
丰本徐巨邑多旧宗而李氏为称首李之宗多老且贤者而应祥翁为称首翁早失怙恃奉继母以孝闻起家以俭勤至殷硕而好清约读书秉礼纳交一时名士以自益凡古今图籍墨本必重购之置坐右暇则深衣幅巾焚香瀹茗时展一过若尚友然尝发廪赈饥以恩授七品阶官如命士而遣子云孙鼎升俱为庠序生督敎甚力由是丰人无少长皆知翁之为贤而春秋则七十矣鼎之上太学也以道逺不获登堂拜庆乃求诸缙绅诗将持归为寿而请予为之序夫先民之所以庆其人之寿者非徒以其阅是甲子之多而已殆以其有可庆之实焉以今观之一里之间岂无七十之老然行弗惇名弗美则亦何所持而为之庆哉则李翁之平生固不必有殊尤之行卓絶之名而君子与其寿者有可庆之实也夫孝则悖盭不设于身俭以勤则奢僣不形于家交名士则狎佞踈好图籍则声色屏推赈饥之心则无吝志而所施者博矣本敎子之意则无豢习而所植者逺矣夫其羣行若是则膺古稀之年而享太平之乐于林壑之下比于古康衢击壤之叟为君子之所颂不亦可乎夫本固则末茂实厚则声闳理也吾知李翁七十伊始将以渐而进耄耋臻期頥因乡射之行而正大宾之席遇飬老之令而膺肉帛之赐使为善者加劝将不止于一家一乡之称首而已矧其子孙悉以经术自奋异时有出而登甲科跻显庸于盛世使人称曰此丰之李翁子也此丰之李翁孙也翁心益怡体益休名益彰君子之所以颂之者益至殆将有不一之书拟其后而予言特为之张本云尔
秋江别意图诗序
太平黄君汝彛为休宁学司训九年将上其绩于京师县人胡静夫汪克成詹存中取休宁之景分十二题为秋江别意图各赋一诗以饯书来请予为之序予往岁被放南归得汝彛而与之还往三四年汝彛性高旷殆不可以茍合然独心善予酷嗜诗凡居闲抚景冩懐酬物一寓于是休宁佳山水县北松萝山其胜处不减兰亭武夷县西齐云岩尤奇絶与武当相雄长县东古城岩石门天险庻几仇池而县南纹溪之水澄碧如带沿溪上下石人峯落石台玉几山诸可以登渉钓游处至不可名状予别墅在南山学舍在枫林原相去甚迩汝彛与予每每乗舆骑马或坐篮舆驾小艇觞咏终日又得静夫克成存中三人相与忘情寄傲于水云山月间渔夫樵子往往见侮然予軰心乐之不自知其身之在放藉而受馽于尘鞅也予既被召入朝幸汝彛之将至而念静夫軰在故山所以序其诗者乃逺属予不以予之心善汝彛故邪夫人之生世率苦于无友非无友也相啖者众则情有所不敢伸相与者严则意有所不能洽故虽交游遍天下而号相知者恒寡也若吾汝彛葢可友矣一时游从若静夫克成存中又皆雅志林壑可与分社而不厌宜其赋此以冩临岐缱绻之懐不忍其去也汝彛为故侍郎世显之从子受知大司成谢方石先生在休宁以善教闻出馆下者多中首选今兹之来吏部将按籍而升之或知而荐之其诗将有所遇于世然则歌颂圣徳被之管弦与能言者角立以鸣一代之盛非予与诸君子所望于汝彛者欤
送南京太常祠祭署祀丞武君序
予承乏史官尝伏读金匮书考见我孝慈高皇后以懿圣之徳上佐真主成万世之业化及海隅比隆任姒又尝奉诏归省道宿州之闵子乡孝丰里见大书徐王坟额下马祗礼且诵尚书陶凯所撰碑铭知我太祖高皇帝念王笃生圣女而无他子以祀事属有司又闻人言王之祀武氏实主之然不得其详也弘治甲寅冬有请文以赠南京太常祀祭署祀丞武君腾霄者始见其本末云武之先有讳原者于高皇后有葭莩之亲龙兴初数从征伐授武毅将军至其孙戡遂佥徐州卫指挥事其命诸武之彦曰忠为奉祠曰聚为祀丞隶官太常守徐王之祀则洪武已已也我太宗文皇帝尝以巡狩北京过焉复求武氏之后而得名贵者以嗣聚歴定暨闳至腾霄三世矣腾霄以诖误废职事者三年今岁夏诣阙自陈皇上恻然悯其先劳特许复官故与腾霄善者有请于予而予获闻其详如此惟古帝王之有天下者推恩之渐必由亲及踈况圣后之先有开祥毓秀之功而不及享一日之飬于生前者乎肆我高皇帝膺天御极首厚大伦而推恩徐王又推而及于武氏与古帝王同一道也夫祀官秩比中士而恩礼殊异其赋入有田输作有众猎有飬薪有林虽以为崇祀之需而祠官实综之葢上公之尊外戚之贵未有能过之者然则武氏后人宜何如而后可以言报哉谨其汜扫洁其牲豆上体我高皇帝推恩之盛心而不敢肆又以其暇日训其子弟服诗书守禁令俾居者无盭法仕者无斁举享太平之福而优游于衣冠礼乐之区则虽谓之与国同休可也腾霄勉之予方官太常兼史事于先朝故实葢有喜闻而乐道者故序以畀之请予文者何姓而玉名所谓善腾霄者其预饯则自武安侯郑英而下若干人
送都阃徐弘范南归诗序
佐淛都阃事宜兴徐君弘范今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谦斋先生震器也以今岁秋携其子文焕来省先生于京师适先生受诰加三世勲衔皆一品先生旋亦被命进三孤总百官参宥宻如故而子孙偕来视膳左右非常之恩不赀之庆歆慕诵说溢于都下殆近所未有也乆之弘范请于先生而南凡在词林各赋诗道其行退走为之序惟先生以醇徳正学事三圣四十年更化初入内阁位宰明天子端拱受成而先生不自有其功其心休休方集众正广四聦以培主徳而惠黎元于家事不一挂意者以弘范为之子也弘范自少力学聦悟过人亦思有以自见者会先生畀之家政遂不复业举子尝屡发廪济岁侵所全活甚众朝廷亦嘉予之以有今兹其在京师每不自安于官下遄其归以督耕作奉丘垄用纾亲之忧遇人则尤退避若晩生恂恂不敢有其身之贵也若是者虽其质之美致然然出于庭训之懿者岂常情之可及哉矧兹之来候先生之起居而承謦欬其得诸观法益深先生喜弘范之克家而可以毕力于公也其加训益至夫然则亦何借于浅陋而为是譊譊哉然窃闻之袁闳之省父于官也其往反人不及知柳仲郢至不敢与父之幕容抗礼范纯仁本其父志以麦舟济人志士尚友者宜不可忽也若弘范之所立似矣而文焕之齿日长器日闳如因其所得之一二益克之以济美而励其子慰先生于再见岂非赠言者之意哉词林诸君子日从先生后仰窥先生之心于袁彭城之清介栁山南之风矩范文正之勲猷必追而与之同者故因弘范之行乐道之俾荆溪之人诵其诗想见一时慈孝之盛企徳承式于风教之益将有大焉岂直以敦世好叙离阔而已
樊母贾孺人七十寿序
驸马都尉樊公之母孺人以今弘治甲寅岁届七旬清健无恙而季秋念五日维初度之辰凡贵而金貂贤而荐绅以至于姻戚僚宷登堂致庆者弥月其在乡郡又加厚焉于是鸿胪司宾贾君锦衣千户季君谓予之亦善公也以序见属然予尝赋诗一篇题其所谓南山图者为孺人寿矣岂可再乎辞之则又曰诗约而序繁繁所以致其隆也请必无辞惟孺人贾氏系出安阳为故兵马副指挥樊公之配有子女五人都尉公行三生极儁伟孺人奇之曰是必当大其家者然非学不可遣入学读书英悟骏发见者策其逺器也会被选尚英庙广徳长公主驿召孺人至京师入朝两宫贲其身有金帛之锡奠其居有第宅之赐褒其徳有纶綍之颁恩礼骈繁观者啧啧而孺人不以贵怠其勤不以富易其俭所以教都尉公者益力都尉公日从诸老先生讲学课诗执礼益恭其声望在一时勲戚之右遂被简知典禁旅入宿卫侍讲筵受心膂之托葢天赋人以不凡之资而以非常之贵畀之岂多见哉顾所以毓成其徳器俾迓承光宠而将其福则孺人慈训有不可诬焉者已都尉公奉母极孝又善事其兄训育其子侄却纨绮之习而服诗书守礼法长子琦次子瑶虽授锦衣秩千户皆循循若章缝之士然以是孺人乐之益介寿祺阅日之多至于四百二十甲子而渐进于期頥之域未艾岂可无庆邪昔有周盛时诸侯大夫之夫人贤者多美于风而母之寿一见于颂诚以王化必始于闺门故圣人取而着之经以垂训来世炳如也若贾孺人以妇行之淑母仪之尊生我朝列圣道化渐被之余跻高寿而享其子之备飬如此辞而祝之于古诗人之遗义不庻几乎岂直桑梓之私好而已予文素号鄙拙虽本诸君子之请而繁其辞亦不能出所题南山诗意徒见其赘尔其何足为寿筵燕喜之重也哉
古林黄氏续谱序
吾乡巨姓必标其所居之地以自名其不地者不问可知其为下姓也葢姓必以地则君子有所据而聨姻小人有所依而获庇然非数百年聚处而有道以维之亦不足以致之也自魏晋以来用门地取人实有封建遗意然中原多金革之事故虽大姓如崔卢土著如朱陈者今亦不复知其所在矣江南地险僻非用武之国而吾乡又多深山长谷风气聚而不散人习礼义而重迁故巨姓视他郡为盛若古林之黄其一也黄之先曰元集为晋新安太守始家于郡四世孙碧璇居郡之黄墩碧璇十世孙益谦又居休宁西涌其孙文■〈日上永下〉则古林之所从出也自元以来吾乡先逹以程朱三大儒皆郡人由是慕圣贤之学不轻于仕而黄氏先人多从之游文■〈日上永下〉十四世孙伯固以易名家朱风林学士称为畏友伯固之从弟君启从学江明安先生而友东山赵征君又馆于师山郑公师山亟称之君启三子皆克世其学曰子运从学风林尤以行义称以祖产让其弟子中子度而自辟后圃以居学者称后圃先生东山着春秋属辞诸书子中与有叅订之力伯固之孙叔宗亦从学风林始手编古林黄氏族谱而汪蓉峯司直序之则洪武庚戌也当是时江南新脱于兵人不自给而叔宗惓惓于敬宗收族其志逺矣惜乎益谦以上旧谱失传叔宗亦莫得而纪之也迨今又百余年云礽之来者益蕃于是后圃曽孙世瑞本其父景高之志重辑之世瑞不以其谱为足出而求证于四方得浮梁黄氏所藏黄墩旧谱乃克上推其源得益谦以上三十二世下衍其流凡子孙之后出者皆在焉总之为五十四世小传以详一族之行附録以备一家之言由是古林黄氏之谱殆无憾焉请予序予每重世瑞之性行学识尝往访于古林见其山之苍然峙乎其前听其水之浩然注乎其东则曰此固山川之秀锺于古林黄氏之先人者也南望之为璜源之吴北望之为会里之程西望之为斗山之程西而南为大畈之汪东望之为商山之吴东而南为汊口之程则又曰此固大家巨姓与古林黄氏相辅而立共师友而通姻娅者也然考其先验其后未始不由于祖宗之积学累行而能致其族之兴者亦未始不由于子孙之率徳绳武而能保其族之长者然则谱牒之修不知其本可乎噫今日之祖父前日之子孙也今日之子孙后日之祖父也一亲踈崇孝敬而谨其邱墓之守奉其诗书之业以不坠门阀之传则庻几此谱之不为虚器也已古林黄氏可不勉欤
宪副朱公暨孺人王氏偕寿图诗序
偕寿图一而附以诗若干篇出于工部屯田主事祝君萃李君堂之所请以为其长员外郎朱君恩而作者葢朱君之父宪副公今年寿七十九母王孺人寿八十俱无恙在堂而员外君逺仕京师故同官者本其意而为之以致遥贺也古之人于父母之年不可不知而孝子爱日则因其亲诞之辰数其寿而为之庆者殆昉于此夫亲之寿不可以不庆固也而况其贤且贵焉者乎宪副公起进士授监察御史歴山西按察副使官中外二十年年逾五十即引去其通练之才清慎之操恬退之节人至今而道之而王孺人以巨族令女来归于公其赋性贞淑处家俭勤实与公相峙而成相偕以老其贵且贤有如此者而又得员外君能飬志以承其后趾美甲科官六曹以不替其诗礼之传其贤而有后又如此宜诸君子彰其寿而为之图声其贵且贤而为之诗也亦岂非尚齿好徳之心出于同然有不能自已者哉初祝君倡此举以寿公未几而被荐治水江南不克竣事责成李君予乆未之能复也乃今孟冬员外君忽受命册封亲藩于荆湖有过家之便葢向之所图以致遥贺者今遂可以拜膝下矣龙章鳯节照耀里闾山川草木赫有荣观东吴之老者奉觞酌以■少者操几杖而侍企徳向风弥月不已吾知宪副公夫妇乐其子之能飬而心益休体益康虽由是以进于期頥之域而为人瑞于一乡有不难致者矣宪副公诞辰在九月十四日孺人诞辰在十二月十二日适与使归之期相当而鄙作之渉迟钝亦若有待焉弗偶也故輙以是先诸君子书之图额而为员外君申爱日之义云
庆沈母太孺人荣膺恩寿序
中书舍人沈君冬魁以三载考绩恩受勑命赠其考隠徳府君征仕郎中书舎人母陆氏太孺人惟时太孺人年七十有二以迎飬来京师凡仕之在同乡者咸乐君之有母也将合庆之而以序属予予窃闻之好徳锡福箕畴所陈玉瓉黄流着于诗雅葢言福之锡于君畀于天者必安和淑善之人人不可以幸致也太孺人幼失怙恃而鞠于祖母贤明贞惠事祖母以孝闻长归隠徳君克尽敬戒不幸隠徳君早世遗孤二人又竭力事其姑生尽飬没尽礼持家训子以不坠夫君之业人称其难葢陆氏阜城巨家若太孺人之叔父都宪公宪副公与其弟宪使公前后举进士出入朝省振华履亨家法益备太孺人每谆谆以励中书君昆弟曰非力学安得至此中书奉教惟谨遂登高第官近臣清才妙器表表一时而君锡之恩天畀之寿于太孺人遂兼得之求诸一乡岂多见哉是宜贺矣或曰七十之老世岂无之而三载考绩恩命之颁又恒典也予曰不然箕畴之所陈诗雅之所著正谓其有安和淑善之徳而后可当盛大之福享耄耋之年尔茍非其人则君子以为幸致虽寿与恩何取焉若太孺人之徳美矣被龙章奎画之褒膺翟冠霞帔之服清健康裕岿然于堂则传所称归极必向之五福而黄流不注于瓦缶者非是之谓欤矧中书君名位益进太孺人恩寿与俱将由今封以渐跻于高品由七十以驯至于上寿使里闬之观者歆慕闻者兴起福禄荣名与陆氏相高殆不徒光逺有耀而已然则乡人之庆固昉于此乎予不佞于宪副公叔侄相还往而中书又予所器重者故特序其事以为称觞者之先驱焉
潞州志序
彭城马君知潞州之明年求州之图籍阅之得两冩本一成于永乐一续于成化大抵详于近畧于逺也文俚而不雅事杂而无叙君窃病之乃致科贡士五人与学正桐城刘崧俾旁搜博采于诸史别集中渉潞事者悉检録之手自删订为若干巻其翻阅之劳彚次之审葢穷日夜之力而后成也马君以予素相善亟具副走书京师请序之而梓行焉夫图籍之有资于世也尚矣周礼外史掌四方之志土训掌之以诏地求诵训掌之以诏观事而知地俗当其时为人上者多明习天下事而徳业之隆有以也训史职废莫之可征然方域之图食货之书人物之记在后世不可少者固周之遗法乎潞据太行履蒲津号天下之脊物产不乏而秬黍之生足以召大龢定古乐前代尝以署军府矣我朝置州领县六建宗藩大国一次国十数葢山西巨郡也豫譲之忠鲍永之孝任敖李抱真王彦之勲烈炳然在人至以耆徳位丞疑佐兴运若杜斆先生尤他州所未有也夫如是而无图籍纪之使文献灭裂名郡等于僻陋繄谁之责欤马君志成而潞之为郡益显葢其词鬯其事核官于斯者可持循以为政生于斯者可尚友以为学也然不但此而已邻封异县得而读之心马君之心各为其方之图籍以传将见庙堂之上一史二训之职以赞吾君于凡地利丰耗民风美恶人材盛衰皆可按其原委革因之所在谨礼恤民节财飬士徳业之隆比于成周岂非圣王求治之一助哉马君可谓知所先务矣君名暾字廷震以乡贡士家食时尝编徐州志若干巻筮仕知蒲州改守潞所至以公勤牧爱闻五人者李玺李壕牛良李堂举于乡王卿贡于监皆潞产也
篁墩文集巻三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三十三
(明)程敏政 撰
○序
辞金诗序
弘治庚戌秋占城国王古来言往者安南国王不道纳臣叛将而助之虐夺臣国授之以冐天朝之封臣投命无地赖先皇帝大恩以事付都宪屠公公不鄙夷我陋邦踰岭海察事机合众议以册印畀之臣文告安南数其不能恤邻之义折其奸萌道之逆顺安南自是不敢肆其凶狡而臣获返国以有今日皆圣天子盛徳与屠公之功臣表谢外有白金若干铤黄金器饰若干事异香番物若干奁附使者以谢屠公敢昧死上请上嘉其诚命公受之公固辞曰绥逺之仁继絶之义在圣天子臣何功之有上不允公又恳辞曰臣不佞台宪之长也而受外国金其何以率下闻四方虽天语再临臣不敢奉诏上知公志坚许之令贮礼部备公使之需由是缙绅流闻啧啧称羡播之声诗积成巨编而推予为之序予尝阅屠公辞金之疏见圣谕丁宁始命之受而终听其辞者未始不敛袵叹曰休哉非前代君臣之可及也昔汉陆生使南粤受赵陀馈在槖中者千金他物称是归不以言高帝亦不之诘宋赵令受吴越瓜子金虽不及知艺祖命受之亦不闻其力辞也然则谋国之功伟而正己之道缺岂所以贵名检而示仪型于天下哉公为侍御歴都宪屡当剧任受重托其识足以察微其才足以制变若陆生之学术赵令之勲猷公殆有焉而辞金一事则过之矣逺近士夫仰公之清风而乐圣天子成大臣之嘉让咏歌之使亷贪之化可期伐檀之诗不作诚有渉于风教为美谈于后来不可以无传也予与公同举进士相知深故不以鄙朴辞而序其事如此公名滽字朝宗世家四明今官为太子少保兼左都御史魁干伟髯负气节望而知为重臣硕辅云
端友斋録序
端友斋録一编出今锡山盛虞舜臣舜臣尝得端石之佳者为研而取象于钟鼎黼黻凡四軰既以名之又洁一室以贮之号端友斋矣复摹其形裒其所得传记铭诗之类锲枣以传请予为之序葢凡诸君子所为发端友之义者畧尽而予往岁亦尝为舜臣铭其一焉将何说之可益哉昔米南宫出见奇石具袍笏拜之呼石友而舜臣方以词翰与事礼曹印局其惓惓于斯者殆有慕焉尔矣然録之所载言人人殊非诸君子所以私舜臣而广其志识哉或曰钟鼎以食言黼黻以服言非盛徳莫敢当也当之以物而加之友则几于僭且凿矣可乎是不然舜臣之意以其有端之名有坚贞之徳故取象焉求自益而因以风世之若逄蒙者谓其僭且凿焉过也彼命之曰陶泓侯之于即墨偃然人之而又假命徳之权则将奚责焉或曰饱仁义者不愿人之膏梁美闻誉者不愿人之文绣恐循名责实者过而抚之以为端友之不屑于是也夫端友之屑不屑人恶得知之而舜臣之意则可知己或又曰舜臣如欲风世则为室贮之为铭相之斯已矣必锲枣以张之而寿其形癖哉名之取义又何暇论乎是亦不然古君子玉不去身士无故不去琴瑟惧其心之逸而性失飬也夫端产抵玉而研之役在简册有恒焉引之自近则玉与琴瑟之伦也岂若南宫氏之姑友夫块然者而已哉噫觞政奕谱之属纷纷然竞出以售人士夫间亦或乐诵之者舜臣之为癖也不宁愈乎吾以是序其録而使之传虽比之说郢书听呓语固风世之一端也非成其癖而为之辞也
寿前侍御黄公序
黄公用逊以休致居芜湖之驿矶三十年矣弘治辛亥寿当七十加健焉凡乡后进欲致庆于公者计得予一言时予被放归新安山中弗克成予还朝之又明年其乡国学生郑文博因庻吉士胡仲光以见申其请曰黄公志也诺之又明年文博出宰于濳请益力曰公之寿七十四矣则愯然曰予不佞与公同出畿南素重其风节又承乏史氏得公也详能不一言以副尚齿好徳者之夙愿哉公举进士授御史景泰中上书论事获罪谪典史营山稍进知安岳县英庙复辟初録旧忠多起废而公值内艰去服阕乃仅得督府都事亦渐向用矣而公复将疏论用事者遂被诬谪戍邉乆之用事者败始以霈恩获休致还其乡既还有劝其自理雪者笑曰吾岂为是可恧之事哉今侍御刘君廷式宰芜湖为建清风楼于江浒以着公之高节阁老琼山先生实记其事葢公性刚方而辅之以问学故一谪官再谪戍名诎而气益昌身穷而节益厉虽比迹古司直之臣何歉哉惟天生物至不齐也然乗除之数恒黙存其间不使偏胜焉南山之松其操凛然歴氷雪不少变故用之则其材中明堂之选弗用则其寿阅千岁而弗凋岂彼柔脆纎秾一发即萎者可同日语哉若公是也公材之弗究于用人也非天也跻耄耋之年享山林之福而乐子孙之飬俾善者劝强不义者知畏天也人孰得而沮之新安芜湖相去不啻东西家然吾乡人子弟出入者之所必至他日得谢而南当访公矶上登楼举酒听公高论且有询于公曰鄙文何好而公乃坚欲之也相与抚掌订晩岁之盟于岩壑间可乎公自号飬素诞辰在岁十一月廿八日有子二人曰瑞曰琰皆克家有孙五人曰鹏为儒学生世其业云
庆太守涂公七十寿诗序
宁国太守涂公恒孚致政居丰城里第余十年矣乃弘治乙卯春其伯子监察御史君奉玺书有事于广仲子兵科给事君奉玺书有事于蜀期以明年事竣并集故乡而公适年七十无恙两君者得亲奉一觞拜膝下伸爱日之义焉于是士夫间荣其行多赋诗贻之而给事李君汉实受经太守之门奉以请序予恒谓人生获寿与福非难惟所积称其所获之为难尔长歴厚享世岂无之而所积弗齿于君子则奚寿与福之有哉涂居丰城世以积善闻至草堂先生韬能不施积学以启后伯子宪长公遂举进士为名御史己巳之变尝上疏止迁都之议甚伟仲子即太守公继举进士歴南京吏部正郎知衢宣两郡鉴裁之公牧飬之良为一时巨擘而居家孝友嗜学至老弗倦自号芝轩老人出其门多取高第跻显仕五子者亦皆身教之曰昪旦趾美甲科即今御史给事君曰景荐于乡曰晏旭事举业葢涂之先所积甚厚至公益培之且加浚焉寿当古稀福踰常等而缙绅有发徳之什沨沨洋洋可以昭当时名四方岂非所积足称其所获者乎两君以使命之重过里闾山川草木亦有荣耀登堂之际亲党毕来为父者仰公之寿福并隆为子者企两君之孝忠兼举非徳则孰与致之吾知公心休而体豫由七十而驯至于期頥可前卜矣矧两君以壮岁竞爽于朝司献纳典风纪位日崇誉日兴所以为储休委祉之地者实有大焉则凡播之声诗托诸比兴致南山之祝于异时者自今伊始予家新安与宣接境亦尝受一廛于属邑侧闻公之徳政也乆又获识两君于辇下斯文之爱不可辞也敬序而归之
萱荣堂诗序
刑科给事中新喻张君受诏核邦计于二广前期过走言曰文不佞之有兹行也计归日在嗣岁初冬可取道过家省母孺人于堂上惟时母孺人寿周八十文获奉一觞候颜色葢自庆以为荣且文侍琐闼将三年矣夙夜在公恒以勤恪自励思得恩封为母荣荣之所被皆上赐也而吾母之慈训实于是有征焉谨以萱荣二字掲堂之楣大夫士之厚文者咏歌之至盈巻轴顾不可无序也敢奉以请走固让不获则起而嘉叹曰荣哉士之限职守势不得归与将命四方苦于兾越之相阈徒兴于靡盬驰思于瞻云而不能已则求如张君之获事其寿母者岂非千百之十一哉树萱之诗燕喜之颂逺矣然尚齿好徳之义本乎人情者岂以古今而有间哉惟孺人出李氏世儒家为令女既嫁事其舅逸轩翁姥甚孝佐其夫直斋先生有礼慈俭之行雝肃之仪贤明之誉内外无间言其尤大者抚庻子若已出而敎育给事君甚力给事君遂擢贤科为近臣知名一时而又被简命于今兹清江玉笥之间有荣观焉吾意其登斯堂也甘旨载陈衣冠毕集诵诸君子之诗以侈上恩昭母徳使见者企慕闻者兴起一举而忠孝之义具焉岂若昔人之夸衣绣矜负弩于里巷而已哉李孺人目其子之成而享其飬心日休体日强虽由耄耋以渐臻于期頥其孰御之使轺北还褒典南下则慈训益彰荣益大本尚齿好徳之义而为礼者其所得益富鄙言特为之先驱尔其何足为斯堂之重也哉
送太守李君考绩还严州序
太守李君叔恢之治严州六年矣弘治甲寅冬奏其绩于朝书上最焉予与君有世讲而喜其政成也将举一觞以相属廹岁晏斋祓相仍愿弗之遂既少间而访君则君去乆矣恒置恨焉忽一日饍部郎中程君愈过予曰吾睦人荷太守君之惠泽甚厚思得一言为归任之庆可乎予亟诺之曰是方有歉于君而无所伸其礼者第君业已行盍徐图之饍部请不置荏苒之间至改岁而春且过半盖不独愧李君并愧饍部矣惟己酉之岁予被放南归泝桐江而上抵睦城下拜严先生之祠退与君相见富春驿中说故旧君以兄事我以道义勉我明日始别情依依若不能释予心识之今七易寒暑矣被驿召入朝值君之来乃不得执手一欵叙诚恝然不自胜顾独有所悉于君者不敢不为睦人告尔君世家东安为故都宪归庵先生之季子先生与先尚书襄毅公同年进士事四朝以正学直道闻天下其家训极严君兄弟四人皆以儒发身各有立期不负其世风见流俗之事若将凂焉故其治郡惠民而有礼君趾美甲科歴大理左寺正谳两法司之狱必详允有不可者至以身任之不少徇焉故其治郡奉公而不刻夫惠民而有礼仁之推也奉公而不刻义之施也两者交举而政之弗成者鲜矣此吾之所悉于李君者睦人亦能知之乎饍部曰知矣而未能详着之以取征后来是以有请也予又曰李君之为郡也乆矣将有迁陟之命吾恐睦人之欲终其惠泽而不可得也奈何饍部曰不然使李君而有迁陟之命则位益崇施益溥吾睦之人岂敢专有而淹君子之辙于东南山水之间哉予虽以迟钝愧饍部然喜其言之有合也促书畀之凡睦人之仕京师者悉系名其后而饍部予同宗其先自歙徙淳安故为之倡云
送行人王君使朝鲜序
弘治乙卯春三月礼部言朝鲜之有事也宜遣一行人往致礼于其国诏可惟时行人王君献臣实受命以行凡与君同年举进士尤厚善者检讨郭君瑀而下若干人醵饯之且相议曰敬止少年伟丰仪妙词翰选于众而使逺外名一旦闻九重临遣之日赐一品服视他使为荣然求所以副兹命者宜请敎于君子一言乃托吾宗人杲及杨君志学以来谢不获则为之言曰朝鲜古箕子之封履视诸蕃独恭顺爵有请赐有谢元会圣节诸大礼岁必四三至其境去辽水不三百里而近馆传相望无瘴疠险阻之虞其人业诗书比内郡擎跽如礼无顽犷犯顺之习使其国者尽两月可还则敬止之行固不必有所咨计而使事可成也然天下之事或斁于易而成于难彼使而渉瘴疠险阻之虞当顽犷犯顺之习势若难为者顾一切以蛮貊处之摘其罪昌其词宣上徳威而夺之气使其知詟而感焉斯无不得其懐服者矣若朝鲜则何如其处之哉纯以蛮貊待之则彼固我之近藩业诗书比内郡不可也纯以中国待之则彼终以译而通其渐或至于狎肆亦岂法之得哉必吾之所以自处者介可畏敬可慕上以见中国之尊下不失绥逺之义使朝鲜之人知天朝使者秉礼逹节而善于其职若此名不愧皇华之选行足称品服之华此敬止所有事也予又见往时使朝鲜与安南者多喜以诗赋相倡和为长雄心恒疑之夫周爰咨询而陈诗以观民风古使臣之职殆不谓此如以其词华墨妙自矜诩而与蛮貊争胜负纵过于彼十倍艺焉尔其何系于使义之得失也哉此亦敬止所当知也今上嗣统初诏用儒臣一人告即位于朝鲜礼部以予名上值开经筵予不佞承乏讲读官首不果行然恒以不得一覧东方山川之胜为快于敬止之行窃有羡焉故既序其事以赠而申之以规将见使事之真无难也此诸君子之意也
送太常少卿沈公廷美考绩还南京序
廷美年十九以上海诸生领乡荐即有名其学自治经外兼通诸家作为歌诗得意处不减唐人风格书法两晋尤清劲丰膄为识者所鉴赏然数奇弗偶竟入吏部铨授中书舎人迁尚寳丞几九载仅一转少卿而已廷美性和易有守不以仕途通塞为计念公暇与客觞咏终日当其兴到开口论事后成败古今人贤否得失如指掌闻者啧啧曰此有用之才邪而滞于此弘治辛亥始用荐升太常少卿莅任南京一考矣上其绩于京师诏仍旧任锡之诰命陛辞南还大理卿王公景明于廷美同乡同学号知已太常少卿李公士钦于廷美同官尚寳交莫逆喜其来而惜其去之亟也请予言为赠昔予获交廷美时廷美方住玉河东城下每好天良日有所集予多在坐歌呼笑乐终夕不自休葢于今三十年握手话旧恍不自知其髪之种种也虽然三十年来事纷纷若猬毛何可缕数独以廷美观之则当时固有较力以相高而谓其弱者矣有阴捷以取上官据左席而谓其迂者矣然不旋踵间事去名隳徒为人所指议而廷美颜如渥丹语如霏屑一饮累觞犹昔也为歌诗竒健可喜犹昔也与人论事侃侃不少屈犹昔也奏绩而来予诰而归亦何歉于得意一时徒自矜诩而旋已失之者哉南京旧都百司事简太常所职者礼乐无簿书之劳东南山水佳胜处可日相寻眺以自适葢以已观之谓之吏隠可也以人观之谓之仙曹亦可也人固有终其身行忧患之途求一日之乐而不可有者廷美所得不既多乎然予于廷美非一日之雅爱莫助之而窃有告焉通塞相乘者数之常也诎伸不失乎己者君子之守也廷美何患哉亦独尽其在已者而已
南征纪绩序
弘治癸丑岁贵州都匀清平之夷叛弗靖诏平蛮将军出湖湘之师往征之京营官军自饰戎装愿行者听而锦衣舍人广右邓君镒其一人焉是岁冬师集贵州合镇兵营其落乍之地从事于贼垒也有日于是邓君与其友指挥使尤礼等若干人书姓名于一巻题曰南征纪绩指日而誓于神曰此非大丈夫分功之秋乎所不同心协力以殄冦图报者有如此日众志既谐乃受大将鼓旗进薄其巢穴数与贼遇奋其谋勇无一不当百者由是燔其寨若干俘馘其党若干获其军实而还其所掠人畜若干瘴烟肃清居民按堵奏捷于朝天子嘉恱班爵赐赉有差而邓君授百户进千户莅事锦衣亲军荣有加焉乃间奉此巻请为之序予惟天下事成于相契而败于相嫉不易之理也况用兵四夷胜负之间安危击焉乌可恃一夫之勇而弗资之人哉若邓君与其友朋结为弟昆勉于功名励之忠义坚腹心之托而成敌忾之功于不毛之地于礼所制五人为伍传所称师和则克者殆有合焉若彼妒此能而廹之险甲谗乙功而毁其成惴惴然惟恐人之轧已而于国之大事不少恤者亦何见之盭哉邓君年方妙志方健又不忘于军旅艰难之际若是他日建勲四方致位金紫以増辉于同盟之人不自此而基之哉予故序而传之以为斯举也不独可施之幕府行阵之间而已
赠陈君伯谦赴湖广布政司理问序
弘治乙卯夏四月吏部试候铨者若干人次其高下有差而言于上授职事于中外惟时吾郡太学生陈君伯谦第在优等注湖广布政司理问理问在藩幕为上佐其职典刑狱为专官非他属隶琐屑者比人往往不知其然而意陈君不慊于此者予曰是乌知其然哉彼郡邑官能慊人意者每铨何啻百数而理问恒缺然无所见非无所见也郡邑之官多理问之官少也天下之政务细剧而难理者莫如刑刑清则其余可从而理故圣朝之制设专官焉每一藩置按察司以总一方之大狱而布政司别置理问凡郡邑之刑系布政司者悉隶之理问勘其情伪曲直而上之使使覆之而狱成焉由是强之锄而弱者安恶之惩而善者劝其重如此非敬以听之勤以莅之公以决之其不至于偾事而斁政者几希是则按察理问品秩有崇卑治狱有大小其任之专一也君尚以为未慊而不思有以称其职哉陈居祁门竹溪为旧家世传春秋春秋者圣人之刑书得其肯綮可理天下而况一官哉君年壮负学识练世故而不迂虽困于场屋而志益健兹之往也发其平生之所藴于审克敬怠之间有所疑则傅之经义以求合今代制刑之典使一藩之间刑清而政理上官才之君子予之则君为不负其所学而绩成于异日膺荐擢以増光于一乡可兾也哉
赠沈君良臣知南雄府序
良臣以成化甲辰赐进士出身第九人宜得京朝官乃选知归徳归徳河南巨州也有军卫杂处其间政剧讼繁而良臣优为之由是部使者相继上其治状被旌异之典进阶而及其亲时亲在吴中尚无恙人以为荣且意良臣宜得入为六卿属乃更授经歴右军都督府府事虽简而良臣一处之以公勤岂典铨者知良臣在归徳尝兼理兵民有声而辍之以佐殿岩之重乎于是良臣将再考矣会南雄以阙守闻典铨者复以君名上诏可拜命之日始有谓良臣回翔颇乆乃今得一伸者予曰不然良臣自释章缝即把州麾佐帅幕而食中大夫之禄才岁一纪尔进而守大郡服金绯州县之下吏环视而听约束俨然古诸侯之尊焉若是而犹憾其迁陟之濡滞可乎哉夫仕之中外与迟速皆君子所不计君子所计在职之称否尔南雄治岭南与南安相距葢江广孔道治之最剧者视中州支郡殆倍蓰也迩者盗起江右至于杀将吏刼府库圣天子忧之为置巡抚宪臣专制数路贼所出入地而南雄实邻封军书往来小民绎骚将有日不暇给者视持文墨佐军府又大异也然则良臣之求称其职也岂得谓之易易哉吾闻天下之事小者理则大者可以类推易者办则可因而积之以待其难者君子之学当尔也良臣之前此所操履所举措亷谨详核悉有规绪播于人口甚着葢试乆而飬深非一时浅浅者比持之以不矜守之以不怠将见南雄之人庆其有瘳而为君子之所嘉予者未艾也中外迟速岂良臣之所计哉太子太保遂安伯陈公今大总戎莅右府事雅重良臣喜其迁秩而惜其去已来请一言予素交良臣知其人且其弟庻吉士良徳予主考京闱所得士又受命教之于翰林沈氏往还非一日之雅也故序其事以复陈公而因致其私焉
贺大理卿王公六十寿诗序
君子所贵乎寿者非谓其有可寿之实哉善足以长人功足以利人之家国如书所称吉人传所称休休之臣是谓有可寿之实者故人从而寿之好徳之公也反是而享耄耋期頥之年亦徒寿尔岂君子之所贵邪予读诸公所寿大理卿王公之诗窃为之嘉叹曰公固有可寿之实哉公举天顺庚辰进士及中外三十六年其为人和易闿爽周慎详核见者乐亲之而利害莫能夺其守亦未始以矫激取名干进其官自南京刑曹知黄州府参政广西长宪江右入典太仆乆之以都宪抚山东而召为大廷平葢公居刑官则一以洗寃泽物为己任不刻以为能任有司则恤民之隠而捍其难着征马之令以裕民而救荒之功尤伟以是其所歴之地感其更生而吁天懐其去思而立祠以祝公之寿甚乆况甲子周遐算伊始凡在交承之契出于好徳之公者其能已于言哉昔汉张苍明习律令于定国为廷尉民自以不寃魏高允刺懐州有遗爱而议刑三十载内外称其平宋富弼知青州兼京东安抚使活饥民五十万厥后四公俱至台辅享高寿功名赫然光照史册求王公之平生而数其宦辙固将以古贤自期者台辅高寿将不追而与之同乎善足以长人功足以利人之家国为吉人为休休之臣所谓年弥高徳弥劭者公能不益自力乎公名霁字景明上海人其始生日在岁之六月廿七日太子少保刑部尚书毘陵白公太子少保左都御史四明屠公暨诸同寅各赋寿诗一章举酒相属于公第请予为之序予与公同出南畿重公之为人故不辞而书之如此他日由六十而七十如于公又八十如富公又九十如高公以至于百岁如张公位六卿以佐天子声实流闻与岁俱积君子贵之益从而寿之崧高之章黄髪之什洋洋沨沨被之管弦宜有名世巨公为执笔以侈其盛若鄙言则谓之先驱可也其何足为公之轩轾也哉
送王汝璋医官南归诗序
常之义兴多世医王氏其一焉王氏之彦曰玉汝瑛其学于素难而下诸方书证治脉理尤邃自被征入朝即供奉御药房内而宫闱贵近外而勲戚卿大夫有疾必延汝瑛汝瑛一一应之无倦曰某宜攻某宜补尽一两剂必勿药下而贱若韦布若市廛胥史之家有危急不可为者亦必恳吁于汝瑛而听之决其名勃勃起闻四方被简知擢判太医院事而汝瑛嗜书秉义一不以利为计念喜与馆阁士还往抵掌论政往往有拯时忧世之心不特医之良也予与汝瑛同出南畿而多病交乆益亲闻其弟有璧汝璋者亦佳士不及识也弘治乙卯夏五月汝璋以公檄自义兴来京师获省汝瑛于邸第时复过予听其谈土风及世故儁爽明快倾倒若平生而动止撝谦秩秩有礼无淟涊龌龊之态望而知为汝瑛之弟也汝璋居月余将南归凡纳交其昆玉者绘图赋诗赠之行而谒予序之且曰汝璋以推择为医学训科自郡守贰邑令丞以暨黉舎师生故家旧族之旄倪有疾必托汝璋而愈汝璋负才通敏不拘拘于一艺凡有司之公务击泉榖主辖难其人者亦或委汝璋汝璋夙夜勤恪必为之竣事而反命无少盭焉大抵汝璋之医而儒犹汝瑛也汝璋之医而才犹汝瑛也汝瑛之医行于朝廷汝璋之医行于乡国其惠泽有逺近小大而济人利物之仁击其所存则一而已汝璋归哉其惠泽益逺且大则其名益暴而不可遏吾恐乡国之间不能专子征召之典且不日下矣二惠翩然竞爽于时为一郡世医之冠而于王氏见之岂非诸君子赠言属望之意哉
元万戸吴公与富溪程北山处士诗引
元建徳路判官兼义兵万户吴公讷五言律诗一章与富溪北山程处士安道者今百余年矣葢元之季所在盗起民不胜荼毒而起山谷团义兵画保境全民之策者惟吾乡独盛若吴公与安道其一焉味此诗则厌乱思治与夫逺害全身之意隠然溢于言表读之可以想见一时友朋相与周旋世故之状使人慨然不能己考国史传记葢婺源大畈汪公同最先倡义而休宁黄源吴公观国溪西俞公士英及其子荣万川任公本立及其弟本初星洲叶公宗茂与先高祖安定忠愍侯皆起应之而黟之汪公成徳祁门之马公国寳汪公均信程公徳坚婺源之许公次诚遥相应援者尤多■〈氵义〉口程公兼善最先死义而珰溪金公宾旸泰塘程公均佐与吴公皆以知兵受荐分道捍御而吴公于安道实引以共事十余年间胜负相寻或内附本朝或乃心元室各尽其力之所及而后生小予能道其事者则寡矣予独念安道当多难之时口不言功值维新之朝身不求仕智名勇功居而弗有其畜之深发之弘者要亦不在诸公后葢安道两子勇望皆贤而勇之子永昌永昌子庆祥尤倜傥好义以松友自名一乡之善归焉庆祥与其族兄永宁彦彬力以修复先业为志而永宁号竹友彦彬号梅友一时鼎峙于富溪山水间白髪苍颜见者起敬不必簮组其贵而徳孚于乡不必章缝其业而敎成于家岂非北山处士食其报而未尽者将于是乎发之也哉庆祥之子宗盛老成孝友思引其先烈而弗替乃得吴公此诗于其从弟正思所相与装潢成巻请能诗者继声其后乞走一言走嘉其志为详着其事于首简使读者知前人起家之难必修身慎行以迓续于方来俾北山之名逺而弥芳富溪之泽乆而弥长庻几可以増辉斯巻岂徒曰存先世之手泽见当时之契分而已
南舒秦氏家谱序
吏部侍郎秦公崇化手续其家谱而刻之有年矣间奉以相示曰我先世居庐州舒城之友鹿冲自宋以上谱逸莫可考五世祖汉卿胜国时始以儒起家为提举提举生六安守天佑六安生奉化丞均玉奉化生洪武庚戌进士行在刑部郎中子仪先祖也郎中当永乐初屡上疏论事谪同知卫辉府始剏秦氏谱一编学士胡文穆公为之序至我家君梅山先生恒有志续焉未就而不佞实成之为三巻首谱图以详世系次谱传以着履歴次谱记以备文献凡可知者谨书之不遗不知者阙之不敢妄有所损益明兹谱之可传也敢请一言于编首用诏我嗣人予与公同出南畿雅相好受而读之终巻为序曰宗法之不可复也尚矣自魏晋以及隋唐有中正之设谱牒之上用以公选举定昏媾少寓宗法其间五季以来一切报罢至宋中叶而欧苏之谱出例严法精谈者宗之下逮元季之乱谱学益废况庐为左君弼所窃据而受祸尤甚者哉我高庙龙兴一海内修复先王之礼律明嫡庻正良贱同姓不相偶异姓不相继武弁之承文科之预必上图状论其世而后定一宗法之所推也百余年来■〈宀禹〉中又安而庐之为乐土也乆矣故老遗黎之子孙休飬生息日益以昌诵诗读书出为世用若秦公祖孙获保其先绪而衍其文献之传伊谁之力欤考秦之得姓云始咎繇或始伯翳子孙国于秦因氏焉葢盛徳之后也中间起仆凡几代几人而提举公以一人之身有子十一有孙十五曾孙二十有六玄孙五十有三五世孙六十有五来者未艾上下相去二百年尔非其所积之深且懿乌有是哉况嗣世者有保境之功有惠民之政有匡时之策蔚乎炳然可以裕后而公趾美甲科歴官少宰其所典风教选举参庙谟而领使命于四方才望表表为时名流足以振其世风而弗替又谁之力欤夫念其族之所以完则非忠莫与报上感其身之所从出则非孝莫与绳武以是相朂而又以朂其后之人于无穷则宗法庻其有闻而斯谱之为可传也审矣夫岂徒以纪名讳叙亲疏别昭穆而已哉
庆滋阳韩君受勑封礼科给事中序
滋阳韩君济民有通核之才而勤恪以自励为陜西苑马寺録事数年关辅上官亟称之而君以地逺位下莫能有所拓以自见则慨然曰我诸子已长知向学不归教之乃眷眷于一资斗禄间谓之何哉即不竢美解请致其事上官甚惜之而君欣然如得策东归日坐一室召诸子相对治经史或至夜分又延明师儒相与讲肄课试其所业诸子者奉训惟谨学日以成其孟曰智举庚戌进士擢礼科给事中其仲曰普举丁未进士知鄞县召授河南道监察御史二惠竞爽若双凤之出丹穴而翔于阿阁文采烂然为瑞一时而君笃教之功亦不可诬已弘治七年冬君以其孟考三载之绩授封征仕郎礼科给事中适以迎飬而来拜恩阙下衣冠相辉人啧啧以为盛事而同乡厚善者又议请文为之庆中书舍人刘汝忠授简于予予考次君之平生而为嘉叹曰使君眷眷一官不数年亦必循次而升或受荐而起然所理者非攻驹考牧之长则簿书期会之佐尔岂若教子之为急且重邪懿哉韩氏之为父也天下之人孰不愿其子之成顾有幸不幸焉求于给事弟昆克奉庭训致如是之烈者曽几何人伟哉韩氏之为子也肆圣天子推本溯原贲其身有章服之荣褒其徳有丝纶之宠厚其生有公廪内饔之飬使观者式之闻者慕焉其为一时孝忠之劝侈矣岂独一家之私庆而已哉矧二子者一司邦諌一典风纪其言议风裁以翊皇度正百僚扶善类而慑奸宄其功名思比于古之汲魏桓鲍则所以为君之貤封者进而益崇将自兹始予于给事弟昆同朝辱相与非一日特序其事以畀汝忠为称觞者先
寿汪翁六十诗序
新安汪氏皆祖唐忠武将军越国公越国当隋末起义保乡井其弟长史宣城公实佐之宣城故宅在休宁之西去率山五十里曰鹏原亦曰彭原山川盘回地土沃衍子孙不下数千指其俗好文其人多寿若大伦翁者实宣城公之裔其为人敦硕悫慎而持之以俭勤行之以义譲田丰业隆甲于乡其从弟大渊判永州从侄进之举进士皆名流也子汉为邑庠生次子涓亦读书谨礼有孙三人其羣从兄弟有七八十岁者数人而翁亦寿周一甲矣翁既以家务付两子乃作楼于所居南山下居之日登眺觞咏为乐榜曰南山楼一切世务事不问其子壻曰李生谟与汉同学以翁诞辰在弘治丙辰九月廿四日命工绘香山九老图相之以诗用祝翁寿而求予为之引予观鹏之为物水抟三千扶揺直上者九万而去以六月息物之寿者也而老彭则人之寿者取以名地汪氏世居焉寿之锺也南山之楼本以其地名而诗之称寿者曰如南山不骞虽偶而实相契焉寿之征也白傅在香山作九老之会世传为美谈而翁与羣从兄弟苍颜白髪为乐于率山之下不俟爵而荣不待禄而富寿之等也然则诵南华之篇咏风人之雅读醉吟先生长庆之句寿筵孔张风日妍美使童子按而歌之羣从兄弟起而和焉属翁一觞翁心乐之体休而神豫由六十而七十八十目其子壻之学成而显逹翕然埙箎之谐挺然桥梓之峙莹然冰玉之辉使乡之人指而曰鹏原之上有贤如汪翁寿如汪翁观者嘉叹闻者欣慕尚有不一之书为翁重者予言特为之张本云耳
赠进士李君知宣城县序
蒙阴李君应灵之受命宰宣城也予尝赠一诗既而良辅廷平作巨轴述李君之事挈求予序予辞之曰言恶可若是其赘乎而良辅请益坚曰应灵忠显同年友也忠显家于歙其别业在宣城有弟忠弼受经儒学而应灵实惠教之企以是有请焉且应灵之意谓诗之教婉而约非序不足以致详也予诺之未及为李君行矣间日则以谓良辅曰应灵为故户部正郎汉章之子汉章以文学政事名于一时不幸不究其逺业以终应灵世其经举于乡而进于天子之廷褎然高等其家训之懿学力之强何惜乎不腆之言而后有得哉顾其意若有不厌于呶呶者君子欿然不自满之意也人惟自满而后所谓功名道徳者画焉止矣谓人不可以加我矣而不知我之不足以踰中人奚益焉若吾应灵其知此邪夫持是心以莅政必勤持是心以临民必畏持是心以事上必忠吾见宣城之治将庻几古之循吏以无负于世科与明天子为民择令之意可知也旌异之选宪台之召在部使者舎李君其谁与归本大而末茂实厚而声闳固不易之理也然则良辅之惓惓于友朋岂直桑梓之私而已哉予往岁受诏省觐道宣城望敬亭渉宛水宿宛陵书院一夕爱其山川高深风土淳朴与吾新安实相似故因李君之行而忘其言之复也如此予既以是畀良辅俾书寄之而士夫间闻者渐广悉欲附名其后葢皆乐李君之为人而幸宣民之有瘳也
圣贤像序
圣贤像一巻故旴江程氏家藏石刻本也予所见苏浙二刻本与此互有得失名亦小异皆宋画院所临旧本散行于世者最后于京师见宋真迹于陆詹事家于休宁又见之于汪时春家较之三本大有不同如刻本以东平王为宋武帝以曹参为曹操以羊祜为宋仁宗以裵度为李绩以赵清献陆丞相为蔡西山父子又于凌烟勲臣中摘程卢公为李临淮饮中八仙中摘汝阳王为唐太宗之类甚多以今考之东汉诸王常御逺游冠又谓之侧注冠若南北朝安得有此曹参喜黄老师盖公故为道装与横槊赋诗气象何预传称玄帝神像即仁宗御容亦非轻裘缓帯者可相拟也晋公貎不踰中人而以之为英公西山九华处士考建阳家庙本皆作深衣幅巾而乃为袍笏之像是皆后人乱其标目而传者各以所见为定本也毕竟画院临本为近之故辄参考复位一畨且检名以古今赞辞系之于右而记其不同之故如此焚香启册敛袵肃观仰企圣贤寤寐千古而凡一时勲猷节行文学材艺之士皆得我师焉岂直寓目而已弘治九年岁次丙辰秋八月四日后学新安程敏政谨识
寿鲍君从逺六十序
歙西多旧家曰棠樾者鲍氏世居之鲍氏之先有父子遇冦难争相致命冦义而释之乡人号慈孝鲍家事见宋史又曰双桥者郑氏居也其先在元有循吏乡人言于官表其门曰贞白里两家文献畧等世为婚姻非余姓所及曰鲍君从逺者在诸鲍中尤号名士足不闯公府而修敬于家庭身不安市廛而殚力于塘堨其性旷逹不以晩嗣为戚而得四男其行平直不以长生为惑而寿六袠殆庻几古之所谓孝弟力田者欤嗣岁之冬十二月六日悬弧之辰也其壻曰双桥郑岩以书求予言为之庆予家居时葢尝道歙西溯沙溪过棠樾经双桥访先軰之遗迹顾瞻裵■〈衣外回内〉而不能去其父兄子弟见予者往往谨礼逹节蔚然有文以是知其慈孝贞白之遗风凛然未泯也然则从逺之寿予又乌得辞岩之请哉从逺之从祖谧斋先生近世老儒予不及见之而获交其子泰亦究心内学人也岩之从父璨隠居力学好古文辞与予善且为岩致书甚力予故道从逺之为人序以畀之又縁其所居之义赋诗四章其后俾寿筵之上童子歌之以侑觞而申南山之祝焉棠之樾兮有室有庐辑而不哗慈孝之居彼硕人兮乐此有余棠之樾兮有堨有塘既读且耕惟士之常彼硕人兮其乐孔长棠之樾兮有子有女子也诜诜倩亦楚楚彼硕人兮爰乐爰处棠之樾兮有肉有醪愿保百龄觔骨无劳彼硕人兮其乐陶陶
篁墩文集巻三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三十四
(明)程敏政 撰
○序
旌功録序
皇明有社稷之臣曰少保兵部尚书赠太傅于肃愍公当正统己巳之秋光辅中兴坐摧强虏以身佩安危于天下天下颂之而不幸为权奸所构死死未几权奸以次败戮我宪宗皇帝奉英庙之志复官赐葬加禄其子冕今上皇帝又广先帝之徳意赠官易名立祠墓下予额曰旌功俾有司岁时祀焉而公之忠勲益暴白于天下矣冕以应天尹致政家居感列圣之大恩而悼先烈之不泯也手集褒典及状碑奠诔之作为五巻题曰旌功録刻梓传焉而以序为属敏政待罪史官葢尝得公之首末因卒业而叹曰当景帝之不豫也公与廷臣上疏请复宪庙于东宫期必得请乃已疏再上至阙门而石亨等以是夕奉迎英庙于南宫复位改元用大学士徐有贞策即诬公等以大逆下之狱给事中王镇等为之廷劾至言臣等与于某誓不同朝左都御史萧维祯等为之廷鞫则谓于某等意欲迎立外藩以危宗社奏上英庙持之而有贞进曰非此则今日之事为无名由是议决葢国史所书炳如日星而天下之所共闻者也呜呼自昔权奸将有所不利于忠勲之臣则必内置腹心外张羽翼蛇盘鬼附相与无间而后得以逞焉若汉太尉李固之死梁兾宋丞相赵汝愚之死韩侂胄与肃愍公之死石亨一也夫以胡广京镗执政而马融为之草奏李沐为之疏诋司刑之臣又相与文致之而后衣冠之祸成故窃以为肃愍公之死虽出于亨而主于柄臣之心和于言官之口裁于法吏之手不诬也首祸之罪则通于天矣春秋讨贼必先党与亦乌可末减而自异于孔氏之家法哉噫广镗融沐之流其始特出于阿党或锺于忌嫉或幸于迎合以乗时徼利而已讵知一念之酷至于蔽主聦变国是而空善类如烈火之燎原洚水之滔天不可拯救也哉然敏政歴考载籍凡权奸阿党忌嫉迎合之徒败戮相踵纵或偷生一时亦媿死不暇得失相乗不见其利也而忠勲之报每有天定焉兾诛而求固之后侂毙而雪汝愚之寃亨族而旌肃愍公之功善恶之应凛然而流芳遗臭所以击万世臣子之劝惩者可鉴也敏政不佞輙论次其大者于首简为观者先焉然则是编也岂直一家之私书而已公讳谦字廷益钱塘人勲徳之详具载状碑冕字景瞻辞学政典不媿世胄而乏嗣近择同宗子允忠为继以奉肃愍公之祀君子以为得礼意云
庆方伯魏公寿七十序
唐乐天居士以词翰妙一时而忠言嘉谟不以穷逹易其操亦有如苏长公所称者然卒以是为世忌坐谪江州司马起领州麾歴五朝始得谢筑居香山结名胜为九老会谈者谓如冥鸿之不可簒而彼一时柄用饕餮媢嫉若牛李之党训注之变往往为世僇笑则乐天固一世之豪也求之近时若姚江魏公孔渊亦其人焉公少负儁才举进士为御史事英宗敢言无所避常持宪节东抵三韩南走八闽逺而至于六诏咨诹决擿举刺绥抚直欲与古人相下上同时流軰鲜俪之者宪宗初遂用林庄敏公荐合廷议举公以都宪出抚延绥命未下为忌者所挤谪判四川崇庆州以去去几三十年中间稍用荐起守嘉定晋守雷州叅政闽中司右辖于江西再为忌者所摈得旨复留以弘治丙辰获致仕所歴三郡两省皆有惠政视筑堤浚井之利尤多至其暇日览观山川懐古命笔其得意处视元和长庆之作亦无所让乃若归故乡放情丘壑辟亭馆以自适又与龙门石楼之胜相似而年亦七十矣寿岂期頥自今伊始高风美誉比迹乐天者人虽欲忌而挠之得乎予以成化丙戌举进士公监试于廷目予策草曰君言过直恐无敢逹于上者而予终以迂左无所遇于世老大苍颜追惟畴昔三十二寒暑矣南北暌违不能赋一诗为公寿而建徳诸生王素敬等适来告曰公诞辰在岁七月十有八日请所以寿公者葢公之仲子端朝典教建徳致推爱之义也予以是书之不辞而并申鄙意于末简云
程孺人七十寿序
成化壬寅岁予家居倡诸族编刻统宗谱山斗之程预焉山斗与予同出忠壮公十四世孙都使公澐其族有世忠行祠子孙不下数千指有名植者年少而预事诹其家之详则起对曰植两岁而孤母刘氏年二十七家窘势单志不贰适谢膏沭亲纺绩上奉祖母终其身下抚教植为之娶获抱孙焉我先人一脉之绪赖弗坠者实母氏之力也顾植不能自立以白其慈节于世恒寘憾尔予感其言为字之曰尚立且言于县令欧阳君畀之斗升之禄以为飬于是孺人年五十余矣欧阳君慎许可独爱植勤谨有才谞为更名智每进与语两程夫子新祠成复遣智请祀典于朝时予方服阕北上智侍行焉间日请曰母氏之慈节愿藉重一言诺之未暇也弘治戊申予南归辟义塾孺人之所抱孙曰抟亦来就学予尝一出过山斗宿世忠祠问其族之老者几人孰寿孰贤山斗人率称孺人之慈节年六十益健将请文寿之而予又坐病莫能应也于是更十易寒暑矣智之族弟曰天相言孺人以今年寿七十四月十日设帨之辰而搏适以是日娶家庆迭臻孺人甚恱宗长能复靳一言为一族之光乎葢智之欲得予文甚乆予职史氏于异时他姓之贤者尚欲访録追书之而况出于同姓之亲接于耳目之近者哉是诚不可靳矣惟天之报施善人必使之有寿以厚其享必使之有子以引其泽夫然后为善者不愳而民兴于行矣若程孺人之持家抚孤以节自励有烈丈夫所不堪者脱陂而平歴否而亨膺耄耋之寿乐子孙之成天之所以厚其享引其泽者殆示其渐也智入官可期而有司举旌门之典以讽俗亦事之不可终己者然则孺人心益恬寿益増一乡仪之一郡称之岂直有光于一族而已哉
张母吴太孺人七十寿庆序
监察御史祁门张君志学歴两台上其三载之绩得受勑命赠父处士翰文林郎如其官母吴氏封太孺人配周氏封孺人归报之日适太孺人寿开七袠之期天章下临命服在躬恩与寿符亲以子显诚已极一时之荣矣会志学奉命出按八闽有过里之便而太孺人诞辰在九月望后五日志学以是朝设燕于堂刲牲击鲜考皷张乐偕其室人豸衣翟冠恭奉一觞为太孺人千百岁寿维时其族之疏戚与乡之老稚逺迩毕集填塞里巷起居慈闱瞻望宪节山川草木赫然生辉罔不嘉羡以为数百年来未有也盛矣哉前此其同寅王君一言辈绘图致书请言为庆予于志学同郡于太孺人同邑知其详不获辞也太孺人生流口硕宗长归石溪张氏事其姑节妇汪氏甚孝相处士甚恭友其娣姒甚睦御僮仆佃佣有恩画家务奉时祀礼宾客待族姻有绪而不舛育子五人其长为志学其次曰侃暕朏光太孺人皆择师训之而志学遂登进士出宰巨邑入官六察有及民之政有督奸之绩有匡国之疏律已奉公贤称烨然太孺人之教居多葢慈孝之足以相成有若此者王君绘图请言之举固出于尚齿好徳之诚不能自已者乎古诗人之颂其人于寿必拟之冈陵于爵禄必期之逺大厚之道也继始自今志学之名位益升太孺人之享其荣飬益备心益休体益康由七袠上跻于百龄由初封驯致于极品上之人所以褒显与士大夫所以祝颂将愈乆而益盛可知也汪孺人之族侄进士循于志学有中表之义雅善予亦为之申请因书之而文字萎薾不足以揄扬慈寿之美为可愧云
望萱楼诗序
望萱楼诗一巻诸士夫凡以为徽郡同守彭公希明而作彭公世居长沙浏阳厥考持衡君仕为江都簿中岁捐馆母夫人黎氏以贤明称于族姻生公一人教之孔笃坐视其读书至夜分不寐公以是学成举乡进士考铨部首选擢同守徽郡受大夫之禄而夫人不及见矣初公葬夫人于邑之贺家渡有别墅焉爰作一楼日居之瞻候茔域榜曰望萱既仕而不能忘也尝以行部至休宁过予出其巻请序予观檀弓以为既葬皇皇如有望而弗至颜丁之反殡也望望焉如有从而弗及夫子善之着于礼葢望者思之深而觊其复见之意也礼妇洗在北堂而谖植堂背见于诗不敢斥言母而言萱者示敬也若彭公可谓知孝而逹于礼意者与想公之登斯楼也岂无丹山碧水之佳丽名花异卉之芳妍一无所寓目乃独以望萱名之则凡在佳丽者见之适以増其感曰吾亲之遗体藏其间可复作乎其芳妍者玩之适以溅其泪曰安得起吾亲于九京奉之以对青阳而为乐乎推公之心殆不易此秉彛好徳人所同然宜诸君子有发徳之什至于盈视倾听而未艾也然则公之一楼虽小巻之众作虽体裁不一其所以系风化而兴礼孝者亦何巨细短长之有顾予于是有感焉公之治徽郡也以公勤见称力于惠政民爱戴之岁以屡丰君子之学由亲亲而仁民而爱物推効考成不可诬者如此他日被擢异之典名位益升仁民爱物之泽益广将受纶命褒嘉其有母而夫人慈教益炳然四方其所以为斯楼之重者宁有既乎
李忠文公家乘序
故国子祭酒赠礼部左侍郎安成李忠文公家乘十巻其第一为诰命勑谕赐祭文其第二至第五为倡咏及赠送文若诗其第六为行状墓表传其第七为请谥诸奏及祠记其第八为像赞祭文哀挽其第九为附録録其后之所致也其第十为世谱谱其先之所从出也葢公之孙攸县教谕昻司训祈门时所编集尝奉以见示求订因为之彚次如左而序之曰公贤人也道徳有于身而正学昌言足以利人之家国非中古以来功名材艺之士可得而差次者也昔在文皇初拔公等于进士中俾绩学翰林亲督教之所以为燕翼之计甚至而公亦上感知遇自刑曹改侍读即慨然疏论天下事被系两岁不死洪熙初复抗言极諌被廷扑不死改交址道御史又三上章下诏狱不死宣庙初稍进侍读学士葢有意向用之不果正綂中自翰长为祭酒又忤权贵人被首木不死于是年七十有四矣累请得谢去去两岁而有己巳之变犹手疏选将练兵奬忠节正名分三事葢天下之人无贤不肖皆知公名想见风裁思执鞭而不可得非道徳有于身如古之人孰与于斯乎公没之六年巡抚都宪韩公为请谥于朝诏特谥文毅成化中始复有赠官録后之命改谥忠文乆之又用守臣奏并享忠节祠葢公之大凡如此噫贤人之生在造物者未始无意然往往困阨危辱其身俾才弗究用而生民不获被其泽自昔然已岂独后世哉公与泰和王文端公临川王文安公吉水钱文肃公三五君子在馆阁四十年所职不踰简册词翰间垂老始出而典吏事教生徒而公之名尤盛呜呼公名之盛岂公之幸哉万年之举窦董之荐虽贤者犹不免此而又奚责乎抑通塞否泰天实为之而人力固不至此也考公议之建请诵制语之褒嘉与一时元老之赠贻赞颂非不知公者而公之完名全节寿考令终亦不可谓之不遇独有志之士畏天命而悲人穷者追论其世有遗憾焉公则何歉于是哉走生晩承乏史官及闻之前軰窃尝评公直道而行如汉汲黯立朝屡被谴不屈如唐颜真卿为师儒检身率下如宋石介自以为百世之下有贤者论兴或不易此遂僣书之编首公自号古亷学者称古亷先生诗文另行若干巻两朝奏议则当时已焚其稿不可复得矣
程彦纲夫妇同寿序
槐塘在歙之西我程氏世居之其地■〈田令〉接其屋鳞次街巷相通坊表相望隠然可当一小邑葢自宋丞相吉国文清公盛时分四大房曰正府文清公居之曰上府公之弟侍郎山窓公居之曰旧府曰下府亦皆公之羣从兄弟所居居数百年每房子孙不下数十百指遇庆事则族人毕集搥鼓张宴数日不絶而于称寿特盛至于夫妇同寿若彦纲君者尤不易得焉彦纲君为侍郎七世孙生辰在弘治丙辰九月廿四日其配朱方徐氏生辰在十月十八日相去半月同寿六十无恙在堂而有子孙以供滫瀡之养甚乐庻几古之所谓偕老者其族弟曰道之曰式之以书来请一言且曰彦纲性淳朴无■〈巾困〉幅年十二失其父哀慕不置奉其母左右就飬必得其欢母年将八十乃终人称其孝彦纲以孤子竭力起家务以亢宗为志由是田丰业隆不替于昔人称其贤彦纲虽有余积以自殖为耻恤贫周匮事尤惓惓人称其惠且得徐氏相之有勤约之行有馈祀之礼有娣姒之义葢庻几古之所谓聨徳者惟不吝一言为寿筵之光幸哉予往岁尝至槐塘槐塘族人迓予甚恭予观其山川之秀明门户之殷盛人物之瓌伟处者有道仕者有声庠校之为士者有学而闺闼之间女徳妇道举有可书者葢丞相侍郎之盛徳遗烈家规阃范有启于前有承于后百世如新也况彦纲君夫妇在云礽中表表若是焉可无庆哉由六十而七十八十以底于期頥使槐塘之上称之曰是为夫妇者其少也有兾缺畊饷之敬其壮也有庞公伉俨之贤其老也将有木公金母之寿而为一宗之美谈焉固致庆者之意哉
地理囊金注序
吾郡谢子期氏以成化庚子岁为先尚书襄毅公卜葬休宁之南山尝以所注雪心赋请予为序焉葢葬之数年家多盭事予亦去国由是议者率咎子期谓地当有水患非吉而予序之不审也然是地实予与子期论定考之郭氏书皆叶独不叶于世之所谓罗经星卦者心鄙其说弗听又数年家事靖顺予复入朝既葬先大人而所虚之圹极燥有气蓬勃上腾距先公之葬十七年矣由是议者惭沮谓子期之学不可及而予序之甚善噫何其说之不伦也大抵学无主见则易惑以变无足恠者子期又尝注蔡氏发蒙刘氏囊金皆据理命词有益学者而囊金未有序复以见属顾予说己见之赋序矣又奚赘乎独念地理之书纯驳不一而为其术者恒閟浅者执所得以自是陋者诵祸福以讽人皆规利而已子期则不然以郭氏为经三家名贤为传初不牵于他书沈潜反复究极旨趣合所得者为之注以传欲使人晓然知先正不用某山某水之义而罗经星卦之异说殱焉庻以副人予慎终之孝而归于儒者穷理之一端何其用心亦公且厚哉予以是序之使读者知子期之非空言皆有所试而为之者也
知止吴君夫妇偕寿七十序
隆阜在休宁邑西南据率水之上流其地独龎垕爽垲故以隆阜名而食其土以生者多丰膄寿考若吴君九云其一焉予往岁过吴君君出其曾大父韫中先生遗稿及苏太史所为韫玉山房记相示知韫中先生当高庙初举贤良应制赋鳯凰台望大江诗称旨授官浙之平阳簿以终葢一时名流云乆之君一访予至南山语次复请予为知止之诗则君所自号也因赋一诗君以为知已后不相闻者数年君壻戴世暶氏忽以书抵京师谓将有以寿君夫妇者知君生辰在明年六月二十七日君配金孺人生辰在十月三日同阅七十甲子矣世暶求善绘者为图诸搢绅大夫为诗而属予序焉君长身玉立美髭髯家殷硕而性简嘿自幼至老不入城市金孺人复以贤淑相高乐子孙之飬而心恬力健论者谓有鹿门之遗风焉夫仁者乐山故好静而能寿静其徳寿其验也鹿门之遗安平阳之韫玉与君之知止虽所就之风猷徳业小大不一乃若恬退而以履险为虞亷靖而以躁进为耻守分而以出位为妄则皆有得寿之道矣君夫妇之偕老岂无由然哉吾方承乏词林汨汨仕途不得一举觞为君寿然追思故乡山水之间与老成人相晤言则未始一日不往来于懐也尚俟得请归南山放舟清溪访君隆阜订晩岁之盟君年益高徳益劭执笔以颂君夫妇之寿由七十而踰八望九以进百龄有日矣
三叔祖母汪孺人八十寿诗序
人生至六十始可以寿言至七十则谓之古稀矣而况八十哉况偕老而乐有子孙之飬哉我三叔祖母太孺人寿跻八十无恙在堂明年冬十月二十有三日始生之辰也于是坐阅甲子五百一十有余矣敏政官京师不克奉一觞拜寿膝下乃取长生之物可备飬者为题十四分寄旧所从游诸子姓俾各赋诗一章至日为庆且序其事曰礼称百年为期頥頥者飬也言饮食起居无不待于飬也赋诗致庆之言如此太孺人汪氏西门硕宗归我三叔祖处士公逹事曽叔祖尤溪府君及玉夫人以孝闻处娣姒友爱与处士公伉俨白首无间言生丈夫子二人曰彦英君彦华君并以才俊起家既硕而丰太孺人不以老焉怠富焉侈也有孙三人择其长而才者俾游学宫而纺绩之勤服食之素施诸身诲其家者尤力敏政以成化戊戌奉诏归省始获拜于家庭太孺人年六十矣弘治己酉被放南还又获拜焉太孺人年七十矣葢每见益老而身益强徳益尊则手额私庆曰懿哉眉寿之征乎矧兹岿然八十伊始家筵肆启亲党毕集命童子歌一诗侑一觞致期頥之祝太孺人固将鉴其诚而为怡颜哉或曰此十四咏者皆难致之物也虽取备飬之意也而徒以言语相矜可乎敏政曰不然古之飬者或以燕或以飨燕主爱飨主敬也爱则以旨甘供口体而已敬则酒盈而不饮肉干而不食几设而不倚达尊之年示不敢亵也使民见之者以为至恭莫不加肃焉岂谓虚文哉取备飬之物而咏歌之以为寿亦致吾敬而已
平盈文会録序
文之用也大可以华国次可以饰吏又次可以贲身而扬先烈要之为不可阙者然孔子谓文莫犹人而叹躬行之难得则又必有本之足贵乎吾观于方氏之平盈文会録有感焉平盈距婺源西二舎许方氏聚居之世有文人且所与多文士巻帙相传自宋而上率散失由元以来尚有存者儒学生世良裒其诗若干巻为内集名人硕夫之赠贻赋咏若干巻为外集竭奉以求序五年矣未有以复也既予以服阙将入朝世良力申其请乃克阅之终日曰富矣哉考其小序知方之先鉴泉逸老者在元不仕所题三闾庙有耻随三姓拜秦宫之句和人九日有黄菊未开孤令节之句志尚如此其后若士毅以身教而有节妇之旌文粲孝其亲而有百感之集文晥睦其宗而有积善世谱之续月同之善言春秋性显之垂意雅乐他所论著亦恒出于懐古感时惜阴悯雨而于箴规友爱畊桑渔钓之作尤多葢其出处之严家庭之懿诗礼之承节义之守有足称者然后致此岂必词之妙意之工而后为得哉呜呼三曹诸谢诗则美矣君子不能无议焉若石建之忧谴于书马王休征不在能言之流而笃行纯孝亘古鲜俪文之为用诚有不可相无者矧方氏之贤萃一门出一时其富若彼而加之有本若此将必有赏识之者亦何患于无传哉后之人因斯集而益求之以进于古作者之域贲其身而扬先烈小之以饰吏大之以华国使人称之曰是不独平盈一乡之文而已此非世良之志乎
贻范集诗序
予当成化中编刻程氏贻范集三十巻大抵皆文也诸宗家请附刻诗为续集且各以所有者相付编次未竟而入朝之期廹不果因有遗憾焉迩岁诸宗家复言及之遂成此编凡十巻鸠金嗣刻如左或疑吾党近作与先正时贤并列恶能免鱼目混珠蒹葭倚玉之诮是诚然矣顾此之所载或述祖徳或志先业庆有颂哀有辞饯有言行有纪或赠贻或倡和感时而兴进修寓物以示箴警多以存考实僃省循俾后之人仰先正之高古以为法因予軰之浅陋而加勉乃为一族计尔非敢公其传于四方也或怃然曰良是书以识之
黄山图并诗为罗君夫妇偕寿序
黄山为东南巨镇跨数郡之境而在新安者特雄秀每阅图经得其槩而心饫之不及往游也弘治丁巳冬十一月六日决策一游自汤口以入渉益深境益胜三十六峯上揷天表而飞桥亘两岸恠石参耸巉岩壁削有珠砂之泉丹霞之溪白龙之湫轩辕浮丘采芝炼药之遗迹往往而在阴晴顷刻变幻万状游者率相顾愕眙不类人境真天下之竒观也因留诗寺中而出出之数日客有汪充者携黄山图及分题之诗来谒云将以寿罗君夫妇请予一言辞不获启而视之则其山水歴歴皆予目之所近观也诵其诗则又予口之所欲言而不逮焉者也因进而询罗君夫妇之为人充言罗君名与义文献之后也以资雄里中徙实京师至君尤好善秉义喜施予以最乐名其所居之堂乡人服其公感其惠葢其质近仁而慕静得乐山之说故充之有是举也君之配吴孺人世家溪南性慈俭佐君子综家政人称其贤有子二人曰元孙良孙皆孝谨能拓其世业而充其旧家也予观古人有所颂祷多见于诗曰如冈如陵也又曰如南山之不骞也其致隆如此然则斯图也斯诗也固得古诗人颂祷之意乎孺人之寿在是月之二十八日罗君之寿在明年三月之十三日皆六十矣寿筵既张亲朋毕集俾童子歌诸君子之诗以侑觞罗君夫妇乐而有之心益休体益健自六十而驯致于耄耋期頥之境可期也虽然予考之郡乗罗氏居歙之呈坎其先世有仙人焉居狮潭得道跨白狼超潭东巨石轻举而去是固有得于轩辕乆视之说而与浮丘翁往来兹山不可知也然则罗君固所谓寿种而足以副诸君子之所祝颂者与惜予之不足以知之也姑序之云尔
岩镇谢氏家谱序
谢氏在周以王舅申伯受封得姓世居陈留葢中原之望也至晋永嘉末子孙从元帝东渡遂望江左爵禄勲猷徳业文学与六朝相终始而莫盛于太保文靖公公长弟西中郎万传六世曰谖仕梁为东阳内史又六世曰杰仕隋为歙州教授因宦而家歙之中鹄乡似续蕃衍姓其地曰谢村葢歙有谢之祖也杰十三世孙彦章两子并仕唐季曰门下侍郎端金吾将军诠诠别居祁门端之后分处休歙传再世曰泌宋太平兴国五年进士歴諌议大夫史有传上距中郎二十七世矣而史以为太保者本其族槩言之也泌长子衍为太常举礼郎传三世曰玘迁邑之曹溪玘传再世曰仁智又迁邑之梓木坦仁智传五世曰伯润当宋南渡出赘邑岩镇左史吕公家遂留居焉葢岩镇有谢之祖也伯润子一人曰胜祖胜祖传四世其可见者一人曰天佑天佑子一人曰善祥始有子四人有孙十一人曽孙二十五人其胤之来者未艾也善祥之季子曰文逹季孙曰廷懋请为族谱以合其先倡其后未竟而谢世廷懋之弟曰廷春廷彛廷实思续其父兄之志而谱克成焉乃奉以谒序廷馨子昭近被选为儒学训导廷彛之壻程应实祖宋丞相槐塘文清公予族孙也还往既稔乃不敢辞而告之曰凡有姓于斯世者孰非古帝王及公侯卿大夫之苖裔特其世逺而莫知其所从出尔盛衰显晦之靡常有国者不免而况奉失爵之后隶编氓之余相望于百世之下哉惟积善以基之好文以辅之庻乎坠绪可寻而先徳可征也谢始于申伯盛于太保中兴于諌议其后散处而盛且显者计尚有之若岩镇之族特其一焉尔基之以积善辅之以好文子孙相承自今伊始安知不有亢宗之士出其间使爵禄勲猷徳业文学炳炳斯世与向之诸谢相高而为斯谱之重者乎古之人于其乡之名宦硕儒非其姓者茍有所慕亦且致高山之仰维桑之敬而况同所自出之赫然者哉礼曰君子反古复始不忘其所由生也诗曰君子是则是效谢氏后人可不勉诸
休宁流塘詹氏家谱序
流塘詹贵存中奉其所修家谱一帙以告予曰詹之先出周宣王次子文侯之裔世望河间西晋末有讳隗者避地南阳隗孙三曰康邦成邦敬邦随元帝东渡散处江南而康邦子良义官至侍卫将军居建安良义子洗为福州候官令生宣宣之后有讳敬者由建安徙歙又传而至黄公者再徙婺源之闾坑族最盛黄公传四世曰小八公复自闾坑徙庆原又十二世曰百一公始迁休宁百一生初仕宋为太学録定居流塘迨贵十五世矣子孙不下千指而谱未续也贵为是惧爰辑旧闻以成斯帙敢请序之以示我后人予善存中诺而语之故曰族之有谱非徒以録名讳备考实而已一家之礼乐实击焉世降俗漓而知其为重者鲜矣孔子曰乐乐其所自生而礼反其所自始谱之作其縁于斯乎又曰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故曰礼乐之说管乎人情矣夫谱成而族之位奠秩然彪分可谓异矣异而后有敬曰此诸父也此诸兄也不敢忽也谱行而族之情睦熙然春洽可谓同矣同而后有亲曰此当爱也此当恤也不敢盭也一家之礼乐既兴推之一乡可知也进而推之邦国可知也夫是以尚谱谓其有益世教也詹氏之所积逺矣所居流塘有佳山水风气厚完生其间者畊而勤生不必泉布之侈也读而躬行不必衣缨之华也胤系蕃昌而为之谱以统其宗聨其支非求以自附于三代之民已乎今圣天子御极循大卞以燮和宇内而一邑之间一廛之下有若詹氏可谓贤矣虽然窃有告焉记曰仁近乐义近礼又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然则求以无愧斯谱者必自其身始身修而后一家之仁义可崇仁义崇则礼乐几矣不然所谓録名讳而备考实者在在有之谱之实何如哉存中喜问学善为诗诗者礼之嫓乐之章也其知之矣
五箴解序
圣门之教莫先求仁而求仁之要又非逺人以为道也禁止其视听言动之非礼而敬以主之则日用之间表里交正而徳可全矣顾其为说莫详于颜冉氏之所闻又莫切于程朱氏之所箴者惜乎后学不能体而行之则其羣居之间徒有讲习诵说而已江浦教谕开化吴景端氏尝取四箴及敬斋箴为之笺释号五箴解以示学者其学者双溪李谟间从予游因奉以请序曰景端之志也呜呼洙泗逺矣心学晦而功利之说澜倒于后世伊洛勃兴考亭继之由是坠绪可寻而谓夫子之所以告颜子者干道也告冉子者坤道也夫干言诚坤言敬圣贤之学于是焉分而敬实后学之法守也一不敬则私意万端起而害仁不可胜道诚何自而致乎敬而安焉则无已可克而仁矣仁则一于天理而诚矣此希圣之功也五箴之所由作也景端生百世之下而知所用力又思以及人非能笃于为己之学有是哉圣训在目遗矩凛然孤陋无闻岂胜寤叹辄述所见以付谟俾致之景端以求益焉
太傅兼太子太傅平江伯陈公寿诗序
弘治戊午春三月哉生明皇储初授经于文华殿前期加恩文武大臣若干人惟时太保兼太子太傅平江伯陈公加太傅仍兼傅青宫又五月而受诰赠其曾祖平江恭襄侯至其父黟国庄敏公三世皆保傅涣号崇阶前所未有又两月而为公初度之辰逆其甲子之所经三百有六十矣驸马都尉樊公于公为亲家重其上寿伊始而宠数之迭臻也合诸勲戚播之咏歌若干篇将以季秋廿有八日举一觞庆焉属予为之引惟天眷皇明畀之世臣以光辅熙运比于隆古盛矣哉而予窃有说焉宠荣寿考世岂无之而君子所重者名与实副之为难尔不然虽歴遐筭沭殊宠人将指议之不暇奚贵焉公生而沉雄负志畧事英宗宪考暨今天子出入中外三十年凡军国重务及大典礼必参预计行礼成上倚为重而其大者镇二广则宣国威灵冐险阻剿贼数千还所掠万余口扶畸拯惫岭表载宁其功甚伟緫漕十二年善抚士而究心于国用前后所陈百余疏兴革之际其利甚博河决张秋绩屡壊公相度事宜溯原窒罅为安流人免于垫溺其惠甚乆此三者寿之基也然不能不沮于见忌而忠恪自将不易其守肆公议归之而圣眷加焉以殿岩之尊兼台辅之责视古旧勲宿徳之臣殆无与让非名实相副之为难哉恭襄公当文皇徙都北京首緫漕府裕国足兵号良将其漕规踵行至今庄敏公尝将偏师靖闽冦一时大将多赂败者独庄敏得进侯封赐嘉奬葢其先所以培其家脉甚逺公嗣其遗烈而光大之若是岂偶尔幸得者之可比哉崧高之章壮犹之什对扬王休之作见于三百篇尚矣虽近代声律不可以差次而本于贵齿好徳感上戴恩之诚一也然则诸公所为致庆者岂直游从之好姻娅之私哉祝公之寿上佐天子整六师詟四夷保丕平之绪以昭上天纯佑有明之心如汉营平如唐汾阳如吴之延州莱季子则公所重于天下后世者又不啻今日而已公自号云谷通经史妙词翰辱与不佞交良厚非一日雅且在宫僚谊不可辞也遂僣书于简首为观者先焉
奉送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葢殿大学士徐公谢政南归序
三代而下号平世君臣之相与者多出于体貎而或全或否系其逄焉其出于心相孚而进退两得者其盛也若今大学士宜兴先生徐公之归固昔人之所愿而不可得者欤公以进士及第事英宗宪考今上皇帝四十有五年位三孤緫百揆赞宻命辅青宫官阶之峻付托之专宠命之优渥前是未有也计公之体国图报殚力不足岂肯求暇逸于一日之为快哉然寿逾七十自今岁来疾疢日侵视履孔艰诚有不可出者遂三上章求去得请乃已此古大臣之心审已保节非面腾巽牍而阴复觊留者也上以公四朝元老勲茂望隆睿学之所资储徳之所养民生之所奠皆藉公弼成有不可一日释者故于其在告也遣国医赐尚食存问周悉兾其速愈而公疾未可瘳乃体其去志之决至三请而后从之赐勅加赆遣廷臣一人乘传卫行命有司供月廪给仆从仍官其一子于朝此古圣王之心尊贤贵老非姑以备礼文塞故实岂非进退两得哉命下之日葢有怅然谓一时良辅而不获终其太平之功为朝廷惜者亦有驩然谓一代盛事而以得谢为公荣者于是太子太保刑部尚书武进白公合同郡之仕者饯公于郊授简不佞请所以为赠辞不获则为之言曰公之行所系大矣天子之玺书士夫之公议褒锡而嘉予之备矣亦何俟不腆之词而为是哓哓哉惟公以青年歌鹿鸣而上京师致通显髪种种矣功成名遂还政而归焉乡人子弟迟公之来瞻丰采而听绪论曰吾邦之先逹若是圣朝之耆旧若是名臣之进退以道若是企慕兴起以力于学是公之出处虽系重轻于天下而一乡之观感先焉宜不可无述也虽然昔人之爵禄荣名与公相似者不少也或弗谨于官常而以事去或中露其所不韪为上所厌斁而后去求全夫体貎且不可得况心之相孚恩礼始终无纎芥之隙如公者哉盛矣不佞在词林从公后三十余年荷教益为厚今元良出阁复被荐与宫僚之选抵京师五月而公去之故于白公之请有慨于中不可已爰述公之所以事上与上之所以待公者复之而因以为天下后世道焉
送于千户序
新安卫千户于侯文逺年六十即请于朝以官授其子应应时年尚幼驯谨自牧无声色之习观者策其后之将弗替乎既而当比试来京师其年长矣性淑而不凿处已接人礼缛而不舛视昔为胜于是兵部请于上而试之阅武场获中选焉其将归也乡人在京师者丐予赠之言予与于氏交再世矣应之祖武畧君和易淳笃其居官约已奉公不朘削其下人以自殖其治产节浮费勤课艺田庐之盛甲一州然未始以豪侈自矜周穷赈乏无间踈戚凡有所焚劵皆恻然不出于要誉徳之足以起家者也文逺■〈亻雟〉爽通逹尝充儒学生习经史好词翰于先业督视惟谨不妄费惟庠校图籍祠宇津梁诸利人垂后之举虽捐至数百金不惜其莅职最乆戎务修明于事可否必毅然以义为前却才之足以保家者也然则应之居官理家亦惟于是乎取法足矣奚俟他求哉虽然身者居官理家之本也能谨其身使无慝于其心志无疢于其肤体则徳可进才可成宦迹可升而世业可托也孰御忆成化中予访武畧于郡城时年八十而文逺初得男抱孙饮客乐甚予为之赋诗有老境看孙梦亦安之句葢指应也今二十年矣迩者家居应数省于南山见刻新安文献志及胡子知言诸书请其父助费甚力予与文逺游黄山应骑马侍行风雪中左右益恭人不知其富家子也其向好且知重若此其后所成安知其不有■〈契,廾代大〉于祖父哉先尚书襄毅公孙女四人应长弟恩为少婿方以儒学生需次秋闱第三弟允忠择继少保肃愍公为嗣孙以特恩授杭州前卫千户世主祠事葢其先之流庆未艾也而应发轫仕途为乡人所期爱若此可不朂诸
送潘君玉汝同知金华府序
玉汝举成化甲辰进士第授知湖广之蕲水县事凡入觐及初考者三被行台奬劳者再旌异者一其处己之公莅事之勤聴讼之明审恤荒济渉百度之修举周悉求不负所学上副圣天子为民择令之盛心亦可谓良有司矣弘治戊午夏进同知金华府事廷谢日吾乡之人有言者曰玉汝性伉直不能逄迎上官于事可否以义争虽临之利害不恤也故恒惧其为人所阴中今获升大夫佐上郡宜贺又有言者曰近着令有司之九载考绩者进二阶得旌异者乃以次召入备台察之选子部之擢焉今玉汝旌异在考绩之后虽以推择进四阶而不获备官守于阙下宜惜是二端者皆非也夫士君子之仕在行其所学而已岂崇卑中外便已与不便已之足计哉利不以喜钝不以戚古之人所以自律而考人以为定本者也潘氏世居婺源至玉汝尤好修谨礼以尚书举于乡而策于天子之廷其不为便私计也可知矣婺源予朱子之阙里流风渐被既乆且深而尚书者治天下之大经大法在焉推所得者而见之行其何有于郡邑然则其施也益博其成也益逺且大又可知矣夫金华之为郡也与新安接壤文献之盛甲东南若东莱吕公实与予朱子相望而起倡斯道以觉后进流风渐被亦尚有见于今日者乎玉汝勉之不以人之所惜与所贺者为重轻使学道爱人之政出于先贤过化之邦斯乡人所望于君子者余不足道也玉汝尝从予讲习故赠言者以是见委然予固将有言以致爱助之意者故书之不辞
送郑君万里知南城县序
弘治戊午冬十月七日吏部奏取选人注官而万里之铨期未当也以特选与焉廷注江西之南城知县今少宗伯张公县人也待漏之际以问予曰郑君何如予曰郑君治春秋其学以古人为师其志勇其识正其才核使治南城甚善张公闻予言为之辴然曰吾邑之幸邪大宗伯金溪徐公曰吾向在南监六馆之间若郑生者甚少诚科目遗才也又明日退直文华殿大学士长沙李公曰昨除南城尹郑某是歙郑某邪予曰公何自知之李公曰吾向考南畿秋试御史上饶娄君方提学南畿以期小试十三府首士姓名相畀曰请验之既而掲晓其所失者三人郑某在焉以是知之不知其迹之滞此也相与嘅叹且以为人生出处其迟速利钝固自有定数邪万里将辞朝而南置酒为别酒半起曰乡先生独无一言以惠鹏也予曰予何如人俟鄙言以为加损哉予往来家山或出或处子未尝不相我以道义而游从觞咏之乐又不足言也其大者若倡立考亭祠于郡学上书巡抚大臣请罢徽郡代输粮八万石事关教飬议者不能夺予甚壮之其余举措系一乡之利害重轻者又不可缕数也虽然此岂所以取足万里哉郑为歙巨宗其先若令君之能活民庙食至今若贞白先生之亷吏被旌其异若师山先生之道学忠义名著史册一乡之人孰不仰之况其子孙若万里者哉所读者师山之书也所居者令君贞白之官也推其世学以见于百里使无忝于先烈庻几于朝家作飬收録之恩与诸老先生平日期待之意无负矣矧屈之乆者其伸必逺且大他日由一邑之政而驯致焉其又孰得而御之哉
寿封翰林编修吴君七十诗序
南夫以翰林编修上其三载之绩得赐勑命封其父可晩君文林郎如其官命下而君之年正届七十南夫过予言曰一鹏不佞官词林实庭闱所及而汪濊之宠寿岂之适兼得之一旦不胜其为私庆也爰以吴郡名迹分题求赋咏之寓归为寿而诗不可无序敢布以请南夫举进士入翰林为庻吉士予被命教之闻可晩君不及识也戊午春服阕过吴门识焉是岁夏君来视南夫于京师复邂逅寓邸其为人朴厚谨愿老而贤者也君子惟南夫一人教之孔力南夫亦奉训惟谨遂克以文行显于时贤而有子者也其有兹涣命与寿相高福履所臻不可企也致庆之际声诗不扬其何以昭宣国恩骏发世祥宜诸君子之作沨沨洋洋而不能自已者乎夫古之论寿者以乐山乐水而诗人祝寿亦比兴于川于南山尚矣吴中山水甲天下今掇其名胜而播之咏歌为君寿其亦有得于风人善颂之义者欤君诞辰在岁之八月廿有六日寿筵肆启风日清妍郡官偕来亲■〈尚阝〉毕集命童子歌诸君子之诗而侑觞观者以兴闻者以慕曰吴中山水如此锺而为人有寿若可晩有文行若南夫固一时之盛哉虽然吴之名迹固莫有如泰伯之为显矣其子孙徧东南而延州季子独年百余岁人传以为仙吾固疑其胤系之多寿种也安知君之不仰希遗躅而为盛世之逸老哉矧季子以知诗名春秋袭其遗声而为君寿若南夫又非出于继美飬志者之所为哉南夫清才妙器词林翘楚其学益邃其名位益升而君之心益休体益康享其子之荣封益进而未艾诸君子之诗所以为寿异时者不昉于此乎輙以是致隆于可晩君父子书之以竢
东海遗爱録序
南安人以其故守张公之有遗爱也其去则相与留像于城北金莲山之高明所最其徳政而为文勒之石其殁则以瞻奉非便徙祀于郡治又集其祠记奠文民謡士咏之类为遗爱録以传其言曰公治南安六年飬有资教有慕死者有所愬而生饿者有所恃而饱居无困役行无病渉而士不惑于异教凡尚贤兴学劭农泽物之政葢不可缕数公以词翰名一时郡佳山水及古迹必约寓公临观啸咏竟日道郡下者往往欲得其草书与字而去罢诛求焉此録之所繇作而序不可阙也敢因所善以请噫予与公同年进士知其人方其出守南安士多惜之以为用枉其才者孰知其政之若此哉夫文与政在孔门亦不可得兼也故歴代史循吏文苑别立传其所书文人而有治行惟谢宣城李北海尤着当时思之后世颂之以姓配郡弗敢忘而谢公之亭名宦之祠至今名实所在不可诬也张公守南安遗爱若此而词翰之妙亦莫能掩高情逸韵固将与二公者相望于百代之上乎公六子皆贤曰弘宜举进士为监察御史曰弘至举进士为兵科给事中词翰并有父风可拟诸谢是固遗爱及民而裕其后之一验欤诺而序之匪独以答郡人之思亦将以慰吾亡友于地下公讳弼字汝弼世居松之华亭东海其别号云
荪溪程氏族谱序
所贵乎世家有贤后者谓其能补前人之阙畧订遗文之失坠使其名黯以光其世衍以昌不贵而荣不富而丰斯可矣而世之能力于是者恒寡若荪溪之族续谱之事其殆庻乎始成化壬寅岁予作统宗世谱二十巻会者四十四房而山斗之程与焉程之先葢得姓于周大司马程伯休父望安定自晋忠诚君婴至汉歴简侯黒更望广平下逮吴荡冦将军都亭侯普始渡江居建康都亭四世孙东晋新安太守元谭始居郡篁墩太守十二世孙陈将军忠壮公灵洗庙食于乡子孙始盛葢新安诸房所共祖也忠壮十四世孙唐歙州都知兵马使检校御史中丞澐又别居休宁■〈氵义〉口生三子曰歙州牙将检校戸部尚书仲繁居祁门善和曰歙州兵马先锋仲节居歙古城曰左领军大将军南节居休宁陪郭兵马三世孙廸仕为休宁县簿卒塟小东门子照又别居下宅林则山斗之祖也又谱云廸生二子其长曰大公讳硕其次曰察公讳照同迁山斗硕生行仁行仁生诸四又迁荪田当会谱时察公子孙自谱其所出而大公之后以事不克会遂失书之葢于今十年矣诸四五世孙璨玠两房号最盛子孙不下数千指顾谱未有续者于是璨十二世孙泰亨等始议续之且深惧夫世愈逺名愈湮以予之尝主斯会也乃奉其所续者请序其故于篇端予阅之一过则愯然曰于戏葺其阙文而加详引其坠绪而不失微显阐幽而前乎其有源补罅苴漏而后乎其有据是诚知先务之为急而异夫世之力他途以为其先人之荣侈者哉或疑统宗之成谱也乆此本之不可以追入也奈何予曰不然世之所可按而为者诚而已矣事出于诚则正之实足以服人茍出于诬则遂之不足以行逺昔者孔子少孤不知其父墓所在乆之问于郰曼氏之母始得合塟于防亦独以其言之足谅事之当为有不可已焉者尔然则决诸理而勇于义庻乎所谓世家贤后若泰亨者非其人邪嗣是以往子孙孙子将与山斗之族相峙永存孝敬益广而崇昭穆益修而明要其同合其离正足以辅统宗之不及而可憾其补订之为难哉庸畧之以明告我同姓者
庆孙君士寛六十寿序
郡学二程生道休宁以请曰孙氏居岩镇者仕寛君葢履善乐分之士也今兹寿届六十其始生之辰在岁之九月廿九日不佞与其二子忠显忠弼有同窓之好有丽泽之益輙绘寿意图托诸君子咏歌之而虚其上敢乞序一言且道其详曰君性甚孝友谨身尚礼事其父文斌及其母病衣不解帯汤药必尝以进昆弟七人君行四处之一于和由是众议胥叶产益拓业益振然君虽富而不自骄益敦朴尤拳拳以鬬勇侈靡戒其家好义乐施遇弱不能存贫不能塟者量力给之每恨其不出闾里间而所及不广会有诏劝分即大发粟赈民得赐冠带荣其身然荣亦非君意君少嗜学于家务乃命其二子为儒学生二子者甚俊颕学业甚充每行台下郡邑课士忠显率居首选葢有决科之望而忠弼亦奋志思亢其宗者予闻而嘉之曰是固宜寿哉洪范诸福寿居首富次之康宁好徳又次之葢非寿无以享诸福而非富无以飬非康宁无以乐非好徳无以为寿之基顾世之获是者恒鲜焉获之有偏全厚薄大小不一而均之不可无庆也若仕寛君力孝友之行于一身而施之一家者固已效矣进而表于乡则有救荒之劳又进而廪于公则有业儒之子岁律一周而体益健心益休阶此以踰耄耋而底于期頥之域可知焉岂非一念孝友之所致哉宜诸君子图之以彰其乐声之以宣其美而致夫尚齿贵徳之心有不能已邪古语云年弥高徳弥邵非徒以企夫世之逹尊者而已徳固人之所同有也随其分之所及而取足以为善焉独不可乎吾知仕寛君所蓄益厚则所施益博所以裕其后之人者益盛且乆庆之者益将有不一之书孰能御之哉二程生曰缙与材皆一时之秀而文者其言可征也故序之不辞
五城黄氏会通谱序
自宗法不明于后世凡通都大邑之间号巨室能仅谱其家者葢不多得矣若进而能谱其族则加鲜焉况又能推而谱其所同原异流者哉是非其心之仁志之逺力之健固不能有此而或一二见于吾乡则亦以其居之僻俗之厚用能保其典籍丘垄于兵革之余乃克尔邪若五城黄氏其一焉黄之先本嬴姓出自陆终受封于黄世奉黄帝之祀逮周而见録于春秋曰黄人与其有尊攘之功后为楚所并子孙因以国氏而春申君实显于楚曰东明者春申之族从番君起灭秦居江夏子孙始盛由是江夏之黄遂望于天下其显于汉者若魏郡太守香香之子太尉邧乡侯琼琼之孙司隶校尉阳泉侯琬世以忠孝闻琬之后曰积仕晋为新安太守卒葬郡姚家墩子寻因家焉殆今新安之黄所共祖也寻十七世曰仪仕唐为祁门尉因居祁门左田生二子逊谦谦别居休宁西涌生一子思聦逊生二子思诚思道思道仕为盱眙尉又因家焉三世曰元之为钧州判官尝修盱贻黄氏谱而序之思诚再世曰瑰生三子叔宏叔仲叔季叔仲徙婺源横槎叔季徙浮梁勒功思聦五世曰文汉自西涌别居五城镇生一子晟晟生四子举温抃季昌举生四子宗义宗禹宗明宗和则今五城诸黄所共祖也季昌三世曰侃尝修五城黄氏谱而序之宗义自五城徙溪口三世曰何以干道进士歴大府寺丞爵休宁县男赠通议大夫为时闻人葢商山安抚吴文肃公其舅汊口端明少师程公其甥而会里程文简公其师也宗禹宗明四世诸孙最盛其显者曰拱曰焕曰暎曰应龙曰发曰卓曰珏焕生司户雷复中陈文龙榜进士发生雷益雷丰天钖及提干雷奋中方逢辰榜进士卓生制干雷利中文天祥榜进士槐塘丞相程文清公亟称之珏生若皋若皋生行叟入元授紫阳书院斋长为时宿儒始续旧谱而着其异同之故雷益生常甫号草牕陈定宇先生实师之而定宇亦尝书其谱之续者拱三世曰元珪娶吴氏有妇节子清夫以孝闻元天厯中旌其门曰节孝见青城虞文靖公之铭雷丰三世曰仲瑾娶吴氏复以节闻国初旌其门曰贞节见浯村春坊贞一汪公之传应龙六世曰昻当洪武乙亥再续其谱而乡先生曹东白序之至天顺壬午暎九世曰云苏续作一览图逮弘治辛亥同其族弟曰禄曰濩大会诸黄为通谱自江夏而新安而盱眙自新安而歙之石岭祁之左田休宁之五城婺源之横槎黟之古城横冈浮梁之勒功石斛又自横槎而徳兴茗园乐平监溪鄱阳垆山自五城而溪口星洲岭南龙湾商山汊口濳川陈村闵口绩溪翚岭严城诸派自天顺以至今兹几三十年所谓心之仁志之逺力之健若云苏者殆非其人欤然求之四方他姓岂无其心及其志与力而处孔道之下经蹂躏之交典籍荡于烟烬丘垄陷于芜没顾欲聨其族而合其同原异流者于一旦岂非事之甚难者哉于是取以锓梓踰年而告成奉以请序其首简予阅之累日得其大端而书之曰惟黄氏之先实以忠孝有开厥家故为其后人者或学古励行以淑其身或聨科世禄以延其泽或高闳接畛以拓其产中世以来男以孝妇以节旌其门着于史者又足以上昭祖徳下启孙仍而况诸谱既同则宗盟益笃宗法可寻所谓新安之黄者将由一郡而显于四方且与江夏之望相高于数百载之上而无替焉者亦将兆于斯乎诗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徳又云虽有他人不如我同姓黄氏子孙其尚朂之若夫谨昭穆之稽征文献之守详真赝之别则前人之序已备兹不待赘云
篁墩文集巻三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三十五
(明)程敏政 撰
○序
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葢殿大学士徐公寿诗序
天将启清明之治兴长厚之风于熙洽之朝必预生哲人拟其时而锡之寿以就其乆大之业可征也若今词林诸君子奉寿少师义兴徐公先生之作敏政窃诵之而敛袵曰休哉公初以第一甲进士入翰林为编修值英庙复辟选辅宪考于青宫暨嗣位三十年五转而亚六卿兼翰长柄用之望寖隆然忌者日甚弗果今上御极乃合廷议召入阁赞宥宻当是时上甫亲政罢出憸壬登崇俊良却贡献诛异端而逐货利之臣凡成宪之散于百度者一时举措畧尽然位次左揆恒懐隠忧善类岌岌屏足以竢而公端委其间窒其罅而折之萌凡五六年内外晏然底于大中使清明之治成而盭者消长厚之风行而浇者革天下倚公为重而公亦有不能释焉者矣惟昔若有商阿衡有周毕公及丙相在汉房公在唐文富二老在宋式相三四主或寿几于百龄令徳茂勲载经史者莫之与京皆所谓拟其时而生者求公之所操存与其所树立宁不埒于斯乎夫清俊不羣之资邃硕不华之学博雅不挠之操如易之大人书之元徳礼所记之休休乐善者公所有也负赫赫之声威以为功矜沾沾之智术以为能缔私以自固斁善而扬已者公所耻也岂惟耻哉方且悲其人欲拯之而莫可得也由是观之非天注意哲人而终沮于见忌则乌足以致若是之盛哉然则比迹挚高而与丙房文富四公相后先若公之寿天也公之辅政以来由大宗伯司徒进太宰歴三孤总国典领经幄兼宫师加殿阁大学士者三位益崇徳益谦身益健弘治丁巳七月二十一日初度之辰也其春秋七十矣诸君子以生申令旦播之咏歌兼祝风雅体裁不一然祝公以师傅之尊跻期頥之寿福苍生保善类以光辅我圣天子抚熙洽之运于亿万载而无疆众口一词无不同者然则是巻也岂直为公一身之庆而已哉敏政不佞方家居不获预寿筵之末其入朝也将图嗣庆乃特书其系天下国家之大者如右为观者先焉
赠参政庞君之任福建序
凡今台省及方岳大臣有阙员者吏部请于上而以名闻且疏其下曰某也贤某也劳事宜进补疏上即报可虽间有再拟者不常也刑科都给事中天台庞君元化以成化甲辰进士筮仕工科升都諌乆之进拟大理丞于两京不果又进拟参政于福建不果至再上而后从之廷谢日有言者曰庞君尝奉命督造于卢沟迄工而民不扰核邉饷于两川严禁法而兵食足丙辰会试请分考而所取士号得人其在刑科状疏旁午时加论驳重轻惟所当以贤以劳其孰尚之然进拟恒不果用岂尝劾中侍斥异端指言贵戚扶植善类义之所激尽言不讳而致然哉君之疏诚恳切每一出众即危君而未始以利害自沮其学之正识之卓操履之慎求之一时若君可数也而进拟再三岂终不果于用哉惟圣天子嗣位以来勤政畏天求贤恤民日不暇给其于庞君有听纳无贬损则其缓于用君者殆留之諌垣藉其忠言广治道以自辅耳夫知之审而后用者古哲王官人之要也疑者遂以为置君弗之思也然予有告焉福建古闽粤地负岭海之险去京师七千里其所辖郡邑数十户口数百万士卒之屯戍畨舶之所逺集承平既乆弊端日滋然自宋南渡而真儒出其间文献所征比隆邹鲁大藩也参政居使之次秩三品食上大夫之禄征科考阅理断输作飬兵惠下之务无不当预其所属羣吏环视内向而受约束动数十百人重任也庞君在上左右勤事而纳忠久矣乆而后升其名益盛夫其名益盛则君子之为责也益备不有以副之可乎君往哉履此大藩而当重任持之不矜行之弗懈职思其忧而无忘于諌垣以考亭为吏师而无牵于流俗其吏与民将畏而爱之曰是尝以直道闻于时者也贤益彰劳益宣泽益弘而为上之所知益深士夫之有所责备于君者葢不出此也于是六科诸公以君有逺别求所以为赠而予素重君輙一言之如此或又疑为不足以尽君之才也是诚然矣顾君子之所以力学体诸身而见之行者岂爵禄高下内外之足计乎才猷茂而爵位荣在异时将有不可辞者不预道之以渎君也
休宁东门邵氏族谱序
邵氏出周太保召康公之后子孙因以召为氏世望博陵其后胤之可见者或加邑或不加邑则犹邴郕鄱邾之类从其便称也晋永嘉末有随东渡居润之丹阳者有为始新县令而留居者始新即今淳安云至讳仁祥者生有义烈庙食严之乌龙山歴代神事之奉以王爵事见邑志其族甚蕃名之见于宦牒者炳如也宋靖康末有官判潞州而随南渡者曰珥珥之子全为休宁税司提举遂居邑东门实自淳安之諌村来徙全之子坚犹自署曰桐江老人绍定中记其事于谱坚七世孙曰孜曰谊当元时并有盛名孜为邑之医学録以世家东门取秦东陵侯故事自号青门生卒不污于冦乱以死谊值兴运被荐为邑之儒学训导改黟学始重辑旧谱而序之者春坊司直浯溪汪公也谊四世孙曰翱喜文史乐见名士自以先世图籍多散于兵燹力收复之而又续其谱以传请予为之引予观邵氏之先逺有端绪康公以圣徳辅周见尊孔子然则邵氏之谱成而所愿乎后人者取则康公之遗矩而已无容外求也康公之言见于书一则曰敬徳二则曰敬徳见于诗则曰有孝有徳以引以翼若是者天下后世所当取则而况出于得姓之后者哉敬则能守其身矣孝则能飬其先矣引则有所启导而业可兴矣翼则有所扶翊而宗可睦矣无所取则以迓承其先徳而徒曰记名讳备故实亦何贵于谱哉考汪公之序在洪武丁巳而翱之续谱则弘治丁巳岁律一周邵氏之谱一续非其家运来复之一兆乎黟学弟昆力善好学仕不大显赍志以没然食其报之未尽者将不在其后之人乎翱从叔永隆予从叔之婿故知其家为详而引其端邵氏子孙其尚朂之是岁冬十有二月上澣
棠樾鲍氏传家録序
歙棠樾鲍以潜氏奉一帙来予所居之南山堂以相视曰此光庭之所辑録也自宋抵今凡以为鲍氏而作者咸萃焉葢前此多已失之金革毁于回禄有不胜其追悼者矣光庭是惧爰发所藏及搜之羣从欲以备一家之言顾未有订之者敢拜以请时予将北上辞之而请益坚寓宿僧舍以必得为期因诺之而卒业则为之嘉叹曰懿哉鲍氏之所积逺矣慈孝之事着于宋史而见于我文皇之圣制昆弟子孙宦学相承闺壸相师名一乡而闻四方乆矣然非有纪述以备考索则名不相通而人无以睹其全固一家之阙典也乃为之彚次为巻十四为诗文若干篇题曰传家録以授之而以潜复以序请属予治行戒徒御矣不能执笔则又使人尾舟竢焉若以潜亦可谓知所重而笃于显祖者哉棠樾在歙西予尝过之山谷回环林樾清邃堂皇栉比绰楔相望皆鲍氏一家无异姓焉所居不下数千百指老者淳朴少者驯谨诚盛徳之后而文献不可以无征也彼世之巨家所计以传者率以田宅货财花石玩好相夸诩而能保其一再传者斯已幸矣求如鲍氏以慈孝开先硕儒遗老义夫贞媛继继不絶至数百年之乆昭乎简牒播于贤人君子之咏歌赞颂若是其盛者岂多见哉是可传矣虽然高山之仰维桑之敬古之人于同乡异姓之贤者尚知所景慕效法况先世哉诵其言师其人抚其事履其迹在鲍氏后人可不勉焉以増辉斯録求无负于编辑者之意哉
寿封吏部稽勲郎中周先生七十序
山积土而崇水积流而深人积徳而高寿遐福从之理也君子之所贵也突焉而山于平地溃焉而川于大陆见者必骇之矣世岂无寿与福者而不必其徳之能积是奚足贵哉若封勲部郎中石屋周先生之获寿与福可验矣先生家苏之常熟其上世所积甚逺至先生嗜学不仕为善孔力其大者全溺婴于岁侵免系囚于妖火损门地而不忍湮井以病汲燔逋劵而不忍廹人以自殖义故章章播逺迩其又大者训成其子木近仁入官于朝享禄飬者二十年逍遥林间与造物游寿岂康强七袠伊始若先生之所积岂浅之为丈夫者可得拟哉近仁虽起进甲科笃志圣贤之学自副南京行人司歴参政淛江凡所建白举措一师古人尝请以延平入从祀以童训基正学其在淛公务之余立义塜以劝孝求鄂王之裔修睢阳之墓以劝忠手校五经四子锓行以示后学实皆先生庭训启之而近仁亦可谓以善飬者非直禄飬而已其所积若山増而崇若水増而深毓灵秀以蕃众植普润泽以惠下土皆理之常不可诬者然则先生乐其子之善飬心益休体益豫登期頥之寿膺金紫之封使人知实厚而声宏见贵于君子者在此而不在彼也先生诞辰当岁之二月望日不佞于近仁有道义之雅故縁其情论其所积以致庆因以为世劝焉
萃英集序
都宪李公徳馨以其所编萃英集十四巻者示予而属之序子与公同出南甸且相知辞不可阅之累日而叹曰懿哉其得之富也想昔盛时名卿士大夫之相与还往非词则不足以宣而其可见者赠言着于礼赋诗载于春秋肆周之文号称郁郁而行能器业敷贲当世者往往可考而知也中古以来斯道不废然治产者谨于劵歴居官者壹于簿书考图籍志艺文若世禄家乗之类非仕优而学者亦有所不暇矣公世家姑孰早负大志学于采石书院而举于乡登成化己丑进士第拜给事刑科屡疏时政嘉闻日兴出佐藩江右丁岁侵而所隶湖东独稔行部九江至高良山值烈焰之逼而反风泰和大暵祷而雨为方伯山西政孚誉隆遂用廷议被简知晋副都宪有督饷南京之命一年而总漕两淮抚列郡再晋右都宪兴革所加兵民交济且终广惠河之役以永利来者其才之宏识之逹操履之慎着望于中外乆矣宜中外士夫之于公也官有庆政有纪行有饯平居有倡和宅忧有哀挽虽其体裁音节不一也而因以考见一时善治之成雅言之宣及师友宾从之盛此萃英之所由集而名焉者与公宣力四方勲猷茂矣入坐庙堂合众彦以辅天子而收治平之功也有日其所得益富则凡备采録于国史作矜式于乡邦衍庆泽于子孙皆将有取焉岂徒示侈于听观而已公名蕙字徳馨所至掲浣灵二字于斋居因以为号其所得于丽泽在集中尤多意公之所自致于逺大者基此是为序
明威李公哀挽诗序
予被召北上道出山东时都阃李公奉勑守徳州迓予舟中拜以请曰先明威之捐馆也鋭将解官送塟而以情白大司马大司马谓非令甲所载宜凖古制墨衰从事尽境而返礼也鋭忍恸令孙子奉襄事而告哀于士夫得哀挽若干篇集以成帙敢请为之序予重其孝诺之公复使人尾舟以俟行少间乃披阅事状知明威公讳庆字惟善滁人早入保定武学习举业兼通诸史及兵畧占候之说有志用世而丁家之艰世其禄以千户督戍紫荆关天顺中举将才上京师策时务及论邉防事宜各一通发九矢皆中遂魁武举诏进指挥佥事总练士伍军营有白金寳镪之赐成化初从征荆襄亦策功有彩币之赐其为人慷慨英发以功名自许而中岁得疾不可出矣都阃公在徳州尚无恙乃以安车迎至幕府甚乐乆之而疾复作濒死不乱命都阃守官以忠送塟以礼卒年七十有六其大致如此呜呼三良之悼八哀之赋尚矣继是而有作者虽其辞不可以班而出于为国惜贤之意一也矧明威公一时夙将而并事乎爼豆櫜鞬之业在所当惜者哉迩者残冦跳梁邉报孔棘圣天子于将帅之臣往往抚髀而思下诏而求之四方则士夫之体国而懐疆场之忧者亦乌能已于言哉都阃公负器甚伟加之亲贤嗜学累膺论荐官都指挥同知誉望日隆非流軰可及异时被登坛之选收靖虏之勲以终明威之志使其名列彛常而书史册其为孝当有大焉又不特见之哀挽而已
怡静居士叶君八十寿序
尚齿与飬老之礼通于四代当其时由朝廷以逹州闾礼行而俗厚降及后世先王之制泯焉其可见者乡射而已然州闾间相与为寿犹情殷而义缛岂非老老之道自古已然而礼之在人心者自莫能已邪怡静居士叶君之寿八十也黄门魏公及其所亲善者偕请予一言将以其诞辰贺焉予与魏公及叶君所居实同巷不获辞而诹其详则知叶之先居维扬泰州至君之父始起材武官正千戸隶府军而占藉京师君尝业诗书不乐仕出游江南其所积丰所履崄所与游必谨厚者于孝友睦婣任恤六行葢惓惓焉思宅已而裕人也子珍能本其志捐粟以济荒用恩例授官视七品从子琦尤精于艺业官百户有孙五人而见曽孙焉其大致如此因嘉叹曰七十之年昔之人以为古稀况八十哉寿至八十则于公有常珍之奉于家有专飬之子宾于射以明尊杖于朝以示异葢先王尚齿与飬老之礼如此若叶君虽不获仕于朝而天爵在躬其奉之常珍与子之专飬者葢不烦官而足以自致也虽不获宾于射杖于朝而所居辇下以衣冠之族抗公卿之礼其所以为尊且异者无歉也然则君之致寿与诸公之寿君者固亲党之私而于劝善敦俗之助岂不兼有所得哉虽然祝其年者非致隆不足以尽老老之意礼称百年曰期頥葢人寿以百年为期而老者饮食起居动作无不待于养也自今以往君心益休体益康享其子之养也益备由八十而上极于百年也亦几矣抑孔子谓仁者静而以寿归之静者寿之基也君居阛阓间日处于纷华之境乃以怡静自名其中之所存不有异乎流俗哉南山之祝岁一为之计当有不一之书拟其后而予言特为之张本尔君诞辰在岁之冬十月四日是为序
游黄山巻引
予往来家山二十年恒思为黄山之逰不果弘治丁巳子月之三日至郡城决策往焉府公卫侯及士友期同行甚众值冬霖不止有舆至潜口而返者有进至杨干寺一宿而返者惟清流时习镜山三人佐予甚勇冐雨行两日抵汤口阴曀四合微雪交下予亦索然以为不可登矣至山麓云气忽晴循两崖而入怪石参耸飞横虹亘三十六峯出没天表汤泉沸石屋之下而岭外石潭古木阴翳有龙宅焉其境幽夐其状伟絶四人者相顾愕然疑不类人世乃小憇祥符寺留四诗出山又明日清流作长巻请并道中所赋者各书一通或疑黄山之为景也非太白之句不能当其胜非摩诘之图不能尽其变顾此半日之逰仅见其一二且短章寂寥若此恶足以自侈乎是大不然譬诸尝鼎食者得其一脔余品可知所得益新则所饫益甘若尽得之终身之顷无余味矣然则兹游特启其端耳他日谢事还山裹粮而来分榻而卧希尘外之高踪续古贤之逸响必有其人以挈予而名后世者若今所得则亦出于一时良会不可以无纪也清流为于明文逺时习为郑鹏万里皆予友镜山为李讯彦夫从予学既逰之七日篁墩居士程敏政克勤父识
满道清风图巻诗引
宪副谈公时英之赴官于蜀也凡同年友在京师者醵饯于学士李公世贤之第酒半出墨竹一巻副以二律曰满道清风葢少司空史公天瑞所作以赠行者自宫傅太宰屠公朝宗而下和者七人退予为之引予窃观古君子于友朋离合之际必有饮食相酬酢焉以重相违之难也又必有图史赋咏相倡和焉以致责善之不但已也吾榜三百五十有三人自丙戌抵戊午三十有二年其间离合有不可数计者矣夫其羣居而会数则视离合犹轻散处而会稀则视离合为重重则其情益亲其言益倾吐而不可遏况岁月攸迈各加老焉而加有万里之行者哉虽然离合老壮之不可常者情也不以离合老壮而为前却者道也时英起留台御史佥宪于闽陜副宪于江右所至清谨以亷贪立懦为己责髪少变而节逾厉其比徳于竹宜哉夫竹之清风足以扫尘烦消酷暑其节挺然于晏岁氷霜之余又非繁花之竞艶一时者比肆天瑞图而歌之诸君子从而和之相尚以道而不诎于情也所以重时英之别而亲之亦至矣岂直备祖筵故事已哉时英公暇取而阅之如与吾軰笑谈于一堂之上而忘其身之歴三峡行劔阁则斯巻也责善之道存焉其必有以副斯名酬斯言而为后会之张本者矣
地理发微序
地理发微十六篇宋牧堂蔡先生之所著也先生讳发字神与自幼警悟博学强记于易象天文地理三式之说无所不通而皆能订其得失子元定既长即以程氏语録邵氏经世张氏正蒙授之读曰孔孟正脉也葢牧堂大致见于史及晦庵夫子之文者如此然则先生其学粹矣所谓发微者殆其学之一事也今考其旨趣专以刚柔立说而谓兆之吉凶由于人心之善恶诚可以发地理之微而视诸家所论直土苴尔吾郡谢子期氏深好此书为之注释间补其语之所未究又可谓有功牧堂者矣
南山留题诗巻引
南山庵据清溪之上荫以乔林境极幽胜客有访予精舍者必先过之庵僧惠净乐以茗为供且乞留诗积岁所得遂成巨巻因请予题其首予观近世僧之所乞者大则金榖小则服用取自给而已客有留题者至以为疥壁而去之况知其可寳而乞之者哉惠净于是知所重矣惠净逮事先公及事予甚谨岂其所接者多文雅所闻者多声诗遂渐染成习而异于世僧之所乞者欤虽然吾惧尔之富于诗而窘于自给其能免于彼之嗤笑也邪弘治十年岁次丁巳季冬三日篁墩老人识
寿封太子太保吏部尚书松窓屠先生诗序
弘治丁巳秋太子太保吏部尚书四明屠公之父松窓先生受诰封荣禄大夫如公官时年八十有五命下之日缙绅毕庆在吏曹官属又各赋一诗为寿将致之先生未有序者嗣岁春圣天子以储皇出阁特进公太子太傅而不佞亦以詹事召获从公后于是少卿储君瓘郎中孙君交等奉其诗相阅以求序窃闻之京官无小大必三载乃获封其亲令甲之所著也公之拜宫保也不数月以松窓先生老而请焉此岂私其亲之为急哉以致孝也圣天子不下有司诹故实而报可此岂私其臣而示之宠异哉以劝忠也一举错间所系之大若此夫人能知之其何俟于鄙朴邪然公与先生之所以致是则有未之悉者今中外百司各职其职谗慝不行士风日厚圣天子端拱于上而苍生受福于下要必视隆古盛时无与譲者公志也国家飬士余百年求魁硕杰特之才共天下之务当太平之责若公几人成公之志而泝其训育之所自孰齿焉先生功也功巨则享厚故出于上为异恩获于天为高寿集于躬为盛福凡龙章奎藻之褒其徳朱衣玉带之华其身松龄鹤算之引其乐在东南近代一人而已其先生之谓乎天下之人闻其风道其事者孰不嘉叹兴起而况公之官属目击盛举得之歆慕尤深宜其咏歌沨沨洋洋出于忠孝之所发越而不能已哉传四方播来世知一时君臣父子间非常之遇有如此岂独一家之为幸哉先生受封为都御史尝一造阙下凡公同榜士在京师者进拜于堂奉一觞为寿不佞与焉窥其貎甚伟歩履正健能诗礼容竟日不解知其所厚未艾也今奉别数年不获操几杖听绪余有私憾焉故于诸君之请不以辞而因以自附于通家之义
奉送张公之任徽州府序
天下事之治否谓非有数存其间不可也姑以十干相循而策之则吾徽郡之治将昉于今乎吾郡自圣天子嗣綂十年间更守七人其来或间岁或不终岁其人或尚严或以寛或喜事或不事而吾吏民之疲于奔命则甚矣乃今戊午之夏铨部按籍计徽州守将以借考去而难其选也属平度张公国兴以起复至即奏补其任非天有意于惠吾人而公克丁其会哉夫徽南畿一郡也环山为治程朱之故宅在焉吏简于送迎民重于转徙长吏有方伯之尊恒以为易治而民性朴而好义其弊也性朴则近愚好义则近争故讼起于杪忽而至于不可遏究其极又非有奸宄武断若昔人之云者其争不过产与墓继之类耳夫产者世业之所守墓者先体之所藏继者家法之所倚也驭之失其道株连累岁至倾家不恤其难治亦不可掩使莅之者通而弗拘守而弗徇乌见其难哉张公起进士甲科通经学古筮仕行人迁御史其立朝论事偘偘自将不茍为趋舍其治盐两淮按两淛明足以烛奸敏足以济务本之一公而利害弗能夺守而弗徇者也擢知鳯阳其学益邃政益理知宪体之与牧守异也不徐以弛不亟以威葢未几而困者苏废者兴通而弗拘者也兹之往也以不羣之选当数易之后出其所夙负而弘其施俾吾吏民之疲于奔命者一皆措之袵席愚者一谕之而悟争者一决之而解政成誉兴上荷褒宠则升藩臬以进庙堂皆昉于此此吾党相祝之意也虽然岂待祝哉所谓十干相循而一周天有意于惠吾人者殆其时乎若以徽为安富之区其长吏简送迎而得便私为易治此流俗之见非所以告公也
吴兴陆氏族谱序
吴兴陆氏族谱一帙进士昆之所编也陆之得姓自齐宣王少子通姓世望平原至汉有讳烈者为吴令子孙留居更望吴为巨族其后散处南北分八枝吴兴之族太尉枝也自吴令十四传为晋扬州别驾续续十二传为侍中司徒赠太尉康公玩玩七传为梁临川王长史丘公丘公生陈黄门侍郎琛琛季子豫章尉玄之生唐平章事赠越州都督元方元方五子其最显者丞相兖国文贞公象先监察御史景倩工部尚书景融景倩四传为侍御史宾虞生龟蒙天随子也景融再传为苏州司士参军孟儒孟儒再传为左仆射文公希声凡见于史皆云吴人而吴兴谱以丘公为始迁祖其有所据邪抑子孙散处三吴间史特标其故郡而迁居之细不暇书也吴兴谱云天随子五传为宋真泗二州兵马都监圭以御方腊死而为神追爵广陵侯庙于石塜赐额恊顺子孙环居之益衍以盛都监六世孙焘号渔庄始葺其旧谱以传焘三孙润福与龄润之孙殷仕为三河丞与龄之孙敬又自石塜迁菱湖再迁归安其仲子震以乡进士知泸州暨殷取渔庄谱续之未竟也震四子昆仑嵩岗并崇儒而昆嵩以弘治丙辰同举进士葢吴兴之陆入国朝其盛昉此昆字如昆试政之暇追念祖徳而续之则今谱是也谱取法欧阳氏系其世次疏其行畧凡器田之疏祭器之等上而褒予之制下而赠颂记志之文悉附焉异派之显者阙以存疑子孙之不肖者黜以示戒其宻且严如此葢致其谱之必行而宗法之可寻也亦可谓贤矣虽然古人之学必自其身与家始身治而推之人家理而移之官固儒者之世守而不可舛者哉谱也者谨其身之所自出合其家之所由分也其事若缓所系则大然非文献之胄有开其先而承其后者不能如昆之所志逺矣他日二惠竞爽于时推之人则善其所可及移之官则霈其所得施振陆氏之世风而増辉其祖牒独不系其人邪与斯谱者心如昆之心而弗盭亦庻几此帙之不止于别昭穆纪名讳而已哉谱旧本颇多刓缺予稍为订之而序其编首
布政李公挽诗序
国家承平乆有司者守黜陟之典以恒而不敢昧其明且公焉葢虽有异材被荐逹亦为循资以进而黜者不待其成也必有所诿以为明必有所避以为公故仕者亦守其官常以俟而不敢尽其才与识焉若随其所任使以自见不以待我者之恒而自畏敛以竢其进之亨者非君子莫与也若李君文明非所谓难得者欤君举进士即官刑曹歴主事员外郎善于其职尝奉命按事于诸方者四擢知岳州受荐者七得赐旌诰参政陜西不数年进河南按察使值南台以都宪阙闻吏部以君两人名上不果乃进淛江左布政使视篆仅四日而君疾作不可起矣讣传京师无不惊惜之者君之子衮方上礼闱告哀于缙绅士夫得挽诗若干篇奉以属予序噫天之生材甚难也而又靳于中道岂独士之不幸哉当今之时长亷察于诸道位左辖于一藩非宦履之慎且乆者不与葢由是而参六卿贰都宪皆取具焉使君稍后不死虽无所诿与避而用之人孰不以为明且公也广其谋猷而大其设施其才之良识之卓必有补于公家以与佐承平之业而为民福今则已矣宜哀挽之出于知闻者若是其富也夫位崇庳进亨否固非君子所宜论然而抱悯时惜贤之感者岂能恝然于斯而不为之衋然也哉君之上礼闱也予适阅艺每每以得士相慰惬而君事予最恭窃意其材局履行过人而又问学不已逺到之器也岂谓其止此哉衮以序属颇乆每一执笔輙为之怃然不能下葢踰时而后成非所为缓也衮善居丧又世其学思有以显其亲于异日则天之生材而靳于中道者固将大发于斯邪
赠遂昌训导陈文元序
弘治戊午春天下儒学生以贡上京师愿就教职者七百人吏部汰其半以请诏试于翰林又汰其半而吾郡陈鳌文元与焉亦可谓难矣吾郡六邑之来贡者皆愿就教职与者独文元一人获廷授遂昌训导不尤难乎文元吾休宁世家其先弗斋先生为宋宿儒定宇先生号朱子世适其子孙皆业儒而文元质龎厚性颕敏治春秋得胡氏肯綮作为文章辞鬯而气充然屡上秋试不偶值予家居来从学南山书院在众中力学甚勤而于民情世故及古今人所行得失能究知情状举错之宜葢其才可用世特困于场屋不克自见也今兹之来将贾其余勇以毕志京闱又阨于例谓南士不可占北选乃始就教职褎然出羣众之中若此文元将治任而南请于予曰愿加惠一言予与文元相处几年其相讲习相告语每更仆不尽岂待今日而后有所益于其行哉虽然不可以终嘿也尝观弗斋之说谓弗字一弓二矢象射者之未发而期其至已发而决其中也其警学如此定宇之于六经四书悉有著述我朝取之以行世学者习焉况出于其流裔将有所持循以为人之模范者乎遂昌在淛东山水秀明号文献之邑而文元往据其师席将何如以副其选哉亦惟惧其难阐其所得于先者廸其人俾立志则求如弗斋之不画知言则求如定字之不盭谨自修中程试而効用于盛时使人称曰是先正之后之所教育者虽以予之迂朴将与有荣焉文元朂哉
贺推府王君母葛夫人寿序
弘治十有一年龙集戊午孟秋三日今天子万寿圣节之期凡■〈宀禹〉内制阃藩臬州郡之臣之入贺者举集阙下而新安推府王君显道与焉礼成将归新安之仕于朝者过予言曰王君之母夫人年今七十有五仲秋之朢后三日初度之辰也宜有辞为之庆敢具以请方予之宅忧于家也君受命来官新安时方以阙守告遂绾郡符政行讼理嘉誉翕然然恒懐思其母夫人不置爰遣人奉迎于故乡栁城不日戾止郡人聚观举手嘉叹曰君子之为政也仁民爱物必自亲始若王君者之学术有本哉而吾人之被其惠休将不自兹始乎暨予禫终报谢入郡君厅事之榜曰荣寿则其僚宷所共署以乐君之有母而致其尚齿好徳之诚者也起而诹其详知夫人葛姓为玉斋卫幕公伯坚之配孝敬贤淑有子三人其长处士绣其次上舍继皆不禄又次则推府君而夫人教之尤力葢其家食则有夜课之勤在官则有平反之问且抚训其庶子惟均推其慈孚其一族而阴及于吾邦甚厚然则今日之为是庆举也甚宜而予又乌可得辞乎窃观洪范之向用五福寿焉莫先然又必上有建极之君乃能以是福而敷钖于臣民所谓尧舜之民多寿者可征也今天子以峻徳至仁嗣大厯服恒恐天下一夫不获其所或罹于忧疾殀瘥之域如已责焉尧舜之主也四海臣民共祝皇厘于万亿载而无疆则凡有徳善于一乡一家而获在向用敷钖之中若王君之母者抑何幸欤君之归也升堂拜庆道及京师士夫所以祝愿之意母夫人心益休体益康由七十而底于百龄有不难致矣矧君之才识颕卓洗寃泽物之政日新而不穷旌异之典不日有也然则貤封之荣上逮其母天章贲临命服在躬昭推府君之孝而播慈训之美于四方顾不韪欤
西堂雅集诗序
弘治戊午秋衍圣公以贺圣节来京师礼成将东归大学士长沙李公于公有姻娅之好以七月九日燕于西第之新堂与席者九人是早炎暑孔炽赴者以为难既午而雨纎尘不惊清风徐来主宾之情大洽司徒太原周公即席赋诗一章太宰四明屠公倚而和焉明日二公再迭一章而成国朱公司冦武进白公少宰郓城佀公少司徒华容刘公少宗伯新喻傅公学士泌阳焦公及不佞亦次第和焉书以成巻将致之公而屠公题曰西堂雅集属予为之引惟周之时名卿才大夫于会合间必赋诗一二以相遗连类吟讽不必已出其见于春秋可考也若羣起而为之则自郑卿始晋韩宣子之聘于郑也六卿送之宣子请皆赋以见志于是子■〈齿差〉而下各赋一章或道其徳业或坚其交谊或喜于一见或爱乐其为人宣子拜谢以笃燕好文献蔚然可诵而传亦叔季之一盛哉今主上膺眷命嗣大厯服十有一年矣而公圣人之后也抱美质谨礼嗜学每届节期奉表入觐非宣子聘于侯国者比李公以清徳正学参宥宻掌制命亦非子产可伦而屠白周佀诸公并以材杰位六卿居法从笃斯文之雅更相倡和于一堂将以鸣国家大一统之盛岂直规规乎一国之风者而已天子万寿公岁必一来诸公岿然一时耆徳所以太平而乐休休者未艾然则西堂之集固张本于斯乎不佞庸猥不足以齿诸公之后然于公兄为友壻义不可辞也序而归之
兵科给事中王君二亲寿诗序
弘治十一年戊午冬十二月朔兵科给事中东筦王君文哲受命持节之安南封其国嗣王前期过予言曰缜之有兹役也获便道过里而家君以明年寿七十母陈孺人寿六十有三不肖得奉一觞候颜色于堂上甚幸士大夫之厚善者又咏歌之至盈巻矣顾不可无序也敢奉以请予诵其诗而嘉叹曰懿哉士之限职守势不得归与将命四方苦于冀越之相阂徒兴懐于靡盬驰思于瞻云而不能已求如文哲之获寿其亲也非千百之十一哉南山之篇嵩高之什逺矣尚齿好徳之义本于人性而放于古者奚间哉王氏系出太原至宋始迁于闽逹于广君之父淡轩翁起乡进士筮仕同知广右之庆逺有却金之操易地闽之泉州有救荒之仁有清戎之绩用荐擢知湖广之寳庆政益闳而誉加美然恤困锄强不遗余力虽坐谗忌以去不自沮也家居却扫逺外声利乡评高之陈孺人复以勤俭好礼佐之而文哲奉公训惟谨遂擢贤科官近侍清才谠论取重一时所以为显扬之地者实有大焉兹之往也驻节里门衣冠毕集诵诸君子之诗以侈上恩而昭其亲之徳使见者企闻者兴释瞻云之思罢靡盬之叹一举而忠孝之义具焉岂若昔人之夸衣绣矜负弩于巷陌而已哉翁夫妇目其子之宦成而享其养心日休体日强虽由耄耋以臻于期頥也孰御然则播之声诗托诸比兴以致尚齿好徳之私于异日者未艾也曩予被旨教庶吉士于翰林文哲在焉有一日之长且雅闻其二亲之寿与福兼也序而归之
王氏二亲哀诗序
哀诗一编皆以为松轩处士王君及其配郑氏而作其子济南同守从鼎之所辑録梓行者也予北上道出安徳同守以理餫事在焉则奉以序请且令人尾舟以竢披阅一再而得其大端焉处士世家台之黄岩所居曰徐山早失其父愚隠君能力学自振敦古礼而不伍流俗颛儒业而不惑异端究医术而不事祈祷作先祠以报本辟家塾以廸后卜地为寿藏以佚老所履正所守坚故自号松轩以见志卒年七十有五郑氏乡先生静庵君女性贞敏而辅以家学佐松轩以明淑见称卒年七十有七夫以君夫妇聨徳偕老而又有贤嗣人若此亦庻几无憾者其奚以哀为哉然窃闻之礼始乎脱成乎文终乎隆葢仁人孝子之慕其亲者无已也初同守与计偕上京师连得家讣号恸几殒亟归而奉襄事不及视其赗殓也其迹类脱既显矣而昭潜垂后之急于是乎追志有铭最行有表嗣书有碣寓哀有诗文矣而犹未也于是乎宦成有褒赠之典焉大夫之衔宜人之号荣加于先祠泽及乎漏泉求之一时不可多得斯不谓之隆乎人子之慕亲而至于隆焉者寡矣然禄养之不适口命服之不逮躬则虽至于隆焉而思益深哀益切此其惓惓于诸君子之诗而不能自巳者欤君子之学修身以事亲而仁民爱物之泽必自亲始不可诬也同守之律已惠民有嘉闻矣政成位升而致隆于显扬之地以増辉此编亦尚有日哉
赠太子洗马兼翰林侍讲梁公使安南诗序
弘治戊午冬十二月朔礼部言安南国王死其陪臣表上请封其嗣王按故实宜得侍从旧臣一人充正使事闻上以命太子洗马梁公叔厚特诏兼翰林侍讲赐一品服命下日倾朝谓之得人有啧啧其傍者曰圣天子方崇睿学御讲筵简宫僚夹辅储极而梁公在上及青宫之左右其职亲且上注意稽古礼文之事诏修国之会典与宗府之玉牒而梁公坐两馆日从事笔削其任隆乃今辍之而命使海外万里国也何居予曰不然绥逺驭夷帝王之要畧不可忽者安南境越裳古南交地也颇有文采饰其逺陋而其人实狡焉弗共每视中国之政为向背当周之盛也重译而献白雉暨宋中叶则大入边作露布以声新法之罪其善侦若此矧其嗣王受初命系国体绥之驭之实其志而慑服其有众非职亲任隆若梁公孰当其选哉公举礼闱第一人先帝时擢上第入翰林其名之闻四方乆矣世家南海去安南境仅踰月山川险易道理逺近其知之稔矣四牡载驰遄至其国宣布圣天子之徳威而授之王使其畏仰永坚臣节不敢萌善侦之戎心以奠我南服且知中朝侍从之贤有梁公焉固无事乎自晦以沮其快覩愿识之诚如李揆也亦无事乎过虑以折其迂途见绐之诈如刘敞也使节来往朞岁间尔睿学之资国本之佐秘省著作之成孰不有待于公乎然则重其行有所啧啧于公者弗思也公前此受命主秋试于南畿号得士其第一人曰姑苏唐寅合同榜赋诗以赠公属予序予与公同事相得其文学之昌才识之卓操履之懿葢畏友也于其行固将有言以致区区而况重之唐请哉
赠知歙县事熊君南还序
出而有治迹于官归而获恩典于朝此士之所欲而不可得者凡今之仕四方有治迹者几人考诸荐剡之上于行台者可数也获恩典者几人考诸纶命之颁于中秘者可数也若熊君之归斯君子之所见与者乎君以成化辛夘举于乡七上南宫弗偶谒选铨曹以弘治庚戌廷授知徽之歙县事老学通识蓄乆而未施者一旦见诸举措禁戒之间政平讼理嘉誉翕然不两岁而侍御涂公下奬劳之令越三岁而侍御方公举旌异之典又三岁而侍御连公有核实之奏于是君心益殚政益成凡一邑之间民产畸赢仓廪丰耗乡俗浇淳君知之如一家理之如一人上之所委必竣其事而勘牍无再三之虞下之所质必得其情而刑书无诖误之失官虽渉于异县事或惧于难集有下君者君一一应之而无少盭且隳焉葢九年于此矣人皆谓若熊君内参九卿外佐列郡所宜有者巳未之春乃以其髪种种而倦于行得致仕归其乡凡徽之人仕京师者葢莫不怅然其去而惜其不能留也相率请一言为赠予观熊君三受行台之荐而获圣天子之制命所以贲其身者有赐阶之荣推之二亲及其配者有褒封之宠天恩汪濊龙章烜赫所谓出而有治迹于官归而获恩典于朝兼士之所欲得而见与于君子若熊君者非其人欤君世居丰城生一岁而失恃其父毅斋处士最勤教子故君克自树立以有今兹兹之归也扫其松楸行视其丘垄以尽蒸尝之思退而燕其父老及其族人子弟以叙桑梓之雅又以其暇日登眺山水一觞一咏寻童子钓逰之处以自足于林泉之适仰先徳而歌圣化乐宦成而娱晩景若熊君诚可数也彼学而无以为治术老而无以归荣者其相去何啻倍蓰哉予家休宁与歙邻境葢尝悉熊君之政故序之不辞
林下清风巻引
林下清风诗一巻吾同年友题墨竹以赠南京工部侍郎徐公公所居海虞者也冩竹而倡以诗者工部侍郎余姚史公天瑞和者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四明屠公朝宗而下若干人初公肃之以都宪改官留都也觉有所龃龉即上疏乞归田诏不允勉就任一再朞复上疏不允乃以考绩来京师既陛见得疾卧朝邸未一月申前请益力于是三疏矣圣天子悯其情恳切许之仍给驿归其乡而吾同年有是举焉所以致其不可跂之意也夫植物之当酷暑泠然其风足以涤烦解愠者惟竹为然故君子比徳焉若吾公肃之所谓清风者尝一见之洛嵩再见之江汉而今则见之林下矣夫吴产多竹而徐硕宗也池亭之间将与此君结岁寒之好腹饱其清味耳饫其清响其所得多矣凉阴之下时一披巻取诸公之赋咏扣琅琊之节而歌之疾日益平乐日益増而清风之所播者益逺将使污者亷暴者革惫者苏而与伯夷冥交于百载之上不亦快哉然则是巻也岂直以伸友朋之私备祖道之故事而已
太监陈公荣贺序
弘治十年夏五月望前二日诏以午门正陈公为内官监左少监提督巡察光禄寺事未几诏兼入侍干清宫赐大金彩币甚厚明年夏五月望后三日御笔书太监陈永安五字于牙牌以赐又三日命下升太监佥书监事仍兼提督寺事甫一岁而蒙圣天子宠眷知遇若此盛矣哉光禄卿李公与其僚宷以莅事者得人可相济也请一言以为庆且道其详云公字一宁涿郡人景泰中入内廷英宗初以俊秀送司礼监书堂从故阁老保斋先生刘文安公眉山先生万文康公读书习字以聦颕得名同舎多不及乆之送御用监学琴而公不以自足读书勤字益工尤善鉴别古法书名画词林诸公多爱敬之宪宗初命司筦于午门升奉御进副与正几三十年勤慎不怠暨于今上遂知公贤劳而进用之有提督监察之命焉岂一日之积哉公之在光禄也以兴利袪弊为己责凡九庙之祼享三宫之膳馐公卿百官之节食经帏东宫之讲宴四夷朝使往来之赐馔务致丰洁以副主上敬先事亲礼下绥逺之至意又以余力剏天鹅之浴池二寳装果楼并膳盒之库厅二葺大官诸署仓库沟渠井亭之类几百余规措有方不劳而成功日着誉日兴上眷日隆而公图报之忠日切宜诸公之有斯庆也惟高庙定制宫府一体既设台部百司以敷政于外又设诸监局以治事于内内外相峙庻务毕张事相渉者然后参用以相成其大要得人则事济非其人则事盭不可不慎也若陈公以瓌伟之资■〈门外岂内〉爽之才本之以好学加之以乆事当上心而服众望其职安有不举者哉虽然光禄所司金榖之出纳甚重且剧然终一事耳功之所及者宰夫饔人之属而巳未足展布也他日荷殊宠预宥宻责益大功益闳士夫之嘉羡于公者益盛而皆于光禄勲卜之矣予在词林识公毎史馆之暇与朋軰造焉啜荼观画听琴对奕恒至终日知其逺到之器也故于诸公之请辞弗获而书以授之俾为庆之张本云
篁墩文集巻三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三十六
(明)程敏政 撰
○题跋
书诸葛忠武侯传后
右汉丞相诸葛忠武侯传一巻宋南轩先生张宣公之所订者板刻在南京国子监有甲乙两本皆残缺不完文亦小异予尝携入史馆请阁本参校之手自钞补如上而乙本残缺为甚不复成编矣然乙本有附録一巻得可属读者南轩先生论记赞诗四篇论虽复出而不可芟也辄校以附甲本之后予尝见朱子有与何叔京书及武侯赞跋卧龙庵诗多与南轩此传相发辄録以附宋季有清江胡洵直者尝考订出师表中脱误数处及补亡七字见芦浦笔记而人多未之知也又録以附将寄南监补刻以传惟南轩先生以丞相忠献公之长子当宋社之南力排和议倡复雠之举其心事实与武侯同故惓惓订此传以见志且力非武侯之子瞻身兼将相不能力谏以去黄皓又不能奉身而退兾主之一悟兵败身死仅胜于卖国者尔故止书子瞻嗣爵以微见善善之长而余固不足书也为法严立义精如此是岂陈寿軰所能窥其万一至求其旨意所在直将以拯天纲纾国难而不坠其世烈不挠于一毫功利之私则去今虽数百载而读之犹有生气也非有得于圣门正谊明道之说恶足以与此哉朱子以韩侂胄柄国杀赵忠定公乃注楚词伤宋国之亡以蔡西山之窜决道之不行乃注参同契致长往不反之意皆大贤君子之心事非得已者而世犹疑其长词华之习倡导引之端所谓浅之为丈夫者类如此因并及之以见斯传之非徒作云尔
题明良庆会巻后
明良庆会一巻绩溪程氏之所藏也巻之为石刻者七为真迹者一其石刻之第一纸宋理宗御制诗三首葢和其先世祖少傅右丞相兼枢宻使吉国文清公元凤者也楮尾识以御书之寳第二纸即公之诗葢寳佑丁已禋礼告成公上此称贺故理宗用韵以答公也诗后有公自序第三纸以后皆御札其一当在景定庚申葢公罢相后起拜观文殿大学士判平江故中有吴门为股肱郡非股肱臣不足以居之语其二则答公辞免平江召命故中有不必辞吴门之行以孤朕意之语二纸皆在是年之八月其三则答公第三疏辞免者故中有朕欲烦卿以政而非以是宠卿之语又引向敏中之事以况公当在辛酉之七月考之庚申五月方召贾似道还朝拜右揆兼枢使故公三辞而后受命葢忠邪不能并进从古然也其四则自平江召公为特进醴泉观使兼侍读者当在是年之十一月故中有报政辅藩趣还经幄之语其五则答公辞免侍读召命依所请提举临安府洞霄宫者考之家传至此葢三疏矣故中有累诏趣发辞则如初勉遂雅志俾奉外祠之语当在壬戌之四月葢去年七月似道方进位太子太师为经臣首故公力辞召命奉祠而去观诸御札可见而史传于侍读之召若曽供职然者误也纸尾皆有付程元鳯四字加以御押而旁复有四字与押皆同者外封也宋制凡羣臣有所陈乞就章后批之则谓之内批而不用寳别降手诏或有御制诗文赐予臣下则谓之御笔其字内嫔代书者则用诏书之寳或自书或代书者则杂用御书之寳或亲笔则用押而不用寳此巻前三诗用御书之寳后五札有押而无寳在当时必亲书而更代以来亡矣其三迹一纸则公在讲筵时所上备邉札子以朝请大夫行右补阙兼侍讲系衔当是寳佑癸丑之五月考之是时元兵方日攻汉蜀荆淮之地故公拳拳以方田逰击二事为言议论不回而区画有道葢凿凿乎可行者终篇复引孝宗谓辅臣之语曰士大夫于家事人人理会得至于国事则讳言之葢不特当时为然也札之后有墨书依字一葢即所谓内批考其时与事亦莫之能用也宋制凡臣僚奏疏由都进奏院而上闻者谓之奏状面陈及径至御所者谓之札子宰执两省及内外官登对与夫帅漕郡守武臣有事渉兵机者许用札子余则皆用奏状公之此札葢所谓登对者也其结衔之上带行字者葢阶高而官卑者谓之行阶卑而官高者谓之守官阶相等则无之葢阶所以序品而官所以寄禄也札之前有二十八日未时七刻降九字者葢自御所下之中书省省吏志其时日且着之籍以凭稽对然后下其事于所司今此札乃藏之于家葢有不可晓者岂公入相时自以为巳物因取而藏之乎公之七世孙孟尝集公家传之类为一帙而好事者题曰明良庆会录此巻葢蒙其文者録所载视此増御制诗凡四御札凡三十有一奏议凡八葢杂得诸别集中而此巻则当时石刻故本与真迹尤可寳也明良庆会予不知所以名之意岂以理宗诗尾有赓歌之后可无诗之句故好事者摘此四字以弁其首乎夫以理宗御翰及公之奏议君臣词章■〈艹衣十,上中下〉诸一巻之中固亦有若明良相遇者然以予观之则不然公之相理宗也仅十月而罢既罢而起也向用之意虽勤勤焉见诸词翰之间然前则为丁大全之所睨后则为贾似道之所轧故公终不能安于其位以尽其所学遂翩然为长往之举考公之平生岂不愿为良臣者哉古之明君任贤勿贰理宗其有合乎甚哉明良相遇之不偶也公子孙皆居歙之槐塘而从子浙西发运司主管机宜文字赠新安郡伯宏祖始分处绩溪生元浙东宣慰副使相相生同知梅州燧燧生淳安簿景髙虽更异代皆用公荫入仕而同知五世孙太学生传实藏此巻来京师馆于予出以相示予与公皆陈将军忠壮公灵洗后而传于昭穆当字予为叔因题其后而归之呜呼传也尚无忝其所生者哉
题续文章正宗后
浦阳郑相续文章正宗四十巻其去取精审虽不逮前人亦不甚猥杂自胜国以迨洪武初凡名家世臣其文之可见者葢不能无赖乎此也其后义乌王稌旴江张光启校而刻之因各入其私集遂为此帙之累观者病之暇日辄命侍史伐去二氏所増诗凡二十三首文凡八篇其中若王国博绅王赞善汝玉王学士英邹庻子缉陈侍郎琏固皆一时文章巨家但不宜先置于此当与方正学杨文贞诸公别为续集以附庻乎得之永乐二勑原无代言者名氏今亦不敢登载云
林月鉴江湖胜览巻跋
泉南林君谕精相术以荐为其邑之阴阳官凡三入京师矣每至而名益竒或以月鉴号之者间因武进陆君亷伯以见予袖出一巻诗曰江湖胜览皆朝之名公卿投君之好而予之者也予观世之逹官贵人类能为君以自重虽贤者以公务见至累日终以事辞者有之幸一见或不交一语以退葢虽负天下之志者亦无自而吐其尺寸焉惟挟风鉴禄命诸术者不独走门下即见至折节倾倒惟恐不尽焉或闻其名而物色之不获则怅然以为失士予以此葢窃羡夫负竒挟艺者之遇而亦不能不嘅夫为人上者其下士尽言不在彼而在此也若林君之见遇于公卿岂不以其言之多中哉顾其相予乃独以为异日当大显夫人岂不自知予以此又窃惧其言之不中将自予始矣昔严君平卖卜各因其势道之以善而言之中不中弗计焉今出入公卿间得行其言者葢莫如术士林君往来江海之上岩穴之下与夫边州僻郡目所经者将无遗才隠处守道履贞之士而力不能自通者乎如见上之人语及之使天下之贤者或因君而有闻焉则予又将重嘅夫月鉴之名在此而不在彼也
题文公梅花赋后
文公旧有前后续别四集行世而后集亡矣此赋见事文类聚中固后集之一也公九世孙永年丞楙出梅花图相示因语及之遂请録置其上用补家乗之阙云
题先世文清公赞御书儒硕字后
右宋吉国程文清公赞理宗所赐儒硕二字者也字与赞当时皆刻石于家而更代以来赞颇刓缺九世孙乡贡进士传请名书者録之以配摹本之字间持示予因敬诵一过而告之曰吾与子幸俱业儒以不失其世守则夫君子小人之际如文清公所致谨者可不重加之意乎
跋宋嘉定十三年直学士院庄夏诰后
宋制凡公移则官高者居左制诰则官高者居右葢公移乃官府往来之文具署名及观者皆南面故列衔得以左右为尊卑制诰乃臣下受之君上署名及观者当北面命词在前故列衔者悉从其后也惟中书省牒畧与诰身相似而实不同在宋时已有误认之者矣而张驾部汝弼复以是致疑予恐观是诰者因驾部而以为赝故一订之
题所校脉经后
走以先襄毅公赐葬恩自新安入谢道出淮阴会河氷不能去借宿驿中居郁悒病痰从淮医朱鉴借书得王氏脉经十巻葢元泰定隆兴翻刻宋熈宁阁本也有宋长乐陈孔硕序序称脉诀出而脉经隠比之俗儒知诵时文而不知诵经史切中近世之病自泰定及今余百年此书复亡淮进士毕君舜修始得钞本刻之然其间脱误尚多驿舍无事取朱本参校终巻勘其误凡二百六字补其脱凡十七条因畀舜修使刋正之以便世之慈孝者
题钱尚书为刘御史作奉思堂记后
监察御史高唐刘君士元出奉思堂诗文一册以示予为之哽咽而后诵之终篇曰呜呼若吾士元可谓孝矣士元起家春秋奉廷对为名进士出知贑榆卢龙两邑有遗爱为贤令尹既入宪台按两淮及按吴中皆以风节闻为才御史古人所谓显亲扬名者士元葢庻几矣矧有恩命焉足以光父于地下荣母于堂上有禄焉足以具生者之养供死者之祭而又何憾虽然奉之则求有以乐其心志祝其寿考思之则求有以谨其封域守其训言此士元之所为名堂者与走与士元同年友也不幸先襄毅公近弃诸孤而亦幸母太夫人无恙其心事葢与士元同故有感焉不能自巳而题其后
题唐张旭草书真迹
鄙性最劣于书凡古人墨迹往往莫能别其真赝甚以为恨思学之而未能也此巻为吾友李武选贞伯所藏武选博学好古而尤以词翰妙一时其所鉴定必真迹与是可寳也
书懐古録后
懐古録一编毘陵谢应芳子兰之所辑也子兰当元末避地中吴得晋侍中顾元公荣之墓于吴城之东言于县令封表之又复其祠之侵于杂祀者又辑史传及诸赋咏以为此编夫晋名士出中吴者多矣子兰独惓惓于元公何哉子兰葢有微意焉惜人之弗知尔永嘉之乱广陵陈敏据江表以叛自称楚公封十郡加九锡兄弟姻娅盘固州郡威逼士庻以为臣仆元公亦尝受其官爵既乃与诸义士画策改图诱而诛之抚定六州以资东晋之兴考元公一生勲猷葢无出此至正之乱不类永嘉张士诚之叛不类陈敏而士诚又非广陵之产乎当时三吴之士从士诚者岂无元公其人而无元公之举此子兰之所为拳拳者与夫懐古所以悼今之不逮也或乃谓子兰徒以桑梓之故表章之至谓元公出处有可议者而不必録皆非知子兰者子兰他所著述其言实而不靡正而不挠自讯而不惑葢布衣中竒士也由此録观之则其志有弗伸者焉吴人朱性甫将校刻之稍加厘正间奉以视予予窃窥子兰之意如此又因以知古人作事非徒云尔不可以不白也
题沈生作时感乌巻
养口体之孝乌之仅同于人者而人有弗能者焉非不能也弗为尔若养志之孝乌乌能之人能之而弗为则失其所以为子者矣沈生朂哉吾于是乎有感
题宋李龙眠白描渊明图后
右歙人朱克绍所藏宋龙眠白描渊明图图凡十有二此其一也渊明之事有程朱二夫子定论后学宜无所复置喙者吾友翟少卿廷光忽大书一跋并和归去来辞欲自学孔子而以不仕无义责备渊明予读之为之大骇夫渊明自以晋朝世辅耻复屈身刘宋故始终托诗酒以自晦而人莫之知也朱子纲目大书晋征士陶潜卒于南宋之朝可谓得渊明本心于千载之上者矣渊明平日诗最冲澹至于咏荆轲则激烈之气奋然如不可遏以秦谕宋也平日与物无竞至于檀道济馈梁肉则峻却之以道济事宋为心膂也此其心事当何如哉而以孔子不仕无义讥之大失言矣朱子楚辞深罪扬雄而右渊明雄之罪正坐以孔子自任而误认不仕无义之语遂失身于莽尔惜吾友生程朱之后而为此言故不得不一订之
题宗老学可所藏元人巻后
此巻自虞文靖公伯生汪文节公叔志逹忠介公兼善状元陈公祖仁而下率皆知名之士诗中称杨公志行乃翰林待制杨刚中其子翮字文举以文名尝主休宁簿故吾郡之人多从之游鲍伯原歙人名深仕为紫阳书院山长程文婺源人号黟南生字以文仕为礼部员外虞掲亟称其文汪克寛祁门人字仲裕号环谷有春秋纂疏传学者皆吾郡一时宿儒朱徳润吴人字泽民有文集行世徐舫严州人字方舟以诗鸣宋潜溪铭其墓他如张公纯仁端木公孝思皆尝仕于吾郡风流文雅谈者尚之噫元季至今百五十年诸废毁澌尽者何限顾夫书史字画犹为好事者珍惜何哉重其人焉尔然则人岂可不力于善哉善固有出于书史字画者矣予过宗老学可获观是巻因跋而归之巻内虞公书名模糊不整葢虞得罪毁目后凡制作多门生代书惟自署其名示不伪尔观者悉之
书亡弟克寛所赠族侄贡士佐时诗后
亡弟克寛旧与佐时同学相得尝同试丁酉京闱而佐时先捷故赋此赠之未及録也佐时恒语予不能忘因请书入巻俯仰今昔为之泫然成化壬寅春正月晦日篁墩志于保复堂
书赵松雪千文帖后
得之于心应之于手书字者浑然不啻如天成锓梓刻石者亦浑然不啻如已出则两者之难恒均赵松雪每有所书刻石必付茅绍之葢事有相辅而后可传者如此吾乡锓梓刻石必归之歙仇村黄氏黄氏之彦曰文敬尤以此得名予刻先茔碑及锓贻范集皆文敬率其子弟为之因获见此帖惜文敬生今之世未有若松雪者鉴赏其人使与绍之并称也
跋绩溪仁里程氏谱
右绩溪仁里程氏所藏宋都官程氏世谱三十巻考其所自序谱初成东南族人辄传钞之家有一册而都官后来复加修改往往与旧本异又有续谱一巻旧本亦多失之予所见本三十巻既终独吴门房一支葢续谱之首也惟此本系吴门开化二支其后亦有脱简视其纸墨当出于宋末元初之交比诸本犹号精的予之为统宗谱有取于此本为多仁里之程分自歙槐塘槐塘大显者有宋丞相文清公仁里之祖则文清之从子也今乡贡进士传方以经术致身于时其弟儒尤博学能文佐予为统宗谱甚健夫人能尊祖敬宗而保有其手泽皆孝之大者予以是嘉之为书其谱后
书■〈氵义〉口宗家承徳堂后
右吾休宁■〈氵义〉口宗家之先在元有以举徳名堂者至其子以承徳易之所得一时名公诗文甚富发辉其先徳者甚详不容复赘也中更兵燹失之其孙曰志端力学好古访求之累年以次缮冩巻以复完呜呼是亦可谓克承者矣夫名贤之制作先徳存焉诚不可不加之意也然寳其言践其行岂不益有光于斯巻也哉
题族祖宋端明公所为范可起字说后
予会宗谱于南山庵有范生福臻者实预缮冩之列间诹其家世则知博村人其先曰器之者为吾宗宋端明殿学士赠少师洺水先生之姊之夫因居■〈氵义〉口至生九世矣器之子震端明尝字之曰可起为说以勉之说凡四十一言其真迹故在也乡先生如胡云峯唐筠轩軰皆有跋葢不容赘矣而福臻必请予言予观端明公以可起望其甥者其意甚逺然可起卒隠居求志以终疑若未副端明之望者是大不然人之所以起家者岂必簮缨轩冕之足贵乎可起之族自宋以来敦尚诗礼以不失故家文献之风在元有寿明者为医学提领与胡长孺诸先达游在国初有平仲者从学朱枫林赵东山汪蓉峯三公以荐至工部主事为时宿儒今生之祖父昆弟亦皆袭其遗芳诵诗读书为里塾师而不从事于管商不胥沦于流俗不澜倒乎鱼盐关市之业则可起之兴家固有在此而不在彼者彼簪缨轩冕之贵或兴于前不能保其不仆于后视吾所谓诗书之泽取之不穷享之而莫吾争也以彼较此将孰多乎生质美好学所以亢宗于异时者或在于此尚朂之哉
跋婺源环溪宗家思家録后
右思家録一帙婺源环溪程氏之所藏也环溪程氏本朱韦斋先生母家其后允夫先生复以中表从文公先生游允夫弟冲夫六世孙本中当元季之乱以陈有定方为元守八闽乃避地依朱氏于建阳不能复返桑梓手书家事三十四条授其子文仁俾归婺源凡祀先睦族持身保家之说既详且宻葢非学力精到者不能有此然考其时当在国朝已定江南之后方是时邓愈王克恭前后以勲戚开府新安居民按堵流亡复业本中葢可归矣而不归卒以客死观者不能无憾焉然吾于此则深悲夫仁人志士之见各有所在葢之死而不悔也初元季红巾盗起婺源人汪同建义保乡闾一时贤豪多起应之本中之兄敏中实与共事又有子女姻戚之好未几天兵下新安愈执同送金陵高庙壮而释之俾还守婺源以克恭监其军事乆之同北走燕复受元命至两淮经畧南事为张士诚所招死姑苏赵东山先生为同立传以比汉关圣葢确论也然则本中之不归殆以是欤不然何其当归而不归也考之本中素与箬岭宗老礼部以文先生及歙郑师山先生友善其避地于闽又与尚书贡公师泰秘书掲公汯友善本中先尝捐田五百畆建遗安义学师山记之后毁于兵而贡公为之跋其言曰治平有日尚当拭目盛事本中祖母死贡公铭之而掲公为之跋其言曰俟四方之宁归而刻石呜呼观诸君子之言则夫海桑之感黍离麦秀之悲在当时必有不病而呻吟者矣此本中之所以不归也载考史及传记师山死于歙贡公死于闽以文死于浙掲公死于燕皆凛如秋霜皎如烈日至今读其事想其人竦然髪竖肃然心警而本中皆获与之相游处听其论议矧又出为大贤君子之姻党薫陶渐渍之有素则其所养之深所得之粹从可知己惟我高庙之兴应天顺人削平区宇其功虽武王诛纣汉高灭秦葢不是过然有为元尽节而死者必嘉予之所以励臣节为世劝而夷齐之饿两生四皓之隠亦不能无焉则夫天理民彛之在人心固有不依形而立不随死而忘者此吾于本中之録为之三复不能已也
题王太守所和宗侄逸民诗后
此新安太守王公而勉所和休宁耆儒程君逸民诗四章夫逸民一介之士耳以诗倡其守而勉二千石之贵也以诗和其民皆近世所偶见者噫有所挟而不能以礼下人有所徼而不知以道自重此古风所以不复而俗益浇也易曰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先正所谓孟献子忘其势乐正裘牧仲忘人之势若而勉之于逸民殆庻几乎予故两贤之而题其后使观者有所考且有所警也而勉名勤武邑人逸民名隠与予同宗
书程氏统宗谱后
噫谱之成难矣凡预宗盟有自百里之外者有自千里之外者裹粮来会有一再往返者有五六往返者正订异同有一再易稿者有三四易稿者参考稽对有居月余者有居数月者鸠金刻梓有捐十余两者有捐数十两者夫然后乃及其成以板计之余七百以字计之余三十万以白金计之几二十斤噫谱成之难如此岂有所强之而然有所利之而然良皆出于一念尊祖敬宗睦族之心故有不约而同者凡各族得谱之后祀先扫墓之时宜相觉察不昧其本不杂其流则庻乎祖徳不坠而宗盟可续也或守奉弗虔而失之或贪慕势利而鬻之为族长者声其罪于众追还原本乃罚白金二十两入忠壮行祠或始迁祖祠或膳茔公用不服者声其罪于官追还原本付族长收执而黜其名于谱生不得入先祠没不得入先墓有能悔过自新者族长録其善于众而迁之呜呼立法之严者立爱之深也凡我族人敬听毋忽敏政书于南山堂会谱处
书苏氏古史朱子漫记所载程公孙立孤事后
按程公孙立孤之事见司马迁史记刘向新序而苏辙古史以左氏不载辞而阙之朱子亦疑子华子为赝书而立孤之事颇见其中由是二公危忠苦节几不白于后世甚可惜也夫左氏失之诬而苏氏専用之以驳史迁固已不能无偏听之蔽矣敏政近读邵子皇极经世书而后知苏氏之果于不审也经世书谓赵朔以屠岸贾之乱而死于前赵同赵括以庄姬之譛而死于后本两事也而史迁误书为一若分而书之其事自明经世书乃朱子所信重者惜当时偶未之深考尔观其载此之事以漫记为名则固出于一时偶尔之说岂若苏氏手为信史而无辨订之力反疑忠贤之妄者哉然苏氏之可憾者不特此焉象谋舜益避启皆出孟子之口而一切辨之以为无有则其它尚何责哉金仁山通鉴前编専主邵子抉擿愈明而仁山则朱子之正传也观者自是可以释然无遗憾矣呜呼是岂独以慰同姓之亲凡读其事想其人慨然有感于斯而兴其爱君死友之念其于伦理世教岂不大有所补哉
书方虚谷所撰先太守墓碑后
噫徽之一郡六邑之人及我同姓之亲无不知忠壮公当侯景之乱越国汪公当隋末之乱忠壮十三世孙岩将公当黄巢之乱各有保捍州里之功相与传诵之不忘而不知我太守公之为烈也夫大业之乱固不过于永嘉而侯景黄巢之贼虐亦岂若鲜卑胡羯氐羌之为甚哉公当是时奉艰虞之主守臲卼之郡抚疮痍之民乃能使下之人爱恋其生而攀挽其车马上之人悼惜其死而惠锡其子孙则其绥辑之功防御之策子谅岂弟之政必有大过人者史失书之无以尽见此仁人志士所为永嘅者与独其一坏之土百姓守之至今名宦之迹郡志尊为第一非其功徳之烈则固不能有此拜扫之际窃诵虚谷此记而有感焉敬书其后以告夫观风者使即墓所为专祠以示四方守牧之劝系百年父老之思其于风教岂不大有所补也哉
书先忠壮公赠诰后
按黄墩之名敏政既复黄为篁其后观世忠庙所藏宋诰凡五通皆称黄端尤莫知其所谓载考婺源谱乃知宋光宗讳惇故当时以端易之然则此名不独复篁而并复墩也惜记中未见此意因附着之
书元吕中丞所撰藏山祠记后
按山西通志藏山在太原府孟县北五十里春秋时程婴公孙杵臼谋藏赵氏孤儿于此故名其藏处岩垒环堵淮镕旁有圣水出焉每遇旱祷雨輙应以记文不述藏字之义因附着之
书宋嘉定中请立忠壮公祠状后
按此段出绩溪仁里宏祖房所藏都官旧谱中当时槐塘宗老文实先生刻世忠事实源流録意必见之而漏书也今会统宗世谱得之于宏祖七世孙传儒兄弟而又于诸谱中考其出处名字谨録于右所称知録旗者丞相元鳯之叔父主簿旌之弟而旌之孙瞻祖卒祖实与宏祖之后同居绩溪者也内翰珌即休宁■〈氵义〉口程氏枢宻卓太卿覃皆休宁会里程氏掌书璋将仕瑜皆休宁陪郭程氏俯仰今昔将三百年诸房子孙复会宗盟于此岂偶然哉惜枢宻之世已絶太卿之后今居湖州而掌书之后亦无传矣将仕公十一世孙敏政谨志
书先忠壮公封王宣命后
按旧谱忠壮公宣命封忠烈显惠灵顺善应王近于琴川壶溪谱得其全文乃封忠烈王汉字及蒙古字分行书之考宋元制凡封赠诸神祠五等之爵以次而进其封号自二字加至八字而止忠壮初累封至八字侯遂累加封至八字公至元始封二字王而旧谱云即封八字者葢因宋封八字公而牵连误书也又按勑牒与宣命所施不同此本勑牒而谓之宣命疑当时可以并行亦犹宋制拜使相者或降麻或止用制之意云
书先辅烈侯赠诰后
按越国汪公隋末据新安称吴王以弟鐡佛天珤为左右相休宁程富为太尉歙任贵为緫管葢越公保有六州多四人之力故唐初送欵高祖特降勑褒谕而越公庙食亦与享焉考陈留谱富为忠壮公五世孙新安之程皆其后也
书先太守公及忠壮公夫人长子忠护侯追封三诰后
按建昌谱称新安太守元谭公追封忠佑公婺源谱称忠壮夫人董氏追封惠懿夫人黄墩谱称都督文季公追封忠护侯然皆失其诰牒敏政编贻范集尝会诸谱亦无所见近乃得于琴川壶溪谱中如此又考世忠事实忠壮公庙从神二左曰孙璟右曰赵铭亦云当时俱有侯爵其来歴诰勑年逺无考因附着之
书李北海所撰先长史府君碑后
按李邕此碑作于开元十六年而林寳所著姓纂在宪宗元和之际相距百有余年尔不见此碑碑称重安侯向即忠壮之孙向向生育育生皆皆生弘弘生大辨而姓纂乃谓大辨居中山虽言五世祖忠壮而不知其所从出疏脱如此郑夹漈谓寳不自知其姓之所从来其不深考无足怪者宋太宗厌馆阁所贮六朝暨唐人文集浩瀚无统命学士宋白等选为一千巻赐名文苑英华其间所取李邕之文甚多而此碑在焉下至仁宗至和初上距太宗之朝不过七八十年而欧阳公作先文简公父兾国公碑止据姓纂不见此碑又下至哲宗绍圣间上拒太宗之朝亦仅余百年而宗人都官祁撰程氏世谱三十巻其定着中山谱亦止据姓纂不见此碑虽曰文苑英华在当时巻帙太多人所难致编选未精人所厌观然欧阳公辨博考索之功亦容有如刘原甫之所少者彼其定着欧阳氏谱与唐世系表本出一手而自相矛盾则亦何有于他人哉至于祁之世谱上下千有余年凡程氏之见于载籍者错综而附丽之事靡或遗而文足以发其辨博考索之功要以为难顾乃妄为忠壮公五世孙名以着于谱而忠壮五世孙名载于邕碑而未亡者反不之见则其余所定着又可知矣独以此碑沉埋閟伏数百年当其本朝如林寳者号通姓氏之学而不及见当宋之时如欧阳公者以谱牒名家而不及见如都官祁者定着一宗信谱果于必传而不及见沿至于今上距此碑世愈逺而言愈湮如敏政孤陋本无所知而乃于馆阁之下获见于翻阅之顷是岂独文章之显晦固自有时而家世之真赝遂由此决谓非一宗之大幸不可也谨拜手而识之其余曲折已辨谱图下者兹不赘
书旧唐书横海藩镇列传后一
按宋都官宗人祁据元和姓纂及唐书为两谱谓大辨为中山房谓元皓为沧州房敏政少读之则已疑大辨之孙皓与此元皓者当为一人葢定州即古中山郡而元皓之子日华特仕于沧尔其实家定州安喜未可全举其族以归之沧也其后考唐代宗徳宗实录于日华小传曰父皓为定州刺史始居定州于史朝义小传曰朝义既死其伪署定州刺史程元胜等悉举其地以降乃知皓与元皓果一人而修史者不审徒见定州有两程刺史遂误以元胜之事移属于皓而又更其名为元皓也迹是观之举八州之铁不足以铸其错矣所最幸者新旧史于日华本传俱曰元皓于朝义本传俱曰元胜有若天诱其衷而不泯其迹以为后人寻疑勘误之地使其改而从一则岂可以复正哉左传田恒与阚止争政田恒杀之而阚止实字子我太史公作孔子弟子列传遂言宰予与田恒作乱夷其族孔子耻之使非后贤因事考言以订太史公之失则宰予蒙恶名于千载之上不可雪矣元皓之事何以异此敏政因定着家谱而为之说非独以幸一宗亦使当著作者因之而有警也
二
按执恭一也旧传以为懐直之子新传以为懐信之子通鉴考异从新传而今谱定着从旧传者葢尝闻之旧唐书之例凡将相大臣书其出入年月寿岁短长与其子孙承传典礼褒恤者皆据当时所上碑志而修入之者也故其法详其不书者则止据所存案牍与得诸传闻而修入之者也故其法畧考懐直之传谓其贞元九年因畋猎为懐信所拒遂入朝既而懐信死懐直子执恭知留后事乃遣懐直归沧州十六年卒年四十九废朝一日赠杨州大都督执恭代袭父位茍非据懐直碑志则固不能致详如此以别传证之可见矣此旧传所为可从者也至于实録但见当时藩镇父死子继习为故常因以执恭为懐信之子实未足为据考异谓懐信既逐其父安肯复授其子则亦以事势度之而未究其所以然者夫横海二州地狭军寡非若三镇之强相传四世皆籍朝命以为之重若懐直被逐而徳宗始终优礼之者实念懐直之父日华当三镇拒命之际独挈一军以归朝廷而懐直既领父众又愿析两县置景州请除吏时河朔刺史不廷授三十年徳宗深嘉其忠以徐申为景州刺史特升横海为节度首以懐直为之而懐直自请入朝徳宗宠遇踰等且有大第宫女之赐其后懐信以疏属而逐之徳宗于此盖未始不为之畜怒焉第恐启衅纳戎姑容之尔观其以虔王为节度使而以懐信佐之意可知矣然则懐信既死遣懐直归镇而擢用其子必皆徳宗之意考异疑之殆不审之过矣或者又疑今所定着之谱于元皓之事方以实録为可据于执恭之事又以实録为可疑是大不然凡论事惟视理之所在何如尔一书之中固有此得而彼失亦安知无此失而彼得者若胶于一而尽废之非善于读史者矣
书韩义宾所撰先别驾府君墓志后
按此志出赵明诚金石续録考明诚与都官祁实同时而明诚集此録数千巻在当时最名博雅祁不相闻乃用他书杂定宗谱而无取于是録失之矣予得此志而据以订祁谱之大失者有三志云君讳士庸定州安喜人高祖皓定州刺史曾祖日华横海军使祖懐直归诚王皇考权邢国公而末云子岩孙秀秀即文简公太中两房之所自出者也是足以证秀虽出于皓而非荆杞之子等而上之又足以证皓即元皓而非元胜以禆唐録又足以证权父懐直而非懐信以佐旧史然此志在明诚録中考其跋语实不以文为足传亦不以其事为可采特以其间字与今异者三十有四姑存之尔然有关于吾宗则甚大故欧阳公集古録跋尾恒曰集此非以备玩好其间往往足以订史之阙殆谓是欤考新旧史程氏兄弟子侄在朝列宿卫者三十余人而士庸乃仕于乡禄秩微甚窃考邢国公开府沧州赐第关中子孙必多官爵必显而士庸者岂支子或庻孽受命北归以奉茔墓而守桑梓者欤又文简太中两房并起中山迁河南举目署其籍曰博野而此志云家定州安喜而葬博野先茔考歴代志博野或属定州或属深州程氏大族在当时必有赡茔之田析居之子故安喜之后无闻而博野之后反盛也欤载考唐季定州属义武军节度王处存之所治也深州属成徳军节度王镕之所治也是时两军辑睦邻境无虞其下之人各得以保丘垄结姻媾故志后书士庸之婿梁公孺乃成徳军内中门枢宻使而子岩则义武军都知兵马使也公孺之名间见于史而欧阳公集古録载其碑且云枢宻使本唐内侍之职其后藩镇僣置于此见之岩之名亦一见于史后梁干化元年云晋王李存朂使大将周徳威会成徳将王徳明义武将程岩合兵攻刘守光如此而已志称韩义宾撰并书篆者义宾乃丞相魏公五世祖实事成徳军为判官魏公家集有修复茔域记考其时与事亦正与此合志尾称某年月日重立石者葢此志铭士庸殁时已瘗之圹中其后子婿并显乃复树之墓上也考岩之爵位应得赠典而此不书或另有石刻或附载碑阴葢未可知而今则不可考矣又按士庸谱误作世庸今订于此
书唐人所撰先都知府君碑后
按此碑见唐朝类苑考其事与金石録所载别驾府君志尾具衔相合且中有懿尔岩哉之语尤足为证谨録以附别驾志后而考其详以谂观者云都知兵马使在唐与押衙先锋为节度使将校之职皆其所自置其序进官位如银青之阶柱国之勲县伯之爵尚书大夫之贴职则皆请于朝而后命之大约如今之緫戎自选其坐营把司之类而指挥千百戸之官则非有朝命不得擅进也持节诸军亦谓之建节自藩镇专制之后多以其将校分典之葢义武所领易定两州此时为节度使王处直即碑所称太原王也赵王乃王镕为成徳节度使领镇冀深赵四州贼温即梁王朱温起宣武节度使纂唐称帝燕冦乃燕王刘守光为幽州节度使领幽蓟诸州晋乃晋王李存朂为河东节度使领泽潞诸州天佑唐哀帝年号此时梁已纂唐改元干化矣惟河东及成徳义武三镇犹奉唐正朔朱子纲目予之可考也史干宁三年朱温遣兵攻定州节度使王郜奔河东兵马使王处直力战拒之温不能克反表为处直求节钺诏以处直为节度留后故碑称贼温构乱朋毒中夏王越在东土受制宇下而碑称公敷闻帝庭奉若元命帝曰休哉正侯良哉厥使则处直为留后实遣公入奏于朝而得之初不系温之请也自天复元年以后温取河中杀王珂又取河东沁泽等州遂举兵大梁逼帝如鳯翔取华州还攻晋阳未几进图鳯翔取鄜坊挟帝还长安杀宰相崔胤迁洛阳竟弑帝太子即位是为哀帝故碑称越兹元恶明肆虐羣大侮王度擅杀无辜薄三川威五长缙绅管管不自即乃工者也碑称王势在厉阶罔弗祗命命我亚旅咨我近藩归于本朝朝廷嘉茂功者意必处直尝访于公因遣公入觐故有尚书大夫之命所谓亚旅近藩皆指公而言葢兵马使乃节度将校故谓之亚旅义武节度治定州公分守易州故谓之近藩也天佑四年温簒唐改元开平而碑不著者意方镇隔越不得其详且恶温故削之而特以天佑纪元与晋赵合兵则其志可知也庚午乃天佑七年即梁开平四年是年温遣兵攻成徳军处直与镕共推存朂为盟主以拒之明年梁将王景仁进军柏乡存朂自将东下处直遣将将兵五千以从至赵州与晋将周徳威合屯于高邑相拒踰月遂薄柏乡破梁将军河朔大震故碑称温益逞凶自汴袭赵殍轶殚寳虔刘暴骨公乃赞王辑睦尔邻推功于晋屯高邑鏖柏乡执忠奋威罔敢加害者也史称处直遣将而不着其名以碑证之即公也史称是岁刘守光僣称燕帝出兵冦易定存朂及镕合兵救之晋将周徳威与赵将王徳明义武将程岩会于易水攻燕祁沟关下之围涿州守将刘知温降梁主救之大败走还晋遂克幽州执守光诛之镕乃与处直共推晋王为尚书令置行台故碑称贼臣守光与温济恶伺间来冦公请于王合从晋赵会王师于易水之上破祁闗下涿鹿二竖偕遁执其大丑馘于军门请偕六州允奉于晋证之于史无不合者公在此时与周徳威王徳明其事以拒梁燕其功名葢已不小而独一见其名于史余无闻焉则史之阙畧可知也呜呼唐之季世方镇擅兵葢偃然不复知有君臣之义上下之分而义武一军地狭人微独依晋以自立而公适当其时赞辅其主帅以尊主复雠为志观碑之所载首以君臣为言而温与守光则声之为贼凛然天经地义之不可僣而公又于朘剥杀戮之余养民救荒不遗余力论一时之纯臣良将公葢有焉此易之人所为感之而有勲徳之颂欤然则斯碑也实足以备史之阙而不当以谀词例视之矣敏政于公实同所出故不敢以一家之私文为嫌而论著其大者如此
篁墩文集巻三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三十七
(明)程敏政 撰
○题跋
书族祖文清公所撰古城宗祖墓铭后
按文清公此碑称仲节南节为都使公澐之子最得其实但谓仲节为休宁古城祖则恐未然碑称仲节生焕焕生蕙蕙生承议等三人考祁谱谅公保下严生沇沇生恩恩生令令生承议等三人而富溪元朝印本谱于此承议下注云兄弟并迁古城及歙横干盖得之矣疑古城不知所出而误属仲节之下文清公亦从其说而不暇谛考也又刻本比家藏録本多世次一段与前后文不相属疑刻石时古城人自増入者今删之余已见谱辨中兹不赘又按各谱及碑本药或以为万或以为芳宜以药为正
书先文简公宋史本传后
按苏辙轼龙川志载先文简公一事云当仁宗幼冲章献刘太后垂帘时有方仲弓者上书请立刘氏七庙如武后故事章献览其疏裂而掷之地曰朕不作此负祖宗事公亦尝献武后临朝图而人莫之知也王洙侍读实与闻之然仁宗性寛厚故公卒至宰相而宋史本传取之且曰人多以此薄公呜呼事有出于一人之私意而信史书之孰不以为诚然哉亦有卓然谓事之诬为不足信者必其伪之浅不足以欺人也考鲁宗道之传仲弓上疏请立刘氏七庙章献以问羣臣众莫敢对宗道独进曰太后欲立七庙如嗣君何其事遂止为仲弓者初未尝一字及武后也又考之章献之传公为三司使尝上武后临朝图章献掷之地曰吾不作此负祖宗事然后知仲弓所陈者刘氏七庙之疏公所上者武后临朝之图一佞一忠事实相反故章献于仲弓之疏颇欲藉众议而从之于公之图直怒其讽諌太甚而辙乃欲因之以诬公遂反以掷疏之事及不负祖宗之语归之仲弓而杂置公献图之事其间又相混以成其诬而不知其作伪之浅不足以欺人也夫拟人必拟于其伦故称君上必以尧舜茍以桀纣未有不以为诽谤者矣颂大臣必以伊周茍以莽操未有不以为讥斥者矣章献在当时如御正殿受嗣君之朝服仪天冠衮衣而祀太庙羣臣之附已者进不附者黜天下之人知有太后而已其渐至于废君称制无难焉公预知之以为太后妇人也諌之以言则难入证之以事则易见武后之罪恶人所共知者也太后欲称制则武后矣因为图以献即世之所谓影子者也其所以警之者深矣夫其以庶嬖僭乱之容上拟母后此章献所以裂其疏而有不负祖宗之语也元文宗尝欲观古名画学士巙子山取郭忠恕比干图以进其事正与此类子山一代贤者岂愿其君之为纣哉由是观之章献终其身不敢指斥幼主以规称制之举者公之一图有以阴弥其邪心也史不以此难之而反以此薄之何其取舍之异哉然考公一传之前后则其诬亦有不待辨而明者传之前曰公知开封时有王蒙正者聨姻章献太后家子齐雄捶老卒死货其妻子使以病告公察其辞色异令有司验得捶死状太后谓公曰齐雄非杀人者乃其奴尝捶之公曰奴无自専理且使令与已犯同太后黙然遂论如法若以献图之事为佞而不忠则于此宜若承顺风旨以说后意何乃面折廷诤务取其亲戚而杀之彼此相较若两人矣又考之诸传参以长编章献既崩仁宗亲政于凡两府大臣附太后者若吕夷简张耆等同日罢政而仲弓亦自殿中丞贬汀州别驾凡庶僚之中不附太后者如宋绶王徳用章徳象及公先后并登两府当时举错之迹判然两途不可掩也若曰仁宗性寛厚不以献图之事罪公使与绶等同升而不与夷简仲弓等同贬又何其厚于此而薄于彼乎此事之必不然者或曰辙之为此志也实者亦多矣且无宿憾也何独于公而诬之曰盖有由也辙之兄轼与伊川先生有隙尝谓伊川为奸邪而力诋之门人子弟遂相植党为仇家公则伊川之从伯父也所以诬之者此也或曰辙之言固诬矣其引王洙为证佐则亦岂尽出于作伪者哉曰洙之言有无未可知而窃意其容或有之何也史称洙当至和初为翰林学士朋比宰相陈执中钩摭非礼追册张贵妃为温成皇后立园祔庙置仁宗于有过之地不为清议所容然则投辙之意肆诬正人欲同归不善以分其罪亦事之或然也所惜编宋史者不能正其诬而反有取焉使一传之间自相矛盾而卒为后世不信之地者幸其作伪之浅也作伪之深而足以欺人者安知其无邪
书宋鉴长编所纪先文简公事后
按长编之全文如此正后之修史者所本也夫宗女所居之第不敢擅鬻而请御降为征此乃谨之至者乌得为罪然则公之黜实张士逊所倾与欧阳公所撰碑志之言合作史传者既不能推明士逊所以中伤诸贤之意为后世小人倾陷君子者之戒至于市材木者程琰雇女口者庞籍及吕公绰等而史皆归之公郑戬因李宗肃移鞫于台中丞孔道辅谓罪薄不足深治而史以为御史按劾得状不惟无所推明而反加深文焉其不足为信史也已敏政尝承乏编纂续通鉴纲目熟读宋诸帝纪笔削之间诚为简当至于列传则其前后自相抵牾者甚多盖杂出众手故也噫原作者之心岂阴有所向背哉特欲櫽括旧史而词不足以达意遂失之尔曽南丰曰史者所以明天下之道也故为之者亦必天下之才不然则事迹暧昧虽有随世以就功名之君相与合谋之臣未有能赫然播天下之口者而一时偷夺倾危悖礼反义之人亦幸而不暴着于世此言是已敏政故録长编之文于前南丰之言于后使来者读之是非自见而亦不能无嘅于作史者之难也
书先太中公宋史附传后
按宋史太中公事附明道先生传且称髙祖羽太宗朝三司使而少师传乃无三司使一节殆互见也又太中传云世居中山而少师传以为深州陆泽人考地志深州陆泽在中山之域非别有所迁也第少师事已见文简公世録不能重出今特以太中传为主而附见之以便观览云
书明道先生墓志后
按朱子编伊洛渊源録云明道志文韩维持国撰孙永曼叔书韩氏家集经乱而亡然程氏家谱实载此篇今秘阁所藏亦有此集岂朱子一时访求之未尽与
书伊川先生年谱后
按朱子云伊川年谱取证他书不能保无谬误而宋季秀嵓李公心传尝辑道命録一书中有考异数段深有禆于年谱谨附着之
书元勑赐伊川书院记后
按伊川先生子孙悉从南渡居徽池二州之间盖未始有北还者故元延佑三年勑赐伊川书院于鸣皋学士薛友谅撰记畧不言二先生有后在河南国朝宣徳六年参政周鉴修复二先生父子墓祠始云得十二世孙子中而莫知其北还之由至景泰六年求二先生之后有司遂以子中曽孙克仁应诏即今为翰林博士奉祠者也详具杨文敏公记中谨附着之余见辨谱图下者兹不赘
书朱子所与先世二书后
按传之讳先休宁陪郭人宋开州团练使全之子痛父死节于金誓守先墓不仕力学好古隠居邑之东山号东隠尝以书问道于朱子朱子嘉之以老病不能卒业遣子永竒从学于闽数载学成乃还永竒字次卿号格斋两世著述悉毁于兵燹惟格斋杂藁一帙与朱子二书犹存惜哉考程氏谱友朱子者二人休宁会里房大昌字泰之乐平石城房起宗尝知建阳县师朱子者五人婺源环溪房洵字允夫徳兴新建房端蒙字正思与其从曽孙珙字仲璧其二则传之与次卿也当时所得朱子文字书简之类间载大全集中今撮为一巻以见家学渊源之所自使后来者有所观法知自力于圣贤之道而不堕于俗学之陋云
书王双溪杨慈湖书记后
按程氏师友朱子者七人已见前跋考之宁宗居光宗之丧朱子实侍讲筵婺源双溪王公炎以乡后进致书问古者谅闇三年不言之义遂与朱子不合而慈湖杨公简则象山先生髙第弟子程氏后人间从之游其所得皆有非后学所敢议者漫志于此
书吕竹坡所撰族祖文清公墓志后
右宣议墓志见吕竹坡文集刻本槐塘文翰所刻者与此大同小异如孙四人而文翰以为六人多述祖崇祖二名考槐塘谱述祖生于淳佑庚戌上距宣议之卒淳佑壬寅则宣议捐馆十年之后述祖始生也编谱者以述祖崇祖本文清公继子而志不载故追入之然不知其生卒前后具在可覆考也
书建昌宗家草庭先生逸事后
按建昌之程自宣慰飞卿当宋季以城附元由是父子兄弟悉拥节旄至雪楼文宪公复大振之遂赫然为一时之望先生独当其时退居池头自号宋室遗民视富贵若将凂焉髙风峻节邈不可及而传宋史者乃不列之笃行隐逸中使与两龚渊明为伍非大阙欤考先生实与徽庵同事双峯得考亭之学而益修明之其所立卓然如此敏政故表而出之以谂观者云
书婺源龙陂宗家前村先生传后
敏政平生于乡先达最重前村先生直方之为人求其世次遗书累年不获成化壬寅大会诸谱亦无所见窃意婺源之程逺近毕会惟龙陂之程未有至者先生必出于龙陂乃发书以问婺源教谕陈君简陈君得其谱于文公裔孙儒学生贞转以寄示则知先生遗书不幸尽毁于元季兵火且续谱者又以前村之号及其平生履歴误归诸先生从祖崇礼而于先生之名反无所述其不幸又如此夫先生之名见于国朝班赐易经大全书昭如日星何可泯也敏政因録此传附其谱而归之呜呼为子孙者于上世之名尚有舛误则亦何恠夫他人之不以阚止字我为宰予子我也哉
书绩溪仁里宗家宣慰公志后
按宋丞相文清公世居歙槐塘而有别业在绩溪仁里公兄朝议子运机宏祖宏祖子宣慰相相子司丞燧燧子主簿宗观皆用公荫入官子孙遂居仁里今乡贡进士傅其后也宣慰此志经兵燹失之予尝阅中秘书得之霜月斋藁中因书以畀傅用补家乗之阙云
书建昌文宪公所受四制后
按旴江程氏世徳集原受封谥制书凡十逸其四盖存者此二制与文宪公夫人二制也封曾祖父母祖父母四制敏政得于富溪程氏谱中録贻旴江族人用补家乗之阙
书先县尉公所受至元勑牒后
按宋徳佑丙子徽州招讨使李铨节制徽州军马王积翁以徽州降元以元招降榜文发休宁晓谕副都统李世达不肯署降与铨之子汉英率所部迎战时谪官朱颖达权知县事由是休宁义士亦各起兵应世达六月元万戸富珠哩敬以兵破昱岭闗下徽州世达众寡不敌道休宁西走行在元军下令屠徽州歙休二县歙人郑安休宁人赵象元程隆各捐家赀冐白刃徃说之乃止于是丘龙友朱颖达等率众迎拜入城榜下休宁其按甲不下者分遣收捕上功行省以宋故官陈宜孙为休宁知县象元为县丞隆为县尉安为歙县知县龙友颖达权同知徽州事隆未几卒行省又以姚鸣凤为主簿张玉为县尉徽州始靖考海阳诸志得此失彼今以诸书及家传之类参订撮其要于此以补郡乗之阙云
书洪武钦定康郎山功臣庙位次后
按康郎山功臣庙正殿所祀者十二人先祖位第七考甲辰年诏褒赠诸死事者先祖得赠明威将军上骑都尉追封安定伯当时亦诏南昌守臣上诸死事者赐庙食先祖位第六得赠定逺大将军轻车都尉追封安定侯盖两不相知也后有言祀典重复者诏除去南昌位次止存其祀于康郎山至洪武十一年祀功臣于鸡鸣山以梁国公赵徳胜等百九十三人祔食先祖与焉时有建议诸在外庙食者宜加褒恤于是丁普郎等俱进爵赐谥先祖亦赠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仍封安定侯谥忠愍诰命祝文皆已进御会执政之臣连获重辟诏革中书省升六部省中文书皆报罢褒功之典未及颁行盖有司不能决白上请故也朱学士一斋第三集备书其事近始见之因记徃时在京师于武靖侯赵公家见其先祖梁国公碑文尚书陶凯所撰其题衔用洪武十一年者后于皇明文纂中见梁国碑文乃司业宋濂所撰其题衔则用甲辰年者当时颇以为疑以今先祖碑文观之盖当时褒典虽下而未及颁于庙中也故今南昌及康郎山功臣庙自赵徳胜丁普郎以下皆仍用甲辰年官爵窃恐后人致疑于异同之故谨详着之碑文见乙集第十七巻
书先髙祖万戸忠愍侯碑铭后
右先髙祖碑文据家藏録本锓梓近始得一斋第三集乃知家藏者初本集中所载者定本也命工易之其详见甲集第六巻康郎山功臣位次条下
书程氏贻范集目録后
贻范集之锓梓也其功力之费始于予而协成于诸房诸房以近计之在歙者四曰槐塘仙源岑山渡长翰山在婺源者十三曰龙首山凤岭髙安长径金竹环溪沙阳彰睦香田香山周溪城东溪源在祁门者四曰善和寓岩柏溪程村在绩溪者四曰程里坊市仁里小谷在休宁者七曰■〈氵义〉川塘尾率口山斗临溪富溪及陪郭也以逺计之在开化者一曰玉田在浮梁者二曰景徳镇程山在徳兴者四曰凤凰泸口南溪新建在贵溪者一曰程源在乐平者四曰梅岩石城河冲小彰睦也河南建昌及乐平杭桥三房子孙通谱逺不克至湖州吴门二房子孙有无不可知开化龙山北源休宁会里及黟南山四房子孙失传婺源龙坡清源二房子孙世次未详然其先徳则有不可偏废者今并刻之呜呼于已之上世而思所以暴之者仁也于已之旁亲而不忍其泯焉者恕也惟仁与恕皆道之大端而吾宗两得之是不可不书以垂法于后来者鄙朴之文理不当厕先达著述之左诸房难之曰文有系祠宇之废兴具履歴之首末谨讳日之书详世系之録者亦惟取其备故实俟参考耳初何计其辞之工拙哉于是势不能尽删而为献嘲腾笑之资则有所不免矣敏政再书
题先襄毅公与曾叔祖尤溪府君手书后
右先少保襄毅公手书一巻自正统四年起至成化十年止皆与先曾叔祖尤溪府君及其诸子者也初先曾祖尚书公洪武中坐累谪河间先公遂起河间诸生登第入仕故书中自入学以至致政毎有事辄报之骨肉之情勤绻如此不以南北之隔忧患之婴而或间也先世田庐遭难悉毁书中毎以未卜居为恨厥后四十年先公挈家渡江尽复生业尤溪府君乆已下世而先公谢兵南归未几亦不可作矣尤溪府君长孙俊实藏此巻间出以示敏政盖读之未终泫然流涕不能自已敬书其后而归之
书文丞相真迹后
予尝与编宋元纲目考元勑修宋史称陆公秀夫为左丞相文公天祥为右丞相然黄文献公陆君实传后序谓宋亡之事典籍无稽遣使搜访未至而史成乆之邓先荐诸家各以填海録指南録诸书来上乃知陆公官止佥书枢宻院事文公官止枢宻使同都督诸军二公虽尝拜相力辞不受而指南録又文公所自着也予因反复参订悉改旧史之误时同事者见世习称二公为相已乆惮于骤更惟彭文宪公与予意合遂奏御而梓行之予又考洪武三年正祀典诏谓忠臣烈士岂可复臣异代凡异代所加赠谥宜悉罢去止称当时官爵唯孔子为帝王师封谥如旧此髙皇帝万世之独见也景泰间忽有为文公请谥者礼官弗察上请谥以忠烈既非文公本心又悖髙帝诏旨知尊之而不知所以尊之盖尝寘憾焉近过武林得会亚参安成张君公实获观文公真迹景仰之余辄附此说或可备后来修史议礼者不审之一戒云若文公忠义大节及翰墨之妙方伯延平刘君南安守华亭张君言之已详兹不复赘
予修宋元纲目因参考史传得合州守张珏首末重其谋国之忠死国之义实与文公相先后者恨旧史书法多晦而珏之心事不尽白也因子大书其名于纲详其事于目自谓可补前史之阙而不知公实为珏后也抚巻之际为之惘然
题元李雪庵大字后
雪庵俗姓李名漙光以善书遥授昭文馆大学士漙光通儒书能古文词大书视小字尤胜实有可传者不系其官也故凡有所书及著作皆不系衔其所见亦过人矣彼负艺不精及非所当艺而业之以躐等幸进者又此衲之罪人也哉
题唐贺鉴孝经真帖后
五羊锺君百福藏贺鉴孝经帖或以为真或以为赝卒无所鉴定而况予最劣书者哉忠贤之祠过者必肃岂独以其绘塑工拙而已世所重固有在此而不在彼者故于此帖亦云
题苏东坡率子廉传真迹后
苏文忠公谪岭南最乆故遗墨流落岭南至今若五羊锺君百福所藏此帖是已率子廉传作于未谪之前岂尝书之以示人乎陆宣公在贬所集医方朱文公隶党籍注参同契盖古贤人君子不以世故婴心而有脱屣全归之意如此
题雪梅画册
观人者于其所好而得其所恶则其人之贤否可知也其人好清则其所恶者必浊其人好雅则其所恶者必俗盖推此以徃而人无遁情者焉吴君孟瑄方贾于淛之西又贾于齐之东日不暇给而以雪梅自号大理卿仁和夏公以词翰名东南特为隶古作雪梅二字孟瑄珍之托善绘者为雪梅之图又得诸名画山水人物花鸟之类附之为一册其所好如此予窃惑之以为天下之至清且雅者盖莫如雪梅故自昔非幽贞絶俗之士鲜克好之盖在唐有诗人孟浩然在宋有处士林和靖两人者之外未之有闻其好之难如此今孟瑄方日走乎舟车坐乎市肆以为懋迁干蛊之计则凡其服饰之华也燕饮之盛也子女声乐之繁且丽也孰曰不宜顾乃翛然有所羡乎其彼而漠然无所为乎其此且托情于画史毫素之间将役其心于澹然无营之地而不可得也则其所好诚有贤乎人者哉虽然使孟瑄而服儒之服以日从事于诗书礼乐之场则其所好又有大者焉所好既大则其所恶亦大其贤乎人益逺矣孟瑄吾邑巨家子性格清雅可与之谈亦能绘事而不欲以自名也
书祖筵分咏诗后
国子司业费君廷言尝赐告展墓还镇江馆阁诸公及相知者分镇江形胜为四十题赋诗赠别时予方抱忧而南不及与比来京师廷言将取以刻梓谓予亦相知者不可无一言予盖尝徃来镇江登金山酌中■〈氵霝〉穷逺目于江山云物之表揽诸形胜而尽得之所恨不能宣诸口耳诸公能赋盖得我之所欲言而不能者然其间亦有足迹未始窥江而所赋踰于所见则人之才否与江山之幸不幸固相求而不相值哉或曰廷言世家此邦以文翰妙天下其厌饫山水而増重之必倍蓰徃来者乃犹拳拳于诸公之言何也夫以争售为可耻而付擅场于退托古君子之心也是集之行把玩之际江山满前应接不暇则凡意之所适取足而已又何必已出之为快哉此廷言之志也
题分宁逺溪程氏谱后
右分宁逺溪程氏谱一巻谱称出忠壮公次子驸马文祯之后唐季自歙徙歴南北宋继有编述而此本则元至正初所刻国朝永乐中所续者其裔孙爵间以事来京师奉质于予予究心谱学最乆会者最多尝得可续者四十四房为统宗谱二十巻大抵皆忠壮长子威悼侯文季之后所居不出新安六邑及饶信衢睦数百里之间而分宁地稍逺故不克会也考诸谱并称忠壮公二十二子独威悼侯有传窃疑之而未敢决故尝为谱辨三十七条以俟后之君子迹今观之则文祯之后固自有人而又窃疑其余二十人者或真有后而失传遂不见于谱欤或逺徙而予之孤陋不能四出以尽其说欤皆不可知矣谱载忠壮公行实颇残缺予为补完且书其后俾什袭而藏焉他日有大贤者出而为敬宗合族之举执此以徃可也予观谱中讳以临者宋季老儒自号云庄山人所著有周易解删后正音飘丸小録拟古集及东鲁汉东荆南浙闽诸集惜其不传于世而意其词义所指必有大过人者后会之际或传其一二以为晚宗末学见闻之助又非幸欤
题雪楼遗墨后
右元翰林承旨雪楼先生程文宪公遗墨一巻盖送其故人笠峰陈教谕赴舒州诗也诗在集中稍有点窜然非大义所系公五世孙故太常少卿景伊购而藏之景伊之子楷来京师间出示走请识一言走观元之君其贤者盖莫如世祖然犹徇其国俗内亲而外踈抑儒而尚吏重北而轻南虽鲁斋先生许文正公之言然后汉人获齿蒙古儒者获与吏偕进既又得文宪公而用之然后南人获齿汉人典章文物焕然一新而元之俗不纯于质野治不専于吏胥盖文正文宪两公之力见于史者可考也若文宪公词翰之妙则其功行论建之绪余耳然在当时片纸寸墨人已知爱重之而况后世哉况其为子孙者哉是可寳已公之先居新安篁墩出陈将军忠壮公灵洗之后忠壮十世生唐歙州都知兵马使澐别居休宁■〈氵义〉口都使长子仲繁九世生巽其一子自成传三世生宋端明殿学士珌其一子绪再迁闵口传五世生司徒孝肃公翔卿始居建昌是生文宪公文宪四世生珉则景伊之考也都使幼子南节居休宁陪郭十二世生元江浙儒学提举荣秀实伊川先生七世孙之来继者盖伊川之后从渡江而南居池州与陪郭之程有宗好焉提举三世生万戸安定忠愍侯国胜忠愍三世是为尚书少保襄毅公走之考也景伊距忠壮三十五世走距忠壮三十三世然文宪实以弟嗣兄则走于景伊相先仅一世耳其昭穆盖灿然也■〈氵义〉口宗人与景伊世父翰林侍书南云公尝通书合谱手迹具存走又尝至闵口寻文宪公之故宅徃来乔林翠阜之间但闻溪流有声而百年遗老多已澌尽不可复识矣乃今获观公之真迹恍然如奉颜色聆謦欬于数百载上亦何所幸快于斯因窃论公之大凡而详着其世如此俾观者有考焉
书仪礼逸经后
元吴文正公仪礼逸经一巻有板刻在太学事见国朝杨文贞公集中而文贞别有三礼考注跋语称文正公之书为其乡人晏壁所窃又私加删改走当时即求其书而太学刻本已亡文贞之子尚寳公叔简亦称其家藏本多散轶今少司冦何公廷秀博洽好古间尝语之因各加搜访凡十数年竟无所得会友人罗太史应魁重校三礼考注梓行而篇目注疏悉用晏本舛驳之迹居然可见而恨无文正原本可订也成化癸夘春自新安起复北上始得于吴贡士杨君谦之家间以语司业费君廷言廷言谓理故书板尝得零星者数种于瓦砾土苴之间盖所谓逸经者在焉而亡其半矣因以君谦原本相付将刋足之呜呼葩藻之书板刻徧天下先王典礼徃徃无征幸大儒君子者出毎拳拳于斯而书之行世显晦不常者如此此古道之不复而俗之所以不淳也廷言方职教化首葺此编以不废先正复古垂教之心其嘉惠后学岂浅浅也哉
题四明鲍原礼画巻后
右四明鲍原礼山水人物花鸟一巻巻有国子博士临安钱宰伯均之序都宪慈溪张楷式之之诗族伯都宪冰月先生以贻其子存者也原礼无所见而伯均在国初与宋景濂诸公俱以文显式之在近时亦以诗显要之皆不可得者宜先生以授存使珍藏之又自为说以示修省之助而不徒为玩好之娱也存后更名镛生三子曰璋歴官新安卫指挥同知曰珪曰珍皆知好学承其绪间来京师辄携以自随而予获观焉
书米元章墓表后
右米元章墓表予家待制公所作见北山集刋本元章襄阳人而寓镇江尝作海岳庵于北固山下盖今芜废乆矣郡人戸部贠外郎赵君梦麟有沧江别墅在庵基之西间因耕者得元章自写小像石刻于土中寳而庋之知予藏有此表又请副刻之而传焉赵君清才旷识以词翰妙一时殆思与米老相后先者其可尚也彼世之人与前贤祠墓接畛必思巧泯其迹以虞妨已而又望其爱重表章之若此哉是可以观人矣
题歙陆氏先祠记后
陆君彦功世以医鸣徽歙间而又笃于祖烈观此记可见矣古称医为仁术仁之施必由亲始若彦功者岂非难哉今彦功被召至京师医名日着盖有进用之渐矣力以母服辞仁不遗亲益难予因托人为録此记而归之彦功服阕北上将供奉尚方大着医国之功使仁术所施者益广则所以发先世之幽光者不益逺乎彦功六世祖梦发文丞相同榜进士官至太府丞有晓窻集予未之见也方虚谷先生亟称之彦功当写一本见寄予方辑新安文献志仁贤之言岂可少哉
书叶文庄公手书后
右吏部侍郎昆山叶文庄公寄其母夫人及其弟与谦书共七通与谦来京师间以示走值与谦将束装南归走有卜筑之劳疾读一过不觉嘅然思前辈之不可作而与谦之知所寳也走毎见世之好修者知勉于众中而畧于家庭之间异乎文正公无不可对人言者盖于此可以观人若文庄七书吐真情于家常语中无非孝友之发及谨身保族之要殆几于文正之所为者其真可敬也哉
书朱子乡约后
乡约一巻出于程门髙弟蓝田吕氏成于文公朱子盖酌古今之宜而加损益使人易行且可乆也古君子之志未尝一日不在天下然推行之必自近始一乡者一国之凖也崇礼让黜浇薄以渐复隆古之治实此乎昉之顾后世言政者忽焉而有志于正学者所深慨也吾宗侄节之以明经第进士擢工部主事分司济宁公暇取乡约手校而刻之扩先正立教之功以为朝家兴道善俗之助其志远矣彼谨簿书以为政集词章以为学而犹偃然以儒吏自名亦盍反其本哉
书余杭教谕罗先生墓铭后
右余杭教谕介毅罗先生墓志铭一通其乡达刑部侍郎鲁公翚之所撰也走托交先生从子洗马璟暨先生之子教授璧因得而读之为之向仰不能已盖先生为学务躬行厌浮藻其居官安职分耻奔竞故门人私以介毅为之谥而志以为称情者也走窃闻泰和罗氏孝友之行清白之操积非一日而先生数竒谐寡仕不大亨教授君亦独抱其遗经继迹横舍天之于善人吉士将不恝然于斯乎然先生有孙二十人羣起林立意将有大发其后而昭先生之令闻于无穷者鲁公之铭于是为可传矣
题吴庶子原博所藏放翁帖后
放翁此诗甚流丽字亦活动可爱观诗后所自题盖亦自负矣原博同寅实藏此巻每斋居必携至相与把玩乆之而未暇考翁之出处也一日检宋史得翁两事云髙宗时有中贵人市珍玩以进者翁奏陛下以损名斋自经籍翰墨外悉屏而不御小臣乃不体圣意私买珍玩以亏损圣徳乞严禁絶又应诏言顷者有以师傅而领三衙有以太尉而领合门渎乱名器乞加订正翁所建如此而宋史浩以善词章荐之岂知翁者哉
敬题先公荐朱挥使奏草后
右先尚书少保襄毅公手书二十二字盖荐今河间卫挥使朱君玘之奏草也走得之于先公乱藁中以畀朱君君寳重之因装潢成巻请志其颠末记成化初有诏命大臣举将才为着令而先公首以朱君荐不果用会先公出督川贵之师既又赞留务于南京柄事者或憾先公以及朱君故朱君亦偃蹇不得意然才器则益老且健矣上即位之明年屏奸回进忠良百度一新尤注意将帅之选于是朱君始用廷议出守山东沂州特降玺书宠其行而先公亦于是不负为知人矣朱君起武臣子能刮去豪侈之习究心武业其骑射尝试京营第一平居读书史务知其大义而又乐闻善言友端士以自辅操行廉介宅心忠醇盖虽号儒生者或媿之也巡按御史以河间武臣多骩法前后请还君莅卫事及荐君督戍兵城守巡抚大同都御史亦闻君智勇请授偏禆之节御北边盖朱君有盛称于一时如此先君实先倡举之今手书具存君已进用而先公不幸捐馆十年矣捧诵再三血涕俱霣盖不能执笔而朱君将陛辞就镇矣窃闻古仁人志士必有知己之报而报之又非有所私云尔分阃一方竭其智力以无负主上之托益坚其晚节之守功成位隆与古之名将相颉颃使人称之曰此襄毅公所荐士则所以报知已者至矣而先公亦将慰于九原岂不伟然烈丈夫之所为哉幸朱君勉之无怠则他日得以功名附书于太史氏者此固其张本也
题蕲水程氏所藏南宋録用伊川先生子孙诰后
予尝见黄州志载程居为伊川先生之孙当宋南渡自洛徙黄之蕲水莫得其详以问黄人亦莫有知者会潘玉汝以进士出知蕲水托往廉之玉汝书来谓居之后实在境中其族有名岳者尝中乡举与书俱来相见之际出示宋勑牒一通乃居授将仕郎汉阳军汉阳县主簿者考其时在咸淳二年十二月牒称居籍隆兴府武宁县且审其为伊川明道正派嫡孙即非诈冒其言如此然予考程氏世谱伊川先生子孙悉从南渡居池州再迁新安其世次出处及当时録用恩典告勑文移具存盖未有籍武宁者独谱称明道之后不知所在宋时尝取伊川子孙继之故予窃疑武宁之族为明道之后勑牒所谓伊川明道者伊川本其地明道本其祖也否则不应书伊川于明道之上岂伊川之后从髙宗渡江居池州明道之后从隆佑太后渡江居隆兴兵革之余两不相闻朝家録用又不深考以合其族使圣贤之裔播迁流落于江之东西若燕秦楚越然当时之政亦可知矣岳上泝居凡六世能读两夫子之遗书以选授同知颖州振其家而増光于先世之寳翰者盖当昉于此予家新安于两夫子之族最近实伊川末裔转继陪郭房者故于岳甚亲且特论其世而书其勑牒之尾固水木本原之情不能自已者哉
题仇司训东之所藏雪庵帖后
广阳赵参议伯颙天顺中尝见此帖于何怀中书家后有雪庵题名印识然东之故藏此帖非新购者意当时所书非独一本也观者疑为山谷笔则不类逺甚盖山谷劲而熟风骨峻整雪庵劲而生廉棱太露然皆名笔也予素不学书但以迹推之如此能书者赏鉴当别有妙处予不足知之
书月河梵苑记后
予记此二十三年矣深师及其徒得清者俱已物故而苑之池亭亦多芜废每一过为之感慨不能已然废兴相寻势之所必至因録此以贻深师之孙俾藏焉安知无好事者按此记而复之使人得临观之美于白烟凉草之外者乎
题赵子昂与天台杨处士书后
急于投人缓于报徳盖世之通病而况丁家国之难得所依庇者哉宜赵魏公于天台杨处士叔和有惓惓不已之意如此魏公于是可谓忠厚人矣处士四世孙商霖起进士歴闽广佥宪以文行知名于今实藏此帖吾又意处士平生不特庇魏公一事而积学累行固有以贻其后之人而勿替也哉是可寳已予见魏公书真行多俊逸流鬯独此巻典重不茍岂以处士为前辈人故欤抑考此书公年六十有五虽无复少时临池之兴然犹自谨乃尔则视世之未老而偃然自肆以加诸人者不又异乎若公出处则先正固有定品有不竢乎予言者矣
题先襄毅公哀范主事诗后
右先尚书少保襄毅公手书一律哀故南京驾部主事鄞范君时泽之作也成化初先公受诏赞留务于南京官属中独才范君爱贤之方取以自辅而范君不久以公务北卒于道先公为之惊惜赋此哀之且属同官和之将成巻册畀其家而范君子桂尚幼独收先生手藁以行故名衔亦未之具盖非出于告哀而应之者也桂既长力学思亢其宗间来京师出以相示则范君之卒十有七年先公之卒亦九年矣惟中世以来长属之间或扞于官之相悬或难于行之可折其相顾漠如也而欲求以济公家之务不得则上急其下下倍其上或致于偾事弗悔岂不交失其道哉迹先公之诗岂特可以占其人之贤一时长属相与之情相恤之义所以先公家而畧势分者可以槩见矣先公以刚直闻天下慎许可独惓惓于范君意其谋议设施之间有大相契者惜予仅一识面而不及叩其详之为歉也奉瞻遗墨不胜泫然辄题其后
敬题先祖尚书府君遗像
公以子太子少保襄毅公恩累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而襄毅公亦捐馆乆矣于是眇孙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敏政谨重摹此本録吕文懿公旧赞于上而寳藏之
题周院判原已送行诗巻
判南京太医院事周君原已吴人世以医名吴中至君益精其业旁通诸经史工为诗号儒生者或弗逮也以荐起得供御适士方云集竞进之辰而君独退然以亲老请分院南京以便养盖士之号廉静者莫不为君惜而有爱莫助之之忧今兹上其三载之绩于朝适天子初政获奏最凡一时取光荣以自诩者多已销熄而君岿然如鹤之出羣其居也休休其去也于于盖士之号廉静者又莫不为君庆而自有振得朋之喜然则君之所存所立殆真有过人者岂独其医之可称与其诗之可録也哉于是行有日矣刑科左给事中陈君玉汝于君为同乡且厚善析杜少陵诗两句为韵坐友人赋诗以饯而予为之引俾读者知诗意之所在非独投君之所好而已
书近作后
予素不工诗亦不好藁至于书札尤非所工者进士杨君温甫数辱过旅中索旧作束装之际漫无以应命童子检弊箧得前数诗呵冻书之温甫盖过听谓予词翰可观也
瘦竹巻跋
吴郡陆君宗仁宦居京师玉河之东种竹于庭以瘦竹自名士夫间多赋咏其事者君亦有请于予予观古人若沈约之病贾岛之诗锺繇之字皆以瘦名世而物之瘦者莫踰于竹长身而坚贞虚心而劲清论者盖以比君子然则瘦固君子欤君之身瘦而长时出其诗瘦而清见其字于篆籒图史瘦而劲宜士夫之有取于斯而赋咏以畀之也然则饱氷霜饫清风有与可之馋有赞宁之癖异日殆将有不肥之肥而世之肉食者求分其半席将不可得矣惜予放归江南不及叩琅玕之节扫新箨之粉操管城子为君赋之
书率东程氏谱后
右率东程氏谱一帙起自可知之祖曰显公刻梓在正统丁已显公裔孙曰贲者成化初至京师奉以示予因留予所盖七八年矣予尝会诸族作统宗谱见富溪元朝会谱云忠壮十六世孙杭公次子林生揔本揔本生广超广超生念四迁草市即显公子孙多葬富登正可补率东之阙予又见榆村程氏谱以为出于忠壮五世孙纶考富溪元朝会谱亦云杭公长子溢四世孙与贵迁黄泥又三世曰七公迁榆村七公四世孙应辰应午之孙淘金副使景祥景祥再世生国辅与率东显公九世孙国英皆国初名人且富溪元朝所会之谱生卒及娶某氏葬某处兄弟若干人班班可考疑有可征所恨兵燹之后回禄之余为子孙者不能旁捜逺访以求真是之归乃遽刋梓成书并失之矣暨予会统宗谱而两族莫有至者故卒无以考定之也予将北上理所借诸家书得此谱因附着所见而归之
篁墩文集巻三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三十八
(明)程敏政 撰
○题跋
书琼台吟藁后
礼部尚书琼山丘公以学识才气闻天下天下之人当公意者指不多屈然独心进予为可语盖茫然不知何以得此于公也公每谓作文必主于经为学必见于用考古必证于今鄙意适然遂为知已故公有制作必示予予得纵观焉如所谓大学衍义补者已经进御他如世史正纲朱子学的之类率皆有闗于世教人心不可少者至于诗文緫若干万言虽间出于应酬之作然一不求合于时好直趋秦汉上薄骚雅故窃评其文如大江长河一泻千里虽析而为三播而为九顾其原必自岷山星海扼底柱束瞿塘以为竒而后沛然东向莫之御也其诗如仙翁劔客随口所出皆足惊人虽或兼雅俗备正变体裁不一然谛视而微讽之气机流触天籁自鸣格律精严亦不失人间矩度盖予僭评如此惜予孤陋方以妄庸见斥于有道之世去公益逺将不复闻公之教而犹获覩公制作之富得我师焉顾其病散沦落之余才力不足自振然以其所得于公者或缀以为文或声之为诗亦足以夸野僧寿田畯而与牧唱樵歌争长于寥閴无人之境独非幸哉因书公所谓琼台吟藁者以识别亦以见予之负公所知云尔
荣感堂诗后
工部署贠外郎平阳东君文徳以尊号恩得赠其考柘翁为工部主事母方为安人继母黄为太安人纶命既颁存殁有耀君于是荣上之赐而感其二亲之不及身享也敬以荣感名其堂士夫间多咏歌其事者间以示予予为之嘉叹曰懿哉奉上之貤而以为荣者臣道也念其亲之不逮荣养而以为感者子道也君于是乎能不忘孝忠者矣君以进士发身分司河上甚有所建立遗规至今其平日急官务甚于殖产荣利者而其心又未始一日不在问学予亟重之以为不可及然则后今之建立所以为报上显亲之地将不有大焉者乎惜予得放归江南不及登君之堂和诸君子之诗为侈其事以传而特题其巻末如此
敬书先襄毅公贺马恭襄公得子诗后
右先尚书少保襄毅公天顺间巡抚辽东时闻乡先达马恭襄公得男赋此寄贺今三十年矣走南归道出沧州会恭襄嗣子乡进士良弼即诗所致贺者然诗已亡失因检家集重书畀之以见世讲之好追诵手笔不胜泫然
书钓台集后
予家新安徃来钓台下必登眺裵■〈衣外回内〉瞻礼或时诵壁间诗版庑下文刻追慕先生之髙风而谈者犹以纪载弗完为憾然先生岂以是为加损哉近过严州始得观同守邝君时用所刻钓台集十巻则诚完矣然犹若有遗阙者提学宪副郑君廷纲太守李君叔恢托予订之因増入新旧记文铭赞诗辞六十余篇而识其后曰凡颂先生者言人人殊窃意其有未究先生之心者夫士生百世下尚论古人亦徒据史家所记云尔先生少与光武同学莽之亡汉之兴孰不愿出以自见而先生方且变姓名走匿不暇是岂无意哉帝思之至于物色乃出而就见之顷谓帝差増于徃则先生之平日其不足帝者深矣考其时先生至洛阳年六十有八帝年三十有四以师友事之而不可以臣之亦明矣抚先生之腹而共偃卧道故旧曰我固不能下汝邪此何为者虽不忘于同舍燕昵之乐而无屈已下贤之诚宜先生卧不起语不应而曰士固有志也且帝方委政侯霸霸之家世素以宦者进又显仕于莽先生将唾恶不暇而霸反以手书坐致先生先生责之而帝笑曰狂奴故态夫不坐霸以侮贤傲物之罪乃共为戏谑指目之词光武君臣之间相与如此而谓先生仕乎虽愚者亦知其不可矣盖自是而杀韩歆废郭后易太子又未几而封泰山奏祥瑞颁图谶于天下然则先生与帝所同学者何哉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生殆计之审矣使先生为谏议大夫于此可以无言哉言之不听而去亦陋矣史谓光武通尚书且有谨厚之誉其所为若是何也盖人尝谨于微时骄于既贵况贵为天子而加以功成志得者哉其轻士固宜然士固有不能为其所轻者先生是也秉彛好徳人心所同立懦廉顽盖有不期然者先生则岂有意曰吾将以是起天下节义之风哉虽然先生以布衣不屈于万乘光武始终优容之至于寤寐不忘则帝之贤又于是乎不可及已惜予旧学荒落闻见弗广无足副三君子之心客舟匆匆亦不敢濯缨滩下以溷先生钓游之处谨什袭归之而获附姓名集中既以自幸亦以自惭有不知其所云者矣
书古穰续集后
先师文达公古穰集三十巻走所编者梓行已乆公子尚寳卿士钦及其弟锦衣千戸士敬搜其家之所藏与得之四方者复畀走诠次为续集以传敬诺之而未暇也适者蒙恩纳禄屏居山中始克定着为二十巻如右呜呼公之殁今二十余年天下之人犹颂其盛烈思起之于九京而不可得则公所为不朽者岂直文而已哉士钦昆弟名位日升知先训之为重相与谨之不遗余力盖君子之泽益衍益长如此为善者可以劝矣独以走之不肖行毁业荒不能副公之教而谬当编次校雠之责恒惧议者不足尚累师门每作复止然士钦之托甚坚不可以弗尽也谨什袭归之而窃识其后
书朱陆二先生所论无极书后(以下并道一编)
按以上七书几数千言二先生所以论无极者援引擿发纎悉毕具后学不容复置喙矣然陆子第一书云周子若惧学者泥于形器而申释之则宜如诗言上天之载于下赞之曰无声无臭可也朱子第一书云孔子赞易自太极以下未尝言无极也周子言之若于此实见太极之真体则知不言者不为少而言之者不为多矣窃窥二先生之言无易此两端然犹反复不已者尹氏所谓有所疑于心而不敢强焉尔是正中庸辨之弗明弗措之义岂若后世口耳之学随人立说不复求之心得而茍焉以自欺泛焉以应人者哉抑此皆二先生早岁之事考两家之书陆子他日不复论无极而朱子注太极图说首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实造化之枢纽品彚之根柢故曰无极而太极实陆子语意岂非二先生晚年有合而然与
书朱陆二先生鹅湖倡和诗后
按此三诗二陆与朱子会讲于鹅湖所作考其时所论皆不合而罢盖二陆早年于尊徳性为重故其诗有支离之说疑朱子为训诂朱子早年于道问学为重故其诗有无言之说疑二陆为禅会两家门人遂以成隙至造言以相訾分朋以求胜而宗考亭者尤不能平恚其以支离见斥也然朱子晚年深自悔其支离之失凡七见于书札之间盖不独以咎已又以之警人而陆子亦有追维曩昔粗心浮气徒致参辰之语见于奠东莱之文以是知道无终穷学无止法虽大贤近圣之资亦必盈科而后进者如此或乃谓朱陆终身不能相一岂惟不知象山有克已之勇亦不知考亭有服善之诚笃志于为已者不可不深考也
书朱子答吕子约书
按此书朱子末与陆子相见时语所谓脱畧文字直趋本根与中庸先学问思辨而后笃行之说乃朱陆最异处今考陆子与其门人书亦孜孜以讲学为务而独切切以空言为戒疑所谓空言者指朱子也朱子岂倡为空言者哉其说可谓大不审矣此所以来议者之纷纷乎陆子之说畧附一二以见其早年所以为不同者之甚焉
书朱子答吕子约蔡季通二书按以上二书
朱子始谓陆子全是禅学且叹其深误后生之好资质者今考象山之书徃徃以异端为忧其于儒释之辨亦严盖朱子直以其主尊徳性之说太过而疑其为禅耳然陆子与朱子书则又讥其为葛藤末说不知萦绊多少好气质底学者殆其言皆出于早年气盛语健之时学者未可执以为定论也
书陆子与朱子及陶赞仲郑漙之三书
按朱子有言学匪私说惟道是求今以陆子此三书观之其意未始不与朱子同而其称朱子一则曰髙明一则曰英特真有古者君子和而不同之义岂若后世操上人之心执一已之见至于交恶而不可解者哉宜其徳盛仁熟而驩然合并于晚岁也
书朱子答刘季章书
按此书乃朱陆不同之肯綮盖陆子方以学者口耳为忧欲其以尊徳性为先以收放心为要朱子乃欲学者依文句玩味意趣自深又欲其趂此光阴排比章句玩索文理正与象山之教相左然朱子晚岁乃深有取于陆说今摘附于后
书朱子与黄直卿书
按陆子之书最尊颜子曾子以为曽子传子思子思传孟子外此不可以言道絶不见有推尊琴张曾晳牧皮之说是岂门人流言朱子一时听之而以为实然者邪
书陆子与李省干张辅之书
按陆子前与胡季随曽宅之及此四书皆亟称夫子之殁其传在曾子谓曾子得之以鲁子贡失之以达且深有憾于空言多识务外狥人之弊今考朱子注曾子三省章用尹谢二氏之说尹氏曰曽子守约故动必求诸身谢氏曰诸子之学皆出于圣人其后愈远而愈失其真独曾子之学専用心于内故传之无弊观于子思孟子可见矣然则守约固疑于快捷方式専用心于内固疑于近禅而象山之学不能免于世之疑矣但曽子三省忠信所以尊徳性传习所以道问学而朱子以忠信为传习之本学者宜有味于斯言
书朱子答刘公度书
按朱子此书深斥荆公祠记之非而陆子亦与其门人胡季随书曰王文公祠记乃是断百余年未了底大公案余子未尝学问妄肆指议无足多怪同志之士犹或未能尽察良可慨叹殆谓朱子也今考其记所云多与朱子读两陈奏议遗墨相出入而又率本诸司马温公及明道先生之言今摘其大畧附注诸说以见其语意所従来亦后学考求探讨之不能已者然朱子读两陈奏议遗墨其词峻陆子乃荆公乡人其词婉殆各有攸当而朱子拔本塞原之论尤不可少也
书陆子记荆公祠畧
按文公语録门人吴琮问万世之下王临川当作如何评品曰陆象山尝记之矣何待他人问莫只是学术错否曰天姿亦有抝强处观此语则又与答刘公度书不同语録虽未足尽据然亦不应抵牾若是学者详之
书朱子答张敬夫书
按此书谓陆子废讲学而専务践履将流于异学然朱子他日又谓温公只恁行将去无致知一段疑其与论象山之失同至于沧洲精舍祝文则云周程授受万理一原曰邵曰张爰及司马学虽殊辙道则同归遂以温公上班周程张邵以侑宣圣岂别有见邪抑大贤之造诣浅深必歴其域者然后知之非后学小子所得骤而窥邪
书朱子与陆子静书
按陆子轮对五札首言版图未复雠耻未雪愿博求天下之俊杰相与举论道经邦之职次言汉唐之治因陋就简愿益致尊徳乐道之诚以慰天下次言人主莫难于知人之明不宜信俗耳庸目以是非古今臧否人物次言天下之事有可立致者有可驯致者三代之政岂终不可复愿为之以渐而不可骤次言人主不宜亲细事致丛脞之失皆不见所谓禅者然析理之精择言之审百代之下孰有加于紫阳夫子者哉殆必有毫厘之差千里之谬者矣学者谛玩而自得之可也
书朱子答吕伯恭书
按东莱先生居父之丧文公遣子従学而象山有书与东莱甚言居忧讲授之非礼此亦二先生相异之一然于此亦觉于尊徳性道问学各有所従入而致隆之意
书朱子与林择之书
按朱子此书云日前讲论只是口说不曽实体于身故在已在人都不得力又云陆子寿兄弟近日议论却肯向讲学上理会其门人有相访者气象皆好盖朱子自是有取于象山日加一日矣
书张南轩先生与陆子书
按南轩先生尝有书与二陆论为学之大端不出致知力行二者且称朱子卓然特立真金石之友殆闻其平日各主尊徳性道问学之说而为之中处邪今録以相次庶几一时大贤君子之切劘讲肄学者得有所观感而为之法守也
书朱子白鹿洞书堂讲义跋
按朱子于此始亟称象山之言盖发明恳到者道问学之效反身深察者尊徳性之功学者所当究心也
书朱子祭陆子寿陆子祭吕伯恭文
按淳熈八年二月二先生复会于南康议论之际必有合者故朱子特请象山于白鹿洞升讲席以重之而又为文以奠复斋有道合志同降心従善之语后五月而东莱讣至象山奠之有追惟曩昔粗心浮气徒致参辰之语盖二先生之道至是而有殊途同归之渐云
书朱子表曹立之墓畧
按此表谓以心之所得者为学有非文字言语可及又谓先期于一悮而遂至于弃百事以趋之皆讥陆氏之失然陆子之学主于孟子先立乎其大者亦未始尽废穷理之功其教学者惓惓以本末先后为说其书具存可以考见若朱子之言则实足以拯后学躐等陵节之弊可相有而不可相无也
书朱子答项平父书
按此书则知朱子所以集诸儒之大成者如此世之褊心自用务强辨以下人者于是可以惕然而惧幡然而省矣然陆子亦有书论为学有讲明有践履全与朱子合而无中岁枘凿之嫌书附于左
又按草庐吴氏为国子司业谓学者曰朱子于道问学之功居多而陆子静以尊徳性为主问学不本于徳性其敝必偏于言语训释之末故学必以尊徳性为本庶几得之当时议者以草庐为陆学而见摈焉然以朱子此书观之则草庐之言正朱子本意学者宜考于斯
书朱子答陈肤仲书
按朱子书在前两巻者曰子静全是禅学至此始谓陆学固有似禅处且劝学者要得身心稍稍端静方于义理知所决择即是观之则道问学固必以尊徳性为本而陆学之非禅也明矣
书朱子答吕子约何叔京书
按朱子此二书谓学者自家一个身心不知安顿去处而谈王谈霸将经世事业别作伎俩谓不察于良心发见处则渺渺茫茫恐无下手处又谓多识前言往行固君子所急近因反求未得个安稳处却始知此未免支离而陆子与人书曰事外无道道外无事前言往行所当博识顾其心茍病则非徒无益所伤实多他日败事如房管荆公可胜既乎又曰若得平稳之地不以动静而变茍动静不能如一是未得平稳也盖两先生之言不约而同者如此
书朱子答吴伯丰书
按朱子谓两种为学之人其一径趋简约脱畧过髙盖指陆子之门人其一觉得外驰支离繁碎殆谓已之门人也然陆子晚年益加穷理之功朱子晚年益致反身之诚取是编前后所书考之则二先生之学所谓去短集长兼取众善者真入道进徳不易之法程也
书朱子与周叔谨书
按朱子此书劝学者且读孟子道性善求放心两章着实体察其余文字未须着力考察盖与陆子为一家之言而陆子之言已见前巻者不复重出间附一书以备参考
书朱子答吕子约书
按朱子谓觉得此心操存舍亡只在反掌之间又谓岂可汩没于故纸堆中使精神昬蔽而可谓之学陆子之言则曰念虑之正不正在顷刻之间又谓非明实理有实行之人往往干没于文义间为蛆虫识见以自喜而已朱子前所谓道合志同者于是益验
书朱子答陆子七书
按以上七书曰日用工夫颇觉有力无复向来支离之病曰近日方实见得向日支离之病曰却始知此未免支离曰觉得外驰支离繁碎曰向来说话有大支离处曰向来诚是太涉支离曰若只如此支离漫无统纪展转迷惑无出头处盖朱子深悔痛艾于支离而有味于陆子之言既以之自咎又以之语人鞭策淬砺极其警恻所谓豪杰之才圣贤之学知有义理之公而无彼我之见百世之下所当刻骨而师之者也
书朱子答滕徳章符复仲书
按此二书皆称象山为陆丈所以尊礼之如此前一书称其收拾身心有功居敬之益宻者也后一书称其所言明当穷理之益精者也朱陆二先生于是将所谓一而二二而一者乎
书虞道园所跋朱陆帖
按朱子此书与陆子有病中絶学捐书觉得身心颇相收管向来泛滥真不济事之语然不见于大全集中殆门人去之也明道尝为新法条例司官而伊川作行状畧之欧阳公记吕范解仇事而忠宣公于碑文删之况学识之下先正者宜其不能释然于此也
书郑师山送葛之熈序及与汪真卿书
按此二条议论平正可验学术之醇宜其能振髙风于一时全大节于叔世也
书赵东山对江右六君子策
按此篇曲尽二先生道徳之详独谓朱子去短集长之说在陆子没世之后则恐未然盖朱子劾唐仲友在淳熈九年陆子有书亟称之而虞道园考朱子与陆子书所谓病中絶学捐书觉得身心颇相收管及周叔谨胡季随二书皆在一时则两先生殊途同归之好当不出此数岁间而谓陆子去世不及与朱子合并者殆未之深考也
书赵东山陆子像赞
按此亦因朱子谓陆学固有似禅处一句而发然歴考先正之论象山者博而费不若东山此赞之约而该也
书兖山汪氏族谱后
古人置谱所以究本合族盖有家之不可阙者然中世以来居江北则诋江南之有谱为弥文居江南则讥江北之无谱为茍简皆非也江南之族有更数十代不衰丘垄具在子孙多至数百人非谱以示之则有漠然忘弃其先墓逆侮其尊卑之分若路人尔谱其可少哉若江北则兵革之变相寻居人多非土著或以转徙而来所奉之丘垄非其父则其祖也伯叔子姓旦暮相守举目可以尽得之逺不过袒免之亲夫如是则亦何事于谱吾故曰江南之有谱非弥文江北之无谱非茍简势也新安在万山中兵燹少经号多旧族程汪两姓为尤着程祖陈将军忠壮公汪祖唐总管越国公源逺而末益分分者益各谱其所自出然其派犹或不能相通则谱诚有不可阙焉者矣休宁兖山之汪出越公第四子广之后广传十三世曰知游曰知润曰知济知济迁饶居浮梁桃溪传八世而生宋枢宻庄敏公澈其族尝再显矣知游居休宁万安传十世曰至学号国谕府君生三子曰以仁至玄孙相隠迁邑南曰以和至玄孙金寿当元季之乱奉亲寓姻家率口程氏迁兖山金寿曽孙曰世宁以其上世迁居靡常云礽日盛始取旧谱续之未究而卒其弟世行歴醴陵新昌两县今谢政家居遂成其志间以示予俾有所是正刻梓以颁族人予观世行之谱以兖山邑南为内纪而桃溪万安之派附焉登源大畈西门潜口黄坡诸汪与越公弟宣城公之派为外纪凡祠墓所在金石所铭赠颂吊挽所得悉以类附有目有图崇孝敬别亲疎而订前人之得失又微寓史法其间诚有志于究本合族以作范于将来者矣抑非世行学之正识之逺力之勤则亦乌足以致此哉予与率口之程同出忠壮公又于世行友善而西门大畈之汪皆世戚也故乐覩其谱之告成且虞夫不知者以为弥文莫究夫谱不可阙之义辄题其后如此以谂观者云
书刘教谕所注武夷棹歌后
晦庵先生武夷棹歌诗一巻今休宁教谕南海刘君孟纯述其所自得者也晦庵先生身斯道以启来学盖凡有言莫非道之所寓况是诗哉刘君可谓笃学而异于世之言诗者矣当时御史沈继祖劾先生十罪此诗亦在论列中盖指其末章尾句以为不臣也噫诗之不幸若此而刘君乃惓惓百世之下味其词思以发先生之心则人之所存其相去何啻霄壤哉吾于是为之三叹不能已书其后而归之弘治庚戌春二月祭丁日归田学士程敏政识
题南山赏梅聨句诗后
弘治已酉冬雪寒甚梅不时花独吾家南山一株开特盛未有知者庚戌二月八日教谕南海刘孟纯景文训导太平黄伦汝彛自下纹溪挐舟并载径造花所而友人汪思恭克敬詹贵存中塾师汪尚琳廷贡先后偕至因倒瓦盆撷园蔬对花大嚼至莫倡为聨句酹花神而告之以为岁岁赏约张本宾主乐甚景文遂放舟下屯溪汝彛与思恭廷贡还邑中存中还流塘而予独大醉留宿南山读骚亭明日乃并书为一通以贻汝彛
题王克恭驸马所赠程国辅巻后
予观此巻皆国初名笔何啻卞玉隋珠而乃以案牍弊文经箓遗楮为装潢之具则吾乡之俭至此可谓极矣虽然其不出于覆酱瓿供爆竹而犹取以厕于几席之间则亦岂可谓不知所寳者哉
题西山真氏跋传正夫所编慈湖训语
按慈湖先生象山髙弟当时攻陆学者必以慈湖为首然论其所得乃如此可谓理到之言矣此所以卒传斯道而为朱子之世适也欤
书汪廷润赠行巻
吾友大里汪文明之倅成都也其子廷润侍行廷润兄良贵令君与乡戚绘图赋诗饯之其归也过休宁拜予床下曰虚其上将有请焉予不能应也踰年请益坚顾予抱病甚危而茍安一切笔札皆不能办乃口占书之虽然古仁者必赠人以言岂徒言而已廷润尚识此意而勖之也哉
书二沈墨迹后
云间二沈以词翰得名永乐宣徳间当时若三杨二王诸公皆友重之殆以其才美行洁不独其字之工而已论者谓小沈字清劲过其兄又或谓大沈字藴藉弟亦不及然皆可贵也吾乡吴以忠客云间购此本盖小沈得意之笔何可多得哉
题树萱堂巻
邑南姚天徳以树萱堂巻求予诗值予病起久不作韵语因检弊藁得萱花行一篇书以畀之大抵树萱之义奉慈之心使予再复言之亦不过此矣
书汪道全所书千文后
婺源汪君道全以能书名郡中凡梓行石刻多出其手如此本尤清婉可爱使进进不已其将有得于吴兴而上窥晋宋者与族侄孙祖瑗辈请歙士黄文敬锓梓以公于学者间以视予予于道全有姻好有文字之雅其为人谨厚可与非直其字之工也
题友梅轩巻吴山云诗后
右宋国史编校吴君资深友梅轩诗一巻皆真迹若吾宗老丞相吉国文清公左史竹坡吕公总管虚谷方公实一时鸿硕不可得其余亦多幽人逸士而山云一絶尤有警策可讽也吴氏为吾邑上山巨家编校五世为安抚文肃公曽孙以文行知名而编校五世诸孙多贤者曰宗文之子若凤宗庇之子景亨宗懋之子景存宗绵之子景暾尤惓惓于世徳思振之以为其族里之光文献之裔固应尔邪其羣従多与予往还故获观是巻而书其后
题夜绩教子图
夏氏世居邑南以徳善着闻曰齐永仁者龙泉县丞郁之弟少孤力学为里塾师性极孝乡人类能道其详此其所赋思母诗也永仁去世已乆其子思廷章以能书名邑中间持视予诵其诗味其意犹使人黯然不能自已盖所谓由衷之言虽不及识其人而谂其为克孝者矣诗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夏氏子孙其尚勖之
题闵川幽居记后
右闵川幽居记乡先生苏景元为程君应祥作应祥之子道昭间持以示予予往年以同宗之好过闵川道昭率其弟天阳春阳富阳再阳延予其家览观山川之胜真有如景元所记者今忽忽十年矣道昭名紫阳盖其始生也应祥方在郡中紫阳书院而报者至故以名焉予虽不及识应祥然读幽居之文推命名之义知其为一乡佳士有非常流可比因题其后而归道昭之子■〈日上永下〉升俾珍藏焉
题荪田程氏所分统宗谱后
予既编刻程氏统宗谱完宗人之预者四十四房受谱者一房不下数十人然所居逺外不一故受谱之日每房亦有一两人不克至者时迫于上京其所遗本遂藏于家因令扃钥什袭以俟暨予南还余十年矣计终不复至将取而燔之诸宗人议此但不可以授非族者尔若出于四十四房之下而不及会者畀之何嫌于是山斗房存绶言旧云迪公长子硕生行仁行仁生诸四居荪溪当时以事不克会而遗之诸四五十七世有孙曰泰亨每以自咎因取其一授之而题其尾因谂观者以见此本之所自来且谂其族人宜敬奉之以毋昧其先之所自出云
书王太守巻
予南归邑中尝有诗与吴兴太守王君君得之装潢成巻后以寄曰愿书他作以足之顾予平日词翰类出人下其有所应酬亦往往取具而已况病散沦落之余呻吟所得岂足以齿一时鸣盛之作辞之再三君请益坚因检近藁书数章畀之以为观者见笑而掷之则犹足以污壁而覆瓿也
书程氏三节堂诗后
成化戊戌岁予省觐还朝长翰山族侄泰相送至武林再拜言其母讯行汪氏年二十七而寡従母洪源王氏年二十而寡従母潜口汪氏年二十八而寡皆苦节一门闻者兴感请予为聨节之诗予诺之未及为也泰既别去而予诗克成每以不及付为憾弘治已酉岁予南归始以语泰将书畀之而予病乆之泰弟锺继以为请则闻泰之不幸亦三年矣既书畀之又畧具始末以见人事之不齐若此锺之父曰道兴従父曰道茂娶于洪源曰道宁娶于潜口今三氏已下世而锺母年七十有五潜口汪氏年六十有五云
书冯宪副聨句诗后
弘治壬子六月致政宪副冯君佩之自浙西登途至新安乃十九日挟一童冒炽暑过予休宁盖不见者十年矣时予新以末疾谢客然独喜佩之来谈笑竟日忘其为病人也明日约县庠黄汝彛司训同至南山竹院少畅合并之懐酒半俟汝彛不至乃与佩之为聨句章成者三而汝彛以日暮走马涉溪来会倒尊复酌更得三章焉中世以来士之屏居者类多匿迹不肯与伍予每过之浮云轩冕固不足道一时毁誉自有公言是岂足以病已而为此局局何也髙情旷识若佩之者今岂多见哉顾予乆病血气衰减笔研都废得佩之不觉振迅而题其聨句之首如此齐云岩为吾乡第一胜处佩之将拉汝彛同登予不能従其所得篇什当别自为巻云
题李推府巻
推府髙邑李公相儒以素巻来索仆书旧诗因谩録如右因念李公以隽材伟器取髙科佐大府功名日新乃有取于渔歌牧唱之作岂所谓厌饫乎大烹鼎饍之后亦思得山菹海错以稍清其困思者欤书讫附此并发一粲
跋陈定宇先生小学字训注
故定宇先生陈公为吾乡大儒号朱子世适而学不为空言凡著述要必有补于道其大者多已行世矣若小学字训注亦其一焉字训本蒙斋程氏着蒙斋之先亦出新安徙徳兴盖朱门髙弟而此编则尝见録于朱子以为大尔雅者故先生芟旧注之芜杂而加精约焉以恵来学惜乎刻本乆而刓先生族孙曰荣曰鳌并为儒学生鸠族人重刻之间奉以相示走窃闻伊川夫子论善学者以为求言必自近又曰未有不晓文义而见意者然则是编之行岂直幸夫乡塾小子而已诚于是而有得于心学之梗槩然后进读圣贤之书将必有所悟入而不至于茫然肆骛于口耳之末亦庶几为不负于先生所以注释之意哉
书施秋官行巻
秋官主事黄岩施君彦器奉命决狱江南以辛亥十二月甲子抵休宁夜宿宪院即与黄司训汝彛有聨句之作乙丑汝彛请予同登云岩值雨至阳山寺小酌有限韵之作予以病先归君及汝彛冒雨而往兴竒且健是日宿岩上相与倡酬甚富丙寅下山至予家值梅花盛开复为聨句三章丁夘还歙过南山料理诗装得二十余篇天寒岁晏王事倥偬而君厌饫山水间若不知案牍之劳非其逺识过人殊不及此惜予疾疢之余才力衰耗强逐后尘诚不免驽骥之笑辄题其巻端汝彛家太平与君有姻好予在京日君亦辱过従有一日之雅故不弃如此云
篁墩文集巻三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三十九
(明)程敏政 撰
○题跋
跋真西山先生心经附注
西山先生心政二经梓行已乆然尝谛观之心经有先生所自赞其出于手订无可疑者若政经则虽首以经训而附以汉晋隋唐守令之事凡先生所歴州郡榜示谕告之文亦杂附之乃自名之为经窃恐未然岂先生尝手録经史牧民之要备省览而后人附会以成之欲与心经相嫓故邪或者以心为本政为用庶几成一家之说此尤不然程子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朱子大学章句亦以心之全体大用为言兹乃独指心以为体岂非舛之甚邪况圣人之政必由身而家而国而天下凡制礼作乐修内攘外用人理财皆政之大者不一及之而规规于民社之间举措禁戒之迹诚有不可知者故今独取心经为附注而政经未暇及焉以为诚有得于心学则举而措之无施不宜其体备其用周有不俟乎他求者矣
书郑时雍草书千文后
郑氏居歙双桥者多负才气为名士尤乐以词翰相髙若乡进士时雍则亦一人焉其族人得其千文草书本请仇村黄文敬摹刻之以视予予素与时雍还往数见其文字诗篇以为清新典赡当进进未已不知其乐此也是亦可谓多能者与惜予最劣于书且病起志耗徒披阅健羡而已不能审其得意处当与何人伯仲也宜必有知而爱重者矣
题朱子所书敬斋箴后
右晦庵先生敬斋箴比予所见他本字稍大盖先生惓惓后学故屡书以示人也先生八世孙婺源司训贞翻刻以传俾题其后于戏敬者圣学始终之要也后学能体先生之意而有得焉则凡心画所形无异于面授者矣
书朱子所书易系辞后
右晦庵先生书系辞易有太极以下百十有二字西山蔡氏刻石在常徳府学字有小失真处殆翻刻本也今先生八世孙婺源司训贞复以锓梓惓惓手泽不忘可谓贤矣惟此段乃圣人微言经世启蒙所従出而西山皆与讨论焉固宜其得之深也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学者岂可自安于凡近而不玩心于此哉
跋西门汪氏所藏名公翰墨
右名公翰墨四十八纸故西门处士汪尚古先生所藏也宋端明殿学士眉山苏文忠公及兵部侍郎襄阳米公元晖各一纸苏帖称仲车先生者节孝徐公也太师徽国朱文公三纸为吏部献靖公行状初本予尝见其浄藁及此皆用乌丝栏盖先正作事虽属草不茍如此丞相吉国程文清公一纸为奏稿尝在槐塘见丞相家有日记数十巻已断裂不完此殆其一也将作监簿西城吕公沆一纸为自寿诗沆右文殿修撰竹坡午之子竹坡忤史嵩之西城忤贾似道皆坐闲废士论髙之宋史并有传建徳路总管虚谷方公回一纸称吕公内机学士即西城也元中书左丞乌克逊公干卿二纸为杨仲弘黎芳洲词干卿名良桢号约斋字流丽在子山伯机之间仲弘字伯谦浦城人芳洲名廷瑞江右人诗家巨擘也奎章阁侍书学士青城虞文靖公一纸为汪用衡诗序行欵欹仄字体模糊盖失明时所作序称用衡五世祖叔耕亦出西门所谓栁塘先生师朱子而友西山者也礼部尚书宣城汪文节公聘君师山郑公玉环谷汪公克寛礼部员外郎黟南程公文国朝参政金陵端公复初歙郑公乆成提举吴门朱公徳润太子正字四明桂公彦良教谕会稽屠公性翰林编修金华苏公伯衡共十纸皆与吴季实季克者季实名国英居歙凤凰山従学环谷仕至长洲学谕季克其弟朝英也师山环谷黟南皆吾郡硕儒而文节之先亦出婺源鳙溪一时文章节义之盛可想见也徳润字泽民以绘事名吴中复初帖称令旨到府有吉安之委盖吴元年事明年戊申改元洪武矣乆成后更名士恒字居贞既又以字行居歙长龄桥参政河南而伯衡彦良国初文章巨公也驸马和阳王公克恭翰林侍讲学士风林朱公升徽州知府江右权公纬河南李公讷推官徐公逊及刘公昭父某公良枘共六纸皆与唐仲实者仲实名桂芳号白云故筠轩山长元之子仕为徽州路教授父子皆以文名风林诗称杜君者元待制清碧先生杜本也克恭实继卫国公邓愈镇徽州好贤下士而李公帖称职守粗遣惟虑民贫不能应承且问政于仲实甚切徐公字敏夫号静学词亦豪儁可喜一时贤守贰也风林与环谷诸老相后先而际龙飞之运为帷幄元臣斯文之穷达固有数邪昭父不知何许人尝见江敬弘斐然集载其与会稽唐肃辈在濠梁结诗社疑即其人也樵墅韩公廉及彦良二纸皆与婺源马氏其称敬斋者为马肃医而能诗仕为江西医学提举樵墅亦出婺源诗画与字号三絶其称则贤者肃之子也泉州路总管郑公灊徽州通守何公翔卿荥泽丞余公镛及掲公枢郑公斌与仲实共七纸皆与吕旭者旭字徳昭西城之裔号菊篱仕为延长教谕仲实后一纸即跋此巻者礼部侍郎朱公同代书之考其详则知前苏米朱程四帖本出吕氏而枢则豫章学士文安公之孙同则风林之子也灊本作潜字彦昭号樗庵居贞之父镛字子韶号尚友居休宁凤湖而斌之名亦见朝野诗选中岂亦长龄之郑乎小山张公乆可翰林修撰鲍公颖进士董公仲可共三纸小山四明人别号醒吟居士以乐府名当世颖字尚褧居歙棠樾师山门生也刘公翼南一纸为琴趣两字翼南号拙庵仕为礼部属盖尚古先生博学能诗而尤善琴故翼南书此贻之也左都督追封定边伯沐武襄公昂一纸盖武襄镇云南尝専书遣使迎先生将授其指诀闻之当时以疾辞亦不能往也先生讳徳字以名于先生曽祖妣太夫人为従侄先尚书少保襄毅公正统中尝拜之予生晚不及见也先生之孙时春嗣藏此帖每相与摩挲抚玩不胜手泽之感而一时老成前辈澌尽已乆因少着其出处之畧附巻尾俾观者有考焉而凡名迹之焯然在人耳目者亦不能悉赘云
书所题小金山诗后
成化壬寅五月望日予尝过岑山渡岑山在歙南十五里淛溪中水四面环之其势孤絶故师山先生尝易名小金山山旧有寺曰周流以人迹罕至移北岸寺主坚上人邀予作茶供因留一诗今十余年矣坚已物故而诗亦亡去坚之徒道济托予侄和丐重书之俯仰今昔为之慨然
书所题郑公钓台诗后
成化壬寅五月十二日予诣祖庙于篁墩徘徊湖上观先世忠壮公射蜃处放舟至富登渡思昔师山先生郑公尝爱富登竒石目之为钓台余忠宣公为篆刻厓上与客求之不获同舣棹厓下犯激湍破蒙翳遣人剜伐苔蚀而郑公钓台四字宛然遂口占七言古诗一篇今十有一年矣先生裔孙虬取摹本装潢成册请重书之以纪一时之胜江山如故岁月侵寻而学益凋落为之怃然不能自已追感旧游题其后而归之
书云遨摘藁
故歙人郑腾海在双桥诸郑中极好学为诗若文力追古作者惜其命不淑而早世予不及识之也其妻汪氏出故家尤贤明能慎藏遗藁以俟其子之成不幸三子皆丧独与一小孙居节益励间以藁付腾海之弟虬曰吾老矣是必得内翰程公一目庶吾夫之勤苦一世所得者不与草木同腐也予伤其意为诠择百余篇以授虬曰斯亦足以不朽于一乡矣使天少假之年其所得者又宁止此哉腾海事亲孝屡见于诗其所交率名士亦咸悼其志之无成子以是知腾海之学于父子夫妇兄弟朋友间尽道若此固非特词藻之可传而已悲夫
书宁庵巻
予过武林访刘竹东于湖州市竹东言其友黄君天锡縁名寿之义以宁榜其庵为请一言时北上匆匆不及应竹东又令其子景敷携册尾舟申言再三始克展阅之则诸君子为文若诗以发之者富矣其何俟予言顾予虽不及识君然窃意其庶几古之逸人心恬志壹与物无竞将可以媿世之倾躁者不独其寿之可征也因识之册之末简见予之有取于君者如此
题范文正公手书伯夷颂后
范文正公之学莫知其师承然每有所事知要而不泛得圣门遗法如在韩文中独取伯夷颂书之隠然立懦廉贪之志与先忧后乐之语如出一辙其余小者若弹琴止记履霜一曲大者若摘中庸于经礼中授横渠张子尤秦汉以来未有也然则学不知要而欲大有所立于天下后世乌见其可哉走过姑苏晋谒祠下缅仰风烈不胜懐思既谒之明日公嗣孙従规携此颂真迹至舟中得拜观焉窃附鄙意
书李云阳先生进思堂记后
右进思堂记一通元江淛儒学副提举一初李君撰元制宁国等路榷茶提举置司徽之休宁至正中贯云石学士孙子素来领司事而君方同知婺源州此记所为作也石刻毁于兵而国初弛茶禁故司为废壤税归于家盖尝得此记而诵之凿凿乎匡时之策究本之论非茍焉应世之作而犹以未得睹其全集为憾弘治初被放南还始得所谓云阳集观之盖君族孙今学士宾之所辑入梓已号精详而此记阙焉窃意是篇在集中当不可少者今岁入朝首以相语宾之请畀而附刻之因録一过如右予乡故家寳藏君遗墨最多闻溪西俞氏有节士碑亦君所撰求之云为有司辇致婺源学磨去旧文以刻科贡题名矣既又闻当时有不忍磨去者止刻其背但移置近壁使不可摹耳急令一工人往图之仅摹一纸将俟来岁而春初火作庙学一空所谓节士碑亦煨烬无余矣惜哉予见宾之惓惓手泽每得必记其所従来以示不忘其绳武之业将有在此帙之外者因取碑本相贻而并识之
题谒陵倡和诗巻后
弘治戊申予被放还江南暇日检所藏故旧倡和诗案多炳然如新而成化甲辰西陵倡和之诗独阙盖当时惟学士青溪公一巻先完余不及书也念谒陵倡和莫盛此畨思以书问公求録之而不果然未始不徃来于心也又三年荷蒙复恩入朝获见公首语及之乃知礼曹有郁攸之变是巻幸存中亦间有断裂者怃然为整一过而示予俾题其后俯仰今昔十易寒暑矣惟公被遇两朝正位六卿士望日隆盖将有太平之责若词翰特其绪余非所以为重轻也然使后之人读是诗而知馆阁之下亦有不取足于是如公者游従末契与有荣焉岂直备一时故事而已哉
书尚约文集后
右尚约文集二十巻故太子少师户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泰和萧公着而公之子昉所编也初予被放还新安昉适为祁门学训导尝携此本过南山精舍请校刻之乆未有以复也会予入朝昉以书请之不置因校一过而叹曰文固不可以易言然亦有不可少者六籍之文与道为一盖渊乎邈哉其不可跂也至熟读而徐绎之则誓诰论议之词朝野赋咏之作及史官之所记胄子之所肄者虽歴数千百载道术分裂纯驳正变不可以相次然帝王之敷令出治士君子之辅世酬物恶能去此数者之目而别为一道哉譬之时世未尝无方圆而六籍者规矩也谓物不能尽出于规矩而并废其力之所可及者过也我朝自髙皇帝注意翰林之臣不劳以簿书俾専代言之任文治勃兴作者辈出文皇帝又开内阁慎选其人以充列圣相承得贤益盛若公则固一人焉公宣徳初举进士髙第歴三朝为史官奉经幄教国子司宥宻前后三十年其文多本之六籍而力之所及者固将以宣大猷辅典学成造士鸣一代之盛至于巻册所遗金石所刻载一时之政令述前辈之师友论四方之风俗备检索资见闻所谓不可少者亦岂必専于文而后为足传也哉公正统中与先尚书襄毅公及侍郎叶文庄公相还往甚善先公参政山东时公所赠言在集中可考也矧昉之贤克以经术世其家而又惓惓先徳若此是用书其所见以谂观者若公之大致则尚书琼山丘公前已序之兹不赘诗十巻亦先梓行不在集中
书论语或问
或问气质之说一章尾阙四十三字或问见善之说一章首阙十五字盖当时板本弗完也不知者取语録中九思二段剿入以充或问文势大不类今考集成及通释中勘定如此而九思章下亦原未有或问其妄甚矣续刋者宜补正之
题龟山先生文集钞
龟山先生文集三十五巻不传于世乆矣馆阁有本关请阅之力不足以尽钞也钞其有得于心者重加彚次为十六巻如右藏于家呜呼先生之文岂后学所敢诠择哉如羣饮于河各充其量而已
书大雅堂巻后
右大雅堂诗文一巻其篆古为周伯琦其记为宋潜溪舒子贞其传为蔡渊仲周易董宗文其诗为刘彦明程邦民周子冶皆元季及国初名流凡以为鄱阳胡氏作而今刑部员外郎韶所藏也韶六世祖振卿元至正中起乡兵拒羣盗捍州里行省承制授鄱阳路判官不幸死于义妻赵挈其孤备歴险阻卒能续其夫之祀而以节闻见于传者可考也夫当天造草昧之秋臣二其主妇捐其夫者盖不可缕数而烈夫贞媛见于胡氏一门宜诸君子为书其详歌其事以补史之阙而风世之为人臣妾者乎予窃念士不幸生乱世至于舍生取义而其间有黯然重不幸者尤不可无白也传称至正乙未冬陈友谅冦饶城振卿挈家左次浮梁纠集乡兵未果丙申九月罹歙人汪童叛遇害呜呼此所谓不可无白也童本作同吾郡婺源人亦元季起兵捍州里者歴官淮南行省左丞以忠勇闻东南为张士诚所害东山赵先生汸为立传其载丙申九月事云同率众二万破凤游山渚砦直抵浮梁连战皆捷将乘胜复饶城主帅忌其成功乃还以当时事势度之盖鄱歙两军仓卒之际互疑其为友谅之人而戕之不审焉甚矣其为不可赎之憾也昔段匹磾刘琨同讨石勒以匡晋室琨不幸以见疑戕于匹磾匹磾亦以不屈死于勒史臣两予之盖亦矜其志畧其迹有不得不然者矣予故诵振卿之事而着其说如此大明丽天海宇宁谧士女之生斯时者乐豫嬉恬各职其职以自进于良臣淑女之列而追悼昔人独为其所难者岂非我髙庙定一之功及列圣休养涵煦之泽而然哉予于是重有感焉员外君起进士为刑曹才誉甚美殆忠节之报食之而未尽者当于是大发之以为世劝也欤
题范太史文集钞
太史范公淳夫文集五十九巻秘阁本尝请阅之因手摘抄为十七巻又取伊洛渊源録名臣言行録宋史传附其后为一巻如右公为蜀公之従孙申公之壻温公之门人其所严事为康节眀道所同僚为伊川东坡于经史皆有著述而论语解唐鉴独传学者当时号讲官第一而史臣亦谓其奏议可比贾长沙陆忠州诚确论也然予观伊川在讲筵自谓少温润之气得淳夫来尤好则疑公为易亲之人及观东坡毎对人戏谑属其勿令范十三知则又疑公为难犯之士岂其禀之粹养之完而又尽一时家庭师友之盛故见于词气自然中节而无偏固浅陋之失也欤然则读公之文者当识此意可也公歴官翰林学士坐元佑党贬死南渡后追复龙图阁学士尝有请以正献为谥者今亦不见于传云
题汪文定公集钞
玉山汪文定公集五十巻旧有刻本今亡而秘阁本独存尝请阅之力不足尽钞也手摘钞为十二巻如右公讳应辰字圣锡其先自新安徙玉山举绍兴五年进士第一官至端眀殿学士于朱子为前辈而讲于朱子朱子极重其为人其任敷文阁待制日尝举朱子自代盖其所见之髙所立之卓所得之粹诚一时硕儒惜世未有知之者然诵其诗读其书当心得其为人殆未可以言语相晓也
书汤东涧妙絶古今文选后
右宋汤东涧妙絶古文选本最残缺予凡得十数本皆未尽善近得矣匏庵家本校之始完然予家所藏闽本四巻吴所蔵浙本无巻行欵次第多不同批点论断亦有详畧予家本有赵东山跋语号得东涧去取之意而吴本无之意当时未尝入梓也
书齐云岩记后
休宁道士徐珌元实住此山尝为巻请予书其地之兴废予病未能也珌元每出山必候予南山书院久之念无以应乃检弊稿得往岁游齐云岩记颇详将书畀之值珌元用有司举为道会而予亦被召北上矣相遇京师授雷法及养生之说屡叅请而志不厌殆将有得者师授雷法及养生之说屡参请而志不厌殆将有得者而予不足知之也渺尘踪之既逺望胜地而兴思寻猿鹤之旧盟尚有俟于他日
书艾郎中所藏山谷真迹后
古之妙词翰者不拘一律往往随其兴之所到为之故自有佳处非具眼者莫识也韩子为樊宗师志即似樊文与孟郊倡和便作郊语岂故尔殊耶其才力兼人观者莫能尽其捭阖检縦之妙尔山谷真迹流落人间者与石本亦大小出入不能尽同也武选郎中艾君徳润以所蔵九歌真迹见示其笔势郑重优裕畧无排束跳逸之态如珊瑚木难见者知其可寳惜予鄙朴素劣于书不足以语此计有具眼者因杜徳几而知衡气几则知山谷此本捭阖检縦之妙为不可及也
书所题汪尹四景画诗
后予往岁过大坂友人汪君玺请饭其家且索题此后君之子玄锡委禽于予季弟之女谈者皆谓此诗若有谶焉君成化中授武昌尹卒官而予侄女亦抱甥矣玄锡从予学于南山书院请重书一过因识其后
书伊川先生真迹后
右伊川先生亲笔书一纸本出程氏而沦于师山郑氏旧矣书称光禄丈不知为何人考范太史集止有枢宻徐公赡神道碑一篇其赠官为银青光禄大夫岂指赡邪范又尝志银青光禄大夫宣徽郭公逵逵子忠孝实従先生游则所谓光禄丈者又似指逵也但书称碑文郭乃志铭为不同尔惟宋南渡以来若度正谭善心辈惓惓访求先生遗墨或仅得其门状与断简亦什袭谨蔵之况其手笔出于海桑之后燔蚀之余而纸墨完好炳然如新者哉是可寳已师山讳玉吾郡硕儒子孙居歙西敏政过之获拜观焉因摹归刻之家塾敬识其后
书重订程氏世徳碑铭后
按郑氏旧谱有元学士张起岩所撰程氏世徳碑铭语冗意复诵者知为赝本也近得张公刻本文集此碑在焉以旧本相校布置畧同而文絶异盖兵火之余碑本毁失后人出于追忆而又剿他文以足之也谨订着之以袪观者之惑
书孝义处士闵君墓铭后
予以成化丙午铭处士之墓今十年矣石尚未刻也于是处士之配孺人王氏以弘治丙辰十二月九日卒岩童将奉祔董川之原请予嗣书而并刻之孺人讳柔生永乐己丑九月十三日寿八十有九岩童以岁庚寅得次男曰九十盖处士孝义足以裕后而孺人福齿实享成福若岩童之生尽养没致哀思显其亲之心愈久而不替皆可书者闵氏后人尚勖之哉
书统宗谱后
予既编刻程氏统宗谱完宗人之预者四十四房受谱者一房不下数十人然所居逺外不一故受谱之日每房亦有一两人不克至者时迫于上京其所遗本遂藏于家因令扄钥什袭以俟暨予一再南还二十年矣计终不复至将取而燔之诸宗人议此但不可以授非族者尔若出于四十四房之下而不及受者畀之何嫌于是诸房之愿受者各取其一授之而题其尾用谂观者以见此本之所自来且谂其族人宜敬奉之以毋昧其先之所自出云
书先祖行状后
敏政少从学于安成先生彭文宪公时未有所知而先妣夫人弃背先公以侍郎薛公之状求铭于先生其间世系多失书者盖先曽祖洪武中谪居北方家集散亡至先公始欲重订本宗谱而槐塘孟公谱初出中间不无有异同者尝以置憾成化庚寅先祖获尚书赠典法当立碑神道敏政因告于先生请易墓文为碑铭先生许之为更定其世系之失书者増入子孙之新育者且命敏政书其阴以定着家乘取验来今盖是状之失书者有三忠壮公之后分居南北南宗出忠壮十四世孙唐御史中丞都使公澐北宗出六合令大辨大辨传十三世至宋文简公琳与两夫子子孙従髙宗南渡与休宁之族聮居护继而状止云公即文简之裔其失一也忠壮十三世孙璊生峄峄生四子粹实英秀而大辨七世孙岩仕唐为义武军兵马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封安定县开国伯其子亦名秀今状乃以博野房系于璊下之秀而义以岩之官爵归之其失二也文简公子孙一房従南渡居鄱阳在元有中书左司员外郎宣谊生浙江行枢宻院都事社而休宁旧谱澐季子南节居休宁陪郭十一世孙圉赠中书左司员外郎子荣秀为儒学提举实伊川七世孙之来继者荣秀生二子长文贵次季荧又以继伊川七世孙祉号儒行处士文贵子亦名社而状本孟公谱系鄱阳社下其失三也其失虽三其实则非有异者举始而未竟其终见此而不致详于彼也呜呼以他乡异姓论人之世又谙于谱学其失固宜而子孙不审之责则有甚焉者矣敏政窃为是惧故繁其辞而不杀以告我后人亦使闻者知世系之重当慎而不可忽云
书萧氏祖茔诗巻后
先少保尚书襄毅公之捐馆也朝廷遣使赐葬休宁南山之原盖十七年矣而先夫人弃背于京师官舍敏政扶柩而南道出荆门巡抚都宪熊公遣人致吊舟中且云齐河萧训导者极善堪舆家说请必致之以副执事哀悃何如走哭对曰幸甚盖抵家三月而萧君至至则敏政已获奉襄事矣因与君行视丘陇而询其说君怃然曰龙穴沙水悉合古法殆吉地之尤者近所未有也而或者以方位星卦责之多见其误哉予以是揆之心益安而重萧君之言儒者可聴也间日萧君手一册以告曰此吾先大父愈之所遗者先大父尝以郭氏之学隶名钦天监尝受命典塟事于秦藩而先陇在常熟之凤山者不获以时归省每一念之辄流涕嗣王恻然书祖茔二字及赋诗一章贻之缙绅大夫闻者多继声其下愿得一言将使大父之名藉以不朽也走自在苫块不复与文事而独念萧君逺来又其所惓惓者丘陇间事其注意固与予同也则告之曰古之人有逺适必哭于墓而后行者重其先体之所在也若子之先大父其知此乎而又得君为之后以经术致身因之以谨先茔而扬祖徳非达道艺识重轻之君子有是哉可嘉也告别之际书以归之而呶呶之咎诚有所不可逭矣
书吴氏所蔵先世遗墨后
宋诰二家床一休宁琅斯吴氏家物也诰为吴士林之所受士林宋嘉定元年进士又三年始授迪功郎歙县主学再加修职郎在咸淳元年诰中列衔首相贾秋壑次相江古心也忠邪并进虽尧舜不能以为治况叔季乎盖不十年而宋社屋矣家状为吴腾所自叙腾嘉定十六年进士歴官知钦州其举主若陈司业埙李待制性传辈皆一时名臣凡八荐举极其奬重殆清介不屈之士故歴州县三十年犹为崇禧祠官则当时贤人君子之沈郁下僚从可知矣吴氏后人曰孟髙我从叔彦秀君之壻实蔵此本间奉以相示盖自嘉定癸亥抵今弘治丙辰二百三十年矣虽绫纸首尾少有脱落然兵燹之后文献所征求如吴氏之能保此者鲜矣为其子孙者尚谨嗣之而又力学趾美庶无负上世之所敷遗者哉
书左朝奉郎将作监丞汪公若庸墓志铭后
按宋绍兴辛巳完颜亮大举南下国势岌然当是时赵鼎贬死张浚胡诠逺谪万俟卨汤思退之党犹众公亦尝有言矣身逺位下莫由自効忠愤所激扼腕以卒殆不忍见敌之逞国之亡而以身为殉者邪呜呼鲁连之志屈原之忠公盖慕之而史失书故人鲜知者可嘅也予读此志因表出之俾观者知公之所立不独文学而已
书新安文献志后
初予编新安文献志成今少宰郓城佀公适以谪来知郡事许为刻布既而公被征入朝不乆复受诏巡抚南畿遂下令于郡置文梓以俟而缮写未竟不及付刋也乙夘冬予以忧还里嗣岁春始复葺旧书而佀公所置文梓无恙因言于同守浏阳彭君哲航至休宁置南山僧舍召工従事而工巨役繁无所从出会太守山阴祁君司员至乃与彭君各捐俸金为倡且用儒学生汪祚等言求助于先贤之有后者既而侍御三山李君烨以谪来知休宁事益用作兴务底于成通守南海黄君惟节郡推马平王君经暨歙令丰城熊君信祁门令江夏韩君伯清婺源令宋城乔君恕黟令长乐髙君伯龄绩溪令番阳胡君汉休宁丞缙云李君文主簿商郡侯君晟典史宣平朱君盛各以其所劝助者求相成之工以克完盖是书之编以字计者一百二十万有畸以板计者一千六百有畸非诸君子垂意斯文固不能致此而兴道善俗之功实盛于斯不可泯也谨书以识凡郡邑间所乐助者悉列名其后而新安千户于君明所捐独多特表着之为尚义者劝云
书敬义堂后
右敬义堂三大字宋文公朱子为先世祖格斋先生所书铭一章则西山先生真文忠公之所著也当时皆有石刻兵燹以来惟三大字尚存铭刻亡矣而西山集则又有録无序编者失之也缅仰钦诵道矩凛然敬揭于堂而録铭章于下用自警策且以示后之人焉
书胡子知言后
走少见东莱吕氏有知言胜正蒙之说渇欲覩其书而秘阁所蔵亦无之恒以置恨因徧求之四方三十年不获见弘治己酉春南归过姑苏遇杨君谦仪曹语及之君谦云尝见之昆山蔵书家许转録之久未得也会族侄文杰有事三吴乃委之而得诸陆氏上有筱堂图书盖故张节之宪副所蔵者其间亦多错误遂手校一过别取吴文肃公真文忠公二跋置目録后凡书之见于朱张吕三先生疑义中者皆不复出而自为一巻又取文公先生所论及宋史传为附録一巻盖欲使此书彚次完粹以便讲习非敢有所去取也新安千户于侯文逺之子应见予之惓惓于斯也为刻梓传焉亦可谓知学向义者矣窃观胡子之书有曰学欲博不欲杂守欲约不欲陋文公先生尝诵之以警后学然则读是编者要必以此言为准而后庶几有所得乎
书经礼补逸后
乡先生还谷汪先生著书凡十余种皆扩前贤所未发有益学者然惟春秋胡传纂疏纲目凡例考异盛行余多不传盖闻先生既没悉被一人绐去掩为已书矣经礼补逸一编尤号精确不可得见可见者侍郎曽公之序尔予族孙恕保每语及之恒切愤悼思尽复其书之亡者未能也其子儒学生启従予游知予之惓惓于是乃百计购得之其原本虽被改窜然有附丽而无刓补所改窜亦不过以焉为也以乎为哉之类真赝之迹皦然甚明使其人重録一过毁去此本则先生之故书不可厘正矣此天不坠道而后学之幸也先生玄孙文彚从玄孙仁智等与恕保亟图刋布祁门令武昌韩君伯清实来相之予因为手校且摹先生之真于编首别为附録一巻使学者得以致髙山景行之思焉乃若韩君之兴教善俗与恕保之尚贤秉义文彚仁智等之守礼崇孝皆得附书为来者劝
书仪礼逸经后
右元吴文正公仪礼逸经一帙当时刻于国子监崇文阁国朝宣徳中尚存见杨文贞公图籍志馆阁书目亦有之天顺初予被命读中秘书已无其本而国监本亡久矣太司冦何公廷秀亦渴见此书与予约护访必得为期余二十年竟无所闻也成化甲辰春过吴门知杨仪曹君谦喜蓄书诹之云家有蔵本猝寻不获舣舟候数日得之亟以书报何公何公复书曰斯礼之不坠天也然欲谋重刻以传未有应者弘治丁已冬予服阕将入京而县学重作明伦堂师生奉金币以记请辞弗获则念学校礼之所从出也受以举斯役且记是书得之之难及予之癖而况系礼之大者有文正公本序及李庄静先生之引不容复赞云
书家谱后
谱刻既成填讳缮写校对之人各请一帙以承式于他姓者诸宗家难之予曰不然谱学之废久矣如因之而于敦宗善俗小有所益固不可閟为一家之私书而示人以不广也欧苏之谱皆梓行集中岂尝预削之以虞后来非族者之冒续哉纂述条贯既宻且严冒之徒以自暴其不韪尔具目者见之真伪了然亦不足忧也
书南京太常少卿长沙夏公传后
白鹤山人传一通故南京太常少卿掌尚寳事长沙夏公瑄所自述也公太师忠靖公之子用荫入官负问学以才畧自许当正统景泰间屡上疏论事其大者欲靖南夷以息民力讨北敌以复雠雪耻其间攻守事宜屡数千言气甚昌策甚竒顾世无知而用之者遂两乞便养一引疾改官留都未几而卒卒之前犹具疏请上遵祖训教皇储以保成业词极哀恳盖不果于忘世也初公之不见用也以文翰自放于秦楚山水间登临懐古人莫之识侍郎王公伟独知之故自述以见志如此夫以唐李卫公徳裕宋范忠宣公纯仁皆以宰相任子入官勲烈谋猷光照史册士之所立固系其逢岂人力所能致哉公之画策制敌与卫公畧相似而死不忘君乂忠宣之志也使究其用当有可观乃卒老散地传之后来虽为世追悼可也公子崇文举进士歴官南京通政叅议来京师出此传相视窃意忠靖公之泽当大衍于斯而公之志亦将获伸乎惜此传作于生前事未备者参议公尚续书之庶读者得以考终焉先少保襄毅公留守南都与公厚善倡酬之作具在也披诵再三不胜世契之感书其后而归之
书古城山古迹
弘治丁已有司禁石工凿古城水口山皆于山后取石得崖刻云兵马先锋程南节领军驻此作平安寨字画尚完石工不知而凿之矣其下掘出石礟数百盖当时战具也今山后土名寨山居人亦多程姓相传云当时担负行李而来意従行人也
书先公涧河庄遗嘱后
先襄毅公初营此以付敏政将归老焉其后出守南都得地于休宁南山溪上遂留居之不复北归而涧河之庄亦荒寒矣每诵遗嘱不胜泫然异时当葺理仍旧先公有灵慨想故土或神游其间以少逭不孝之罪云
题塟书后
汉艺文志有形法六家百余巻而郭氏葬书隋唐经籍志皆无之惟晋书郭璞传云有郭公者客河东精卜筮璞従之受业公以青囊中书九巻与之遂洞五行天文卜筮之术着洞林等书十余万言乃无塟书则今之所传必九巻之一汉形法之遗而所谓郭氏者亦殆指河东之客邪又云璞门人赵载尝窃青囊书未及读而毁于火疑今所传二十篇者当出于后人追缉非完本也元草庐吴氏就其中订证为内外各四巻然后纯驳皦然可因是以泝郭氏之旧矣故庸师安于故常又喜售星卦之说由是吴本寖微传者益鲜吾郡谢子期氏究心是书乃取金华郑氏所注本及卜氏雪心赋蔡氏发微刘氏囊金各为之注号地理四书新安千户于侯明将捐金刋布属予识之予观东山赵氏有塟书问对一篇词雅理正宜録以附巻后用备一家之言且使葬亲者知穷理之为尚而不惑于异说云
书本宗谱后
右陪郭程氏本宗谱三巻首世系次小传次附録凡有涉于地望祠墓及订误垂逺之大者若通族别支已具统宗谱祖徳先业已见贻范集者皆不更出也本宗谱始唐祭酒府君续于宋太师文简公而伊川先生继之元见山处士又继之先尚书襄毅公亦尝属意而未成也顾其所以训子孙崇孝义而敦敬睦者序引炳然至详备矣小子何赘焉然小子之所愿于族人者一言曰学而已夫学大之为贞臣为硕儒小之为上农为良贾无所往而弗宜不学则反是可惧也矧我先世获生遇宣圣倾盖于途者一人没传宣圣之絶学侑食于庭者两人学固程氏家法也可弗勉乎勉之则可以承先泽迪后昆而有光于斯谱谱不徒作矣梓刻既成敢系此语致三复之意焉
书万川闽节妇挽诗后
古称妇行不踰阈而近世有为之序述赞颂至于累牍积岁请请不已者岂古之道应尔邪予曰不然妇行之不踰阈者道其常尔若节妇贞媛之事可以厚天伦振颓俗者恶无可序述赞颂以表异之而使之泯泯无传邪观诸君子所为万川闵节妇之挽辞虽音调不一而出于好徳之懿示劝之严固不可少也孺人姓汪氏为闽氏华甫之妻生子万珠始六月而寡守节至七十五岁而终予尝为之赞矣万珠之子国学生寳应复携此册求一言顾予謭薄安能如卫宏之序柏舟刘更生之传列女以永孺人之名于斯世哉然所居南山与万川一水之隔闻孺人之节行稔且久矣稔且久则其言虽謭薄岂可己而不可已也
书戴文进菊花巻
菊花一巻前一截为墨菊后一截为五色菊相传为钱塘戴文进所作今休寜县幕朱君所藏也君间持以过予予观其位置错综极有思致而水石尤竒因题其首曰晚香丛渌而归之抱朴子云南阳之甘谷水左右生菊花落其中人饮其水者多寿因号菊潭此巻殆拟其景而作之者欤寿征之象朱君后人宜寳之
书南山杂咏后
被召北上道出钱塘侍御徳卿索书近作无可应者检敝箧中偶得壬子岁南山杂咏二十篇书以相付岁华飘忽旧学益荒奔走道途有愧此诗多矣
书王若水画
右元人王若水十三雀总戎郭公彦和之所蔵也雀之丛鬬者三飞而欲赴者一掩映于竹间者九或见其啄或露其尾飞鸣转折曲有思致时春雨舟暗兼病目披阅数之不能得其多寡童子以豆识之方得其实亦可谓工矣学士钱先生鉴定为若水之笔有小沈隶首诸公题咏而东海半江久不録其辞翰尤可惜也彦和读儒书喜图籍其所蔵盖不止此庶几慕济阳之清风而兴起者乎
跋庐陵曽君所蔵隶濵苏公手帖
予被召北上道出毘陵太守庐陵曽君望宏见访舟中出其所蔵宋颕濵苏公帖一纸相阅盖颕濵归自岭表过虑陵与其上世司法公者帖中言温夫受知山谷移忠受知东坡司法之父兄也温夫名肃移忠名安止司法名安强父子兄弟当诸公放斥时不畏党祸礼见请益惟恐后宛然家风可想见也彼据髙享大仇视忠贤挤扼下石惟恐不力者何人哉而好贤秉义乃出于地逺位下之人于此可观世变矣东坡字刻徧海内流传至今颕濵字少见于世殆専于文而不数数于此邪颕濵尝为徽之绩溪宰亲书诗刻尚存较此亦有不侔者岂以老壮而异邪太守君能寳之三百年余将俾其后人考观世好可谓贤子孙矣岂在书法哉
企庵跋
同邑陈生鳌字文元故宋弗斋先生之裔元定宇先生之族孙也以儒学生从予游子间过之请名其室之蔵修者因题曰企庵企者有所慕而至之之谓也世之以文章入试而得魁元者取况于鳌此人爵之企也等而上择善穷理倍其功力如弗斋之弗措如定宇之定性此天爵之企也企乎企乎可不知其所自励乎
书所録游黄山诗后
仆不作韵语三年矣禫服再月始与客一至黄山得诗十五篇景胜句拙既不足以相当而又冗与病兼虽欲求工不可得已楫之冬官与徳卿侍御并使钱塘乃遣一力以素巻索近作漫録一过楫之盛年壮志学行兼茂公署之暇与徳卿时一披阅知予之近况迫于衰朽而酷嗜泉石若此其不能有为于斯世可知也夫
书魏氏家谱后
魏氏家谱一巻附録志铭事状四篇鹤山先生文清公裔孙芳之所蔵也其可见者卭之髙氏魏氏皆巨家世姻护继髙者有忠襄公稼枢宻公定子叅政公斯得名著宋史忠襄之族女凤适魏氏子革生六子而凤之弟黄中无嗣以革幼子孝璹后之革次子上行无嗣复以璹幼子了翁后之然则鹤山虽髙氏实魏产也黄中之名不见于谱而斯谱下注云表叔了翁然则此乃髙氏谱以着鹤山之出继当别有魏氏谱以着鹤山之本宗今不可见而名之魏氏谱者后人所加也芳既寳奉此帙又什袭其雅言板本惓惓祖徳而犹以不获尽见遗书为憾顾予末学仰止先正尝于秘省得视九经要义惜其巻帙太多不能尽録録其所著渠阳杂钞及大全集时庄诵以自益之他日当以録本付芳俟有司之尚贤乐义者俾与雅言并行广正学于天下非但此谱为一家之书而已
书东海草书后
曩余问东海索草书辄谢曰待偶然有得意者当举以为赠不敢取应酬者塞命也然竟不获其所谓得意者恒以寘憾乃若倡和诗篇往返书札则所得甚富每一展玩疑所谓得意者或在其中虽东海亦或不能自知邪时行黄门持此册见过摩娑再三怳然如见其笑语而东海之不作久矣噫时行尚谨护之安知不有好事者以为得意之笔伺其傍而拔其尤者以去邪
书録游黄山诗后
少司徒华彦刘公时雍以素楮索书无可应者弊箧中得近游黄山诗数章姑以塞白矧当秋暑目昏旋拭旋书刺眼殊甚幸不以示人也
跋鹤山小隠巻
休阳苏士贞宋翰林承旨易简公之裔处士叔武之子学琴与诗于汪尚古先生学成构室于鹤山之下以小隠自名盖一乡之名士也不幸早世其孙曰皓者请予追赋因得尽览其巻长篇大章殆无遗藴慨叹之余以见小隠之风韵可想而其后人又若皓者惓惓弗忘先善修身践言祖孙相望遂识其尾以重文献之足征云
书率口程肯堂心宇墓志铭后
按心宇五世祖敦临在宋以殷硕行实重其乡而族始盛有祠在柏山寺子孙本其功而不忘也敦临四世孙梦麟尝遵伊川先生之说立宗会弘斋序之而又铭心宇之墓盖曹程世戚弘斋巨儒馆于程氏最久也国朝正统中敦临九世孙玩道和等倡立忠壮行祠以展宗会之礼弘治初十世孙鼐又合族人修复柏山故祠以重始迁之祠两祠祭规悉用家礼叅以时制而鼐之子曽编订刻梓以传盖敬宗睦族之举在诸程中多称率口而其讲授渊源亦有所自云弘治壬子仲秋一日晓起因阅率口程氏世泽编题心宇志后如此
篁墩文集巻三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四十
(明)程敏政 撰
○行状
光禄大夫柱国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赠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谥文逹李公行状
曽祖讳寛甫赠光禄大夫柱国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妣乔氏赠一品夫人祖讳威故云南江川县丞累赠光禄大夫柱国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妣杨氏孟氏俱赠一品夫人考讳升累封荣禄大夫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加光禄大夫柱国妣叶氏赠一品夫人继常氏封一品夫人公讳贤字原徳姓李氏世居河南之南阳邓州为巨族其先相传有兄弟四十八人同爨宋宣和中旌为义门值兵燹失其谱牒至讳成者生义卿寛甫之考也寛甫生威元至正末起乡兵捍州里歴陜西干州揔帅佩金符与主将不合弃官而归国朝洪武初以荐起至云南江川县丞有恵政是生荣禄公公之考也公生而气宇凝重不妄举止尝得疾剧叶夫人危之有老妪来视曰此非凡子幸母无以为忧言己即去明日疾愈人以为神七岁知向学稍长入为州学生学业腾进一时师友皆莫敢与齿举宣徳壬子河南乡试第一方宴鹿鸣有鹤数十旋绕厅上布政使李昌祺举酒酹曰将必有名世之才乎癸丑举进士奉命察山西河津蝗灾时学士薛公瑄以御史家居公往造之叩质所疑薛公亟称之以为英悟淳确非流辈可及英宗皇帝嗣统公上疏言帝王之道在爱养黎民踈逺降戸虽圣人一视同仁其施也必由亲及疏未有赤子不得其所而先豢养降户者今京师降戸不下万余以俸言之指挥使俸三十五石而实支一石降戸则实支十七石五斗是降戸一员当京官十七员半矣传曰朝无幸位则食之者寡此岂幸位之比况降戸旅寓京师一旦有警其势必不自安前代己覆之辙可不鉴哉乞断自宸衷为万世计勑兵部渐次出之于外不惟省国家万万无益之费又可以消未萌之患盖公筮仕即有志当世如此虽议者难之而已己之变畿内降戸羣起扇乱以应敌公言始验正统丙辰授吏部验封主事会有旨文官诰勑三年不得请必俟九年者公以职守所在复上言此奬励臣下之良法若俟九年则得者恒少不得者恒多廉贪不分劝惩不立乞仍旧便后卒従公言公以人才系太学而太学因元之陋上疏言国家建都北京以来所废弛者莫甚于太学所创新者莫多于佛寺举措如是可谓舛矣若重修太学虽极壮丽不过一佛寺之费请及时修举以致养贤及民之效后数年诏新太学实自公发之乙丑升考功郎中踰两月丁母叶夫人忧乆之转文选郎中俟终制赴京公官吏部更三任率公暇手不释巻尚书王文端公以公辅期之而少师杨文贞公每以不识公为歉南阳知府陈正伦文贞友也因要公往见之公不肯曰无一面之雅而造门是求知也士大夫两贤之己巳秋敌攻大同时中官王振贵用事力主亲征吏部侍郎当扈従以疾告公代之行师溃于土木英宗北狩扈従官多预其难公濒死而还景泰初上正本十策曰勤圣学顾箴警戒嗜欲絶玩好慎举措崇节俭畏天变勉贵近振士风结民心大畧言朝政阙遗有司利病生民休戚中外进言已详然有闗于上之身心者或畧臣以为陛下一身家国天下之本而心又一身之本也正其本万事理惟陛下之心既正则家国天下之事可以次第推行乞留中以时省览诏付外而给事中李侃等以灾异上疏谓李某忠言宜赐鉴纳乃复取奏入命翰林缮写置左右焉辛未敌遣使求通好有诏絶之令廷臣公议长策公上言敌所以轻举无忌者恃其弓马之强而已在吾长策惟有所谓战车若卫青之武刚车者可以御之而又有取胜之道则火鎗是也用得其法行可以退敌驱之出境止可以卫民使得耕作然此策固善又在将士何如夫今之将士犹古将士而朝廷于将帅特彰剖封之典于士卒频加赏劳之恩待之厚矣然不能一为国家复雠雪耻此忠臣义士所以扼腕而不能安寝也诏加奬谕仍饬中外将臣采取而行是岁冬以合廷荐升兵部右侍郎壬申奉命察四川有司之不职者癸酉还京转户部右侍郎公以敌欲无纪不宜终徇上疏言敌相额森近弑其主并吞诸国包藏祸心其志非小若只听其讲和贡马图金帛之利蔑敬顺之诚増数冒名曽无定约竭生民之膏血供无厌之贪求在彼日见盛强在吾日加罢弊持此悠悠实非长虑惟陛下奋仁者之勇励总戎之臣惕然于心不少自逸观衅而动以挫长驱之势振在吾之威则在彼之心自慑方来之患自弭诏下兵部少保于公谓李某言诚为正论请下其章以励边臣甲戌转吏部右侍郎诏颁君鉴録于羣臣公择其中善可为法者二十二君又诠其最切者数事曰鉴古録上之盖深有意效忠于上为孝友恭俭之事而力莫能与也英宗复位一时辅臣多窜殛遂以人望召公兼翰林学士入内阁典机务未几进吏部尚书兼官如故左右欲以汪后徇葬者上问武功伯徐有贞及公公言景泰初汪后即不得志况二女皆幼可悯臣愚以为宜厚遇之上怃然以公言为是山东奏民饥虽得内帑银三万而不足上复召有贞及公议有贞持不可曰散银有弊无益饥者公言天下事未尝无弊顾奉行何如耳散银有弊而不贷是视民饥死而不拯也因噎废食岂为人上之理上深以为然命増银四万两民赖全活甚众时太监曹吉祥忠国公石亨以迎上复辟为己功窃弄威福上渐不能堪乃密语有贞及公宜恊心辅朕公自念遭逢不偶凡事一以至公处之吉祥与亨滋不悦亨率兵西征御史杨瑄劾吉祥与亨縦家人夺民田上嘉其敢言命吏部识其名将擢用之亨还与吉祥谋此必有贞及公所使相与愬于上言已有迎复功为有贞贤等所倾将俾臣等无噍类因伏地流涕不已乃谕旨言官劾公等并下狱其日风雷雨雹大作损殿宇公署瓦木甚异上知天怒在此亨等反言上天亦怒公等虽强解释终不自安明日言于上释之诏俱谪外任公得福建布政司右叅政将辞而吏部尚书盐山王公是日得専对语有间上曰李某与有贞虽同事未尝阿比王公因顿首力言公淳谨可大用上颔之即日留为吏部左侍郎踰月承天门灾诏复公尚书学士公上章恳辞不允戊寅春赐玉带以示优宠皇太子将出阁公请择学术端良之士备辅导乃上刘珝等数人为春坊官上仍命公总之日授书正字于文华殿时崇仁处士吴与弼以荐聘至京上喜其来问公曰与弼当授何官公曰与弼老儒必能成就君徳授春坊谕徳専辅青宫为宜与弼固辞恩命不受乞归田里公复请徇其志以励士节上思建庶人幽大内六十年欲赦之左右多以为不可召问公公曰陛下此一念太祖在天之灵实临之尧舜存心不过如此上意遂决遣中官卫送居之凤阳出入自便初石亨以文臣总军务于边使武臣不得逞因请罢之居无何边徼骚然上悟其非命公举可任巡抚者盖都御史李秉芮钊白圭王宇陈翌皆公所荐一时号称得人寻命公总修大明一统志公偶患足疾不能造朝上遣御医来视又数遣太监安宁以政务问公旬日方愈入谢时御史刘浚劾太傅安逺侯栁溥败军之罪上怒曰与贼遇安能保其无损且将校闻浚言岂不解体将遣人絷之公曰耳目之任职所当言惟明主用其是舍其非而已不当见谴石亨等遂乘间谮公以为回护文臣会上知公已深谮率不行而大悟公言为是浚得薄责己而溥还自陜西上曰溥为主将畏缩致败不罪之何以警众谕言官廷劾之夺其太傅景泰间三年一度僧数万是岁如期来集公言于上曰此辈有损无益宜后十年一度为着令初上于便殿屏人谓公曰吉祥好预国政闻四方奏事者必先造其门奈何公曰自古人主权不可下移若陛下每事自断惟公道处之则彼渐不敢预而趋附之人亦自少矣上曰朕意亦然会石亨败家居其従子定逺侯彪谋出镇大同讽大同人荐已上廉其诈并逮亨置于法因问公迎复事公曰当时亦有要臣者臣不敢从上怪问何也公曰天位乃陛下所固有若景泰不起羣臣表请复位名正言顺何至以夺门为功夺之一字何以示后此辈实贪富贵非为社稷计倘景泰先觉亨等何足惜不审陛下何以自解幸而事成得以贪天之功然天下人心所以归向陛下者以正统十数年间凡事减省与民休息所至今为此辈损大半矣上竦然大悟诏凡以迎驾夺门冒功升者四千人悉褫职中外肃然盖非公忘身徇国不避雠怨莫敢发者前此荣禄公以封赠恩诣阙谢至是陛辞上特赐寳镪三千贯因顾谓公曰先生已尽天伦之乐乎公顿首曰臣父子所以有今日者皆陛下之赐是冬赐甲第一区公上章恳辞上曰闻卿旧宅去朝颇逺特赐近居以便宣召所辞不允迁居之日上及皇太子皆有落成之赉公以朝觐官黜陟之典往往应故事无以示惩劝言于上罢不职者数百人旌异者十人赐宴礼部上命公与尚书盐山王公主之庚辰敌帅博啰攻大同守将失利遂深入鴈门闗烽火彻于京师民惊遁不可止公请急发兵遣两都督将之出鴈门倒马二闗旬日始定明年敌西攻凉州庄浪公知上以敌入为忧陈边事五条上従之遣懐宁伯孙镗率兵往御时江南北大水而加以师旅公言宜布寛恤之典遂罢天下所取花鸟板枋之类及暂免采柴追马清匠刷巻诸事而采柴一事岁省银三十余万两吉祥従子昭武伯钦杀人事觉御史劾之上虽见原而下诏戒谕勲旧之臣钦益惧与吉祥养死士谋不轨幽上于南宫而立皇太子因西师行乗机入内为乱朝臣当道或有憾者戕害之击公伤首及耳且持公谓曰某等迫于谗间不得已为此请入疏以申救公曰尔既杀雠偿怨能止戈反正我当言之上得疏乃知公在甚喜既脱于难上急召公入公手疏曰逆贼就禽此非小变宜诏天下一切不急之务悉皆停罢且言自古治朝未有不开言路者惟权奸欲塞之以遂其非由是陷于大恶而不悟自石亨等排黜台臣言路闭塞其流遂至此极上悉报可下寛恤十余条而以开言路殿焉上念公忠勤下勑加太子少保公上章恳辞不允公以西师未解而京师有变大军未可轻出请复都御史王竑俾与兵部侍郎白圭分道御敌虏引出边臣请罢兵而议者惧有后警公上言兵出在外可暂而不可乆暂则为壮乆则为老且敌安能保其不来若虑其复来更无休息之期况人民供输疲困已极宜趂河开班师使民得屯种为便上命廷议率従公言圣烈慈寿皇太后崩上见公所服斩衰与众异取视之乃知公服制合古即以公服者为法命宫中悉易之孟冬享太庙适大丧礼未终上以问公公言宜俟释服后庶人情事理两安上曰微卿言几舛于礼癸未春上以足疾不视朝召公曰大祀将至而疾未愈欲遣官代行可乎公曰亦须至坛所虽不能行礼人心亦安上至斋宫复召公曰朕惟俯伏难于起身欲令一人扶之何如公曰陛下能力疾行礼尤见敬天之诚遂蒇事而还二月晦夜公闻空中有声明日密疏曰传言无形有声谓之鼓妖上不恤民则有此异惟陛下悯念黎元凡一切不便于民者悉皆停罢则灾变可弭上览之即召公曰此事正须先生言先生不言谁复言者其具寛恤事条密封以来公遂疏十事一清淹禁罪人二止银场煎办三停岁造纸札四蠲被灾粮税五弛蒭粟之征六罢亏损马疋七饬边臣抚恤兵民八命有司存恤流移九戒御史纠察贪吏十禁外官因事科敛上曰朕谛观之皆实恵也宜即诏天下公又请罢江南所造段疋及烧磁器清锦衣卫所监罪人止各边守臣进贡已下番所遣使臣停内外买办采办上不従公执之数四止取前十条行之左右见公力争皆寒心同列亦为公惧公曰古之大臣知无不言今虽不能尽然至于利害系国家安危者岂可黙黙以茍禄位然上圣明亦不以为忤也上以母后胡氏因疾请闲尊号静慈仙师非令典欲上皇后尊谥而左右以为不便一日召问公公曰陛下此一念天地鬼神实临之然臣之愚必须以陵寝享殿神主皆如奉先殿之式庶几称陛下之明孝不然为虚文上即命举行是时锦衣指挥门达有宠于上専理诏狱且兼缉事于中外道路汹汹相视以目公尝以为言达衔之会指挥袁彬为其诬下狱有救之者上命达讯之达欲并倾公咻其人使诬公为草奏状牵捕数十人势危甚上令廷鞫之其人遂吐实曰此达所教也公以事白上疏力辞且以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为言上不允曰此细故无用介意甲申春正月上不豫乆之疾剧命中官以遗诏示公十七日上宾后五日今上嗣位有欲専致隆于上生母者公曰天子新即位四海颙望凡事宜悉遵遗诏庶几顺天理服人心脱或不然则当尊母妃为太后于皇后为太后上加二字以别之卒如公议尊皇后为慈懿皇太后贵妃为皇太后进公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未几而门达以附中官谪逺方又为言者劾其欺罔故杀诸罪戍岭表不知者以谓出公意其党相与为匿名文书指公姓名欲中之公不自安恳乞退休上不允下令禁谤议者时灾异屡见公请出宫人以昭圣徳又上疏言人君一身天下之主若行事合宜中外顺服不然则人皆离心离徳而欲天下治安不可得矣然治安之本在于君徳辅养君徳又在于左右前后皆老成端谨之人若轻浮顽猾喜好生事逢迎取悦供耳目之玩信佛老之教者望即日退出毋令随侍庶于君徳无损臣受朝廷禄位为宗社生民至计不敢不竭忠尽言惟陛下刚断而进退之五月五日风雹大作飘瓦拔木上及郊坛公复疏言天戒显赫如此惟陛下勉加修省虽在闲静之中常如对越之际不可一毫与左右狎亦不可聴其诱而宠用之惟日与老成之臣商议君徳何以修朝政何以举念兹在兹顷刻不忘仍写勑戒谕羣臣同加修省庶回天意公以疾在告诏免早朝寻降勑命公知经筵事及总修英宗睿皇帝实録有司请造卤簿已得旨公闻之亟入言先朝所造车驾尚有贮内库未经御者今恩诏方颁百姓苏息未久奈何复为此上即日寝其旨皇后吴氏之废小人乗机欲害公者益甚上命锦衣卫严禁之且遣卫士夜宿公第会公以行有内直将军愬天顺初因入直迎驾而升非冒功者今一切褫职非法意上念其乆于役特复之而以迎驾夺门升者纷然入愬不已公言于上曰自石亨辈此举之后人以得富贵之易贪利者惟幸有事宜早治之且请复故少保于公谦等官赐祭改葬以雪幽枉上亟是公言命兵部按其以迎驾夺门升者自太平侯张瑾兴济伯杨宗以下俱夺爵盖公欲消患于未萌故于上即位极言之由是汹汹者衰息有识者至今以为难丙戌二月闻荣禄公之丧诏起复公赐赙甚厚复赐素品备途中食用而令有司为营葬事公上疏言士见用于盛时者无分小大于父母丧皆得尽三年之制若臣以所任之事而不得尽恐无补于名教得旨朕頼卿辅导卿勿以私恩废公义宜抑情遵命以成大孝公复疏言陛下必欲起臣以为国家事重不得以彼易此但今内外大臣当任者皆忠正老成之人使臣在此不过赞成其事无臣赞之亦不为欠臣之去就甚轻昔富弼累诏不起亦以朝廷有人不至甚不得已故也臣之踪迹似亦类此乞容臣终制假使未填沟壑则驱策驽钝以报皇上固有日矣诏卿当深念职任之重移孝为忠不必固请遂遣太监林兴辅行公闻故乡岁侵加以师旅请止官营葬不従既抵家襄事兴即日促公上道五月至京师入见上慰劳有加公退即疏言陛下谓臣可以委托坚使夺情而不知臣实驽劣不堪有类折足之鼎且古之大臣若张九龄冦凖辈虽起复而人不非者良以其人之才足胜重任有益于天下国家也如臣不过寻常之流无事之时亦招物议今不获命则不知者谓臣心实以此为荣姑陈奏章免人之议而已乞察臣至情而矜従之诏礼有经有权朕特従权制用卿若固违君命岂得为孝卿当深念大义勿恤微言勉起就任毋得再陈公复疏言臣累诉衷情而陛下曲加勉谕终不矜允奉诵恩旨涕泗交頥所以不能仰遵圣训者区区之心诚有所不忍也况臣日迫衰朽縦起供职未必能副陛下盛意徒重臣之惭増臣之罪诏卿言之再三但委托尤重宜体至怀即日就任慎勿再言又遣中官至公第道上意乃供职公因上道中往来所得军民利病八事大约乞重守令之选毋拘常格以免隳政留河南所运之粟以备民饥停通州诸卫薪炭之征以苏民困蠲江南马戸而复本处民户代之以均劳役増天津诸卫及河南荥泽新乡诸处驿逓以便往来开卫学军生岁贡以振淹滞上即命所司议行是岁秋率廷臣言今天下盗贼未息灾伤未止仰惟祖宗创业垂统宫禁甚严内外不许混杂府库充积金银不肯妄费游宴有常所而不縦情赏赐有常规而不滥及至于祖训一书尤为明备惟陛下逐一省览刻意恭俭以绳祖武以幸天下上方虚已以聴而公感疾浃旬不愈上遣中官临问赐尚食及命御医日夕诊视报疾状凡三阅月疾亟语弟监察御史让及子璋惟以国恩未报史事未成为念以是年十二月十四日卒于赐第之正寝享年五十有九距生永乐戊子十二月十六日先是京城内外木稼三日太白曳入南斗杓中讣闻上震悼辍视朝遣中官赐钞一万缗为赙赠公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谥曰文达明日遣礼部尚书姚夔谕祭诏每遇七日及下圹皆遣使祭命工部给棺椁与斋粮麻布兵部给驿舟还其丧仍官其子为尚寳司丞哀荣始终自三杨先生之后一人而已公少即有志圣贤之学为诸生时提学者问所志对曰为学之道当如周子言藴之为徳行行之为事业其人大异之在吏曹遍书箴铭于坐右及故学士薛公瑄交厚善务以性学相切劘而穷理之功益密故言益纯行益充立朝四十年不立党与惟守一诚盖不知者始或疑而终大服之无异议自以受知英宗遂身任天下之重知无不言言无不力天下亦倚公为重虽遭谗罹谤处之泰然登对之际气象雍容言辞简当将顺匡救之力甚多英宗尝论景泰不与大臣接言公曰自古明君未尝一日不与大臣商确治道所以天下常安先儒谓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于君徳方有益又言朕自复位以来未尝一日忘在南城时每以此戒左右公曰安乐不忘患难古昔圣贤之君存心正如此又以戒左右最善又言饮食随分曽不拣择衣服亦随宜虽着布衣人不以为非天子也公曰如此节俭尤见盛徳若朝廷节俭天下自然富庶前代如汉文帝唐太宗宋仁宗皆节俭是以当时海内富庶非其余可及又曰朕于四书尚书皆尝遍读如二典三谟真是格言公曰诚如圣谕凡帝王修身齐家敬天勤民用人为政之事皆在其中此时正宜玩味体而行之英宗每为首肯爱惜人才惟恐弗力而以奬恬退厉名节为先耿公九畴及轩公輗皆以廉介闻公首举耿为都御史轩为刑部尚书未几耿为石亨所排斥轩以权贵侵官托疾去公屡言于上而还之年公富亦为亨侄彪所诬陷及亨败公力言富有执守可大用遂起为户部尚书上尝谓公曰左右多不悦富者公曰不悦者众愈见其贤礼部侍郎缺员有求近习荐升者上问公何如公对曰不知其人臣所知者学士李绍可任此因进言迩者士风不立多夤縁以求进如用绍请于黼座召吏部面命之庶几士类知警上従之命下之日倾朝愯然其后任事大臣多公所荐已荐矣其人不之知反有訾公者或以告公公曰吾知用其才耳三选庶吉士储养于翰林亲加督教如爱子弟与故学士吕文懿公及今学士陈公彭公相处十余年未尝失辞色每语具以忠言相告而于讲学论政至终日忘倦人有善若已出不白之不已两广兵兴编修邱浚实广人具岭南事宜告公公缴奏言浚言可用请付军中为平贼之助遇天变民瘼忧形于色每以裁抑浮费苏息民力为本谓内帑财物非济兵民则人主必生侈心而移之于土木祷祠声色之用自公柄政前后发内帑银救荒恤边凡数十万计人有急难以身救之而于植台谏慎刑狱尤惓惓焉有会试被黜者诉考官有弊上不悦以章示公公曰此乃私忿考官实无弊如臣弟让亦不在中列可见其公上意方解言路屡阏屡辟而不至于销铄皆公力主之惟成化初言者歴诋中人之恶谓不可使与国政得补外而或咎公不申救者公曰此事何可激也甘露之变党锢之祸诸君独不知之天顺中宗室临川王弋阳王前后为缉事者发其阴事已而多涉虚因召问公公曰观此则其余所枉多矣法司虽知其枉而不敢辨非明诏理官不许畏势避嫌实伤和气上乃召三法司面戒饬中外感悦凡朝廷大政令涉于军情邦计者必经公议而后决敌帅博啰近边有言传国玺在其处请发兵乗机掩取之上为之动公曰频年灾荒府库空虚兵民困极宜与之休息且敌近边而未尝犯塞无故伐之必贾衅况秦玺亡国之物亦不足寳上矍然罢议内府奏乏金用诏下户部议请以苏松嘉湖四府岁折粮银折金五万两公言国家财赋仰给东南而金非其所产今欲折金价必涌贵闻云南诸夷有歳办金银若以银折金亦足以充国用众以为便松潘羌叛乱已勑三司调兵剿之乆不下公曰三司颉颃牵制自不能成功若朝廷命一大臣统之则事定矣易曰长子帅师弟子舆尸不可不虑上问公可将者公荐都督许贵遂用之而松潘羌始靖凡册后妃与请王大丧大祀冠婚之礼及今上之初亲耕视学诸大典礼悉命公与礼官増损仪式而后行白金文绮上尊珍馔与夫四方贡献内帑图书赐赉无虚月公每以盈满为戒取小旻诗中语扁其堂曰临深以寓安不忘危之义虽位极三孤不治田宅不鬻女侍为学务实践不为空言因自号浣斋孝友敦睦之行有人所难能者所居图书左右口诵手録虽老不懈每有得即识之有体验録一巻杂録三巻所被顾问有天顺日録三巻作文章以理为主不为艰深靡丽之词每教人以晦庵草庐为法有古穰集若干巻诗冲澹温厚有和陶诗二巻和杜诗一巻读诗记一巻读易记一巻南阳李氏族谱若干巻平居无疾言遽色其容粹然见者如在春风中浮躁者为之自失阴狡者为之中沮盖其所禀者厚所养者深故其所得有大过人者如此论者谓自天顺以来所以正君徳恤民生进贤才广言路抑佞幸靖边徼皆公之力天不愸遗可为世道斯文之不幸公配黄氏武畧将军某之女早卒累赠一品夫人继周氏安庆知府济之女累封一品夫人所生子男二长曰璋即尚寳司丞次曰玠女二人长适翰林院编修程敏政次适衍圣公孔弘绪璋玠将以明年春奉柩归葬于故乡刁河之原乃以状属敏政敏政大人实公之友故为童子时公不鄙而收教之且妻以子至亲大义抱恸无穷而謭才末学不足以发公勲徳之万一平生之托又不敢辞用直书其槩以告当代立言之君子且以备异日史氏之采择谨状
潭渡处士黄君行状
君讳祯祺字仲禧世居歙之潭渡乡人无少长皆称为潭渡处士君之先曰光者自祁之左田徙黄屯屯以黄氏故得名再徙溪北即今处光子芮唐贞元中以孝旌其门芮九世孙孝则元初用招降功授巡检辞不受学者称徳庵先生孝则孙儒寿至元中举明经诸暨州学正儒寿子塾塈塾善居药元季号儒医黄氏有遗文藏于家塈生佑佑生真娶汪氏女生君君天性孝友不凡年十二丧母十七丧父即奋然有立不落人下识者卜黄氏当有后时家道中窘日不暇给君昼则服贾力农归读书不辍口有不省者走乡先生质问之家日以裕事继母如生已每谓人曰世率谓继母不慈特孝之弗力耳用是继母安君之养曰是真吾子乡邻亦久而相忘不知其为继母也事兄祯祖如事父处二弟祯视祯祥尤笃爱祯祥之子华少聪颕君抚其首曰是必亢吾宗诸子不及也取为郡学生又遣之淳安従学士商先生游举成化乙酉乡荐力学唯谨恒恐失欢于世父先生两贤之君平生操履一毫不茍乡人或病其太执弗顾也然事有越理者即相戒曰毋令潭渡处士知其为人严惮如此居丧奉祀一用朱氏礼或劝其少従俗者君正色曰吾生朱氏之乡而用其礼何従违之二亲丧在浅土族人惑于地理之说不克襄事君曰是不难取其书读之不数月了其义曰蔡西山吴临川不我诬也得地于歙之东乡曰江东湾者举以葬焉后虽有精其术者莫能易也周困乏振寡弱惟日不足乃更为医有以疾告虽地险僻天大寒暑走应之无倦报以泉币则笑而却之曰吾岂射利哉晚岁喜宾客至者日相对燕乐剧谈抵夜分不休子弟多以劳劝止曰吾自有乐地女曹乌足以知之道路桥梁有司不能令下君一语倡之不期而集至以不预为耻岁时聚族人于先祠谆谆以继述为言然独君孝不愧于旌君隠不愧于徳庵读书不愧于郡博恵人不愧于儒医可谓一乡之善士矣君生永乐甲申冬十月二十有四日卒成化癸巳秋七月二十有八日享年七十娶汪氏潜口巨家女生子四长文昌先卒次文盛文亮文英女一曰秀真适吴还宗孙男二长天禄次天才孙女四长嫔清适许大祥次淑清适汪永潜余未行文盛等卜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于某里某山之原华方上礼部得君讣惊恸几絶又深惧其行之不白无以掩诸幽以走乡人知其详请为状以速铭于太史氏走与华友且念乡之老成不可以复见也谨状
封奉政大夫通政使司右参议赵公行状
公赵姓讳杰字子竒其先凤阳寿州人元季谱逸于兵燹故上世无所纪髙祖大恭国初従髙庙起兵积武功至卫百户遂土著于大兴县祖士逺父原清俱受代原清复従文庙南征北伐进常山护卫正千户母李氏封宜人公常山之长子性淳朴无所事事独喜究经史大义每従诸老生求进往往有得遂益以简册自娱虽裨官小说亦复寘意务中肯綮乃止常山之卒也公以洪熈改元受世禄于朝寻改隶羽林前卫治戎恤士寛猛得宜凡一切纨袴之习畧不少徇卫自使以下咸相语曰赵将军非吾辈武人也谨当避之宣徳中有诏罢前任护卫官荫袭令公乃退休不出了无愠容更学为医遇良方辄手自传钞又解装市药虽家无一钱不恡遇有以疾告者欣然为治具不责报尝语人曰吾岂射利者哉特少试利济之万一耳中年资遣其子昂为学诸生躬课之甚力或让曰公独一子奈何其督责过当邪公谢曰吾闻教子严则有成不三岁昂果以诗经领乡书第进士正统戊辰遂用昂贵受勑封征仕郎中书舍人于是向之让者乃大讙曰贤哉赵翁其诸异乎人之爱子也天顺庚辰复受诰进封奉政大夫通政使司右叅议公早年颇严整中乃更于长厚既两膺纶命尤伈伈自守如不胜衣口不道人非是人有见侵者亦居然承之不校亲宾至则饮奕竟日不乱不勌出则裹青蚨数十百文以与丐者居常韦带布袍长身鹤立年愈髙步履愈健时杖屦于门消揺容与乡人老稚相扶携笑乐望而知为仁人长者成化十年正月十四日早忽衣冠而坐如假寐然移时不醒遂卒公生于洪武丁丑三月四日享年七十有八配张氏克相公初封孺人进封宜人先公二十六年卒子男一即昂也筮仕中书舍人进兼司经局正字歴翰林编修通政使司右参议纳交一时知名士有声于时娶李氏处士士英之女赠宜人继潘氏武骧右卫指挥某之女封宜人女一适武骧右卫指挥刘达孙男六曰翊竑端靖竣立翊李出也乡贡进士娶蒋氏尚寳卿敌之女竑聘冯氏广东按察副使定之女孙女三长适顺天尹阎公子国学生璘次适兵部尚书兼大理卿程公子敏行次许聘河南布政司参政杨公子镛曽孙男一曰恩女三皆幼昂将以今年二月十七日奉公葬东直门外长庆埧祖茔之右以走之弟委禽赵氏走尝拜于公堂知其行为详请状之以乞铭于作者谨状
资徳大夫正治上卿南京刑部尚书致仕赠太子少保谥庄懿周公行状
公讳瑄字廷玉姓周氏世为山西阳曲人曽祖考讳某祖考讳温甫考讳杰皆以善行称于乡不乐仕进曽祖妣某氏祖妣任氏妣张氏皆名家有淑徳祖考考以公贵赠资政大夫都察院右都御史祖妣妣赠夫人公生永乐丁亥三月三十日幼有美质七八岁读书即了大义考右都公见其不凡遣游沈良先生及谭曽二长史之门三君子皆国初名儒故公学有所悟入洪熈乙巳入太原府学为生员学益进连丁内外艰宣徳乙夘始登乡试会试中乙榜不就入太学出歴事于户部正统甲子用吏部铨授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精究法意谳狱明允时金荣襄公为尚书慎许可独爱重公凡狱有事必以委公如市药物以疗病储米粟以恤贫洁狱舍以处众皆自公发之有死狱累诉寃不得其情公微服访之累月一日至城南闻村姥言囚乃白得不死给事中翟让御史刘训给燕山左卫钞诬官盗取下法司公辨其诬让训被劾由是贤声籍籍起缙绅间丁夘奉命録南畿重囚戊辰録畿北者所至皆有平反已已北征部属当扈従者在正郎多托疾公毅然请行被创而还景帝立升署河南清吏司郎中时有校尉受赇縦强盗而以宿雠充数公力辨之校尉皆反坐有囚八百人一日至公惧天暑众集有病死者三日尽发遣之庚午刑部阙侍郎众望在公及王公槩两人遂用吏部尚书王文端公言升公右侍郎公益佐其长厉其属以洗寃泽物为己任丙子顺天河间二府民饥勑公往赈之二府素无畜积又连遭大水公私皆竭公忧形于色凡举行救荒之政不遗余力复条奏八事一裁省各处冗官二停征当岁粮草三添减军士粮草如旧四免追乆负马骡牛羊五暂罢供应柴炭及夫役六皇庄湖泊之利恣民采取七招商中纳盐粮损其斗数八借水次官仓之粟济民事下户部不能皆従而招商借粟之说尤以为难公复辨之曰商人嗜利榜出而乆不应者计不得利故也不损斗数安能来商粟出于民民死则粟无由得奈何吝粟而视民之死况曰借必有还之日非虚费也奏上诏特従公议公又为之具耕牛种子俾民力田苗出而天不雨公行部至武清恳告于上下神祇是夕大雨明日至沧州又雨时戸部尚书马恭襄公前致仕家居谓公曰昔有御史雨今为侍郎雨矣秋大熟会英庙复位公请入朝不许申命公悉心赈恤事竣乃还时天顺丁丑也戊寅升左侍郎有彩币二品袭衣之赐自丁丑以来朝廷数有大狱又多属锦衣镇抚司公于其间委曲开谕阴所正救甚多复戒饬诸司毋观望以害无辜然英庙眷公最隆癸未命掌工部事又命掌都察院事成化乙酉今上改元命公祭告中镇霍山及晋代渖三府先王因得过家省墓会族士林以为荣未还升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南京粮储至则严告戒袪宿弊有侵盗为奸数辈悉惩以法谪戍边仓场为肃然而南京守备大臣辄欲校斛以侵公公上疏劾之事下六科十三道复交章论之由是守备者被切责乃己未几上南京城守事宜者八及每岁朝京亦累有建白如黜操江都督粮旺之贪之类事多従行丙戌南畿籴贵诏公发京庾之粟贱鬻之以平其价民食不艰畿辅乃安是岁升南京刑部尚书士类相庆以为得人公告戒诸司事非须勘者不得出五日以是无寃滞之囚尝值狱瘟自流徒以下悉縦遣之曰有事则召对欢声载道咸举首加额以祝公寿南部起自洪武间至是倾圮公得请重修而益以私享之钱轮奂一新甲午三考满乞致仕上勉留不允自是无岁不乞休丁酉春夏两上章皆不允至冬复以三载满入见始得遂所欲焉公先世业医无田产迨公益毕力于公家不及私且乆住金陵乐其风土遂仍归江南寄籍江宁盖公之得谢也日与故人亲戚饮燕登眺甚乐乆之失明长子经方侍经筵及皇太子讲读急请归省得驰驿视公见公饮食谈论不改于昔意其福寿方殷而未艾也经还朝后三年而公不可作矣实甲辰五月六日享年七十有八公配喻氏镇抚之女赠夫人继顾氏封夫人子男八人长即经天顺庚辰进士歴翰林检讨编修侍读左春坊左中允次纶太学生先卒次纮成化戊戌进士南京吏科给事中次紞次缙次绅次綖早卒次维女一人适太学生马忠恭襄公之子也孙男十二人孙女九人公讣闻上悼惜赠太子少保谥庄懿遣南京礼部谕祭工部营葬事经得请归将奉公葬某处某山之原而以状为属惟公徳性寛宏气度详雅修髯长身议论英发见者知为大人君子平生事上壹以恭谨为本自号葵轩以见志行已正凡所歴官皆循序而得不枉道以干人守官廉故乡至无田宅可归遇人务従厚有不答不较人有托尽心力为之不啻己事在国子时同堂生居相邻丧妻无所得槥公因家人送赀费至倾槖与之在官最以仁恕名为主事时有罪人贫不能输官纸将鬻幼子诀别不忍闻公以折粮绢偿其直还其子待朋友情谊相好而不比开心见诚者必为倾倒厚貌深颜之徒则恶见之居家事亲孝遇时节年老犹悲泣友于兄弟以义教子孙絶口一不言利下至奴仆之贱处之亦皆有恩张夫人一侍女年过笄公力请嫁之曰人虽贱而情则同后适乡人生三男为富室为学不事口耳然发为词章浑成可传而公不自惬多削其藁出入两京歴两法司几四十年无毫发伤人害物之举至于领赈贷督京庾活民利国之功尤多以故位登八座寿几八袠子孙不下二十余人策名甲科聨官清要以并显于公后则公之荣名始终庆泽宏逺求之一时岂多见哉先尚书襄毅公与公同僚相得最厚真异姓兄弟而两家子弟相处亦不异于骨肉走童子时最承奬遇每侍觞酌听绪论得窥公之为人故知公为详矧于中允君同官史局经帏又同侍青宫世讲之好日甚一日则次公之行事以吿铭于作者宜不可辞也故再吊哭而退书之以备采择如右谨状
骠骑将军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董公行状
公讳寛字世宏世为安庆怀宁人曽祖成元末仗剑従太祖渡江功未究而没子真保以功授燕山左卫百户従太宗靖内难歴官明威将军指挥佥事死夹河之战子智代之仁宗悯其忠进昭勇将军大同中屯卫指挥使徙治河间并以公贵赠骠骑将军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祖妣袁氏妣余氏并赠夫人公昭勇公之仲子以永乐乙未正月一日生河间里第生而骈胁铁面膂力絶人性沈毅寡言笑识者以为不凡稍长従师授学通经史大义尤好韬钤之书兄宣既嗣父职而无子以卒遂及公治戎讲武悉有条绪一时军职子无出其右境中每有剧盗必挟矢独出従以数骑手殪之而后返正统已已都城戒严兵部尚书程襄毅公在吏科上章荐其公勤智勇召赴京师方议大发兵袭敌者公力言国军新成敌势方张不若自守以固邦本贼内不得战外无所掠必将自遁少保于公亟纳其言时旧降户安置畿内者并起为盗于公请进公署佥都指挥事将一军自京师抵河间缉捕之并督操河间沈阳大同三卫兵未几赐玺书就镇其地公于军务弛张犂然得宜而尤以正自持亲族无敢挠法者河间城濒水易隳公措置修葺増重门及楼橹壮观一时居人赖之景泰癸酉召还督操神机中军营乙亥有事于湖广南和伯方忠襄公荐公偕行时铜鼓五开苗贼炽甚公尝将偏师击之经四十余战皆捷而抬罗抬网二寨山益险恶众相顾莫敢进公奋戈而前不终日克之以竒功获重赉实授佥都指挥事天顺改元英宗复位神机大将言公乆于军宜进擢以励将士诏署佥左军都督府事常扈従射西籞所发皆中英宗悉其名屡有赐予辛巳逆钦犯阙公闻变急以麾下士夜要贼于西长安门有特诏命公引众东上会天已曙兵稍集公请以神礟攻其家遂破擒之进实授都督佥事是年赐玺书总督扬州诸路备倭官军沿海弛备已乆夷人或侦于境而戍者不觉公整饬戎装简阅战舰程勇怯谨斥堠屡获其侦者后十数年无边事又以其暇日留意儒学礼贡士而津遣之蠲社学生繇役贤声籍然起东南乆之四川暨漕运总戎乏人兵部尚书白恭敏公连以公名上不果成化改元今上嗣位念公乆于边赐勑嘉劳并赉白金彩币寻命公兼督常州孟渎河及苏松通泰诸路盐贼钱厚纠众僭号江海上公画图刻期分道进兵而嘹角嘴地属江北公移檄巡盐御史请伏兵数百为援且曰如约则贼当掩捕无余不然止得其半已而失约公独以军进获厚及其党与数十人余走江北其料敌如此癸巳以疾上请还京师就医药居十有一年而卒时甲辰八月一日也享年七十讣闻上悼惜命礼部谕祭工部给葬事而临圹复遣有司祭焉公先配何氏早世支氏封夫人皆佐公起家得妇道继蓝氏侧室刘氏王氏皆有出子男八人长璋当嗣公职次琇乡贡进士次璘次琦早世次琥次琏余二尚幼女八人长适指挥孙恭次适指挥徐能次适指挥子周济次适指挥宋瑄次许聘故都宪冦庄愍公之孙死于节次适千户唐英次适指挥子程敏聪次许聘指挥周某孙男四人孙女六人公少而孤事母夫人极孝母尝患风疾日跪奉汤药三月不懈母饭余则取而嘬之疾瘳乃已乡人以为难天资廉介不妄取予自奉甚俭而恒有济人利物之心端居终日无亵言戏色虽盛暑不脱衣巾军中号董御史尤厌登势要之门所居官皆论功受荐而得惟名公硕儒则纳交恐后教诸子力学奋身不为纨绮之习在姑苏日尝与故武功伯徐公都宪韩公谈兵及论孤虚旺相之说二公为之叹异称赏计公所至虽古良将盖不是过然恵仅止于乡邦威畧行于东南不及展布四体奬率三军以従事于西北二敌为国宣力又不及总殿岩陪庙谟以进于通侯宿将之列而卒老于牖下惜哉走即公所受荐程襄毅公之子而従弟敏聪复委禽董氏有婣好焉兹岁之春方与僚宷作诗歌以祝公寿于堂盖不意其遽至此也璋等拟奉公榇还葬河间某地之原而以状为属呜呼先友尽矣走何敢复辞敬吊哭公而因琇所次第者掇拾书之如右谨状
篁墩文集巻四十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四十一
(明)程敏政 撰
○行状
资徳大夫正治上卿南京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赠太子少保谥襄毅程公事状
公讳信字彦实世为徽州休宁人其先有讳元谭者东晋时为新安太守有恵政受代为民所请留因赐第郡之篁墩子孙家焉其后有讳灵洗者尝起兵御侯景之乱梁陈间屡立战功赠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壮庙食于徽灵洗十四世孙澐唐御史中丞歙州都知兵马使子南节居休宁陪郭公所自出也初忠壮五世孙大辨唐六合令北徙中山博野再迁河南九世曰琳宋太师中书令谥文简曰珦太中大夫是生明道伊川两夫子靖康末子孙俱従南渡居池州曰祉仕为休宁尉遂与陪郭同居且相择继故休宁之程实两夫子之正系祉弟荣秀元江浙儒学提举生文贵饶州路徳兴县铜冶场提领文贵生社至正末用荐为承奉班都知不赴生二子长吉辅公之曾祖也妣吴氏次国胜从太祖皇帝起兵官至万戸死节于伪汉追封安定伯累赠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加封安定侯谥忠愍庙食康郎山事见实録祖社寿洪武末被诖误谪河间父晟俱以公贵赠资政大夫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祖妣汪氏妣张氏俱赠夫人公以永乐丁酉闰五月十六日生于河间里第生时大雨雷电既诞而晴乃正午也祖府君异之少长遣游乡校英悟过人入为邑庠生授周易时监察御史宁国程富提畿北学政得公文惊曰北方乃有此子移檄列郡以朂诸生正统辛酉举顺天府乡试壬戌中礼部会试比廷试赐进士出身时年二十有六观政之暇遍读诸经皆成诵乙丑十月诏遴选六科官着其令曰行止端庄人物丰伟语言正当学识优长吏部阅诸进士而以公一人名上授吏科给事中丙寅二月以父忧去六月继有祖父之忧丧祭尽礼不用浮屠法戊辰九月服阕复任己巳七月英宗皇帝亲征北敌公与廷臣上疏谏止不报而土木师溃九月景皇帝即位公与言官上疏劾兵将扈从者失律败事诏追罪首祸及其党与命公籍録中官王振家事竣公以国兵新败之余宜得人才为用乃上疏荐除名大理卿薛瑄等数人皆下诏征用之十月北敌遂犯京师时中外戒严廷臣荐公及戸科给事王竑谙军事诏公分守西城竑分守北城各赐玺书有事与中外重臣协议而行公上言五事曰新号令以振军威募勇敢以备警急召勤王以遏南侵设武备以防内变养鋭气以备战守诏所司即日议行时敌帅额森方自西山一带进薄都城都督孙镗御之失利欲领余众入城监军中官向义请纳之公持不可曰朝廷扫国兵而授之镗今小不利趣之使战则镗必効死纳之则敌势益张人心益危非计之得因入疏言之诏勿纳镗而敌势渐逼公自城上督诸军以火鎗礟石鼓噪为镗援敌乃引去京师解严景泰纪元四月充副使持节册封蜀府华阳王妃归途适畿内荒歉民流移相属上疏言畿郡安则京师安请发官廪四出赈贷仍着令抚民官以民流之多寡议罪责又河间县因兵后罢学官生徒并于府学非便宜复学育材以见朝廷投戈讲艺之美皆见采纳英宗还自敌中方议奉迎礼未决有龚千戸者投宻书于学士高谷之家言礼宜从厚语渐闻众相顾未敢发公曰武臣尚知礼而大臣乃持之不言谏官又不言之朝廷无人矣乃要同列具疏言之有旨取其书以入虽留中不下而一时正论藉之以伸九月升本科左给事中辛未九月公以英庙还自北狩居南宫而朝廷阙朝谒之礼天象屡变上中兴固本十事曰敬天求贤纳諌谨灾节用详刑选将练兵尚俭隆师反复数千言皆切当世务而敬天一事则请景帝隆孝友之实以答天心之仁爱闻者壮之壬申春多雪恒阴公复上修君徳慎刑狱苏民困三事而铨曹除拜有未善者言之尤力时公雅负公辅之望台部阙员多进拟而廷议复以宣府辽东两镇边饷为重请増右参政两人督其事吏部尚书何文渊具公与兵科都给事中叶盛名诏以公为山东叶为山西士论盖不满焉公至辽东时巡抚都御史冦深已得请仓官吏卒盗粮石以上者处死又造新斛视旧加二尺使人付公俾钩考之公曰使彼真盗虽斗杀之不恤但今故为此加斛以置之死地岂情也哉取诸旧斛而校之曰以是入以是出虽朝廷有问当以是对取诸新斛立碎而火之癸酉四月以祖母夫人汪氏忧去乙亥七月服阕十月改四川丙子四月抵任分巡所至问民疾苦不惮险逺八月提调乡试防范周宻人言不兴时提督兵备刑部侍郎罗绮檄公总理松潘边储进攻大姓夷冦破其黒虎三捷诸寨会天顺丁丑英庙复位公奉表入贺时方録景泰间上言之人乃留公为太仆卿公阅旧牍见诸卫岁耗马不可胜计而着令月两笞其主者计马耗多而一时并之势难乃召与约月出一马则官可免笞而马渐以増时马政久废朋言猬兴三营大将石亨孙镗曹钦聨疏入言太仆急征诸卫马非便请以其事隶兵部从之公曰如此则为不得其职矣即移文言太仆职専马政而高庙有旨马数不许人知今日隶兵部使马之増耗太仆不得与闻脱有警而马不给则孰任其职愿明示为着令兵部惧以为言诏复其事归太仆时公方起废居官不三月即与权贵论事廷论韪之戊寅四月升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仍食三品禄巡抚辽东召至文华殿顾问良久道及边事命公与内外守臣协和行事公顿首奉命先是用曹石言罢天下巡抚官兵民皆不便英庙乃命学士李贤尚书王翱举堪任者得李秉白圭王宇等及公而一时号称得人辽东守将海宁伯董兴聨姻曹氏公一切裁之以正兴严惮之又造战车千辆以备攻守剏义仓九行赎罪法入粟以备凶荒设月轮簿以革科敛置牌号以察奸细号令一新己夘三月因得风湿之疾焉都指挥使夏霖治辽东多不法而与董兴相结纳分巡按察佥事胡鼎按其罪四十事公以状闻诏中官及锦衣卫帅郭英往逮霖而籍之霖遣人逆赂于道英等遂奏霖事半虚实霖坐贪婪及私交外邦降三级谪广西而都御史冦深并劾公听外台官言烦渎圣聪英庙不之罪也寻以公覆奏不肯引咎征还下诏狱庚辰正月调南京太仆少卿南京太仆治滁州事简多暇公日与滁人游琅琊诸山寻王元之欧阳公遗迹吟啸其间若将终身辛巳刑部阙佐贰英宗与辅臣论人材及公辅臣因言公性直不阿宜在法司英庙以为然四月召还升刑部右侍郎公自守益笃凡事必従公又以刑系民命之大者取大明律条分目析为律学指掌一编随以自益七月曹钦败董兴流广西时大狱多付锦衣镇抚司然事有相渉者公未始不与之反复开谕务従平恕又以戒饬诸属司毋观望以出入人罪由是诸属司以忤锦衣而摈者甚多甲申正月母夫人张氏卒京师公扶柩还河间朝廷遣官谕祭营葬成化纪元有事于西广四川今上皇帝诏起复公为兵部右侍郎公上疏固辞不允丙戌复有事于陜西荆襄奏牍山委日不暇给时尚书缺员公独任之区画边事如在目中举劾将帅皆当人意朝廷倚重边阃畏服若修马政举将材以待四方之用皆至今行之十月升本部左侍郎时公旧疾作辍不时弗良于行移告家居十一月诏公起力疾视事暂免常朝赐一子入太学初四川贵州山都掌蛮据大坝山箐之险叛服不常两镇守将势不相下朝议遣近侍宪臣各一人徃督战而兵科给事中秦崇御史吴■〈王扁〉至军不乆还言诸蛮已靖诏各进禄二级未几诸蛮复出破合江以上九县势益猖獗公覆奏劾两镇守将稍及崇■〈王扁〉上虽寛宥而两人者心衔之丁亥六月边报益急上用廷议进公兵部尚书提督军务与襄城伯李瑾发川广云贵蕃汉兵讨之赐白金彩币金织麒麟衣一袭以行公至永宁分大军为三道自督之以入金鹅池而分四川军由戎县贵州军由芒部云南军由普市入授以方畧期四路俱会大坝兵及李子闗渡船铺贼恃险拒敌飞梭下礧如雨诸军以神铳劲弩却之攀厓而上顺风举火焚其龙背豹尾二寨贼退保大坝而贵州军已掎其后四川云南军已攻其左右惊顾四散不支连破二十余寨获铜鼓数十斩获五千级生禽二千人余贼复走入天井水磨二洞洞窍幽暗不可入公命诸军以土石窒其门围守月余贼死洞中臭闻十余里公又阴察九姓土獠之附于贼者还师扑之不踰年都掌悉平两捷闻赐勑奬谕甚至公复请移泸州卫于渡船铺以控诸蛮分裂都掌故地隶永宁芒部易大坝为太平川立长官司以辖熟夷时公营大坝余两月淫雨不时瘴疠荐兴旧疾益甚凯旋上大悦赐彩币四表里金织麒麟衣一袭白金五十两及羊酒以劳进兼大理寺卿时崇方掌兵科负宿憾而■〈王扁〉已外补纪功御史方汉适与公争坐有隙遂相与构公未尽殄贼及多上首功诸事赖上圣明置不问而言者弗知也多以为说公不与辨凡四疏告病请老上俱不允褒谕有加曰卿年未老当勉力効用不允休致曰朕以卿功能方隆委任未可就闲且卿才堪任用不允归老既有疾待调理痊可理事最后公移文住常禄弗支上亦不允戊子十一月命公入侍经筵辛夘春上以雨雪不降将诣山川坛致祷令羣臣条陈阙失公上言兵事可更张者四兵弊可伸理者五大约谓当今在外惟延绥两广无岁无掳刼之患而捷屡闻于朝堂贺屡称于轩陛四方流民悉聚荆襄此大可忧也而不求规画之良以为经乆之策在内惟京营乃天子六师所以居重驭轻而四方有事恒病其不纯而困于不足凡此皆宜更张之大者兵弊五事亦皆连类引喻诵而知其是非所在诏下兵部一时任事者难之盖未几而复有事于三方悉如公言虽在告朝廷有所赏赉多即赐其家又遣太医诊视疾渐瘳是岁九月复用廷议诏改公南京叅赞机务特免公入谢陛辞又特给人扶上面谕而遣之公至南京上章谢恩有愿上兴文事修武备永垂宗社之规亲君子逺小人协副天人之愿之语时营卫官多老不任事及贪縦者公悉汰之诸约束悉循其旧而亦未尝小屈己以徇人壬辰彗出轩辕公与守备六卿合议得兴利除害三十余事具疏以闻且言给事中王徽等以言事谪官乆乞召还以奬直言诏议行之应城伯孙继先在南京多不法会事觉未决有诏下公多请贳之者公执笔愤然曰侯伯乃武臣领袖惩一戒百正在于此遂尽发其贪克诸事继先坐免党与皆谪戍岭表军府肃然癸巳七月公六载考绩诏免公赴阙甲午旧恙复作恳辞机务上重违公请赐勑还乡曰卿其勉进药食用臻康宁疾若脱然去体其勿乆安于家明年公还休宁里第日与乡人耆旧倘徉山水间饮燕为乐戊戌七月丧其季子时长子敏政方侍皇太子讲读惧公忧伤请归省诏驰驿慰公侍饍两月公饮食起居如常且趣敏政还朝曰吾不能报国厚恩汝当勉力勿恋恋于此己亥五月忽因吐致疾转为风痰既差而复者三竟不起时九月二十七日辰时也享年六十有三有司以讣闻上悼惜诏赠太子少保谥曰襄毅遣使谕祭于家命官督有司治葬事诏临圹复赐祭焉公体貌魁梧徳性刚果以气度雄天下见者知为伟人为进士时尝以事诣内阁大学士杨文定公见而竒之与论乡郡人品髙下应答如流确有定见曰逺到之器也善自保重为谏官知无不言言必达大体而不矫激以为名歴官中外更十有三任凡三十余年独立无朋而不以人言少变佐两藩及法司皆以敬正辅其长官不隠忍坐视以为贤识见明敏凡朝廷有大事众未决白者数语之间犂然惬当如北敌潜伏黄河套中岁为西患辅臣有请兴十万之师以大同守将杨信为总制捜剿之公力言河套地旷逺无水草兴师十万则馈运者加倍自古御戎来者拒之去者弗追此不易之法而杨信亦止请将三万人巡边御敌公曰此大举系国势之强弱以三万人搜套则少巡边则多盖闗陜连岁受兵今此之徃胜形未具而先自困岂谋国之道众服公言卒与二万人以巡边为名而罢搜套之议掌两京兵政及典征伐皆有成绩不辞任怨而尤识治体有大臣之风在川贵也勑许便宜爵赏生杀迄成功而不爵一人不杀一人同事者以为言公曰刑赏人主之大柄恐阃外事不集而假之人若幸而事集又窃弄之岂人臣之福其在南京也守备者多欲受诉牒预钱谷有司之事公力止之曰守备机务所以谨非常若事事预闻乃古者宰相之职非朝廷意惟性嫉恶太甚每曰论事必湏先别是非论人必湏先别小人君子人有善乐道之如己出有过面斥之不少恕而中则实无芥蔕亦无后言常慕宋张咏之为人诵咏之言愿斩丁谓以谢天下然后斩咏以谢谓以为真丈夫语然招谤取忌率由于此惟相处乆而相知深者乃称其忠勇亮直可方古人既退居里第闻四方有警或时政阙失忧形于色甚至抚几扼腕自号晴洲钓者以寓愿治之意事亲最孝少时尝力耕以为养既仕而丧父竭力以奉母居忧庐于墓左有野蚕成茧及芝产其旁寡嗜好而喜播植凡花卉羽毛法书名画一不挂目教子弟严而有法不少假借弟佲累従征伐歴官沈阳中屯卫指挥佥事克自立而诸子皆业儒不习纨绮之态待内外亲族恩义兼尽拳拳以亏体辱亲为戒尝于先茔之旁置田五百亩为义庄以赡亲族之孤贫者遇故人子尤矜恤之振拔惟恐弗及好学至老不懈后生之进谒者必以经学相诘难诗文字画皆不经意而雄浑方整可传类其为人凡著述多不畜藁其出于诸子之所辑録者有容轩稿尹东稿南征録晴洲集康宁窝藁若干巻藏于家配林氏处士颀之女佐公起家有徳有仪累封夫人子男三人长敏政成化丙戌进士及第授翰林编修升侍讲今为左春坊左谕徳次敏徳太学生次敏行邑庠生早世女一人许聘忠义前卫指挥子凌云汉孙男三人长埙次圻次垲孙女三人俱幼呜呼若公易直之行确实之学刚介之操明决之才折冲御侮之功爱君忧国之志始终不渝可为一代之人豪矣而不跻中寿遽至弗作此终天之恸也敏政将请于朝奔丧而归奉窆于休宁县东南三里许南山之原伏惟阁下通家厚契最号知公敢以平生履歴求次为状请铭于当代立言之君子惟是苫块之余言不能成章身不能为礼倘蒙矜恤而赐之不拒其为幸会没齿难忘伏楮怳然号恸而已
故嘉议大夫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赠礼部右侍郎陆公行状
曽祖朝宗故不仕妣张氏祖渊故南乐县儒学教谕赠南京户部郎中妣李氏封太宜人父恺故南京吏部郎中终户部郎中妣徐氏赠宜人继萧氏封宜人公讳简字廉伯一字敬行其先本唐相宣公之后自浙来居常之武进元季有曰富者以其子朝宗后表弟金彦名氏遂仍其姓金氏之族实赖以昌公曽祖也教谕公起国学授奉化训导终于南乐为名师儒有子四人其长郎中公起正统乙丑进士授吏部主事终于户部扬歴两京为时闻人其次恺贤而有文不乐任事又其次悌天顺庚辰进士刑部主事至公益大显甲科有司为表其里曰丛桂坊云公在娠弥月徐宜人梦吞绛桃觉而生公于奉化学舍生甫六七岁聪颖出类为竒对语意荦荦闻者知其不凡郎中公与故吏部尚书莆田陈公俊同僚因遣従学居数月陈公辞曰公子异才吾不能为若师也遣归入郡庠为诸生而讲于诸父天才骏发若不可制复従郎中公于京师遭徐宜人之丧扶衬南归自郡城及河七十里徒跣号泣足破流血不自知观者益竒公虽少年而操行不可及成化纪元服阕举南畿乡试第一人明年上礼部大为尚书姚文敏公所鉴赏廷试中一甲第三人赐进士及第始奏复其姓授翰林院编修与修英宗皇帝实録年才二十有五是岁刑部公卒于京邸公悯其幼子弱女移疾乞恩护其丧归葬居家三年不出其学益宏以粹而郎中公得谢养母促公北上时宪宗皇帝垂意稽古礼文之事命馆阁儒臣重勘朱子纲目以其暇日应制赋诗无虚月公所进多称旨亦数被赐赉未几诏取宋元两代史续纲目遴选史官十四人公在选中总裁少保彭文宪公一以元史付公元史修于国初仅七月而成事多舛复公芟繁撮要决疑阐隠为力最多以九载考绩升侍讲丁酉春续编成升右春坊右谕徳今上在春宫讲读官八人公与其一庚子同考顺天府乡试癸邜丁郎中忧襄事已即阖门谢客城南有地龙皋公治别墅读书其中自号龙皋子而题其常所居曰治斋大事纂述以箴讹补罅为己任宋季元兵攻城时刺史姚訔等九人死其难未秩祀典公言有司立忠义祠以祀之又以苏文忠公卒于常亦欲立祠不果值宪宗皇帝上宾诏征公入修实録至则上巳嗣登大寳以公辅导旧臣升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读充经筵官又命公等四人日直便殿侍讲读凡五阅寒暑实録成升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时玉牒乆未编纂复命公领之癸丑春主考礼部会试甲寅上念公等侍従之劳特升公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眷注方隆而公寿不少逮惜哉公天才超迈姿貌秀伟若不堪世故而事事精敏絶人然未尝以是自侈惓惓于节行其辅储极奉经帷长史局必尽心力正讲之余多寓讽諌开陈治体启导天聪闻者为之竦动实録垂成而十馆所修不能归一公等四人受委总勘彪分彚次始克成编主考两试得人为多至于议礼论事必归于至当有所不合正色昌言虽贲育莫能夺其平居藴藉浑然不自表着与人交缓急周至尤乐汲引后进觞奕笑谈终夕忘倦为诗文力追古作缜宻峻洁一字不茍求者屦满户外而得其篇章者不啻什一得者如获至寳不得者恍然如有所失其见重于世如此而公每致力于诸经手自校勘至疾革犹朱墨不离左右充其所得直将以畏天命悲人穷而位不足以究所施功不足以罄所藴其所就者言论述作而已公卒以弘治乙夘正月八日年止五十有四闻者无问识与不识皆唏嘘悼惜曰天之生贤不为无意而卒止于此乎讣闻有司据典礼上请遣官营葬谕祭其家乆之获赠礼部右侍郎亦出特恩云公娶同邑池氏承事郎敬之女赠宜人先公十九年卒继凤阳姚氏南京府军卫千户福之女封宜人亦先公两月卒子男八人长含章郡庠生池出次奎章侧出次巽章姚出次敬章表章焕章九章有章俱侧出女四人长适国子生同邑杨増次适郡庠生宜兴邵天和次在室次早丧俱池氏出公所著治斋集数百巻未及诠次予与公同举进士入翰林公长予二岁予兄事之盖三十有一年于今矣而公所以玉我砭我者备至壬子之夏予蒙恩昭雪入朝情好益笃方期晚境劘励少免悔尤而公遂抱疾矣予日夕视公见其貌虽癯而言动如常借书论文手札盈几属纩前夕犹有一东召医问疾而孰意其遂至不起也哉公子含章奔丧至京恸哭向予以状为请又致公弟节所撰事行一通俾予次之顾予与公交承之雅谊同骨肉每一执笔哽咽难胜而公发引有期义不容己乃掇拾如右以授含章俾请铭于当代立言君子谨状
英国太夫人吴氏行状
太夫人讳悟成姓吴氏太原阳曲人其先世号多积善至处士讳珍者尤伈伈谨饬有士人之风娶沈氏生太夫人容徳具备两夫妇恒相语曰是女不凡异日必当显吾家者稍长里人多以委禽至处士一弗之许也故太师定兴张忠烈王之元配李夫人多疾内政无所归一子勲尉忠亦生而不慧忠烈忧之乃礼致太夫人于吴氏太夫人来归实忠烈以旧勲位台辅议军国夙夜在公不得顾其私凡一切家务皆太夫人综之无斁事无违礼太夫人不逮事其舅河间忠武王事其姑河间王夫人手自烹餁奉养备至务得其欢心岁时相祀率诸妇洁豆登无敢肆忠烈与其弟文安忠禧侯裕国勇襄公极友爱而太夫人处其娣姒亦雍睦无间言李夫人三女仁庙册其仲为贵妃其孟适黔国公沐斌其季适清平伯吴英太夫人每辅以善道劝之女红而谨礼之誉闻中外忠烈死正统己巳之难太夫人一子懋方九龄朝廷褒忠命嗣公爵太夫人既择师训之又恒以先世忠贞谕之以是嗣公徳器骏发克底于成天顺癸未冬赐诰封英国太夫人有淑善之积益隆寿祉之褒太夫人性仁厚有逺识念勲尉忠无子命以庶长孙为之后虽处勲戚极盛之地喜谦约乐施予旁逮羣族下抚臧获恩义有加不事侈大勲戚家率相语以为可法弘治乙夘五月四日忽一疾不起享年八十有二距生永乐甲午九月十日讣闻上遣中贵人赐寳镪二万贯为赙命礼部谕祭工部治葬事别给斋粮米五十石麻布五十疋寻复令礼部加祭五坛皆前此未有者盖特恩云太夫人子一人即懋今太师兼太子太师嗣英国公掌中军都督府事总五军兵营监修国史知经筵事女一人适太师兼太子太师保国公朱永孙子七人曰钦勲尉曰镃曰铭锦衣卫百户曰锐曰钢曰镇曰铉孙女三人长适永顺伯薛勲次适安昌伯钱承宗次早世曽孙子五人曰岳曰■〈山上乔下〉曰端曰崇曰岩曽孙女一人尚幼惟太夫人以和淑真懿之徳享耄耋康裕之福而有嗣公为之子厯事三朝淳愿忠勤入赞庙谟出典师旅岿然世臣之冠而太夫人荣养褒恤两极其至是亦可以无憾矣抑又闻弘治癸丑太夫人寿跻八十初度之辰倾朝缙绅举酒相庆即席之际有鹤盘空而下跃入前席饮啄自如咸惊叹以为太夫人寿征而嗣公孝诚之所感也暨太夫人捐馆之明日是鹤亦悲鸣不食而毙异哉古传记所称羽化蜕骨之事殆近之欤嗣公以太夫人卒之年某月某日奉窆卢沟桥西南连三冈之原祔于忠烈王之兆将请铭于当代巨公而以状为托顾予不肖于经帷史局皆获従嗣公之后于太夫人寿筵燕喜之作屡尝执笔而况考徳述行之举将恃之以备采择而可以不文辞哉是用掇拾如右以复于嗣公谨状
篁墩文集巻四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四十二
(明)程敏政 撰
○碑 志 表 碣
槐濒先生程君墓碑铭
昔杞宋以王者之后孔子犹叹其文献不足征而况其余乎程本周之侯国休父则始封者也其后国亡而子孙散处于晋曰婴者死赵事号忠诚君世望河北至东晋有元谭者守新安以循吏赐居郡中由是江南始有程姓者凡数传至陈将军忠壮公灵洗有御盗全郡之功食其乡州庙号世忠程以是益显至唐定氏族而程遂居十大姓之一胤系之蕃几有一郡之半又蔓衍于四方由宋至今其居歙之槐塘者曰元凤起进士相理度两宗号吉国文清公公六世孙曰槐濒先生讳孟以诸程自唐以来谱牒山委莫能相通乃逺者走书近者亲会尽发我宗人之藏手自披校穷二十余年为程氏诸谱会通五十巻外谱二巻忠诚太守忠壮三祖遗迹及褒典经元季之乱荡无存焉先生又搜辑而类次之为世忠事实源流録十巻文清公手泽及理宗御书多沦于异姓先生不惜重购之以归为明良庆会録三巻于是新安之程凡数百年文献之传赖以弗坠而先生亦不可作矣呜呼若先生岂非孔氏之所见予者哉先生字文实槐濒其别号也性诚朴而孝友动必以义终其身为族党师乡人化之郡邑大夫岁时礼于其庐力学好古愈老不倦其纂述别有黄山小録诸书而新安总志尚未脱稿所自着有槐濒集若干巻其卒成化乙酉四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有七墓在本里荷塘山之原子三人景岑景山景微孙五人琬珷琥琮珤皆能守先生之遗书而读之敏政于先生为族子宦居北方不及敬拜状下而数辱手教惠顾谆复盖寤寐之不忘也谨撰铭文一通寄其诸孙俾刻诸墓上之石以昭先生于无穷铭曰
猗乎先生其弗死兮维古程国之肖子兮笃我宗谊而弗之圯兮阐我先猷而实是纪兮相尔公孙之复其始兮胡宁在彼而不在此兮爰卜斯藏于槐之里兮羌山之崔而水之弥兮猗先生之名兮曷其已兮
歙处士汪君墓碣铭
士之居斯世者不越乎出处两途然各有道焉非苟焉耳矣出而忠处而孝斯道之极致而生死无愧乎士之名不然则茍焉者也歙处士汪秉祥父之卒翰林侍读尹先生为圹铭称其孝无愧古先民而处士之子尚恕复请予铭其墓上之石予生不及识处士将何恃而铭既谢不敏而尚恕请之不置又遣其子曦托其友黄进士宗器胥促其成予终不敢辱命则以处士之大凡扣宗器宗器之言如圹铭予不觉慨然太息为序而铭之以诏其后人序曰秉祥父其先居绩溪唐越国公华之后族巨而胤蕃累迁歙之潜川故今为歙人处士之曽大考仲坚大考用彰不乐仕号秋江渔隠考士元生处士六阅岁而卒母胡氏守节长育之时渔隠尚无恙特钟爱处士曰是幼而孤者不可使羣于自弃而使人弗友口授之诗书处士亦知自奋以继述先徳不为婴孺态既长痛父早世每歔欷不自胜而幸祖若母俱逮养养之惟恐弗及所居之堂榜曰奉思乡人及四方士闻之咸啧啧叹曰孝哉汪氏子多咏歌之岁丙寅家弗戒于火处士仓卒入先祠奉神主宗谱及秋江渔隠诗巻以出家赀不一顾处士襟度洒然不喜龌龊士见者知为美君子阅书史遇古之孝友者反复不释手思与之齐故卒以孝称家居待宗姻里族无矫情出逰江海上友其贤豪不乐为媕婀至赈穷周乏则腆不恤屡不厌老而重聴谢家事付诸子别号止轩日杖屦山水间以娱老神气清明迨易箦不乱治命诸子曰若能敦孝友葬祭不伍流俗吾死不憾不然非汪氏良子孙言既而逝正统戊辰十月二十有八日也寿六十以其岁葬歙嘉充山之原配里人吴氏女有懿行以己不育子礼聘侧室胡氏而友爱之卒以有后卒永乐壬辰三月二十有四日寿若干葬里之胡村继朱氏女尤孝敬尝刲股和药愈处士危疾卒景泰甲戌正月二十有四日寿六十有四葬祔处士茔子男四长即尚恕次宗敬従政尚茂女二婿许仁善吴紫垣孙男七长曦即速铭者次昶升暹景昭暐女四皆未行呜呼处士虽不出为世用而羣行皆不茍孝尤卓然其可谓有道之士己夫铭曰
豫章无根枝叶其瘁乎渤澥无源支流其匮乎人而无孝子孙其坠乎嗟嗟君子猗无愧乎好是懿徳而不倍乎苍苍者天羌锡类乎我铭其阡百世其无废乎
处士黄君景髙墓志铭
君徽之休宁人讳维天字景髙其先自霍山徙浔阳有讳坚者唐干佑中自浔阳徙休宁之古林十四世孙允清为宋咸淳庚午贡士始业儒君五世祖也髙祖方号秀嵓故右春坊司直郎汪蓉峯先生为之记曽祖嘉佑不乐仕与乡先正翰林待制郑师山侍讲学士朱风林征君赵东山三先生友善祖枢世其学元淛东道元帅李克鲁尝聘为塾宾国朝屡征不起学者称后圃先生父民娶程氏生君君长于儒家务以绳武为事而明敏过人凡六经诸子口诵手録不研精不已下至古今名物制度沿革世代废兴与夫百家众技之书悉淹贯有擿疑事就问者应口即畣首尾不遗诗与文不茍作书法喜黄庭率更籒文隶古咸极精妙居简重不妄出入竟日危坐无惰容至与人之际则内外一致无机巇之设慎许可题其燕居之所曰向明以寓崇善抑恶之意乡先生程公若虚叙而铭之君家诲尤严以故长子莆克自奋以明经教授为古文诗章不愧君而与人辨论道理长书累牍必求其是识者韪之君生于洪武甲戌五月二十六日卒于天顺癸未七月十九日享年七十配金氏继俞氏子男二人长即莆次曰蓂女二人长曰茝适吴藩次曰苡适金宁孙男二人曰光岳曰爟政莆既以成化乙酉正月一日奉君柩■〈穴上之内〉乡之大园以俞祔而致刑部员外郎汪君进之状来乞铭将追纳诸圹中予观世之号世家者其子孙不一再传多放浪不检以至于败求其谨守以不坠田庐者鲜矣矧嗣其诗书之业至于七世之乆如君之家者哉予与君生同乡辞其铭不可铭曰
繄先世之烈兮羌舌之代耕也既后昆之埓兮亦学之嗣兴也眷美人之修洁兮古林之士英也胡挺挺以自掲兮不矫矫以为名也竟尘网之不屑兮捐松乔之永龄也播清风于嶻嵲兮尚考于此铭也
孺人吕氏墓志铭
予初识泌阳焦孟阳于妇翁太师李文达公家时孟阳已职太史挹之淳然有古儒者风度因纳交焉其后得聨官每止其寓舍中閴然无哗也顷之辄出酒食以饮食我孟阳若不与知然孟阳性落落每退朝骑马过友人家觞咏终日家事一不自挠予窃意其得内助不然何逸豫乃尔归尝以语室人室人曰然且为予道其故曰焦孺人吕家女初以乡人子来吾家将其三子以见先太师其服纯然无绮容又拜起不失矩度应对甚闲先太师喜甚顾先夫人曰焦氏有妇矣出文币与之先夫人素庄严女宾之进谒者有少违礼多不得辞色去独爱贤孺人尝自解其簪珥以畀予时侍侧切健羡之每佳辰令节则迟其来来则相对语竟日皆妇道所宜不杂世俗语予或取古今列女传小学孝经诸书为讲解孺人即了其义盖贤明妇人也未几闻得孱疾百药弗疗乆之竟不起时成化戊子四月五日也孟阳哭之甚悲将以明年春归其丧卜葬山郭之原以状来乞铭曰孺人与焦皆邑人谱毁其世无所于考可知者曰孺人曽大父讳恭当元之季常率乡人据险以捍盗邑井頼之大父整父徳母鲁氏孺人年十七归芳奉舅姑孝谨能得其欢处妯娌待婣戚御仆婢皆有道岁时奉祀甚谨虽疾犹力起従事教诸子未尝煦煦然有过即以告故皆循循有可望以成者疾革惟引手向芳曰修短数也勿戚戚以吾故过伤所恨不获终事子奉舅姑耳春秋仅三十有四三男子曰琦瑞瑾一女子殇孺人没后六越月乃受敕赠呜呼悲夫是可铭已铭曰
容之娟娟行之颛颛于归孔贤而不永厥年有赫恩封身后斯延繄彼永年越国封之骈世亦多有而独不然抑谁之为愆也吁嗟乎天
唐处士茂本墓铭
徽之老儒君子自宣徳以来无虑十数而予生晚又官走南北不及见之独时时见其著述追古作者真一乡之盛也若唐邦立处士其一人焉处士讳茂本居歙之槐塘为世儒家髙大父讳元胜国时徽州路学教授曽大父讳仲实紫阳书院山长大父讳子仪永乐初赵王府纪善三代俱以文鸣乡人目为小三苏父讳允吉生四子处士其季也处士自幼长进不凡正统中允吉为仇家逮至京处士侍行时年十三怀疏击登闻鼓求伸其枉词气不屈见者壮之未几允吉以愤郁病死处士哀毁过当扶柩归窆茹苦歴辛人不能堪初允吉罹患家业荡然处士既长竭力经理凡旧物多克复门闾缔构一新过者忘其家之中戹焉奉母鲍及生母张孝敬无贰与二兄茂支茂端弟茂美友爱甚至茂美早亡处士在姑苏闻之惊哭废寝食抚其孤过于己子云处士力学好古读书强记歙之鲍谧斋程槐濒两先生称其诗章不愧乃祖授徒里中人服其化中年资遣其子弼入学为诸生遂载书出逰江湖间友其贤豪以自适成化己丑寓临清忽得疾亟促装归至钱塘适子源来迓处士迎语之曰家之成败由于弟兄之和戾汝曹勉之过淳安瞑目于舟中是岁六月二十日也春秋五十有一源奉旅榇还葬其乡某山之阳处士配同邑潜川汪道寿先生女有淑行处士敬之子男三长源次弼季善女二长适汪佑次适汪惟节孙男四处士兄子两人曰贡士佐既助源以襄事曰进士相又致源所为状求予铭铭曰
繄歙唐之世兮家孔殷学优而觖膴仕兮文声益振有处一士兮迈前闻奄其身之朽兮名不湮琢斯志兮山垠有道其处兮尚式乎乡先生之坟
承徳郎应天府通判林君墓表
呜呼此予友林君孟阳之墓君讳春其先居台之宁海曽大父洪武初以诖误谪戍金陵大父扈晋恭王之国迁太原父本荣再迁代州用君贵赠承徳郎应天府通判至君又迁龙门龙门宣府属部也故定居宣府君少有大志以家遭难思有以振之乃入万全都司学为诸生日夜策励治经之暇尤肆力为古文词及书翰学日以成景泰庚午遂领顺天府乡荐上礼部中乙榜不就入太学従游翰林学士吕文懿公文懿称为老友然君数竒凡五举进士不第待次吏部以天顺癸未授通判应天府初考赐敕命进阶承徳郎再考复以最书政声日着会应天府秋试檄君分理场屋事事劳得疾遂不起君外和内刚家食时守边重臣若都御史罗公亨信李公秉户部侍郎刘公琏皆雅爱君而吏部侍郎叶文庄公为参政时尤相推重然君逰诸公间惟以礼接至于外事一不挂口家素贫有逮系赍重赂要其入释者力谢絶之虽以礼遗之金帛亦却不受太子少保姚文敏公暨家君皆文懿同年友每唶唶叹曰林上舍谨厚君子也宣府穷边中朝荐绅多谪居者若礼部侍郎倪公谦辈皆素以文学名一见君即欵洽如平生性酷好书虽挥汗呵冻不废如太师杨文贞公西巡扈従诗太保王文端公碑阴记见者不知其君书也率以为黄养正书其所得如此君在官専董马政攻驹考牧下无敢干以私每行县止食公廪莳蔬官廨隙地至则摘以自给其卒也贫无以殓时家君方守南京为裒众赙举其丧君生永乐辛夘七月九日卒成化辛夘九月五日春秋六十有一配朱氏封安人子男四泽润浃泗女二淑兰适袁寛淑蕙在室孙男四熈辉炫耀孙女一呜呼文懿公门人最多君最长予最少其余若太常少卿李本大理少卿田景旸国子司业耿裕礼部郎中李温辈先己取进士去惟君与予天顺中尚执经在馆下其好尤笃每有制作必相与商订然后出以示人自官走南北未始一日不徃来于怀也孰谓君遽以死乎君之丧道出北京予既哭吊之方将求君平生之文辑以传后而泽等以倪公之志来请表其墓故抆泪书之
陈母林孺人墓志铭
监察御史龙溪陈宣奉诏擿奸于畿内以达山东之境事未竣闻母孺人丧即日为位于行台以哭哭几絶遂解组北上以闻既得命持服乃白衣冠诣予乞铭忆当天顺中大人尝馆君于家君不鄙而与予友且善铭其母之圹予何可辞按行人司正林君雍之状孺人世家龙溪之金浦父克静母某氏生孺人既笄归御史之父朴庵先生先进为继室孺人性慧而顺家居时得二亲欢其在陈氏不逮事舅姑恒以为恨遇岁时忌祭供祀礼如生存朴庵性质而少文凡家业之成多孺人匡辅虽馈食纺绩事之劳且贱者必亲之为诸妇先先配有二子孺人教育之若己出皆底有家其教御史尤严以故御史宅心行已一不污流俗孺人生洪武丙子九月十六日终成化庚寅七月七日寿七十有五子男三人长即御史也次曰辑曰侃女一人曰铨嫁士人许干亹孙男十人长曰绍次曰琳曰贞曰仁曰元曰发曰义曰奋曰迹曰乐曽孙男一人曰朴初朴庵先生尝预卜寿藏于南山之原卒而葬焉至是御史归以是年某月某日奉孺人之柩祔呜呼孺人以孝敬慈贤之徳由处迨嫁积有令称而又跻上寿享有多子孙且御史号能官推恩荣之典计日可得则天之锡予善人不诬也哉铭曰
有淑一人实好逑兮归此漳士厥闻流兮胤也孔蕃龄之修兮溘然以终閟斯丘兮我铭永昭盍千秋兮
赠武畧将军锦衣卫副千戸孙公墓志铭
公讳忠字克诚姓孙氏上世居苏之长洲祖曰思道元枢宻院判知大宁义州事国初战殁松山公随父福兴以二州内附公为锦衣卫百戸十余年而终时成化庚寅冬十月丙寅也享年七十有三公天性淳笃不类武人奉母甚孝其谢病而归也遇母夫人丧时年已七十哀毁踰礼手植松槚数百章卒以忧瘁致疾不起友其弟斌无纎芥反目意身使异域三十余年每行则正使必以行营机宜付公公亦悉心为之致力常先事而计毕中肯綮盖庶几古之善使者与配王氏有贤行子男二人长即贤以功进武畧将军副千户故赠公以其官次正女一人适锦衣卫百户何琳公之终也贤以侍禁不敢东还发丧乃遣正奉公柩北上将以成化辛夘某月某日葬公于顺天府通州阜壕乡之原前期以状来乞铭走忆天顺初家君受诏视师辽东始识公于京邸握手相好成化初家君总师讨四川贵州山都掌叛夷贤隶戏下且公父之墓石家君书之公之墓石走岂可以不书铭曰
猗嗟孙侯发轫自东有伟其器丁时奋庸爰入朝鲜名王稽首载涉东夷招我逋冦海西两酋罔睦其邻公将帝命国威以振公当北使皇狩于野遥遥属车公为従者相昔定逺爵与功崇公独何为一尉而终公虽云亡有子丕显将军之封懿此恩典渺渺灵轝瘗彼郊闗我铭其中千载弗刋
一品夫人常氏圹志铭
夫人常氏子讳善荣故家兖之滋阳妻于李是为封光禄大夫柱国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讳升之继室赠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谥文达讳贤之继母少保故邓之名士其元配叶夫人生三男六女一受封安人而卒夫人当正统丁夘既壮来归相少保以敬正治家俭以肃待宗婣睦而有礼抚诸哀子女如己出壸内之徳雅与叶夫人埒用是少保礼之宗婣宜之家人严惮之诸哀子女孺慕之以谓叶夫人良不死太师歴四朝累自兵部侍郎进吏部尚书自太子少保进少保自翰林学士进华盖殿大学士蔚然为时名臣故累用其恩于夫人以封于叶夫人以赠皆自宜人淑人夫人以至一品夫人之生永乐甲申五月二日殁成化壬辰六月十日寿六十有九讣闻上遣使赐祭于是三男者长太师及仲谦皆先世惟季让为监察御史六女一未行而亡其五婿孔文韩暹丁震牛星夏英孙男六璋尚寳司丞璜玠瑾珍一殇女四婿邓州守御千户黒显翰林编修程敏政宣圣六十一代孙孔弘绪一许聘顺天府经歴王公子冕诸孙子卜以是岁十二月八日奉柩祔于少保赐葬之茔叶夫人之右不鄙使敏政为之志志已复系之铭铭曰
蚤弗偶晚于归夫受室子奉闱嫓先嫔徳之懿启后华福斯被诰锡封生之亨御遣奠殁之荣产于兖殡于邓永无虞终有庆
明威将军神策卫指挥佥事致仕黄公墓志铭
公讳琮字进贤世居徽之休宁其先多隠徳至考彦斌甫妻徐氏女生丈夫子七人家始殷里之识者策黄氏必大贵既而仁宗昭皇帝临御册公女弟为贵妃特遣二中贵人驿召彦斌甫至京授神策卫指挥佥事赐第一区赍予恩数甚渥七人者公最长实侍北行上召见亦授锦衣卫百户未几彦斌甫捐馆嗣为神策卫指挥佥事公雅不以贵戚自骄年六十即以官授诸孙惟日端居自适而已成化初今上皇帝复册公长孙女为秀怀王妃公之女适王氏者有甥曰曽亦选尚嘉善长公主为驸马都尉公夫妇尚无恙惟时以手加额曰吾家藉先世之灵迭被宠光飞香椒畹恨无徳以将之闻者嘉叹成化癸巳九月十二日忽一疾不起享寿八十距生洪武甲申二月七日上闻讣遣使者赐祭盖特恩云公配桂氏南京锦衣卫百户福之女以慈贤重戚里封恭人子男三人长昱以亲藩恩授中兵马指挥次晟嗣锦衣卫百户次杲为义官女二长适锦衣卫百户韩俊次适锦衣卫指挥佥事王珩孙男九长钦后公数日卒次鉴次锺嗣神策卫指挥佥事次铭次铎次钺次镛次纲次鋭女五长即秀怀王妃亦先公卒次适伏羌伯毛鋭余未行曽孙男一曰彭年女四俱幼公平生孝友事二亲存养终慕如一日诸弟处江南岁时问遗不絶贵妃従葬景陵每时祀北望挥涕不已与人交不蓄中对宾客恂恂执谦如弟子虽贵富而服食俭素惟好善乐施予不厌子孙满前佳辰令节奉觞称寿恒谆谆以盛腆为戒走尝与乡人造公公款之竟日其貌温醇其言简而不夸有类乎古之仁人长者窃意其享福有自也昱等将以是岁十一月十五日奉葬顺天府怀柔县银洞里赐地之原以走与公生同乡来请铭走闻徽之镇曰黄山山之下在唐有黄芮者尝刲股以愈母疾又庐父之墓以致连理木芝之祥见于史而爵位不闻岂天欲锡报于数百载之后而得公乎铭曰
黄山崇崇毓彼黄氏懿其前芳有唐孝子爰锡尔类繄天孔仁不食其报以启后人猗神策公崛然中起嫔我仁庙维公之娣岂惟皇嫔庆迭斯臻妃我怀园维公之孙亦有公甥玉立在旁帝姫娟娟厘降于堂羌孰如公维齿禄位越显孙子维徳不匮奕奕几筵宸章奠之肃肃冠裳赐地■〈穴上之下〉之史臣刻铭置此窀穸中有耿光百世无斁
孝友徐君墓志铭
孝友人道之大经自隆古以来见于孔子删正之书以为法者两人在书曰君陈在诗曰张仲降及后世呜呼尠矣今有人焉一乡之中称之为孝友则固一乡之善士若河间徐君殆其人与君讳文字彦章先世居南昌之新建父曰思恭永乐中以诖误戍河间生君兄弟而卒遂逸先世名君孝友出天性痛其蚤孤奉母吴滫瀡之养备至每先意承顺恒惧失其欢母卒哀毁骨立治丧一用朱氏礼乡之赙祭者千余人与弟让同处至发种种未尝疾视二女弟既相攸或不给恒周之无倦意视诸従子如己出里之号义门者必曰徐氏然君不为竒诡之行至考其家庭间肃肃雍雍务尽道理则与古人若冥契乡先达尝为孝友传以赠盖实録云君生永乐丁亥正月十四日卒成化辛夘七月二十日享年六十有五配余氏相君无违礼子男三长曰益次曰宁儒学生余出次曰盘侧室许出女二壻贾英张拯皆儒学生孙男五曰某某君平居喜儒雅惇义行一时荐绅士夫咸乐与逰有以不平来质者多一语而解足未尝闯公门虽武弁亦礼君不敢以寻常士睨友戚之婚丧有奁槥不具者率馈之泉布岁出息聴其偿有不足者罢不与校丁岁歉朝廷募入粟补官或劝之行君谢曰布衣分也吾宁出羡赀以济饥不敢藉之以茍簪组虽家用饶而崇约戒奢耻徇俗子侄馆甥服章缝者五人所谓一乡之善士若君非邪君従子曰盛来就试京闱未撤棘得其弟儒学生簠所报讣既为位以哭复以志属予曰将归奉■〈穴上之下〉于八里庄之原而纳诸幽予生也晚计为童稚时尝识君今官走四方十五年矣嘅夫老成凋谢不可复见庸撮其行之大者题诸墓曰孝友徐君而系之铭铭曰
有媺徐君式孝且友羌出尔真匪性之揉寄迹诸武家诲孔文里门有烨义闻斯振楚楚南州展也无愧婣党之嗟善人之瘁里庄之上窀穸隆然太史刻铭百禩之传
崇府审理正孙君墓志铭
成化甲午春崇王以今天子介弟开府汝宁凡一时文武僚吏皆従惟审理正孙君迪方以疾在告王为展行期者月余君使其长奏曰王事有程勿以臣故挠之臣行且差矣王行而君卒讣闻王嗟悼以不及遣视为恨命中使以香币致吊赐寳镪若干缗俾治葬君无强壮子在侧因权厝都门外僧舍中乙未秋君子珩始来自江南将扶柩归窆祁山之阳以金溪教谕汪恕之状乞予铭呜呼悲哉君姓孙字符吉其先有讳郁者南齐初为齐府长史逮数世至安卿为祁门令因徙家焉君生颖敏少従乡先生游强记有闻迨长益肆于学景泰癸酉领京闱乡荐五举进士不第成化丙戌秋今天子诏吏部择可傅诸王者君在选中授中书舎人侍崇王戊子王出阁改审理正赐舍人敕命封父仕兴为征仕郎母黄妻谢皆孺人君平居孝友初得官即分禄之半以养亲为诗文典雅应教之作有讽有规王宠赉之与人交见底里风度洒然无一毫尘壒气卒于甲午二月二十九日得年四十有七谢孺人同邑名家女自君为诸生至应举出仕清澹之操皆与之俱姑病目不见每旦以水潄舌升堂餂之乆而复明卒于辛夘夏五月二十一日得年四十有二子男一即珩也女三长次皆聘士人家其幼则君继室程所出也君之曽大父允清以积徳重其乡国初有宗人坐非罪没家孥者允清赎其三孤女而嫁之又尝为里胥长以身脱遭诬者八十余家至君不食其报晚为王官未出国门而以客死然则孙氏之后固将有复兴者乎铭曰
猗先积之素兮胡方行而仆兮引后食之祚兮亦永安其厝兮
荣禄大夫同知中军都督府事赠左都督张公神道碑
国初着令武臣非歴战功不得升中世以来乃有自别途以进者盖予尝考诸国史知之未尝不为之慨然太息而有取于故都督张公云公生于将家以永乐癸夘受代为留守右卫指挥佥事时年尚少屹如老成人正统辛酉従征麓川夷酋抵镇康州贼党有刀门捧刀门颠两酋者公连破降之进攻上江拔孟底招罕诸砦兵部尚书王忠毅公竒其功承制进都指挥佥事时诸军自杉木笼山进围麓川公率偏师潜入其中坚贼帅思任发大蹙走缅余众悉降凯还得世袭指挥使癸亥命出理中都留守司事戊辰诏以所部従宁阳侯陈武靖公讨闽冦邓茂七进都指挥同知景泰庚午再従入闽殱贼孽于延平壬申进都指挥使少保于公复言张某功多遂署佥后军都督府事乙亥移中军天顺改元实授副彰武伯杨信守延绥庆阳诸路抵镇之明年敌帅博啰入冦神木县公出兵御之于柴沟斩获甚众捷闻赐白金彩币进都督同知左参将専守延绥西路敌以前不得志复入安边营公分道拒之连战于野马涧诸处俘其将鬼里赤获駞马兵仗及还所掠子女生畜视柴沟倍之特受赐敕褒谕命佩靖敌副将军印总延绥庆阳诸路兵成化乙酉朝廷念公乆于边召还复理中军时方大阅得精兵十二万命公分统扬威营迄至不起盖公出入兵间首尾三十五年自诸卫歴两府论功与能其可谓无媿矣公家都城下马社讳钦字克敬曽祖也公祖泼卢及所后父良皆赠荣禄大夫同知后军都督府事所生父景山曽祖母王氏祖母马氏所后母苏氏皆赠夫人所生母马氏公年七十有一卒于成化乙未夏五月二十有二日上闻讣辍朝一日凡五遣礼部谕祭特赠左都督命工部给丧葬费以某年秋七月九日■〈穴上之下〉都城西山之原配郭氏封夫人子男五长振先卒次摽次拯次授一未名女一适金吾左卫指挥使杨胜孙男三人长恂嗣为指挥使余尚幼初公之捐馆也杨金吾以状来乞予铭其墓与神道之石予固辞不获则为之次第如右而法多互见者不能尽书也铭曰
五军洸洸督中外兵在帝之右开府于京孰克当之维方与虎匪勲之多孰与为武矍铄张公环卫之英躬属櫜鞬自其妙龄既下滇川两入闽粤肃我■〈鎞,豸代釒〉貅殪彼兕猲延银逶迤北控大河再却敌骑屡奏铙歌捷书纷传官赏是懋都司留司或正或副髙牙大印玉带朱衣分典六师亦遄公归出入卅年有劳在国命典辉煌庶无愧色西山之麓松栢丸丸中有赐茔惟公所安螭首龟蚨丰碑载道词臣勒文千载是考
文思院副使金君墓志铭
惟周盛时百司庶府以暨表臣必皆常徳吉士以劢相国家其见于立政之书者可考也我朝执艺之臣外隶工部内供事于监局盖仿周之遗制然官属叙进多出特恩若金君廷玺则亦一人焉君讳璧世居苏之长洲永乐初附籍京邑祖仲名父英皆乡之善人母沈氏既妊君而父卒卒三月始生母训育备至至八岁遣従社学师自力女红以资给之君性聪慧思用文学自奋年十六乃以材艺召至京日事内府恭厪精錬同事者雅推逊之中贵人悉君之能凡乘舆服御多以属君君所供奉辄称旨上识其名成化丙戌内降与文思院副使岁时赐答优等君持之毖愿无毫发矜侈之容恒以弗克报称为惧丁酉春闰二月二十一日以疾卒得年四十有六配周氏治家有方子男三曰蓥曰銮曰鉴女二一嫁钱铭一许归赵靖诸子以卒之岁三月十八日扶柩葬魏村社先茔君性孝念母蚤嫠而养不逮父言及辄泣下涔涔母生事死葬极其力之所至交人无机械人亦乐与之游中年致身贵富克己行义振饥恤难之心惓惓焉教诸子谨厚世其业乌乎世降俗漓求夫常徳吉士盖有王公大人之所不易者己君平素语人率以古贤诘自厉人亦以为名寿当未止此遽尔捐馆岂非命与然身奉一职十有余年不负上之任使其自以为无憾矣君僚友凌君安与蓥等奉通政参议赵昂先生之状属予铭銮之妻安之女而靖则参议公子也参议公于予有婣好故不辞铭铭曰
肃肃禁籞皇徳攸闗秩无崇卑克举为难猗乎文思晋以才艺遡其善源式孝与义希世之逢圣泽霶施相古先民孰或起之魏村先茔全归以祔铭阐其幽百世无斁
昭勇将军锦衣卫指挥使孙公墓志铭
公讳琏字国用姓孙氏济南邹平人孙氏自故安国恭宪公以宣宗章皇后之父显其子今太傅会昌侯继之岿然国之元舅胤系日蕃家法滋备若公亦可谓称其家儿者矣然寿不逮其爵君子惜之公生而淳谨不与诸贵游相埒恭宪公钟爱之谕今太傅曰此子必克荷吾门宜善视之稍长出就外傅通经史大义学词翰皆有可观雅嗜古名贤书画及山石花竹之胜以自适凡声色宝翫若不介意今太傅既嗣伯爵天顺初以翼戴功进封侯公遂以世嫡嗣太傅之旧官为锦衣卫指挥使虽贵富而所处益谦无一毫侈倨之态今太傅总五军几二十年公长赞画其间戏下之人多赖以济而综理家政尤克当太傅之心内外僮仆咸职其职而不敢肆与二兄瓒珍及羣従极亲友岁时设燕奉诸父于堂以次称寿驩如也诸勲戚家以为美谈一或有不睦者即相率以孙氏谕之公居母夫人丁氏丧哀毁甚或劝止之曰太傅春秋髙二兄方有事西南夷宜自爱公泣谢曰惟送死可以当大事执礼弥笃卒襄事得孱疾几数载弗愈恐贻父兄忧恒勉强若无疾革惟对人垂涕以弗获终养为恨又谕其子曰孝事吾亲勤学以无隳先范吾目瞑矣成化丁酉三月二十二日竟不起得年三十有六配蒋氏定西侯贵之孙先公没继汤氏参将胤绩之女俱封淑人子一人曰镇异日当嗣侯者张氏其生母也女二人长许配武靖侯之孙赵宏泽幼在室镇将以五月六日奉公葬香山祖茔之西惟今太傅成化初总史局知经筵予皆従其后而家君尚书奉命南伐公二兄实在行故公之捐馆也太傅以状来属铭且予与公外舅汤公尤善汤公素名能诗既殁于王事无子公裒其遗稿付予予为诠次而归之公及一见而殁悲夫其言犹在耳也忍可以不铭铭曰
良骥翩翩而蹶于行荣木欣欣弗究其成有淑一人方进忽止上公之孙彻侯之子虽孝与睦戚畹之辉胡不永年式全其归香山之原赐茔之次尚余庆兮在尔后嗣
奉议大夫同知汀州府事程君墓表
君讳熈字克和姓程氏世为徽歙人其先徳具予所为君父义士传君髙祖大年元紫阳书院山长曽祖完都祖回善出继従父升父万即所谓义士者也母项里殷氏君生而不凡喜问学提学御史吉丰彭公一见器之选为郡庠生君家长老固以力孱请罢不许景泰癸酉以春秋中南京秋试时学士安成彭文宪公主考得徽之春秋生虽多而独谓君醇朴每进与语入太学祭酒泰和萧公云间陈公爱君如二彭凡五举进士不第成化丙戌竟以吏部选人出身尚书盐山王忠肃公试君第一廷授同知汀州府事时年四十余矣君为政一以诚而不任术前后更知府张宁辈四人独君岿然治郡事乆益精明如祷暵振饥驱虎止火诸异政郡人往往播之咏歌而招安一事尤人所难者初己丑岁闽大侵有盗千余人自将乐尤县四出放刼而紫云台者介汀之清流宁化境上号最险盗入据之镇守中贵人及三司闻警大惧发近兵驻汀君曰是岁荒而迫为盗者亟招徕之当不烦一矢而下上官辄以坐君君单车抵台下盗遥望见识君拥拜感泣曰某等实不获已君一一慰抚之立散其众燔其寨发府库分赈之盖不旬日而事定君复言于上官曰往岁邓冦之起亦据是山盖其地去官府险逺故易以变请析将尤清宁四县之地别置一县于明溪镇移巡检司于夏阳则可保无事矣上官为言于朝赐县名曰归化除吏降印仍委君相其要害而城之都御史汝阳滕公巡视民瘼请旌异君以劝诸郡江浦张公继抚八闽请以君知漳州府吏部皆以君未考绩不报成化丁酉满九载将考绩矣而闽盗起于上杭巡按御史复留君治事而君以忧瘁得疾不可为矣九月二十七日竟卒于汀得年五十有四自御史以下皆吊赙汀民日走哭门下者数百人终其丧去不絶君居家孝友既授官即请分禄于故乡以养亲而自奉泊如也每出行县与隶卒同起居饮食遇事敢为不避难受布按两司檄理钱谷治刑狱于旁郡旁郡之人亦徳之无间言家君尚书先生于君为世父恒语人曰亢吾宗者必是子也故予得与君游最乆同上礼部者再受君之益最多君元配富堨汪氏侧室陈氏子男一人曰文庆女三人长适潭渡黄资智次适灵山方佐早世次适洪郑州之子通君父义士以成化戊戌某月某日葬君于歙西古城闗祖茔之右呜呼中世以来吏知任法而已盖虽有絶类之才希古之政而拘于令则亦莫之可伸也君为郡十年盖几于所谓循吏者矣人孰不意其逺且大而独以未上其三考之绩为辞又不尽观风者之言以少遂其貤封之孝是固命之不淑而亦有司任法之过也此予表君之墓不能不为世道惜而岂特兄弟之私情也哉
亡弟克寛圹志铭
呜呼是为吾弟克寛之墓生二十有七年矣克寛名敏行其第二十二美姿容性警敏凡事弗为即已为之必精其心孝友直欲上従古人不为儿女子态说理论事必中肯綮聴者畏之其词翰絶类予时出以示人人弗能辨以尚书试京闱者三率以魁选望之而卒踬于命悲夫程世家江南至家君尚书公母夫人林氏起河间官处南北吾弟实生山东稍长従入蜀其往返两京最多而终于休宁故乡其生景泰壬申闰九月九日其殁成化戊戌七月六日其疾疡也其妻赵氏通政叅议昻之女生男一人举儿五岁而殇女二人月杳才三岁其一则遗腹子也噫贱兄弟三人吾既宦学逺外不克奉亲以居所恃者两弟而今亡其一矣闻讣之三日上书请慰亲江南天子恻然许之盖抵家踰月始克抆泪为之志付仲弟敏徳俾卜日葬南山塘之原置诸圹中铭曰亲不得慈其子兄不得友其弟悠悠苍天此恨何已
篁墩文集巻四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四十三
(明)程敏政 撰
○碑 志 表
正议大夫资治尹兵部左侍郎滕公墓志铭
公讳昭字自明姓滕氏南阳汝州人曽祖而上俱隠不仕具太师李文逹公所为先墓表公祖兴赠通议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祖母陈氏赠淑人父霄永乐中礼部祠祭员外郎黄州知府赠中议大夫赞治尹加赠如祖母李氏赠恭人生母程氏封太恭人俱加赠如祖母公生宦家而淳笃不事纨绮黄州君钟爱之长为州学生力学不懈年十九举河南乡试上礼部弗利久之卒业太学景泰癸酉用吏部选授陕西道监察御史丙子监顺天府乡试时刘文介公主考于内公等恊心于外故宿弊尽袪而权贵人子多不在选英庙之复位也注意台察贬斥相望公当是时独谨礼守法为士论所予天顺戊寅巡按京畿有声四川都司有谋杀人狱累歳不决己卯命公往谳之遂服辜辛巳巡按福建有声籍甚既还适都察院阙佐贰英庙察御史中老成无如公者即升左佥都御史未踰年以母丧去今上嗣位诏起复公巡抚辽东公治边惟谨斥堠严训练备蒭粟凡数年敌不敢近塞尝上疏言大明律乃一代定法而决断武臣独舎律用例以是武臣益贪纵不检请一切以律从事诏从之而武臣因习久一旦有罪被黜降多腾谤言惮事者奏格其令公议至今惜之丙戌上念公久于边召还进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淮扬诸处两淮歳歉民多流亡而漕卒又为大将所虐公抚摩训饬不遗余力由是兵民皆得苏息己丑再召还理院事踰年廷议弭灾分遣大臣巡视民瘼以公尝治闽特命公往闽人闻公来如获父母公为发官廪赈恤之罢行其事而利害甚众上杭清流之境有地曰紫云台邓茂七之党尝据险为乱自后往往有事辄发兵抚捕而是歳饥甚公曰此不可不为之虑也乃相其要害立归化一县以莅之未还有诏易公巡抚苏松诸处盖苏松自周文襄公后鲜或继之者独公博采众议次第举行甚得东南士民之心有马駄沙最繁盛而寄治江阴民苦往返公复分靖江一县民两便之辛卯春用廷臣荐召升兵部右侍郎九载考绩转左侍郎食正二品禄歴佐尚书南宫白公嘉禾项公皆阴有所救正而不阿比人不及知丁酉秋项公免公实当次有恶之者置其名于论列中公不与辨遂致仕家居垂三年日引乡之遗老登眺林壑饮燕为娱世事一不挂口庚子夏四月十一日以疾卒享年五十有九讣闻上悼惜遣使谕祭其家命有司给其■〈穴上之下〉事将卜日奉葬州之杏园陂黄龙山之原公先配任氏赠淑人继孙氏封淑人俱先卒与公并兆子男二人长暹太学生次起州学生女一人适尚宝司少卿李璋文逹公之子也公躯干魁伟度量深沉望而知为大器事亲最孝奉异母兄尽礼而训育其从子益力有举于乡者遇人极谦虽乡小吏必与为礼于矜恤故旧尤惓惓焉两当巡按四领巡抚悉以扶弱抑强为志故吏詟其威而民懐颂之临大政决大狱优裕不迫而事以办呜呼若公可谓一时之望矣而不及大拜以佐天子泽生民与成一代之盛岂非命欤走之先少保襄毅公雅与公善晚有婣好也故走尝得升公之堂听公之论而今已矣义不可以不铭铭曰
于皇英宗擢任臣工一出渊衷而不尚同有臣滕公发身经术自其受知终罔或失抚戎东郊靡恤豗呶于淮于闽呉越之交悉有勲猷着于朝野今皇求旧莫踰公者遂总宪程载诘戎兵匪公之来孰赞其成幡然归休汝水之上方迟其来孰意其丧惟皇念之谕奠有词作■〈穴上之下〉有仪终始之思杏园翛翛龙山奕奕中有玄宫百世无斁
湖广宜章知县赠文林郎马君封太孺人徐氏合塟墓铭
湖广宜章知县马君卒之二十八年其子孔惠以兵科给事中考最得赐敕赠君文林郎封君之配太孺人未几而太孺人卒孔惠将以成化丁酉冬十月二十六日合葬先茔前期以状请铭而宜章之仕于朝者行人邓庠辈多述君政绩以来走受而次之曰君讳经字用常世居河间东光元进士国朝兵部主事视逺之孙处士誾如之子处士初娶于李再婚于鲍而得子四人长君次纶次纲次纪陕西盭厔知县处士尝被诖误谪云南六凉君侍行遂入曲靖学为诸生不三年领宣徳壬子云南乡荐正统己未举进士辛酉得宜章之命时宜章方苦于旱君至祷诸神祠而雨歳大熟君计县素贫一歉即民无所措手创预备仓募粟常万余石流民闻风复业者万计县兵民杂处而兵常豪夺民田君下令责还之无敢哗者旧役水夫以济江上官舟夫多散亡民病钩考君请于朝罢其役久之政成乃以余力新其境内诸坛庙公宇及学宫立社学公暇进其生徒亲教之科贡号称得人歳时劝农循行田野民至与其令相忘有居不能昏葬者行病涉者率官为举之豪猾干政者亷捕之寘于法邻邑民讼多相率就君请平吏民敬服若神明然令最为湖南第一景泰庚午夏五月二十五日终于官得年三十有九乡民老稚走哭县门下者日数百人君性不茍取卒之日家无一缗之畜寮寀为之合泉布治棺殓之太孺人姓徐氏上元人父仲华亦以事谪云南与处士同患难而相得知君必亢宗故以太孺人归焉太孺人事舅姑孝治僮仆处婣党咸适其宜盖凡君毕心于功名不以家为累者率藉内助之力君之捐馆太孺人扶榇北归营葬如礼孤子年十有三遣就学亲女红以给其费卒底于成孀居殆三十年节益厉家业中兴乡里嘉叹晩就飬京师尤谆谆以清白戒子妇卒于成化丁酉秋八月二十一日享年六十有七子男一即给事君孔惠也成化壬辰进士出身女一适东光儒学生李逹孙男二长价次侗孙女三长聘南皮儒学生薛铠次聘李东霁次尚幼走之先自江南谪河间盖童子时闻河间人道马令君之名矣既长获与君之从弟震及孔惠同领天顺壬午京闱乡荐又获同朝而不佞幸从史官后则铭君夫妇之墓谊不可辞铭曰
马氏系出扶风王儒业相承望东光一时循吏首宜章平生嫓徳称徐孀有伟一孤流其芳恩纶下及名斯扬桓桓宰木城震方髙丘奕奕二美藏后千百年殊未央
医顾翁墓表
成化己亥秋走奔先少保襄毅公之讣也室人病不能俱明年以赐葬成入谢于朝时病少间乃挈家而南既渡江又与其幼子皆病闻吴故多医日夜趋吴盖至之日而幼子死室人病危进诸吴医弗效大以为忧郡守刘侯汝器亟称顾珍氏之良致之而效既月病愈乃去吴珍泣拜以请曰先翁亦终于己亥之秋葬而无表惟执事者矜畀之走亦为之泣曰呜呼悲夫子之用情犹我也忍不有以副子之志哉按状顾之先世居汴高祖荣以医鸣于元仕为江浙医学提举曽祖铭始徙吴郡占籍长洲祖天祥父胜宗咸世其业母刘氏以永乐壬午四月六日生翁讳俊字时雍早以孝友闻其为医不专祖上世一以丹溪为主凡丹溪书悉购之口诵心维务得其旨要出而应人之求效尝什九吴人喜用温补法羣起非之翁弗少徇或有疾召翁并召诸医翁曰法后当如何诸医曰否己悉如翁言由是翁之名益兴妬者益甚翁又以其余力读儒书及星数堪舆长生久视之说亦皆窥其肯綮人不及知有知之者过从即欵语竟日晩营别墅于葑溪之北自号泰然有司乡饮辄礼之为宾盖翁之大可书者如此至其愈人之疾而不以射利则夫人能之不足以重翁也翁享年七十有八卒于己亥八月十九日配李氏子男一即珍尽得翁之学女二长适沈御医从子寿次适都宪陈僖敏公从子鼎孙男二长春次易女一以卒之年十二月庚申葬吴邑太平乡荐福山之原从先兆云走闻医自素难以来名家数十至于集大成者必推之丹溪其所著湿热相火诸论虽圣医复起亦当不易其言而世之学医者往往忽之不惟忽之而又非之可慨也已初先公得末疾上遣御医来视率以为寒湿弗效最后得四明祝翁以为痿也药之效乃今复得顾翁焉则何学丹溪者之寥寥若此乎先公捐馆以呕吐本胃热所致医误进补药疾遂以革时走方逺仕京师不及侍此终天之恨也噫走不及识顾翁而识翁之子翁之子能起走之家人而不及见先公则表翁之墓非独以着走之不幸也将以告夫世之为孝子慈孙者焉
圻子圹志
太子左谕徳新安程敏政之次子曰圻以成化丁酉十二月十七日生京师其祖父襄毅公在故乡闻之喜甚为告于逺祖忠壮公之庙小字之曰祖保稍长以兄弟宜聮行定名圻庚子春其父奔襄毅公之丧其母李病不能俱因寄于其外舅祖李文逹公家圻以母病故失节生疡继而泄痢己复病疹疹后嗽不止渐以成疳辛丑春其父以赐葬恩入谢于朝见圻瘠甚大骇急召医谋之疾少间乃挈其母子而南既道山东秋溽暑舟人弗堪圻疾遂大作山东人药之弗愈急渡淮淮人药之弗愈闻姑苏多医乘大风渡江几殆而圻母疾又作一舟遑遑以八月二十五日至姑苏圻竟以是夜死逆旅圻死惟呼其母意欲捄之者其母方疾革弗能应悲夫天胡使人至此极耶圻生最聪俊凡解事皆先其兄教之诗即成诵见书画率谛视不茍至捉笔为摹冩状亦可观不若羣儿之涂抹太甚也初其季叔敏行死无子将竢服阕告庙以圻后之不幸至是乃载榇以归以歳之十月二十七日祔葬其季叔墓侧呜呼使死者而有知其必曰此吾犹子也将善视之濒葬其父忍恸为之铭铭曰
汝父汝违汝叔汝依孰使之来而遄其归也噫
通奉大夫河南左布政使程公墓碑铭
成化庚子秋予居先少保襄毅公之丧闻人传吾河南左布政使用元以七月一日终于官为之惊怛曰噫器宇问学行检才识在一时负公辅之望如用元何可多得而遽至此岂造物者之乖乎是歳冬予以赐葬恩入谢遇其榇邵伯河下旅次不能为礼唁其孤而别曁予南还则用元葬矣孤旦奉邑人前监察御史康君永韶状请铭其墓上之石呜呼其尚忍铭吾用元也哉惟程氏自东晋新安太守元谭以善政为民请留始家歙篁墩至梁将军忠壮公灵洗起兵拒侯景庙食于郡忠壮十三世生唐检校御史中丞澐又起兵拒黄巢凡再世有全郡之功其居祁门善和里者祖中丞长子检校户部尚书仲繁用元所自出也居休宁陪郭者祖中丞季子歙州兵马先锋使南节予所自出也故予之族于用元为近尚书十八世孙徳坚国初以行枢密院都事守景徳镇是为用元髙祖曽祖汝楫祖景华俱不仕父显起乡贡进士官至韩府左长史进朝列大夫母齐氏封宜人用元天分最高喜问学初长史公以春秋名祁门用元受经所得最深又旁通诸经史正统中长史公教谕河间任邱而予家先以尺籍隶河间襄毅公每往来叙宗好雅爱用元以为是必亢其宗者歳丁邜领南畿乡荐登景泰甲戌进士第观政户部乙亥奉命犒师宣府总帅厚馈悉郄之都宪叶文庄公方督邉饷与语大悦天顺改元授户部江西司主事己邜犒师陕西时尚书年恭定公待部属严甚独礼用元三载以绩最闻赐敕命督饷淮安一年代还上书乞归省分禄飬亲从之癸未会试用荐充同考试官仪曹奉内币踵门用元力辞免礼部尚书姚文敏公叹曰超出流辈逺矣未几进福建司员外郎督负征于天津诸处成化改元进郎中三载复以绩最闻赐诰命是歳用兵辽东遣用元给军实师赖以济庚寅遣视山东灾上书言四事曰存漕运以防民饥整兵备以卫民生减飬马以安民心増接逓以纾民力事多举行比还擢广西右参政安南以地界不定数近边用元冒险往定之乃己理棼修坠政渐以成壬辰以齐宜人忧归而长史公继卒丧葬一以礼拓先祠以谨时祀辑先徳为世芳集以传服阕改河南右参政奉玺书专理国储定转输逺近适均法以便民又以其暇时葺二程夫子阙里祠宇以风其士人戊戌进右布政使明年进左布政使律己守法以倡僚属一方晏然欲自引章具未上而疾作矣所部黯然闻者愕眙以为善人之不幸距生永乐辛丑正月一日享年六十以壬寅春二月二十日葬里之宅里坞用元为人恂恂谨恪口未尝及人之过巧佞者或窃笑之然其中泾渭极明有确然不可易者平居恬澹寡嗜好疑若不奈繁剧而所居官理不亟不徐喜功邀誉者反出其下盖人阴被其惠泽甚多而世亦未尽知之为学不事词藻虽时赋诗写竹以适其适而缄其稿讳其名终不以自见也用元初娶祁西汪处士景淳女赠宜人再娶赵府长史同邑胡公永兴女封宜人三娶胡吏部侍郎淳安项公文曜女俱善持家以佐夫子子男四人长昂医学训科汪出次旦攻举子业次杲儒学生皆胡出次昌项出孙男三人长鏄次铨次锽女四人俱幼铭曰
惟我程氏世显新安有谱振振有庙桓桓自歙之祁垂休委祉大集于公策名进士簉属司徒几二十年巡瘼四方犒师三边擢领藩宣或副或正桂管遗思洛省胥庆祖我循吏以惠其民宗我师儒以迪其人名与业崇宜位公辅庶霈厥施以泽下土堪乘而踣中栋而戕士类孔伤予懐曷望宅坞之原山水明秀竚有遗芳式在其后
方孺人墓志铭
孺人姓方氏讳锦僊徽之祁门人其族本宋吏部秋厓先生之后孺人生有至性在家勤女事事其父处士天生暨母马氏甚孝与其弟昆乡进士训导秉琦辈甚肃年十七归同邑善和程君恕又勤妇事善事其舅姑服其丧异居次曰礼也谨之盖祥而后复相其夫优学以仕及累试弗荐曰命也谢之请以子启为儒学生嗣其业善和程氏望于其乡恕之族父宪副宏族兄布政泰皆近起经术进用于国退施于家亟才恕而亦贤其有内助焉孺人年五十七以成化辛丑三月二十八日卒于是三男曰激启考者两有娶一有聘一女已适同邑城西王氏二孙曰许咏者举解事矣恕将葬孺人于里之桂家坞前期使启来乞铭予于善和程氏为同宗辞之不获铭曰
学励其夫宜贵而否徳勤其身宜寿而疚天啬其前必振其后铭以贞之庶几弗朽
黄岩陈处士墓志铭
婺源儒学教谕陈君简手其先处士事状一通过休宁乞予铭于是处士葬十年矣处士讳顗字允甫其先汴人逺祖公漙宋绍兴进士知台之黄岩终于官因家焉传四世生继发咸淳进士通判沅州又定居黄岩东门继发生元松门务副使俦夫处士五世祖也曾祖子安延佑初余姚州学正祖立善至正中庆元路照磨父处亨号方山有司累以遗逸荐不就处士天性纯至喜问学事二亲极孝有人所难者哭父几丧明竟不良于视年七十奉母冯犹定省不倦冯安其飬至九十乃终初庆元君工墨梅与会稽王冕齐名方山君妙得其传处士每时祀见手泽即悲哽不已因自号慨梅一时名流闻其事多咏歌之处士尝以亲疾歴名医与论药遂以医鸣淛东友其弟颛共爨至老不变乡先生学谕陈廷省学录张粹皆慎交与处士师而友之于文事虽博洽尤喜骚选二君子每曰陈君行端笃孝人也乡评以为公处士年七十有五以成化辛邜某月某日卒于正寝明年冬葬邑南五里委羽山之原庆元公墓侧配鲍氏有贤行子三人长慷待选于吏部次简丁酉乡贡进士教谕君也次■〈忄产〉亦善医工墨梅先处士一年卒予以外艰家居辱教谕君数往来爱其人又尝获观其族谱及处士所遗篆隶诸帖知陈氏世儒家而益叹老成之不复作也然教谕君显扬之业在异时者盖有大焉则处士亦将以无憾矣铭曰
业之先兮有克传兮学之后兮有克守兮嗟幽贞兮不复生兮尚有宠兮贲斯垄兮
中顺大夫淛江按察司副使张公墓志铭
成化辛丑春三月淛江按察副使张公存简以母丧还泰州既葬未几而病疽门人朋友亲戚宗族日问病者几百人公知不可起悉召与诀别如平时又顾其门人前进士张瓛曰吾友程太史克勤最号知我其往乞铭语既卒时壬寅春正月五日也公从子霈奉瓛状走数千里来新安山中以请予闻之惊怛流涕曰孰意吾友遽至此乎噫属纩之托不可孤也则序而铭之序曰公讳文其字存简张氏世为泰州巨家然未有显者至公曾祖徳林祖仲信益以善闻父颀始举于乡终国子助教用公贵赠奉直大夫刑部员外郎母成氏赠宜人继许氏封太宜人公生有至性在童丱如老成初助敎公典教山阴公侍行适遭成宜人丧哀毁不食盖絶而复苏助教公难之遣从学一时名士之门公亦自奋力学久之还为州学生屡试弗第有识者曰是不当小成者天顺己邜举南畿乡试第一人寻遭助教公丧悉用朱氏礼一乡化之成化丙戌遂与予同登进士第泰州入国朝预甲科自公始筮仕刑部江西司主事壬辰进员外郎癸巳吏部奏拟公山西提学按察佥事甲午复拟山东皆不果是歳进郎中公在刑曹最久有所谳必本于公恕他司狱有未具者多移鞫于公既谳无后言丙申以日食星变诏选使十三人録系囚于天下公分地畿内平反诛死者百十有六人雪徒流以下千有四百人其辨马平儿事尤惬人意平儿报父仇杀人抵罪公上言君父之仇臣子所必报反复数百言读者感动畿内人有绘其像而祀之者丁酉大水歳祲复有诏选使五人赈恤之公分地兖州规措劝分不遗余力又上疏请分府库余资以慰倒悬渇望语益痛切盖活饥民五十二万人复流移一万七千口婚嫁男女之贫者五千三百人释大辟囚二十余人他如通货财修祀典申掩骼埋胔之令皆自公发之己亥升淛江按察司副使有鹾商季成诬贩盐者为盗转引至十九人初讯者以为实多瘐死狱中存者仅六人公覆讯疑之审诘得其情六人者幸不死一省称快余平反者尚多在淛踰年大率以洗寃泽物为己任盖未竟其所施而以家艰归矣公生宣徳丙午五月十五日得年五十有七配刘氏先卒继李氏俱封宜人子男二长霶刘出次泰孙李出女五长早世次适州学生唐相次适徐蕃余未行霶奉治命以卒之年三月四日葬城西唐家庄之原公平生孝友恒以禄不逮亲为恨事许宜人甚谨与弟孜等虽相爱而策励之惓惓以故诸子弟入秋试者恒不脱人自奉俭约如寒士周人之急则罄所有弗恡歴官内外使四方言若不出诸口而中有定见巧佞不能夺与人交虽厚善不茍随案牍填委日不暇给而嗜学弗倦为诗文恶浮靡率有闗于世教自号逊斋有杂稿若干巻审济録世训各一巻呜呼天之生才亦难矣富词藻以烨然一时办事功以赫然一方者岂无人哉求能外逹其所学而不杂内深于所飬而不渝如张公者可数也顾官止于台佐年歉于下寿则吾之所惜又岂独朋友之私而已铭曰
泰有张氏其畜甚久一显师儒弗竟其有公也再显自其遗经发解于乡擢第于廷内曹外台屡见扬歴敬刑恤民有言有绩所飬既深所发益弘羌不可御孰尼其行用世以忠毕世以孝维天锡之将后有耀唐庄之原突如其坟有永无虞太史刻文
槐塘程府君墓表
府君名万字亿孙姓程氏程世为徽歙巨家其先居河北本赵忠臣婴之裔在东晋有元谭者守新安始家于歙元谭之后曰灵洗当梁时以布衣起兵御侯景至大将土人徳其全郡之功庙祀之是为重安忠壮公灵洗之后曰延坚唐末又定居歙之槐塘传十世生元鳯起进士相理度两宗是为吉国文清公府君者文清公六世孙也曾祖大年元紫阳书院山长祖完都父回善出继从父升母汪氏府君生负直气侃侃遇事当行者奋前为之每以故相家更代寖微力以亢宗起废为志中歳出游闽淛江湘及并冀之境家日以裕闻绛之太平有祚徳庙以祀程婴公孙杵臼走数千里拜祠下手摹其石刻以归忠壮公庙号世忠在歙之篁墩至文清公从子宣慰君相又请立行祠于槐塘以便支下子孙展谒歳逺而圯府君合族人重修之范铁为供器至千斤以上余物称是又为文清公专祠其北割田畆以奉祀文清公墓在歙之古城闗夫人墓在礼庄皆赐葬傍有积庆景福二寺置田二百畆以赡坟寺既毁于兵燹田亦为僧所盗鬻石兽之类荡无存者府君愤然讼诸上官悉还其田寺宇茔垣及石兽之类举复其旧树丰碑二以诏后人文清公初以经授理宗至为相理宗尝大书清忠昭光儒硕六字以赐之其余倡和之诗往返之书动盈箱箧有御书楼故址在所居之左府君亦创为之弘丽甲于其乡文清公罢政归尝修长庆社为里人祈报之处久不葺而人惮难无敢任者府君出已赀为之倡不日告成府君之过会稽也闻理宗■〈歹赞〉宫在城西北自以先世被恩最厚约同行者十三人置舟径往刲羊豕具酒殽祭陵下而后返府君性孝友不事矫饰读书强记尤笃于教子遇人有过面折之不少恕乡人无少长咸称之曰义士义士云府君长子熙以乡贡进士同知汀州府有善政上官累请旌擢之褒其亲不幸即世府君时年七十四矣上书京师遇恩例获冠服还其乡以成化戊戌九月二日卒于道距生永乐乙酉七月十一日配殷氏有淑行子男二人长即汀州也次嵩克家不仕女三人婿汪义吴禧方浩孙男四人永延长安长英麒麟孙女二人嵩以歳己亥十一月十六日迎府君之榇奉葬于冕辇桥祖茔之傍干山巽向呜呼封建之法废而天下无世家自元魏至李唐乃复以门第用人颇有封建遗意降及五季又荡然矣而近世以来江之南往往有巨姓岿然虽更代而存者何也以予所见每一乡之中必有一二家其附居之他姓者供佃佣给使令若官府然岂非江以南虽乱而不罹久毒虽歉而不事他徙故得相保而不至并亡也欤若吾姓在天下固不甚着而以一郡律之则已居他姓之十七八矣然同祖而异宗则其间或中微焉或中兴焉亦理势所不能免者若府君其亦可谓中兴之子也夫
义官金君墓志铭
先尚书襄毅公以成化乙未得赐归飬疾于休宁里第又明年疾瘳始与里人金君宗敬辈徜徉山水之间尝至邑东葆真山崇寿道院顾而乐之因语金君曰明将与子辈结怡老会于此中歳己亥先公卒又明年金君继卒会弗克成走尝深憾于是故君之卒亟往哭之而君之子希杰亦以其内兄上舎汪君汝温状乞铭君之丘呜呼悲夫金君盖先友也走岂可以辞铭君字宗敬讳玹赐世居休寜忠孝乡相传为汉秺侯之裔因莽乱避地而南者逮宋季复定居邑之南市为硕宗君曽大考志大考仲善俱以行义闻考孟起益衍益盛为万石区长见故翰林侍读学士庐陵曾公所为志妣吕氏同邑建昌令公大之女君生有志节不茍随早失所怙能自树立事吕孺人极孝扁其堂曰草心左右奉养备至孺人安之寿八十有六乃终奉诸兄甚谨敎诸子孙有法综家政处世犂然惬人号读书者有所弗逮景泰乙亥歳侵劝分君输粟六百石助官赈民用朝令赐冠带宠其身旌其门曰尚义晩年益以义自处义声动人有为不善者惧君闻之或遂中沮有讼者或不之官而之君得一言即释盖其大节如此可铭也他若辟田庐葺桥道济馁暍累累之善法不能悉书君生永乐甲申正月六日卒成化辛丑八月七日享年七十有八配汪氏西门处士士辉之女克相夫子婣党称之子男五人长岩从即希杰也次岩相次岩英次岩秀次岩护多谨愿世家而岩相岩护俱早世女三人长适戴鸷次适汪天生次适朱俨孙男七人长云瑄次逊次云生次悌次楫次■〈日东〉次鼐孙女八人多许适名族君墓在县北十里查坑之原铭曰
绰楔巍巍尚义之门窀穸隆隆尚义之坟耆旧凋零社不可复慕者其悲过者其肃
洪宜人汪氏墓志铭
郑州太守洪君寛既归田丧其宜人汪氏其子逺方令莆田闻讣解官还奉襄事走休宁乞予铭予纳交太守父子甚善则受而铭之按太守所为状几数百言词真事核宜足征而其大则宜人于所生者存尽养殁尽哀又终事其大父母教育诸弟有成乃出嫁庶几古之淑女于所事者奉姑如母罄力于家食奉舅如父毕志于禄飬奉伯叔鲍张二孀母如事姑庶几古之孝妇于所相者勉其刻志于学佐其惠政于官同其佚老于家有始有卒庶几古之良配于所畜者男有娶女有归诸男之中或力田以拓其业或传经以续其宦治命曰男尽忠孝女敬公姑语不及私庶几古之贤母宜人之平生若是乃不登逺寿享重封范其家以及其乡此婣党悲之无间言而予之铭之无愧词也宜人与太守皆歙之世家汪祖宋司农少卿叔詹洪祖宋龙图阁待制中孚具有谱牒代为婚姻宜人之父仕周太守之执友母则太守之从姑也宜人生永乐壬寅三月二十四日卒成化辛丑十月四日享年六十子男四长逹次迪次逺成化戊戌进士莆田令君也次通儒学生女一适歙大里汪钰孙男六长儒次伟次休次伊次俸次俭孙女二尚幼宜人之墓在二十七都名山之原铭曰
噫为淑女为孝妇为良配为贤母此洪室汪氏之墓式显终古
篁墩文集巻四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四十四
(明)程敏政 撰
○志 碣
太保兼太子太傅掌左军都督府事定西侯追封凉国公谥敏毅蒋公墓志铭
成化丙午夏六月太子太保掌左军都督府事定西侯蒋公以疾在告上闻之屡遣中贵人存问赐生饩酒米御医六人分畨诊疗未瘳有诏加恩文武大臣即卧内进公太保兼太子太傅越明年六月疾益甚入疏请罢所典兵诏不允七月十四日以卒闻上嗟悼辍视朝遣中贵人赙寳楮二万缗追封凉国公谥敏毅命有司治棺椁营葬域诏初丧及禫皆谕祭为祭凡十有五皇太子诸王亦各遣祭于是公子骥等将奉公以是岁九月六日葬都城西泥井里先茔以训导仇潼之状请走序而铭之序曰公讳琬字重器故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定西侯追封泾国公谥武勇之孙也其先世具见武勇公神道之碑公之考讳义以疾不任仕故公年十六嗣爵定西侯值正统己巳之变表谢凡五日即受命掌左军都督府事公虽年少而悉心戎务誉望日兴英庙复辟命总府军前卫官兵之隶大营者出金装佩刀及倭刀以赐天顺壬午冬命典直宿将军侍卫凡再赐金铠寳刀久之英庙察公忠勤将柄用之不果今上嗣位初立十二营命公统其一而甘肃以阙守将闻用廷议诏公佩平羗将军印总其兵公至镇坚堡壁严斥堠修明武勇公之遗法畨戎畏服无敢扇以变者乃陈和籴积边储佐战守西人赖之壬辰春以河外无事诏进公副守南京兼总操江公上六事曰足舟师利器械诘奸慝备战船严禁令恤病军凡千余言大略谓南京国家根本长江为南京藩篱控制之道宜重诸镇甲午召还仍掌左府兼督十二营时灾异屡见公复上六事曰预防敌衅曰保障京师曰避任禳灾曰暂息操军曰屯田富国曰修饬戎器且乞避位诏不许而令有司议行其所建白者是岁冬尊谥恭仁康定景皇帝遣公告太社太稷丙申命兼总神机营戊戌进太子太保分赐通鉴纲目及贞观政要两书盖上有望于臣邻者甚至己亥春以辽东守臣匿不以贼闻命公与太监汪直刑部尚书林聪往勘之并处置边方事宜还奏称旨是岁大阅以图册进御及修筑将台成宠眷日隆圣制宸奎良弓寳剑苍头名马蟒衣玉带白金彩币上尊珍味之赐不可殚纪祷民瘼于山川及为皇太后祝厘于宫观公必在行畨使来朝及廷策进士多命公主宴六军以为荣甲辰秋敌大入边边将失利诏公佩北平将军印总京营兵往御之仍节制宣府大同山西诸路及分宁夏延绥兵以从上亲临遣赐金币宴饯甚厚公至大同自野口门出考按形势为授方任能之宜且四遣谍觇敌敌徙帐北走而右卫忽驰报有入自黒石崖者公曰必敌谍也檄诸路严警遣兵援威逺平虏偏头闗已而还报果敌之哨骑援兵遮斩十余并获其战马以闻公复出临大边耀兵而还上言虏益逺边输益困请班师许之陛见赐劳有加乙巳诏修灵济宫命公监护未成而得疾遂至不起疾革无一语及家事第曰圣恩未报贻戚老母琬罪也得年五十有五配杨氏谨身殿大学士赠太师建安文敏公之女封夫人早卒继王氏封夫人子男二长骥勲卫次骙侧室姚氏韩氏出也女四皆杨出其壻靖逺伯王添锦衣卫指挥子冯铎崇信伯费淮龙骧卫指挥使魏震孙女一尚幼公性聪敏喜问学早从云间金锐先生游博览强记遇有所疑輙用朱注细书动百余巻尤笃于孝友公之考推封定西侯居患痈百药弗效公吮之而愈事太夫人王氏执子道甚谨先意承顺务得其欢二弟琰瑜皆不禄育其孤子女与骥等先世虽居扬之江都逺祖实自徽歙公言于朝力还其先墓田所在仲父雄从武勇公南征死于战以功得世指挥使而兵部不审罢其嗣子公极论之复其官负才知而沉雄必有以自见在甘肃有巡按御史横公劾之上遣官讯实谪戍边或疑其过者公曰台官固人耳非尽桓典也贤者下之而不肖者斥之乃为朝廷计岂私已哉识者是其言在宣府边将欲徙鵰鹗堡于滴水崖公以为独石八堡声势聮络若徙之相去益逺卒难救援且板筑劳人非便议遂寝总京营十三年无过举而军士亦相与安之襟度夷旷自号筠清公暇即临帖赋诗以自适宾客过从觞酌竟日尽欢乃已而公之诗宗盛唐书法魏晋可与文人韵士相长雄所著筠清轩集十卷奏议二卷杂文一卷窃尝观之列圣念疆埸之臣所以恩煦而玉成其子孙盖无所不尽然能体徳意而嗣其祖烈崛然有声一时庶几古儒将之风若公者岂多见哉惜其典六师位三公上之倚注方切而公遽捐馆味属纩之言则其心之所以许国者殆未艾也悲夫走家徽郡于公为同乡先尚书少保襄毅公尝与公同守南京相好而不比号通家且友善而宜铭者盖莫如走也铭曰
桓桓泾公国之虎臣巍巍盟府载其大勲有美凉公实显孙子孔武且文如鹄之峙初奉英考忠勤自将帝曰懿哉侍卫之良嗣圣临朝笃彼世烈曰遂事予庶时之杰出秉将钺入参庙谟所觊尊安恊帝之图懋赏崇阶益赫以烜报称之思与日俱逺一朝哀讣上悼宸衷爰锡嘉名胙之上公尚方来陈兼赙与奠司空往营不逺京甸平原膴膴有寝有堂剑履攸藏济美之光最行勒铭置此玄室何千百年维卜之吉
承徳郎户部山西清吏司主事吕君墓志铭
君讳赞字廷扬姓吕氏居饶之余干至君曾大父糓寳当元末避地安庆之太湖城东赘同安李氏遂为太湖人君大父衡永乐中监察御史受知太宗尝奉诏之陜西体察机务被优宠号能宪臣太妣彭氏生四子君之父梁最长有髙致以君贵赠承徳郎户部主事妣郑氏赠安人安人生七子君行四性淳谨若不竞而中实颕悟思力学亢宗以儒学生屡上应天府秋试弗利景泰丙子以太学生上顺天府秋试乃捷而君数竒上礼部又屡弗利居学京师凡十年至成化丙戌始第进士寻丁外艰己丑出知建昌之新城君偃蹇场屋最久而学益弘行益笃盖抵县未期月庶事一新百废具举士论翕然称之民亦相与乐其治无梗之者建昌同知萧允恭独以私憾诬构君于法而君亦毅然不屈遣弟誧入愬于朝事下巡按御史久之乃得白还君新城君益悉心政教新学宫以兴士类行吕氏乡约以厚民俗治益有成太史张君元祯罗君伦皆慎许可独于君手书赠咏称道不置口己亥诏征诸进士为郡县有声者君在选中吏民攀留不获以新城贤令自陈君员韬之后惟君一人相与立石陈之遗爱亭庚子授户部山西司主事监收太仓京储者再收御廐刍峙者一皆以公勤闻尝领居庸边储一年兵民胥说守臣上章请更留一年有建议自天津水运至大同宣府以济边饷纾民力者委君相度君泝流而上行数百里考按地志延访土著知其地或游沙不可浚而水势相悬或至二百丈又多天险非人力可施还奏不便诏罢其役盖由君一言而省工费不下数十万惜其官甫六载将有迁陟之命以渐底于功名逺大之期而疾作不可为矣丙午十一月十一日也享年六十有五配章氏封安人子男三长曰豸克家不仕次曰龙太学生次曰彪早卒女一适儒学生刘钢孙男二长曰元次曰亨孙女四俱在室龙将奉君柩还葬先垄以铭为属予与君同年进士每重其简靖敦朴可励世之骋才舞智者而又数闻其厚乡井睦宗姻惠教子姓如一因以知君之修其身施其家为守官厘务之地者殆不为无本也而今已矣久要之义为之戚然幸龙与元方勤其业以俟用求大君之烈于异时则天之所以报善人者其在斯乎铭曰
或亨其前而君缓于逢辰或丰其后而君蚤于没身簉属而才作吏而循虽所施之未尽亦功立而名振有宁一邱故山之垠竚彼遗芳在其后人
朝列大夫湖广布政司右叅议段公宜人杨氏合塟墓志铭
公讳慎字思之姓段氏段氏世居山东禹城谱毁于兵燹自公大父而上多隠不出以积善名其乡至父公凖始出为河间府通判有惠政及民以宣徳庚戌卒于官诸子将归其丧民拥柩道哭至不得行知府姜涛遂相与留葬属邑交河李村之原买田筑室居焉当是时公尚幼正统初稍长入补县之儒学生毅然以亢宗为志用尚书领甲子京闱乡荐凡三举进士弗偶居太学学益邃以景泰壬申出歴事于兵部少保于公见而器之以语吏部尚书王忠肃公铨授兵部司务时于公督练京营诸军或有政輙遣公往申饬之公坐阅武场肃部伍严号令一如于公于公以为能将荐其才可大用不果天顺改元升武库员外郎戊寅敌入边特勑公之陜西会守将保定侯梁珤募军士治器械事竣而民不扰还未几衔命复往守将以下亦许受成迄敌退乃已用年劳赐诰命赠通判公奉直大夫兵部武库员外郎封母常氏太宜人久之有太宜人之丧服除改工部屯田遂进郎中于庶务益精练而持之以不懈成化己丑公荐法行用尚书固安王公言升湖广布政司右参议奉勑専抚荆襄流民往时荆襄变兴率长吏贪残激之底于用兵民苦益甚公至则黜汰有司之不职者按行民所次舍绥辑之若家人父子由是境内帖然盗讼鲜少朝廷嘉之特赐彩币二以旌其劳盖方与民相安无事而公不幸疾作以壬辰七月十二日卒卒之日嚢无储蓄丧不能举得巡抚都御史繁昌呉公而下赙之乃克归葬焉公为人淳厚缜宻所居官理而不要誉有老成前辈之风事母极孝与诸兄友于无间言乡人至今有弗率者必举段氏以相勉配杨氏封宜人其父亦仕至通判与公父交相得故归之公宜人性贤淑虽生贵家而乐俭素佐公宦学于中外二十年上奉姑中处娣姒下御僮仆咸得其宜公殁益以家自任事无巨细犹身综之一子女不豢爱亲督之学而朂其言行甚力皆底有成卒于甲辰九月五日公得年五十有七宜人则七十有一子男一人曰文徳庚子京闱贡士女一人曰淑贞适南京太仆少卿唐章文徳将以是岁十一月十九日合葬公夫妇于先茔前期托其内之弟中书舍人周君文通以铭见属噫先尚书襄毅公与公同学友善故尝升堂拜公获敦世好而今不可复得矣重惟公家再世为循良清白之吏而爵未隆寿未长意天所以锡报之者将在其后人而未可量乎乃序而铭之铭曰
猗欤段公循吏之子戢兵惠民亦委其祉年未耆艾秩才亚参世美攸济而泽未覃有淑一人邈焉良匹聮徳于官令终于室交河之涘双璧永蔵考行刻铭维后之昌
赠懐逺将军同知武成后卫指挥使司事李府君太淑人邢氏合塟墓志铭
佥左军都督府事李公自榆闗具其父懐逺府君行实使其从子百户忠奉以请予书其墓上之石初李公在五军名有智略为先尚书襄毅公所器重从下川贵夷又从克敌于延安遂以参将分镇燕河营久之受诏总蓟州永平山海诸路兵捍国东陲为时重臣而独念其亲不忘如此呜呼若李府君可谓有子矣按李氏世居济南之邹平先世谱牒毁于兵燹莫知所从起有讳士成者当髙庙时以耆宿征入觐赐之冠鞶俾归为农师娶柴氏生子讳祥洪武末能募众以应靖难之师文皇嘉之授武功中卫百户又屡用战功进武畧将军副千户以卒赠同知武成后卫指挥使司事娶刘氏有贤行赠淑人生五子懐逺府君行居四讳海字仲容器宇魁岸见者知为将家子能读书了其大义而所行多不失矩度三兄一早亡二相继受荫卒无子府君悉力奉襄事事孀嫂无违礼洪熈改元始嗣有父兄之职宣徳初易武成后卫时武臣子多食禄不视事又争事燕乐府君前后厯两署皆用荐治戎务翕然有能誉出同列之右且务简静不乐游衍少年辈虽咻之不顾以宣徳三年正月二十五日卒得年三十有七葬某处某山之原赠懐逺将军同知武成后卫指挥使司事配太淑人邢氏同邑处士子荣女母吕氏淑人幼庄静善女红父母钟爱之择所归得府君而嫁既嫁以孝谨闻府君殁时都督公始四岁又弱且多疾家复无纪纲之仆淑人遂徒步挈孤请世禄于官稍长又命就外傅恒抆泪语以先世之遗烈俾图不坠嫠居凡四十四年茹澹服韦节益励既受封太淑人都督公亦屡树勲跻秩犹安于俭素如平昔识者韪之以成化五年正月十四日卒享年七十有二祔葬府君墓子男一人曰铭即都督公也孙男二人长清次源女一归羽林前卫指挥使程瑄太淑人之捐馆也公哀毁尽礼又上疏于朝乞扶榇归葬虽未果行而士夫知公之孝有足征焉铭曰
邹平有李族未华农师始出振厥家白衣从征帝汝嘉角鞓锡尔兼乌纱尔归教尔乡人耞骥子岂必皆渥洼文皇靖难孰敢哗胡宁身毙污泥沙爰率义旅纷且拏道旁再拜腰镆铘摧坚馘丑不停挝千兵锡命恩屡加五子挺若蓬中麻三人絶世堪咄嗟桓桓懐逺色匪夸烨然千马中之骅家庭矩度无舛差太平罢战惟趍衙不事弦管声呕哑阶兰虽死有茁芽拖金纡紫悬髙牙追荣赐诰呈五花有美淑人笄六珈从夫不惮挽鹿车藁砧岁忽居龙蛇遗孤在抱啼呀呀孀居白发纷鬖髿子孙成立身无瑕冠之珠翟帔以霞犹喜俭素忘骄奢一梦不返天之涯遥遥旅榇乗飞艖故丘东望云水賖山川萦抱仍回斜穹碑屹立对墓阇上刻天禄与辟邪我铭千载章幽遐
赵淑人李氏墓志铭
右懐逺将军同知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事太原赵公讳璟之配曰金陵李氏从公贵凡四受诰封至淑人后公卒一年以忧瘁致疾不起初予以亲故居相迩尝获拜淑人于堂淑人貌丰而神腴言质而礼恭窃意其享遐福跻上寿遽以讣告即往哭之而公子以通政参议赵公昻之状来乞铭予实与闻淑人之详谊弗获辞盖淑人在父母家能守姆教精女红及笄而嫁时公尚家食淑人佐之俭以勤后公起舍人掌环卫歴侍三圣有武功又以才谞被简任治诏狱几二十年淑人处之不侈以倨且每进仁恕之说公兄弟聮官禁近岁时奉祭祀或有所馈问既敬既和不隳其常亲党过从申以燕会或杀或隆不踰其节盖公得毕力于王事而弗以家累者淑人之力居多淑人举子失明即聘张氏以自辅既有出则引之自育教之底于成受公之荫焉呜呼尽女事之职修娣姒之义均嫡庶之恩皆壸行之大而克举之若淑人者法宜铭哉淑人讳善縁父处士兴母王氏卒以成化甲辰正月二十二日春秋六十有六葬以其年二月十五日墓在都城东永安乡合于公兆二子长文次良今锦衣卫指挥佥事三女长嫁礼部司务殷珌次许嫁凌桂而卒次在室铭曰
金陵仙李实蕃其枝有媺一士或堪女师作配虎臣允显于时式藉攸助阴霈其施既孝以恭亦俭而慈光膺帝命受恩匪私淑人嘉称庶无媿词赤县之乡桧柏参差白首同归永安于斯玄堂翠珉乃刻铭诗闺壸之范子孙之思
承徳郎东城兵马指挥阎君墓志铭
成化乙巳之夏东城兵马指挥阎君以疾在告久之疾少差倚杖入后圃见家鸡一雄挟少雌而噬其长雌者艴然曰是不类世之宠庶嬖而虐其嫡配者乎击少雌毙之曰将啖若反席而瘖适君内之弟尚寳李卿过君入见而卒盖五月六日也李卿为手殓之如礼且报讣于所亲识予急往哭之闻者亦相与悼惜曰阎君勇而才意当复有所建立于世乃止于斯邪其子价将奉丧还葬先茔泣拜向予以铭为托悲夫君讳宇字大方世居南阳邓州髙祖奉先元山西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总师守山后死于节曾祖惟良祖通父贵以君故赠文林郎东城兵马副指挥曾祖妣边氏乔氏妣王氏赠孺人君生而铁面长身性耻为龌龊淟涊之事入为州学生益负气侃侃不屈而力学数竒上秋试輙不利天顺庚辰入为太学生六馆士与游者率严惮之成化戊子遂入吏部铨廷授中兵马副指挥以外艰去辛卯服阕改东城己亥秋东城人诣阙言兵马正官缺员愿得阎某吏部亦知君可独任为请于上许之居三年矣勲戚贵幸之家栉比于都城而兵马职巡逻兼刑狱号最难理君更三任一以奉公守法为心东城恶少敛迹至相戒毋犯阎兵马两法司有难诘之讼必委君或兼委四城之事无虚月而君于事悉办无愆期者累倡同列上章论刑法及兵马不得其职朝廷多从之凡以事忤勲戚者再忤中贵人者一率下狱置对而君词直气壮人不能夺最后所忤者益危将获罪不测而居之慨然无悔也噫此岂不有平世髙官厚爵之所不能者哉君事父兄尽礼治家尤严嫡庶斩斩辑家乗以示法子孙处亲戚友朋礼意勤欵遇有过即规之甚则面斥至其人颈赤不恕然心口一致无机械之设人亦以是服之居官二十年不妄取予货其居以发丧治行具君得寿六十有四配李氏封孺人子男五长杰次儒俱早世其次价也庶出者二人尚幼女四适湛钦胡钦髙瑄周端皆士族孙女一予与君皆委禽李氏君之内出湖广叅议公予之内出太师文逹公为友壻同朝甚久且相得也而今遂不可作矣忍不铭诸铭曰
有挠于法我则绳之有偪于强我则矜之毅此阎君莫或登之不亡者存孰其兴之
孝义处士闵君墓志铭
休宁处士闵君既卒之十四年其子岩童始得吉兆于邑之董川原乃启■〈歹赞〉而葬焉又三年乃以麻阳知县范顺之状走书京师请为之铭予发书叹曰子于先体甚重若彼于先徳慎重可知是未可以诺铭使者固请乃不敢辞启状阅之则处士君诚有过人者初正统辛酉冬邻弗戒于火母孺人抱病不可起君于赀产一弗顾急呼妻舁母出中庭号泣露祷顷之风反火灭所燔邻屋七十余家观者啧啧惊异曰孝哉闵氏子为题其堂曰善存成化丙戌有诏以盐荚易备荒之粟君实在行而粟非一旦可集受直走旁县为君往贸者十余人及期独章姓者不至或传其家有竒疾老妪及长兄继殒君往亷之闻哭声入见二棺恻然曰甚哉子之不幸也请不责其偿盖处士君前一事类蔡顺后一事类范纯仁惜其处下邑而名弗彰无以厉世之强悖者乃以孝义题其端而序之曰君讳兆胜字彦益又字万亿世居休宁安乐乡相传其先出费公之后有为歙教授者始家休宁有仕宋至湖南提刑讳福者下逮君七世矣君曾大考叔庆大考徳同考士善俱隐不仕妣呉孺人即君所露祷而脱于灾者君年十八即丧父能踵三兄以襄事岁逺时祭悲泣如初闻者感动奉母滫瀡之养备至尤思以养志说之构万川书舍为蔵修之所业渐有成一日语其妻曰局促一乡非所以为孝我将出广闻见以为母荣子善事吾母每间岁一归以所得者白母母益说寿八十余乃终君性最端悫不茍随而克己为善卒以起家乡射礼行县大夫尝请与宾位而君乐钱唐山水之胜晚复往游焉以岁庚寅四月五日卒年六十有二娶王氏西山逸士纲之女与君聫徳子一人即岩童受父师之训唯谨凡其父所交游者文章字画能珍藏之又缮书以视予予观其中若徐武功张士谦学士及临川聂大年武昌陈谦軰率一时名流然君所自立者则本其徳性为多因窃叹士出三代之后使得大贤君子为之归而加以徳性之美则其所就又可量乎哉此处士闵君之所为可铭者也铭曰
孰吁天而戢其焚兮惟孝之臻兮孰捐粟而拯其人兮惟义之循兮将厉俗之泯泯兮知锡类之振振兮董川之原刻贞珉兮闵父之名永弗湮兮
承事郎华君墓碣铭
无锡多巨姓而人率称华氏盖出南齐孝子寳之后其子孙散处不一而居蟇塘者甚盛其食指千数而莫贤于存诚君存诚盖其所自名者讳兰字楚芳其为人明悟端悫早从师读书有志识而华夙以产(阙)中故不及卒业去长区赋赋重役繁君出应有司入综家政皆克办至渉义者为之更力其始行于家事其父仝亮府君暨母邵儒人甚孝与其兄楚英君甚友待宾客处妻子御佃佣咸有规约而奉先一用朱氏礼又进而行于乡乡人事纎悉必就君谋君为之谋甚忠人虽老长亦折辈行与游而赈穷周乏所以拯邻■〈党阝〉姻族者特君余事其进而佐有司督赋之外助修孔子庙貌及尊经阁以倡礼俗建石桥四于余塘诸处以济病渉挥金捐廪虽多弗恤其又进而输粟以充邉实则用恩例授承事郎比命下而君亦且老矣于是谢家事付其子筑室后圃以自佚榜曰鳯洲风致悠然有物外之思又营寿藏于里之戴泾佳胜处时往饮处其中而君则年七十矣成化乙巳四月十八日以疾卒临终不乱力起谓诸子曰修身慎行毋坠先业其达生归全如此配朱氏有淑徳凡义事率佐夫为之子男五人长立早世次本次节次勤出后族弟芸次卜赘江阴徐氏女一人适夏文中孙男十三人长干次豫次鼎次震次坤次艮次坎次需次巽次恒次天恩余幼孙女若干人多在室本将以丙午某月某日奉君塟戴泾以状托其姻友翟贡士永龄请铭其墓上之石予闻君之■〈言芊〉盖有吏部侍郎王公■〈亻与〉之传在宜无俟于铭独念孝子之后丰硕盛大非他族比而君之先逺有端绪自孝子十八世孙荣仕汴宋其曽孙原泉复从南渡居无锡之隆亭原泉八传至元徳清茶园提领璟之子燧则君髙祖也曽祖得昌始居县之蟇塘祖修文及仝亮府君益培以深而君复能成于家显于乡通名于朝堂于是以见孝子之遗泽逺矣然则君之墓乌可以不铭铭曰
有髙厥闳不系浮荣孝开其先奉之兢兢有裕厥家不贵其节平直之行愧彼屑屑孰美华君锡山之珍既永其年亦贵其身孰胜戴泾山水明秀尚妥于斯以锺厥后
彰武侯夫人汪氏墓志铭
征西前将军追封彰武侯杨威毅公讳信之夫人汪氏故万全都司都指挥讳贵之女也夫人早有淑质言动不凡勤于女事都司君及其配李夫人钟爱之择所归得威毅公乃嫁既嫁以谨礼闻初杨汪两族皆西北将家而杨氏尤显自颕国武襄公及威毅公羣从并列茅土家范益修夫人处之上承下御略不以富贵自多孝敬雍睦勤俭以慈诸侯家率自以为弗及威毅公起舍人至大将尝佩印守延绥大同余四十年夫人相之同其忧不以家务挠其心力威毅公赖焉公卒于军夫人护丧还京师念公惟早夜汲汲志成其子子之庶出者爱育恒均女之适人者能守姆教人以是益谂夫人之贤夫人生永乐甲辰五月二日从威毅公贵累受诰命封夫人卒成化癸卯七月三日朝廷遣官谕祭诏合葬宛平县京西乡威毅公之墓享年六十子曰瑾嗣封彰武伯庶子曰琦曰瑀女长适保定侯梁传次适锦衣卫散骑舍人赵承序次适锦衣卫指挥使张淳瑾将以卒之岁八月十一日发引前期奉状来乞铭予尝读召南之诗而叹周之盛其化实自闺门始盖其诸侯夫人有鹊巢之徳而又采蘩以亲蚕采苹以供祀不妬而惠其下则有小星之咏念君子力王事而思不失正则有殷其靁之篇事不出乎寻常而后世邈不可望也若杨夫人之累行班诸古人亦庶几可无愧乎是可铭也铭曰
厥氏惟汪厥归维杨嗟若人兮实妇之望成夫之勲励子之学如古诸侯享此世爵召南之风孰其嗣之既敬既戒胡止于斯生封之荣没典之恤后千百年安此玄室
孙母汪氏孺人墓志铭
黟霞阜汪氏女胜璋生宣徳己酉十月八日年二十二适休宁阳湖孙沾公润年四十九以成化丁酉四月十九日卒一子曰粲将奉窆茶麻岭之原乞予铭予闻霞阜汪氏黟世家孺人五世祖■〈夂上巾下〉贤最号贤者道川倪先生暨定宇陈先生径存胡先生皆尝馆之益修明家法以诏子孙髙祖承徳知徐州萧县以惠政闻曾祖义忠祖士濂父廷珍与公润父庆逺同以尚义得官荣其身母杭溪张氏也张氏家法实与霞阜相等故孺人生有成性长有师承而归有淑誉出一时女士上其尤可书者每岁聘塾师惟其人用以训其子佐其夫而云溪程逸民处其塾最久于是孺人之葬逸民为之状而粲来请焉孺人幼通女教女戒诸书事姑俞氏甚谨姑老病风夙夜侍不懈辅公润治家如壮男子僮仆各职其职而产益充尝劝其夫代输里之公役钱以纾民急施槥捐地以与贫死者桥屯溪以济涉活弃婴而长嫁之其贤类此宜得上寿乃遽阨于是悲夫濒卒惟戒其子守塾师之训宜自奋以无坠其父之业语不及他呜呼岂非其家学有所授而然欤孙男一人曰志孙女一人尚幼予与公润往还盖嘉其有内助而逸民又予族儒者其言当有考也铭曰
淑其行啬其龄欲问诸冥冥而莫之听也斯丘之宁斯石之铭百世之征
养恬处士呉君墓志铭
吾乡有饬而才者一人曰呉君讳珍字以兴别号养恬予尝竒爱之而今不可作矣悲夫君幼甚聪伟其长能知所自立事父母处兄弟对妻子多不倍于道其教子尤笃子业以成其于宗党间食馁殓亡日不暇给大至于偿代逋释争讼小至于葺郊衢济行暍一里一族之人赖焉其于郡邑盖足迹不至其庭乡射礼行必预宾席而君亦必再辞乃赴儒绅武弁之贤者至必主其家其于生业盖始涉二广继走两淛检而不侈终于大饶税亩日增佃佣日盛而堂构日拓以新策其平生树立皆夫人之所可得而办也然规条戒约为久计者悉有次第不事茍简虽使之力学服官政于一邑以至一郡或可推行惜所施不出其家以老而予窃慨夫一郡一邑之间有饬而才如呉君或少也此予所以铭君之墓而无愧辞者也君之先出汉畨君番歙接境其谱称番君四子析居新安逺有端绪在唐曰少微仕至监察御史曾孙瑶居歙之富饶瑶六世孙琇为休宁令爱邑东金竹山之胜又徙家万安即今呉之所居也君父士勇母胡氏以永乐丁酉四月十三日生君娶项氏有子曰恺今乡贡进士将显君于异时者继汪氏有子曰鸾克家不仕孙男五人曰节曰京曰某曰某曰某孙女二人俱未行君享年六十有七卒以成化癸卯三月晦日墓在邑南赤坎之原负兑向卯铭曰
胡占毕兮乃究其知胡绾章兮乃弘厥施如彼饬兮孰受之师越若才兮孰私畀之没攸宁兮焯徳有辞胤之昌兮将兆于斯
泽富王处士墓志铭
歙南三十里曰王村王氏世居之相传为唐江东西道观察使仲舒后今考其谱仲舒诸孙避黄巢之乱曰■〈夂上巾下〉羽始居歙王村曰翔始居婺源武口王村者据淛源水上游而王氏世以产雄其乡故又号王村曰泽富云予尝过之闻有处士文林者长身伟髯乐书史号有心计每挟赀以出輙重有所息乃返然积之愈多而善用之贫负其所贩者罢不与校济饥拯危如恐弗及又佐其长者捐田赡茔编谱刋梓一族嘉赖之处士以早失母不及养养父备至父卒号恸絶而复苏弟友标客死躬往归其榇抚成其遗孤如已子则教之独严尤重然诺计其得中寿行业所成殆不止此惜其年五十有四病卒于姑苏濒卒不乱第戒其次子仁和曰汝兄弟当勿坠吾志呜呼是可谓王氏之杰然者夫予不及见处士而识仁和仁和间以其塾师王宗植之状来休宁南山乞铭且数辱过予其急于显亲诚异凡子而宗植则武口之族中徙歙者其状实而不靡予以是益讯处士之贤铭不获辞也处士讳友森字文林十一世祖安孝宋廸功郎歙县丞尝起义捍方腊八世祖■〈夂上巾下〉旦宋绍定省元七世伯祖天麟始聘曹弘斋先生于家塾王氏之望益着髙伯祖福元末与院判汪同各起义拒红巾曾祖彦清祖仲本父景容三世益韬能不施母程氏处士卒成化辛丑六月二十五日配余岸余氏歙名族文徳之女佐处士分内外之政婣党称其贤卒成化乙巳五月十九日亦年止五十有九子男二长仁泰与仁和俱励行克家用成处士之志识者策王氏之兴未艾女二长适岩溪项恭次适溪南呉大恭孙男四女三仁泰等以弘治己酉十二月一日奉处士葬择坑之原以余祔铭曰
泽富之山髙与族峙泽富之川流庆曷止孰嫓之徳而啬其齿后必嗣兴尚妥于此
复斋钱君墓志铭
君钱姓讳寳字文善其先汴人相传有伯一者仕宋为殿前点检卒葬镇江城南祠堂湾子孙因家镇江然世逺谱逸莫得其详惟祠堂湾墓钱氏世守之且以医鸣至君曾大父原浚而业益振所著有愈庵集多善方大父仲器父安民皆世其业安民娶郑氏有淑行生君受质儁爽喜问学少受易乡先生即有所悟入思究极性命之说夜读率至四鼓遂涉猎诸经子史词章字画必师古人医虽得之家传然上泝东垣丹溪思扩所未发而君不以自多刻意行检居父丧哀毁几絶治丧一本朱氏礼母有疾致其所嗜虽犯僵冻冒危险不恤必致之乃已伯兄性严甚君事之得其欢于先世赀产不寘意独收其图书什袭惟谨教诸子力学勿事举业而使兼治医曰勿失世守也与人友不泛所友一二耆徳每登眺山水间赋诗讲道徜徉终日不一语及人过于宗族姻党则情义交至尤以礼譲服人虽弄刄于市者见君则走避侵君之居者畀不与校其人卒惭悔归所侵逺近人以疾迎候无虚日君应接不倦屡起人之危而不责报晩有得于易复卦之旨因以名其斋居手校古今图史朱墨如法而订古医书俾缺者完讹者正尤有功于学者郡大夫行乡射躬礼之为宾且将以国医荐之固谢不出人亦莫能强也成化丁未有髙年八十予官之令或讽君增年以请君正色曰吾年七十余未始有欺人者乃敢以此欺朝廷耶其守礼秉义不茍类如此弘治纪年闰正月二十日以疾终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七所著复斋集四卷运气说二卷医案四卷配余氏克相君子男四长宗正次宗甫今供奉御药房次宗美次宗玉镇江府医学正科女二长适杜纲次适张显宗孙男七孙女五宗甫将归奉君以卒之年十一月某日葬城东十五都京岘山之原以状来乞铭予往来镇江率闻人啧啧道钱君之贤不及往拜而宗甫宗玉获与予游甚稔观其兄弟之所学与其所树立盖不以穹阶厚积有无为荣辱则君之所以淑其身施其家范其俗者虽古有道之士可无愧哉惜予文不足以发君而谊弗可辞也摭状而铭之曰
孰一经兮弗墨其行孰三世兮弗利之竞孰如钱君志探圣言求儒之端浚医之原竢厥大成可闯往哲霈莫御之而遽以诀祠堂之湾有开厥先京岘之山有永斯阡君虽云亡克肖维子蹈烈扬芳尚考于此
明威将军沈阳中屯卫指挥佥事程公墓志铭
公讳佲字彦彰故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讳晟府君之中子太子少保襄毅公之弟敏政之叔父程氏世居徽之休宁出陈将军忠壮公之后族大以蕃具程氏统宗世谱及先茔之碑其居陪郭者在国初有安定忠愍侯以勲烈闻事载实録其兄之子征君讳杜寿尚书之考也以诖误隶尺籍于河间再世矣至襄毅公与公始奋迹文武以为其先人之光今不幸皆下世公则无憾而为其子姓者何所恃以为归乎于是敏政闻讣为位以哭又序而刻其墓中曰公少为父母所钟爱襄毅公亲督教之然公志武读书之暇輙私出与少年习骑射及诸戎事业已精而襄毅公始知之曰是亦足以显矣正统己巳之变守臣以将才举于朝少保钱唐于公方督诸军事立公阅武场亲试之能奏予官未上会敌入大同公上书乞自効从大将往遇贼于雷公山先登陷阵军中以为勇分援代州与贼战城下连日夜解其围又以选兵刼敌营为西峩口夺还其所掠授沈阳中屯卫百户天顺戊寅襄毅公视师辽东公从至金复海盖诸州而还敌冦陜西公复从尚书白恭敏公出固原时大雪不知敌所在公率探骑自间道觇之于红崖川还报幕府乃发兵捣其营于打刺赤公亦生致敌将一人入奏捷赐宴赉升武畧将军副千户四川贵州山都掌之蛮屡叛杀边吏襄城侯李公奉诏往讨而以公从时襄毅公以尚书督诸军事公不以自骄愿分隶偏禆下其豹尾箐及海纳诸寨而五村峒号天险公复与敢死士连破之俘贼甚众并获铜鼓十数成化初凯旋升明威将军指挥佥事加赐赉初公率练所部士于京营十年至是乃用荐还治卫事又十余年而疾作矣公性易直有懐即吐不喜龌龊士人有不可面折之不恕喜饮乐游遇文人韵士雅歌投壶必倾倒乃已然事两尚书府君及祖母汪夫人母张夫人极孝谨受责不敢措一词居丧泣血比于孺子襄毅公以刚闻天下公事之如父不命之坐不敢坐其待内外亲婣虽甚所不足者桮杓间随释无宿怨其居官未尝以朘削为事故不以田宅服用不及人为惭此皆敏政之所亲侍而知者不敢溢美以重不敬之罪也公生宣徳己酉五月十二日得寿六十以弘治戊申二月十八日卒配刘氏封恭人子男五长敏聪当世公官次敏芳次敏哲次敏宏次敏坚女五长适大同中屯卫指挥钱铎次适沧州守御千户赵瑛次适沈阳中屯卫指挥曹澄次适千户舍人何玄次尚幼忆丁未之冬敏政奉诏考士于南京还取道河间候起居时公已属疾执手欷歔哽不能语久之崛然起呼酒相慰劳令尽觞曰恐后不复见汝矣呜呼言犹在耳孰谓此别而真成永诀也哉公墓在祖茔西南葬以卒之岁四月二十七日铭曰
程显江南孰阏其逢明威奋扬为北之宗北伐南征克世其武孰浚其祥忠壮维祖纡金曵紫亦孔之荣胡命之淑而不永龄奕奕崇丘瀛东之里公妥于斯我悼曷已
处士髙公墓志铭
君讳翔字鹏翼姓髙氏世居河间之献县曾大父某大父显俱力田不乐仕父溥始出知淇万二县未六十即致仕以惠政闻娶刘氏生君性淳谨而内介虽从居宦乡无绮纨之习读书之余每有善进其父壮岁里居或劝之仕曰有亲在勤树艺以为养甚力其树艺法可几于古人所居县东北西十里垒头村以谷则丰以果则硕以畜则蕃逺近取以为式曰垒头髙氏所传也由是君产益充奉旨祭待宾客供有司之赋率有余裕又以其羡济人之贫乏者虽羣请其门无倦色献儒学诸贤庙貌不具知县王杰礼致君以为言君一言应者如响得白金数十斤庙貌悉具勒石于学纪君之功岁凶出粟赈饥赐冠服为义官而君之子廸逈暨孙椿踵其义益发廪赈饥皆授官如君乡饮行必礼为大宾里不平者多就决其是非犂然当人心无后言教子孙甚肃曰吾不及仕以显先人汝辈宜殖学毋自弃中子进入官于朝屡被荐将有迁陟之命而君属疾以弘治戊申三月十一日捐馆矣享年七十有八配孙氏有贤明之行凡君孝友勤俭及周贫恤匮诸义事皆力赞君为之以成化己丑三月五日卒享年六十有三子男五人长廸次进今鸿胪鸣赞次逈次逹早世次述国子生孙男八人长椿次松次梅次相次桐次植次楷次楫俱儒学生孙女七人长适郝铸次适李纶次适陈汉余在室忆先尚书少保襄毅公居瀛东别业时君恒上谒襄毅公爱重之托君授树艺之法于吾人盖于今二十五年矣后予詹簿弟获与鸿胪有中表友壻之好往来益亲思再挹君之风采问稼穑而今不可复得矣鸿胪将归奉君以五月九日葬祖茔之侧请予志其圹中义不可辞铭曰
维卜于汉事彼田畜维郭于唐専此敏树孝弟力田从古则然猗嗟髙君有徳有年闗内之封孰显而殖丰乐之乡孰晦而啬有宁一丘故山之垠君积未施在其后人
篁墩文集巻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四十五
(明)程敏政 撰
○碑 志 表 碣
会昌侯母张夫人墓志铭
今之勲戚惟宣庙章皇后家最名有家法盖自太师安国恭宪公以儒起而贵且久太傅郯国荣襄公继之故子孙多循习谨礼其男子不矜其女妇不妒卒以成其祖考之盛不替而益隆迨今四世矣锦衣指挥使讳琏之贰室张夫人讳善庆是为荣襄公之诸妇恭宪公之孙妇实生今会昌侯铭贤而有子不幸年四十有七以卒盖孙氏之先出山东邹平县之醴泉乡而张氏所居获相迩中徙京师生夫人夫人生有媺质亲■〈尚阝〉恒异之曰是不可以嫓凡子会锦衣之元配蒋夫人继汤夫人皆无出荣襄公忧之乃求诸张氏得夫人遂以有后而夫人弗恃以自贵焉蒋为凉国敏毅公女弟汤为东瓯襄武王曾孙其贵与孙氏埒而张夫人处其间澹如也独以孝敬和顺相髙内外婣戚益爱贤之不置口初锦衣夫妇贵不事事一切内政皆夫人综之率诸媵佐锦衣事荣襄公得其欢逮中岁锦衣多疾夫人侍汤药尤谨其孀也益以礼自防教今侯以忠慎其言谆谆为择配而得景帝妃之女弟早世则又闻驸马王增之女贤继聘之甫来归而夫人之疾革矣时弘治戊申九月八日也属纩时召子女付后事不乱子即铭也女一在室孙男一暠孙女一幼惟今侯以世胤起荷上知分莅三千营军事有柄用之渐且方受命持节册封诸王而遄至大故遂请代治丧于家以十月某日奉夫人祔于锦衣公墓谓予有世好以志来属呜呼迹夫人之平生其可书者盖不一也虽其赋性之淑有以致之而名门硕宗家规壸范之懿所以相成者亦何可泯哉异时推恩特颁纶命以贲其飨室而荣及漏泉当有大书表其徳善者庸序其概铭以俟之铭曰
允显孙氏家法孔良下迨其孙锦衣煌煌有淑媛兮来倅于室其卒有子孰可畴匹黄流玉瓉在理则然虽不永年其名则延展也貤恩胙封如制刻铭玄堂征彼来裔
华守正妻吕孺人墓碣铭
古者内行不出于壸后世乃有列其行于墓者何居夫获助于令妻子受成于智母皆人值之甚难也顾使之泯焉弗白于世则岂人情哉于是乎列其行以示子孙以厉夫为女妇者殆礼由于义起云尔若华守正妻吕孺人其内行则亦岂可泯耶孺人之相守正也甚贤华为无锡硕宗世以孝闻守正又华之彦孺人克与之聮徳奉姑嫜处娣姒御僮婢甚宜守正以诖误客外十年孺人惧姑之积忧也供养甚至守正既白深徳其事母姑死时亦亟称之曰有妇如此我不憾矣华甚富孺人喜澹泊恒服子女以补缀之衣或守正旅夕未归即纺绩以俟惟享先待客则躬治具必丰虽甚劳不厌守正尝遘危疾者再孺人春秋亦髙矣侍汤药奉起居甚恭又因守正之疾恻然念暍死者以所得异方贮药以济人甚众教育子女尤力子可就塾请守正延师教之其所以礼师甚勤晚益垂意教诸孙故师多乐以留而子孙知读书克自立手训诸女及诸女孙俾有归其归也率以孺人为法佐其夫有成名者育守正之孤侄玭如已子为之娶吕氏中微为葬其父母收养其弟泽之孤女为之嫁由是孺人贤声流溢于内外婣戚甚久成化丁未十二月十二日忽以疾不起内外婣戚又相聚而吊甚悲诸子将以弘治戊申十一月二十五日奉孺人葬其乡椿桂山之原走价千里奉状一通请书其墓上之石予雅交守正父子盖闻其内行甚悉则诺而序之曰吕孺人宋寿州别驾扩之后扩三传至文释为湖州教谕其子师颜始寓无锡家焉师颜再传至荣甫又定居无锡奚山生浩仕元至盐课提举孺人髙祖也曾祖益祖大伦父陵母浦氏孺人及笄归守正年七十有二以卒子男二佑徳俱义官女四适邹翊郭轩呉觐蔡顺孙男二从智从仁孙女六适邹炯邹鲁陆完邹翊完举进士余三在室曾孙男女各一序已而系之铭铭曰
孰性之颛孰庆之延令妻寿母内行则然维华之嫔维吕之媛备徳孔嘉终始弗勌肃肃壸堂忽岁云徂失恃其子■〈垂夬〉相其夫厥既有年亦既有后髙原勒铭用昭不朽
傅君克修墓表
苏之崇明有行义之士曰傅君克修为望于一乡数十年一旦以疾闻其闻也僧道相与祝于神士大夫以暨里人邑子相与冀其勿药问者属于道幸而愈大以为慰既而疾复作竟以弘治戊申正月十二日不起得寿六十有三焉于是吊哭送葬无戚疎逺迩奔走助役惟恐后其弟工部主事谧在京师请予表其墓未获而奉命行河于清源明年予过之遣人致状曰谧不幸早孤先兄子视谧谧无所用情自得讣来悲感成疾已请于朝将蹔归其乡奉吾兄以襄事惟是墓上之表幸终惠之爰执书而叹曰呜呼是岂可以无述哉盖君生有至性年十四值母疾日侍床侧药亲尝而后进夜吁天请以身代比卒哀毁骨立过茔垣必入拜伏地哭久之其丧父也亦然又以先茔廹海图大暑中徒跣走三月而得卜极力治葬手植松桧千余株每时祀或荐新輙感泣事继母张如生已工部年十三即延师教之经不足又遣之呉浙之海虞之太仓从师游丁宁以亢宗为勉一不以家务累之故工部得肆力于学举进士为闻人初君父赘母家故君生而与内兄同产友爱亦至不私蓄有讼之者以身代刑几死不屈卒白其事乃以析产之际所取什一人尤以为难壮岁始得子遣业儒而严督之不少假抚诸从子如已生恒曰吾平生无过人者未始欺心逆理尔曹勉之诸子侄奉教惟谨凡乡之死无殓娶无资逋不克偿饥不克自存者多归君予槥予奁焚劵发廪无吝色然亦未始求知也苏学甲东南而崇明者圯陋甚君出私帑一新之殿庑堂宇以至罍爵豆豋之属殆与苏等又以其余力自海滨徙岳祠于邑中费益巨盖自君倡之和者云集闻敌冦云中朝廷有入马之令遣人往输之边曰庶其少尽畎亩之忠焉尔乎以恩例授义官比命士君平日喜读书尤邃于史与人言亹亹忘倦故勤其身而淑其家及其乡树立卓卓有过人者如此使出而见于政由小以占其余则虽有司之能吏公家之干臣或无愧焉顾老一乡止下寿则予之所为表其墓以见于后者岂直慰其一家之私情也哉君讳谨字克修其先鳯阳泗洲人元季徙浙复徙崇明因占籍焉其大父曰文明父曰友赘于傅而从其姓子一人曰泰儒学生孙女一人其委禽者曰王爵百户子也其葬城西秦民坪是为表
曾叔祖尤溪府君墓表
府君讳原泰字子亨其世徳之详见程氏统宗谱及水桥干先茔碑盖自晋新安太守十二传至陈将军忠壮公忠壮十四传至唐御史中丞都使公都使季子歙州兵马先锋讳南节始居休宁陪郭兵马下二传至元江浙儒学提举讳荣秀实伊川七世孙南渡之来继者于府君为髙祖娶刘氏封彭城县君生一子讳文贵元饶州路徳兴县铜冶场提领于府君为曾祖娶郑氏封安人生一子讳社于府君为祖娶呉氏生二子长讳吉辅号耆宿征士府君之考也次讳国胜是为万户安定忠愍侯庙食康郎山耆宿娶呉氏生二子长讳杜寿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卿次即府君性明爽淳实早入乡校通经史大义尤精法律书数之学时国初兵后生理鲜少尚书公又以诖误谪河间府君独力持家营滫瀡以为养且蒲伏走数千里省兄岁以为常永乐初以才荐于邑久之上南京适朝廷命英国张公有事交趾工部尚书黄公先诣两广治军实奏挈胥史及布衣有干畧之士以行府君其一焉执事清恪黄公器之交趾平黄公留镇其地余冦尚多未下者凡征兵督饷抚叛谕降之文多出府君手时英公幕下有吉安彭诩宣徳初诩得国子典籍而吏部以所从事者品秩髙下为差府君仅得尤溪典史或有疑其不屑者府君曰昔韦斋始仕为此县尉是岂不足为邪抵任即究询民隐为之兴利锄害庶政一新民翕然爱服凡上司有大狱及难集之事必下府君不以责令丞清誉籍甚未几以事忤巡按御史龚乙龚恚将窘之府君不屈遂与龚章交上诏俱逮至京法司直府君龚遂坐免府君亦以微谴谪栁州马平县云腾驿丞云腾僻近蛮徼人迹罕至益端居自养虽处穷荒而神观不衰正统二年春瘴大作县之游宦死者无孑遗部使者檄府君署知县事府君一一经理其家凡儒医阴阳学巡司多檄府君兼之事无留难前此儒学无科名亲督教之遂有预选者会藩臬以马平非通衢请废驿不置从之府君因解组致仕北归日从故老游燕为乐先尚书少保襄毅公于府君为从孙自河间举进士奉使江南得拜床下府君大喜慰曰所赖以亢宗者在子宜努力公家为先人之光襄毅公受训惟谨自是书问不絶府君家居十八年寿八十二以天顺丁丑九月二十三日终于正寝距生洪武丁巳正月一日配孺人王氏从府君走南北能安于俭素宗■〈尚阝〉称其贤卒天顺壬午二月二十五日生洪武丁巳八月一日寿八十六合塟水桥干先茔之左子男三人长斌次宣次旭女一人适博村范士贵孙男三人长俊次杰次佾女六人长适鳯湖金世华次适万川查安次适西门汪胜徳次适西门汪帅富次适后街张昕次适率口何玄正曾孙男四人长敏通次敏亨次敏庸次敏导女四人长适琅■〈王斯〉呉孟髙次适东门邵永隆次适张村张钦次许适八都汪氏噫府君谢世今三十余年矣墓上之石未有书者闻之当时尝以属先襄毅公而未成也于是府君三男亦惟季子者在惧先猷之日逺将来裔之无征乃口占以授敏政俾书之重惟府君遭家之戹仕不获践于亨途业不能埒于富室独其守身有廉贞之节及民有子谅之政居家有靖厚之徳如大川之潴而渐弘如巨木之晦而渐逹以阴庇其子孙至有今日是岂可无述以告我后人俾图所以敬承而弗替乎所恨晚生孤陋笔力萎凡不能尽其懿而发其潜以上为府君之重万一然据事直书以备异日野史氏之采择或庶几焉
处士呉君孺人谢氏合葬墓志铭
休宁处士呉君孟髙捐馆于成化己丑四月二日葬县东南赵家巷二十年矣未有铭其配孺人谢氏以弘治己酉四月十七日卒子芳自太学上吏部需次于家获奉襄事乃以方令君景通于户侯明所为状二通请合葬之铭予与君同里闬且善芳弟昆义不可辞爰序而铭之序曰君呉氏世居徽之休宁谱出汉番君之后番徽邻境故番君遗胤散居之至唐有讳少微者仕为左台监察御史以文名始见于史子巩为中书舍人第址墟墓尚多存焉歴宋以还代有显者至君之大父景和父士悬皆里居不乐仕畜而不施以贻之君君貌■〈月翟〉而内腴嗜学明理孝友天至父病笃露祷请代以身未愈乃刲股和粥以进遂愈姻邻戚党相顾怃然曰孝矣夫呉氏子哉君抚两弱妹于父没之后皆底于成厚其奁具择所归而遣之尤有心计尝出贾呉越齐鲁间必大获然获益大而用之益善有路濒溪恒溃于水捐巨费辇石甃衢以利往来辟族之荒山莳木易田以赡茔会宗人画条约俾世守中岁以耕商非居子计而芳之负质也良遣为儒学生资给甚至芳学成就试数不利有司然奉训益谨将有以显君于异时者君于章句不甚屑屑而知识过人酷不喜佛老家人化之遇疾痛无敢祷淫祀晚辟县之东山植花竹为别墅将佚老焉而疾不可起矣享年六十有三谢孺人生同邑讳端其父曰显瑞处士号有家范故孺人在室为令女既嫁能以礼相君凡君孝友之行孺人赞之甚力处同宗娣姒退让贬损以修睦俾有隙者自弭庶女瞽教爱之以配已之从子尤人所难市恒弗戒于火孺人命子别营西北隅亲督之工稍毕而火作移入居焉其贤智类此享年八十有二子男四曰宗仁宗义宗礼宗智而宗仁宗礼皆先卒宗智则芳也女三长适邵志万次适查用辉次适谢文钦孙男十二曰銮铎锺铁镛钦铣钊鈱镒锡鋹孙女三多许适良族曾孙男五曰洪淳渊滨深曾孙女四呜呼若呉君夫妇之聮徳嫓行而身享其业之振子之成且同归于太平之世九原有知亦可以无憾矣铭曰新安呉宗出番君隠显有道世徳闻猗嗟处士夐不羣乃心孔良身益勤有嫓一人扬清芬有子材贤家阜殷千年双玉閟此坟青山折盘水洄沄考懿行兮征刻文
程孺人墓表
祁门城西方君彦琳之妻善和程孺人嫁九年而夫亡年三十四子锳仅三岁辛苦鞠育底于有立而孺人年五十九以成化甲午十一月二十三日卒于家又三年丁酉正月七日锳始克合葬于县三四都处径之原负辛面乙又十二年为弘治己酉始克萃羣行与孺人从子儒学生程启来谒予表其墓以诏其后人善和之程与予同出晋新安太守元谭府君后始居歙篁墩十二传至陈将军忠壮公又十四传至唐户部尚书仲繁其曾孙中奉大夫令洭迁祁门善和十五世传至国初行枢宻院都事徳坚孺人髙祖也曾祖仪祖景韶父孔隆娶于汪实生孺人其徳容粹而栗因以玉名之汪夫人家范最肃内外斩斩如公门故孺人与二弟恕保玄佑皆克有成孺人年二十五归方氏方亦县之硕宗其谱称六郎中房子孙最蕃至彦琳九世矣彦琳之父志顺君母胡夫人以得妇而乐曰能养彦琳有四兄二弟子姓丛立诸娣姒咸辑睦无哗而论者率由彦琳之内贤彦琳既捐馆凡内政出纳惟孺人之听若夫未亡而严过之有母之风督僮奴植桑麻畜鸡豚以给衣食置新庄若干复侵疆若干葬舅姑葺先茔供祀事皆为其夫家之倡母家有事亦咨决焉若增祠田修桥路赡贫乏往往能赞其父父竒爱之邑尝弗戒于火延其家孺人独奉其祖宗书契以出余不复深顾事定筑居不日考成子妇姻党或悯其老宜少休者孺人曰人恃勤以生未死固不可自逸也教锳尤严稍解事遣学于外家恒语其父没之蚤起家之难言与涕俱大约欲其慎交与戒侈矜以无玷先世锳奉训唯谨里人以其节髙将减年以上于有司孺人亟遣锳止之曰分内事耳况减年以欺吾心乎卒之日一乡之人无不悼叹其贞淑贤智为不可及孺人生子女各一子即锳娶程氏女适东山谢玢一孙曰藻尚幼呜呼以孺人之节行殆有贤士夫壮男子之所难能者矣岂非先徳之厚家法之明有素故嗣世者得以承藉持循而妇人女子亦有如是之卓然者哉昔蜀寡妇得丹穴之利殖其家上之人礼为贞妇筑懐清台而汉史书之不赀之产难犯之节炳然至今顾不言其有后与否若锳之克孝足以延其绪守其业而惓惓思显其亲于无穷不尤难乎惜予之謭薄于太史公无能为役而欲寿孺人于来世其何足以副仁人孝子之心也哉
女月仙圹铭
月仙行第六予小女也弘治戊申冬予以妄庸获戾于时幸天子大恩不加窜殛俾去归于乡时月仙生五岁犹在乳中乳母京师人不肯与之南月仙遂失乳赁舟委顿节宣靡常抵家而体益羸遂以己酉十一月廿二日病痘内虚不靥而死月仙生有竒质聪明孝弟如十五六许人而不获全其生于世则其父为之也其生成化乙巳十二月八日葬先少保襄毅公墓东其父为之志呜呼悲夫铭曰是惟先垄汝妥其旁犹胜汝挐藁塟他乡
程用光墓志铭
用光讳充与予同出陈将军忠壮公忠壮子孙散处不一其居休宁■〈氵义〉口则用光之族也见予与用光所编程氏统宗世谱用光八世祖洙以方逢辰榜进士为上元簿宋亡以节死洙生彻为国学谕彻生齐齐生■〈月盈〉■〈月盈〉生阐阐生天相天相生玩号悟易老人用光之父也累叶以经教授乡里悟易娶璜源呉氏继歙西郑氏生用光用光天性极开爽少学于家庭即知厌口耳之习思以古人为师业春秋将出与士角以亲老弃去兼业医及星筮堪舆数学悉得肯綮然所论必主理从学者日众故义乌王忠文公孙稚贰令休宁慎许可独聘用光为塾宾建昌宗人太常侍书南云闻之欲举贤良用光亦以亲力辞久之亲终遂无复用世之志所居岐山下林壑幽胜筑蔵修之所曰岐阳书室自号复春居士结族之贤者为诗社以自适于一切世故漠如也其用于家及有所庆吊必本朱氏礼以族蕃恐岁时或紊其昭穆作广宗之图复与族兄处士逸民会修本宗谱增饬忠壮行祠升侑忠壮之子威悼公岁率族人为昌胤永和之会又考祖墓之逺者自十世以下伐石识之由是■〈氵义〉口宗风为之一振郡县大夫数礼而问疾及请校县志刻以传比岁又将新其族祖端明学士洺水先生之祠而疾作矣用光资禀介直言行不茍事父母极孝奉兄用髙用思以礼二兄亦资以自辅与人交不媕婀有过即规事可否决于义不以利害自沮故君子乐亲之虽不相知亦严惮之而独以叔行事予予在京师用光忽以书来谓宜早归保晩节书未逹三日而予果绌于吏议其识髙见定如此孰意其乃去予而先逝也哉用光生宣徳癸丑闰八月廿八日卒弘治己酉十月八日得年五十有七治命不乱神气清明手书告诀于所还往如平时所著诗文有管天藁若干卷所编次有云溪程氏族谱十二卷程氏文翰七卷重订丹溪心法一百篇正误芟繁拾遗举要尤有益于学者娶方山呉氏克相君子子男四长祖兴次祖淳次祖明次祖衡率孝谨能世其业女三长琼适古林黄氏次珪适资口朱氏次玺许适五城黄氏孙男二长暾次旦孙女四俱在室葬以是岁十二月十九日墓在汊口山突头噫予始归耕即抱殇女之戚且亡弟在浅土日诹地以葬遂不及视用光之疾抚其棺一恸以泄予哀则撮羣行为铭授其子纳之幽亦庶几用吾情以慰死者于地下云尔铭曰
岐山幽幽昔蔵子之书兮汊水溶溶亦供子之渔兮子今往矣怅孰之为娯兮石泐川湮子名之不渝兮
亡弟从仕郎故詹事主簿判蕲州事程君墓志铭
君为先尚书少保襄毅公中子予长弟没京师返菆于休宁南山佛舍三年矣比予见绌吏议得放归始克葬君而志之曰君讳敏徳字克俭其第二十五少与予同学家庭既冠用荫入太学先公守南京暨罢政还君皆侍行时年三十余矣君素负大志议论偘偘必有以自见然数竒不利场屋益务学以说亲其说经更数师忽有所悟入题其读书室曰在庵为诗文亦渐入绳榘画学髙房山钱呉兴篆隶学余青阳进进不已予盖愧君君先予有子慧八岁而夭君过哀既又失两子女一从子又丧少弟克寛而先公不幸弃诸孤予时官京师君独更数丧积岁殷忧迨予南归稍寛其菀而君心胃间得竒痛日再作百疗弗愈成化乙巳夏既免丧稍愈入吏部试优等授詹事府主簿予时承乏左谕徳兄弟同事今上春宫人荣之而予恒以为惧丁未春君疾复作病中上书言先臣数劳于边又与中贵人同下西南夷今中贵人子弟禄秩太侈赏典太悬遂忤宪庙诏出君判蕲州未行而不起是岁四月九日也君禀素厚魁干丰颐先公竒爱之以为类已然君实多材艺事先公及母夫人林氏得其欢凡理家殖产应事接人率有规措井井不乱使久于仕途少遂焉其所立当何如而年与命盭赍志以殒顾予之素羸多疾无所肖似乃不得友君以自辅而使形影相吊于斯世如畸人其为悲恸亦何乐乎有生而又忍书君之圹哉君生正统戊辰六月十七日得年四十娶牟氏同知泰州鸿之女子男二长坦早世次垲聘北街朱氏女一尚幼葬以弘治庚戌十二月九日墓在水桥干先茔之东铭曰
繄君负才百不一试踣而后兴或在其嗣有矗者丘山回水旋君妥其中我悲曷宣
丰城涂孝子墓志铭
监察御史涂君畴受命出按南畿诸郡以行部至休宁特过予奉其兄孝子行实一通请铭其墓言与涕俱予不获辞受状而序之曰孝子讳寿字永年世居丰城为硕宗代有名士至孝子尤颕出不凡负志节偘偘喜问学治诗而旁通诸子史见古节孝事即慨然曰此人道当尔时父母无恙在堂孝子日具滫瀡忠养之恒惧失其欢且揣亲意欲子仕以为荣则请曰畴也儁宜朂之以成而寿佐之不数载侍御果以其学名父母胥说父尝遘疾汤药弗亲调剂不以进左右服事益厪且颛有人所难者父卒治丧葬一用古礼庐墓下三年手植松数千株构墓祠以便展谒岁时伏拜孺慕不已见者嗟异之以为诚孝人也孝子又尝欲刲股入药以救母之危疾侍御觉而止之乃斋沭焚香吁天愿减己年益母寿疾果瘳孝子更进善药及滋味求所以佚其老者侍御之出按广右也得便道省母孝子觞之曰荣哉吾弟宜更法古人公好恶大其所树立以为先人光侍御奉教唯谨母益乐成化丙午有司以其孝事闻下核实得旌表曰孝子涂某之门久之母疾复作医祷不即功孝子竟以忧瘁致疾卒卒不贰时母亦不起盖惊恸之也呜呼慈孝之更相为命若此悲哉孝子性行髙于处已应事一不茍待妻子斩斩有礼笃友谊睦宗戚乐施予尝以耆宿主一乡之讼率能使忿者平弱者伸邑大夫或有所谘决即犂然以解然遇之不以道即挥手去不顾晚岁以恩例受冠服之荣益端居自养或逍遥林谷间赋诗鸣琴以适其所适杖屦所至人莫不髙其风焉孝子生宣徳己酉二月十四日卒弘治辛亥九月十七日寿六十有三孝子之先曰云章先生与其子彬仲皆儒者以元季之乱而隐彬仲子仁寿孝子之曾大父也大父志斌父显赠文林郎监察御史母呉氏封孺人孝子之配曰城东夏氏处士子华女次室曰徐氏子男三曰亮亭豪女一适甘州甘昻孙男二侍御以母丧将奔赴丰城率亮等葬孝子于某处某山之原噫孝者百行之冠冕也而世之克尽者恒尠况无间于乡党州闾之言则为人上者恶得不表异之以为世劝哉若涂孝子可无愧矣予故稡羣行而铭之首着其孝事特加详焉亦将使夫来者知所重云尔铭曰
涂望豫章不他徙积善开先委厥祉有显一孙今孝子皇锡褒嘉劝州里羣行焯焯良有以髙邱翼然剑江涘若人虽亡名不死光射星墟自兹始千年有征考斯纪
故宋中书舍人程公墓祠碑
抱文武之艺而弗竟其施完出处之节而弗显于世若故宋中书舍人程公非士之不幸而君子之所惜哉公没二百年传九世子孙二千指即墓为祠以守窀穸奉烝尝不替益虔视彼一时回衺携贰之臣辱及宗祊名秽史册者奚啻霄壤君子又以知天定之有在而为善者可无惧也公讳骧字师孟一字季龙晋新安太守元谭之后太守十四传为陈将军忠壮公灵洗世居歙篁墩忠壮十七传有讳炳者别居休宁富溪炳七传至讳卓者仕宋为徽州儒学正公曾祖也祖汝砺父思礼故端明殿学士程公珌华文阁学士吕公午实铭之公生而伟风仪器局宏逺人望之若神人策其大贵然独喜问学通诸经见时偏安恒切忧愤思有以雪国耻乃更读兵书肄武事端平丙申勑充武学生祭酒范锺考升上舍遂以开庆己未举周震炎榜进士赴御射赐武举出身畀玉轴绫诰副以锦囊授承节郎鄂州驻札御前诸军统制司同准备差遣是岁元大举入冦围鄂州公赞统制张胜力战御之而贾似道实总诸军公以策干之不见用以亲老乞就近差遣诏改隶建康府侍卫马军行司留守赵葵将荐之而公继丁内外艰服阕转保义郎会马光祖守建康益知公且曰文武一道也何必櫜鞬乃足展布哉言于朝得易文资为奉议郎马廷鸾江万里并相引知名士以自助公在选中累官权中书舍人封驳詧对所以禆益时政甚多盖骎骎向用矣未几二相罢似道益显公遂请祠进朝奉郎主管建昌军仙都观久之吕文焕刘整继叛元军分道入淮郢公扼腕曰时不可为矣尚可以茍禄邪即请致仕归其乡时咸淳甲戌也富溪距邑南五十里地幽夐公筑室其间凿池引泉为游息之所榜其亭曰林泉风月无复世念元初访旧臣令下甚急公慨然曰吾岂事二姓者哉益屏絶不出自号松轩示不屈节之意至元己丑以疾卒于正寝距宋亡十五年矣寿七十有三葬里之和睦干配西路倪氏侧室罗氏子男三曰文豹文虎文升公志尚豪迈长于论辨于前代兴衰治乱之迹如指诸掌在京西江东遇老校宿将必询问敌帐多寡军实盈耗及山川道里险易逺近按形势计走集画漕挽盖有誓中流洗河朔之志入司献纳尤惓惓効忠而阨于权奸以老运去物改敛之家庭训子孙严条约一本于道义而不以势利其言曰无毁之谓誉无忧之谓乐无求于人之谓富无屈于人之谓贵世以为名言有松轩集若干卷公之孙以忠曾孙存玄孙亿皆世公学有著述为时名流而亿之弟僐僐之曽孙耀宗有子曰太珍好文尚义尝建保训楼以蔵公之遗书而以弘治乙卯建祠墓下未竟以卒子暠克继其志而成之于是耀宗之族弟正思太珍之从弟庆珫以暠来请书其丽牲之石敏政家休宁陪郭与公实同所自出故不辞而论著其大者且采摭传记备列公行匪独以慰其后人亦将补史阙树大防为世监焉
武畧将军新安卫千户于公宜人叶氏合葬墓志铭
公讳聪字公逹姓于氏其先徐州丰县人曾大父而上率有隐徳谱逸无考大父海当髙庙龙兴初仗剑从戎入补羽林出戍新安卒以战没父兴代之功长五十夫文庙初从下交趾授新安卫百户再往征交趾叛者没栁州时公方九岁闻报即哀恸不自胜观者感叹稍长知自立读书史务通其大义而识度宏逺奉母呉孝养备至人预策其不凡永乐壬寅以父没王事进袭本卫左所副千户洪熙初领屯田百废并举启筑泾县潘村赛公诸陂坝畜水灌田万顷人利之至今宣徳督运京储立法刬弊粮不耗而军无私逋上官取为漕规正统癸亥赐诰授武畧将军管军千户公年益茂事益核尚书周文襄公暨诸巡抚者雅知公能有军事必见委公亦悉心经画举错得宜时屯田杂民耕有不便者下公核之公辨正疆亩彼此适均众大感说官僚间有孤弱者必扶植之沉郁被构陷者力拯之得自伸乃已声称烨然而公不自为足居常语曰治家与治官一也家之不淑其如官何乃节缩治费以治生为事男女各职其职而责之成所积遂以万计置庄二十有二跨徽池宁国三郡斥其赢以赈贫窭贷而不能偿者焚其劵遂作祠堂置祭田族兄成夫妇至自萧江公事之甚安遗孤二抚之不异己子郑得民娶公妹疾无嗣及母党孙妻党侄或孱不克立公为别置室并分田宅畀之俾无失所教其子明独严命入郡学遍遣从明师朂之成歙学圣贤像久敝紫阳朱子祠亦就圯公乐助而新之徽孔道新岭箬岭号极险而三溪藁口当水之冲行者告病公或募工甃之或恊力为桥虽重费不惜道宫佛舍有以起废告者亦捐金助之部卒壮无室者为之娶娶凡数百人又买负郭地为义阡给死之暴露者下至施槥以济急制药以救病活冻馁之婴而访还其家盖有愿役其门从其姓者延接寓公过客无虚日于名士尤注意刑部李主事泰左迁卫经歴客死公具棺殓还其丧山东歙学生江左与明友死而贫公许以孙女妻其子经纪周至其笃于义类如此公年六十即言于朝以职授明端居自适不复问家事然官司有疑难必谘决动中事机乡人久讼者必求质晓以利害或代出金偿使两罢去盖间处二十年其有益于官理风教之事殆不能悉书成化甲辰九月十八日卒于正寝卒之前一日衣冠危坐悉召子女前语以大事且谕明曰谨守礼法积阴徳以振家声吾无憾矣复遍召亲友与诀无疾而逝享年八十有二逺近闻讣吊者几三千人其可谓逹生知命无忝所生者与配宜人叶氏歙处士贵之女徳性庄肃与公伉俪无违礼凡公奉亲敬长及兴家殖产周贫恤孤诸美行率与宜人计议而后行宜人老而勤富而俭皆人所难其尤大者公初未有嗣即纳诸良家子以自副得三男而宜人终亦有子即明也明亦早以似续为忧其妇焦宜人化姑之训副室者得五男于氏之后遂以蕃硕盖贞闲不妒之徳视古人无譲余行可推也卒以弘治辛亥八月十八日享年八十有六子男四人曰明武畧将军新安卫千户曰忠瑄泰皆庶出女五人长适指挥应袭子刘勋次适指挥髙鉴次为鉴继室次适指挥刘玘一在室孙男七人曰玄应玄惠玄恩玄志明出曰京忠出曰勤俭瑄出曰旸时泰出孙女九人长适指挥倪桂次适指挥穆圻次适儒士江孔皆次适百户徐华次适百户安镇次适百户应袭子王玺余未行曾孙男五人曰祥授禧禄曾孙女三人长适百户王端余尚幼明将以岁之十月三日奉公与宜人合葬歙西九都清流之阳前期以致政侍郎康公永韶及歙学训导周成先生二状乞予铭予尝获拜公于堂知其享福有自而明方以文武干畧有闻一时与予友勒铭传后谊不可辞铭曰相彼古丰粤有于氏不显其光垂休委祉维祖暨考乃事櫜鞬积其戎功世禄新安骏发自公进领左翼业隆誉兴增辉棨戟岂独能官亦大其家富几陶猗惠及迩■〈辶段〉有淑一人允宜厥室内壸具瞻不妒之徳并膺寿岂子孙孔多盛福备养人间几何清流之阳久献佳兆公积永施有子克绍益阐其绪如汉髙门公妥百世名与之存
善和程处士墓表
新安之号巨姓者盖不以富贵以其人予尝观每族中必有一二贤且老者维持家规相继不乏故其族益盛若吾族处士孔隆君则亦一人焉君讳载兴字孔隆世居祁门善和里生而敦茂朴直与凡子不埒稍长从乡先生授书通其大旨则思有以自见其大者善事其父母克与其兄孔昭相峙而起振其宗赀产日充视世业所增不啻十九已而父兄及其母林继殒君茕然以一身奉襄事无违礼虽自雄者亦为之惭沮曰孝友哉若人君居乡是是非非不茍徇竞者以直孱者以安邑令丞每按其所理而叹曰官府不及也君遇岁歉随廪实多寡赈人贷而不能偿者蠲之而收活弃孤给田庐为之娶里患虎人惴不自安君率众为栅果得虎而靖里南津病涉甚久募石与木桥其上曰广济里北佛子岭路险水驶尤甚亦募而夷之畚石架梁其工倍焉程氏祠在报慈庵创于宋岁逺倾圯首倡新其屋宇而入田以供祀年六十尤慕亲不已追绘其真如生者君得子晚教之力故咸克有成不复闗世事因得以佚老自命曰老樵杖屦所至人以为荣君享年七十有四以成化戊子五月一日卒距生洪武乙亥闰九月廿六日配汪氏处士添禄女家范最肃克相君先十四年卒子男二长恕保尝为儒学生屡试不第因弃举子业隐居养亲里人称之次玄佑亦恒以亢宗为志女二长适城西方琳九年而孀以节孝闻次适湖广桂阳县学训导方雷孙男六敏吉启教鏊考启鏊皆儒学生教早世曾孙男九谟谐许咏询诏諲讷谦君之先与予同出陈将军忠壮公之后忠壮十四世至唐检校御史中丞歙州都知兵马使澐尝起义兵拒黄巢其长子检校户部尚书仲繁分兵守浮梁曾孙中奉大夫令洭始别居善和又十世至宋武举状元鸣鳯其族益显鸣鳯之从兄光岳传四世徳坚国初以行枢宻分院都事守景徳镇有功君曾祖也祖仪父景韶皆以徳善闻君以卒之年十二月十日葬本里方村大坞口丙向汪氏葬溪头观音堂后都事府君墓左午向与从弟教谕文之母同圹而居右盖君之葬于今廿四年而恕保亦年六十余矣乃自为状走休宁请表其墓会予以疾谢文事请益坚又俾启候馆中以必得为志呜呼若处士之所树立由孝弟而施之家及其族以逹乎一乡虽古贤哲亦不过此使进而有所为于时则岂特为一乡之士而已然有子若孙克迓其后固将有在此不在彼者夫岂以富而丰贵而荣哉爰撮其状之畧以为表俾程氏之后人有考焉
李处士景瞻及其配方孺人墓志铭
义与孝皆人之大节法宜书而不可湮者若祁门李处士景瞻夫妇殆庶乎无愧斯名者与顾今皆不可作矣处士子彦夫从予游因获闻其详据其状为题其墓曰义孝阡而铭之处士讳灿字景瞻也上世出唐诸王孙居饶之睦亲院以广明之乱徙歙定居祁门孚溪之新田族日大传十世曰昭三又析居溪东五里姓其地曰李源习称至今曾大父昌生元季不乐仕大父宗荣名克家以逸奉其兄宗厚俾殚于学永乐中仕为刑部主事而已亦长区赋恭爱闻其乡父友政贤而老者尝以务本自署见其志娶邑之叶氏生处士无他子酷爱之然处士亦惇确夙成能自约于礼从师授书即涉大义而以其余力习琴奕与法书绘事诸玩好弗御也奉务本翁夫妇存尽养殁尽哀事一姊尤笃抚其甥孙怡于孤惸而成之至于取甲科官刑曹处士未始有徳色壮岁尝一游湖浙而归自号壶天居士足迹鲜及城市惟急于利济视其力恒恐弗逮邑儒学大成殿圯捐金赞其成屋庐毁而族人力不胜复者中任之自景泰抵今余四十年凡一乡之贫贷物佃负租者多不责其偿甚之请质以其居者燔其劵劝分诏下即大发粟赈饥以倡诸巨室虽受冠服之荣号义民非其志也乡射礼行必以宾致之然亦视其令何如而后出晚岁率其族新其始迁祖之祠下桥劳费半其众以负籴者之苦于险阻也凿岭路以逹江西开水道以通江浙人感其惠利尤博又将创先祠举先正之礼以诏其后人以疾革不能卒事矣处士平居恂恂性不喜酒然燕客必尽欢御家无疾言厉色僮仆之有犯者矜其闇而释之然家务秩秩所当为者毅然行弗顾有古义士之风焉方孺人出休宁旧家佐处士以道事舅姑极孝谨饮食必亲羞以进叶氏姑性简重弗可意或终日不怿孺人曲承之务俟其复常乃退有壸政虽疾亦强起竣事舅姑之亡也攀号踰节时物非以荐不入口奉祀事诚悫如其生室庐之被毁也急升楼奉二遗像时火势炽甫下楼即爇其门人或惊咎之者孺人曰余物可得此像一失可复图耶举族咸称之曰孝妇孺人母家中落有从子壮未娶孺人为置室遂有后孺人性朴实不解世俗机事数见欺女奴虽觉未始谴絶之戒其过而已家人感励多驯谨盖处士之所以勤其躬淑其家行无间于内外者实其伉俪相胥以成其大则义与孝而已矣处士与孺人并刻意教子其长季授家政其仲遣业儒厚其师友之资而朂之成盖异时恢其业而为其亲之光者可企也处士卒于弘治辛亥八月十七日享年六十有八孺人卒于壬子正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有九子男三长济次泛彦夫也次溥女二长适仙溪许大用次适本里呉诏孙男二长桐次棣孙女四尚幼诸子以壬子二月一日奉处士孺人合葬于浮溪之原送者千余人铭曰
有义维夫有孝维妇孰善在躬弗舛于度爰萃二美李源硕宗善始令终浮溪载封弗齿厥乡弗顺于壸视此刻文无蹶其本粤义与孝后人必昌骏发尔祥用昭其蔵
程君用坚墓志铭
率口程氏之彦曰用坚君讳鼐其先出陈将军忠壮公自歙篁墩迁休宁新屯再迁兖山至讳敦临者始定居率口传六世曰相卿于君为髙祖曾祖思徳永乐中以才举垂仕谢归作緑绕堂以佚老祖文成益自植尝新其先世环山楼父嘉和亦创率溪书院以处学子盖其三世有堂构之功里人嗟异嘉和娶云源王氏女生君无他子实竒爱之而君性谨醇出就乡先生日进于善不自侈以烦父母既授室即受父命综家事凡礼宾客接婣党御佃佣计泉谷应公家率有规绪而不愆于恒度见者不虞其为少年子也率口之程大以蕃君赞其父葺忠壮行祠续程氏谱裒辑先世遗文为闻见録以藏又率其子修复宋元以来祖域之被侵者倡复柏山寺先祠而财力居众之二母亡哀致疾几弗可救药之而后起父侧室刘得男以托君君与妇育之成虽后伯父清和仍均产以益之君事一姊遣二妹皆尽礼中失其偶遗孤累然虽继室恒怛焉弗能躬事抚鞠至服食之微亦周悉备至既长多使之业儒每朂其勤学厉行为先荣君平素简重恶浮靡见竞者必正言折之人有急济之随其力遇事难集或身任之不避盖一乡方以为可恃而一疾不起弘治庚戌十一月廿七日也君卒无他言惟以不及终养为憾属纩前数日家人以后事请徐曰事在文杰文杰盖君长子云君生正统戊午十一月二日得年五十有三娶坑口孙氏处士义全女性敦淑事舅姑能得其欢相君极勤俭底于成家卒以成化己丑八月十二日得年三十有三子男六人曰文■〈术上灬下〉武■〈术上灬下〉徳■〈术上灬下〉曾■〈术上灬下〉林■〈术上灬下〉复■〈术上灬下〉曾■〈术上灬下〉易名曾为儒学生林■〈术上灬下〉君继室髙桥孙出早世复■〈术上灬下〉侧室安出孙男七人曰从起从大从道从亨从逺从先从进孙女三人曰璇琼瑞俱幼文■〈术上灬下〉等将以癸丑正月七日奉君合葬里之下唐原负申向寅前期以状来乞铭予与君同出篁墩为族兄弟尝过率口访君获拜嘉和处士于堂退与族人讲道率溪书院而君又特遣曾从予学不谓其遽至此也呜呼悲夫铭奚可辞铭曰
猗嗟硕人率溪之秀胡弗永年以弘所受有养未终有子克成孰遗憾兮维嗣之兴
汪君本亨墓志铭
弘治己酉九月四日汪君本亨年跻六十乡之人羣往寿之需予颂者盖相属于道因窃叹曰汪君何如人而致庆及至是耶壬子七月十二日汪君卒乡之人又羣往哭之曰噫何斯人之不淑也于是其弟泰常等奉君葬其居之左垣石濆山令其子元俊来乞铭予虽不及识君然得诸乡评也久乃序而铭之序曰君讳泰护其字本亨世居歙稠墅曾祖国征祖士美父文厚皆以行义闻君生而魁梧倜傥无龌龊淟涊之态从师授书亦不乐章句志在亢宗妙心计每出游江湖间必大获而返坐是产日硕赀日丰遂以雄其乡君早丧其母江孺人毕力事父滫瀡之养务得其恬适而后己父没益请于学士大夫导古礼以葬处羣从兄弟六人极友于推及宗婣亦敦睦无相盭者君虽富而好礼秉义自奉泊然遇贫茕则赒之恒惧不及贷而不能偿者多不责其报里东路接汪金岭龃龉行者君召工伐石而夷之其费甚巨神佛之居有颓圯者亦必藉君而完辛亥岁大侵君捐金助有司以赈饥得冠带之荣继有诏劝分富家多规匿者君病中慨然曰此何如时而忍自殖以困吾人耶属所亲辅其幼子出应官输粟六百石得如令旌其门太守济南李公慎许可为大书尚义二字掲之初君壮未有子识者曰汪本亨善人也是必有后已而果然君配棠樾鲍氏甚贤不克偕老生一女适琶塘胡某而卒侧室生一子曰元传聘芝黄程氏女惟汪氏徽郡世家皆祖唐越国公与程世姻而稠墅在歙为盛若宋提刑公起进士为名法从臣族益有闻盖今三百年而处士以恒健起其家以惠睦励其行岿然一时与显者埒铭终诏后于是为宜矧予尝闻其风而颂其生者哉铭曰
其望越公其里稠墅有淑一人曰本亨甫维积孔厚维嗣必兴安此玄堂百世之征
前奉训大夫郑州知州洪公墓志铭
公讳寛字有约姓洪氏世居徽州歙县之永阳里其先曰龙图阁学士赠少师中孚显于宋族大以蕃人姓其地曰洪坑公曾大父楚善大父宗显父懐佺母江氏其徳善之详并见公所编洪氏世谱公生九岁即选补府学生治戴记淳实渊颕不妄言笑人咸器之以景泰庚午领应天府乡荐屡试礼部辞乙榜卒业太学遂以成化丙戌入吏部铨授湖广桂阳知州州当狪獠破刼之余公为创驿堠作市区禁侵暴劝分备荒民渐复业桂阳古府治有县附郭国初以州治为县以府治为仓民弗便公言于朝请复州治经画规措不数月告完而民不扰方迎父就养居一年以忧还辛卯服阕改河南郑州时创藩府于汝宁浚漕河于里阳山立会府于开封征夫役千六百余人使者旁午公恳言州狭民劳免其半癸巳岁大祲奏免租三分又请发陈麦一万石与官粟兼济庶危急可拯巡抚都御史武进杨公亟善之下其事诸府民赖全活甚众贾鲁泾及白娄河岁病民公筑堤捍之而患息州城壊不治公董葺之成加壮焉汜水古崤闗议者欲革之公言崤即虎牢古险塞时平固无所事守若卒遇岁饥盗出不测其孰御之故愚以为不革便卒存崤闗公治郑久民感服其惠威莫敢犯而邻境陜汝诸州讼不决者亦请于公政成下孚乃一新其学宫刻许文正公大学要畧诸书廸诸生又新郑大夫子产之庙以风其乡人州民李庆家蚕簇巨茧成衣襟袖悉具而民间驹犊多双生者人以为徳政之应巡抚都御史江浦张公请旌异之山右原公请以郧阳知府命未下而公以疾解组归矣公晚岁益端居不入城府合曾祖而下十六支萃居一门内外有规岁序有燕周恤有等里人有事亦相与就质焉成化丁未十一月二十六日终于正寝享年六十有二配汪氏先公六年卒子男四人长逹克家不仕次迪礼部司务次逺成化戊戌进士厯知莆田浚江河三县有声今以监察御史召次通府学生女一人适汪钰孙男八人长儒次伟次休次伊次俸次伶次价次佶孙女三人逹等以弘治戊申正月十一日奉葬清泰里河塘上鳯山之阳以汪祔而以状来请书其墓上之石忆当天顺中予始获与公友尝同上礼部先尚书少保襄毅公亟才之期以逺大而公所至有治绩为闻人亦可谓不负其所学者矣矧其官大夫有贤子孙宜书其宦业徳履之详以昭于无穷则最其状之所述而铭之非予其谁哉铭曰
繄大夫公系出洪坑奋迹儒科为时之英一治于楚再治于郑剸繁有才惠民有政凌风健翮方尔髙翔孰尼其行来归故乡有赫嗣兴世徳之验振华履亨公也何憾鳯山之阳惟公所蔵纪行刻铭百世之光
太孺人黄氏墓志铭
太孺人讳回字回卿姓黄氏世居越之山阴西庄邨故赠文林郎广西道监察御史直庵祁公讳福之配今中顺大夫徽州知府司员之母也太孺人生有淑质其父栖云处士庚慎所宜嫁而直庵之父云林隠君纪亦审于择妇因委禽焉太孺人既归祁氏动必循礼奉舅姑旦夕起居伈伈无堕容处娣姒御僮婢肃雍相宜而凡供祀主馈睦邻燕客往返庆吊之节悉有常度其事直庵无巨细必以古贤相规肆直庵有成于学业仕为闽之龙溪教谕升蜀之重庆教授太孺人叶其勤苦几二十年凡诸生之材者有立贫且孤者有助多太孺人慈煦之而直庵行焉两校生徒事之如生已恒恐其去也直庵在蜀子女多长太孺人请以伯子司方综家务叔子司员为儒学生且为直庵纳汤氏于副室曰我将归佐吾子未几司员举于乡遂登成化戊戌进士第直庵因致其事与太孺人并享禄养者七八年司员自唐山尹被征为御史有直庵之忧既免丧入台居三年而获恩典赠直庵以其官而太孺人今封焉司员尝奉命一按闗中再按岭右积有贤劳擢守畿郡得便道省太孺人于山阴太孺人所以训其子者一以忠廉语不及他盖抵任未朞而讣至弘治丙辰冬十一月九日也距生永乐丙申夏五月十七日享年八十有一子男六司方司员司平司直太孺人出司温司和汤出女二兆适兴浦孙纪春聘张溇呉氏孙男十二鈭鉴鏊蓥钧鎏锺铭铨锦钢钦鏸孙女九淑涓适管墅赵某淑沅适会稽之梁棚秦佐淑渶适前梅周礽余在室而司方司和暨春鈭蓥鎏锺皆早世先是郡守公访予于休宁之南山承闻太孺人髙年尚无恙窃意陋邦之民可以蒙休泽苏积困之为幸而孰谓其遽去哉于是书来以铭为托曰将归卜日奉太孺人合葬于直庵梅里山之茔自惟抱病倚庐久谢文事而重公之用情有甚于不肖者乃掇拾王侍御经之状而为铭铭曰
惟性之颛行则懿止处兮归兮蔚为女士有老明农有贤奋庸相斯训斯亶为女宗玉瓉黄流福善之道皇有恩封天锡寿考矗矗梅峰郁郁松阡勒辞贞珉百世之传
篁墩文集巻四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四十六
(明)程敏政 撰
○碑 志 表
故奉政大夫常徳府同知致仕李公墓表
知徽州府事李君闻其父常徳公之丧即日解官为位持服不佞往吊之号恸以请曰吾父明年寿八十矣计将以入觐礼成取道东还与吾兄弟六人者上堂称庆少遂爱日之私不幸而遭兹大故将归卜新阡以图襄事惟是墓上之石所以贲终昭逺者敢以累执事不佞固辞不获命退而考其事状次第书之曰公讳泰字景和济南新城人其上世以产雄邑中丁乱而圯至公曾大父善始克以孤茕有立复其家大父彦实父从亮皆淳谨嗣拓其先业益盛彦实以公贵赠文林郎龙阳知县加赠奉政大夫常徳府同知妣郭氏累赠宜人公兄弟凡四然父母独竒爱公曰兴吾家者必季子也稍长遣补县学生敏悟过人职学者恒以魁选期之而公数竒不偶上太学行益励不欲为占毕之学自号敬轩以见志景泰丙子遂入吏部铨廷授保定之庆都知县居未朞而政即绪丁内艰民诣上官请留不果天顺庚辰服阕徙湖广常徳之龙阳值连岁暵荒民大疫公尽却自奉祷而雨又劝分逺迩得泉谷则验口以给市药以瘳所全活者数万更与置耕具种子还其所售子女田宅壮与室瘗与槥抚摩招徕境内晏然为之謡曰李父母来何迟早来不使吾民饥其得民如此邑大堤民半居其下值江涨公督民修守势将决仰天祝曰宁杀令不可杀吾赤子语毕涨落邑当征巨杉三百株以不忍坐视亲歴山中遇中材者贸得之数足而阻于险复祷得雨浮涧以出辰贵夷兵从王师征广西悍不可制上司檄路旁民移避四十里公叹曰曷至此耶止勿避第丰其饩廪而分督人巡视谕之法夷兵过迄不敢逞巡按御史数才公以闻赐勑旌异进常徳府同知民数千遮道悲恸衣履为之分裂公一一抚之曰我将加惠若乃去常徳学久弊公心语曰是非所以本政化也规措一新丁祭日井忽告涸禜而得泉郡人志之蕲黄清军者弗克事巡抚都御史委公公于众中察数人者词色异拘之别所少顷果有发其奸者人惊以为神由是争自首得久不从役者三千余寻署知长沙府事事治民孚一如常徳湖南军兴公督民兵数千入辰沅助官军又部公帑数万赴武岗籴军饷皆有成绩而还岁造币恶两司官率坐累左迁议属公公减常价三之一币成无不中度者巡按御史复上之朝赐诰旌异将有守郡之擢而公浩然有去志矣公孝友恭俭出天性律己严筮仕日即召诸子曰汝曹勿以吾得官可自肆命誓其志于庭长者请业医次者请业儒幼者请如次兄志公始释然请业儒者即今太守君也家居十八年起居服食不异韦布乡闾相戒以不义为耻邑大夫就而问政如礼大师焉卒以弘治壬子四月二十有五日享年七十有九疾革命书遗言戒仲子曰廉慎终始为国为民戒诸子曰勤俭苦学毋隳先业语不及私配黄氏赠宜人继罗氏封宜人皆以贤明佐公婣党称之子男六人长延年义官以医鸣次延寿成化己丑进士歴监察御史以直道外补起知徽州府事次延龄太学生皆黄出次延福次延祺并为儒学生次延禄延祺罗出延福延禄皆侧室田出女三人长早世次适士人贺春次适儒学生陈谦孙男八人长璋次琇次瑁次琮次璜次珩次璇次瓛孙女六人噫不佞尝承乏史氏矣观公之所树立若龙阳常徳之政视古循良之臣岂多让哉矧象贤之子绍其学名益显法其政惠益弘所以敬承公后岿然为一时之望者盖方进未已也然则漏泉之泽汗竹之纪大笔特书当不日见之公又何憾于九京也哉是为表
翠环处士胡君墓志铭
新安旧俗有得于先正之遗风故好礼尚约无慕于豪侈之习四方以为难数十年来渐以销斁而莫甚于亲丧饰殡仪崇佛事僣仪踰越所费不赀附身与棺者甚略而述徳诔行昭逺垂后之作无闻焉间有之则亦取具示观听尔非用其情也歙胡氏子宗介其友王宗植氏以状来请其考君处士之墓之铭词核意勤出其俦辈甚逺会予以疾谢文事然悼今抚昔义不获辞处士讳虎字士仪世居歙琶塘曾祖先逺当元季尝起义捍盗以安乡人其配则师山先生郑公女弟也祖伯恭国初被荐不起吟啸翠屛山下学者号翠屏先生考彦美亦名士祖妣许妣呉继郑皆里之旧家处士自幼敦敏如成人居励学出干蛊务得其二亲之心乃已彦美君尝葺谱收族处士佐为之不以疏逖丰歉为详略执二亲之丧过哀而营圹妥灵必以礼里居琶川原有陂塘中塞处士计闻官调役则民愈困画策以喻乡人履田出赀不月工完其惠利甚博以义复里社之祠便祈谢而淫祀佛老一屛絶之里贫病无告者拯之视其力而材良行修之士必倡延之为里塾师晚筑室端居取庭草不除晚山相对之义自号翠环居士士夫间亦因以名焉又择里北大白山麓为生营而以弘治丁未正月五日卒享年六十有六疾革前两日召诸子付后事神气不乱配方氏棠源人楚华女严正有礼族党贤之子男四人长即宗次曰名曰益曰满孙男六人葬以壬子某月某日处士承世徳而能不凿其所禀和易旷逹有语輙尽虽无位守而行其乡者率多长厚之事闺门之内雍而不哗然义不可者未始徇时为之居家奉身一以廉俭非举祀接大宾衣不兼食不重诸子奉训率其行无改亦可谓履顺守正之君子矣呜呼使一乡之间得胡处士者一二为之表则乌有不能返淳朴之俗以复于先世之旧观者哉而今已矣可不铭诸铭曰
孰腼其光弗之慎兮孰睨其时弗之徇兮有归其全业之振兮有昌其人泽之浚兮
溪东孙处士及其配呉孺人墓志铭
溪东孙处士彦正捐馆之三十二年其配呉孺人始告终其子玄璋将以弘治壬子冬十月二十四日合窆于白云楼之先茔前期奉故汊口程隠氏与今藏溪汪琳氏二状来请所以昭其幽者予素善玄璋而隠琳之状亦核可征也乃序而铭焉序曰处士讳存徳其字彦正世居徽之休宁曾大父希佺大父宗惠父士阳皆以徳履重其乡母隆阜戴氏生三子英徳京徳处士其季也士阳父卒年未四十有母在堂而英京亦早世处士能以孤子起家孝事其两世无违志居间即延师讲学鸣琴不伍于俗而以三省名其轩志恳业成比之士阳甫存日不替益盛矣处士风仪峻整重然诺惇行义正统中郡举大家实京师处士当行即走行在所上言母老缺侍状获释归归益刻意于善尝值岁祲赞其世父用规发粟四百硕赈饥而中任之以是用规得如令受冠服之荣处士亦自是于贫者必随其力所及岁赒之粟负逋而弗克偿者焚其劵英徳死有女茕然处士子之及筓择嫁剡溪呉士元溪东孔道行者无所憇亭其渡口以济困暍族孤孱而摧于横逆者必振之使有立至于拓先基表先垄尤惓惓奉其责而不以自逭也乡先逹尚书杨公侍郎呉公都宪程公亟称其为人而与之纳交焉呉孺人出邑之临溪叔祥君女也佐处士有礼尤善以勤俭持其家而孝敬慈淑与处士相髙奉孀嫂甚谨晚失壮子而为处士置侧室仰氏汪氏如娣姒遂相继有子亲教育之成而处士不及见也孺人年益髙主家益健其行至于弱者慕暴者驯一时名宗率自以为弗及处士生永乐壬辰九月十一日卒天顺辛巳六月十六日得年五十孺人生永乐癸巳五月十八日卒弘治壬子四月十四日得年八十子男三人长世美早逝次即玄璋也今长区赋次玄玘女四人长适歙邵村张祯次适同里率东程昻次适歙溪南呉道荣次适戴岩大母之族也孙男二人长实次寯孙女四人俱未行曾孙女一人尚幼予观郡乗谓新安地斗僻而风气完故前代鼎族多以避难来居苗裔相承守其祠墓奉训弗坠殆不诬哉盖孙氏谱以为江东诸公子之后至唐曰金吾公万登始居休宁之黎阳七传曰大公迁坑口又五传曰子厚迁草市至讳宏父者当宋季来居溪东生安卿则希佺之父也呉氏谱以为汉番君之后至唐曰侍御公少微暨其子中舍君巩俱以文名巩七传曰琇仕宋为休宁令生五子分居邑临溪诸处盖叔祥之所自出者也若处士孺人之贤与玄璋兄弟之克肖法宜书而予又归重其先世者所以进其后之人俾图无忝也铭曰
有焯一士淑行在躬允孝且友业充誉隆硕人相之无靡无妒子也克承职是之故膴膴髙原白云之乡有卜其傍双玉偕藏大江东驰番水西注瞻斯敬斯维后之裕
休宁儒学生程公昭墓志铭
予于诸族中子弟特才公昭而公昭以叔父事予亦谨予北上之明年忽以公昭讣告为之扼腕不怿者累日又七年南归过率溪书院其子法出遗像示予宛然公昭殆不忍观也法泣言塜上之石未有铭敢拜以请会予疾不能执笔久之公昭族弟曾从予学数以为言乃序而铭之序曰率溪诸程与予同出陈将军忠壮公至公昭为三十有五世矣公昭貎癯性介在童稚即铮铮若成人长老异之曰后有炳然振吾族者将在是子乎因名之耀字公昭公昭读书家塾日开警于经传不必成诵而讲说敷绎悉中理稍长里中少年率师之其舅氏汪世行令君语其父镐曰耀也悫是不可但已宜朂之成会世行往宰醴陵挈与居以是学益邃事益核归被选为儒学生未几诸同舍者多逊其业精専至于事可不行尼亦恃以决娄侍御克让董学政南畿于休宁亦进公昭俾与秋试不偶而汪令君改莅新昌公昭复侍行令君每喜从宿儒问政得失于是公昭获往见张太史廷祥彭状元敷五两人亦皆器公昭曰佳士公昭负识见卓卓不茍尤笃行义事父母能养志与兄炫及弟焰一不失矩度父丧极哀屏去浮屠法不用祖墓敓于歙江氏毅然与兄恊力愬官必直之乃已予尝会逺近族人作统宗谱公昭与焉凡有所考误正讹率先意与予合在新昌又佐汪令君作县志搜猎纂次亦秩然可观后竟以积思苦学得孱疾不可起公昭曾大父敏大父玩与其父三世皆有名里中母汪氏令君之姊也公昭生正统戊辰四月六日卒成化乙巳闰四月十三日得年三十有八娶里之呉氏子男三长法次仪次湜湜不育女二长静适里人呉迁次止尚幼法等以弘治辛亥十一月二十有四日奉葬所居西园负乙面辛于是公昭之卒八易寒暑矣悲夫铭曰
九仭垂成忽告圯千里风驰蹶而止猗嗟若人适类是命兮奈何妥于此
处士李公墓志铭
髙邑李公之治徽州也恒以其父处士春秋髙不获迎养为歉士夫间为作公余爱日诗慰解之少间将上其绩于朝计取道可归省而部使者以郡事委君留不遣先尚书襄毅公夫人之丧又檄督葬事弘治丙辰春正月竟得处士之讣君号恸累日命其子来休宁请曰珍不佞幼见知襄毅公且莅恤典于兹未即工而去有遗憾焉惟是门下之义甚久敢以铭托予发书叹曰呜呼君之用情犹我也是何可辞按其所自状李氏世居真定髙邑曾大父徳甫大父安国初尝有仕籍坐谪戍辽东广宁之左屯家焉父荣娶于梁生处士盖永乐戊子岁九月二十五日也处士讳鉴字克明性淳朴孝友虽处行间早失怙而执礼譲喜儒雅不失故宦家矩度时当家难之后或邀之为贾人走四方以自殖者处士谢曰商务华农务实吾宁甘畎亩以贻后之安尔由是竭力服田以奉母生尽养没尽哀又抚其弟铭为之娶节绪浮费家用渐饶岁时祭燕有常而周穷济急亦随其力之所至无恡乡邻翕然称之处士见珍有伟质恒语人曰是当起吾家者遣从师授学底于成边吏嘉叹以处士为贤处士卒弘治乙卯岁十一月九日享寿八十有八娶侯氏有淑徳年五十九先处士卒继俞氏亦克相夫子男三人珍琏璠珍举成化丁未进士授徽州府推官有治绩琏以功长五十夫侯出璠俞出孙男七曰来鸿来鳯来鹏来鹗珍之子曰芳华胤琏之子鳯鹏鹗皆都司儒学生女四长适广宁左屯卫指挥周征男辅次许适浙江按察司副使文贵男三省次许适正千户果俊男某次在室珍归将奉处士葬城西五里许锦川先茔以侯祔焉予观赵郡李氏在唐族极盛赞皇文献公赵国忠懿公父子与其孙卫公三叶相唐而髙邑族素立名在循吏传胤嗣多贤宦业不乏今其世逺矣而处士实出髙邑又得郡推为之子意天于善人之久诎者将振之也然则绍先烈以上及其父俾褒恤之恩贲泉壤而增辉于家乗不有待于异日哉铭曰
维赵李氏积深庆崇孰戹其先浮海而东履屯向亨有淑一士膺寿孔多亦显其子身虽往矣不亡者存溯原有需赫其貤恩西城锦川中作华表玄堂刻文永妥斯兆
沙溪处士汪君墓志铭
郡学生汪祚奉其大父处士君之命来从予学于休宁南山中踰年予往报君歙西沙溪上时君已抱疾不能兴命祚礼予于堂因宿焉明日祚道予徧视其所居曰此为稼同以敛谷此为静乐以佚老此为三益则家塾在焉皆我大父之所力营而贻后人者也又出履其所居之东曰此为忠烈行祠以奉先世祖越国公此为宗徳祠以奉本支祖司农府君以下皆我大父合族人而为之垂成者也还坐堂中则又手一帙以前曰此为崇孝编以纪先世之文献亦皆我大父之所裒辑而将刻梓以传者也予因怃然曰贤哉汪君惜不获识其颜面何如人顾其所立有如此者嘉叹久之乃去去未几而君果以不起闻时弘治壬子冬十一月十有四日也予既遣奠君而祚来以铭见托会予有召命不及为乃使人尾舟相候始克序而铭之君讳庆宗字宗裕曾祖俊徳祖子原父贵新母棠樾鲍家女生君性孝友不羣策者以为是真能裕其宗邪居父丧一用朱氏礼比葬或上其僣于官巡抚侍郎周文襄公曰此礼也乌得谓之僣哉抵告者罪一庶妹失爱于父君厚其装遣之与二姊同御其家最严对妻子未尝见齿至与乡族则甚和而亦不茍徇也社坛税为郑氏専必均之乃已又尝言县官新安地多山而瘠请五谷之外艺桑枣以自给县官是其言为下令民获利至今君自处最俭而好施予代人官征而不责人之私负以急告者必周之于士尤笃寓秀水日有胡英林鳯二生才而贫君数资之遂相继举进士先墓上下二十世悉植木伐石为表坟庵田敓于异姓者倡弟愬于朝而复之岁与族人四会食序昭穆子孙族姓多聚教馆中从子浚濂相继领乡荐而祚亦负志力学有可冀以成者君不及见也沙溪之汪出越国公第四子之后居歙之唐模十一世祖叔詹宋崇宁丙戌进士歴官司农少卿以忤秦桧不大显司农生若海直秘阁别居古城山史有传若海生常州倅择善择善生建宁察判时中察判生贡元起莘起莘生人鉴始居沙溪俊徳之祖也贡元当宋季尝倾家资与止屠城之师而俊徳受业郑师山先生师山死国时以孤托之盖累世以节行闻宜君之所立如此也君卒年八十有一配溪南呉氏持家有法族党称其贤年六十有九先君卒子男二长隆孙亦先君卒次佑孙女四长胜贞适潭渡黄龄次松贞适溪南呉歈次柏贞适攸县知县江昌次坚贞适竦塘黄迦孙男五长道祚次道彰次道充次道芳次道齐道祚易名祚道彰易名鲁并为郡学生孙女三曾孙女六墓在古城山祖茔之右初越国故庙在歙云岚山婺源裔孙元帅同当胜国时捐田奉祀甚盛庙祝沈氏冒姓而有其田君合族人言之官不报则移书婺源诸汪若今成都太守奎山东宪副进大理副坚江西佥宪舜民言激切动人诸汪义之乃以委元帅嗣孙宗绍主其事经二十年不决而君佐之益坚事卒白人以是竒君而婺源诸汪皆予姻家也故知君实详而铭不可辞铭曰
沙溪之汪出宋司农溯厥渊源越公之宗数百年来有启有续迨处士君志彼前躅蹈义秉礼卓乎不羣贵弗在爵学弗在文其贵以天维徳与齿其学以身有征孙子古城山麓蔚尔茔围君复何憾式全其归有道之碑克副者少乡评既公嗣有褒表
故唐孝子黄府君祠堂碑铭
歙潭渡黄氏以成化乙酉岁建其逺祖唐孝子府君祠于里第之东每岁正元日子孙进谒礼成长幼以次拜起序饮而退二仲之望族长率子孙之胜冠者举祀礼焉饮福受脤具有规约而所费则出于先世赡茔之田行之余三十年矣府君裔孙今兵部职方主事华始具首末请书其丽牲之石走观唐书孝友传总序以孝获旌典者二十九人府君与名而莫详其事盖州邑未尝以其平生履行上史官也走乃为考郡乗参家牒旁搜传记而书之曰府君讳芮本江夏之族自祁门左田来居歙西九里之屯村后值盗起黄之族人集众屯此以捍乡井乃更号黄屯府君曾祖讳璋祖讳亮父讳光母程氏生府君而卒继母洪氏实长育之府君天性纯至奉亲以孝闻建中初洪氏抱疾危甚医不奏功府君刲股肉作羮以进疾随愈父卒号泣昼夜不絶声遂庐墓终身芝产十四本木连理者四逺近嗟异以为孝感刺史卢公上其事得旌表门闾盖贞元十九年也府君生以上元庚子三月七日卒以太和辛亥十月十三日享寿七十有二葬歙之向杲寺西配程氏子三人曰文瓉文炳文徳巢贼之乱自黄屯徙溪北居之贼重其孝行遣人慰谕下令毋犯其家号潭渡黄氏迨今几八百年子孙不下数百人勤生力学衣冠褒伟见之者曰此孝子之后也府君葬处更代既逺地荒草寒而往来者率相指曰此孝子之墓也噫府君何修而得此于当时后世哉一好徳之心同尔自后王降徳之典废孔曾授受仅笔之书诚以为世无悖徳悖礼之人斯化行而治可成也使唐之季在位者知孝则事君必忠莅官必敬伾文无所售其术牛李无所成其比宦寺方镇无所骋其恶顺徳举而犯上作乱之事泯矣惜乎其以孝称若府君者多出于逺外农亩之间其盛至于感鬼神格草木化强暴上之人亦未始不作兴之而终无补于治也昔朱子守南康下车即询唐孝子熊仁瞻之墓宅为文奠之禁其樵采又言之朝请复旌门如旧大贤君子之急先务盖如此府君之名实与仁赡并列安知他日无良有司者取法朱子追表其门与祠相髙感动其民人以兴于行而副我列圣孝理天下之意哉走既序其事补旧史之阙且为铭以系之铭曰
允显新安环山带川自昔炳灵笃生材贤唐三百年名著国史有歙一人曰黄孝子惟是孝子至性天成善事其亲颛颛厥诚早哀失恃鞠于继母母疾莫救乐刲其股作羮以进母疾获痊兹匪人力实监于天父没悲号夜以继日庐此墓左终身不释有树连理有芝竞芳孚彼草木匪孝何祥里人惊惭孰克致养流闻刺史顿首言状当宁曰嘻孝哉若人往旌其门式降恩纶棹楔巍巍见者倾竦褒显一人列邑风动阅世既久居然墓林樵苏自戢盗弗敢侵矧是锡类有蕃孙子潭渡来居亦数千指故宅之东爰作新堂合其宗人以奉蒸尝钟鼓有严豆笾夙戒孝子来享生气如在孰非人子孰无是心观感扩充匪古斯今惟皇抚运克笃孝理虞周化成圻内伊始有美嗣人或奋于朝或成于家孝泽孔昭我作铭诗勒之贞石朂哉孝孙永保无极
孙君以寛墓志铭
新安孙氏在休宁者以雷溪为望至讳忠原者赘汊口程氏而居焉至以寛君再世矣于是又有汊口孙氏口分世业殆与雷溪相髙非似续者之有人而能耶以寛其字也讳存仁性淳朴善事其父母其父曰岐隠翁母曰富溪程氏皆爱贤君曰孟当益兴吾宗翁之季曰云隠处士富学问昌于诗君从之游而亲年髙有弟七人阖门男女百口日给孔艰君慨然曰学不可终遂矣与诸弟谋干蛊曰某之呉某之粤恊乃心力无敢异议居数岁家果益兴如亲言君既致大阜思所以维之者乃立条约不私畜不析产婚丧祭燕泉布出纳比闾间庆吊还往周恤假贷悉按古礼度可行者为之节且延师儒训子姓躬督教之由是汊口人称家政之善者必曰孙氏君又将建先祠订宗法如浦阳郑氏而疾作不果为之君曾大父讳兴大父即始居汊口者岐隠翁讳春殷别有传君配亦出程氏壸范相承贤淑有闻君平生好简逸恶侈靡乃独爱鞠艺而玩之不斁因以菊窓自名卒成化壬辰岁九月十九日得年四十有二丈夫子三廷杰廷弼廷式女子一适程永浩孙男子二友进友縁孙女子三以甲午岁正月十一日卜葬里之白杨坞二十四年矣廷式始以君表弟正思之状来请铭汊口富溪之程与予皆同所自出且闻廷式兄弟与其诸房守君之家规弗替至今然则君岂直一乡之彦而已是宜铭铭曰
无咎承考孰悖之畏念鞠子哀孰盭之愧有堂构矣亦学友于肃彼家规莫之敢渝繄若人兮胡弗寿岂月旦有言不亡者在黄花采采白杨萧萧最行勒铭惟后之昭
处安汪翁墓志铭
歙稠墅汪翁以成化壬寅四月十五日卒于家其子泰护属其姻家儒学生程阳奉状来请于休宁值予方以服阕介行李将入朝辞之而阳于予为族孙请甚坚乃不克辞而序之曰歙西诸汪皆唐越公之后而稠墅之望弥着其先在宋有讳应元者事理宗至提刑予尝得其论役法状而读之事核文简有忧国活民之情又尝得吾宗丞相文清公所为志铭而知履行之详审其为一时名流不诬也公之族甚蕃而阨于元季之兵燹至翁之大考国佐始出而振之考士美又克继之遂长一区之赋有名乡曲间士美君三子翁最少而性淳悫与二兄继长区赋能不堕其父业二兄继殒诸子尚幼君益自刻厉以亢宗植家为己责上奉其父下抚其子尽心力无违礼又推其所有以应公家而惠其邻里婣戚宗党之不给者由是义声烨然起一时一时竞者以平暴者以敛教其二子读书敦行如己志二子者奉训唯谨君因自号处安翁以家事付之而自适于溪山觞咏间不复闗世虑杖屦所至人必以为荣卒年八十配江氏卒成化壬辰九月二十六日年七十五与翁合兆子男二长泰护次泰常女二长适棠樾鲍泰次适向杲呉槿茂孙男三长元俊次元杰次元传孙女二长适胡某次适呉某曾孙男二长璜次琏墓在里之鳅堨原翁讳敦庆字文厚其羣行若此呜呼其亦无忝于文献之族而法不可以不铭者乎铭曰
一乡善士众所推贤者以劝愚者规成此下俗淳弗漓处士汪翁宿且耆孳孳好义老不衰逺膺福履百岁宜今其已矣宁不悲盛徳之后嗣者谁子孙诜诜庆所遗鳅堨之原山水竒我铭敢比林宗碑
资徳大夫正治上卿掌通政使司事太子少保礼部尚书致仕张公墓志铭
弘治癸丑夏四月二十有六日掌通政使司事太子少保礼部尚书致仕张公卒于京师之第讣闻诏遣官谕祭其家仍命有司为营兆域如礼于是公之子兵部车驾郎中忱将奉柩归其乡前期以翰林编修白君钺之状来请铭谨按公讳文质字允中世居永平昌黎相传其七世祖朂尝仕元为翰林学士承旨至公之曾祖曰继和祖曰广考曰鉴而广尝仕为山西繁峙县沙涧驿丞两世以公贵并赠资政大夫工部尚书祖妣王氏赠夫人妣杨氏封太夫人始公父侍学于沙涧早卒遗腹得公赖王夫人亲抱育之少长遣入县学为生员公茹悲苦不堪而刻意问学期自立以亢其宗正统辛酉遂举京闱乡试第二人明年登进士第授工科给事中值己巳之变中外多事公与同列屡进谠言以辅政而公体质凝逺音吐鸿鬯尤为一时所器重景泰庚午升都给事中壬申升通政使司右参议英宗复位初廷臣多不当意者独嘉公升左通政进通政使数被赏赉宪宗嗣位久之以考绩升兵部左侍郎成化乙未进工部尚书并掌通政事今上正位东宫加恩廷臣公太子少保明年调礼部尚书莅部事寻以母忧去职服阕仍掌通政事会同官有以左道进者谋夺公位公觉之遂引疾去盖家居凡七年及见左道者之败而公等被阴嫉者或起用于时或令终于家然后论者知天道之不爽如此公为人谨厚雅度有容终日恂恂不妄言笑典出纳前后余四十年每朝廷有大政刑必预议有大典礼必在列公亦感列圣眷知夙夜奉公思以济时泽物而局于官守不克自见然其存心制行不茍为异同以趋时好望而知为福人君子也性孝友每思王夫人恩荐享之日或哽涕不已至有官始克迎杨夫人以归奉养备至待异父弟妹无间言于故旧乡党无论戚疏贵贱在困中者极力拯之必济乃已公享年七十有三娶王氏赠夫人继张氏封夫人子男三长忱己丑进士即郎中君也次慥乡贡进士次懐太学生皆王夫人出而慥懐先卒孙男二长葵太学生次兰女五曾孙男女各一公墓在邑西会东社之原惟先尚书襄毅公与公同年进士而友相得故走获以童子亲几席听教言中岁去国不及拜公幸兹还朝则公已捐馆呜呼先友尽矣忍不以铭而才謭文陋不足以发公行治之详谊在通家又不敢让则次其事而铭之铭曰
惟天降材亦难其成惟器之硕斯用之宏繄若张公自其有禄巨人元夫占者属目一仕青琐再官银台封驳之绩对扬之才进位文昌载加宫保竭厪效忠屡阅勲考英皇景帝暨我宪宗嘉此老成恩崇誉隆公事三朝一节敬慎守厥攸司弗究其藴人谓公器福禄孔宜彼憸谗兮嫉而尼之褒贤殛顽天道甚迩公虽云亡何憾于彼营坟有使谕奠有文哀荣始终无愧前闻会东之原有妥玄室贞珉勒辞百世无斁
骠骑将军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李公墓志铭
公讳■〈日上永下〉字明逺其先起西陲自宋元来世有西宁之地至公祖南哥当国朝混一初首率众内附太祖髙皇帝嘉其诚俾同知西宁州歴官西宁卫指挥佥事父英嗣其官事太宗文皇帝屡从征伐以功封奉天翊卫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会宁伯母夏氏封会宁伯夫人初会宁公为将有威名坐累失爵而卒公年甫十二母夫人上书愬其功英宗睿皇帝恻然念之授锦衣卫指挥同知未几有诏録勲臣后复进都指挥使宪宗纯皇帝即位之又明年举将才尚书姚文敏公以公名上进左军都督府署都督佥事分练五军营寻用兵部言莅右军都督府事是岁秋大阅立团营十二又领振威营公久在散地一日被廷荐受简知于士马训习戎务张弛殚厥心力声称翕然庚寅岁祲畿内盗起诏侍郎叶文庄公及公等三人往绥辑之癸巳监修禁城己亥督治卢沟河决而山后以回禄变告势及四陵复诏公发旁近兵扑之公每受命寝食不遑务竣事乃已而先帝亦赐赉优渥同官者不及也庚子中贵人汪直来监十二营奏罢公仍分练左掖军又用中贵人张敏言罢之而尚书余忠肃公言公可用乃分练神机营公上疏请罢不许乙巳请告展墓许之公至西宁治别墅自号松岩拙叟思终老焉逾年不至诏兵部檄陜西守臣促公始入朝今上皇帝嗣位初再上疏请罢亦不许壬子用建储恩实授都督佥事而公已抱疾不可出矣癸丑夏五月十五日卒于正寝讣闻上悼惜赐棺椁斋粮麻布遣官谕祭者再凡一切葬事悉从官给临圹朞年及再朞诏亦遣使祭焉公为人儁悟沉着喜读书尤工笔札所交一时名人誓必嗣其先烈而遭时承平不克自见结佐五府典列营三十年自壮至老持己矜严守官介慎虽与时忤不恤亦可谓世勲之巨擘者欤公享年六十有四配胡氏有淑徳封夫人先公卒子男十三人长瑁太学生次■〈王卂〉举进士今尚寳司丞次珊次璠次玙次珵次琦次璘次珂次佩次瓘次瑞次瑢■〈王卂〉玙胡出余出侧室陈氏董氏女二人长适广义伯子英镇次适指挥子张锐孙男五人长寜嗣锦衣卫指挥使次安次定次寿延次寿显孙女四人尚幼幼等将奉公西归与胡夫人合葬西宁巴州先茔前期以翰林编修徐君穆之状来请铭忆当成化初先尚书襄毅公在兵部首举公而用之故予得数与公还往知其人义不可辞铭曰
西宁肷肷惟陜之藩李氏在州世属櫜鞬允显贰车首识真主爰锡金绯秩比亚旅有赫代将分茅会宁功髙谤兴庆衍于庭惟骠骑公世武孔力亦笃诗书安此家食锦衣辉云崇徳昭勲以才受知入佐五军乃肃戎行乃拯民瘼国有大功亦籍经略歴事三圣劳勤实多进止何心出入逶迤公志未酬公疾弗起有子如林一济其美惟皇念旧恤典载颁以窆以奠于彼家山冠剑之蔵永妥窀穸贞珉勒辞百世无斁
懐逺将军忠义前卫指挥同知凌公墓志铭
公讳锦字日章凌姓凌之先盖出卫康叔康叔支子为周凌人以官氏子孙散处江浙间至呉偏将军都亭侯统著名史册而句容故呉甸也句容之凌相传为统后在唐学士凖在宋侍郎策各以其地显公家句容之郭干村族亦巨而失其谱公之祖福海妣田氏考天寿赠懐逺将军同知指挥使司事妣白氏赠淑人天寿君当永乐初以诖误戍兴州中屯业中圮然独抚公曰吾所为无愧心者将恃尔以亢吾宗无自弃也公受命感奋必思以自効宣徳初代父军中骑射之余时从儒者问书史大义而于一切世态俯仰宦迹通滞物货竒赢悉钩探其情势而欲手操之盖公性沉鸷有术长身伟髯慕古策士亦每以策干时名公卿诸公亦多折节与还往正统中从大将军捣敌于甘州乌噜乃归以功长伍什夫上言兴州官军当分番宿卫而地逺外非便兵部是之得旨许内徙隶忠义前卫己巳秋敌大入冦京城戒严公从副将军战敌彰义门又追敌紫荆闗以功试百户景泰初贵州苗作乱公在行破其香炉山诸寨进副千户金齿守将知其能请随以自辅天顺元年正月以逓奏入京预迎英庙复位进指挥同知食禄锦衣卫英庙亦识其人数有赐赉诏乗传取驯象于云南还奏称旨久之曹石擅政陷文臣典兵者公坐与善调凉州明年与边将出御敌败之功未上值英庙燕间忽思公问所在左右曰在凉州即日召之时方革迎驾功进者兵部俟公至上劾英庙曰非也其仍旧职不问公感上知遇脱险即夷遂献其名马廷谢不复出以老疾自免日与方外者游而于世故亦未始相忘闻朝政阙失暨边报民瘼与客亹亹说不倦自号无黙子放游江东西淮海间自豪于贾人十余年乃还买西山田三千亩以济饥捐地以瘗贫死者千计筑大第作土室垒山种树日坐卧其中虽事声色而所食无珍味所服不过唐巾氅衣自以为得异人授金丹至诀恒自閟不以告人也又时操觚著书以仙自命虽见哂不恤弘治壬子二月二十四日忽得疾不起享年七十有九配杨处士舜之女恊公起家勤俭孝睦亲党称之先公十六年卒赠淑人公子男二长云汉今懐逺将军指挥同知妇曰程先少保尚书襄毅公之女予弟也封淑人次云衢后公八月卒妇曰陈陜西按察佥事峻之女公女四长适参将都指挥魏启次适锦衣百户子呉纯次适锦衣千户赵艮次适锦衣指挥子叶顺孙女一公长子暨两长女杨出余多出侧室云汉将以癸丑八月卄二日奉公葬都城之东南平屯坞前期匄予铭予与公虽至戚而情不比间有违言亦不为忤盖公晚而知予其属圹之言亦惓惓在予呜呼悲夫若公亦岂非行间之表表不可多得者欤铭之可也铭曰
惟凌之先材武有闻肃肃亭侯世逺而分粤懐逺公其智孔邃业亨宦成弗系世类金带绯衣出彼櫜鞬角巾草屦迹近超烦岂句容人多慕先老企永厥年孰振其槁亦既有年有女有男如公得斯当毙而甘爰归一坵平屯之坞我弗辞铭俾显终古
汪承之墓志铭
承之佐予编刻新安文献志于南山堂役巨而弗克就绪也上书郡侯言是不宜独劳郡侯韪其言即日下属县协力竣事而承之躬校雠访遗阙虽抱疾或往反冒雨雪不自惜一日请归言动安好不知其有疾也又数日以疾革告予大骇亟命埙子往视而承之说后事亹亹不乱已乃泣下曰吾不能副先生之教矣竟不起时弘治丙辰十二月卄七日年甫四十尔呜呼悲夫承之讳祚歙沙溪汪也新安诸汪皆祖唐越公而沙溪有宋司农少卿叔詹及其子直秘阁若海族益显承之距若海十二世详见予所铭其祖墓云承之少失母呉氏壮失父隆孙君虽孱多疾而英豪材敏负大志必有以自见入郡庠治小戴记从学方太守进又之越从学毛佥事宪为经义丰蔚可观而旁治诸经史子传参究博极至废寝食积书万卷犹不以自足前后经四提学御史每试必进之岁乙卯试郡庠第一上南畿有媢之者中以飞语竟不获荐承之从予游将十年其为人动必慕古居亲丧过哀至呕血成痼疾奉继母如生己者抚继出弟妹极友爱事叔父崇礼君甚谨事必咨而行长子冠用朱氏礼以倡俗又刻予所编心经附注以传曰此圣学之基也承之娶方氏生二子恂恪三女岩音兆音魁音治命以其季归予族侄曾之子从进曰吾与曾友善毋食吾言承之所著诗文有寳经堂稿若干卷又辑其先世遗文为崇孝编若干卷恂以其从叔儒学生鲁之状来乞铭噫承之已矣予尚忍为之铭墓也哉铭曰
天胡降材弗成而烖士立孔卓乃毁于璞繄命则然孰夭孰年全归若子亦曰不死
恭人郑氏墓志铭
恭人郑氏讳玉香世居淮安宿迁为故太保吏部尚书盐山王忠肃公之冢妇今锦衣指挥竚之室初恭人之考君曰文宣徳中为典史盐山而忠肃公以都宪出抚江浙川陜无宁岁君之配曰韩孺人每上谒太夫人宋氏于里第必携恭人与俱时恭人年五六岁端淑如成人太夫人竒爱之将聘为妇以书告忠肃公公曰吾方受命于外王事孔殷不及顾此也惟夫人主宜无不可会君以绩最升吏目定州而忠肃公还朝又未几而君以老得休致由是不相闻数年忠肃公念无以致妇者以书托其友南京都宪张公纯值张公有事入觐尽室行至宿迁代之举纳征礼而挈恭人归王氏当是时忠肃公再出视师辽东锦衣君实侍行在边十余年恭人能尽妇职奉公姑甚谨又每以忠孝勉锦衣君甚力久之忠肃公复视师二广锦衣君以入国学留京师恭人年益壮内政益修暨忠肃公以耆徳总百僚英庙念其功録锦衣君千户而恭人所以事其舅佐其夫者不以大贵显而小或肆也忠肃公既没锦衣君寖向用而子女日亦盛恭人治家一如忠肃时由是锦衣君贤声日着子有娶女有归一时公卿家率自以为不及恭人之生以宣徳己酉正月十五日其卒以弘治癸丑九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有五子男二长宣武学生先卒次疄中军都督府经歴女长适天津左卫指挥黄溥次适国学生杨镗孙男二长允恭亦先卒次承宗女五长适马溥次适锦衣千户韦纲次适锦衣指挥张禹之子其次适锦衣千户赵輗之子其次适腾骧卫指挥夏铭之子疄等将奉柩归以卒之岁十一月十一日葬盐山之太平乡安都里毛儿园祖茔之次前期以鸿胪髙君岱之状来请铭走家亦出河间幼承忠肃公诲顾而获与锦衣君还往闻恭人之内行甚悉不敢以鄙朴辞也铭曰维宰忠肃立朝桓桓家规孔严为妇实难有郑之媛配公之子贤不以忮敬不以弛名与徳嫓是曰恭人胡弗永年遽韬其真纪行刻铭新垄故地世泽之长阃范之懿
指挥魏君墓志铭
君讳启字景初姓魏氏世居邳之睢宁曾祖兴国初以材武隶东平侯军中为队长祖真佐太宗入靖难歴官宁夏指挥佥事父政嗣其职累用战功至都指挥同知母王氏封夫人君生世将家虽娴武事而喜读书亲贤乐善无纨绮之习成化初以舍人从襄城伯出讨川贵夷之梗化者拳勇智畧已骎骎有名于幕府时同知公已老兵部请以君代长其军为济州卫指挥使会昌侯在五军奏用之俾总练士于中军廷议建团营十二营以定襄伯督之君获总练士于振威营久之复用保国公奏以君居十二营中军主宣令于下将吏皆服君举错之宜而凡前后总戎者亦皆才君不自释会河南汝宁盗起刼府库杀长吏兵部荐君可独任诏进署都指挥佥事奉玺书往守其地君至申号令阅军实籍民兵捕剧贼而镇之以静一境晏然弘治初用荐充右参将将移守蜀之松潘以恩诏实授都指挥佥事时龙溪寨畨酋雨东数出为边患君设伏三处而自督官军往迎之馘其徒三百人雨东败走居人始安而议者以君招衅诏落三职还京师兵民皆为不平而君怡然不自辨归舟抵通州值大疫遂卧疾不起时弘治癸丑闰五月十五日也得年五十有七配凌氏忠义前卫指挥同知锦之女封淑人子男二人长曰瑺嗣为济州卫指挥使次曰瓉女二人俱在室孙男三人长曰江次曰淮次曰湘孙女一人君弟升及瑺等将奉君柩以是年七月十四日葬都城西白芷坊之原负壬向丙前期来请予铭予女弟适锦之子云汉故于君连姻往还相好也今岁予被召北上君方西还相遇于淮而予舟先发盖抵京未一月得君讣为之惊悼不能已已铭岂可辞哉铭曰精悍之资通练之誉如骏斯驰乃蹶其御有余福祉维后之留我铭昭哉聿宁斯丘
中奉大夫宗人府仪宾郭公墓志铭
公讳岩字景瞻姓郭氏世为汉中南郑人曾祖考文通元季以功封隋国公祖考云歴官湖广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国初内附太祖髙皇帝嘉其诚授宣武将军南阳卫指挥使考溟复以功进荣禄大夫后军都督府都督公三子其长曰崇以都指挥守开平公其季也美姿容喜问学观者策其必大贵时唐定王开国南阳而薨子靖王继立宣徳戊申上书言定王有长女未婚诏封鲁山郡主选可承者得公送京师入见称旨锡之冠服诰授中奉大夫宗人府仪宾公生世将家而秉礼执谦纳交名士未尝以富贵自侈内外府僚亟称其贤每岁时入贺小心周悉恒以不克将命为惧郡主敬之教诸子俱力善向学不为纨绮之习以成化己丑某月某日卒于正寝享年六十有四讣闻诏遣官谕祭权厝南阳城北紫山之原郡主后公一岁生永乐初随定王之国事王及母妃英氏极孝谨习经史通大义连失怙恃哀毁尽礼其事舅姑甚执妇道处家肃雍抚诸子爱均无嫡庶之别勤俭恭慎闻者不意其为贵主也享年八十有七以弘治癸丑三月二十五日薨治命丧葬悉用朱子家礼朝廷得王奏为制铭旌遣官谕祭者四仍勑有司为营墓园俾合葬焉公子男三人曰颜先卒曰颙曰顺女四人其婿曰指挥芮凯百户丁广千户弟何逹阎惠孙男六人曰修曰俊曰仁曰仲曰伸曰杰女四人其婿曰国学生鹿艺郡学生朱鳯百户弟顾徳指挥弟邢潮曾孙男若干人女若干人公之先与予皆聮姻故阁老赠太师李文逹公家成化初文逹公子今太常少卿士钦共辱过予时公已苍颜发斑白矣然语笑竟日犹儁爽可亲不觉其老也别去不相闻二十年乃见颙京师知公久下世为之泫然而颙不鄙以铭见属辞再三不获则据其所自述者次第如右惟我列圣御家垂范之懿既久且深故化及宗藩慎终以礼若是是亦可铭铭曰
有伟公族作宾王门履善弗愆荷天之恩维宗媛兮复受多祉既昌厥龄亦引其嗣生也偕贵殁焉同蔵有褒鳯册有愍龙章帝命作丘紫山之麓玄金刻铭百世斯卜
石丘处士呉君墓碑铭
弘治甲寅春予被命教庶吉士于翰林时山阴呉蕣年最少最执礼嗜学恒窃意其家训有素也明年春郊享斋于公而蕣不至云有父丧焉又浃旬乃奉大理丞王君鉴之状来乞请铭曰将载燕石归刻之其容戚其词悲且谂其父之贤不忍辞也诺而书之曰君讳琢字文器世居山阴湖桑里为硕宗曾祖慎国初徙居邑西州山祖渊考晖皆不仕而渊尝入粟济边受旌为义民晖故儒者号裕庵妣夏氏生子七人君行六有资质未总角已涉猎诸经史赋诗业文如成人又以余力作属对启蒙一编人争赏之其事父母极孝母遘疾危汤药非亲尝不以进送其终无违礼有司屡欲以儒学生进君君固辞曰父老矣愿终养也既又奉父隠细山之阳自号石丘子示终不出独力备养父稍不乐即长跪曰大人得无以儿不孝故邪或终日不去左右务得其欢乃已呉族千指君事上抚下悉有恩义尤以才识服人族有疑事或持之必待君而决诸兄璇璧早世育其孤若己子货泉粟帛听取而自收其败勘者仲兄玢生女不举为仇家所诬多畏避君毅然出白其枉父苦下疾数年医以为非吮不可逹君屡逹之其卒也悉用朱氏礼又注意郭璞书久而弃去曰坟地好孰若心地好人以为名言君笃于教子且曰士必以用世为志经律相资不可少也故诸子率谨礼奉法而族人亦以之相戒实君启之君尝病风而愈愈五年复作遂不起时弘治甲寅九月十七日得年仅四十有六娶司马氏温国文正公之裔子男四人其长蕣也次皋次夔次龙蕣初名舜举进士被选入翰林为庶吉士以避古讳请于上更今名孙男一人夣圣孙女一人夣政蕣将以某年某月某日奉君葬某乡某山之原予观处士羣行皆可书而孝父事类庾黔娄友兄事类薛包至于究堪舆之本合经律之宜其所见尤过人而迄不一施又弗逮其子之养诚有可悲者然修短之数人岂能责之乎冥冥不可致诘之地哉守官励行一求为君之光而俟天定于异日恩及漏泉名昭无穷则君虽不寿犹寿矣予不及识君然于蕣有一日之长故书君之事以副其哀思亦将慰君于九原也铭曰
木荣而摧骥迅而踣岂伊人为而实气之忒乎爰(阙三字)亦引其泽将不在厥嗣而孰昭其徳乎贞珉岌然我铭载勒后千百年过而太息懿哉是惟石丘之宅乎
赠文林郎云南道监察御史周君暨封太孺人张氏墓志铭
周君真讳而仲成字者阜城之隠君子也年仅五十有五而卒卒之二十年用其子琰贵受勑赠文林郎监察御史其配张氏封太孺人太孺人寿八十有四以就养卒于京邸士大夫交识琰者奠赙相踵且相与啧啧叹周君之积与太孺人之教有以成其子者如此于是琰将奉柩归葬以失恃之早墓未有铭奉中书舍人沈君冬魁状来属之予予于琰同乡人交相好为序而铭之序曰周氏之先本居浙黄岩曾大父均礼元季为河间路总管大父本初国朝洪武中始家河间阜城父佑娶王氏生君最谨厚性不嗜酒少从师授书通其大义而于子史喜涉猎与人说亹亹忘倦事父母必得其欢友其弟深务责之成人深果以才自见仕为江夏簿教诸子不许事豪侈曰人生自耕读外皆非可业者处友接人和而不茍家务人事必审而后应鲜或盭也乡戚族属后生晩辈视以为法者必曰周处士周处士太孺人同邑名家女生有淑行父从义竒爱之择所归得周君而嫁盖君平日孝亲友弟训子持家皆太孺人相成之力及君早世亲督教诸孤而资给之费皆自耕织中出人以为难琰起儒学生举进士擢云南道监察御史太孺人居恒语之曰汝为言官大不可以宠耀自持当畏慎以不职为惧斯可以光汝祖父矣琰奉训唯谨凡监税督饷按部皆以勤公着声而建白时政扶植善类尤力论者盖不以其推荣为难而以其风节显亲为难君生永乐庚寅十月十三日卒天顺甲申三月二日葬阜城坤维先垄之次太孺人生永乐辛卯六月二日卒弘治甲寅七月卄七日将祔于君子男三曰瑄曰琰御史君也曰璞孙男五曰章曰良辅曰良臣曰良金曰良玉孙女一曰长春许聘何盘曾孙男二曰广集曰迎年曾孙女一曰妙鸾葬以卒之年某月某日铭曰代有隠显贵誉之传修短弗齐其偕则贤猗双璧兮永妥于此惟后烨然惟君有子
宋尚书职方郎中兼权中书舍人查公墓表
中世以来号巨家者保其丘垄至四五传者鲜矣况十有三世之逺哉近祖之履歴行业或不能详矣况欲表之于异代五百年之久哉奉其遗体之弗失显其遗烈而弗忘此修士行而尚古道者所难也若吾邑查君富兴求表其上世职方公之墓非旷世而仅见者哉按其谱查氏世居休宁瑞芝坊自歙徙出唐长史昌之后公讳拱之失其字曾祖文徽南唐工部尚书谥曰宣伯祖元方宋殿中侍御史祖元规赠国子愽士父陶秘书少监知审刑院叔父道咸平四年举制科第一仕至龙图阁待制子孙迁海陵而秘书居故乡有子二人公其长也举淳化三年进士歴官尚书职方郎中兼权中书舍人卒年四十弟庆之自昆山尉授太常太祝而宋史谓公为都官郎中谓庆之为太子中舍各随所见书之也公墓在休宁北街朱紫巷口距今五百年逮富兴则十有三世矣公子一人曰翼将作监主簿孙三人曰起宁海观察攴使曰沔郊祀斋郎曰樗太庙斋郎其祖之受封与其嗣之荫序谱多失书者而一坏之土托委巷尘坌间亦未之有表焉富兴以布衣七十之老崛然众中礼以义起既续谱以昭世徳又建石墓下请文史氏以严冠舄之蔵是可不为执笔而使其无传哉公之履歴行业不能悉独县志及家乗称其廉行清节不愧世风为钱宣靖冦忠愍所奬重其大致可推见而胤系承传蕃衍硕大仕者有守处者有闻则其余庆所种亦岂一时浅夫自殖而弗计其后者之可及哉昔忠献韩公仅得奉五世祖墓至发圹考铭而后见老泉苏氏谱其所自出髙祖以上不可得详而吾乡巨家往往能守其丘垄谱牒逺者数十世近亦十数世松楸郁然昭穆不紊合族之礼扫墓之节着于定法比于官府有先正巨公之所不可致者岂吾乡僻居东南山中无兵燹之祸而其人得以申敬宗收族之义欤然则生其地者安可不自幸而敦本力善以为其上世之光欤查氏后人尚知所谨哉
篁墩文集巻四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四十七
(明)程敏政 撰
○碑 志 表
骠骑将军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李公墓志铭
弘治甲寅夏六月二十有一日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李公卒于家讣闻上为之悼惜命礼部谕祭工部营坟京府给斋粮麻布如制其子清等将以次年夏四月十七日奉葬都城东六里屯之原以予其父执友也前期请文志其墓公讳铭字自新世居山东邹平之醴泉乡曾大父士成赠武畧将军管军副千户妣柴氏赠宜人大父子祥以布衣从文庙靖内难授武功中卫副千户父海嗣武成后卫副千户并以公贵赠骠骑将军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祖妣刘氏妣邢氏并赠夫人公生四岁而孤邢夫人为请世禄挈归邹平教育之至正统已未始上京师嗣父职时公年踰弱冠即负志侃侃日从人习骑射读书史思亢其宗正统已已敌入攻都城公从大将军拒战徳胜闗升正千户景泰庚午从追敌于大同时白马城及雷公山敌骑蔽野众莫敢撄公与偏师转战不慑至代州复遇敌先登陷阵还论功升指挥佥事居久之用荐莅卫事兼练士于京营以勤恪闻天顺辛巳秋逆钦犯阙势张甚公时隶五军急号召所部士夜诣总戎者分道与战衄其党贼就戮升指挥同知成化丙戌举将才公在选中升署指挥使川贵山都掌蛮乱久不下朝廷大发兵击之军毕节而蜀兵为贼沮于泸江不克进公冒险往迎之军大振复自率一军入捣大穴塘连破之燔其寨数十遂抵大坝大坝者贼巢在焉由是诸蛮悉平公劳居多会有妒其功者仅实授指挥使己丑夏从西征独将三千人为前行破敌双山堡又追败之于开荒川还所掠丁男生口甚众升都指挥佥事辛夘冬诏充右参将分守燕河营诸处居八年进署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蓟州永平山海诸处蓟东北重镇亭障久多废不治公岁加修塞刬峻甃险踰数百里屹成巨防而喜峰口者诺延贡道也既入坟山闗犹俾露宿殊失柔逺之义公为造大屋三十八楹以居敌使又立墩台垜石垣五百丈以谨防戍督民耕边田采野食以备荒选精卒躬团练之以备战又以其余力祠名臣以劝有功置戎医以济病者一方晏然人戴之若父母而公自以年至请罢上知公先朝宿将慰留之又五年用建储恩实授都督佥事赐诰追赠二代公复上章恳辞始获命还京师时弘治壬子也公早失所怙事母夫人极孝谨居丧哀毁尝请于朝乞解官持服不果行性不嗜酒与人恂恂若儒生而御军严整不可犯所至有功同时列校号材武者究其归率自以为不及课诸子谆谆以诗书斥纨绮之习是以清尝挟艺较乡闱弗偶公卒年七十有二配张氏封夫人侧室王氏子男二长即清今嗣旗手卫指挥使次源女三长适扬州卫指挥使程瑄次适梁城所指挥佥事杨辉次在室孙女四俱幼忆当正统末少保于肃愍公总诸军公时少年已克有立与功名之会成化中从先尚书襄毅公南征在幕府有名晩守蓟又与尚书莆田彭公同事彭慎许可独称公为作边政记镵之石盖诚一时老成人而今不可复作矣故序其事而系之辞以昭公于无穷辞曰
惟皇御宇长治久安孰使武嬉而■〈垂夬〉材官洸洸李公爰起孤子忠勤自将为天子使有冦邦畿有燔宫门分将貔■〈犭休〉逷彼乌孙南靖妖氛西馘戎丑载服金绯公劳孔有参阃授钺名尊位崇二十余年捍国之东羽檄不惊边人按堵公年既髙公节良苦鸾书紫泥豹纛牙旗天子加念功名来归胡疾弗瘳殚厥心力有司讣闻哀动宸极御奠旅旅勑葬峩峩恩礼始终如公几何六里之屯泉深土厚序勲勒文百世不朽
太恭人强母袁氏墓志铭
今南京通政司右通政强公在成化中为御史按辽东以言事忤权贵人被逮系谪戍边时公母太恭人在堂年七十余矣士方为公忧而太恭人闻之殊不色动曰吾儿能忠于事上若此吾何戚焉即遣人慰谕之曰险夷一致无以我为念也弘治初公起副宪山东又召佐大理进都宪益偘偘不屈坐是改官南京太恭人老不能就养公复上书请归侍许之盖抵家获奉起居一年而太恭人捐馆年九十矣士论啧啧以太恭人享全福膺上寿有子若公忠孝具备誉望孔嘉求之一时不多见而善庆之积慈训之懿诚有不可诬焉者矣通政公以敏政辱在乡闾有同榜之雅逺以铭见属谨不敢辞则撮其大者如此而序之曰太恭人讳体柔字用巽赠中宪大夫通政强公讳绳武之配世居河间沧州生有徳容性贞一勤女红知书史大义父胜及母李氏无他子钟爱太恭人择所归得中宪而嫁上承下御具有条则烹饪蚕桑之事悉身视之不以烦其伯姒泉布出纳亦不私所有用是其昆弟友于无间言遇祀先极恭谨虽歉岁亦节约取丰洁乃已念袁氏无嗣每四时必走哭其二亲之墓墓道多狼厄尝一值之甚殆终不以是辍行其力孝如此通政公少有伟质太恭人为择师授学至脱簮珥躬纺绩资其成及通政公贵而太恭人犹喜朴素厌喧扰却罗绮弗御所居别业虽陋而乐恒谆谆以戒其家人曰勤俭两言岂可忘耶以通政公恩初受勑封太孺人再受诰封太恭人卒以弘治甲寅七月三十日疾革通政公请所欲言曰吾年九十何憾所愿汝等始终辑睦无异今日吾目瞑矣距生洪武乙酉七月十四日子男二长珍成化丙戌进士歴监察御史山东按察副使大理左少卿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改今官次瑄女二长适同里胡玲次适天津卫百户周俊孙男七长汝学次汝钦汝问汝思汝器汝谐汝辩皆业儒孙女三长适府学生马骢余未行曾孙男九女四通政公将以十月七日奉太恭人葬于沧州东南五里家园之西南惟敏政晩生不及拜太恭人于堂而获友通政公闻其徳善孔悉故序其事已而系之铭铭曰
孰跻耄耋兼此康宁仁哉恭人享几百龄慈诲有征忠孝无滓懿哉恭人显有令子贵不以爵富不以赀禄养荣封惟徳之宜古渤之郊新垄是卜惟后之昌过者其肃
义官髙君墓志铭
君讳爵字汝修姓髙氏赠刑部员外郎敬之中子故浙江按察佥事举之弟今通政参议禄之兄其上世见故大学士商文毅公所为君父志君生而聪闿愿悫得父兄意少长受春秋于新安汪云先生日事占毕弗懈时出其所为文与士角褎然不越绳榘而员外公已老命综其家务遂弃铅椠去从事贸易走川陆余三十年操舍畸赢节缩浮费百需具足家用有成由是佥宪得毕力于公家参议得一心儒业皆君之功君事父母伈伈承志恒惧失其欢饮食非滫瀡不以进执丧孔哀赗窆如礼时祀必蠲洁豆登屏伏蒇事若闻謦欬君主家握泉布出内一以公不自殖视兄弟之子与己子煦育恒均与人交毖而不竞若语涉臧否亦未始媕婀以为贤惠穷振阨惓惓如有弗及尝西入闗遇岁祲有劝分之令君与出粟济饥者受冠带而归然居恒泊如也取号半舫以寓简逺自适之意君松江上海人中世徙京师占籍顺天宛平君生正统癸亥三月二十有二日卒弘治甲寅六月四日得年五十有二配江宁曾氏今武定州判廷宣之从子内行肃雝姻党称之子男一人曰釪顺天府儒学生女一人曰淑柔适都督李公之子瑾先君卒孙男二人曰海曰渊孙女一人曰善简釪将以卒之年七月某日奉柩祔于先茔而参议茹泣自为状来谒铭惟君所存几于铜鞮伯华之行而所膺比于簮褭公乗之爵法宜有铭以白于后且君所从汪云先生又予乡好也是乌可辞铭曰
惟燕髙氏发原于淞庆潴而弘业殖而丰粤汝修君兄弟继显退然中居笃榘于善学而弗施亦政于家命之不辰义声孔嘉先兆恊从有绵百禩有克嗣兴永妥于是
贞靖先生秦君墓志铭
弘治七年冬十一月十有六日无锡修敬秦君景旸父寿八十五终于里第之正寝自守令而下寓公姻戚来吊哭无虚日友人李舜明辈倡曰君尝用子贵受封承徳郎兵部主事中宪大夫武昌知府命再加而益崇然君不自侈人亦相号曰修敬以徳而不以爵今兹告终宜合乡评考古义以清白守节寛乐令终二法私谥君曰贞靖先生何如众皆曰然又曰不铭无以诏后人乃致状京师请铭而猥及予噫予与君相识几二十年恶可辞铭哉君之先居髙邮出宋国史编修观观子湛绍兴中通判常州卒官家焉至君五世祖瑞五又自常州定居无锡之富安乡曾祖仲益祖彦和考季升皆以行义髙里中母惠氏生君讳旭景晹父其字也五岁失恃知哀慕及长甚庄重警敏读书强记过人族长老异之曰是可干禄矣君以单子请终养不肯治举业正统中长区赋久之亦不屑为退益究心问学不事章句尝读鲁论至修己以敬愯然曰此君子自治之万金良药也取修敬二字颜所居室凡行己接物一以是为凖家庭内外斩斩僮仆各职无敢哗者父疾夜稽颡北辰求代死发为之变白及卒哀毁过制事继母而尽礼教育其孤弟终身一甘味亦必割饷之乃已时祀豫戒虽老弥谨廸子孙以礼义不得事豪侈君年既髙行益成里有为不善者相戒勿令秦翁知人有急随分济之不恡或贷金商于外而被溺惧无以偿欲自缢君召慰曰免葬鱼腹中幸矣尚愿其它耶还其劵晚尤谦抑不出邑大夫岁行乡射礼请正宾席亦不赴独喜佳山水约斯文老人即幽絶处结碧山吟社月一会会即觞咏为乐而君诗恒擅场君初学诗乡先生余同文时出语惊坐侍徳成始终号能诗且自负独爱君作曰是后必诗鸣君诗醲郁峻整诸体咸备有集若干卷君卒之夕端坐不废巾栉子孙进问所欲言曰吾得于世多矣奚言其逹生委命如此配殷氏先卒赠恭人贤明之行诵法婣■〈尚阝〉子男三人长夔天顺庚辰进士歴官江西右布政使清恪有文未老以疾自免士论惜之次旦次奭号双孝有司奏旌其门孙男四长钧次铨次锐俱儒学生次铉女十适某某曾孙男三俱幼惟先尚书襄毅公守南都日夔在部属先公器之予获与之友每道锡山必进谒君相与讲道论诗窃意君非今之人而幸其不我弃也惟平生宜有纪述以见世讲而况夔千里相托之重哉君墓在邑龙山与殷恭人合兆葬以某年某月某日铭曰相昔靖节遯世弗施亦有贞曜克昌厥诗中窥古人懿彼修敬盖棺自今乡论有定
大中大夫资治少尹南京太仆卿张公神道碑铭
南京太仆卿张公以弘治六年八月十四日卒于官其子琼以讣闻事下礼部得旨遣官祭其家命有司营葬悉如令琼以是岁九月十七日奉柩葬青苑留村先茔以公位九卿秩三品法得树碑神道爰奉状以请铭予与公同年友也义不忍辞序而铭之序曰公讳谦字益之世居定州为大族至姓其地曰东张村五世思敬祖始迁保定清苑遂为其邑人髙祖福荣曾祖材兴祖旺三世皆不仕以积善闻里中考纲始仕上林苑监典簿以公贵赠祖考皆亚中大夫南京太仆卿祖妣王氏赠淑人妣王氏赠太淑人公生魁梧不类凡子典簿公爱之俾从塾师聪悟日甚遂为儒学生能力学弗懈志必亢其宗举成化丙戌进士时年卄五戊子授礼部给事即偘偘自将封驳之际不以人言为前却辛夘岁侵民流亡相属诏粜京储米数十万赈之公在中所全活者甚众三载受勑阶征仕郎会都御史韩雍总两广军事与中贵人交恶命公往勘之公咨询钩考持以至公尽得其状还奏称旨甲午升左给事中乙未升都给事中值今上在东宫加冠有白金彩币之赐公长谏垣遇灾变及时政阙失每每进说多有禆于治体其止度僧道几万言尤切直六科奏对音吐鸣鬯宪庙识其人特升鸿胪左少卿一岁中再转尚寳卿凡诰勑符玺牌号及诸禁卫番直莅事之际敬慎弥至甲辰郊享有金织彩币之赐三载受诰进奉政大夫乙巳用吏部荐升南京太仆寺卿一以正率下刬除积弊禁革贪污岁省费甚巨寻奏马政便民四事多见施行丁未上太皇徽号凡亲在者得赐诰而公母夫人在堂无恙命下乃以寿终又获祭葬之典人以为荣庚戌服阕复任以三载上京遇皇太子诞生有金织彩币之赐进阶大中大夫资治少尹许一子入国学还任值加恩南京诸司复被文绮之赐未几而疾作得年五十有二配同邑龙氏贤明之行称于婣■〈尚阝〉封淑人子男二长琼次瑶皆国子生孙男二长继祖次续祖女五皆聘良族公天性鲠朴所居官务求尽职论事可否不茍同虽以此取憎忌不恤事母夫人极意奉养得其欢心与三弟谨诚让相友睦让忽先逝公哭之恸遂以捐馆平生乐善好施乡里有婚丧不能举者多助之奁赙尝退朝见窭甚恻然召至家易其衣履遣去不问姓氏所存如此予同榜士三百五十人其间材局之闳练核之久若张公盖不多得也人方傒其有显擢受隆委以大其设施于盛时而止于是惜哉铭曰
镇定之间风土厚龎巨夫魁人率生其邦硕哉张公奋身科甲如鹏之骞而力不乏长贰谏垣帝谓公堪相古九卿公歴其三外乗使轺内补衮职谓公弗施屡奏成绩文绣之贵鸾诰之华谓公弗显恩亦孔嘉胡履方亨而寿不逮赍志未偿闻者兴嘅留村故里赐兆相望孰如张氏赫赫维桑有砻翠珉天禄在首铭以贞之永昭厥后
廸功郎陜西狄道县丞周君墓碣铭
我外舅周君自陜归洛四十年髙洁之行清隽之才洛人往往能道之而末学小子不克拜床下听绪言成化中猥蒙一诗词意浑成惠教谆复宛然古风人之义也不佞因和一章为寿且继此将请益而君不可作矣君之子瑀致状京师托今太常少卿李璋及其弟锦衣千户玠请走铭璋玠与走之妻皆故大学士文逹公之子君之甥也故走不敢以謭劣辞按状君讳端仪字士瞻一字廷表世为洛人其先具见君之考监察御史安庆知府讳济之铭君生秀颕过人甫成童即侍父官江南所至友其地之贤者学日以成尤负逺识一蜀倅过洛以白金彩币贻君君斥之曰吾父按蜀而予受赂于家理乎倅大惭去安庆公卒于官府僚辟后门以俟发引君佯诺之丙夜集舆夫布仪物篝灯鸣鼓奉柩自正门出府僚嗟异抵洛居丧尽礼不用浮屠法服除益从郡名儒讲授诸经史及理性之说得其肯綮不乐事举业久之有司奉诏举君文学才行至京师送试内阁中优等吏部铨授陜西临洮府狄道县丞始至吏疑君儒者未更事君举错应酬犂然有绪案牍不能烦部餫河州有麦若干石未纳而主者误与实收纳户惊喜告君君曰是岂可幸其误而陷之罪哉亟令送完部使者委修学宫知县难之君笑曰是在我乃先汰夫之老穉且病者里役三百人为三番番役十日令召携薪米愿休者人出谷一斗积谷数百石物料所需咸足迨落成而有赢余焉尝出见巡卒一妇一女负禾一束于背云是盗者君疑焉即立讯而释之盖盗弃禾于妇门误捕之者一童子牧羊怨家以己羊杂其间毙之而诬其盗君诘之曰羊大人穉恶乎盗怨家惊伏一妇人持帕愬有男子强覆其首者君曰尔不出拜乎则安得此帕果已许嫁而终欲改适者卒不听之易其明决果断类此岁饥多盗乡落皆然薪逹旦君宻缉之得剧盗四十人盗为衰息北师入边边吏令民一丁运粟五斗以济师君蹙然曰民有贫富而槩令之输非法意请富者输贫者免有事吾自当之民大驩拥送曰周侯真我父母君在官将九载春秋未六十语诸子曰吾少尝梦人书碧云深处四字遗我是教之退处也吾岂有所牟利而仆仆于此哉即日称疾请致政而归君生永乐甲午十月二十五日卒弘治乙卯三月二十日享寿八十有一岁配某氏与君聮徳乡党称之子男二长曰鲁为乡塾师次曰瑀被选承伊府郡主授中奉大夫宗人府仪宾孙男一曰鼎洛阳县学生孙女三君性孝友母孺人封氏有疾每夜分吁祷求以身代时仲春母思樱桃不得君终身不食樱桃君姊妹各一姊即文逹公夫人妹早孤在室君许府学生王让壻之时让家贫甚人不知其贤也后仕洛国学録夫妇偕老人谓君知人君居官廉介自守不屈于物文逹公在铨部君以荐至未尝事干谒一语不合即请去文逹为之逊谢其教子弟极严内外之间斩斩如也退休日足不至官府营别墅于上宫至必命酌赋诗尽欢名园胜迹吟赏殆遍而于天时物理人情世态一寓于诗号其稿曰归田録凡数千篇铭曰
惟古洛社号多喆人流风所渐百代如新偘偘周君亦洛之秀膺荐而升惠政孔茂宦途聿振未老而休白首朱颜婆娑林丘抗尘之懐展也非晋诗以适情匪唐之徇有寿踰耋有子克承惟君所登徳善之征一竁隆然洛川之澨我刻文兮愧彼名世
大同中屯卫百户徐君墓志铭
大同中屯卫百户徐君卒葬河间郡城东之八里庄今二十有四年矣未有铭其子昻将奉其继母韩氏以祔而自为状请予铭追纳圹中惟先少保襄毅公实善君而予又获与昻友谊不可辞则诺而书之曰君讳贵字汝良世居永平之抚宁为巨家宋元以来率有显者其茔次之封碑犹屹然存自君大父以上其世牒行履多毁于兵燹莫可考君父讳才始仗剑从文庙靖内难渡江以功授隆庆左卫百户母鲁氏女君生而沉毅寡言笑身长八尺有畸广颡修髥见者知为将种然君不以骑射自足日从师讲学尤攻于书数时大母楚夫人年八十余尚无恙而隆庆公数从幸家用恒弗给君佣书以养二母会文庙定都北京凡征讨诸臣家在南京者皆召还君乃奉鲁夫人北来久之隆庆公改大同中屯卫治河间以目疾不任事言于朝请以君代时军政草创自卫官以下多不事事凡格律条章悉君赞之由是属吏有所持循而军士受约束无敢哗者戎务一新卫官礼君若先生长者正统已已北征之蔑君亦在行得生还而傔从两人不知君所在先以其名马及白金数锭归其家无敢私盖君平素能以恩义结下如此景泰初四方多警太监王公敏受命镇易州察公名欲置之幕府君避不往见王公请于上许之然公实以谨畏闻君悉心右左凡事弗便者规正再三公不为忤既而移镇陜西守备南京皆挟君与俱而王公南京最久英庙尝谓执政曰王敏之所行恒鲜戾者以有徐百户辅之盖英庙在位于方镇事无巨细必先知故也天顺甲申君引年乞归王公固留之不获尚书萧文昭公侍郎廖恭敏公皆称其安恬非流辈可及以诗赠之君还河间虽老矣犹手不释卷语后进必惓惓以善行相勉端居之暇结郡中诸老为耆年会以自适声色之嬉一无所好尝谓诸子曰我每欲立功边陲没身王事而志弗遂天也汝曹宜识之其卒成化辛卯六月壬寅距生永乐丁亥七月丁卯享年六十有五配攴氏有贤行先君二十五年卒继韩氏侧室潘氏子男四人长升嗣百户次某次昻太学生支出次暹潘出女三人长玉适百户刘浩次金适千户叶蓁次寳适卫镇抚韩鳯孙男十二人长自新今嗣百户次自勉自勤自习自学自信自修自诚自恂自谦自譲自仁孙女六人长宏适指挥刘泾次安适指挥李景旸次宁在室次宸许适指挥从子温棠次宜适指挥子董翔鳯次容许适千户子李某次宪次宥俱在室曾孙男三人长公显次公辅公从呜呼若君之所藴所立亦可谓武弁之表表者矣然位不称徳识者憾之顾有子若昻虽屡屈有司而学益励行益修所以为君之光于异时者固在于斯乎铭曰
猗嗟徐君材武且文克赞戎机不愧前勲猗嗟徐君幕府有闻名彻帝聪逺业方殷猗嗟徐君忽捐世氛膴膴瀛东聿妥髙坟猗嗟徐君一子空羣嗣有耿光载扬其芬
义官岑君墓表
君讳琼字廷玉姓岑氏其先闽人曰元辅者当宋季仕琼州日卜筑城南渡之东岸家焉曾大父召福大父孟清父志能三世皆有行义闻其乡而志能号朴翁娶刘氏生君君甫七岁丧父八岁知读书一日有感于王裒事泫然曰是无惑乎古之人也每朴翁忌日辄悲泣不食衣不纯采终其身奉母刘益孝谨饮食非旨甘服用之具非周且善不以进刘安之曰是善事我君器局峻整有心计自以早孤思所以亢其宗者勤生业广树艺不遗余力家日丰然性髙雅乐施予略不以其有自得去旧居三舍许择别墅之胜者曰藤竹墩曰丰里凿池辟囿建亭屋聚图籍其中藏修游息行益饬名益美景泰中岁大侵君出粟二千石助有司赈饥用恩例授义官天顺中雷廉州兵荒益甚复出粟如往岁有诏旌其门匠营度费甚巨君不忍曰吾本以济民今困之不可固辞乃已人以是更贤之郡学大成殿敝君首出钱二百千佐缮理释老氏有以祝厘来告者君亦应之捐田至百亩不恡曰吾所以有今日获安老太平者皆上赐也立小学延名儒教乡之子弟孤寒者为供其学资里之娶无奁丧无槥与贷不能偿者多候君君一一料理之俾不失所君年四十未有子至五十余得丈夫子五人人以为力善之应君卒以成化丙午四月九日享年七十有九距生永乐辛卯十二月二十有三日娶李氏郡文昌着姓真之女孝敬严淑恊君起家姻■〈尚阝〉师其贤卒以成化乙巳十一月十有一日享年六十有一距生洪熈乙巳十二月二十有五日五男者长英为郡学生次兰次芳余尚幼女三人长适林宏次适国学生呉琇次适李孟芳英等以岁丁未正月一日奉君夫妇合葬文昌之白至原郡守李公和志其圹而未有表英之室今大学士邱公女也因省公京师以状来请予辱公知爱且尝闻君之详则诵其状而叹曰呜呼若君者起海上一孤童子能振其家蕃其先人之胤系而与有活民裕国之劳显受命服表其宅里置身于古公士上造之列而不愧焉岂非一乡之杰出者哉矧英之才得亲炙耆俊以大成其器业于异时求所以为显扬者可卜也是宜书之为世劝
刘氏二亲墓表
此庐陵东堂刘君观孚及其配王孺人之墓刘在安福号巨家其居邑荆山者一析居庐陵水口再析居江背东堂为两族君则东堂之彦也其先曰如初值元季红巾兵燹倡义保所居之玉成山为冦所乗独遗其幼子以安生竒节以安既长有材局复其家又建读书楼训子孙麟原王公为记以安竒节生不器而业益振且喜为义举尝出白金十斤修郡学予官不受又踵前志葺楼以贮图籍而刘文安公记之君之考也君生硕敏寡言笑慎作为奉亲甚孝与二弟观民观正相友善二弟亦为义举和其兄置义庄里中储谷数千斛岁饥輙发之助有司以赈并用恩例为义官君不自多也又作凝秀楼具庆堂与读书楼相峙诸君子多予其有堂构之功者然君产日拓赀日丰而尚俭素奉宾供祀外澹然无所嗜曰习侈无以示子孙乐施予趋人之急恒恐弗逮病涉者建桥贫死者予槥乡之人事不集竞不平者必求白于君君不为势诎不为弱亢一裁之以公为人鲜或訾之者年六十有七弘治己酉十月二十日无疾卒王出庐陵汶源亦名宗其先有梅边先生者宋末竒士也孺人性慧淑归刘氏内外尊幼咸宜之而奉亲友弟振困周乏持已接人诸美事孺人相成之力居多不幸年四十有一卒于天顺甲申九月二十三日子男三长祯兆为儒学生早世次祯宣次祯献女三适良族祯宣以君卒之明年奉葬里之梅花郭寨傍花岭凹合于王孺人之兆间来京师托其乡先逹春坊谕徳少司成刘君道亨求予表其墓曰地虽吉而幽阒惧先徳之弗彰也予观史之论人非竒男烈妇不在表异之列而平世常徳无所动人之听闻者恒泯泯焉是岂孔子从先进而思有恒之意哉若刘君嗣其先业益光大之而又得王孺人为之配不以文显不以爵贵可不谓一乡之有常徳者哉矧刘之先所积逺矣一厄仆元季仆而再兴及今百余年将不有出而振于时以为君夫妇荣者用以昭天之定为善庆之可取必而弗舛焉者乎是宜最行勒石告诸来者而因以朂其后之人焉
孺人宋氏墓志铭
弘治甲寅秋尚寳司丞郑宗仁上疏言臣母孺人宋不幸老有疾在故乡不得朝夕省视奉汤药敢昧死请告诏许之抵家之明年春孺人疾瘳语宗仁曰忠孝一也尔宜遄归事天子不得以我故久在告贻亲忧宗仁顿首受命还朝之三月孺人疾作竟弗起乙卯夏六月三日也君子以是嘉孺人之贤与宗仁之孝宗仁既得请解官持服乃奉礼科左给事中孙君孺之状来乞铭予于宗仁同乡窃闻孺人之淑徳甚久按状而铭之孺人讳瑗果河间任丘人曾大父而上多隠不仕大父昱父鳯俱以善行闻孺人生有容徳寡言笑乐女红听讲小学列女传诸书往往通其大义母苖氏钟爱之曰吾女非名士弗许同里郑氏有子纲甚贤鳯及苖心重之乃听其委禽而以孺人归焉孺人事舅姑时其起居候其謦欬躬事饮膳浣濯弗倦舅姑安之曰郑氏有妇哉郑素以产髙其乡孺人恒以义勉其夫君曰积而弗散是扑满也由是其夫君遇岁侵即大发廪以赈饥者又以余力周其族邻不能婚者助奁不能葬者予槥力田服贾以兼并垄断为耻孺人赞其夫君教子尤力故宗仁起进士甲科成名琐闼间受勑命封父征仕郎户科给事中封母孺人里中莫不以为荣孺人生永乐庚子八月十二日享寿六十有六子男二长即宗仁次宗义亦以入粟补官女三长适巡检马弘次适谢恩次适史文信皆儒学生孙男五长沂次濂次溥次沇次澍女二皆许聘名族曾孙男一女三宗仁归奉襄事而濂以儒学生上京师就试秋闱因使来速铭曰
卜以是岁八月二十二日将奉窆孺人于某乡某原铭曰有美令仪惟宋之媛相攸徳门惟郑之彦于显慈训卓彼嗣人近侍有声庆原其亲锡命辉煌宜耄而壮孰遽逝兮捐此禄养故丘隠隠吉壤载占玄室勒铭用昭其潜
顺徳府儒学教授黄先生墓志铭
闽之莆士治尚书极精其讲授皆有师承其出就试一藩在选恒居他经十五上礼部天下士莫敢齿焉若精是经又兼治他经而行检可方古人如我黄先生者亦可一二见然位弗称徳抱道以终固其命之不淑哉先生讳纶字廷经本唐侍御史滔之裔世居莆之乌门曾祖宪成祖孟珍皆以行义重乡井父韶始以尚书举进士为户部主事母詹氏亦名宗先生生有美质早失所恃以童子居丧悉合礼度主事君在京师闻而竒之俾授尚书于季父广元教谕韺遂以兴化学生中景泰丙子乡试明年会试中乙榜授汜水教谕汜水自开学士无与科名者先生教数年立条约严课试士习一变而馆下多成名时提学副使刘昌慎许可独记其新学曰黄某博学甚文诚实端悫诸生既乐得师而民亦乐于学之有教其言如此满九载汜水人上状愿得黄教谕知县事李曹州在吏部将从之而侍郎崔公顺徳人遂言其郡学之弛乃以先生为顺徳教授久之顺徳士翕然化服往往取进士跻显位视汜水益盛满六载闻主事公之丧哀毁踰礼遂致疾没于顺徳学舍时成化甲午四月望日也得年若干先生负学识精于鉴采天顺壬午同考顺天府乡试阅尚书卷取今礼部尚书倪岳侍郎兼学士李东阳太常卿兼学士程敏政乙酉同考应天府乡试阅诗卷取故詹事兼学士陆简尝一主考湖广收士亦多先生自释褐歴教二庠所得俸金悉寄上主事公自奉极约而处之裕如闻讣日至不能自存见者悯恻处庶弟恩义周悉与同出无异配戴氏广东按察司照磨鼎之女弟肃雝之行著称一族与先生恭俭相老尤人所难先一岁卒得年若干子男一曰堂三女适林居洁蔡子濂郑华璋皆故家子孙男二遂宗元宗先生以成化己亥葬邑天马山之麓戴氏祔焉未有铭其墓者今二十一年矣堂以书告其季父今户部主事颙一以其同宗翰林庶吉士澜之状来属铭忆壬午之岁敏政获得隽于秋试时先生尝力言于主考请寘首选主考者衔先生位下而専抑寘第二先生每以为不慊而敏政无似其何足以当君子之奬进出于寻常若此哉追惟平昔报徳无期而堂千里以书见托不敢以鄙朴辞也序而铭之铭曰
守儒一官阅岁十八教严考公孰遗弗逹哀毁没世斯孝之纯猗嗟若人其生弗辰惟古贤喆志在为己人不我知害愠害喜青山之原有宁一丘孰铭之幽孰扬其休
赠文林郎监察御史呉君孺人汪氏合葬墓志铭
君讳纲字廷振世居歙西澄潭徙莘墟故赠职方郎讳仕仁之孙兵部侍郎讳宁之子今监察御史瀚之父其先世具大学士商文毅公所为铭侍郎公起进士歴三朝为时名臣有五男君其长也次曰缙兴国知州曰绅顺天府通判曰纹曰绮皆克家而君尤恢颕少治尚书业举子垂成值正统末侍郎公以忧勤违和得请归治疾君遂里居不复出且曰士不见于世则施之家不足以及人犹可善其子弟患不为尔盖君侍公三十年左右就养务乐其心志率佃佣女织男耕咸职其职无敢懈弃家用大充岁时奉奠馈礼宾戚备婚丧百务井然一毫不以相挠公安之恒称其孝寿八十余乃终君与诸弟虽异出而相友爱绅纹及女弟之子汪正资遣从师逺外三人者果前后荐于乡正遂举进士歴官知辰州府君凡四娶其先芝黄程氏继两汪氏一出歙潜川一出休宁旧市而陈氏晩继并肃雝相成壸内无盭言己所有田不自殖捐以入公费弗恡尤乐施予振穷乏汪富陈振皆君内之兄子孱而家圯君以屋处之又衣食之久不衰呉歙名宗至侍郎公益显君嗣之不矜家法益备乡人无少长悉重君一时公卿家子孙良自以为弗及君伟瀚而教之力曰是必亢吾宗然徳业之成自内始为择配休宁坑口孙氏又择继歙南方氏果贤孙出处士慎枢方出光禄署丞员盖君保家裕后有逺识类此瀚举进士明年归省而君卒授御史之三年获勑命赠君文林郎如其官休宁汪氏赠孺人陈氏封孺人新安诸汪在歙休宁特甚孺人为旧市隠君志道女有至性归呉甚宜然不逮其姑汪宜人益谨事公以勤俭相夫而倡其家人娣姒咸譲盖方归宁遽以疾告弗起君卒成化丙午六月二日享年六十有五汪孺人卒天顺壬午三月六日仅年三十有二子男一即瀚也女三长适槐充胡以盛次适潜川汪惟润次许聘潜川汪某孙男四人长楫次材次相次幼弘治乙卯侍御受命出按浙江前期奉辰州君之状以告曰瀚十岁而丧先孺人不克襄事先君捐馆亦未之卜恒惕然弗自安兹获兆于歙西某山之原将用某年某月某日奉以合葬先君位中先孺人位左而虚其右幸执事畀之铭予晩生尝一拜侍郎公于堂及见君而去侍御讲通家之好甚厚谊不敢辞铭曰
相昔范公有贤伯器弗显于时就其诸季桓桓司马懐范之忧懿哉封君纯佑与俦良配弗年锺美一嗣绳武在廷孰尚其志奉扬褒典载卜新阡纪行琢辞百世之传
黙斋先生郑君墓志铭
永丰有君子曰黙斋先生郑君讳贤字显才其为人纯敏简厚喜问学盖亲其貌耳其言宛就古人也少治尚书业可举进士而阨于疾不获出自见天顺初有以经明行修荐者辞不起乡射礼行有司必致聘为宾僎而君亦以齿徳弗逮辞退处一室左图右书谓圣贤之学非在言说以黙题其斋其教子弟极严诘朝则令就家塾亲师友夜则给灯火课勤怠正襟危坐且训且读刻烛计时大约尽二鼓乃已君孝友天至虽奁赀亦不敢私蓄出纳一听父母时祀预洁粢盛习仪节斋心秉诚率家人就位拜跪奠献无敢哗者与诸兄同学相爱无间言从子轼年十二而孤训育如己子轼果举进士为御史有声君交朋友不欺是是非非一折之以道义性善饮醉而益恭以多病学医遂深究素难及诸家要诀间推以活人人徳而谢之弗受治家则先之以俭勤惟市古图籍振穷乏不恡佃人客户有所输而羡者还其粟贫死而不能偿者燔其劵君长子軏尝输马于边请冠带为君荣君得文书叱曰若安得以是束我玉山令莆人陈孟寛素重君闻即相语曰此朝廷着令乌可轻也君乃不复言君为文典雅尤长于古律诗字法率更屏去媚好所著有黙斋集若干卷君之先出宋忠臣同州守威愍之后元末避地自玉山徙永丰之石梯又徙东里子姓日蕃君祖大徳父应麟皆儒者母某氏君生宣徳戊申九月一日卒弘治乙卯正月二十日享年六十有八娶江山胡氏与君聮徳婣党称其贤子男三长即軏举进士今吏部文选主事次軨克家早世次轴儒学生女一适邑之排山周祯孙男七长濂儒学生次洛次汶次漳次洙次泗次源孙女三軏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某乡某山之原以兵科给事中周君序之状来请铭序于君为外侄称君之硕节髙谊可质诸鬼神无媿其言殆有征也噫古之所为笃行君子若郑君者非其人与铭曰
惟古之人君子是则世方譊譊我独以黙君非不言思力于行学以黙识行以黙成通徳之门威愍之系君将绍之展也无盭矧复有子宰属攸司引尔世烈庶其在兹纪述讽吟亦复有稿传岂在文验厥深造玉山胜地埋玉其中贞石勒铭君子之终
承事郎谭君墓志铭
君讳瑛字彦华谭姓滁之清流人为武畧将军护卫千户追封崇安侯胜之曾孙赠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崇安壮节侯之孙新宁伯忠之子今太保兼太子太傅嗣新寜伯佑之叔父君生贵家性淳朴不事纨绮之习恒以壮节侯父子开国靖难并有功着于盟府思以忠勇自奋不果则又曰奚必为是哉施于有家亦足以见志矣遂身任家政事父母蚤夜不少懈君本岳夫人子而奉嫡母朱夫人如生己御僮仆治田宅弛张间悉有规绪亲宾还往庆吊以时而丰约惟所当兄璟嗣爵当正统末出守浙江卒于镇长子裕亦不禄而次子方在髫龀今太保公也君既茹苦襄事即择师教之曰此子不凡当大吾家时以先烈语之太保公奉训惟谨受知列圣命莅前府总神机兵兼督十二营军事进陪庙谟忠恪靖慎盖君左右之力居多每旬休太保公率父子上寿君为之尽欢曰先壮节不死矣予复何憾成化中淮扬饥诏官赈之君遣人输之粟以助恩例授承事郎秩视七品然君亦不自侈爱居山庄课家人树艺为乐因号玉泉居士京师名流多礼重其为人君素苦痰疾忽甚太保公忧之数迎医躬视汤药候起居如父君安之至属纩无他系虑惟勉太保公尽心国事人两贤之时弘治八年三月一日也距生宣徳七年七月六日享年六十有二配钱氏先三十年卒继赵氏生子男二长禄次礼女二长适虎贲左卫指挥使张宗次在室孙男一尚幼太保公卜以是年四月八日奉君葬石径山祖茔之右以钱夫人祔焉前期手状其行请予铭予承乏史氏亲见壮节侯佐文庙渡江时事未尝不伟其忠意其后之人必多贤者以衍其弓裘之业于无穷若君亦可谓称其家者欤铭曰
有伟前烈孰嗣而方有后贤人孰启而昌嗣又启之惟谭仲父孝友在躬其容俣俣谓君弗显亦有冠鞶家政孔修荣不以官剑履世蔵君妥其右玄堂刻铭永示厥后
孺人冯氏墓志铭
孺人冯姓世为呉人而籍京师故广东按察副使定之女今通政参议赵公昻之妇光禄少卿竑之妻年三十有九而卒卒之日予往吊之参议公泣谓予曰吾与宪副同学交莫逆通家还往新妇生七岁即聪颕如成人宪副及张夫人亦见竑子不凡恒语我夫妇曰必以是女妻若子夫妇大喜既入门事我及其姑潘夫人极孝敬吾喜宾客新妇率家人治具必精腆惬吾意岁时奉祀及有所庆吊于亲故里巷相其姑以行举不失节吾老矣而丧贤妇天乎奈何少卿亦泣谓予曰孺人之来归也吾尚家食恒日夜劝予曰二父皆以经术显名子必刻意问学用光吾舅我先公亦瞑目地下矣予感其言以有今日且予自举进士为刑科给事中歴左右都给事中皆以言为职恒惧以论事获罪孺人必勉之曰吾见吾父为御史亦每每论事曰国尔忘家子宜识之予年壮未有子孺人亟为娶陈氏曰继续事重乌少缓邪既而陈氏果生男孺人亦继有男相保爱如一不幸得孱疾踰岁不起而其所得男先以病夭呜呼天胡使人至此极而予以中岁失此良配也惟先生不鄙而赐之铭乎幸矣既而少卿诸弟亦皆哽咽相语曰自有吾嫂我兄弟益相友敬盖饮食衣服器用一无所偏嗜而辞气温淳恒恐怫人故为娣姒者一相让如兄弟无后言若吾嫂之贤何可得也先少保襄毅公与叅议公相友善故叅议公以女妻予季弟敏行亦不幸早世而于孺人之贤则得之稔矣矧重以少卿之请而可以辞铭哉孺人生天顺癸丑九月二十四日卒弘治乙卯三月二十七日生男女各一人今所存者女尔以少卿贵受勑命封孺人有柔仪淑行着范闺阃之言考行陈词诚有如圣制之所褒焉者矣少卿择岁之四月十七日以孺人祔葬长庆坝祖茔之次铭曰
不妒而有嘉出于己子不寿而获显封为不死呜呼孺人尚妥于此
歙黄处士徐孺人合葬墓志铭
呜呼此歙黄处士徐孺人之墓其子为今兵部职方主事华其地为鳯凰村律充原万罗山其向子午盖处士之葬也不及志追树表焉后十有二年华将奉孺人以祔乃泣为状请敏政并书之惟处士歙耆旧孺人佐之成其子而殖有家用显黄氏法不可以不铭君早岁丧母汪十岁而丧父兴寿君兄弟中最穉弱能自饬服俭勤至长老业日以兴念非子种学终不足以光世乃送华入郡庠又遣受尚书于阁老商文毅公久之荐于乡乡人大驩谓君夫妇之善居子也华五上礼部弗利朂之益勤曰命也勿戚华果举进士令抚之金溪过里日置酒上寿婣党毕集处士喜甚曰是虽荣必努力公家以不负今日吾乃安尔华受训唯谨又一岁以入觐获再省焉抵任而处士终盖年七十有六矣华改令岳之平江也孺人诲之谆谆如其父以是华政美有文用部使者荐召入朝复过里乡人益观慕以为荣其官职方也念母不置会陜有戎事请行计归日可取道省母未行而得讣于是孺人年八十有九矣处士讳祯祥字仲述所居歙黄屯徙潭渡出唐孝子芮之后惟和易不茍喜周穷困奉继母程如生己事三兄甚友其教华不独事举业又勉之继述俾倡立祠享孝子合族人为黄氏谱传焉晩结茅黄山下种树佚老甫成而不起孺人居歙朱方亦早失其父处士恩及母胡氏内行甚肃喜俭朴晩率其冢妇程介妇汪治女红如壮时盖凡勤家恤祀逮下裕后之懿与处士嫓徳而无嫌处士卒成化甲辰八月九日孺人卒弘治甲寅十二月二十七日子男二雄华雄先卒华即职方君也女一适方塘胡禧孙男四琼珙珤珂女一适郑村郑楷曾孙男一钺女一尚幼惟处士夫妇刻喜教子而跻逺寿睹其成盖天之报施善人弗爽也恩被貤封泽其漏泉以昭其令名于一乡也有日予与君同郡且重华请乃最羣行而于教子事特详焉又系之铭铭曰
惟歙黄君孝子之裔有聮徳兮厥声孔懿力哉庭训续我世风爰目其成并寿考终于帝降祥一视所积鸾封嗣来光此窀穸鳯村恊兆山峙川澄贻后有铭锡类之征
百岁程君墓表
贵三公富万石文章功业名一时者人皆可致之惟寿则有不可强焉者况寿而至于百有余岁者哉非上有建极锡福之君而斯人之得于天者独厚且完乌足致此若吾宗以道君之寿岂直一家之盛哉固海内之所鲜也君与予同出陈将军程忠壮公之后所居■〈氵乂〉口其族以宋端明殿学士洺水先生益显曾祖焕祖连父安皆力善不仕安娶于呉生君讳实字以道一讳诗其为人淳朴涉猎书史少客江湖间尝以木易粟至姑苏贷人值岁侵悉弃不取而归归更事畎亩不复出力勤孔时所入恒倍家居率晨起呼子弟督佃佣各职其职无侈以肆夜即课诸孙鸣琴读书抵夜分乃寝客至张燕雄谈虽老不倦既老取赀产立劵不与子而与孙曰如此庶几可均也君处己待人若易直然皆不失矩度一门百口驯驯怡怡号诗礼者或不能及君状貎颀然两目如漆耳几垂肩中有毫长二寸许齿发变矣而白者黑脱者生年九十五岁以恩例授冠带每乡饮必礼为大宾君多辞不至年百有一岁乃终终时盛服呼诸孙语之曰我将与汝等永诀言讫而蜕君生无疾疢未尝延医请祷步履如飞终其身不杖殆异人也君生洪武乙亥闰九月十七日终于弘治乙卯三月十九日前后三娶初姚次黄次呉举和顺不盭族党称之子男三人徳龙徳思徳良皆先君卒女三人皆有归孙男九人孙女三人曾孙男九人曾孙女六人玄孙男一人予又闻君壮岁在呉下遇雨渡而溺自念非除衣鞾无以获生即伏水中褫衣去鞾一跃而起江行遇盗众潜伏莫敢动君曰如此示弱举将不免矣奋出直前抟之盗披靡散去然则君所禀之厚且完而加以伉健若此宜其寿之过人也因并书之贻其孙俾刻诸墓上之石呜呼我列圣休养涵煦之泽被海内久矣而有人瑞焉乃出于新安之程氏得不谨着之以昭其盛于无穷也哉
一乐汪君墓表铭
新安大姓无虑十数而汪为最汪之先率祖唐越国公子孙分布列邑而歙潜口为着潜口之汪在宋多显人聚族以居不下万指而一乐君在近时为称首一乐盖人以庆君而因以自名者也君讳顺童字永徳其为人有志操简黙自守人或莫知其何如至其发言励行率不倍于道名读书者或弗能及然君又未始不好学自朂也其所学不事占毕事其大父彦实父士贤两翁及母张孺人继母罗孺人最孝生养死葬如礼不伍于流俗与其兄永仁永竒弟永义甚友永仁永义皆不禄遗其孤曰以诚以聪方幼稚凡家政悉君综之家益裕而抚教其遗孤皆有立稍长见以聪之子正也慧曰是足亢吾宗者遣为学诸生正果以明经举进士歴南京户部郎中知辰州府事族益华而君为善益力浚眢井成废梁葺旧衢以利居人之饮食来往虽巨费不吝周穷恤匮不责其偿甚至于焚劵乡人徳之有小忿或相戒勿令一乐汪君知或竞入有司不可解得君言即解去年益髙行益尊每岁时或生旦亲戚子弟上堂称寿欢动闾里里人兵部侍郎呉公与君生同岁一显于朝一隠于乡有姻娅之好时人谓可比汉王霸及令狐子伯两人君以成化丙午十月卄四日卒卒时无他语惟以不坠先训为言享年八十有八距生洪武己卯八月十一日配洪氏出宋少师中孚之后早卒无子继詹氏乡进士熈之女兄皆名族有妇道子男三人长以辅次以受次以泽女二人长适张思浩次适洪永殷亦皆名族子孙男七人柳桓橚栻桢植彬孙女七人曾孙男十人以辅等卜弘治戊申正月朔合洪氏詹氏葬中鹄乡大吉滩之原前期以正所具状使人来京师请表君之墓予往岁家居尝过潜口虽不及拜君然及见以聪君及汪之诸彦顾其山水秀环阀阅鳞次窃意其有享徳寿而名一乡者当出其间乃今得考叙一乐君之遗行刻之贞珉以诏后来则岂非所乐闻而足以慰其夙心也哉表之而继以铭曰
呜呼是为一乐汪君之墓有三子以承有两配以祔孰云淑人失我乡度尚有遗芳以笃其祜以衍其祚而启后人之永慕也
篁墩文集巻四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四十八
(明)程敏政 撰
○碑 志 表 碣
中奉大夫江西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致仕秦公神道碑铭
弘治乙卯冬十二月十有二日江西布政司右布政使致仕秦公卒于家敏政方抱病倚庐不及闻也公子锐函书遣使来新安请书其墓上之碑始克闻之既启书进使问状知公居其先中宪之丧哀毁踰节杖莫能兴期岁而不起为之悼叹曰孝哉秦公诺铭焉而未成也敏政入朝道锡山诹公尚在殡舣舟入吊又知其卜地在恵山聴松庵之南复往视其兆域锐使人尾舟言塟期廹矣敢速铭乃克叙之曰公讳夔字廷韶其先自淮海迁锡山曽祖彦和祖继升父旭封承徳郎兵部主事进中宪大夫武昌知府里人私谥贞靖先生凡世徳之详具见其碑公生而俊颕不凡中宪竒爱之俾从乡先达游力学不勌以天顺己卯举于乡庚辰举进士壬午授南京兵部武库主事职思其忧上疏请革冗隶以律贪饕识者策其通大进迁职方贠外郎再迁武库迁郎中一以公勤自励先尚书襄毅公器之每有推荐辄留以自辅成化壬辰始进擢武昌知府武昌古楚封国而中外重臣及三司治所咸在焉地大事殷守多以愞罢公上承下御动中肯綮郡政犂然而均徭法画一尤善巡抚都御史为下之列郡尝夜出祀神遇絷妇于江浒讯知为商妾柳氏被刼不污者力捕诛盗而归之以公务过长沙出良家子睦氏于娼籍人称公神明部使者交章上其治为湖南第一诏予诰晋阶将有除命而公丁母恭人殷氏忧先是郡百需取办于市缓其偿人多怨咨公出官帑银给之而籍封其余乃归廉声流闻民攀送不忍释有役均讼平之谣服除改南昌江右民故哗于讼公除奸植良人大慑服广昌令疑何甲将讦已啖某乙诬首之坐辟公察其寃诘之乙吐实甲得不死吉安彭伍二大姓讼累岁株连百余人公承勘俾离立以次陈不得相耳语事不旬日而决由是他郡狱难谳者亦多委公乙巳迁福建右参政忽遘疾视事仅十有八日丁未还公江西进右布政使遂以疾致仕闻者无不惜其用之弗究云公里居疾少间与二弟旦奭友于奉中宪备至凡佳辰胜地必致老人所好者操几杖侍行中宪乐之曰是善事我公疾革无他言惟呼笔作书以弗克襄事为恨公风采秀出襟宇清洒若不可以尘事凂之者然曹丛务委剖决无滞遇公议偘偘直言无媕婀之态宦辙所至必表章先哲风厉其士人在武昌新张乖厓祠建昌复李泰伯曽南丰二祠其志向可考而见也中宪以淮海后人力绍其诗公自幼龄即工赋咏清丽丰蔚由二秦以趋盛唐不名一家至其博览羣籍发为文章亦条鬯雅赡可诵而传也所著中斋集若干巻公寿六十有三配沈氏封恭人子男一曰锐儒学生女五适钱稷陆含章过辕在室者许聘杨泰华天恩孙男一始中宪之没也公不逺千里请予铭不二年铭公公壻陆含章詹事简之子也詹事与公交莫逆而父子亦相继不禄噫何冥冥者于善类摧折若此岁华遄迈老泪相倾诚不忍执笔而通家契分非一日也铭可得辞乎矧公以孝终而可以无书乎铭曰
谓公弗显公位方伯谓公显矣疾疚中厄繄显弗显公亦何心簉属司马奉我官箴二牧所临民孔懐矣嘅彼两藩弗播予指政典则有诗宗亦昌音与政通厥声肆扬不毁在经乃伏苫块孰识公心不亡者在恵山之阳有石有泉公营其间式归其全太史勒铭一语非简孝哉秦公孰与其显
赠文林郎监察御史于公封太孺人孙氏墓表
登之宁海有逸庵处士于公既卒之七年为弘治甲寅以其子侍御考绩恩授敕赠文林郎监察御史配孙氏封太孺人踰年而太孺人卒于家侍御方奉命出按畿北四郡之地告讣于朝诏别遣御史一人代还得解官持服东归前期奉二状诣予请书其墓上之石将刻而传焉按状公讳兴字永昌其先在宁海多闻人谱逸莫可考至公大父通父让并隠居不仕以行义重其乡乡人为之语曰于氏其有后乎公生而聪悟明爽在襁褓如成人稍长喜书史从师讲授能通其大义与客论古今上下人物臧否政治得失亹亹忘倦客或难之必语之故曰是当出某书是当为某人语客相顾叹服訹之仕则曰干父之蛊犹惧不能况欲有所为于禄仕哉自是穷旦夕竭心力出其所长以厘家政督僮奴某蚕某耕各职其职庆吊还往悉有规绪百务井然无敢舛且哗者父母大乐曰吾有子矣公于父母生致养没致哀丧祭无违礼于族人贫不能立者随其力济之俾不失所外姻李氏子幼失怙恃公收养之为择配还其宗乡人翕然称之曰于翁孝义人也吾属有事不叶讼不终者宜请决之盖得公一言即解州大夫举乡饮必礼致公公以齿徳弗逮力辞因自号曰逸庵公两子敎之极严曰孟也治生业以嗣我仲也力学以为我先人之光无怠故侍御奉训惟谨遂举成化甲辰进士第为行人以选授(阙)道监察御史太孺人家同邑处士安之女有淑质能闲姆敎涉猎小学列女传诸书而于缝纫澣濯中馈之事皆习为之精年十八归于氏上承下御以肃以雝家人宜之时亲纺绩以佐公之勤俭盖公奉亲敎子恤贫逮下之美太孺人相成之力居多而公亦敬之若宾太孺人常病目失明几三载诸药弗效公斋祷于神不数日复明人以为聮徳获佑之验公卒于弘治戊申十二月十三日享年六十有二太孺人卒于乙卯五月二十二日享年六十有四子男二人长盛次茂即侍御君女若干人适某某孙男若干人孙女若干人公墓在其邑西山解荘之原侍御将以某月某日奉太孺人之柩祔焉惟天报施于人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孙此不易之理也若于之先所积甚逺逮处士公益谨礼好义迓承遗泽而又得孺人为之配聿兴有家训成厥子为宪臣于盛世才行风裁依然一时巨擘而勲名所厎未艾也然则显扬之业致泽之功亦何必身享之为得已出之为快哉予以是撮其羣行与褒典之隆用表着之使乡人道而读之者为嘉叹曰此于侍御二亲之墓其可景慕也夫其可兴起也夫
宜人潘氏墓志铭
宜人潘姓镇江人适马氏今封奉直大夫刑部署郎中让之妻故昭勇将军金吾左卫指挥使俊之妇也以子懋贵受诰封宜人享禄养者十五年年六十有五以弘治乙卯四月二十日卒卒之前一日力疾谕懋曰我夫妇训汝以有今日汝宜勤恪廉靖以报上恩不贻戚尔父吾瞑目矣又逾日不起呜呼是亦可谓之贤矣乎潘氏世儒素至宜人之父处士君与其配王孺人尤以俭朴相尚故宜人得于内训习礼容肃而不妒睦而不争人称之曰淑女既归马氏恒以不及事舅金吾公与其姑为憾岁时奉祀必竭诚以享如事生者当是时奉直君之兄良事英庙同知前军都督府事被宠眷甚隆食指甚众宜人佐夫君综理家务悉有规绪处娣姒极爱敬无间言内外婣■〈尚阝〉多勲旧贵戚而宜人恬然其间不矜以侈勤女红至老不勌家人止之不从曰吾所乐在是人又称之曰淑妻宜人见懋之少颕也间语奉直君曰我家虽以武显宜济之父庶先业之益振乎奉直君是之亟延名师儒训懋懋果力学致用如其言而宜人于少子诸孙皆廸之以经术于诸女警戒尤切无豢养之习人以是又称之曰智母呜呼是诚可谓之贤也已宜人生子男二人长即懋举成化丙戌进士授行人歴官刑部江西司郎中次惪女二人长适金吾右卫指挥使吴瑄次适羽林前卫指挥使张文孙男三人长存道次存仁次存义孙女四人尚幼懋将以卒之年某月某日奉塟顺义县孙侯里祖茔之次而以其同官贠外郎周君瑾之状来请铭初南京大常卿(阙)君瑛以女妻懋人谓得佳倩而马君予同年友也故因得其母之贤如此不可以辞铭铭曰
隐君之女嫔于贵家既肃而雝壸职无哗训子以文用叶祖武扬芬履亨智哉斯母牲鼎备养珠翟在躬不改素风嗟孰与同维桑居南食兆于北贞石勒铭昭此令徳
吴氏亲茔表
休宁着姓凡六七商山吴氏其一焉自商山而散居不一有讳育源者始徙县东市卒塟二都亭子山余二十年矣其子齐旺恐来者日益逺而莫悉其先之所自出乃奉其世谱请走文勒石墓上以告其后之人吴氏相传出泰伯之苗裔以国氏而新安故吴境也至畨君子孙又散居江东西歴汉晋以来世有显人逮唐而监察御史少微始见于史少微之子中书舍人巩居休宁有石舌山莲池之胜当世荣其再世以文显至以凤凰名山池迹迨今存巩七世孙琇生五子分居金竹梢云吴田诸处而少子舝始别居县南上山生子明明七世生舜选当宋崇宁初以高年赐爵奉议郎生二子长俯举干道一年进士止大学录号棣华次儆举绍兴二十七年进士歴官广南西路安抚谥文肃号竹洲竹洲从学南轩受知考亭东莱为时硕儒俯生四子长垕私淑考亭虽党事起笃好不彻所著曰自胜斋集垕生锡畴以孝友闻从学程勿斋用荐为白鹿洞书院堂长不赴所著曰兰皐集锡畴生三子其仲曰浩世其学号直轩所著曰大学口义盖国录之后可见者如此儆生四子长载仕为高邮军判生廸功郎铉铉生国史编校资深尝上竹洲集于朝宋亡高遁自卜塟所筑其傍曰全归庵至元初起为南轩书院山长力辞不出所著曰友梅集资深生五子其少曰枳枳生七子其少曰同当国朝洪武初益自植以拓其家同生四子其仲曰牛牛生一子天童天童生一子积善皆以谨厚闻积善生三子其季曰育源则今始迁东市者也育源字徳生少倜傥负大志以祖基湫隘思有以廓之乃卜居邑中买田筑室为久计业渐以宏又出游四方纳交其名士闻见益广徳益充县令丞举以司一乡之政乡人翕然敬服争讼者多取决焉卒以成化戊子八月十九日得年五十有四娶王氏有贤明之行生子四人长即齐旺次齐兴齐欢齐恱皆能守父之训而齐旺又续其谱佐其叔校竹洲集刻梓行世则吴氏之后谨礼淑身思以昭其先烈而弗坠其文献之传固将与上山之族相望而益隆也哉予尝考文肃公与吾宗惠里尚书文简公同游其诸子又从学文简公之从子枢宻正恵公若■〈氵义〉口端明则于文肃为甥孙而友梅则又槐塘丞相文清公之所亟称也走之先十世祖奉议讳仔府君从游文肃文肃为记其所谓相公桥者其文尚存每一奉诵愯然如接风仪聆诲敎思执鞭不可得而缅懐一时师友渊源之懿与其通家契分之深虽百世一日也故本齐旺之意备书之使过而式之者知其为大贤君子之后且示夫岁时展礼于松槚之间者得因以自朂焉
宾山刘君墓志铭
呜呼此杭诗人宾山刘君之墓君讳英字邦彦汴水海昌侯之裔也有讳满者从母为刘姓以材武显于元三传入我朝始居钱塘北郭之夹城里曽大父君美大父善父琮世居药有名母傅氏君生极秀颕少从学大理夏季爵先生自经史而下暨诸子集录罔不涉猎含英咀华一于诗发之其诗精妥流鬯兼备众体三吴两浙之言诗者必曰邦彦由是邦彦之名闻四方四方士道杭者有所临观非君与俱无以餍客意聂大年者江右诗人也敎授于杭竒君以为忘年友吴兴张太守靖之自以词学高东南亦雅重君作曰邦彦非今人也君性孝友无故不敢去亲侧有美服食亲未御不敢先景泰天顺中藩臬郡邑欲以明经起君君以母老固辞亲没丧祭尽礼二弟曰华荘不禄赡其孀抚嫁其孤与人交不独以文字切劘而周恤箴警甚至别业在甘泉里多竹榜其室曰竹东晚更号宾山皆终隠之意也虽不善酒乐与人羣时放适于丝竹顾其中确有意见是是非非不茍为偃仰有古英豪风致弘治戊申感一疾犹不废诗阅九载乃不起丁巳五月十有二日也寿七十有二岁所著宾山集蕉雪稿竹东小稿湖山咏录及手编两浙歌风读书纂要若干巻配仁和郑氏南京刑部郎中厚之女太常少卿环之女弟克相君先十七年卒子男二演淮皆学诗世其业女一早世孙男二彭彩演等将以戊午三月六日塟君南山慈云岭之原以郑祔予辱友君二十年尝评君孝友似黄山谷高蹈似魏清逸旷达似杨铁崖庶几为实录者今兹被召至杭君已前逝不及见也既哭吊君而演以治命奉应天尹于公景瞻之状来乞铭景瞻于君尤厚善铭曰
繄诗法唐中涸而蹷孰浚孰培俾茂而发居杭氏刘爰奋以掲咄彼哇■〈摇,氵代扌〉秀出靡竭其气峍屹其韵馝馞茂发者存孰谓其没
朴庵陈君墓志铭
朴庵陈君之终于家也子珀方以御史受诏考牧南畿中道而得讣即以闻请奔丧如制惠予亦有召命北上得聮舟焉间奉编修黄澜所述状以请铭予发状而叹曰呜呼若陈君亦可谓笃行君子者欤君讳应字顺元世为莆田旧族大父干初居城南父祈迁方壶号实斋生君一子见其质秀颕爱竒之俾从良师游为举子业垂成矣而实斋老以家政付君君能敦孝敬副其志而于奉先礼客御佃佣悉有规绪与人交诚悫不欺未尝有一之交恶者乡誉甚美实斋尝遘疾医不奏功君夜焚香吁天刲股和汤药以进食之良愈早丧偶一老媵侍不再娶有劝之则曰吾见继室多不利前子以斁家者故弗乐耳实斋病莫能动履朝夕扶掖至亲操溺器不少懈其卒也哭踊几絶丧塟尽礼君笃意敎子朂之成而珀亦奉训惟谨庚子举于乡授山东堂邑学敎谕迎飬五六年堂邑人化其慈孝庚戌举进士为监察御史君时里居益韬晦不轻出与亲朋軰结社自娱恒驰书谕珀以守官行己之要故大司寇彭公韶慎许可独称君之福履其卒弘治丁巳七月八日疾革不乱召诸子点检丧具丰约得宜翼日正衣冠而逝君为学务躬行不事葩藻因号朴庵以见志然考其生平为孝子为义夫为贤父为达生知命之逸老则古所谓笃行者君岂多让哉距生宣徳癸丑十一月十四日享年六十有六配黄氏讳淑真延兴东埭处士谦甫之女年十七归君三十而卒其治家肃奉姑孝勤生乐施贤明人也而不究其内助之业姻■〈尚阝〉惜之其生宣徳乙卯三月七日卒天顺甲申八月十六日子男四人珀即御史君也与瑚皆黄出玙璠则媵出女一人适徳义吴某孙男一人万全孙女四人俱未行珀将奉君塟其乡木兰陂之原以黄祔状言君少时祈梦于邑之九鲤湖见白衣人示曰白马如伏騘前程可见释者谓当为台官而君卒以布衣老既属疾得京师之报珀为御史乃怃言曰吾不起矣此其验诚异然予有进于是者御史君立朝以淑慎自将功名伊始推恩之典计日可得则君之名著于鸾书衔题于庙主其所验不亦大乎铭曰
莆有君子厥氏惟陈制行之笃可方古人其徳孔潜焯彼贤嗣虎榜豸冠卒其先志竚有褒典叶梦之祥履善获报孰掩其光木兰之原合以佳偶刻铭玄堂百世不朽
河间卫正干户赠明威将军佥指挥使司事张公墓碑铭
河间卫正千户张公卒塟郡城东十里之哺子村二十有四年矣其配曹氏卒子清将以弘治戊午秋八月甲申奉祔焉而致书不佞曰先君以清故获赐诰赠明威将军佥指挥使司事秩四品法得立碑墓道以侈上恩昭潜徳敢具状以请惟河间卫三鼎峙郡中予先仲父明威公与公分莅戎务实相闻不可以辞序而铭之序曰公讳祥字廷祯世居小兴州汝河川曽大父而上皆务本力穑不干仕至讳荣者洪武初以尺籍隶燕山其长子文皇帝靖内难战有功为燕山右卫百户卒于军其后効未录也嗣以其弟玉而进其官为武略将军副千户调山西太原宣徳中再调河间莅左所事君之考也母韩氏继章氏皆宜人公生而壮伟挽弓数百斤英闿周慎无贵游之习武略公之老也代之事上抚下有道而于戎事举错条绪井井领军分畨上京营遂以材武知名正统己巳从北征还值敌大入犯都城复从大将军败敌西值门升正千户公长负气节间语其子慨然有破敌雪耻之意而厄于逺下不获伸乃遣清游郡学朂其成曰无忘而父之志成化甲午夏五月八日以疾卒得年五十有四而已公事亲孝奉继母无少盭者继母视公如己出人两贤之居常俭素若寒士而祀先礼客及庆吊之节亦未始不备也与人交恂恂至有过即折之人亦亮其公不为忤配韩氏赠恭人继李氏俱先公卒曹氏封太恭人千户丙之从女也端恪静淑有逺识父昱竒爱之慎所归得张公以嫁内外宜之其佐公理家或有所弛张即惬舅姑意居舅姑及夫丧哀毁踰节清之领父众也恒半岁居京师太恭人虽老综内政不勌且勉清以王事曰无念家也性不好货而喜施予衣寒食饥虽罄不恤故清居官以廉名太恭人享年七十有一卒以弘治戊午七月六日一文夫于清也嗣正千户以御敌逺威朔州功升指挥佥事緫练士振威营十七年用荐还领卫事一女适指挥朱晖一孙子宗岱三孙女长适干户子卞莹次许适指挥子王楫次许适百户子王景成公以门功起家能自效长千人又训成其子得貤恩进万户劳着于生前宠加于身后非武弁之难得者乎清复能录公之行烈刻贞石诏仍昆尤可谓贤矣铭曰
惟张世业汝河之川发迹櫜鞬以开厥先桓桓嗣公材武宏力克迈父兄遂领左翼壮志服敌弗究以终有伟一男拓其戎功金紫之封惟上嘉赉噫公虽亡不亡者在有嫓一人其徳惟恭弗偕以老哀荣则同剑佩所藏瀛东之里太史勒铭令闻不已
敬恕处士程君墓志铭
富溪有隠君子曰敬恕处士既卒之四年其子抑昏手持其族弟正思所为状谒于予泣而请曰先君子徳足以自立才足以适用而弗施于当时惟是塟且久而石未有文恐终无以见于世孤之罪也幸为铭之予哀其志乃阅状迹其所列如抑昏言且正思端谨从予游颇久其言为可征而予与处士复同出篁墩后竟诺之然亦奉诏北上未暇也而抑昏复迭致书以伸其请辞甚恳切愯然序而铭之处士讳缘徳字永和世以诗书簪绂望于他宗曽祖一凤祖弥寿父贵安皆守道不仕处士生而秀异涉猎书史既长益进于善事父及母汪孺人具得其欢心与兄永宁居极友爱仲兄永隆蚤世抚其孤甚笃敎诸子必以义方宅心平恕而操行严整凡酬物酢事一遵古道不波随其俗家素饶裕益课童植杉力穑以为储蓄而自奉泊如也独于修复先业恵利乡里不靳尝赞其父作睦族堂以叙岁时之会与其兄刻本宗谱以谨支系之传遇匮乏者辄随力赈之纷争者辄善词开释之茕独者辄槥之道梁圯毁者辄新之晩尤修徳慎行平居一言一动必求合于礼有施于人必反求于己乡先生江君永清因以敬恕名其轩处士遂以自号人亦以是称之生永乐乙未六月廿四日寿七十有九前后凡三娶初徐次吴次汪皆和顺不盭少室江卒以弘治癸卯八月十日濒卒家人问以后事无他言惟曰事在抑昏子男三长即抑昏也予有更名诗汪出次亦实亦友江出女一吴出适竹林汪镇隆孙男七曰庆一庆二庆川庆四庆吉庆珪庆荣孙女四曽孙男一达象以是年冬九月廿八日遵治命塟于嵯峨山之东铭曰
有徳其臧有才其良胡阏其逢而不获展其长维外之见维中之藏虽不用于世而亦恵利于其乡天鉴不逺身报未昌孙麟曽凤而将于是乎发祥封哉若堂千载其光
义官方君墓志铭
君讳旻字仲高姓方氏世居歙之灵山其先自睦徙为着姓祖汉洛阳令赠尚书令黟侯储储二子曰将军观侍中觌觌五世内史昺建安末起义捍州于难昺再世为晋上虞公操操八世为梁休宁令仲由生上柱国惠整隋末复起义捍难州人赖之惠整子叔贤入唐为清流令三世曰玄英先生雄飞居桐江曰处士杰兴灵山祖也歙方氏散处不一在宋有博士恬运判有开总管回皆通谱而杰兴九世孙全君曽大考也大考讳正为一乡善士号虚庵洪武中坐累谪大宁文皇时预有靖难功赐银币隶尺籍锦衣而卒故太师建安杨文敏公实铭之考讳成永乐中以扈从居京师母葛氏君生而通颕有志局事亲甚孝营滫瀡以养务得其欢心其卒也奉襄事无违礼自以其先世履厄境躬勤茹苦节浮费立恒产凡酬酢婣里昏嫁弟妹及奉祀礼宾悉有条绪与人交以直不茍徇乐施予外家姥朱乏养迎奉如母而终殡之方氏谱乡先生石泉周原诚所编也保视惟谨灵山先墓不克省遣子英代行俾无失所盖起孤子乘家难之余而能有所立以不坠若君亦可谓卓然者欤弘治中岁祲君应诏输粟以济饥得授义官比命士而以疾卒弘治戊午四月八日也享年六十距生正统己未二月十七日配祝氏通州人讳淑庆宦家女惠恪慈俭佐君起家以弘治癸丑十月五日先君卒距生正统丙寅九月十四日得年四十有八继陈氏子男一曰英祝出治举子业弗偶以通译得官翰林女二皆贤淑宪庙选其长者入宫隶女史今少师宜兴徐公礼致其少者于室以佐理阃政孙男一曰灵山孙女二尚幼英将以卒之年七月二十七日奉君塟都城东南魏村社东皋村以祝祔前期奉状来乞铭予与君同出新安闻其贤也久乃不辞而书之详其世以告其后人使知其先所积甚逺有嗣显者于是焉征之庶不昧其所自云尔铭曰
繄方硕宗自睦徙歙惟君敬先谨其先业一家中起蔚为都人惟君履善聿显其亲有荣厥身有子亦肖君胡弗辰识者相吊东皋膴膴式归其全太史之铭吉人之阡
明故奉训大夫工部屯田贠外郎高君墓志铭
弘治戊午冬十一月朝朔既有传工部屯田贠外郎高君楫之捐馆者众相顾愕眙以为是当逺到何遽不禄而予于君尤厚善涕下涔涔不能已既而君之子拱以状来乞铭呜呼是尚忍执笔以铭楫之也哉高之先自安庆徙江都世以医鸣君讳济其字楫之故封大理左评事享之孙赠工部虞衡主事钦之子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铨之从子也君少丧母刘安人虽童稚中警敏渊悫有巨人志都宪公竒爱之挈与俱口授之经而君英发日甚自科业外兼通诸经史百家为文章语皆天出服其长老归入江都学为诸生赴秋试三不利君益务为躬行曰士岂必仕而后见志哉奉虞衡公生尽养没尽哀事继母张安人如生已训育其四弟及诸妹婚嫁以时凡处邑井婣■〈尚阝〉悉有规绪而学益邃文益宏肆力追古作者成化丙午举南畿乡试第二上南宫又再不利祭酒三山林公试六馆第一弘治癸丑举进士授工部虞衡主事即奉命简阅邉实给军需自京师抵甘肃八阅月而事竣尚书延平刘公慎许可亟才君委修内府十库督九厂皆有成迹受赐赉复奉命莅两浙抽分木植事取足公家而不事朘削以贤阅岁得代还京师满考三载得赐敕推恩二亲及其配升屯田贠外郎才一月遽不起年仅四十有四配任氏封安人子男一拱也方治进士业女一适邑产生刘骅君屡困场屋所敎士多登名若给事中徐昻其显者其状君行核而文君自号小愚所注述多未诠次拱将载柩归塟而都宪公巡抚畿北书来速铭忆予主南畿秋试得君为易魁号知已今岁自家艰受征入朝遇君钱唐见其才气恢宏方以得士自惬而孰意其至此哉悲夫为铭之曰骥踣于驰兰瘁于滋天胡生才而弗大之弗竟其施弗丰其遗其后必昌尚妥于斯
项孺人墓碣铭
程处士道昭之配项孺人以弘治己酉十月二十三日卒道昭使其子■〈日上永下〉升来请文值予抱病诺之不及为也又三年壬子十月之吉卜塟孺人于闵口旧居之侧又五年丁巳来致处士之言曰铭不果矣愿书其碣以成夫子之宿诺予愧谢不敏曰当亟为之既而有召命北行升使人尾舟以俟抵吴门始克序之曰孺人讳绮徽之休宁人考福庆官河南之懐庆通判与处士之考应祥友厚善故孺人才四龄即许归程氏既许不一二年连失其父母叔考富实鞠之成又十一年而嫁时应祥夫妇已老将委家事于弟应初应初辞曰有道昭在且新妇贤宜可托应祥许之由是道昭治外孺人治内男僮女仆各理其业不三十年而耕有积贾有羡凡供祀奉亲睦邻收族悉有规绪产益拓而里第益日新应祥夫妇乐之曰吾无憾矣应祥遘疾危甚道昭与孺人恒露祷愿减已筭以益亲疾果愈卒以寿终孺人尝请于姑曰绮非季父母不克有今日季父亡矣幸季母在愿迎致之庶绮之不背徳也姑曰善孺人晨夕事二母饮食必俱生尽养没尽哀人两贤之岁凶孺人赞道昭活幼瘗死倾槖不恡敎育诸子悉使知学务本以侈靡为戒呜呼若项孺人亦可谓贤明者与孺人卒年六十子男三孟■〈日上永下〉仲即升季旻女二婿吴传兴戴世美孙男三孟锺珪仲锺琇季锺珏女二亦皆有归矣新安诸程氏皆出陈将军忠壮公之后闵口其一焉故道昭以铭见属而予不获终逊铭曰以孤则良以妇则孝有阃之义有母之敎贞珉载树刻此铭言硕人之墓闵川之原
恬退老人毕君墓表
予北上道淮故人毕君舜修过舟中袖一纸以请曰此学士西涯李公为玉志墓者也敢匄一言表之予惊阅之则君年七十预作塜圹于城西钵池山之原自西涯志后五年矣而加健亮哉君之为达也玉君名舜修其字出宋司农卿世长之后有讳公叔者与东坡友善其所遗帖尚在云子孙由河东迁当涂其由当涂迁淮自君高大父讳震始乡人号友义处士讳文徳者君父也君少魁爽踰冠补山阳儒学生学易不自慊之吴从给事祝颢先生游为提学御史孙鼎先生所赏识景泰癸酉中应天府乡试上礼部中乙科不就志益勇遂举天顺丁丑进士观政工部一奉使浙东能自律迄竣事不扰还朝授山西曲阳知县到官首黜宿隶之骫法者劝出粟赈饥招流亡俾复业会有国需赋民车甚众而専下曲阳公持曰役不可不均也言上官不获即径达之朝乃均诸县民以不困学宫弊一新之见训导马轩与语曰才也可用荐试之果然擢知县雩都久之念亲老无他昆弟乞终养不得请适以例入觐竟辞疾归时年四十三尔筑室东湖上奉亲乐甚亲安之数岁乃终凡所为卜兆铭逺之计甚备君性尚朴无所好好聚古法书名画评玩以自适士夫过淮者必延致觞咏终日或目之为恬退老人因习称焉其所咏积久成帙曰侗庵藁恬退藁吴诗人徐庸编湖海耆英集亦有取于君作君产素封喜施予坐此稍损亦不屑意也题其堂曰思补以志不忘君之意手校王氏脉经梓行惠人盖古之志于用者非相即医君岂为是邪君生洪熙乙巳闰七月二十四日居林下三十年今寿七十四矣配睦氏继沃氏张氏皆贤而先卒子男三曰永曰享曰广女一适国子生吴鉴予观世之人于死生之际或遗其君父而幸生或求神仙之说以觊不死其生可愧其死反速者非悖即惑也君之委顺若此其贤于人逺矣且其先司农睢阳五老之一也君殆寿种未可量而况其所立亦有可以不亡者哉是为表
赠中宪大夫河间知府谢公墓表
公没之十年朝廷以其子文官风宪考最敕赠公文林郎江西道监察御史又十年复以文守郡被旌异诰赠公中宪大夫河间知府鸾书锡命宠及漏泉燎黄之日罔不羡慕曰训子之功显亲之孝若此乡之人亦可以示劝矣公讳宏字仲寛姓谢氏其先居浙之嘉兴曽祖某仕元为山东转运司提举祖奎入国朝以武功至景陵卫千户所镇抚调陜西金州终镇海卫镇抚子孙留居金州因占籍焉父诚抱徳弗仕公生而秀颕虽出将家兼儒业选补州学生劬书攻文志将取科第以亢其宗者会二亲继逝前母兄主家政析产以居而公茕然无与佐经费者乃叹曰是不可有为矣遂引去力耕以自给然犹手一编不缀州守王君瑄贤其人辟以自辅更六年凡泉榖诉牒缮作文告之事半出公手王君或思弗逮疑弗决者公一赞之率中肯綮上官惬志而下民受泽公之力居多上京师得从事工部旦夕在公惴惴以偾事为惧部长贰以公素儒者亦善遇之更三年入优等授冠带以归公每以不得卒业学宫为歉见文有美质曰成吾志者必此子也亲督敎之而文果成名公不及见也公慎操履寡言笑冠婚丧祭动辄以礼乡戚之贫者随力周之不恡竞者多求直于公一言即觧无后言其卒以成化乙未正月二十一日距生永乐甲辰二月十五日得年五十二时文以举子治丧悉本公志不用浮屠法人称其孝公配某氏有贤明之行封孺人加封恭人子男二长即文举成化戊戌进士改翰林庶吉士歴御史知府进山东布政司右参政次武女二孙男一俱幼初宪副阴君子淑守金州交公父子间知之深故状公之行甚核而又奉以请予表予家中世有宦籍在河间且词林之旧不可辞也乃书其事曰呜呼穷经矣而弗究其学入官矣而弗试其政此非志士之所深悲者哉然有子若叅政公大发于身后所以报公者位益崇名益彰则世之类公者亦鲜矣而又何憾于九京也哉
淑人周氏墓表
弘治丙辰岁顺天府通判吴君纹上其三载之绩获赐诰赠其父兵部侍郎宁为正议大夫资治尹嫡母汪氏母周氏俱淑人越己未君奉状请文表周淑人墓盖侍郎公以乞休早不及请语得周淑人之子而并给之君子谓斯举也于母为能贤于子为能孝宜书也况纶命有阃仪克慎家敎肃明之褒又恶得无书以昭厥潜而为有子者之劝哉孺人讳慧秀周姓祖居台之宁海自祖而上素以积行闻父通洪武中歴战功官昭信校尉武清卫百户淑人生甫四十日即丧母抚于王氏迨长知自立勤女红荘淑聪解占者以为不凡正统辛酉公任职方闻淑人贤致之室淑人能以勤俭相之使公得力公家至佐六卿无内顾忧凡九年公以疾得请还歙之莘墟里第淑人挈二子与俱时汪淑人已谢世淑人嗣其政十有六年其始归也食指甚众淑人督童奴治生产旦暮不自休居无何而堂室土田益拓以闳奉先祠礼宾客遇宗戚品式酬应周悉备至视诸子爱养惟均又以其余力济寒馁助昏丧无间逺迩吴世诗礼家至侍郎公益显公辟塾延师以敎子孙躬莅课之科第相踵淑人赞成之力居多淑人性简约虽贵富而自奉甚薄中岁却肉食茹蔬素以成化乙酉二月七日一疾不起距生永乐甲午五月二十八日年仅五十有二公自为奠文谓将以身后之事属之乃遽先逝词极酸楚若周淑人殆传记之所谓贤明者欤子男五长纲以子瀚贵赠监察御史出汪淑人次缙次绅景泰丙子乡进士歴官福建盐运司同知出吕淑人次纹成化辛卯乡进士即通判君次绮皆出周淑人女一与纲同所出适汪惠以子知辰州府正贵封户部主事孙男十二长潾次瀚弘治甲辰进士拜监察御史卒次济次汶次沧次源次澍次浚次潭次潜次渊次演孙女七皆适良族曽孙十四长楫次楷次槐次标次槟次楠次榛次相次朴次棣次格次楧次栻次某孺人墓在某乡某山之原噫古称妇人之行不踰阈盖亦妇道之常尔当周盛时诸侯大夫之夫人其懿行徽音着之诗见之列女传者炳然不可掩也然则中古以来有足以嗣遗躅而范流俗者恶可以无传邪予与通判君同出新安侍郎公盖先友也故获以世讲纳交君兄弟甚稔往来家山必道莘墟窃闻周淑人之徳善久矣矧君有请以为其母不朽之托而予方执笔官太史谊不可辞乃首叙褒典次其群行俾刻石墓上以告其后之人焉
明封征仕郎户科给事中郑公墓表
公讳纲字文纪姓郑氏其先居河南祥符自公高大父亨以同知业州府事被诖误谪河间任邱遂为任邱人公曽大父寛甫祖辉皆晦迹里中至父铎复仕为大同仓副使母陈氏生公一子寳爱之而公亦闳硕达颖不与凡子伍年十三四侍父官湖湘间习举业业渐以成顾无他兄弟以养乃弃去曰事父母致力亦自是学岂在占毕营禄哉乃更从事贸易法操畸赢节浮费不数年产拓用饶业以大兴而副使君方致仕与陈夫人乐公之养曰禄食弗及也公语人曰此口体养尔吾将以志养乃克意延师敎其子宗仁大发廪以济邑之荒岁募修城东路之在窊下者为衺若干损贷粟之在券者为硕若干居家遇僮仆有恩子弟不得以奴詈名之处乡邻有义夜获盗灭烛使去曰速改毋以污而家性慈恕类此然待物孔严与人言不茍徇有过面折之无匿情因而改行者不少其可谓一乡之善士者欤成化戊戌以恩例授冠带比命士弘治壬子以子贵受封征仕郎户科给事中公虽以赀雄州乡而题其所居曰朴斋示非其志所为汲汲者在厚其亲仁其族与乡而佐其子也弘治戊午六月十九日终于正寝享年七十有六距生永乐癸卯八月二十三日塟任邱县东高平之原以太孺人宋氏祔子男二曰宗仁举成化丁未进士第授户科给事中擢尚寳司丞曰宗义本公志益发粟赈饥为义官女三其壻曰巡检马宏曰儒学生谢恩史文信孙男四曰沂曰濂曰淳曰瀚濂亦儒学生女六其壻曰进士王希用曰王逊邉佶余幼孙男二曰棠曰棐女四亦幼初宋孺人之卒也予铭之三年矣而公谢世尚寳君复以礼科给事中屈伸之状托予表予与君生同乡闻其履行稔矣不获识也然与尚寳君善乃掇拾而表之曰昔周盛时以乡三物为施敎宾兴之典其所著六行盖不过孝亲友弟睦族婣亲字其友恤其贫者而大猷之升(阙)卞之率基焉岂若后代所传以苦节竒才相高而骇世之为贵哉若郑公之行固人所能及然求其至则三代之民亦不易是矣予方为礼官且职史氏故乐书之刻石墓上俾以才智自诩而行之不足者视公之平生因宜知所警夫亦将有所劝夫
篁墩文集巻四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四十九
(明)程敏政 撰
○传
汤胤绩传
汤胤绩字公让濠梁人其曽祖佐高庙取天下是为东瓯襄武王胤绩少负才好使气貌类河朔人两眸睁然髭奋起如戟年十五六入学为生徒日记数万言学有旧版文千余字胤绩骑马过一目成诵应天尹下学传筹召诸生胤绩独后至当笞大呼折尹声撼庭木尹愧愤卒笞之胤绩攘袂走出学门题诗府署合扉上有从今袖却经纶手且向江头理钓丝之句遂去学出游江湖上凡吴越间豪家富室争延致之周文襄公转运江南闻其名召之至曰王孙能作启事否胤绩请纸笔即席具状几万言类宿构者又切当世务文襄竒之上书荐其才有文武具驿召赴京时于少保方督诸军请试之立胤绩将台下万卒环视于公摘古今将略及诸史中事举以问胤绩应对如洪钟不能屈左右啧啧叹赏于公亦抚掌曰吾子诚有才入对以为锦衣卫百户正统末英庙北狩朝廷遣使通问已命中书舍人赵荣择可副者众举胤绩诏以千户如敌敌大将托克托布哈问中国事云何荣未及对胤绩前语之又时于坐上箕踞岸帻朗诵其所著平敌论敌将色变既出谓中国译者曰彼髯何为哉恨不杀之耳景泰中诏举将才胡忠安公言胤绩才可用进署指挥佥事时典兵者多忌胤绩不令治事胤绩亦时时叹息其功名不偶放浪诗酒间京师人率以为狂所与游最善者侍讲徐有贞敎授冯益太医刘溥英庙复位有贞入用事然亦阴嫉其才不推荐之胤绩亦不登其门天顺中校事者甚横李文达公多裁之而文达尝召胤绩与语胤绩张口论天下事及古今成败一坐尽倾文达爱其才将荐之校事者遂捃拾胤绩往年在江南受赇事下之狱怒而辱之胤绩诟骂不絶口至诋之为奴然胤绩寔出息于人而不立劵无以自白遂谪为民荷校出都城故人有唁之者胤绩仰天笑曰吾子以指挥为足荣一汤胤绩邪掉首行弗顾成化初遇霈恩复官再用言者言诏以禆帅出守孤山堡孤山在延安西敌岁入之守者多以军败黜胤绩得诏曰噫吾死矣夫孤山无城郭有他郡之来戍者七百人战则为愤军守则为怯敌如此虽诸葛武侯复生亦难乎免矣抵镇草封事数千言大率谓朝廷宜先城孤山聚粮糗募死士又移书当路言状遂愤愤吐殷血数升卧不能起丁亥敌入冦主将闭城门不出兵敌大掠子女而东胤绩怒发上指曰死国分也力疾起戎服跨马率麾下百余人邀敌于境上力战数十众寡不敌遂死山下是年八月也胤绩为人轩豁倜傥直欲起古豪杰与之友视世之琐琐者以为龌龊不足与语好以气雄人不问名位卑显有不可意奋然去不顾或遂骂之至其人面赤不少贷甚有捶之者江阴知县弗利于民将受代胤绩率少年数人直入县厅反缚之状其罪送上官上官大骇并收下狱凡数岁会赦乃得释夏郎中时正尝于宴上与之藏钩不胜而怒语侵胤绩胤绩就坐上捽之下拳之蹴之众客为之股栗又尝过友人家见道士在坐与语不合而骂之道士不知其胤绩也稍稍有憾色胤绩捶之几死与人言出入经史子籍中纵横辟阖随意所如有问古名将者胤绩以张巡岳飞为第一其人曰岳将军则闻命矣张睢阳何如人胤绩瞋目曰子不观其对令狐潮之语乎卿未识人伦焉知天道自唐以下谁有为此语者其所见如此诗豪迈竒倔如风雨晦冥中电光翕焱使人不敢正视又如雷斧断崕石下坠不测之渊观者褫魄每就人席上操觚立成数十章有名能诗者多为其所慑或不能措一语以遁平生著述有五云清唱风雅遗音东谷集千余巻无子
史官曰予少与胤绩游知其人使不死为大将将数万兵出阴山其功名当不在古豪杰下顾独膏血草莽中天也或者谓胤绩类太史公所谓游侠乃大不然胤绩行事虽若任侠然扣其所得朱家郭解直奴才耳乌足以比胤绩哉
慕青余民传
慕青余民者姓乐氏名均用字国寳世为山东益都人生而盎厚端愿不茍读书务明理斥口耳之学元中统癸亥益都守臣强之仕力辞不受令徙岭南横州均用即日就道怡然抵横卜居州东衣锦坊手自结竹以居题曰竹庐非其力不食越数年横州路达噜噶齐廉其学行荐为儒学提举均用泣下再拜曰某无似不能为更化之民幸得免罪至此以养残喘足矣今辱以儒官举岂其志哉事乃已因号慕青余民盖以益都古青州也皇庆壬子六月十一日卒于横寿七十有九妻吴生良兴良兴生敬严敬严生士容士容生章国朝天顺丁丑举进士歴官礼部主客郎中上距均用二百年矣当时父老澌尽无能言其事者而敬严之妻陈尝略闻于其姑梁则举以告章曰汝谨识之章以予职史氏请补为之传
论曰元中统壬戌李璮以三齐归宋元使史天泽复陷之以董文炳经略山东三齐士民稍有材艺者无不乐为之用而乐君独以此时窜身岭南其耻于北面事敌不言可知自号慕青余民可悲矣而亦因是可以想其风节之孤峻较诸当时背宋窃富贵者虽得志一朝至其子孙或羞道之矣然则士岂可以夷狄患难而易其所守哉
橘泉翁传
橘泉翁祝仲宁者四明人世为医家至翁当永乐初被召来京师及见故太医院使戴原礼原礼盖丹溪朱氏高第弟子翁未及卒业而原礼去乃自肆力于丹溪诸遗书及太素脉诀又上泝于张刘李三氏以达素难大有所悟入遂専主湿热相火之说而内外伤辨尤精确守不变尝曰世不推病于脉而索病于方此大误也然世医信局方已久故凡致翁者始聴其言心非之至终验乃大信惟一二勋旧文武官市人有疾一遇翁辄効而稍名读书者谓其用三黄之剂反恶见翁家君尚书南征还病脚膝痹痛上命医来视且合四方之医皆以为寒湿率用乌附蛇酒之药盛暑犹请服绵盖如是者三岁一日家君梦有神人书祝字以示者时孙太傅亦卧病走往候之太傅瞿然谓走曰予非祝翁殆矣走闻翁姓协于梦为之愕眙急与俱来翁诊视良久又检诸医案怃然曰幸哉公之免于患也此湿热相搏而成经所谓诸痿生于肺热者也即日禠其绵尽谢诸医者取清燥汤饮之曰此疾已深又为热药所误非百贴不验盖服三月余病良已自是家人有疾非翁药不敢甞而士夫间亦始有延致之者然翁愈人之疾已即置之不复挂口或扣之亦嗒然不应曰吾厌世之呶呶者故走所目击翁事多不让古人而不得其诊视之详独志其槩云孙太傅病头面项喉俱肿大恶寒医疑有异疮翁曰非也此所谓时毒似伤寒者丹溪曰五日不治杀人急和败毒散加连翘牛旁子大黄下之三日愈又尝右胁大痛肿起如覆杯手不可近医以为滞冷投香桂姜黄推气之剂小腹急胀痛益甚翁曰此内有伏热瘀血在脾中耳经所谓有形之肿也然痛从利消与承气汤加当归芍药柴胡黄连黄蘖下之得黑瘀血二升立愈又尝有疡发左耳后寒热间作昼夜呼不可忍疡医欲与十宣散补托之翁曰此有余之火无事于补与防风通圣散加柴胡白芷下之肿消痛止时太傅年八十余翁凡三下之皆竒英国公病左瘫不语气上壅医以为中风用顺气祛风之剂弗効翁曰此痰火湿热所致与之清燥化痰前后饮竹沥数升愈国子监丞彭英义勇卫镇抚王隆亦病此翁皆以是起之新宁伯母夫人病痰喘遍身肿痛进诸流气之剂弗止魏国公子年八岁病哮喘夜不得寝喉中作拽锯声医日用抱龙丸转加失音公皆与泻火清气之剂愈或者疑请其说翁曰人虽有老穉而诸气贲郁肺火之发则同第脉候有衰脆药味因之有小増损耳忻城伯素有痰疾尝出坠马舁归不复省事医用理伤断续之药翁笑曰此虽坠马寔痰发之故与之降火消痰已而愈武靖侯夫人病周身百节痛又胷腹胀目闭逆冷手指甲青黑色医以伤寒主之七日而昏沉皆以为弗救翁曰此得之大怒火起于肝肝主筋气盛则为火矣又有痰相抟故指甲青黑色与柴胡枳殻芍药芩连泻三焦火明日而省久之愈故太平侯病膻中痛喘呕吐酸自云脐上一点气上至咽喉如氷每子后申时辄发医以为大寒翁曰此得之大醉及厚味过多子后申时此际相火自下腾上故作痛与二陈汤加芩连山栀苍术数服愈户部主事吴润病头眩两耳鸣如屯万蜂中甚痛心挠乱不自持医以为虚寒下天雄矣翁曰此相火也而脉带结是必服峻剂以刼之急与降火升阳补阴之剂脉复病愈姚光禄女年十七病潮热医以为疟治之加寒战血崩又以为虚将补之翁曰此热入血室所致先与小柴胡汤再与承气汤微下之去紫黒瘀血数块愈吴检讨子年十八病眩晕狂乱医以为中寒已而四肢厥冷欲自投火中医曰是当用乌附庶足以回阳翁曰此心脾火盛阳明内实用热药则不治强以泻火解毒之剂三服愈耿祭酒病头晕翕翕发热淅淅恶寒医以为感冒用甘辛发汗之剂汗出不止腹满作渇讝语发瘢医又以为中暑翁曰此非一时寒暑可致乃积湿热在足阳明太阴经中故疹见与除湿热补脾胃泻阴火之剂愈南昌知府王诏病筋痿给事中徐峰病气痿皆为医所误翁一以清燥汤起之至于饮食劳倦之疾世医率以为外感而得翁起之者尤众不能悉记也翁年下孙太傅一岁精健亦略相等活人之心日甚一日每乘欵段从一童子走东西应都人之请虽雨雪早暮不自恤都人日辇金舆币以谢门下而翁亦未始以此介意焉初杨文贞公家有孙病痘寒战呕泄蒋院使用文以为不治或荐翁翁时尚少诊视之曰无伤也与药一粒而効文贞素重蒋者终閟其事不以告人御史钱昕夫人病恶寒日夜以重裘覆其首起跃入沸汤中不觉医以为寒甚翁持之曰此痰火上腾所谓阳极似阴者非下之火不杀下经宿而撤裘呼水饮之旬日气平乃愈给事中毛宏病伤寒汗已不解医与之补剂补旬日病大作盗汗唇裂将邀他医而误召翁翁曰伤寒无补法此余热不解与芩连山栀石膏之剂一服即愈此三事非目击然人有诵之者故附载之
论曰近世有儒名者立说斥东垣丹溪之书为不足观曰二家动引素难犹儒者动引唐虞三代何益于事噫为此言者亦悖之甚矣唐虞三代之治术岂误人家国者邪患人不能为耳然人虽莫能为而犹幸其在口也若禁之不言则岂复人理也哉宜乎橘泉翁之不获遇也迹此观之世之抱古道而不获遇者岂特翁邪
谢节妇传
谢节妇金氏休宁人幼慧而贞父曰尚邑之名士也爱贤节妇不欲以妻庸碌子年十九以嫁里人谢徳琛徳琛故贤者节妇相之事其舅隠君士祥父姑孺人朱氏甚孝舅姑以为得妇私相喜曰吾属老无憾矣居六年而徳琛死节妇年二十五一男子功振才五岁一女子藴玉才三岁节妇痛夫之早世抱孤子女欲自剚则又心语口曰一死固易易而舅姑老无毕飬者是吾得夫而忘舅姑也遂去涂泽服布衣日羞甘旨以奉二老人至织纴纺绩以营滫瀡具舅姑安之时节妇母孺人尚无恙怜其早寡也将改适节妇以情唁之节妇泣且对曰妾为未亡人所以不即死者以舅姑老而子女穉今乃夺其志岂其意哉即引刀断一指以自誓流血淋漓家人相顾失色里中亦啧啧叹息曰烈哉金氏女未几舅得风痹疾姑亦老病日呻吟于床节妇共饮食汤药唯谨已而相继捐馆节妇亲负土襄事引两孤子女昼哭于墓夜泣于祠闻者为之挥涕不能已居孀四十三年节益励婚嫁其子女无失所者有司以事闻诏旌其门曰谢节妇今七十有五岁矣康强尚未艾而功振之子恭举进士为刑部主事有贤称人以为节行之报云
论曰歴代之史纪载君传载臣世家载诸侯而书与志载事惟忠义烈女表而出之不以杂诸传中盖以系家国之不幸而垂大戒也若谢节妇岂独名其一乡者哉女之不可更其夫犹臣之不可二其君也予承乏太史氏且于节妇同邑知其事也详故特为立传以警夫世之为人臣妾者
石锺传(石钟山在湖口县详见东坡记文县人武库郎中王君恕尝读书山上僧舍因録古今题咏为集请予传之以备一体)
石钟字以声九江人其先莫知所从起或曰唐处士洪宋处士介皆与同祖然失其谱牒不可考矣钟为人其中空洞人莫测其涯涘然与人不立崖岸望之有岩岩气象少有声彭蠡间每时立湖口■〈口画〉然长啸风起水涌可以起栖鹘而惊蛰龙有诮之者曰子不闻典午氏之言乎夫钟扣之鸣鍧訇闛鞈人不以为异也若不扣而自鸣人孰不以之为妖邪子之鸣也亦将不扣而自鸣者乎钟嗒然不应人或号为无言公钟所居在苍崕絶壁下其前怒江泷然人迹罕至元丰中东坡苏子自齐安将适临汝以连山筮之得艮之涣其繇曰山之下风起于冱水漾于渚有声洸洸在修暨阻苏子投策曰今之夕其将有异闻乎夜乘小舟入湖口闻有声自西南来上拂寥廓下满林壑或噌吰然或寲坎镗鎝然心异之因击楫大呼曰吾闻之凡物不得其平则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斯人也其殆善鸣者乎时月明如昼钟方侧立江汉间四顾若无人苏子揖而进之曰子非石以声乎予慕子久矣钟笑曰声闻过情君子耻之走不肖范形于天地之洪垆而浪迹于此吾子不鄙而辱临之喜过望矣愿为金石交议论风生各诧相见之晚明年苏子还朝言于神宗曰九江人石钟者山泽之臞也自顾壁立万仭使人望之巍然而下视培蝼丘垤真无足当其意者然其静也渊渟其动也风行其自守介然而不与易其处久确乎其不可拔也陛下诚能封之以镇一州则柱石岩廊可以屹中流之砥柱矧陛下功徳兼隆方将求鍧訇闛鞳之声以鸣国家之盛顾乃使之鸣不平于荒江断岸之濵非臣所知也神宗然之即日下诏拜侍中升州节度使封闻喜郡公使御史巫士仁持节以往士仁道淮入泗泗濵人有符磬者浮沉洲渚间人号为无赖子然其先世尝有贡于舜廷及从孔子于卫者磬失其业至是来见士仁士仁罗致之舟中与语大说因叩钟之为人磬曰钟体重厚块然一武夫耳是乌足辱召命磬不佞先世佐虞夏有功不幸而流落于此君如不弃登磬于庭磬能波流风靡而不失身上见磬必喜磬誓与君同升愿勿外也士仁良是之抗疏以磬语闻诏载磬与俱归至汴入对上果说以为恊律郎日与伶人侍上燕乐遂罢钟不复召钟闻之叹曰天赋吾以风流之资乃终老于岩穴而不克致身东序刻勲景钟命也遂学长生吐纳之术以终
史官曰古语云秋霜肃而丰山之钟自应盖言君臣相遇之不偶也岂不诚然乎哉夫以钟之才可谓实厚而声洪者矣顾乃抱遗响以长终而硁硁然随波逐流如磬者进用宋之为宋如此呜呼士仁尚何责哉
滹源先生传
滹源先生姓韩氏名士琦字景琏世家繁峙滹水上晚自号滹源耕叟学者亦因号之先生早孤能自立笃行好学永乐庚子以诗领山西乡贡累举进士不第初上礼部闻母病即弃去同事者譬留之终场先生不可曰人之为学所以求忠与孝耳忍忘其亲尚望其忠邪卒去之终母丧正统丙辰始上太学久之授刑部主事出录畿内囚还署郎中景泰庚午擢陜西按察佥事监收三邉刍粟近邉好水川胜国固原州地也恒苦敌钞先生请而城之设守御千户所兵民至今赖焉用巡抚都御史耿公九畴荐升副使天顺丁丑春分巡闗南有寇号定山者聚众万人反据洋涸二县僣号建元四出侵暴将窥汉中遣伪使发书约战先生斩使焚书督守将吴都司殄灭之吴惧不敢出以无兵辞先生即出令招募得敢死士几千人马五百疋以授吴遂败其众获定山送京师释其胁从一方帖然耿公将上其功先生固辞止之癸未入觐力请致仕归时年六十八耳繁峙亦迩西塞尝有戎警或劝他徙者先生谢曰吾仕而与兄弟违有不得已者今乃以避患而逺吾兄弟吾何心哉以今天子登极恩晋阶太中大夫成化丙申自作寿藏以书告其壻周太史经俾状其平生以求铭于是先生寿八十二矣识者皆叹其达云子儒以乡贡进士知深州有治迹
史官曰人固难知也予闻之周太史云先生在陜西十三年时玉山周铨为按察使以气雄人先生当其豪辨时靳不出一语俟少间即出一语铨为之敛服或不得间即终不出一语待其自悟休居十五年手不释巻兀坐一室中虽有大閧不起问或遇子弟入见熟视久之非可语者亦竟不问此其人类乎巽讷无为者与及观其不终试以省母病城西徼而不避难平闗南剧盗口不言功年未七十而引谢笃兄弟之好不他徙以避冦则又疑其非大勇者不能也噫人固真有难知者哉语曰仁者必有勇若滹源先生其近之欤
安东县簿林君传
君名玙字景玉姓林氏其先居闽之环珠里大田驿林本闽巨族兵燹中失其谱可知者君高祖二宣议娶廉氏曽祖二十三录官娶程氏祖子隆洪武中坐事谪陜之绥徳娶米脂贺氏永乐初内徙河间遂为河间人父颀娶山西李氏生子女各一人子即君女即先少保襄毅公夫人不肖之母也君生而俊伟长身美髯性通敏重然诺幼丧父独与母居稍长及襄毅公同授书于乡先生君家再更转徙益落落不偶乃屈为河间县吏藉禄为养君凡事奉公不茍取予识者嘉其孝再山东博平上其绩吏部久之授淮之安东主簿时正统己巳也淮岁大祲而户部以州县奏非实责征愈急安东米当二万民无所从出君走府哀告得申请罢征十之七民深徳之曹州李公秉方以户部郎中来督责闻君言大悟始缓其令巡抚都御史江夏王公每举以厉属县尚书金荣襄公征南道淮军大噪前徒官吏悉亡走知府河南丘陵檄君督夫二千人往逆之或危君君竣事而反民不知扰是岁京城戒严诏分遣给事中起民兵于诸州君募安东义士三百人器械悉具又督造戎衣三千费大役繁则语民曰汝曹享太平之日久不于此危急出财力以亲上于心安乎皆不劳而办景泰改元自督餫艘入京既还都御史耿清惠公来镇抚两淮选于众得君俾招安流移于白洋河及凤阳诸处民从而归者甚众君请辟荒田以处之事下君借牛具于大家而官给钱鏄凡开田三千余顷辛未再督餫艘还以安东儒学久弊募而新之三载王公课其绩为淮安属县最时清军行河及一切县事上官皆以委君令丞不复预由是多忌之者君考绩行渡淮而王公复还君安东时典史钱唐黄镇署县疑有他遂构上君不法郎中姑苏余侃理刑于淮置对再三君竟得白而镇以受赇除名镇语颇侵侃以及王公侃惧乃发君及镇皆诣京民走部使者请留君日数百人后法司不省将两罢之君曰官外物不足惜惜者名不可污也命诸子击登闻鼓状事未决遇英庙复位恩释致仕君还河间葺故田庐于城南小柴村敎诸子长者耕少者读怡然自得一乡之曲直多请决焉君是是非非不茍徇凡事之合义者即倡为之里人大服恶少屏迹君喜读朱氏礼尤善灰隔塟法天顺中朝廷遣使塟先祖尚书公张夫人君相其役成化初先妇翁华盖殿大学士李文达公塟父今文渊阁大学士寿光刘公塟母皆礼君为之己亥秋先襄毅公捐馆不肖解官南奔时君已得疾强与之俱庚子襄事疾益甚乃谓不肖曰老病殆不可起愿得子文以志我因再拜不敢辞且先撮其大者为传奉以视之俾无憾君生永乐乙未秋七月十九日配高堂张氏处士玉之女慈淑勤俭佐君起家子男五人长芳少与不肖同学家塾既长亦以急亲之养就禄有司授淮阴驿丞次茂早世次英河间县儒学生累赴秋试弗利次华次藁亦早世次蕃女一人适故东安知县汝阳侯庸之子邦孙男六人九经九思九畴九章九成九渊女三人俱幼不肖闻之晋陶靖节处士宋苏文忠公皆拳拳于外家世称其厚虽孟嘉程仁霸二老者有政绩阴功自足名世然靖节文忠之文亦足以发之故愈久而弥章也若我舅氏官不甚显适类孟程政绩阴功亦无与让独不肖闻见寡陋不足以尽长者之行文词猥琐不足以振长者之名其视靖节文忠可愧也哉
长史程公传
公讳通字彦亨其先自歙篁墩迁绩溪程里再迁坊市祖平素业儒洪武初以盐法坐系御史廉其非辜喻其旁引众人则可免平起对曰某不幸为人所诬而又诬人欺天矣宁以身待罪御史嗟异竟谪戍延安有同谪而旅死者平遣子负遗骨归其家其家以贫故不纳又买地塟之伯父以忠洪武庚申用人材举知潮之程乡县有治迹父以诚尤以孝友闻初以忠子泰将省父程乡以诚与俱中道闻以忠得罪被逮且瘴作偕行者訹泰反走以诚大骂曰汝父坐事正当捐生赴救舍之而归独何心乎遂徒步直前既至而冒瘴死闻者悲之公少有至性又得家庭之敎动必尊礼嗜学不倦乡先生竒之年十四补县学生二十二以贡入太学时洪武乙丑也丙寅闻以诚丧免归徒步过岭迎柩还塟塟已庐墓下三年哀恸毁形妻子至不相识戊辰复上太学时平已老公上书言臣壮而无父祖犹父也臣祖老而无子孙犹子也更相为命今邉徼戍卒如林顾岂少臣祖者辞极恳切书奏高皇帝怜之而持其章不下私命兵部驿召其祖既至乃并召公东西立玉阶下顾公曰汝识此人否祖孙相持哽噎不能仰视高皇帝叹曰孝哉若人命兵部除其籍驿送平还乡庚午秋公以尚书举应天府乡试时遣诸王将兵行邉以封建策诸贡士于廷公所对称旨亲擢第一授辽王府纪善辛未从王阅武临清壬申从之国辽西时王府未建以祖丧免归复庐墓三年服阕复任未几高皇帝上宾庚辰从王渡海南还辛巳进左长史明年始从之国荆州公悉心辅导王敬礼之凡一国之事咨焉府中有卫士纪纲者用诇事得幸公每召而笞戒之会文皇帝举兵靖难遣人至荆州公草上封事数千言文皇帝既正大统纪纲者以入贺留侍歴官锦衣指挥使被顾问因乗间及封事遂有诏械公诣京师簿录其家公既死家人发戍邉又下绩溪簿录其家得觕田数十畆遗书数十百巻牯皮数张黄希范洪武末先出知徽州府雅与公善至是亦为卫卒所捕并籍其家同赴京师而绩溪程姓最众幸使者仁恕罪止一房余获免焉初辽王雅重公命圗其像又录其世谱亲为赞之后十年公异母弟彦廸以事至荆州王召见之语及旧事曰汝欲见汝兄否彦廸顿首不知所对王出遗像示之彦廸哭失声并请其世谱以归永乐中有仇家欲讼之者适彦廸他出家人惧而焚其像独遗其世谱云公初读书即厉志圣贤之学居常恂恂如有弗逮至临事则毅然莫能夺故所立如此为诗文不求异而主于理然辞气超越专工者反不能及有稿百余巻悉毁于官
书济宁王翁事
予过济宁同年友按察副使淮人石汉卿为予言州人王士能年百有二十岁近朝廷遣使征之因同入城访焉所居城东僻处老木深巷人迹罕至士能居败屋中閴然终日鹤发被领面如童子少妇神完气和与客言率静坐寡欲之说坐乆瞑目闭息曰仆老无能为朝廷过聴而召之仆岂知道者但习静已久近乃日与人接大败吾事矣予问元末国初事曰一身之外皆非所知也时舟行急不暇尽扣而还道闻汉卿及舟人言士能海州人生元至正甲辰迨今成化癸卯实年百有二十岁其寓济宁亦六十年矣士能少慕养生之学不授室不饮酒食肉走四方求之不获乃入蜀广闻雪山有异人投之见老人被一毡衣卧深洞中石床上长三尺余耳目口鼻手足皆类小儿士能礼之不答自为执役左右老人不饮食坐侧一袋所盛类干麫之状饥辄取啖之渇则手掬饮涧水一二升士能执役数日所赍米尽跪而乞食老人分袋中物与之苦涩不能下咽士能难之自去拾山果野菜以济饥居三年老人怜其志勤苦忽曰吾语子道子得之宜出山非其人莫轻授也士能去雪山后事不可知其来济宁济宁人不知其有道也后稍稍知之窃俟其所为盖久絶烟火食惟日啖枣数枚或菜数茎饮水少许而已始以为异济宁卫指挥王宣亦海州人往扣之大骇曰吾上世有叔祖实名士能闻先祖言好道出家不知所终翁其是乎所言家事皆合自是日往候之郡人时有所馈皆拒不受会宣有同任欲往授其业者士能望见曰尔声妓满前日事妄作非吾徒也谢之其人大惭乃上书言状朝廷下山东守臣俾乘安车入京且令宣侍行噫上古之人率以百二十岁为寿之常世降俗下人少斵丧其天真壮驰骛于声利而老不知止死且弗悟其弗寿无足怪者若士能固今人之所异而古人之所常也传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又曰涂人可以为禹然则今人以为异古人以为常者又何止养生一事而已邪
兵马副指挥蔡公传
公讳诚字彦实别号信庵姓蔡氏高祖而上居凤阳之定逺世以积善闻曽祖茂益好善寿八十有六人谓之香林居士祖思中国朝永乐间徙北京亦寿八十有六以高年受束帛之赐父景瑞尝刲股以愈父疾人谓之孝子寿七十有五其配王君实生公气体丰腴见者知为福人其性好善絶类先世其事亲孝亦类其父盖不为高节竒行而持家敎子笃友义乐施予名读书者或有弗逮成化丙戌春长子震选尚淳安长公主为驸马都尉公以恩例受封东城兵马副指挥富贵赫然动一时而公居之益谦无异平素惟时以清慎戒驸马曰祖考之荫朝廷之恩不可忘也姚文敏公慎许可亦称其不骄不肆不屈不抑适乎礼之中盖驸马成礼时文敏正在礼部目见公之为人故志公之墓以为得父道殆实录云公年四十二以辛卯夏四月己未卒卒时驸马方持节之四川册封诸王不及见既还号踊几絶奉公塟都城东北其地曰西湖渠丧祭尽礼人又称其孝曰蔡氏其弗匮矣乎公配南昌王君生二子长驸马次升女二长适高铉次适宁晋伯刘福孙男七长遇锦衣卫百户次逺次还次遵次遒次达次逊孙女四长许聘保国公之孙朱镗驸马既贵以公主恩录其子遇娶成山伯王镛之女而升铉暨升妻刘之父达皆倾赀助邉为义官族益盛
论曰自古帝乡之人多贵显谓之从龙恩盖地灵使然不独系其人焉蔡氏居凤阳甚久中徙北京歴高文两朝百余年未有显者虽其先世多寿考疑不足以尽之蓄而未发以集于公乃得竒男子联姻帝家以振其宗与开国靖难公侯子孙等非其地之灵基之于先而克有是哉若积善获报理有固然则不待知者见之矣
氷蘖老人传
老人姓郑氏名晋字孟端世居歙西贞白里之双桥代有闻人而莫盛于师山先生老人之曽祖子初盖尝从之学易传子暨孙皆乐义好善至老人益充大之所学益有名而寡言语薄滋味一以清俭自持尝出游吴楚之交遇名山胜迹必登临舒啸友其贤豪相与歌咏懐古以适其所适有窃窥之者曰豪宕人也留寓久之则幡然曰吾将省吾亲与吾羣从倡酬于清泉白石间重力者挽之不可则又有窃窥之者曰是岂豪宕人哉或曰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者吾闻其人尝以氷蘖自名氷言其清蘖言其苦也世之人惟不以清苦自励故汲汲然自殖以为富自逸以为乐至于颠顿委踬而莫之返也若老人者其知此矣殆无施不宜而又何豪宕与否之足云老人有从子亦敏而文尝以唐白乐天宋王素儗老人者或闻而疑之予曰不然乐天累刺大州位宫傅乃有饮氷食蘖之句达而清苦者也素以宰相子典州郡所至有氷蘖声宦而清苦者也是固疑其不伦也然达而不以清苦为事则贪宦而不以清苦为事则荒公论可畏也老人则何畏之有非达非宦而始终以清苦自喻将孰驱之哉夫置之玉壶则其寒可以鉴人归之药笥则其味可以愈疾是二物者虽微而实有可贵者存焉老人之志始出于此惜其终处严穴不得少试其品藻利济之施而年且七十矣所著有氷药稿若干巻予不及识其人诵其诗而独闻其高尚甚稔则临风击节为之辞曰惟氷之清兮惟蘖之苦兮乐哉若人多尔祜兮又歌曰惟蘗之苦兮惟氷之清兮媺哉若人百斯龄兮三歌曰孰清且苦兮惟氷蘗兮毅哉若人子孙之则兮会有请予言以寿老人者因撮客语为之传吾闻老人甚康强才思益不乏好天良日携童子数人坐双桥之上酒酣气振以杖扣石取予词而歌之或从而和之以获附氷蘗之稿而传焉又非幸哉
栖芸先生传
栖芸先生姓杨氏隐居鄞之镜川里鄞人无少长皆严惮至不敢姓之第相谓曰栖芸先生栖芸盖其所自号也名范字九畴其父曰頥正先生亦鄞之耆儒尝慧先生曰是必世吾学者先生性荘毅丰颡伟髯望之若神人虽盛寒暑衣冠皆有常度学力所到自信不疑永乐中有巫称龙神逺近争迎致之官不能禁先生作文谕之弗戢遂亲往捽巫首蒲伏于地时方拥巫拜者百余人皆相顾愕眙散去杨氏在胜国为硕宗中荡于兵燹至先生数益竒乃授徒里中其徒亦往往尚气节不落人下见而知其为栖芸弟子也初四明之学宗慈湖弥久不衰若司训洪敬道舒仲权徐公义暨国子周程佥宪黄润玉皆表表者先生少师敬道长友礼润玉而又请益于仲权公义其学益振盖自六经诸史百家众技无不涉猎卒归宿于一心故所自立如此洪武初至京师乡先达太史傅恕晋王傅桂彦良慎许可与之语竒之曰差役中乃有斯人邪明守郑珞鄞令张铎岁时率往候其庐问政得失晩更号思诚叟年七十有八而卒卒前一岁自为墓志所著述有四书直说道统言行录栖芸稿若干巻
史官曰栖芸先生负用世之才而卒老死岩穴岂其本心哉然先生诸孙若吏部侍郎守陈应天尹守随翰林侍读守址工部主事守隅曽孙若湖广宪副茂元进士茂仁前后以其遗经显于时魁元相望簪绂竞爽其文行焯焯类有先生之风先生亦固自知其有今日哉古仁人志士不克自见者必有所托以尽发其平生不徒终也若栖芸者非邪
孝义汪处士传
汪处士思义字得宜所居休宁张公山之东北曰鹏源其先出汪王弟戴国公之后自旌城徙石田又自石田徙鹏源十七世矣世以积善闻至处士有至性质直刚毅慕学好古思亢其宗于经史能涉猎务究知其大义尤笃意堪舆家言一主考亭西山不杂于他技与人寡言笑亦无竞至不识公门然乡人事不平者率就决于处士处士丧父宗玄哀毁踰礼庐墓侧三年年四十七丧妻黄氏不再偶乡人益敬叹曰此孝子义夫也鹏源在万山中居人一以树艺为业鲜知以儒起家者处士独遣子浩入郡庠朂之成浩果以春秋得科名屡上礼部学益茂行益修遂入吏部铨廷授通判永州府初安成欧阳君旦知休宁廉处士之贤每乡饮则礼之为宾且题其堂曰孝义将上其事于朝会召入为监察御史不果处士寿今七十有四矣走于处士生同乡盖窃闻其徳风甚久且尝在史氏故私为之传
论曰父子夫妇人之大伦而孝义其常也惟世降俗下不胜夫悖亲弃妇者之多故孝义重于天下而见者惭闻者骇矣然则汪处士岂独可以名其一乡哉表宅以为政之助貤封以昭善之积固天所以报君子于异时者若汪处士则何心于是哉
孙处士春殷传
处士讳春殷字士和姓孙氏世居休宁雷溪盖唐金吾上将军万登之裔也曽祖良祖兴父忠原皆以行义重其乡忠原尤隽爽负材艺■〈氵义〉川程伯竒氏爱贤之馆于贰室因家焉■〈氵义〉川之程则宋端明殿学士珌之族也处士为忠原第二子忠原既定居■〈氵义〉川余子似续多寡弱独处士有子八人有孙十有九人颀然壮龄角立参耸课耕贸易争先亢宗而■〈氵义〉川之孙遂大以蕃忠原不偶于仕构一轩以泉石自名业未就绪也处士竭心力作大第收腴田以奉亲处兄弟燕宾友列庾贮粟辟塾训子百用所需咸备无阙■〈氵义〉川之人咸啧啧叹异曰克家之子如士和者非邪处士以其先在宋元有霁牕及艮山爽山芝田诸先生皆硕儒注意子弟俾嗣其业而弟春阳士辉质美嗜学一不以家务敓之士辉果以文学名一时盖处士之所立如此处士初甚驯谨持已伈伈不自为表暴遇客谦巽而内渊悫如闺阁处子既壮稍出其长以自见里有急为之解纷或弗率则喻之道义皆服无退言虽大殖有家而忧人之忧扶孱拯困恒患不及又类古之贤豪者里东有岐山极幽胜处士晩筑室山下号岐隠日坐其中读易自适而以家事付诸子则又若幽人逸士与世相忘者处士以永乐丁亥二月八日生寿七十八而终八子者存仁存礼存智存信存英存心存让存泽皆遵遗训共爨不私蓄婚丧之费公众给之男妇百口庭无间言
史官曰棠樾鲍先生言古之人有借隠以为高有终隠以为洁若孙处士其知所隠而隠者邪昔者成周之盛凤鸣于西岐今圣人在上至治迈古安知无凤鸣于南岐邪吾见处士之子若孙必有文被五采出而大鸣于清朝者岂终隠而已邪鲍先生不妄人也其言固有征于异日哉
唐君传
唐君明达字邦达歙之槐塘人高祖元元南轩书院山长以徽州路学敎授致仕学者称筠轩先生曽祖仲实南雄路儒学正入国朝摄紫阳书院山长学者称三峯先生祖子仪洪武中知兴国县永乐初改赵府纪善学者称梧冈先生三世皆有著述而三峯尝见高庙于军中奏对称旨事载实录父永吉翁亦名士娶于张年四十始得君竒爱之稍长俾就外傅究知经传大义而于史律之学尤邃会永吉翁为人所侵讼被系君时年二十六愤其枉凡五入愬于朝不直不已闻者壮之永吉翁卒旅中君复走京师归其榇渡江值风作几壊舟伏棺吁天俄顷获济时嫡祖母鲍庶祖母张继殒于家君茕然举三丧无违礼又婚嫁其弟妹三人还其祖业之被侵者十余处君以父没不幸竭力养母一钱尺帛不敢入私室下至蔬果鱼肉不先供亦不食也君于诸弟极友爱有事资度必相语至夜分或不给分已有畀之人以为难君直而不壬捷而不露其居乡是是非非必思与人排难解纷而后已逺近不平者或不之官而之君得一言乃决或两不去其心恒欲使弱者立枉者伸使有位于时其所施者当益大且逺也尤笃于敎子思以毕其志诸子奉训惟谨曰佐领戊子乡荐同知宁波府事曰相举乙未进士擢监察御史皆有声一时君年六十即位大宾于学七十六受勑封文林郎监察御史年虽高且贵显益秉礼执谦无上人之心配汪氏继潘氏鲍氏陈氏生子男五曰佐曰相鲍出曰浩曰英潘出曰臣陈出女三皆适人有甥矣孙男八曰诰儒学生曰诏曰训皆克家余尚幼君生永乐癸巳正月廿九日距今弘治壬子寿八十矣犹康强无恙
前史官曰天之所以与我者岂独以全其身而已然获行其志与否则拘于位焉不可必也若随其力之所至而有及物之功岂非士之愿哉吾观于汉得两人焉陈仲弓在乡闾平心率物人有争讼辄求判正视人犹已而忧人之忧天下无贤愚闻其风而称之曰陈君徐孺子以南州高士聘入朝公卿欵门者问政事皆不对至问稼穑乃对知有其身而不与人同忧天下无贤愚闻其风而称之曰徐君盖仲弓之学出伊尹孺子之学出伯夷皆可师也予尝见唐君槐塘上获友其二子闻其孝友之行甚稔其喜为人排难解纷而使弱者立枉者伸其志固在仲弓也夫所施者厚则所报者侈其获恩封享高寿乐有贤子孙皆世之所不可兼者而备于君之一身岂偶然者哉作唐君传
程贞妇传
贞妇名淑端兖山汪伯高之仲女嫁率溪程永得为士真甫之介妇兖山汪率溪程皆休宁名族贞妇生有至性异凡女早丧其母程氏独与继母吴居极孝谨恐失其欢一饮食一衣服率身任之不以劳也伯高恒叹曰吾有女若是宜得佳子弟乃许其委禽焉久之得永得乃嫁永得故业儒而贫贞妇能安之日夜事纺绩织纴济其乏时士真甫已捐馆毕力以事其姑吴氏处娣姒御僮仆奉先礼宾悉有条绪坐是永得始出为里塾师居无何而永得暴卒于所馆汪氏时正统丁卯四月十日也贞妇闻之而哭几死已乃复苏奉其姑奔赴手殓之舁归安厝如礼仅一男生未周月人无不怜之以为是不能自存宜有他而后可全活也时贞妇年二十五嫁仅五年壹志不贰却容饰服劳茹苦以养姑姑病益市善药以进如夫未亡时甚得姑心姑年七十六而终尽卖簪珥以塟无违礼男曰祖瑗亲抚敎之俾不坠世业恒抆泪语之故祖瑗奉训唯谨盖孀居几五十年寿七十见八孙益康强无恙乡邻无少长共称之曰贞妇贞妇相与上有司有司以闻事下核实众复讙然列状乞旌其门如令云
前史官程敏政曰祖瑗予族孙也且从予游而士真之女适兖山汪令君尤慎许可独道贞妇事甚核呜呼未嫁而事继母已嫁而失壮夫养茕姑抚敎其孤子以至于成人是虽竒男智士有所不堪而眇焉一女子为之无难焉斯固天理民彝不以利害存灭无亦出于巨家硕宗有所渐渍其训之懿而然邪彼分符治理以弼成敎化为责而于此乎无所表异风厉其民人乃仆仆日从事于催科理讼间为职业者独何心哉独何心哉
郑君传
郑君者名恒字存良歙之双桥人也双桥郑所居岁久族蕃故又姓其地曰郑村地有令君祠有贞白里有师山先生故宅皆其先之显者君曽大父以孝尝及从学师山为歙学训导号西溪渔隠大父季复父士贤世其业至君尤轩特性通敏士贤为择师敎之君亦以亢宗自奋读诗书务通其大义而刻意孝友既失其父益竭力养母滫瀡备至与其弟循极相爱每让其能曰子当力学以为先人之光吾殖产以佐子未几循举乡进士凡数岁得通判袁州而君业益振产拓用饶门阀一新甲于其乡乡人啧啧叹曰贤哉郑君其孝友如此然君不以有自多更为清俭不异韦布士寡言语薄滋味遇事浮靡者心恶之谢不与见然周贫睦族与夫济涉兴俗之事虽有所捐费不恡出息而不能偿者亦不事苛刻有不相能者或犯君君坦然弗与校旁观者至相语曰此善人也奈何怫之君早歳倜傥喜出游览观名胜纳交其贤豪以自广晚不复出构一室自处曰静轩以讽里族之好竞者日以敎子为事其子四人曰昌曰泽曰禄曰育皆克有立奉训唯谨禄进补歙学生治进士业君年已六十甚健有女适休宁草市孙昶昶与予同邑尝绘君像道君之详请传之以为君寿
前史官曰予每过歙西入郑村访诸老故迹求其遗文而读之未始不深叹郑之多贤也若存良君者亦尝接其言率以为淳朴人尔乌知其出羣若此哉夫孝友俭勤乐义而尚静固非有甚高难继之节然世之能力于斯者恒鲜焉何哉忽其常而喜蹈其变也吉人君子则岂以其常而易其守哉若存良君之行盖近之矣显不以文贵不以爵寿不以术坦坦于于终其身以为郑之名士舍今存良君其谁与归
篁墩文集巻四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五十
(明)程敏政 撰
○传
杨文懿公传
公讳守陈字维新姓杨氏浙江鄞县人曽祖浯卿而上世以仁富闻其乡祖范益好修为名儒学者号栖芸先生别有传父自惩传其学官止泉州仓副使公之在妊也母张宜人梦星落懐中及生天庭有黑子七如北斗见者竒之五岁即端恪如成人而才识颖异栖芸亲敎之日记数百言稍长学举业及为古文辞夐出流軰四方多传其程试之文以为式栖芸恐其溺此恒诲之曰圣贤之学以慎思力践为要博文强记辅此而已公大有所悟入作致知力行持敬三铭以见志景泰庚午举浙江乡试第一人辛未举进士被选改翰林庶吉士未几丁父忧而祖父母相继卒居丧七年学益邃识益逺天顺戊寅服阕授翰林编修预修大明一统志寻被旨授徒内侍监辞不许宪宗即位以选为经筵官预修英宗实录成化丁亥以考绩升侍讲踰月实録成升司经局洗马公每进讲必积诚意傅经训冀纳忠以感悟上心一日讲武成篇曰鲁论称舜无为而治周书称武王垂拱而天下治然后世人主有深拱禁中委政内侍者召阎乐之祸有高居无为惟宠嬖艶者启禄山之变何也盖舜武之所以无为者由其举相去凶惇信明义无一不尽其道皆常忧劳而有为乃始佚乐而无为也后世人主则孟子所谓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耳左右聴者竦然至于应制诗文亦举笔不忘劝戒壬辰选侍讲学士校刋通鉴纲目遂预修续通鉴纲目以母丧去公官五品十六年所敎中人已多贵幸凡预敎者率因之以进独公泊然无少藉有欲出力援之则谢曰我嫠妇也抱节三十年矣乃垂老而改志邪荐绅往往传诵其言今上出阁公等六七人被选日侍讲读文华大训成升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讲学士大训篇目多本大学衍义独事涉中人者悉不以书公曰是何以为训撮其贤否得失之故分注一条议者不能夺公虽晩未遇而名重一时吏部尝拟公国子祭酒在廷大臣合词举公堪吏部侍郎宜入内阁皆不果用今上登极加恩宫僚始擢公吏部右侍郎初当道犹拟公南京上览疏取笔涂南京二字其被恩眷如此诏集议祧庙礼官请祧懿祖而以徳祖比宋僖祖百世不迁公抗言礼天子七庙祖有功宗有徳乃孔子之言故凡号太祖者即始祖必事之以配天若商周之契稷者以功而非论其本统也宋之僖祖及我徳祖可比商报乙周亚圉非契稷比议者徒谓大儒尝有取于王安石之说而不从孔子遂使七庙之间既有始祖又有太祖太祖既以配天而不正南向之位名与实乖岂先王之礼哉若谓降而合食为非礼则王者既立始祖之庙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而祀之固无嫌也宪宗升祔请并祧徳懿熈三祖自仁祖以下为七庙异时祧尽则以太祖拟商周契稷而祧主藏于后寝祫礼于前庙时享则尊太祖祫祭则尊徳祖各不失尊庶无悖礼议者不能从而公执甚坚盖有遗恨焉弘治戊申上疏论讲学聴政累数百言大略谓陛下御极以来屏弃珍玩放逺竒衺登用正人听纳忠諌躬阅题奏日勤政务若此不懈可几尧舜独臣之愚犹有过虑盖革故正始犹易持久保终实难若内得弗深外资弗博鋭志少懈欲心渐滋岂能保其始终如一乞开经筵御午朝聴讲之际凡所未明辄赐清问必待圣心洞然明悟而后已一日之间居文华殿之时多处干清宫之时少使欲寡而心清惑少而理明则得于内者深而出治之本立矣午朝有事者皆先用略节口奏而裁决之大政则召大臣面议未当则许谏官驳正而审行之俾贤才常集于目前视聴不偏于左右则资于外者博而致治之纲举矣若但如近日之聴日讲御午朝以应故事凡百题奏皆付内监诸臣调旨批答臣恐积年之弊未革而将来之患难测不但如前所过虑而已优诏嘉纳谕礼部以三月御经筵礼部得请并午朝如杨某奏修宪宗实录以公兼副总裁公念更化初凡吏部有所升黜人必视其忠邪易险愿奸为趋舍故偘偘持议虽取嫌忌于同列弗茍徇也己酉再请解部事专史职不许章三上乞致仕始命以本官兼詹事府丞供职史馆如故公尝言古人谓国可灭史不可灭我太祖既混一即命儒臣修元史太宗靖难后史官不纪建文君事遂使当时朝政与忠于所事者皆阙畧无传及今犹可补辑景皇帝已复位号而英宗实录标目犹书郕戾王是宜改正章疏留中者虽有可传例不得书乞宣付史馆奏未及上而公以十月十八日不起初太白犯进贤占者以为贤人厄盖其应云公疾革语其弟守址男茂仁曰吾学志为君子仕登三品年迈六十斯亦何憾惟上恩厚未能报先栖芸先生未及封汝曹勉圗报称以继吾志诸弟暨男茂元不及诀其以是语之语讫不乱明日端坐而逝讣闻上悼惜赐谥曰文懿命官谕祭塟事后二年实录成诏赠公礼部尚书又三年以春宫旧恩许录公孙美璜为国子生公天性孝友筮仕即遭三丧竭力襄事不一舛于礼奉母极孝养与丁夫人起家偕老肃雍相成未尝畜女侍奉巾栉待诸弟怡怡自相师友公暇子侄环侍循循雅饬无毫发豢飬之习在京师所居高坡巷四方来者皆知为杨先生家敬爱之风熏然被于宦族有宏农之遗范与人交必以义相规而见善如已出体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至说理论事则毅然不可屈自号晋庵晚更号镜川同考礼部会试及主考两京乡试得人最盛所著述有三礼周易尚书诗孝经大学中庸论孟私抄凡数百巻皆正其错简更定其章句诠择诸家之传注而傅以己见虽大儒之说不茍同盖晚年屡加删定未始轻出也于书谓舜典象以典刑一章乃舜命官语非史臣记事之词古者罪人不孥而汉书引汤誓孥作奴盖或奴或戮随其罪之轻重施之也酒诰明大命于妹邦疑明字本封字之误不然则下文乃穆考文王终不可通大诰今蠢今翼日蔡传谓今之明日也疑以今蠢今翼为句言武庚今无知如虫之蠢动今有辅如鸟之羽翼而以日字属下句犹左传日卫不睦也于诗以巻耳为大夫行役者之作谓陟冈陟砠马瘏仆痡非后妃思虑所及以柏舟为非妇人之作谓其心不可转威仪不可选正孔子所谓吾于柏舟见匹夫执志之不可易者也至以郑卫之诗非孔子所谓郑声其辨尤详大约谓春秋主事当无不载诗主辞当有所择朱子修通鉴纲目于莽操吕武之事靡不偹载其续楚词则神女季姬皆断为礼法之罪人高唐赋亦视为倡家之渎礼若郑卫诸篇非刺■〈摇,氵代扌〉而果为■〈摇,氵代扌〉者所自作圣人必不录之矣其超然独见多先儒所未及者又有五经考证大易私征春秋私比等书皆未脱稿杂着诗文有晋斋稿镜川稿东观稿桂坊稿金坡稿铨部稿又数百巻闳博精醇兼备众体成一家之言读其文可知其人公弟举进士者三曰守随广西按察使曰守址左春坊左谕徳曰守隅工部贠外郎子二亦皆举进士曰茂元山东按察副使曰茂仁刑部主事公墓在鄞之玉堂洞山
论曰儒者心学之失传久矣其上工训诂以为高其次竞辞章以为竒又或以天资用事而能随世以就功名斯已矣四明自慈湖杨氏师象山东发黄氏师考亭皆卓然知体立用宏显微不二之义学者尊之若颓波砥柱而栖芸实嗣其传至公益充大之盖其始则抱遗经以求圣人于言表而不以训诂辞章为能故其持己律家居官接物视老壮如一日而不少肆其子弟皆谨礼守法不屈于不义而以古人为可期也夫学术有得于一心则尊之而不为泰弃之而不为损择之精守之确终吾身而不变此所为儒而世往往以迂左目之皆孟子之所谓失其本心者也公晩遇明天子将有柄用之渐而阨于老不能究其经纶逺大之业使儒效暴于天下岂非斯人之不幸哉
佥宪杨君传
君杨氏讳太荣字崇仁其先居湖广麻城至君高大父徳言元季为统军万户有事于蜀因家酆都曽大父继祖大父文兴父宏道仕为邑之训术通诸家负识鉴尝幼异君曰此子当不凡遣入学为生徒而朂之君果颖出流辈业精行成思亢其宗以天顺丁丑举进士酆都邑陋僻国朝举进士实自君始君为人刚直而宅心恕每思为有用之学故遇事可不可即勇持之未始以人言自沮也筮仕大理评事所谳狱必反复参验得其平而后已时庐陵王恭毅公长大理慎许可更官属十余人独才君可大用值有诏大臣各举所知者公即以君名上升江西按察佥事江西民哗讼繁君治之不劳而办尝行部九江宁县盗猝起攻陷郡邑杀将吏众相顾愕眙计无所从出君不动曰是恶能为徐授策甲士躬督之与格大蹙其众擒其首罗万珪及党与三十人未几盗复起九江君驰往掩捕之擒其首舒原一及党与七十人南昌丰城为万珪余孽所苦君戒指挥王镛宻捕获之凡五十二人由是所部帖然无敢倡乱者南昌有权贵人被盗其壻诬仇家数十人君察其状尽释之众危君君毅不顾曰某不能以民命附势也久之真盗出危者皆愧君建昌豪民杨洪三武断乡曲以盗诬朱槐等二十八人死且半君辨其诬而寘豪于法阖邑称快九江卫百户田春与巡捕指挥李贵不相能贵知御史金忠素刻嗾盗引春春不胜榜掠诬伏君独疑之以白御史石玉玉视案曰成矣时多惮金无敢争者君即日上其事事下立雪春等十七人闻者壮之君既以洗寃泽物为己任不能复与人媕婀遂大忤权贵人以成化甲午致仕去去之日吏民数千人乞还君当道者方谋所以处之而君有决志不留矣君归蜀乡人莫不高其节然君亦不能恝然忘世凡乡人孤弱而为奸媒理直而为暴令所锢者君必为言上司曰某也寃某也横其言一出于公上司亦敬聴之寃者得不死而横者敛迹君事亲孝一第后即有父丧哀毁尽礼家饶于赀而喜施赈穷济涉挥所有不吝君在江西贵溪高都宪上达尝赠之文称曰伟丈夫其归也南昌张太史廷祥大书其行巻曰林下一翁而序之两公亦近世闻人其言殆可征也
论曰世率谓刑官少仁故多不利其身与其后者是大不然刑所以辅世之治而济夫仁者非以示厉也彼寃者释而暴者伏其辜皆仁之用而谓刑官少仁何哉刑官少仁固系其人而岂先王制刑之意哉若杨君为刑官中外十余年所全活既众而又进退以之亦求不失其本心而已然寿终名完而有子世其业将充拓而光扬之利孰甚焉吾愳世之论刑官者怠于仁以为利而弗之省也故为之立传君以弘治甲寅八月十六日卒年七十有三子六人孟琦陜西华阴县丞孟瑛举进士为刑部主事其言议操履有父风孟琳阴阳学训术孟琼孟瑶孟瑜
徐处士传
处士徳贤字孟明姓徐氏苏州常熟人其先所居曰邵舍墅曽祖程元海道万戸祖恢祖又迁渔梁至正末尝集乡兵捍闾里里人赖之别号春轩工草书父举生三子处士其季也处士生即秀颕不与凡子伍丱角入乡塾日诵千言自经史百氏书率能通大义又以余力通阴阳医卜之学稍长从三山陈元圭专受春秋将卒业而天兵下姑苏乃挈家避难邑城事大父母父母愈力涉险茹辛凡数年大父母父母相继去世亦不敢以客丧废礼既而常熟失守复徙郡城虽颠沛中所与逰必一时名士呉元年始还渔梁顾兵燹后业以中圯处士恒心语以亢宗为志计日规措不遗余力务使毁者完逋者复敝者新门阀再兴而自处泊如也时乡先正思庵呉公犹未有名处士首礼而友之文庙靖难初郡邑汹汹无锡莫氏党裔有乗时剽刼者或谋于处士处士力沮之曰我辈非有官守第率子侄保田庐以俟命可也其高识逺虑一时老成人皆莫之及永乐中悉以家政付子讷曰吾老可休矣自结庐于所居西偏榜曰静庵庵有山石花竹之胜处士日徜徉其中客至■〈氵龠〉茗啸歌竟日忘倦岁丙申十二月二十有五日卒卒之前二日呼讷曰吾平生无过人处惟肯改过喜济人取予之间不敢悖义持是以终吾身犹惧弗克汝能体此心以不忘先训上师古人吾目瞑矣言讫沐浴安寝明日又召兄子言保族宜家之道亹亹不少乱及晡而逝享年七十有三配邹氏有妇徳佐处士起家婣■〈尚阝〉称之一子即讷一女适钱慈有孙八人慎恺悌懐恜怿悛恪恜正统丁卯乡进士歴古田长宁知县恪成化丙戌进士歴工科给事中湖广左参议河南右参政左右布政使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奉勑巡抚河南女孙三人适钱恱者以节闻诏旌其门曽孙二十有一人绵纯紌绶纪缙维缃■〈徽,糹代彳〉绩纬缜组綎练绾缁縜统■〈糹舟〉绦绶成化乙酉乡进士歴石首永城上杭知县玄孙四十有二人璠瑞璹琨瑕瓉璎玑璨珙琥瑶瓘瑚琨瑕瓉璎玑璨珙琥瑶瓘瑚■〈王扁〉玭环璪琢瑢琳璥瓌余多未名者自孙以下用发廪赈饥授义官者五人为儒学生者三人处士墓在南沙乡敬真里渔梁溪北之源于是塟七十有六年矣弘治甲寅以恪上绩恩制赠处士通议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褒宠有加玭环璪琢瑢琳璥瓌余多未名者自孙以下用发廪赈饥授义官者五人为儒学生者三人处士墓在南沙乡敬真里渔梁溪北之源于是塟七十有六年矣弘治甲寅以恪上绩恩制赠处士通议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褒宠有加
论曰儒先谓天报善人之后莫大于贤不肖而世乃以贫富贵贱为言舛矣若徐处士者以眇然一儒生经世乱而不弃其身于他业不狎其身于非友不污其身于狂僣可谓有君子之行矣要之际兴运而中起其家子孙曽玄积久弥盛至六七百指其间出而显者为名卿次者为良吏处者为义士而女之有归者为贞媛谓非天之报善人而致其后之多贤若此哉况貤封之峻庙祀之丰而富贵兼之者哉处士子都宪予同榜进士尝窃闻履善之祥故辄为立传然书处士而不以赠衔系之者重其徳不以爵用比于汉徐君之例云尔
前郑州守洪公传
公讳寛字有约姓洪氏世居徽之歙县之永杨里其先曰龙圗阁待制赠少师中孚显于宋族大以蕃人姓其地曰洪源公曽大父楚善大父宋显父懐徐母江氏其徳善之详并见公所编洪氏世谱公生九岁即选补府学生治戴记淳实渊颖不妄言笑人咸器之以景泰庚午领应天府乡荐屡试礼部辞乙榜卒业太学遂以成化丙戌入吏部铨授湖广桂阳知州州当狪獠破刼之余公为剏驿堠作市区禁侵暴劝分备荒民渐复业桂阳古府治有县附郭国初以州治县以府治为仓民弗便公言于朝请复州治经画规措不数月告完而民不扰方迎父就养居一年以忧还辛卯服阕改河南郑州时剏藩府于汝宁浚漕河于黑阳山立会府于开封征夫役千六百余人使者旁午公恳言州狭民劳免其半癸巳岁大祲奏免三分又请发陈麦一万石与官粟兼济庶危急可拯巡抚都宪武进杨公亟善之下其事诸府民赖全活甚众贾鲁泾及白娄河岁病民公筑堤捍之而患息州城壊不治公董葺之成加壮焉汜水古崤闗议者欲革之公言崤即虎牢古险塞时平固无所事守若卒遇岁饥盗出不测其孰御之故愚以为不革便卒存崤闗公治郑久民感服其惠威莫敢犯而邻境陜汝诸州讼不决者亦请于公诚下孚乃一新其学宫刻许文正公大学要略诸书廸诸生又新郑大夫子产之庙以风其乡人州民李庆家蚕簇巨茧成衣襟袖悉具而民间驹犊多双生者人以为公徳政之应巡抚都宪江浦张公请旌异之山右原公请以为郧阳知府命未下而公以疾解组归矣公晚岁益端居不入城府合曽祖而下十六支萃居一门内外有规岁序有燕周恤有等里人有事亦相与就质焉成化丁未十一月二十六日卒寿六十有二妻汪氏先六年卒子四人长达克家不仕次廸礼部司务次逺成化戊戌进士歴知莆田浚交河三县有声今以监察御史莅事南京次通府学生孙十人长儒次伟次休次伊次俸次俭次价次修次俶公墓在清泰里河塘上凤山之阳
史官曰古循良之臣誉兴位隆若西京之世所书者盖甚众也洪君治两州有惠政为闻人而不克究其志以老何哉然有子能世其经拓其显扬之业而大之人以是知天之报施善人固有在彼不在此者予故取而传之非直以慰公矣将使夫为善者无惧焉耳矣
汪节妇传
汪节妇陈氏名鼎徽之祁门人其父曰伟人与同邑汪仕政皆名士故节妇在室已能受姆敎为贤女年十九聘为仕政子轸妻汪旧族而仕政又振之节妇能事之尽礼严奉其条约舅姑安之曰得妇如此老复何忧哉其佐轸养父母尤力至于处婣■〈尚阝〉供祭燕御佃佣斩斩有绪人率庆轸轸亦以自庆踰年生男奉以见舅舅大喜小字之一孙定名曰铎吾将望其多似续以振吾宗也再踰年而轸遘疾不起疾革时略无一语及节妇节妇号恸几殒者数四有老媪勉之节哀则泣告曰吾夫属纩之所以不及我者知妾无他也吾何用生为闻者亦为之洒涕既服阕节妇始年二十三舅姑少之微使人相风则大哭曰我何人家女为何人家妇而敢以此相侮哉不当即死以从吾夫于地下尔风者乃不敢复言节妇奉舅姑视夫存时益谨谢膏沭勤女红日抱其孤儿茹泣曰天乎纯鉴此血诚俾茍存视息养吾夫不絶如线之气以不坠汪氏吾愿毕矣铎既长勉之力学为之择配而得方氏女亦善事节妇天顺癸未有司以其节闻核实如令旌其门迨今弘治癸丑节妇年八十四有孙五人曰相曰枢曰榶曰朴曰楷枢尤渊颖淳悫进补儒学生部使者试士尝占首选然数竒谐寡每不利于场屋云
史官曰先正有言天报施于人之子孙莫大于贤不肖而不知者以富贵贫贱寘论舛矣吾观汪节妇陈之履行殆有烈丈夫之所难者虽已跻寿年沾恩典疑有未尽则将于其孙枢乎验之人亦伫见枢之力学绩文当有以为节妇荣也然予与枢善贤其人有志于道知以程邵为师疑所以荣节妇者将有大焉岂独富贵哉
邹氏传
锡山有华邹二氏华祖南齐孝子宝邹祖宋宝文阁学士忠公浩族最盛各以所居名其在近世则鹅湖之华有时葺翁守方守方生文高故儒者所著宋史发挥东郊集文高子蒙实娶于忠公之族盖徐塘邹也其父佩承事郎号抚松大父宗文仕知通道县两家虽以产雄其乡而维之以礼义他姓不及焉邹氏者生有至性如成人早丧其母悲哭不止惟见父则更为欢父讶之久乃悟曰吾女孝为恐伤我故不哭耳噫人家那得有十许岁儿能如此耶长益好女红及喜聴人说古贤女妇事归蒙即甚得舅姑心姑以内政畀之内政悉办久之丧其父与舅过哀成疾而治家益勤至手自缉缣枲以先家人姑慰止之则面逊谢退作如故其佐蒙之大者能敎养其两弱弟晋升晋升每语人曰我兄弟辑睦嫂有力焉又尝諌蒙曰君家以积徳故至此君宜损己无多取于人庶有后蒙义其言行之人果誉蒙曰华之良也然终以旧悲劳致瘁不可起卒时出言谢其姑且戒蒙而勉其子累百语不乱既絶复曰我实不能舍姑姑亦大恸曰老不幸而失贤妇吾何用生为则语蒙曰妇事我十三年年甫三十有一有一子两女叶成汝家其塟诸西寿山祖垄之侧塟事固无烦我我惟欲得名公文字为妇不朽庶足以相慰尔蒙退请杨仪曹君谦状其事遣人来致母命予素重仪曹读其文甚核是足以不朽矣谢再三其所遣人跪曰走数千里而来将何恃以归报老人其言益可悲也遂序而传之
论曰刘向为列女传凡一言一行皆见录不遗诚愳人喜高节素行而忽妇职之常也若邹氏之为华妇亦独能尽其职之常尔然其姑乃思爱之不置是必有当其姑之意者夫能当其姑之意则所以佐其夫主其家者必有道焉呜呼是亦可谓贤妇也夫抑可谓之孝妇也夫
华处士传
处士姓华氏讳正字守正以字行晚号爱菊翁南齐孝子宝之裔也其先曰原泉当宋南渡始居无锡之隆亭六世孙起濵再迁堠阳起濵生璞元晋冀屯田总管璞生铉功徳使司都事早卒妻陈氏以节旌门至今号旌节里铉生幼武幼武生宗韡复迁鹅湖宗韡生兴叔兴叔生思济处士父也处士性孝友早丧父每言及虽笾豆傧尔即掩欢流涕事母邹氏务得其欢心有疾辄吁天求代疾亟走千里祷泰山且没又复走两京求金石文圗所以不死者年七十丧其兄守方盛暑哭奠如礼因中暑暍医弗治岁经暑辄发以弟守端早世敎育其诸孤若已子尤厚宗族置义田周贫乏族有谱多舛处士据旧藏续修之而不敢以已意参焉其慎之也兄子玭孤不克自立育之成为筑室纳配吕氏孤女出内之弟者处士收养之且资装以嫁华大族有瞰处士病而以计敓其田若干畆处士觉而叹曰先业所在恶可以弗力言于官十年事白乃归辟逸老园日徜徉其间久之幡然曰得无启后人游宴之渐乎中构观稼楼贮经史艺桑果课视为适或讥其务逸得劳则笑曰吾志也处士喜读书尤好胡氏春秋及歴代史见逆理强辨即怒勃然虽亲且显者弗贷至素所不善有善亟称之弗置也处士与其配吕君伉俪垂老无间言笃朋友死生不相背华故饶于田畆十则歳给无息米斛四佐其镃基铚艾之费郷族効之岁凶有券米斛四千聚于庭乞缓其逋者处士即裂券罢偿欢声载道由是两子一孙皆本其志发粟赈饥为义官处士以弘治七年二月七日卒寿七十九子二人曰佑徳孙男二人从智从仁孙女多适名族其适今监察御史陆完封孺人者徳之少女也曽孙男三人曰金石竹多克家论曰予与处士还往几三十年每见益老而平直之行靖慎之容终始一日也业之丰胤之昌固其先世之所敷遗然处士善继述足以迓承于盛时而充拓之亦恶可揜哉
蔺州同知封翰林修撰钱君传
君讳中字用之松江华亭人曽祖实祖复父昌皆不仕而复故儒者尤好子思子之书乡人目为钱中庸君逮事焉年十六为儒学生以俊警闻尝假同舍生文字不获就目一再过即背录不失一言由是学益博文必务出人上然三试南畿辄不利遂罢去客荆襄江淮间久之闻陈御史选提学江南跃然归就试果甄录之成化戊子中南畿秋试七上礼部又辄不利乃诣选曹请改隶南京便养母得歴事工部未满五日闻母讣或请足期而后发丧君大恸斥之服阕以禄不及养乞逺郡自効廷授蔺州同知蔺属丽江府云南絶徼也酋罗姓者世知州木姓者世知府恃姻为奸虐君动以法持之罗故使督五井盐课君正色曰我奉命监州岂专为盐吏而已罗恚欲挟木中伤之君以诗抵木木反礼君不敢肆而夷僰悉恃君以安分巡两司若林副使俊辈皆贤君檄使稽邓州军饷再摄云南县又摄黑盐井提举司往来无虚月县逻卒得赂纵盗以良民充格数岁不决君辨释数十人黑井盐坐潦亏课君至以足告上官惊叹曰得非连州锺乳乎岁庚戌委君入贺长至节值子福举进士第一君慨然曰是足以成吾志矣遂引疾致仕君所居后即晋陆机放鹤滩故地作楼其上合林下人结社号荣寿会口不及官政与郡士大夫饮辄尽醉浩歌自适或规其放者君曰吾将藉以是全吾真使涉世故者不吾挠也吾岂真放哉钱之先居嘉兴桐乡相传忠懿王后元季君高祖徳名避地华亭城西赘薄氏家焉君既得谢将往桐乡合族定宗法未行而卒五月望后四日也得年五十有六君生负气偘偘必思以自见而数竒谐寡终不诎以求合然居家笃行早丧父祖母陈命传食仲子及君时仲殷而君困君不可曰是畜养者之所为尔极力与其妻陆奉陈及母范咸得其欢陈之丧悉力营塟不以勤仲父君之子益企君之孝福为翰林修撰三载得推恩封君如其官忽思君心动例不得归省则移疾冒暑行至东昌得君讣福弟祚亦举于乡君治命曰塟地毋逺我祖父福等遂遵故垄襄事其地曰华阳桥蟠龙塘
论曰士之有所立于世者岂独以其显有后之为侈哉观君于仕阶未满五日发丧事大母虽居贫无违礼佐逺州不鄙夷其人而寘祸患于度外非烛理明而逮义勇者能之乎人率谓君徒以其子故显名而不知君之所自立亦诚有足书者故予为君传不示侈焉明古之君子有所立者非全恃乎此也亦将以慰夫人于下地云尔
参政陆公传
公讳容字文量姓陆氏苏州昆山人元盛时号周泾陆家曰士明者贩辽东值兵兴客死子福育姻■〈尚阝〉徐氏因冒其姓福生继宗继宗生裕赠兵部武库贠外郎娶陈氏生公公妊时母梦紫衣人以笏击其首曰当生贵子觉而公生厖厚白晢见者以为英物九岁赋诗有竒语十六为县学生大肆力于经史百家至废寝食而凡摴蒲博奕之戏一不挂目叶文庄公亟器之曰范文正公事业不可不勉也举成化丙戌进士第除南京吏部验封主事始请于朝复姓陆氏丁父忧服阕改兵部职方会敌入边遣将北征勑公纪功军中敌退而还进武库员外郎大臣患京城多盗请遣给事中御史部属官五十人大索以公总其事公极陈不可事果中格寻进职方郎中时边报旁午封事日或四三上凡敌情虚实地里险易兵力分合皆犁然中其肯綮事下三边边人惊服大抵皆出公手而于沮征安南及罢剿盐贼刘通两事尤伟有昌佐者京营都指挥故降将也求参将云南一巨珰传上意令兵部上其名甚急公持不可则召至左顺门谕之公曰既出上意命下即是焉用举为且金齿腾冲外控诸裔要地也佐材力庸下且降将不可用若今日阿旨异日壊事虽祸及身家何益巨珰语塞事乃已他如韦瑛之诛定捕妖言功不得世袭皆自公发之未几丁母忧服阕上疏言太仓兵卫不便者八事从之所司复采其尤切要者行天下为着令除武选郎中值今上初即位斥戮幸进庶政一新而太监李良典御廐为都指挥王钦梁宏乞升都督得旨矣公上疏极论都督武官极品体势甚重不宜授无功及非人而良等招权恃恩当正典刑仍乞立法以禁将来疏两上夺其新命士论壮之复上疏论八事曰储养台辅曰敎导勲戚曰爱惜人才曰久任巡抚曰经理京卫曰选练禁兵曰均平钞法曰慎重会议而储养台辅爱惜人才二事尤剀切时柄臣疑公侵官且台諌力为之排逐异已者惧公言动上将阴中之尚书余公为言吏部得出为浙江右参政距上疏一月尔公至任复条例两浙不便者八事多见采纳于潜民陈乙夫妇乞食夜投宿桐庐山中渔家被杀瘗之而妇不死觉有人蹴其胁曰明星至矣何不走诉妇自墓隙出遇公长号称寃尽得其状渔者论死兰溪章宪佥懋作颂美之辛亥圣节入贺复上疏论漕渠利病不报癸丑大朝罢官者若干人而公亦与焉闻者大骇公处之怡然且赋诗道别既归于所居作成趣庵独笑亭目缁衣野服著书其间又改作先祠落成已属疾犹强起献拜如礼以甲寅七月戊申卒得年五十有九公少即有志经济如典礼兵刑漕运水利之类罔不究极其本末利害手书之册为施用之具识者以为百不一试也居家孝友父为人所诬坐谪戍连者二十四人公陈书上官雪之塟母之日冢上庐次及城中屋宇乌鸟飞集万数乡人嗟异公子未蕃夫人张氏数劝买妾公曰吾祖宗以来无畜妾者不可所著诗文曰式斋稿浙藩稿归田稿奏议在朝曰式斋笔记在浙曰封事录记事之书曰菽园杂记式斋迩察太仓志别有兵署录水利集问官录总若干巻子一人曰伸举于乡嗜问学有行检克绍其业
论曰公当弘治初伏阙上疏时予方以言者去国道中得其稿读而叹曰伟哉贾陆之绪论乎然亦未始必其终获遇也既乃闻其以论荐而出有微意焉盖出未久而罢且死矣道丧风靡士自晦则笑以为无所取材而摈之稍露一二则又恐其得誉望有进用之渐必诬之使去则以为快足岂独后世哉若摈于一时而显于既没诬于小人而白于君子固天定也士独求其无愧而已公虽用不究所学然有建白在朝廷有惠泽在民有著述在学者足以考见矣遇不遇奚病焉
仝景明先生传
仝先生寅字景明山西安邑人少聪警失明无所事事乃受易师学悉究羲经画卦之旨而以京房断占多竒中正统间父清游云中挟景明与俱三边吏士有问身休戚及军利钝成败必就景明决之由是仝先生之名闻四方己巳秋敌将额森大入边英庙北狩阴遣使命镇守中贵人裴当问景明景明筮得干之初九附奏曰庚午岁仲秋车驾当还还后七八年必复辟英庙心识之时忠国公石亨以参将守云中贤景明引为上宾动必咨之暨景帝嗣位敌益炽召亨还总京营亨以请有干略荐以自辅景明因侍行至京时额森复入寇京师戒严亨召景明问计景明筮之曰无能为也且彼气已骄战之必克敌果败去庚午额森欲奉英庙北还时率以为诈独武宁伯朱谦上书恳请朝廷持不敢发景明力言于亨曰敌人顺天举义我中国返失迎奉之礼独不为外国笑乎亨遂与少保于公恊议遣使敌果奉乘舆来归实庚午秋也英庙以太上皇居南宫三年锦衣指挥卢忠上变外议汹汹忠一日屛人请筮景明以大义叱之曰是兆大凶死不足赎忠惧而佯狂为风状两宫乃安忠后伏诛如景明言景帝之弗豫也中外以储嗣未定为忧景明亟言于亨曰公国柱石当委身致命以安宗社今危疑之际不早定大计祸且不测亨意遂决英庙复辟将官景明景明固辞乃命工范金铸阴阳神灵四字为筮钱十八文制象牙盒贮之以赐又赐鱼牙金酒杯一白金彩币若干会清以指挥佥事将出莅徐州上曰仝寅得毋偕往乎其授锦衣卫百户在京居住景明复固辞不允景明见亨宠位已极每因筮以持满之道反复戒之弗纳卒及于祸景明当景泰天顺间名公卿大夫无不延接者然一语不及私事惟抑邪与正济颠扶危可致力则谆谆不少回避遇古今圗史及异书必令人傍诵听之至老不倦又缘名字之义自号启阳今八十有六岁尚康强无恙三子长銮以材武自见官锦衣卫百户次蓥治易为进士业次鋭以善书士隶中书舍人
论曰昔严君平卜筮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势导之以善盖贤而隐于卜肆者也若仝景明先生固闻君平之风而有慕焉者欤其礼于名流不凂于权贵寿而有子老于圣世非幸也彼司马季主不见知于宋忠贾谊郭景纯不免于王敦之难其术精矣而其所得又景明之所不满者欤
汪义士传
汪义士中和字贵民唐越国公华之后休宁西门人曽祖养晦自西门迁■〈氵义〉口祖明徳父亨义士为人颀然广颡性介特寡言笑每读书至古忠孝节义事即掩巻太息曰为男子而淟涊以度世亦恶用生为乡先生闻而异之曰汪氏有子矣义士家有尺籍在贵州适当亨亨还自军道其艰苦义士未冠也恒戚戚不乐宣徳丙午诏简汰诸路兵亨弟兄皆以老谢行义士毅然蹑屩往代乡人壮之贵州帅闻其故儒者率遣子从学义士因以其暇日为讲说前史名将所为如何及近世养兵御侮之要边臣聴之无不慰惬或戎务弛张夷情虚实山川道里险易通塞有所咨访因而举错甚多义士一再以公务还■〈氵义〉口省其父羣从兄弟悉长健众议当畨代以均劳者群从又相持不前义士恐伤之复抵戍则发渐种种矣贵州古夜郎越隽地山水荒寒中土人非谪配罕至义士独往游其间歌笑懐古人莫识也都匀苗寇作贵州军御之失利义士所居堡仅百人欲散走义士仗剑叱之曰当此际不叶力坚守即国家养我辈何用况分地不可擅去有大僇乎众志始定入夜备稍解寇突入有牵义士急去者义士慨然曰士死义尔坚立不动且詈寇曰朝廷何负于尔敢猖獗若此遂被害正统十四年七月二十四日也得年五十有九少子南云被虏月余哀慕动寇寇不忍杀释而归之义士二子长义方次南云也孙男三观成昕观早丧昕笃志力学为里塾师
史官曰郎之战公孙禺人遇负杖入保者息而谓之曰使之虽病也任之虽重也君子不能为谋士弗能死不可也与其邻童汪踦往皆死焉孔子称其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呜呼若义士之死固可与踦相望于百世之上矣而封疆之臣乃无画策捐躯若公叔者不重可叹哉
邹佑之传
邹佑之无锡人宋寳谟阁学士忠公十一世族孙也所居曰华荘再迁龙泾至元季而业中圯佑之曽大父伯惟大父洪昭父以善歴三世始渐复旧以善娶于华生五子皆有闻佑之其次子也性孝友于二亲生尽养没尽哀与诸弟甚笃一弟早死抚其孤如已子其读书知要尝诵武侯静以修身语说之因取静修名室以自警平生不急利而家益足其志在寡取或因其之而并捐之故多不忍负之者长区赋取给公上而已处家有规与其配华肃雍睦相成敎三子或力家或业儒无敢肆以哗者辟所居东原为新甲第于其里以时修忠公及上世丘垄无论疏戚辑宗谱助刻县志造鳌塔诸桥浚香渠以利济乡人虽捐重费不恡所还往若武功伯徐公太宰思轩王公宪副椶园刘公皆一时名卿遇佳胜处同载并逰观者啧啧佑之晚岁深以盈满为愳号其堂曰戒得不欲闗世事作假山堂后畜古法书名画于中又楼其南曰学闲终日手一编不置弘治戊午春忽遘疾以四月二十有二日不起实始生之辰也君子谓庶几古所谓全归者佑之每岁出贷米取息值大歉有调之者曰货不倍贷乎谢曰乗时射利先世所不为也侄妇钱孀而无子请后以佑之孙不可曰渠自有同气在徇之是利之也钱诉于郡郡召问故惊羡不已此二事人尤称之佑之讳贤卒年六十有八尝以岁饥输粟例得官然非其志也子曰愚承事郎曰鲁早世曰钝儒学生孙五人
论曰无锡为毘陵之望予恒过之见其山水秀明锺之人宜多贤者而邹公先号知名士或显或晦不可缕数子孙出而嗣其休祉遗烈者未有极焉岂其所锺者独盛哉亦有所观法而然哉若佑之所树立美矣乡人为纪其行累千数百言大抵多富好礼者之常予因节之为传非不详也得其大则小者可知也
封监察御史王公传
公讳宗吉字天佑王姓世居苏之吴江为硕宗所居邑西附郭梅里曰寿之者元季闻天兵将有事于张士诚计大军必自太湖登岸道梅里以入遂避地仙里而旧业果毁于兵燹寿之生良辅良辅生彦征彦征生守仁勇于义守仁生公未三岁而卒再期而母吴亦卒抚于诸母公虽茕然在疚而负颖质性聪颖乡先生吴善与守仁交莫逆间抚公异之曰吾无以报亡友顾孺子可敎也收诲之公读书过目不忘家故有春秋左传朱子纲目尤爱玩忘寝食弱冠学成即授徒里中严条约如老师学徒日众公念其先业中微思所以拓之者勤俭自树不遗余力而未尝取非义之利家寖以饶尽复其旧产以终父志所居之堂曰乐善为石梁七凿义井四贫乏病死者食粥施衣予药给槥恒恐弗及成化改元岁饥焚逋券数千辛丑再饥出赈米六百斛巡抚都宪王公承制授七品散官辞不可乡射礼行郡邑大夫必以宾礼之有疑政多就问焉公处家庭甚肃分命诸子理家政治儒业僮仆各职其职而不敢肆奉先礼宾及冠婚庆吊式礼给适中览名所居曰遗安曰百忍楼曰懐恩又创月湖莲陂别墅于松江太湖上开圃于所居东池曰涵虚亭曰可怡桥曰凌云谷曰宾而时与朋友咏歌其间弘治丁巳以子贵勑封文林郎江西道监察御史人以为绩学累善之报公疾革时处分家事不乱且召亲友与诀命迁正寝而终寔弘治十年十月四日寿七十三先是公卜寿藏于王山之阳山拥水环境甚佳胜公心安之督治衣衾棺椁皆仿古制至是塟焉娶于氏先卒子男二皆夭继沈氏子男四曰贤义官曰哲弘治庚戌进士授监察御史尝奉勑按闽中又按广东皆有声曰明国子生曰敏女三长适郁搢次适徐质俱庠生又次适朱佩孙男五曰恩邑庠生曰懋曰京曰东曰惠孙女七曽孙男一曰桧
论曰吾闻其乡人公尝戒诸子曰儿辈处世勿急急名利与其过取以贾怨致祸孰若省费以安已济人见二子不第归指壁悬蚕种示曰此物非时一幅纸耳当春则皆化生而为用世之物盖各有时也论仕宦则曰汝辈他日遇时致用慎勿以刑立威以偏断事以利丧守以死易节若不能痛戒虽弗仕可也又曰人之处世凡百成败皆有天命吾老矣平生经歴虽小事未有不由天成慎勿患得失而丧名检又曰吾尝慕古之豪杰越千载其名如生汝辈须立志以古人自期待其言皆足补世敎殆非今之士也传所称逸民礼所称乡先生没而祭于社若王公非其人欤
篁墩文集巻五十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五十一
(眀)程敏政 撰
○祭告文
补汉昭烈皇帝伐孙权告庙文
嗣皇帝臣备敢昭告于太祖高皇帝世祖光武皇帝孝愍皇帝七庙神灵臣备闻葛伯助桀为虐成汤先征之而后放桀黎君党纣为恶武王先戡之而后伐纣势有缓急动不可以后时理有经权事宜从乎中制伏以逆臣孙权乘时多难窃据江东尚以世受国恩同奬王室首遣使者作为盟书继进家人求通戚畹轺车来往屡修信睦之仪疆界分明薄无彼此之隙日者将军闗侯进讨国贼既下襄樊为权者不思掎角之图乃作反噬之计遣贼将吕蒙等掩袭我荆上杀戮我戍士臣某则委身国事伏节虏廷而逆权甘作叛臣不复尊周是念显受伪命方以吠尧为功穹壤不容人神共愤臣闻祖宗之法不道者必诛春秋之书无将者罔赦敢附汤武之义先兴黎葛之师尚赖宗社之灵天地之佑庶成大业克济中兴臣备将以章武元年九月二日亲率六军恭行天罚以丞相诸葛亮辅皇太子留守成都以车骑将军张飞出阆中虎牙将军赵云出江州建威将军黄权出江北侍中马良出武陵五溪诸蛮罔不率俾将军向宠等各率所部擐甲以从誓枭叛贼之头少示僣王之警即图大举扫定中原祗奉寝园告谢天下臣备临师不胜战惧之至
祭妇翁大学士李文达公文
维成化三年岁次丁亥正月戊辰朔越八日乙亥壻翰林院编修程敏政谨以牲醴之仪泣奠亍少保尚书大学士赠太师文达公尊丈之灵座前曰呜呼政生十龄粗守庭训误蒙召命逺赴京师惟时我公实司帝制命题试我喜溢长眉亲敎诗书正其句读动止语黙罔不容心迨及壮年遂妻以子奈何遐弃失我依归属纩之前遗书见属政愚不肖此任曷堪惟当竭心以还治命但所恨者生不能侍药左右殁不得执绋茔园薄奠载陈有泪如雨尊魂如在鉴此哀诚呜呼哀哉尚享
祭妻母夫人周氏文
维成化四年岁次戊子四月庚寅朔越七日丙申壻翰林院编修程敏政恭备菲仪驰祭于外母封一品夫人周氏之灵曰呜呼政自髫齓受知太师敎育兼隆载妻以子夫人之意惟公是同遽意太师中道而殒夫人继逝同此玄堂讣音逺闻中肠寸裂二孤未室孑然谁依苍天悠悠此恸何极缄辞千里致我微衷临风驰情灵兮来格呜呼哀哉尚飨
阖院祭大学士彭文宪公文
惟公质清以介学正而充魁甲榜于壮年士服其望登延阁于嗣岁世庆其逢当睿皇复辟之初再受知于丹扆暨今上正位之始首入侍于青宫有康济生民之志有丕振士气之功有恳然不夺之孝有确乎不易之忠人方仰勲猷之大着天胡俾耆俊之遽凶史垂成而未上亲备养而难终讣音上彻愍策加隆节名二惠进秩三公盖以笃哀荣之令典重台鼎之儒宗也某等晚生孤陋素钦徳容渺尘游之已逺怅晋见之无从尊酒既洌爼肴既丰公乎如在假此敬恭
奉迁五世祖考妣祭告先祠文
维成化十三年岁在丁酉春三月戊辰朔六日癸酉孝玄孙翰林院侍讲敏政敢昭告于显高祖考耆宿处士府君显高祖妣孺人吴氏显曽祖考征士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曽祖妣赠夫人汪氏显祖考处士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祖妣封太淑人赠夫人张氏曰仰惟先徳荫我后人使皆窃有禄位以得奉其时祀顾敏政之父实维宗子自乙未之岁得请还乡治疾于兹三年敏政愚昧不能以时上告代供常事仪文疏略神不顾享五世显祖考妣非敏政所得祀岁时渎僣徼福不经又自祖父以来伯叔无后与殇子之当祀者俱不及侑食之列考之礼典亦或为厉用是敏政之子六十以今岁二月以来始生丹毒幸已痊可继发疡疹自面及身日夜靡宁医药罔効是实敏政之罪下逮儿身兹涓吉辰谨奉迁五世显祖考妣以从每岁立春之祀以叔祖以下诸无后者暨诸殇子殇女逐位祔食惟我先灵轸此一脉胤系攸闗异日将有奉祀之责特垂阴佑俾遂安全不胜恳切吁叩之至恭率新妇待罪家庭谨告
奉安显祖尚书府君遗像告文
维成化十三年岁次丁酉十一月甲子朔二十七日庚寅孝孙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祖考赠尚书大卿府君曰惟藐孙之生未周两月不幸府君奄弃于家迨今三十有一年娶妻生子日逺日忘缅想徳容形诸梦寐谨令人拜迎遗像至京涓此吉辰奉安寓所仰惟阴灵时垂阴佑俾我后人永有依归不胜瞻恋之至谨告
祭亡弟克寛文
维成化十四年岁次戊戌冬十月己丑朔十五日癸卯兄克勤嫂李氏暨侄男侄女以牲醴之奠祭告于亡弟克寛之灵曰呜呼痛哉吾弟胡为而遂至于死邪使二亲不得慈其子二兄不得友其弟功名无成父子何恃呜呼痛哉京居东偏昔所同处岂知一别遽成终古吾弟之魂其犹恋恋于此乎临风一觞有泪如雨呜呼痛哉尚享
赐假还河间扫墓告文
维成化十四年岁次戊戌十一月戊午朔二日己酉孝曽孙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曽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曽祖妣赠夫人汪氏显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祖妣赠夫人张氏叔祖考处士府君墓下曰繄惟藐孙至愚不肖承乏讲筵兼辅青宫馆阁回翔十有四载不获以时修奉先茔终岁思之不遑宁处兹者蒙恩给驿而来敢用牲醴荐其常事载惟纶命式遄其归即以明晨驰还故郡不逺千里省慰二亲桑梓在瞻岂胜依恋仰冀尊灵阴相其行俾我后人弗至失所庶圗久大以光前闻尚享
南山庵祭亡弟克寛文
维成化十四年岁次戊戌十一月戊午朔二十九日丙戌兄敏政祭告于亡弟克寛三舍之灵曰呜呼痛哉汝真死耶我居京师离亲八年所恃以奉飬者以有两弟在而汝遽忍捐其父兄遽忍弃其妻子邪今我蒙恩给驿南还以慰二亲以与汝诀悠悠天地此恨何穷临棺长号汝尚能知我之来乎否邪呜呼痛哉尚享
祭槐塘族兄克和贰守文
呜呼程氏雅有宗盟丽泽交孚惟我与兄二十余年始终一诚弟叨近侍兄贰专城方期中道少遂平生胡遘兹厉卒老于行有贤嗣业有良政声呜呼我兄虽死而荣兹因谒告来自神京敢用香币敬奠于楹灵兮不昧鉴此衷情
恤典命下奠告几筵文
维成化十五年岁次己亥冬十二月壬子朔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资徳大夫正治上卿南京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兹者有司以显考讣闻荷蒙皇上恤念旧臣特赠太子少保谥曰襄毅赐祭赐塟一如典礼恸惟先烈有此光荣祗奉恩纶不胜摧咽谨告
吴山阴侯贺公庙告文
维成化十六年岁次庚子三月辛巳朔二十六日丙午孤子左春坊左谕徳程敏政谨遣家人程泉敢昭告于淳安县勑祀吴新都太守山阴侯贺公庙下曰孤不孝罪重上衅先公解官而南夜以继日忽遭霪雨水发滩危块坐一舟臂不能奋乡闗在目膏火贮心惟神遗爱所敷夙着徽土一夫失所匪神之安幸阐威灵闵兹茕独潜消阴沴大启阳明俾孤早奉几筵用伸哀悃荷神休庇没齿难忘瞻望庙廷血随涕霣
至家告几筵文
维成化十六年岁次庚子春三月辛巳朔三十日庚戌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灵座前曰孤不孝之罪上通于天不自死亡衅锺先考兹者得请解官奔丧以获祗奉几筵委顿之余攀号无逮俯伏奠告伏惟鉴之
奉志奠章告几筵文
维成化十六年岁次庚子夏四月辛亥朔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灵座前曰恸惟显考讣闻于朝上自九重下及多士追思耆旧罔不衋伤除朝廷特勑词臣撰文逺遣守臣谕祭自循塟典不敢渎陈其余奠章五府及勲戚大臣太子太傅英国公张懋等一道内阁及翰林国子儒臣太子太保吏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万安等一道大部及台寺大臣太子太保兼吏部尚书尹旻等一道显考旧同寅太子太保襄城侯李瑾一道旧将署都督佥事李■〈日上永下〉一道乡人吏科给事中王瑞等一道各部司属刑部郎中过璘等一道十三道监察御史吴文元等一道亲家通政使司右参议赵昻一道山东按察司副使李让一道致仕指挥同知凌锦一道孤子之同僚同年友左春坊左庶子刘健右春坊右谕徳陆简等一道并孤原请太子少保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刘珝所撰显考墓志铭一道谨奉告于几筵伏惟尊灵尚明鉴之不孝孤无任摧裂之至
谕祭迁主告文
维成化十六年岁次庚子夏四月辛亥朔初七日丁巳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曰兹者有司遣吏来言将以明日奉诏谕祭于家礼当奉迁灵座于堂中西隅东向不孝孤等无任哀恸之至谨告
祔塟告亡弟文
维成化十六年岁次庚子七月已卯朔二十三日辛丑长兄次兄以清酌庶果告于亡弟克寛之灵惟尔藁塟僧房岁月滋久一念至此寝食不宁今将以兹月二十四日奉窆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于南山之原启尔之殡祔塟前山尔魂有知鉴我哀疚
祔主告亡弟文
恸惟亡弟克寛之丧倐逾大祥始克从塟于显考赠太子少保襄毅公墓下惟兹神主理宜祔于显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祖妣赠夫人张氏以从岁时之祭谨告
告先世祖忠壮公庙文
维成化十六年岁次庚子八月戊申朔二十六日癸酉逺孙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逺祖陈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忠壮公庙下曰惟灵勲徳着于前史阴功被于一方况在云礽悉出荫下感恩圗报其何能忘向者敏政宦处京师于丁酉年十二月十七日寅时获生次子书报于家我先考兵部尚书赠太子少保襄毅公请命先祠寄名祖保余泽所庇于今四龄新妇李氏为此发心特制绛纱袍一领用表孝诚谨涓告辰遵母氏之命稽颡拜献伏惟尊灵尚歆鉴之佑我后人永保终吉无任缅仰追慕之至谨告
重作家庙奉安神主告文
维成化十六年岁次庚子九月戊寅朔六日癸未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曰恸惟显考捐馆之秋适不幸有回禄之变治命改作祠堂于正寝之东惟时不肖逺仕京师不及预闻惟弟敏徳克承先志以其年冬撤而新之用还治命并作祭器神用顾歆迩者敏政赖祖考之灵不即死亡获襄大事复稽之礼书更作新主奠安其中载念亡弟敏行禫事亦在兹辰两小女孙礼当释去重服以从轻服惟敏政不孝不友以重兹厉伏告几筵无任摧裂
奉安五祀诸神告文
维成化十六年岁次庚子九月戊寅朔五日壬午奉训大夫左春坊左谕徳程敏政敢昭告于司命之神司灶之神司门之神中溜之神族厉之神禖氏之神汉寿亭侯闗忠义公之神逺祖陈将军忠壮公之神唐歙州总管越国汪公之神御史中丞赠杨州大都督张公之神曰惟我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治命作堂于先祠之东式遵典礼以奉五祀又以义起爰及众神于惟众神或孝友専主于胤嗣或忠义可法乎臣僚或积功累仁庆延一族或御灾捍患泽被一乡皆我先公平日所尊礼而景慕者予小子其何敢不嗣敬之谨涓吉辰行奉安之礼伏愿明灵保我安居佑我家众永永无虞惟神是赖谨告
小祥告文
维成化十六年岁次庚子九月戊寅朔二十七日甲辰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曰日月不居小祥奄及夙兴夜处哀慕不宁敢用刚鬛柔毛粢盛醴齐荐其常事介予诸孙释衰易练上遵礼制弗敢过情惟敏政不孝逺仕京师以奉讣之日为始斩焉以俟终其余日伏告几筵不胜感怆之至
祭从祖母曹氏孺人文
维成化十六年岁次庚子冬十一月丁丑朔二十二日戊戌从孙左春坊左谕徳敏政太学生敏徳谨以柔毛刚鬛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从祖母曹氏孺人之灵曰惟灵徳容庄严性资高介姆敎宜乎室家颂声均于内外敦相夫之义既克配以无惭任起家之劳亦祗勤而不怠遂能中岁见子女之成暮年享身名之泰盖一家之老者沦谢惟孺人之为尊少者颛蒙惟孺人之是赖正宜抱节如晚菊之馨乐寿比乔松之耐何未婴疾疢亍三时早已委世尘于一芥使闻之者不觉走问状而吞声入凭棺而永嘅也敏政等爰当宦学之归尝预起居之拜虽含饴之末由亦钟情之有在属兹发引之期难及音容之再谨致奠于几筵犹疑闻乎謦欬魂兮来歆攀号莫逮呜呼哀哉尚享
赴京谢恩告文
维成化十六年岁次庚子冬十一月丁丑朔二十四日庚子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曰惟圣天子不忘旧臣遣使赐祭者再凡百塟事悉从官给哀荣之典告厥成功礼当恭诣阙庭拜谢圣恩将以来日就道惟是天寒岁暮违逺几筵尚赖尊慈扶颠持危俾不孝孤早达京师成礼而还无任感怆之至
元日设主告文
维成化十七年岁次辛丑春正月丙子朔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曰惟不肖孤道出淮阴守冻于舅氏之馆伏遇岁事更新不胜感怆谨用设主告奠仰惟尊灵尚鉴享之
过河间告祭先茔父
维成化十七年岁次辛丑三月乙亥朔初六日庚辰孝曽孙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曽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曽祖妣赠夫人汪氏显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祖妣赠夫人张氏显叔祖考处士府君金沙岭墓下曰惟眇孙以显考赠太子少保襄毅公府君于故乡南山之原赐塟礼成谢恩赴阙道出青县泝河而南瞻望先茔仅逾百里谨用登陆祭告而行伏惟尊灵尚垂鉴佑不胜哀慕之至谨告
男埙授官告文
维成化十七年岁次辛丑五月乙亥朔十五日己丑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曰呜呼惟我显考祗事列圣几四十年出入中外十有三任累典征伐克有茂勲口不言功至于没世惟不孝孤深惧先烈失坠无以明示后来辄以衷情上尘天听荷蒙皇上笃念旧臣特降纶音录用长孙埙为锦衣卫世袭百户世奉显考之祀圣恩覆被门阀増辉仰惟君父之徳天高地厚嗟我小子其何能堪一惟训廸后人竭忠勉孝以圗无负圣恩无玷先烈庶足慰我显考于地下哀慕之至不知所云谨告祭衍
圣公太夫人王氏文
维成化十七年岁次辛丑秋七月甲戌朔某日戚生左春坊左谕徳程敏政尚寳司少卿李璋锦衣卫百户李玠谨以牲醴香帛之仪致祭于衍圣太夫人王氏之灵曰呜呼人孰无归也莫难于圣门之妇人孰无孠也莫难于圣门之母盖必置身礼法之场从事诗书之府然后视内则以无惭于世敎兮有补惟太夫人性资粹温徳容清楚视听率异乎人言动必遵乎古长作配于孔门遂扬休于东鲁下厘■〈执上目下〉御既克相于大宗上奉烝甞每来歆于圣祖中年虽失乎所天两器迭承兮有土懿此一人允膺多祜鸾封灿烂下黄阁之丝纶鼎食骈蕃乐高堂之钟鼓虽老也而不忘主馈之勤虽贵也而不厌女工之苦何感疾于一朝遽捐养于三釡然几筵吊祭恩言特遣乎使臣兆域经营恤典载申于缮部体将合兮幽宫神已逰于玄圃柔嘉之徳深■隧道之碑贤喆之名益重家传之谱呜呼若太夫人者其生固能使州闾化懿范于家庭之间其殁亦将使草木被荣光于洙泗之浒也邪敏政等幸叨姻娅之亲无复仪形之覩望阙里兮涕涟思托诚于尊爼迟淑灵兮归来荐临风之芗杜呜呼尚享
祭林舅文
维成化十七年岁次辛丑秋七月甲戌朔二十八日辛丑寓新桥驿孤子左春坊左谕徳程敏政谨致牲醴之仪驰奠于故安东县簿致仕林公先生尊舅之灵曰呜呼舅氏何遽去予而长逝乎畴昔之岁舅方辅予于新安托幸终其襄事今兹之春予复拜舅于淮阴则已亲乎药饵兾渐愈于沈疴将益膺乎寿祉嗟离合之无常慨岁月之几许期问安于瀛城之南讵得讣于新桥之涘呜呼舅氏果遂去予而不起也惟母夫人最鲜兄弟其在舅尊一人而已早升荣于仕途晚归乐于田里刚介之性虽不足于庸人明敏之才每见称于先子奈何官仅止乎一命寿方登于六纪岂天定之未然而福善之难恃乎然全归无愧于宗祧宦业屡延于胤嗣则天之报施善人固在彼而不在此呜呼老人之容无复覩之于目长者之言无复接之于耳身遥系乎他乡泪徒挥于逝水望故郡之山川感新秋之风雨谨缄词以告哀惟尊灵兮鉴只呜呼尚享
代莹姬祭衍圣公夫人文
维成化十七年岁次辛丑秋八月癸卯朔四日丙午拙姊程氏妇奔舅之丧舟次临清谨以牲醴香帛之仪驰奠于亡妹孔夫人之墓曰嗟嗟父母生子四人惟女兄弟尤切情亲妹先有归光生阀阅孰知生离遽成死别庭闱继殒追痛何言恨不如妹相从九原后予而来先予而往遥望先茔不胜悲怆瓣香一炷鲁酒一巵临风洒涕灵其鉴之
大祥告文
维成化十七年岁次辛丑九月壬申朔二十七日戊戌寓姑苏驿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曰惟显考弃背奄及大祥而孤以谢恩南归留滞于此感怆之至寝处弗宁载念赐茔虽完碑石未具而石之足以垂久者莫良于吴产乃于驿舍延礼名流书之刻之并皆如法摹搨封褁多以就工呜呼迁主易服之文遂获愆于礼度昭徳传后之托幸无憾于私心谨以洁牲粢盛醴齐荐其常事并奉刻完恤典碑文一通神道碑一通祠堂记一通上告伏惟尊灵尚明鉴之谨告
谢恩还家告文
维成化十七年岁次辛丑十一月辛未朔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曰不肖孤谢恩赴京道途濡滞以是岁十月二十五日与妻子抵家适兹大祥余日方终礼当禫服不胜感怆载念孤至河间先茔钦差工部郎中郭经一祭归至济宁衍圣公孔宏泰一祭至苏州知府刘瑀一祭至淛江布政使阎铎一祭此皆显考遗烈在人久久不忘所致谨以奠章四通附告伏惟鉴之
禫祭告文
惟显考弃背于今三年禫制有期礼当奉荐载惟不肖逺仕京师闻讣稽缓负不孝之罪尚有待焉伏告几筵不胜感怆谨告
代母夫人祭兄文
程氏妹敢昭告于兄长县簿公之灵兹者长男谕徳敏政谢恩南归得闻兄长于是岁七月十六日考终承此讣音不胜惊怛谨用酒果奠告呜呼痛哉
祭告显考襄毅公文
维成化十八年岁次壬寅春正月庚午朔越三十日己亥孤子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府君曰呜呼不肖孤之服尽今日矣恸惟显考将使旨于四方孤不能效奔走候起居显考赐养疾于故乡孤不能操几杖侍汤药不幸而大故时方窃禄京师不能举棺衾以尽袭殓之礼既幸而襄大事又特拘于文法不能守茔域以供洒扫之役惟显考钟爱于孤最深孤之不孝于显考最重追悔莫逮负罪难逃继是以还惟当竭心力以养百岁之母隆友敬以保百口之家谨身以求归全敎子以圗继述昊天罔极言止于斯伏冀尊灵俯垂昭鉴不肖孤无任哀慕之至谨告
修复先茔告文
呜呼惟我先世茔域在故乡者自曽大考尚书府君北迁以来八十余年守奉弗虔莫能修复寝食靡宁兹者眇孙过不自量大会宗谱得陪郭宗人所收至正五年膳茔录及家藏延佑二年经理保簿稽对字号参考姓名一一相同如合符节惟始迁祖唐歙州兵马先锋使万一府君暨祖妣夫人曹氏墓在东皋陪郭宗人经理无恙十八世祖文一使府君暨九使府君以下墓在东山十七世祖二敎授府君墓在富琅十五世祖大敎授府君祖妣安人余氏十四世祖妣夫人金氏十三世祖东山居士府君祖妣孺人刘氏十二世祖二处士府君十一世祖二将仕府君祖妣安人吴氏及万一上舍府君以下墓在余头村程家林十四世祖大团练府君墓在禾斜碌碡坞六世祖大提领府君墓在司徒山兰绞■〈土充〉者俱已勘明悉复其旧惟十六世祖二廸功府君祖妣安人刘氏及十一使以下墓在十保东山者未有次绪誓当竭心罄力以图修奉凡我先墓久而复完非赖祖考之灵启廸后人曷能臻此其未获者尚祈黙相用底于成庶几岁时得率子孙少供洒扫之役以逭不孝之罪惟尊灵其鉴之
太师徽国文公阙里告文
维成化十八年岁次壬寅二月庚子朔越十日己酉乡后学左春坊左谕徳程敏政敢昭告于先师宋太师徽国文公先生祠下曰伊川道脉先生之所由传环溪女宗先生之所自出表复亨之墓而详其世徳尝有取于程氏之先答成甫之书而勉之进修复有望于程氏之后惟敏政程氏小子新安一生在家庭获诵于遗书登仕籍乃尘于讲幄曽无肖似徒切战兢今兹幸进于门墙始得致恭于桑梓瓣香在御旨酒一陈伏惟明灵佑此愚昧呜呼泰山乔岳之容固常目念之如在正心诚意之学愿终身诵之弗忘谨告
祭武进致政郎中金公文
维成化十九年岁次癸卯四月丁巳朔越三日乙丑左春坊左谕徳侍生新安程敏政北上京师道出毘陵谨备牲醴之仪致祭于故致政郎中金公先生之灵曰呜呼先生胡宁止于是邪世经之纯宦业之美晚节之完非一世之士邪况授经储闱执笔太史益昌厥家有贤嗣邪然则先生固无憾矣惜也耆英方事于寻盟寿母遽闻于不起此其心将歉于九原而不能自己邪亦岂非年廹衰暮礼踰哀毁庶几古人得正而毙者邪如我鲰生最号无似同榜联官皆后令子契谊之深宁可涯涘忆生之归省也先生燕劳而礼之甚喜暨生之奔丧也先生赙吊而恤之备至孰意相违竟隔生死人生几何岁月如驶此生所以闻讣失声而涕不能止也渺渺绿芜悠悠江水无从执绋以助襄事敬洁一觞奉奠灵几呜呼先生尚知此邪哀哉尚享
清源祭乡友查以忠文
呜呼杳君衣冠之胄孝义之门有典雅可爱之行有酝藉可聴之言老桧苍苍其色之健醇醪泛泛其气之温识达古今与读书者何异酬酢事变虽作官者不伦呜呼查君世家徽郡久客清源云胡一疾遽归其根曽觞咏之几许惊岁月之如奔讣传异域闻者声吞呜呼查君有子克肖有族斯蕃江湖之誉虽晦而尊箕裘之业虽没而存榇将归于逆旅悲不任兮乡园某等宾馆夙契友道恒敦或学嬉于共案或谊重于聮昏好月登楼空诵玄晖之句南风倚棹难招宋玉之魂敬陈薄奠有泪澜翻
沧州祭赵氏妹文
成化十九年岁次癸卯夏五月壬辰朔越二十九日庚申左春坊左谕徳程敏政自新安服阕赴京舟次沧州薄具牲醴之仪同合家眷等致祭于亡妹赵冢妇程氏贞闲之墓曰嗟嗟吾妹胡至于斯淑慎之容庄毅之行宜膺寿祉光我门楣一旦讣闻举家悲恸今过墓下旅况何堪薄奠一觞老稚咸在流水东逝落日西倾灵兮有知鉴此衷曲呜呼哀哉尚享
祭昆山陆先生文谕徳鼎仪之父
惟君昆山之英平原之族行植孔良书香是续韬能弗售隠终其身悉是庭训成彼嗣人乃擢巍科乃官禁近入辅青宫名登位进惟皇覃泽推孝劝忠曰子之显惟父之功有赫命恩元士之服有美荣养大夫之禄光増林壑庆衍孙曽宜膺晚福益介椿龄云胡遘屯一疾不寤宠拟再班悲生遽讣某等夙因令子馆阁同游悼此贤父岁月难留肃肃乡评善人告瘁峩峩贞珉有道何愧爰洁牲醴遥盻几筵临风三奠浮世百年
南京使还过河间告先墓文
维成化二十二年岁次丙午冬十月(阙)朔(阙)日孝曽孙左春坊左谕徳敏政敢昭告于显曽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曽祖妣赠夫人汪氏显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祖妣赠夫人张氏叔祖考处士府君墓下曰辛丑之春道出瀛洲衔哀之余获视松楸俯仰于今五易寒暑拜扫弗时不遑宁处竭承上命校文南畿幸竣公事乘传南归有便王程有感霜露敬止乡园遂我衷素刀孱才薄恒惧弗胜求逭愆尤先达是凭简书孔严即当就道攀恋无由谨此奠告尚享
祭都督董公文
惟公之少也有冠军之勇有讨贼之功其壮也有守边之略有谋国之忠天胡不畀以松乔之寿茅土之封使十年居于散地而一日返乎幽宫也惟先尚书于公友善勤王之秋实相论荐惟我季父亦公所宾通家之好遂结姻亲畴昔之年贱子奔讣公来慰之不胜哀呼四更寒暑贱子还朝寿公于堂老气尤豪曽几何时遽闻不作伤旧将之沦亡痛先友之零落然勑塟有典赐祭有文始终恩礼昭其茂勲矧克成家有美诸子武已世其金绯文将开于青紫光前振后生荣死哀公虽捐馆亦何憾哉兹发引之有期望故山兮遄迈爰致奠于一觞渺予中而长嘅悠悠丹旐隠隐灵轝公神不亡庶其鉴诸
祭礼部侍郎新昌俞公文
惟公东浙旧家蔚为时彦甲科致身允矣名宦回翔礼署扬歴兵曹南还最绩西伐贤劳遂贰秩宗进副司马恪恭神人安攘夷夏帝心简在士论攸归云胡遘疾遽与世违某等或在交逰或通家好忽闻讣音重为世悼灵轝载启清酌一陈惟公来格有涕沾巾
祭陆职方文量母宜人文
猗嗟宜人徳容清温早克闲于姆敎长获配于儒门佐夫有起家之力淑身无越户之言有美贤嗣如凤孤骞既策名于甲榜屡进秩于枢垣宜人无恙幸荷天恩祝仙龄于耄耋享禄飬于晨昏辉辉凤诰肃肃鱼轩胡婴疾于京邸遽返柩于家园然福被诸孙庆源不竭铭书太史世劝攸存嘅人生之获此抚修景而奚论某等友于贤嗣义托箎埙黯缁尘于北洗扬丹旐于南辕望吴山兮隠隠渺沧海兮沄沄有牲升爼有酒注尊敢薄侑以哀些恭致奠于贞魂竚其鉴止于饮于飱呜呼哀哉
先祠初作神板告文
敏政薄宦于朝不能守奉先祠连岁卜居祀事茍简负不孝之罪大且久矣谨于仲春既望窃取司马氏神板之文及于朱子降杀神主之说剏作新牌以备行祠之制伏惟尊灵降妥于斯以永庇我后人不胜追慕依恋之至谨告
祭亡弟克俭文
维成化二十三年岁次丁未五月庚子朔二十六日乙丑长兄暨合家眷等致奠于亡弟克俭之灵曰呜呼先公四男伯仲叔季喜莫如予最多兄弟稚殇壮殒曽几何年悲孰似我无一弟焉子禀素丰我病多惫家事万千将子是赖云胡弃我蓦然委形号天扣地忍不予应母氏在堂寿开七袠不共称觞此恨何极诸孤子女累累满前触目伤感有泪如泉寿否穷通苦不可阚命也奈何愿子无憾将求善地以崇子封力训吾侄以亢予宗白日西驰流水东逝人生可怜倐忽如寄灵车戒晓暂寓僧房登堂顾盻恍如未亡手酹一巵中肠寸裂骨肉在庭与子永诀呜呼哀哉尚享
月河寺亡弟启■〈歹赞〉告文
维成化二十三年岁次丁未七月戊戌朔三十日丁卯劣兄以酒果牲醴奠于亡弟克俭之灵曰惟汝之柩暂厝僧房不觉四旬矣天暑渐退南舟可行拟于八月一日启殡上载特来诀别酹此一觞天乎恸哉汝真往矣呜呼尚享
祭定西侯蒋公文
维成化二十三年岁次丁未秋九月丁酉朔越二十日丙辰某官某等敬备牲醴之仪致祭于故太保兼太子太傅定西侯追封凉国公谥敏毅蒋公之灵曰呜呼智足以筹邉勇足以破贼猗惟公之材武为世勲而出色力四殚于致主心屡懐于献忠猗惟公之谋谟与上宰而分功正宜沭涣恩享高寿靖四方辅明后垂伟烈于汗青腾休光于介胄云胡疾疢竟殒将星朝议为之惊惜圣衷为之靡宁奠遣秩宗赙出内帑饰终加新爵之封勑塟近先公之壤始卒恩礼鬰乎烂然方诸既往孰与差肩矧嗣侯之克继又何憾于重泉惟公谊笃斯文乐亲良友如我軰之踈慵亦恒期于耐久追思接席谈笑相忘倐焉致奠涕泗悲伤嘅流光之难挽喜令名之不亡笔阵锋闲诗坛盟解尽此一巵想见风采呜呼尚享
祭太医院使钱君宗嗣文
惟君世业轩岐兼通书史号称儒医受聘而起众中颕出供奉尚方九重之眷一代之良活人功多靡惮劳逸虽罄厥心竟殚其力讣闻于上恤典重申锡之御奠官其嗣人生荣死哀君亦何怍惟交游中孰其砭药遥遥京口隠隠佳城贤声不替有诔有铭几筵既迁灵輀载道爰酹一觞涕泗相悼
祭襄城侯夫人汪氏文
巍巍戚里有毓其华赫赫功臣有宜厥家出专师垣入赞皇略夫君在公内顾有托事亲以敬御下以恩克相夫君阃范斯行孰褒其名鸾书玉轴孰贲其身翟冠象服维容之懿维徳之贞备福偕老庶几称情忽惊讣音上动宸极谕奠有仪赐塟有勑窀穸扬芳有严刻文春秋主祀有美世勋殁焉衋伤生也荣艳猗嗟夫人亦复何憾某等夫君末契属在同朝惜兹内助溘焉早凋画翣载陈丹旐将出敢酹一觞幸鉴于室呜呼哀哉尚享
祭太仆卿韩公世安文
惟公通练之姿文献之胄选试而升比于论秀早典秘书法从周旋晚司译文国威用宣鸿胪中书天曹太仆屡更其衔亦赋其禄谓公弗显三品崇阶谓公弗寿七袠将开从事词林莫如公久告哀九重恤典亦厚赐塟有仪谕奠有章始终恩遇可谓非常某等与公交游式相情好抚公之丧聿増感悼觞奕之乐笑语之温不可复矣敬酹一尊
祭都宪东安李公文
呜呼公乎人方祝松乔之龄仰蓍蔡之徳庶一代之老成为后进之矜式忽闻捐馆罔不太息而况有通家之素供弟子之职失所瞻依可胜痛恻虽然正大之学高明之识位列卿则世诵其贤劳居谏垣则史载其遗直已贵而守儒之常未老而求去之亟矧一经之承传嘉四子之轩特谕奠有仪赐塟有勑哀荣始终天固无忒彼容恱以圗功名或奔走而矜智力以彼较此孰丰孰啬呜呼公乎其何可得某幸聆敎言获奉颜色操几杖以无从惊发引之在即敬酹一觞有涕沾臆
升官祭告先祠文
惟渺孙不肖伏蒙圣天子嗣位念及宫僚滥进两阶改服金紫仰承遗训惧切于衷爰自国恤以来屡奉山陵之役未伸虔告岁律将更谨以洁牲粢盛醴齐祗荐岁事俯伏上闻不胜哀慕尚享
祭土地文
维成化二十三年岁次丁未十二月丙寅朔三十日乙未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某昭告于本宅土地之神曰惟神奠我有家为惠甚大云胡今岁人口多虞疑有不恭以获兹戾比者再新堂室次第工完小子何知乃逢幸会仰承新命滥进官阶非藉神休弗克臻此感恩谢罪敬荐微忱俯冀来歆永垂庇佑尚享
祭叔父明威府君文
维弘治元年岁次戊申夏四月甲午朔侄男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敏政谨具牲醴之仪驰奠于叔父明威将军沈阳中屯卫佥指挥事府君之灵曰呜呼惟我先公兄弟二人竞爽起家如车两轮勲立名成允文允武以廸后昆以显先祖孰期中道上衅先公江北江南抱恨无穷一门之中幸存叔父恒率家人以祝多祜夫何遘疾奄忽三时委弃诸孤遽止于斯六袠修龄未为不寿万户崇阶未为不偶叔父何憾我心则伤骨肉几许相继沦亡覊宦于朝莫由视殡千里瀛洲臂不能奋奉安遗体幸卜佳城奉扬伟烈敬制新盟遥望几筵溥陈告祭叔父有灵鉴我诚意呜呼哀哉尚享
南归过河间告先墓文
维弘治二年岁次己酉三月己未朔初九日丁卯孝曽孙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敏政祗领孝玄孙锦衣卫百户埙敢昭告于显曽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曽祖妣赠夫人汪氏显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祖妣赠夫人张氏叔祖考处士府君墓下曰于惟祖考垂裕深长俾我后人获沾芘荫藐孙无似窃禄有年守官弗良遂隳先训仰荷天子宥罪念功得放归田感恩何极瀛东之里冠佩攸藏谨奠一觞不胜惶惧末由戾止时奉茔园将返新安河循朝命修身补过用毕余生惟是幼男暂回寄禄主承宗祀责在于斯愿相其成以光门绪启行在即惟灵鉴之谨告
告叔父明威府君墓文
呜呼丙午之岁拜叔于堂喜极呼饮歌笑洋洋今兹之来拜叔于墓宿草菲菲酹此清酤人生几何世路孔艰侄亦老矣获归故山先公在南叔父在北侄虽疎慵敢自乖隔举家登陆告别而行惟叔如在鉴此衷情
祭婶母恭人刘氏文
呜呼叔父捐馆犹未期年叔母在堂期臻遐筭何家不造相继而终旅邸讣闻曷胜哀感今兹奉母得还故乡谨伏几筵用伸奠告子妇咸在灵其来歆呜呼哀哉
祭钱氏妹文
维某年某月某日长兄备牲醴之仪令男锦衣卫百户埙拜奠于亡妹钱氏妇恭人贞善之灵曰呜呼女弟之中惟汝最长介淑之行允宜厥家云胡壮年遽尔长逝幸焉有子可振芳声手足之情悲何能已灵筵一酹汝其鉴之
告谢南山后土文
维弘治二年岁在己酉十一月二十四日某官某敢昭告于南山后土氏之神曰畴昔之夜小女月仙病痘夭殁仓卒瘗于兹山告祭弗严不胜惶惧敬以牲醴用伸谢谴惟神鉴之谨告
祭告五祀众神文
维弘治三年岁次庚戌春二月癸未朔十五日丁酉具官某敢昭告于司命之神司灶之神司门之神土地之神司厉之神逺祖忠壮公之神周孝友张僊之神汉寿亭侯闗忠义公之神唐越国汪公之神唐雎阳守中丞张公之神曰惟我有家仰托神庇获奠斯土亦既有年迩者归田考阅祀礼主像杂揉神不顾歆况我有先实惟忠壮乃无专祀于义尤乖谨于中堂敬安遗像其诸所奉位号再新有严斯辰众灵是妥人心既协神理攸宜用告其诚尚希昭格
闻三叔祖处士之讣告文
呜呼一宗长幼惟翁是尊方冀明年八袠是庆相违半载遽闻讣音南望故山曷胜悲悼敬率妇子发哀于堂惟尊灵其鉴之尚享
篁墩文集巻五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五十二
(明)程敏政 撰
○祭文
南山赐茔填塘告文
维弘治三年岁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六日癸丑孝男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曰茔垣大门之前旧开有塘一口近日多闻人言方位非宜谨择初七日兴工填涨仍旧作田以供祀事惟神鉴之谨告
代垲侄葬父告先墓文
维弘治三年岁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六日癸丑孤子垲敢昭告于先祖考征士府君先祖妣吴氏孺人墓下曰先考去世于今三年藁殡僧房未得安厝兹者得卜于祖茔之东将以初七日兴工开圹伏兾尊灵黙加阴佑俾我后嗣永获依归惟灵鉴之谨告
亡弟启■〈歹赞〉告先祠文
维弘治三年岁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八日辛卯孝男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曰惟二弟敏徳殡于南山祠堂岁月兹乆近始得卜于水桥干于先茔之东择以是月九日启■〈歹赞〉安葬不胜哀悼之至伏惟尊灵尚其鉴之谨告
祭亡弟文
维弘治三年岁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八日辛卯劣兄令男埙以牲醴之奠致祭于亡弟故詹事府簿判蕲州事克俭之灵曰嗟嗟吾弟藁殡僧房卜竁三年未有定所今兹献吉乃近先茔岁晏时良为君安■〈尸外昔内〉所恨乖蹇乆病家居未得躬亲抚棺掩土神伤涕殒命也奈何永诀一觞言不能尽呜呼哀哉尚享
代垲侄启■〈歹赞〉告文
维弘治三年岁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八日辛卯孤子垲敢昭告于显考詹事府簿判蕲州事府君曰恸惟显考之柩暂寓南山僧舍于今三年每毎择地佳兆难逢今者得于水桥干祖茔东畔向甲负庚敬祷于神一占告吉谨涓是月九日奉启殡■〈歹赞〉就彼安厝以少逭不孝之罪泣血上请惟尊灵鉴之谨告
先祠奉安告文
维弘治三年岁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九日丙辰孝玄孙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敏政敢昭告于显髙祖考耆宿处士府君显髙祖妣安人吴氏显曾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曾祖妣赠夫人汪氏显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祖妣赠夫人张氏显考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赠太子少保襄毅公曰藐孙不肖获承有家守官弗良有玷先训蒙恩寛贷屏退家居上奉慈亲下抚孱子终鲜兄弟孑然一身多病相仍歴时经岁冥冥卫护寔頼先灵幸保余年以供祀事载惟门户爰及家庭考古定方多未恊吉征诸梦寐众议攸同谓启东门庻免悔吝日者上请厥工告成重念先祠逼近喧杂大惧亵慢负罪弥深伏见前堂髙蔽深邃敬涓吉旦如式奉安仰兾尊慈曲加芘佑悯兹老稚系孙一人少逭忧虞俾圗不坠英爽在上鉴此沥诚尚享
改门告文
维弘治三年岁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十三日庚申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程敏政敢昭告于司门之神曰惟兹吉旦于宅之东开启大门以便出入牲醴致奠用告其成永永无虞惟神是頼尚其鉴之谨告
玄帝告文
维弘治三年岁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三十日丁丑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程敏政敢昭告于玄天上帝之神曰于惟上帝秉司化原开我生人功徳无量享郊配帝厥有故常惟此陋邦有严胜境云岩之上帝实临之实厉而旸宸尊是頼家尸户祝在礼攸宜虮虱小臣遭时乖蹇仰蒙阴佑感激难名兹遇岁除奉安神御载陈明荐用告微诚尚享
祭临塘范处士文
惟灵髙平之宗临塘之彦温恭孝友位重乡闾宜享遐龄益绵晚福云胡一疾卧箦经时讣音相传不胜惊怛顾予不佞姻好有年多疾相仍末由徃吊缄词致奠用白其诚灵兮如存竚其来格呜呼哀哉尚享
祭汪孺人文
惟灵毓秀名族归于大家夫君中殒肃肃无哗内外一词允贤维配有子登庸侃侃廷尉荣膺鼎食褒享鸾封名昭慈节寿儗乔松一疾几时溘焉弗起哀音逺闻伤悼曷已贤郎奔讣还自京师矧在姻眷执绋攸宜丛萱萎霜寒日在户机杼夜闲杯桊如故敬陈薄奠缅仰令仪灵兮如在尚鉴于斯
祭武昌尹汪玺亲家文
惟灵望出忠贤学优庠序擢秀桂宫绰有文誉礼闱大理寺副坚之母弗偶铨部登荣出宰花县聿腾政声丰硕之姿逺大之器骏发有期允显先系维兹之岁屡接手书吴楚暌隔毎叹离居夏秋之交忽闻讣告真赝是疑曷任悲悼呜呼祸福相倚天意难谌吉人沦谢何善何滛矧在通家情好维宻子女聫姻雅非一日昔登公堂酌酒赋诗今拜公像白日寒飔清酤一陈旅肴载设英魂何之幽明永诀
祭常徳同守致政李公文(太守廷寿之父)
猗嗟李公去何速耶人所愿于公者乐子孙之养享山林之福振清白之风励浮靡之俗虽百年相期未为足也胡美疢之婴遽至不禄使洛社之老咸吊影而相悲专城之子徒望云而恸哭也惟公平生学苦行淑律己岩岩待人穆穆发奸之明乆为吏师惠民之仁展也良牧力孔殚于救荒心恒尽于治狱其督教也不速而成其佐军也不令而肃众美攸兼媿彼碌碌况恩出于上则再畀乎丝纶庆衍于家则森挺乎兰玉公虽溘然捐馆而昭然在人者百世可录也有伟专城继公芳躅直谅之行不阿清介之守弥笃视此邦民爱等春育斥归之人礼敬相属缅想若翁音容可掬宜涕之不能自已而语之不可以更仆也惟公之寿我序以祝惟公之行我表以暴清济之间新迁载卜遥奠一觞寄我遐瞩渺渺云山萋萋松菊公神不忘鉴此衷曲呜呼哀哉尚享
祭先师宫保尚书殿学刘公文
维弘治五年岁次壬子夏四月辛丑朔二十四日甲子门生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程敏政谨东向顿首告奠于先师宫保尚书殿学古直先生刘公尊灵而言曰惟公锺海岳之英抱经济之学才气振千古之豪文章擅一代之作辅圣徳于青宫赞庙谟于黄阁有力扶正论之节莫乆于钧衡有阴翊宗社之功卒困于枘凿六旬初届即返丘园百年为期遽翔寥廓何君子企公之深而造物者遇公之薄也惟先君号金石之交故贱子有门墙之托虽学健而行迂兼志强而才弱寜以道为屈伸敢因时而前却叹我生之不辰而教言之如昨也讣音歘闻惊涕雨落日月推迁林野萧索谢传不起于东山司马竟终于西洛此心皦日亦何损于众咻世态浮云曾直公之一噱顾生何知负恩懐怍身幸免于窜投病未离于砭药遥瞻几筵一酹清酌公神如生鉴此衷恪呜呼哀哉尚享
男埙毕姻告先祠文
维弘治五年岁次壬子九月己巳朔二日庚午孝玄孙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敏政敢昭告于显髙祖考耆宿处士府君显髙祖妣安人吴氏显曾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曾祖妣赠夫人汪氏显祖考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府君显祖妣赠夫人张氏显考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赠太子少保襄毅公曰徃者为长男锦衣卫百户埙结亲于婺源汪氏寔惟故春坊司直贞一先生之云孙今成都太守公文灿之仲女以今八月二十七日毕姻上頼先灵获成嘉好祀事有托感喜交并谨以粢盛礼齐洁牲庻品用伸虔告尚享
祭甘母夫人文(徽州府同知昭之母)
惟灵毓秀髙门长归着姓维女之贞维妇之令一子登庸母仪既盛九袠将开人瑞斯应矧是贤郎名徳兼胜卓荦之才循良之政荣养方殷丕显家庆褒封有期上膺帝命仙龄不骞如山之静童颜不衰如松之劲云胡北堂嘉辰罔竞讣音相传悲悼曷罄敏政沗在通家缅思淑行逺道相望莫由申敬萱殒秋深猿啼夕暝临风一觞用达慈听呜呼哀哉尚享
壬子冬饯岁告复官文
不肖赐归于兹五载课耕奉母循省不遑忽拜纶音特从公议昭雪幽枉俾复旧官先训明明幸兹罔坠霈恩逾分益切氷兢饯岁有仪敢供厥事拜伸虔告惟灵鉴之尚享
邓州新建李文达公祠堂时祭文(代作)
惟公髙文硕学一代宗儒重徳令猷两朝元辅仪刑虽逺盛烈如生乃眷乡邦有严祀典仲春吉旦恭荐常仪仰止髙山曷胜景慕尚享
祭魏参将文(代妹婿作)
惟公夙负英姿早膺世爵歴事元戎遂娴兵畧征蛮西徼御冦中州民绥盗戢位进名流爰奉玺书佐镇于蜀威慑畨夷令行部曲果敢之志精悍之才方期宠命授钺登台云胡数竒乃尔一眚罢其戎务还奉朝请驱驰万里有爽节宣国门告讣孰叩彼天惟我先君识公伟器有女于归百年是计今骇一旦虎委熊颠临风大恸抚膺何言灵轝朝行神剑夜吼追想风仪如左如右芳殽崇爼清酹满巵公兮不亡来格于斯呜呼哀哉尚享
新居祭五祀文
维弘治六年岁次癸丑秋七月癸巳朔二十一日癸丑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程敏政敢昭告于司命之神司灶之神土地之神司门之神司厉之神曰迩者不佞仰承国恩复建旧官爰置新第肇工兴作自夏及秋乃底于成繄神是赖奉亲挈穉今日来居上妥明灵用伸虔告牲醴在奠伏惟鉴之
祭亲家凌挥使文
故懐逺将军致政挥使凌公尊亲之灵曰呜呼发身介胄致位金绯公之壮岁屡渉艰危上慕松乔逺逰江海公之晚年容色未改金丹有诀谓可延龄紫府无阶必俟登名我归江南尚及一访我还京师公已长徃矧公爱子玉瘁堪怜复有贰室继居九泉累累三丧丹旐素羃行道伤嗟况于至戚惟予女弟寔配公男请志斯墓义非所堪发引有期东皋托处古道西风幽堂残暑世传尸解公或未亡竚其来格受此一觞
祭故叔祖三处士文
曰呜呼崇礼守道晦迹家庭处士之徳众仰仪刑年开八袠日饫参苓处士之寿方乐康寜矧有贤子嗣其徳馨亦有哲孙绎其世经正宜遐福进享修龄云胡遘疾大夜难醒敏政不肖入仕在廷忽闻讣报两涕交零呜呼教言冺矣孰予箴铭族尊尽矣孰予使令吉壌之下有美岩扄遗像之存有肃丹青牲进于爼酒泻于瓶尊魂如在鉴于冥冥呜呼哀哉尚享
祭宫保尚书昌黎张公文(代士敬作)
惟公一代伟人四朝元老荣跻八座名重三孤早遂归休宜膺晚福况有显嗣侍养家庭美疢俄婴遽成永诀年逾七袠讣上九重御奠龙章官营马鬛隆隆恩礼同軰几人寿考令终公亦何憾玠以菲薄幸托姻聫知爱之深惠教之厚铭心有日报徳无从缅想音容曷胜悲悼灵轝将启旨酒在陈公神不忘鉴此诚意
祭金吾百户李公文
惟公右魁之孙封君之弟如箎应埙克承诗礼金吾被宠白社闲居一咏一觞时其巻舒孝奉亲闱均处家政懿此平生孰踰髙行矧是犹子词林巨公事叔如考由壮及翁百龄是期忽以恙告九原弗兴闻者增悼铭昭窀穸礼谨赗含斯亦无憾何必多男瀚等谊在通家夙懐悃欵方约登堂遽已捐馆灵輀载驾薄奠一巵祝言申敬公能鉴兹呜呼哀哉尚享
祭家生子武文
维弘治七年岁次甲寅冬十二月丙辰朔越二十四日己卯篁翁及埙官人令汝弟戎以庻馐之奠祭于家生子武曰惟汝之生颇有资性因令就学遂至成人草录篇章翻阅圗典凡我文字皆汝职之家务之余亦谙世故我荣我辱率能相予陆走川行无不在役亲戚故旧见即汝怜为娶良家诞未弥月计汝言动曾未异常岂期卒然自殒其命愚不至此闻之失惊数耶祟耶莫任其咎我髪种种恒思故山从者虽多孰当予意感今悼昔不觉泫然兹遣汝棺蹔寄僧舍终归汝骨瀛东之冈晏岁匆匆赐汝饮食汝魂未散尚识予悲呜呼哀哉尚享
祭刑部周贠外妻安人文
惟灵赋性端朴繄秀之锺持身贤淑繄姆之从慎不以骄妇职惟敬俭不以华世业弥盛肃肃姑嫜名尊位崇安人奉之克尽子恭楚楚夫君髙科早贵安人相之恒若宾对有褒鸾诰天宠殊常有贲珠翟彩衣增光阃祜方殷云胡不寿玉毁于成兰悴于茂某等哀闻蒿里义重维桑值兹发引将还故乡庻馐旅陈清酌三奠人生可伤如雷如电呜呼哀哉尚享
祭宫保尚书大学士丘公文
呜呼岭海储英异材间生公出其间适遭文明翰苑紬书经惟进读圣烈宣昭帝心启沃典教国子迨长宫詹迪士敬简行已安恬身歴四朝年开七袠乃受简知入赞宥宻代言辅政寒暑五更国咨耆旧人傒治平累疏乞休宸眷弥笃一卧弗兴天夺奚速帝念元老恤典优崇护丧归窆孰与令终经世之才希古之学有伟曲江相望何怍某等谊曾僚属敬奠一觞灵车将启生容在堂追思话言感悼畴昔公神不亡竚此来格
祭寿寜侯祖莹文(代人作)
猗惟张氏兴济名家善积累世庆泽无涯锺美后昆启封昌国际遇非常恭慎靡忒笃生圣后配我今皇前星炳耀宗社之光推本庆源孰期先逝存没哀荣古今鲜俪况有二子并立于朝长侯次伯位冠珥貂上世佳城逺在故土乞归扫松荷天之祜中宫有祭爰命近臣既告竣事于情未申寻微之山藏公剑履思惟昔年予典葬礼兹焉至止追悼奚胜敬陈一奠用表此情
开圹告文
维弘治九年岁次丙辰春正月庚辰朔初五日甲申直隶徽州府推官李珍敢昭告于故太子少保程襄毅公曰兹承上命为夫人林氏开圹以是月初六日辰时合葬公兆惟灵鉴之谨告
开圹告后土氏文
维弘治九年岁次丙辰春正月庚辰朔初五日甲申直隶徽州府推官李珍敢昭告于南山后土氏之神曰兹承上命为故太子少保程襄毅公夫人林氏开圹以是月初六日辰时合葬公兆惟神保佑
开圹告先考襄毅公文
维弘治九年岁次丙辰春正月庚辰朔初三日壬午孤哀子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曰恸惟显妣夫人林氏奄弃敏政得请于朝官给葬费事下本府委堂上官一贠前来开圹择以是月初六日辰时奉柩合葬无任摧裂之至惟灵鉴之谨告
开圹告后土氏文
维弘治九年岁次丙辰春正月庚辰朔初三日壬午太常寺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程敏政敢昭告于南山后土氏之神曰兹承王命为显妣夫人林氏之丧遣徽州府堂上官一贠前来开圹以是月初六日辰时合葬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宅兆神其保佑俾无后艰谨以清酌脯醢祗荐于神尚享
祭李处士文
惟灵赋资醇朴履行温恭雅志慕丘园之乐侨居娴爼豆之容身不伍于流俗志将亢乎名宗显有令子明时奋庸考循良之所自知善庆之攸锺况乎九袠之龄将开寿筭双鸾之诰拟下恩封何旻天之不憗遽讣音之告凶使阖郡之氓思攀辕而莫遂通家之士恨执绋以无从辽山髙矗歙水浟溶渺东邮之逺道望故宅之髙舂灵车既驾孰任哀悰聊一陈乎薄奠徒怅隔于尘踪
伐木告文
维弘治八年岁次乙卯十二月庚戌朔二十八日丁未孤哀子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曰恸惟冠舄之藏十有七载赐茔内外林木过繁或丛近兆域之旁或根蟠来脉之上或三遮两蔽无以自伸或纵出横生不能成列理当去其太甚庻使踈宻得宜木性各遂其生成地力不忧于匮乏墓场有廓清之美圹周无侵犯之虞众议佥同事非获已兹用择二十九日召工将事惟尊灵鉴之谨告
告为显妣树碑文
维弘治九年岁次丙辰秋七月丙午朔越四日己酉孤哀子敏政敢昭告于显考尚书少保襄毅公显妣夫人林氏曰惟显妣夫人恤典碑二通刻完将以是月七日树立享堂东西用垂乆逺先令匠氏筑土兴工惟灵鉴之谨告
祭儒学生汪君承之文
呜呼承之而止于斯邪屈指游从将十年矣道义相与逺大相期孰意其性之淑而命之畸邪学博文赡识逺才通在众中岂可多得而竟无所施邪骥驰而踣木秀而摧徒使志士为之扼腕彼冥冥者之造物亦诚不可窥邪迩在山堂晤言甚洽病中来告曾几何时而遽成永诀之悲邪发引在即抱病倚庐不能一徃抚棺致恸其何以冩予之私邪师生之情死生之义尽此一酹夫复何言呜呼承之其尚见知也邪哀哉尚享
祭侍御吴公文
故侍御吴公之灵曰呜呼脱颕之资世经之学祖武克绳鳯毛麟角名登黄甲官擢乌台士论攸属逺器良材初按两川再廵二浙威行惠流大振风节霜飞白简豸绣朱衣乗轺过里草木生辉入朝有期二竖为厄讣音忽传闻者骇惜敏政属居苫块承问谆谆书犹在几人已隔尘遥望新墟敬陈薄奠通家之情有泪如霰呜呼哀哉尚享
祭祁母太孺人文
维弘治九年岁次丙辰冬十二月甲戌朔越二十一日甲午太常寺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程敏政谨以牲醴之奠致祭于祁母太孺人黄氏之灵曰惟灵贤明之行淑慎之容重兹毓秀出自名宗敬戒之严柔嘉之懿允显来归克承阃制相夫有道青毡是同邑黉郡序无惭古风教子有成甲科之儁乌府黄堂式彰慈训珍馐鼎食禄养斯隆珠冠霞帔恩封聿崇楚楚诸孙环侍左右泄泄髙年踰八望九贵而能约五福攸宜耄而愈健百岁是期安问几时讣音忽告惟家之艰惟善之悼敏政夙与令子义获同朝逮守弊郡恒及蒭荛美泽未霶素车已驾云黯山阴江寒歙下临风置奠力疾陈词灵兮如在少鉴其私呜呼哀哉尚享
诰封恭人叔母刘氏祭文
惟灵赋质明淑制行端严配我明威益修阃政煌煌命服赫赫恩封有子世官存殁奚憾恸惟堂殡岁月屡更徃合新阡乗兹吉旦载惟孤侄羁宦于京发引有期攀号莫建瓣香驰奠用告其哀灵兮如生鉴此诚意尚享
祭少保于公文(代于文逺千兵)
呜呼礼莫大于报功义莫先于继絶况天定之胜人宜恩典之昭晣猗我伯父一代人杰歴官孤卿上辅睿哲有巍巍定难之功有侃侃立朝之节有孜孜及民之惠有皦皦律贪之洁惟许国以忘身致权奸之污蔑中以深文济之谗舌白日昼冥愁云暮结慨重曈之屡回惊天柱之摧折虽丹书之横罹曾白玉之可涅列圣嗣统当食而辍追悼勲庸特加昭雪旌功有祠述行有碣嘉继世之象贤怅主祀而犹缺以我小子同源一辙择男允忠系于孙列乃具疏请宸聪上彻伟公议之翕然果天颜之开悦锡世禄以奉祠士闻风而气泄顾窃柄之权奸已伏辜而烟灭仰忠勲之流芳炳日星之长揭某涓以岁首自徽到浙俯伏祠庭一筵敬设感殊宠之下临与有荣于衰拙冀衍庆于曾玄誓孝忠之殚竭鳯山嶐嵸湖水幽咽尊灵如生鉴此惓切
闻士钦李公讣位哭告文
太常少卿李公士钦之讣设位于南山堂薄致一奠哭而言曰呜呼士钦止于斯邪致逺之器凝重之资明逹之见通核之才竟已矣而不获大施邪春末得书知有暴疾甚惧后连得书知已渐平甚喜孰意其果不起而使我失声以悲也平生健壮伟干丰頥恒切叹羡百岁为期乃未及半百而一旦去世邪呜呼有善相勉有过相规言议之合酬酢之咨在至戚中惟士钦一人尔而今而后其孰辅予以道而使予怅怅于既老之时邪念自童稚受学太师托姻门下三十年于兹升沉离合不能相一然此心耿耿千里可照曾弗少置于懐思也呜呼士钦其真止于斯邪山居岁晚江寒木萎临风三酹有涕涟濡呜呼痛哉尚享
弘治十年岁除告文
曰迩者朝廷纂修隳典上勤恩命召副总裁方在忧中疏求终制仰蒙眷念特赐矜从今兹乆越禫期礼当趋赴择以明年正月十日就道敢因饯岁预告行期追逺抚时不胜感怆尊灵如在庻其鉴之尚享
奠故太常少卿李君尊亲文
曰呜呼去冬家山得君之讣大恸人生仅如朝露兹春来京君柩未行登堂一奠恍如在生通硕之才逺大之器孰不期君可绍先世玉芝衰谢寳劔沉沦一朝千古此恨何伸返葬有期灵车在驾骨肉至情言与涕下今日何日节近重阳幽明之诀尽此一觞呜呼哀哉尚享
祭太淑人熊母龙氏文
言言旧族有毓其华俣俣名流有宜厥家扬歴都台为国之儁人言有子式彰慈训老循内则懿此徳容人言有母庻几女宗曷褒其名鸾书锦轴曷贲其躬翟冠象服贵而能约五福尤宜耄而愈健百龄是期问安孔时讣音忽告惟家之艰惟善之悼帝颁恤典用示显扬安葬有使谕奠有章殁焉衋伤死也荣艳嗟太淑人亦复何憾某等忝与令器谊重同年升堂之庆不及生前逺望灵輀兆符佳地执绋之诚莫获徃致瓣香一炷鲁酒一巵临风三酹竚其鉴之尚享
祭张公文
呜呼张公乃止于斯天胡畀之逺器而弗宏其受降之长才而弗究其施惊讣音之来告咸东望而兴思惟公早魁一省擢第明时黄门给事公尔忘私京尹仆正慎厥攸司遂进佐于司马爰克整于六师忽西戎之失御副主上之畴咨征马旣秣兵车载脂始焉詟之以威武终也抚之以恩慈圗振旅希踪于充国肯贪功生事于郅支赏未酬而适罹眚会环将赐而与世辞呜呼张公真止于斯繄公虽止而猷老有正毅可尽之节有修伟可圗之姿有匡国可行之疏有鸣盛可传之诗彼得失之万变渺尘海之一丝是亦不朽何憾于兹某等名同甲榜义重连枝相违两地敬奠一巵怅歌残于晞露怳帷动于灵飔竚英魂之来格鉴薄意于陈词呜呼哀哉尚享
祭从叔处士彦华甫文
曰呜呼相湖之孙尚书之弟倜傥不羣号称逺器方当壮岁有志亢宗云胡暴疾遽敛尘踪上捐老亲下遗稚子天乎人乎奚至于此凄其岁晏发引在兹临风三酹有涕涟洏呜呼哀哉尚享
至京转官告文
某被召三月廿四日至京廿八日上荷天恩进副宗伯仍兼翰长入侍东宫自顾非才曷胜兹选追惟先训惭惧交并牲醴在陈用伸虔告尚享
篁墩文集巻五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五十三
(明)程敏政 撰
○书简
拟郦食其上汉王书
臣闻天下有大义之所在而举世莫能知者请得与大王言之夫今海内诸侯所以并起而亡秦者凡以絶六国之祀戕虐生民而已然其大罪有天地所不容者大王固能知之不乎臣窃料大王不知也夫秦之大罪在于灭周周者天下之共主歴年八百文武之泽未冺也嗣君无大失徳闻天下而秦以强不义取之是以臣灭君也以臣灭君自开辟以来惟浞羿与秦三耳天下之罪顾岂甚于此哉项籍手裂土以赏亡秦之后六国之后皆有分地乃不求立周后而尊楚懐王孙心为义帝此臣之所未解也夫所以亡秦者公天下也今楚人徒以懐王之忿自帝其主则是复私怨矣名之为义安所施乎楚之先王尝欲灭周东周公谕止之曰裂周之地不足以取国得周之地不足以劲兵然则楚之无君罪与秦等心岂可帝乎传曰见义不为无勇也臣愿大王明告诸侯复立周后相与北面而事之楚之遗孽反其故位则君臣之义一日暴于天下而强不义者惧矣且臣非不知大王楚人然楚亦周之臣耳况已析圭而王王者动必视义之所在岂肯顾小嫌误大计哉恃此而言大王固将终听之矣周后既立大王尚与诸侯会盟洛水之上同奨王室有弗率者仗大义而诛之退守西藩世为周辅臣知大王之名将与九鼎同重于后世岂不盛哉舍此不为无复可为者矣(郦食其请立六国后而不及周予故补此书)
拟朱子答王晦叔书
承来喻以熹承乏讲筵当天子宅忧之时择日开讲为未合于礼经足见君子教爱之厚然于鄙意亦自不能无可疑者夫人君谅阴三年不言古之道也而周之盛时已不然矣大抵王侯以国为家虽先君之丧犹以为己之私服其礼与庻人絶异故孟子以为未学如来喻所引记曰斩衰唯而不对齐衰对而不言是故有难言者矣天子丧礼虽不得详而顾命康王之诰实后世之所当法顾命太史道扬末命曰命汝嗣训临君周邦王再拜兴答曰眇眇予末小子其能而乱四方以敬忌天威则固非唯而不对者矣来喻又引记曰大功言而不议曰大功废业且云大功尚不可议况于衰麻之至戚此尤说之不可通者中庸曰期之丧达乎大夫盖期以下诸侯絶大夫降矣其可以为天子不言之证乎至于本朝典故来喻以为未审何似此则熹之所熟谙者也当神考升遐哲宗嗣位伊川先生首为侍讲其言行昭昭见于遗书史传而其大者则冬至百官表贺先生上言节序变迁时思方切请改贺为慰此其明验也夫先生承絶学后言动皆礼之所在顾熹何人乃获嗣守职业惟勉循其道而已蒙君子惠然有意于仆不敢不敬布所悃惟执事者亮之(晦叔名炎婺源人学者称双溪先生尝通书朱子问寕宗宅忧开讲之礼朱子集答人书几二千篇独不答此书故僣拟答之)
简罗修譔明仲论欧公九射格义
明仲先生足下昨于史馆谈及欧公九射格义足下以区区之说为新意而谓已说得欧之心当时未有以应也归而思之于鄙意有未详者区区之说以谓置侯于此覆筹于彼探筹而射于侯上启而视之中者饮不中者无所罚足下之说以谓人各当侯之一物而后探其筹值所当者饮不值者无所罚盖鄙意以侯与筹必相须而不相离足下之意判侯筹于两途而置侯于无用之地由此意推之则人当一物而侯可废此足下之说区区未详者一也欧公此圗题其名曰九射格格者局也而今之为格与局者有摴蒱有彩选有手谈有象戏此之所为格者犹彩选之格摴蒲手谈象戏之局也此之所谓筹者犹摴蒱彩选之骰手谈象戏之子也掷骰于格之中行子于局之间盖必然之理使如足下之说则是舍格而掷骰外局而行子也矧投壶与此格皆祖射之义以立法探筹以射侯亦犹引镞以贯革操矢以注壶岂可置侯于无用之地哉此足下之说区区未详者二也足下以欧所谓九侯虎居上熊居中鹿居下鴈兎鱼居左鵰鴙猿居右者正射宾相当之次序此尤不可通者盖物必有则所谓上下左右者乃造物创始之制云尔岂射宾相当之次序哉夫长筵广席之上则令从者奉格而前以就宾之探射小饮团坐之际则安此格于席心而奉之之时不可倾倒安之之处必有定向则上下左右者寔立法之当尔此足下之说区区未详者三也欧所谓皆置其熊筹者盖惧宾之易酣也故曰中则在席皆饮茍或用之则亦有射中与否之时审如足下之说尽探其筹而緫较其饮则二十七人在坐必有三人得熊筹而在坐者既有射中之饮又有三中熊之饮一探之间饮三爵者皆是而饮四爵者过半吾恐古人不如是之酗也此足下之说区区未详者四也凡足下以区区之说为新意者考之于欧为颇合故以书告于执事者夫格物致知学者之首务惟足下舍己从人以求归一之论则他日尚有大于此者就正于有道也
与何宪使廷秀书
仆与阁下相别为日既乆中间尝一致问起居阁下亦蒙以五代史见贶自是音问阙然毎用耿耿同年友林亨大来言阁下在闽手编古文选粹告成因窃自念处繁剧之地而能不废铅椠之功如仆之不肖承乏词臣乃终岁碌碌奔走黄尘赤日之下将自堕于暴弃之域反思故人惊汗浃背矧今之号书生者每乏经世之畧据要津者或取无术之讥有如阁下仕优而学者几何人哉此仆所为茫然自失者也仆自去岁抱疾虽愈而间作平昔著述之志已灰但规为侍亲之举向相约为通鉴续编盖先师吕文懿公因景泰间所局修者重加笔削而胜国时天台徐诜亦有续通鉴要言一书合而覩之亦多不能了了事体重大又无友朋相与下上其议用是姑置之耳病后无以遣日尝着史论数篇又编苏氏梼杌皇明文衡宋遗民录三书有便容寄上以求是正仆徽人也而寓于瀛两邦之先哲遗文多至散失故尝搜辑为新安文献录瀛贤奏对录两本亦俟脱藁别呈也家君自号晴洲钓者曾求诸公文字诗章欲得阁下一颂以为溪山之辉想赐不拒其详载于别纸维时盛暑尚谨重眠食以副朋旧之望
寄安福吴学士先生书
奉违风采转首数年缅想林下道体安和足慰后进翘企之私徃者妇翁文达李公先生古穣集荷蒙宠以序文泉壌增重手藁藏于生所方欲锓梓不意邻有回禄之变仓卒搬移书帙散乱竟尔亡去不胜惘然用是輙敢冐昧再请録过一本遇便示及足见前軰始终相与之意生与妻弟尚寳君日夕引领在此老先生必能谅之
简太守武邑王公而勉论谕祭礼书
谕祭乃朝廷大礼当时降有仪注其迎接赞唱使者及丧主各有位次易服止哭亦有节奏孤前者出京时曾于礼部録得一纸偶尔检寻不获盖文上有皇帝字与诏勑等诏勑常下于郡邑故仪注常存谕祭惟二三大臣得之而亦有不得者以其不常下于郡邑故仪注少见伏惟阁下念此大礼检阅典故俾执事者少加讲习庻行事之际不愆于度成此盛典以幸先人且使穷乡下邑得见朝廷优礼旧臣及贤郡侯秉礼将命之美孤尝备员儒臣不敢不以奉告万万加察
寄李尚寳士钦书一
途中累有书覆未审俱达左右否孤已于三月二十八日到家祗奉几筵茍存视息所幸慈颜康寕不减于昔姚进士先到十日矣诸事方在分理尚未兴工仰頼朝廷恩典必获奉襄大事惟病妻穉子寄食髙门有累仁慈为不安耳万老先生处碑文不惜频造一请葬期决在七月终缓则误事奈何奈何赠诰必在五月领出续当另人奉请回还莹姫旧恙全可调理省气为佳银一两寄与汪保祖保京中诸亲家故旧不能一一作书乞便中致意舍妹及三弟妇俱安好二侄女尤聦颕异常他日亦足为门户之托何必男子此意可达凌赵二亲家一知余不悉
二
程副使寄来书知京中消息所云金姓吏书尚未之见但仆自途中抵家共稍书六纸来喻并不开到否岂一时忘之耶六月三日金侍郎段御史及两司遣人送贑州曾守经山人来始定一穴哀疚之余得此少慰葬期决在七月终矣恭谂士敬乆屈之志少伸然犹未满下懐不知此时所请遂否老天必念先文达公不使遂如此也莹姫病旣全愈犹须将息但与小儿女軰扰溷宅中日夜不安来书所喻不知缺何等侍奉殊非骨肉相爱之意汪保性难调且勿拂之俟少长方可责礼恐拂之数数转难调护祖保闻已离乳未审的否此儿禀赋弱我意今冬离乳为善不知縁何遂离之早也姚进士深念阁下分上用心到十二分地位言之不尽也相见乞代谢一二
三
八月半后连得弭贰尹程训术寄来二书知士敬荣拜恩命出于常典忧戚中不觉为之雀跃此虽士敬才力有以自致青云而朝廷垂念旧臣之义与我文达公积庆裕后之徳皆不可忘也尤当秉礼守法以敬承之则名位之来益不可量所恨江山修阻衰绖在身无由追逐贺宾亮能情恕病妻穉子扰溷髙门非一言可尽已先令小仆宁赴京探望仆少待茔所事完当有谢恩之行尚容面旣
与陆谕徳亷伯书
孤不孝不悌不慈罪重恶剧以致酷罚沛锺于家三四年来连丧两侄一弟血泪未干上延先考追思殒灭越无望生全匍匐南奔夜以继日幸于今年三月廿八日抵家获奉几筵仰慰慈亲茍存视息朝廷所遣营塟使臣方议庀材鸠工窆期尚未有定也孤临发京师过蒙辱念契家裒集厚赙再劳鸿笔纪述先猷濒行又独追送数十里外开谕勤惓义同骨肉道出毘陵复蒙老先生冐雨出城过舟相慰礼贶兼隆辄因便人附此致谢千万照察
简广东李宪副廷璋
年兄荣擢适不肖有先公之丧过蒙累次慰谕礼情兼隆至今感感又蒙指示曾守经山人果能髙出流軰遂使宅兆停妥先体获安少逭不孝之罪此年兄惠也何敢忘兹因族侄芳入广之便寄此上谢不肖乆已从吉苐以家口众大一时未能赴京拟在八月间北行诸不能尽
答湖广何方伯廷秀
逺蒙厚意赙奠踰等俱不敢当重以手书慰谕再三又不敢却感今悼昔大恸而已先公宅兆拱俟朱生乆而不至已得贑之兴国曾守经山人与一二乡术规画悉定襄事在迩虚辱盛意情甚不安谨礼而遣还诸事倥偬又不敢以俗礼寄渎谨此以申谢忱万一惟执事者亮之
与林文美表弟书
挈家南归至新桥始得尊舅之讣为之大恸不能己已计惟吾兄昆仲及老妗夫人遭变摧裂何以堪处然尊舅去岁得会老母夫人于江南今岁又得尽见诸郎然后告终于故乡之境斯亦可以无憾矣舟行匆匆秋雨不止殊使人有死生离合之感不能自胜辄抆泪成奠章一道并祭仪一两因便寄附乞为上告几筵少伸孤甥与舅永诀之意尚兾节哀顺变以襄大事不具
答衍圣公书
前岁冬不幸先公弃背已蒙阁下不鄙亲至蜗居慰吊至今感感旧岁春奔丧南归尝托临清驿寄奉先公墓志一纸少达区区计彻左右兹者谢恩北还何以又辱盛价与礼生赍赐手书及奠章礼币此虽出君子过厚之义然在仆则何以克当又不敢却徒增皇恐而已在家即闻太夫人之讣尝附菲仪于士钦尚寳昆仲同作奠章一通寄三叔宪副先生处料转达乆矣昨过临清贱累亦有一奠章望祭令嫂夫人之墓并菲仪复寄三叔处此必未到也使回匆匆无以为礼谨附上香四炷少伸几筵之敬明春北上更当专书奉谢不一令兄大人前不敢渎书同此拜意
简李武选应祯
寓此四十余日荷蒙执事表章先徳慰藉余生委曲之情虽骨肉无以逮此日昨专造思欲一拜以尽区区车从适在范祠不遂所愿束装匆匆不及再候谅沭情恕也尊容及张草各已下一转语技止乎此无以仰副雅意奈何奈何春雨轩诗自见集续三体诗呆斋存藁共五册遣还鲁斋书疑一册托吴鸣翰传钞毕日令家僮康送上中州皷吹集唐絶句学余录共五册借去付坐船水夫寄还余不一
与巡抚南畿尚书三原王公书
仆自旧岁春初谢恩赴阙秋尽方还承闻台候亲屈左顾先茔不能操几杖聆謦欬以遂愿见之心为之不满者累日改服以来又将束装北上不能逺趋行台以谢盛徳徒切耿耿因便冐昧羾此申起居之诚兼有少禀徽之为郡古称文献旧邦然人徒知朱子出徽之婺源而不知二程亦出徽之休寜其事具载旧祠记及程氏谱牒可以覆验今县学师生欲于原行起企徳堂中奉二程夫子左右列祀乡贤未敢自专上请台命倘蒙垂意斯文使先正之流风遗迹不至无传弊乡之后学小子有所观法其于弼教明伦兴道善俗之事或有小补维时春暮千万为国自爱
与提学娄侍御克让请立二程夫子祠堂书
侧闻阁下垂意斯文许于弊府儒学修复文公祠堂甚盛心也仆尝见文公毎歴州县诸所未遑即首访先代名贤祠墓汲汲表章惟恐弗及诚以风教所系不可视为故常而近岁以来巡行使者知有簿书期会而已能如阁下究心正学知所先务者几何人哉寒族在徽郡最蕃仆之一派号陪郭程氏于河南最亲盖河南之程寔忠壮公之裔陈末北徙而伊川先生诸孙又从南渡居池州再迁休寜陪郭之程互相继絶谱牒所载有胡云峰乡贤祠记跋与南宋录用伊川诸孙公移谱牒之类具存可覆考也仆毎欲倡乡人重立一祠而事力弗逮数用怅然况两夫子逰宦謪居之所尚多奉祀徽之休宁乃其宗祖开先子孙复业之处顾无栖神之居诚为阙典倘行部至日命府公县宰申明修复如文公祠例岂独一宗之幸哉迩者府官于弊县学中起企徳堂一所尚未结束若稍加大之中以奉两夫子而左右庑以祀本县名宦及一乡先达上广阁下敷教之地下启后学向道之心所费不多而所益则大矣仆托同年之谊事阁下为兄偶有所见輙以上告若夫行之已之在阁下矣二程夫子遗迹一册随此奉上幸彻尊覧不宣
二
郑生来获奉手教及晦庵诗钞如见颜色而聆謦欬充然自得者累日两程先生祠事遂蒙采纳尤见卫道之切兴道之勤非常情可及然此岂独以幸一乡华一族而已广先正之教言启后生之观法将于此卜之而尤不能不仰成于阁下今儒学有文上申行台望早示符移俾郡邑有所持循而乐为之仆亦当倡率乡人目覩盛事之有成而后北上也容当请名笔续纪之以永示我乡人俾勿忘阁下之功维时暮春末由会晤千万为道自重以副羣望不宣
与南安张太守汝弼书
奉别以来不幸有先公之丧块处山中倐踰三载今虽改服尚以家累众大天气炎熇未能北上也向蒙惠赐晴洲赋先公仅尝一读口称竒才命诸子寳藏之追念及兹不觉涕殒令郎进士公在京尝沭过慰大能笃契家之好可喜文学之优得之家传者固不待言也计年兄在任已乆政声流闻或有考绩之行小弟当需次京师髙会可期矣因族侄芳入广之便辄此奉问起居顽弟敏徳性好书札甚欲得年兄妙翰以为楷式倘赐不恡得备私淑之余何幸如之维时仲夏尚谨重眠食以副朋旧之望
与张同年书
逺承惠书知吾存简遂至不禄为之失声不能己已所幸阁下笃师生之义经理后事周悉如此又足以自慰也志铭本不敢当念霈生逺来重以亡友之命勉强成之且闻葬期已廹急欲怂慂其归无暇修改殊不称意惭负奈何所遣礼币并用纳还仆已释服将北行未由会晤也敬此申覆
与太守河汾王公文明论世忠庙产书
休宁诸生程敏政斋沭裁书顿首再拜侍御太守王公执事仆自府下奉别之后即与诸族人会谱以七月一日锓梓起工参订校勘无一日之暇迨今已四踰月次第将完而谱后文字尚未刋也弊族之会者近则一郡六邑逺则徳兴乐平浮梁贵溪开化共四十四支子孙之见在可以叙昭穆者踰数千人皆出晋新安太守元谭公陈将军忠壮公后盖宋元以来家自为谱莫能相通今藉先世之灵幸而告成拟奉斯谱躬率诸族人拜太守公墓奠忠壮公祠然后给谱而散立石祠下以告后来俾知我太守忠壮二公之遗烈不冺胤嗣蕃昌有如此者间因编刻之暇考及上世之事乃知太守公墓在向杲尝一见侵于元季得裔孙休宁汊口自得者以金币复之又一见侵于国初得裔孙婺源髙安达道邦寜者以寳镪复之具有緫管虚谷方公修复之碑及乐平歙东族人徃返之书可证忠壮公祠在篁墩当宋之季得裔孙休宁汊口端明公珌会里枢宻公卓大卿公覃歙槐塘知录公旗及仆先祖陪郭掌书公璋将仕公瑜六人买地建庙舍田供祀召僧庆如侍奉香火当元之时庙田为医学提领范天锡所侵得裔孙歙长翰山副使公思敬告官追复禁约侵犯尝请道士程处讯奉香火具有宋端平二年申状及元泰定四年榜文可证反复考之自宋以来太守之墓忠壮之祠凡修复者今方氏无尺寸之功凡捐舍者今方氏无尺寸之地盖今方氏自洪武初始为庙祝依神之居食神之食衣神之衣将近百年而不思所以报神之徳乃敢冐我程姓鬻我祭田又谓太守公之墓是其祖墓意欲冺故郡之循良蔑圣朝之祀典乱常渎礼莫甚于斯所犹幸者得执事下车之始即以祀事为重以表章忠贤为心清明在躬致神明有感梦之异抉摘无隐使小人服如律之辜逺近传之无不称快而况前日舍田复墓之人皆今次统宗会谱之族一闻其事莫不驩然思拜谢于执事之前者迩日以来复闻方氏再有言于行台事或惧于中变诸族人又莫不戚然思进诉于执事之前者夫以太守公徽郡循吏第一事载郡志其子孙原复墓税旧隶世忠庙中今若使一抔之土属之异姓而不为之申理则与世之佣人佃屋者何异为子孙者何以堪之百世之下继绾郡绶者又何以堪之忠壮公有功于徽郡尤多其大者如灭蜃妖以奠民居御侯景以全民生名著史册没受王封其子孙原舍祭田旧立世忠庙户今若使巫祝妻孥入其户内而不为之屏除则与世之馁鬼无嗣者何异为子孙者何以堪之百世之下有功桑梓者又何以堪之夫太守公墓税不归于庙则后日樵采孰能禁樵采不禁则其势不至于荡平不已盖税旣属之他人则兴废即系其手故也忠壮公庙户不正其籍则后日私鬻孰能沮私鬻莫沮则其势不至于尽絶不已盖人旣入于庙中则事产即其已物故也噫以程氏先世体魄之所藏烝尝之所奉庙祝一夫侵之有余子孙千人复之不足仁人扼腕行道伤嗟然仆逆知其决不至此极者以执事在上既正其始必成其终念甘棠而罪其剪伐覩乔木而矜其云礽举错一行人神胥庆而执事阴隲之厚禄位之隆子孙之盛有不可以言赞者矣弊族人虽所居有别州异县之不同然雅闻执事以慈祥恺悌之心布忠厚寛大之政皆欲一趋府下望颜色候起居祝千百岁寿以福吾民以谢盛徳以徼惠于上世仆不佞辄敢以书先之若太守公墓税当入于庙忠壮公庙田当正其户此本执事所具知何待仆之赘言而中不能不有言者尊祖敬宗之念人心所同天理民彛所系非敢有私请计亦长风化者之所乐闻而不拒者也干冐威严不胜悚仄之至
简黟县江尹
恃爱輙有少渎仆近欲编刻二书其一曰新安文献录将萃六县先贤遗文以传四方其二曰新安程氏统宗世谱将合六县程氏宗派以传子孙凡先贤及先世之出于五县者多已搜访惟黟尚多遗阙考之黟志先贤有枢宻汪公勃与程之先世有显谟阁学士迈及其从孙少师庄节公叔达两家必有谱牒家集之类其子孙亦必有庠生儒士之流惟政事之暇不惜一问录其行实碑志家传遗文之属见寄使此二书者得无遗珠之叹用以成区区敬乡睦族之志皆盛赐也程氏统宗世谱拟在七月一日先行锓梓早得一人可与言者一来尤感感也
简徳兴方尹汝髙
仆自会谱以来数有书奉渎甚以为愧然自计之一皆先世祠墓见侵于人者不能不求伸于左右尔又计阁下必亮此心言虽多而听之将不厌乎徳兴新建族人出于宋端蒙先生之族端蒙者文公门人也其先世与仆皆共祖忠壮公忠壮有祠在隆教寺闻有异县僧越例来住且有诬诉在官惟阁下念先贤之后崇正道而斥异端扶善良而抑奸横实一族之大幸也逺迩传播惩劝攸分其于风化将亦不为无补又不独为私庆而已
简婺源陈简教谕
玉汝廷器逺来承华翰多感第行李匆廹莫由会晤为歉耳阙里曁明经书院二记不敢以寻常应酬之作例视容舟中为之寄上两处文币不敢辞阙里别有银伍两托二生纳上乞转付朱贞兄聊为修葺祠堂之助士竒订棣蕚聨辉楼记正欲举笔不意失去请文帖子竟不能措一词望另具一纸来亦容异日寄上所借诸书今一一付还乞照数给与原主庻有下落余不及悉
简太守河汾王公
奉别已歴三时流光迅速可畏如此濒行蒙逺饯张检府来又承惠寄爱厚踰分何徳可堪入觐在即緫当面谢先世庙田遂得清白二程先生祠堂又获祀典皆左右作兴之力也公差吏程智族侄孙因其归便附此布悃惟情照万万
寄欧阳大尹子相书
别后炽暑畏途甚苦六月十日始达京师仍旧供职碌碌而已两夫子祠事已成早晚命下当付智领回迩者贵近异端贪刻之流或窜或殛或逮或笞正论以伸朝政以肃中外之庆也邸报之常不能一一近始识令弟进士端谨有学足称二难第冗中末由数数晤语兹因家人宁归輙此奉问起居候智去别有修奉秋凉初至山县无警兾自爱不具
简富溪宗人景宗
别后忽得霍乱疾至今尚未平复盛族衣冠相承文献不乏自足名世谱之会不会固不足计也若先世文字中书诰敕牒文墓志之类欲取三数篇刻入贻范集雅意以为何如
与东门四十七叔五十三叔书
乆别无一字见寄甚切懐思因程安归便附此更有一事相告诸儿女軰多已长成京师贵戚公卿之家多欲结姻但仆意在故乡遂迟迟至今望垂意一访先卫官之家次乡宦之家又次殷硕之家或求其女或择其婿务在家门清正容貎端淑倘如所愿足见骨肉相与之至情没齿不忘矣有可以恊力相圗者更自托一二人庻几易成也
与河南宗人博士通谱书
新安劣宗敏政顿首奉书翰林博士先生宗长仆于阁下虽未始接风采聆话言有一日之雅然窃自附于同姓之义故輙以书先于执事者惟我程氏自东晋新安太守元谭公以善政为民请留始居歙之篁墩传十二世为陈将军忠壮公灵洗以全郡之功庙食乡邦由是子孙散处蔓衍支分积乆弥盛其在新安者寔居他姓十之七然自宋以来各相为谱未有会而通之者缅惟两夫子一房寔自新安迁中山博野再迁河南具有典籍可以佐验迨宋之季伊川先生子孙复从髙宗南渡居池州再迁新安休寜与陪郭程氏同居互相择继当时尝受恩典又与朱子通书而伊川子孙复有转继明道之后于金陵者今仆所刻贻范集具载之不待赘也劣宗寔出陪郭不佞窃有志于谱书又以先世尝获通于两夫子之裔水木本源之思诚不能忘此因祁门族侄御史宏族孙布政泰适当宦走中州輙请贵族支系以归而职务倥偬事体重大未能执笔者乆之曩岁居家之艰屏处山中遂发书于逺近之族告以会谱之故凡本郡歙休寜祁门婺源绩溪暨江淛乐平浮梁徳兴贵溪开化淳安来会者四十四房叅考订证踰数阅月始克成编而贵派适当首房乃知两夫子之生虽天命真儒以续圣传启来学事出非偶然太守忠壮两公寔一时循吏忠臣有大惠烈于乡邦食报未尽者或于是乎大发之光逺有耀岂无自乎诸族家以数千百年之谱数千百人之族传冩以藏不无谬误相与鸠金刻梓号曰程氏统宗世谱告于忠壮之赐庙散诸各房用敦世牒盖仆之初志虽欲收族以自附于先正而孰意其大有所成使南宗北祏昭穆分明能至此极也哉嘉与族人私自庆幸千载一日也兹因贵郡太守何公入觐南归寄上原分一部并贻范集一部奉彻尊览休寕旧有乡贤祠元泰定间所立专奉两夫子之祀岁乆倾圯仆与县侯重加鼎造上请于朝获登祀典将与嵩洛相望无穷此亦先世之灵惠导之使然有非浅薄所能与力者碑文二纸因漫附呈贵派支系文献收登未尽者不恡一一垂示当续附入贻范集中使无遗珠之叹用备一家之书尤所望也临风惘然不胜驰仰春寒砚冻未释作字欠庄统干心照不具
答黄州谢太守文安书
前在故乡方圗一造山中奉饯不意旌斾遽行竟乖所愿而仆亦不乆赴京矣南北相望长切耿耿沈知事来忽得手书如接颜面又承治郡之暇留意圗经可谓知所先务逈出簿书之吏逺甚可羡可羡但诿以刻本重编且以序文见属仆何敢当来意又不可虚辱也祗领厚仪不胜惶悚刻本乃一藩緫志势宜简畧今阁下欲成一郡之书锓梓传后岂可草草必须以旧志及永乐二年景泰五年官修志书原本见付庻可叅考为之不然恐取诮大方家有负雅意司成邱公之心亮与仆同彼必当有书报也观新志黄州有二程先生子孙入国朝来科第不乏此必有谱可据仆前会程氏统宗谱时却不知有此一派望一询之备录一本或有遗文遗事并录见寄使仆所会谱无遗珠之叹寔阁下之惠也新刻程氏贻范集一部寄上引忱会晤末由心照不具
简复范亲家显道
逺承遣人入京报小女姻事有成并致多贶礼意兼隆重念小女于归幸托髙门诗礼之余自母夫人以下无不乐意但其赋质孱陋姆教生踈兾长者垂念示以敬戒之道俾不失所底于成人何惠如之逺情所锺言弗克既人回专此报谢尚俟舍下人还别有修奉惟顺时自爱
答汪岩秀才简
春秋大义在于尊王近岁试官命题多欲右楚其失不止文字间而已仆深病此每与知者言之忽得寄来长书正合鄙意间以示馆阁诸公率多嘉叹可见天下理一如此说经之精持论之正若足下在吾乡可多得邪更加勉之毋趋时好他日大成未可量也因玉汝进士行附此冗中不尽所欲言幸加爱
与巡抚南畿都宪莆田彭公鳯仪书
奉别以来甚缺修敬毎用耿耿侧闻受诏緫行台于江南命下之日士夫相庆以为正人彚进治平可期不独野人有息肩之贺而已仆数年来丧弟丧子上衅先公忧疚之余旧学荒废徒尘讲席暨宫僚之末上无补于睿学万一惭负不可言因便附上问起居并致贺忱杪秋轩盖入觐当有奉见请教之期余弗及悉惟为国为民自爱
简乐平宗人贡士楷
徳望进士处得寄字并家乗遗文石城支系收讫知贵族长幼清胜可喜去岁失意南归不及话别至今惘然比日想学益加进多为吾宗出色一时利钝固不足计也刚愍公诰词之类拟增入贻范集中俟刻完别当寄去因徳望行便草草附此惟自爱
答富溪宗人景宗书
家门不幸有詹簿弟之丧坐此悲恸抱疾经时髪日以白亮一宗厚契必同此感寄来书多不及裁答然毎观吾子书輙喜以为最得我心如所称删史记十一字增姓纂六字皆他人所不及知者纵知之亦未必以为良苦也不意宗族中晚得吾子好学精进如此续谱序及诸制作皆可观但吾乡诗文自为一家多不肯宗韩欧及唐音故文体小诗格下此可与知者道耳先达如汪浮溪罗鄂州方可师除此二家外近世惟宗老黟南赵东山两人耳以吾子向进不已故倾倒言之闻得洺水全集若中有内外制乞录出见寄令尊先生索梅友诗及富溪八景诗情思于邑中多未及作尚俟后来惟心照不一
简徐州同知宗侄孙玉
匆匆不能尽乆阔之情登舟怏然如有所失今日已抵泗亭矣寄还二诗其一游桓山者可刻刻之亦以见一时盛集周中允先生一两日间必至彭城当一欵送且道予沿途相候之意但恐天寒河冻复命太迟故不能乆留滞尔朱太守处转致谢声予亦有书附归隶也
与提学司马侍御通伯书
为别不觉寒暑再更然友朋之思与停云俱南第匆匆不得佳趣冩此衷素为歉仆自今春以来承乏日讲兼领史局虽终日从事简编然所得益浅笔益退殆不复可进有愧故人多矣阁下在南畿既乆声闻益闳朱子所谓始而排中而疑终而大服真儒者之常亦可见涑水之遗教未冺也是可贺矣因礼部司务方君南归附此问起居方君仆亲家去不以罪士论多惜之其二子经纶学业颇成得并加与进少慰其落落之懐则彼拜惠遂与仆等矣会晤何时惟为道珍重
简汪廷器
到京不乆即得所寄书及东布两端敬乡之意岂余子可及仆来时令兄亦有书寄足下今以付盛价史主事已相见亦盛称足下好处唐贠外未行俟议开塩后得勑乃东尔上等貂鼠皮烦寻六张次者六张并价值见寄一一奉酬计不有讶盛暑亢暵移居匆匆不尽所欲言
简谢昌山人
乆不得消息何似闻在青齐间不审此时曾过江否故司徒黄公之子及张状元同寅丧母俱尝托书转达欲请闽南江右一行亦不审果如彼愿否也礼部徐亚卿先生于仆有词林之旧因后夫人之丧又托一言亮贤者于仁人孝子之心必不忍负也书至幸即命驾万万冗中不尽所欲言
简纂修袁进士
不幸闻先叔之讣不得置一尊为别此情缺然前所告弊乡儒者有王宗植居歙之王村有程隠程充居休寜之汊口有程质居婺源之髙安皆可备纂述有汪道全居婺源之大坂可备缮冩余亦非仆所知也
寄阁老寿光先生书
宅上人还尝附上起居兹因训导仇潼拜扫东归托书为先容潼家淄川博学能文兼有志操寔老先生贵乡佳士且素慕勲徳之盛欲候台墀一覩丰采别无干请望少遂其愿见之心后学之幸非言可旣
简唐侍御希恺
三先生集序五七年前所成为北归舟中考据颇详整使今为之亦无如此心力矣蒙索取再三得之弊箧披诵一过恍如隔世因稍入近事录呈自顾踈陋寔不足以增辉先正姑少见其景慕而已
答汊口宗人志端
承寄书及东山集二册收讫所托选承徳堂文及武堂世忠祠滇南吟藁和湖岭亭四事入县志但此志重勘未完随后自当附入用副雅意其余诗文恐不能复增矣新屯寺僧所托记文已成数语付南山庵僧云清转附相见幸一语之所馈礼收讫道逺不能辞也因亡弟之丧情绪忧鬰草草布此惟心照
简山斗族侄孙天相
屡荷寄书及佳墨孔多愧无可答也因舍下人还附此足下方妙年又无公家力役之征惟勉学以副一宗之望为佳筠窻静读之名当不虚尔积中兄弟近日如何亦都无一字相及见时幸一致意
与刑部尚书旴江何公简
程本邑名在长安之北文王为西伯时居之后徙丰而以其地封大司马休父为程伯盖程得姓之始也考汲书文王有程寤之篇而亡其文意寤者省躬之义也以文王大圣人犹不忘于省躬而况末学哉走不佞窃敢以寤名进修之斋自附于公明仪之后敬乞一言记之使有所持循以不昧于成徳之归先生之赐大矣
简强宪副廷贵
恭谂荣授恩命进副宪台初政清明士类胥庆岂特同乡同年之光而已况宪车既东风裁加倍益见君子所养非常情可及也仆供奉之余学不加进无足为道因便附上起居兼致贺忱惟自玉以膺多祉不宣
与阁老寿光先生书
逺蒙师尊遣人赐诗两篇不胜惊喜但生初意欲得教诲一两言今许与过望益增惭感谨什袭珍藏用夸子孙岂敢轻出示人以亵长者之赐恭审来人道体安和欣慰无量生日侍讲筵幸踵老先生之后尘虽附竭驽钝实无丝毫上补圣学愧惧而已朝报三十一纸附上老先生虽处林下然爱君体国之诚义当有同其休戚者伏惟台察
简刘贡魁汝利昆仲
更化之初公论大出起旧之礼拟在旦夕但前此及近时人言犹大可畏仆素受教门下亦滥在议中可畏尤甚因阎璇归便附此所异贤昆仲益加谨畏庻副所望此固髙明所素有者亦致夫千里之意而已不罪万万
简礼部尚书琼山丘公
蒙先生厚爱虽骨肉无以踰此第恨无受教之期孤陋终身为长者之玷然修身补过不敢自毁其平生则此志固不衰也细思欧公朱子所居之位不同故所处亦异盖欧公身在相位上有英宗魏公故力辨得白文公小臣生死在人掌握岂可以遗体而试煅炼不测之酷此大贤善于处变亦其学识所至生固不敢上拟然生上有七十二岁之母下有十三岁之子三世三人幸天子大恩俾归田里含垢掩瑜不加诛窜实出望外夫复何言盖生之愚见如此因一质于先生之前三五日出城不敢拜辞仰惟为道自重不具
简李学士世贤
寺中检弊箧得曩岁逰梁园佳句记当时曾各奉分四韵至今零落不成巻汝弼懋衡元益遂己作土中人而仆亦将归老林下矣敢奉元韵乞斋居暇日烦畧构思仍作当时语每韵少得四句以补完此巻使山中人异时展玩得知帝都风物之盛而一时朋逰存没离合之感实足系停云之思亦非徒作觞咏公案而已惟不以为断简宿逋大笑而置之为佳
简辨上人
蒙承惠佳菜又于僧榻卧餐俨成有髪僧矣所和诗中间佳句层出但微有重复今用古人摘句例商确数处足成四章请重录用圗书付来入巻庻此归林下把玩如揖清风也
慰余寘贡士简
潞河舟次忽闻先公之丧为之愕然朝廷柱石当得几人仆軰归休亦恃有善人在位得以藉庇为林下幸民何天不吊而夺之速耶临风挥涕不能己巳粗帛一端少充几筵瓣香之敬旧诗一章不敢比于挂劔之义幸一阅而焚之用还公之雅命云尔相见无期惟节哀襄事以副知旧之望
与河间太守谢公道显书
昨在府中谈及乡贤祠事阁下欣然欲为之此诚一郡之幸舟中不揣尽解书装翻阅考订得河间乡贤五人以功忠著称于河间者十三人合于祭法所谓有功于民以死勤事及乡先生殁而祭于社者因撮其大畧亲书附上事果有成使先正得表章之美后学有观感之益吏民长忠厚之风其为关系甚大至于属州属县乡贤名宦在景州若董相仲舒在沧州若张文节公及本朝王忠肃公之类尚多自当依例举行各为其乡之重郡固不能兼祀也祠立之后仍得宗伯丘公少宰杨公一记庻几百世之下知此邦盛举自阁下始后来者宜谨嗣之阁下虽不以此为名然所以系甘棠之思者岂有穷已哉旅次匆匆恐未能上副雅志更加详订可也
复族人祖瑗
承累寄书及孙艮山先生诗一册附以吴绵歙苎俱收讫愧无可答也亡弟之丧抱疾经时计一宗厚契必同此感令堂孺人节槩之懿闻者凛然有司上闻行台取勘亦曾赞一辞盖方君付汪贡士转托区区也因舍下人还草草附此惟心照不其
篁墩文集巻五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五十四
(明)程敏政 撰
○书简
与林谕德亨大书
奉别后以三月七日抵青县由滹沱北上至河间谒辞先垄亲故朋友争欲买田筑室留居第先人丘墓在江南固辞而行十五日抵沧州会妹壻守御赵瑛千户尾舟送至新桥因其入京之便专此布逹知年兄必悬悬于不肖者廉伯世贤二先生不及另书同此申意余多不敢通问也赵千戸谨饬好学进见之际乞垂教念凡百得时加青目尤荷推爱
简赵郎中梦麟
南归道京口甚欲一见不意有金陵之行尝一造问令郎軰无一人在怅怏不已县侯寓公请登焦山访甘露归过海岳庵遗墟岿然知所谓爱山之亭者必在其下思与吾梦麟共举一觞尽林壑之胜不可得也爱山亭巻无兴不能执笔携归山中俟他日寄上或可订杖藜访君之约舟行匆匆不尽所欲言幸心照
简丹徒王尹公济
南归五日前行李匆匆之甚尚为西山一行徃返得诗十首因阅旧稿録上公济契兄使知仆平日之迂以缓为急至于如此又闻公济亦曾徃游如有所得不吝冩示以増野人卧游之兴何如
简钱宗甫御医
南归欲得一见不意徃谒第君必有所遇且有所闻也在潞河逆旅尝为人题老子出关图因辄书以识留别之意俟人言稍静当黄冠野服命棹访君以叩所欲闻者余不一一
简锡山致政秦方伯廷韶
南归计获奉晤言以叙间阔不意自潞河与世赏庶子相失沿途相尾不能复合心旌悬悬夜至锡山得闻荣尹言世赏在姑苏相候甚久方欲去之以是即放舟行不得相闻无任怏悒至姑苏而世赏访友常熟未归坐是又中悔不舣舟锡山一叙为憾浮生离合不可预料如此为进士来知雅意勤惓因其行附此奉谢倘与吟社诸君子各得珠玉一篇为林壑之光顺附之来蓬牕奉诵即如接丰采听余论何快如之拙作两纸附上求教余不一一
与姑苏沈启南书
累年阔别甚欲一见以冩所懐不意舟次吴门匆匆竟不得一面人生离合不偶如此闻是日到舟値蒋令君在坐而去不胜怅然继闻君谦仪曹诵左右见赠佳作有人从今日去雨到几时晴之句亦甚欲请书为行李之重不可得也过吴江得一絶寄上未审逹否今重録去盖数年来欲求大笔一二纸増辉蓬壁因循迨今今蒙恩被放南归分为世弃虽有登临之兴又恐侧目者未已累及溪山意惟闭门却扫修身补过为宜然溪山之乐不可孤也敢辄以请于左右倘肯垂意不惜一挥手之劳使走不出戸而得大观时加觞咏以了余生则先生之惠大矣绢一疋可备四段谨托汪廷器乡兄寄上外粗币两端墨一觔蓍草一束少伸逺意深愧不腆幸目入余惟保图以慰林壑不具
与司马侍御通伯书
自会宣溪即闻登临倡和之盛恨不及一与其间分半席以倾倒丘壑之怀而篇札所至絶不见及颇以为讶至嘉兴始得挂名简末乃知髙明终不忘故人非浅浅者可识前此尝有两札亦颇自识其独游之兴未审逹否然其间又或为故人所迫有覼缕于行台知髙明者必能亮之非尘外人喜事至此稽山鉴水之约独与宣溪又不知如仆者可入社否否亦当命棹裹粮以从计不见拒但阁下方以忧时泽物为志又屡有大论建于朝士望弥重恐不能遂所图耳舟行匆匆殊不尽所欲言行部之暇咳唾之余制作当益盛能辍一二见惠望外之幸也与君谦雨中游灵岩三诗附上
与李尚寳士钦书
奉别以来不觉两月余途次遇北上者多値醉中不得具书报谢此心未始不在左右伏念区区妄庸分为世所共恶启行之日蔵踪敛迹思与篙师水工为伍不识故人何以得知沿途相候势不能掩至河间几为亲故所留且为画买田筑室之讣固辞而南自淮渡江日有登临之乐迤■〈辶里〉不絶至姑苏始与世赏相见候者益众留五日乗夜解舟而逸追者直过黄冈泾五月二日抵钱塘次日遇吴推府北行自云南阳故人因便附此钱塘诸公方为订游赏之约力阻江上之舟行期尚不知在何日然毎遇舟中稍闲即编古穰续集续已成巻但欠一録到家随即附上幸恕稽迟老母及莹姬埙子悉安好与堂居无异六姊自离乳母益壮不劳念及凡京中故旧多不敢通书亮不为简凌老先生暨舍妹夫妇赵老先生及良度昆仲同此拜意
与严州李太守恢书
承委重勘钓台集幷索题跋到家匆匆未能奉复近稍凉始克为之谨以诸书参订旧本就加补缀使便于刋者其节目畧具于后幸依此一一増损补足虽未免有挂漏之失然亦自可观矣若早晩刋补讫工望多印数本见惠仍先发一本送提学郑宪副先生处看过盖渠亦尝以此见托也计旧板废者増者不过四十叶用工不多倘一时惮于改作乞仍发还所勘本此间搜猎亦大费力别无副本故也相去益逺未有奉晤之期惟心照
淳安志有钱融堂先生墓表乃元县尉郑君千龄所作郑君敝乡老儒此文甚有发挥惜其为人删节不全敢烦一访録寄幸甚又此志武库吴公所编其家或有完本倘一询之亦庶几有获尔
简致政于府尹景瞻
林下之人能念林下之人礼意勤惓近所未有奉别后晩至富阳恍然如有所失初仆南归甚欲敛迹以避侧目者之下石不谓沿途故人私爱有加于前第觞咏之间不无倾倒太甚临别丁寜保重之言谨佩服矣倘见相知有语及者幸道仆感恩思过之意庶获从执事者少全耕钓之乐于丘壑之间以毕余生也拙诗数章附上求教
答姑苏刘振之简
鄊人自吴中回得手书佳作披诵之际如见故人接谈笑是日幷得石田诗及书画山房寂寥忽尔増重入夜秋声满竹树间疑助予之喜跃吟讽何其快哉闻欲至山鄊挹紫阳之秀■〈奭斗〉练溪之清寻盟樵渔以发豪思但弊鄊所产不过斑笋紫菱石鸡沙鳖之流不能与吴品角万一恐无以供大嚼为愧耳吟屐果来当拏小舟下桐江泊钓台以俟
简李尚寳士钦论古穰续集
蒙以先集续编见委十余年虽坐贱冗之故其实则年与智衰学不加进不敢当李汉之责而督促之勤又不敢控辞以取迟玩之罪自奉别以来舟中稍闲便加葺理直抵家山虽人事倥偬日不暇给然此心此力未始一刻忽忘之也因唐侍御入京托转寄上不意渠以亲老行迟故付舍侄寛举人纳上凡所编彚之意详具于后
一今编次为二十巻其纸板多寡不匀盖以续集为名示当有复増之意且附録中及制诰文字之类亦不当取足于此名门积庆簮绂相承贤昆玉名位进进未已恐此所存板数尚不能尽耳此区区意也
一当时所作行状多据年谱近细阅之絶不可意因重整过其间増损颇尝用意盖古人作名臣状志书大畧小俱有义例仆虽浅陋窃欲效之故于此用工月余自谓平生止作得此
一篇文字欲求知于九京不审髙明以为何如一家集所载文字虽多其可传者恐不出此古人文字不直以多为胜今订去者幸母再増
一附録制诰等项文字皆书名示尊君也
一叅议宪使诰勅亦入附録中以在家谱后故也
一今集中有欠书年月及此间无所考者幸一一查补
一先祖碑文中世系欠明亦重整一板在后若刻入杂録时幸挈一刋实欲借重名世之文托以不朽千万挂意
与尚书琼山丘公
自奉别以来逺托云庇粗安耕凿之余温习旧业东坡谓如原是岭南士人者况生当桑梓之鄊奉菽水之欢其感仰圣恩非言可罄惟夜礼紫垣以祝万寿少竭畎亩之衷耳通贵徃来自敝乡者皆不敢通书恐不足者转相疑忌是以长者之前乆缺起居计仁人汪度必加亮察因刘掌教有斯文之好輙此贡诚生敝居在都城者已获售矣目下亦将遣人入京取价为糊口之资别当奉状惟为道珍重以副后学之望
与建阳朱博士简
一别许时殊不知动履何似族侄得志来知时有过从之益甚慰因便附此引忱向闻文公先生有廷试策尚在倘録一本见寄用资后学寡陋为惠大矣山中乏物侑椷墨二笏聊奉文府之需会晤未期幸为道自爱
与杨仪曹君谦书
奉别以来托庇粗安第初至家人事扰扰絶不得温习旧业以毕所欲为者殊愧故人拟今歳筑室山中约同志一二人相与讨论庶可得尔比日想文候佳胜著述之功益有次第可喜恨道逺不得面叩所欲言者因族侄文杰去便草草布忱向托録胡子知言千万付来用慰渇想如未借録文杰颇亦知书且徃松江生理就付一简与之俾径诣蔵书者得録一本亦大幸也吊伐録二册奉上用备金小史采録余书録多未完续当寄奉墨二匣侑缄秋色向深惟为道自爱
与南京礼部尚书华容黎公太朴书
仆不佞从先生之后二十余年众恶交归分当窜殛荷天子至仁元老旧爱得生还故鄊奉老母以居感恩抚躬省循而已奚足为道惟是旧俸在部中者尚百五十余石皆误恩以养不才者谨令家人程安赍俸帖上请惟先生终惠之赡及老穉为幸大矣天气渐暄仰冀为斯文保重不具
与金希杰汪朝眞简
昨承召埙子垲侄预饮食之列即令趋赴执事长者之侧以听教不谓置之上坐俾与宾客相抗此何礼也忽桑梓之恭増其骄蹇不逊之习岂爱人以德之意病中得之无任惭悔为此专书请过仍希宣谢在席诸君子使知仆之不敢自安者将图自艾于后来以赎此失教之罪也千万亮察
与张赞善廷祥书
不才之人世所共弃先生独惓惓赐慰若以为可教者此岂有所左右而然哉第仆行毁业荒不足上副与进之意然温习旧学以毕余生以求无愧者亦不敢不自勉也涂司训来承手书示及拜受感感闻有归志亦欲一至鄊谒紫阳夫子祠倘有先闻即当拏舟下桐江奉迎从者比日想南都事竣入觐已乆幸为道自爱
答林谕德亨大书
自抵山乡去国不啻五千里之逺半歳之间三辱手教不审职务匆剧之时情意谆复乃至于此披诵再三愧感交集况山间日乆渔租田课之外耳无闻目无见屡获新闻知圣政日新此身熈然如在虞周之野恨不能为康衢之謡豳风之诗以仰答渐被之化惟北向加额而已镜川少宰及鼎仪奉常汝贤院长相继沦谢何吾党不幸若此然伯常亚卿及廷言司成廷纲副宪以次柄用又不能不为吾道私庆第孤露之余一向不敢通书京师三先生之前欲致逺忱每作复止意平生故人必不以此相责廷祥先生有书见及闻欲取道新安日候山中未得眞耗乆之乃知抵家一日即旋斾北上矣不获请益无任惘然宾之曰川尚矩三先生亦蒙记忆緫乞便中藉声致谢感感仆今秋筑室南山菽水之余温习旧业甚乐第不幸抱殇女之戚岂天亦以仆之恶致罚未厌而然邪大器年兄在弊府未期治才惠政近世所未有不意遽去大失一郡之望尝以四诗奉饯计必上彻尊视矣新歳倥偬草草上覆惟为道自爱以慰斯文不宣
与成都太守汪亲家文灿书
伏自奉别都城不觉四五年矣圣皇御极庶政维新进绾郡符少惬士望然又当歳荒民瘼极甚之时规措有方活民无算荐章交逹传闻四方知正人君子随所至而有益于人国如此矧在桑梓知爱之末且托有同榜交承之契歆羡企慕当如何哉然区区所望于阁下者勲名德业又未敢取足于此也不揣非分思以小儿埙缔好门下尝托廷讯贡士昆仲致声左右乆未有闻焉讵意不才职守无状上勤台议众恶交归荷蒙天恩不加窜殛得奉老母生还故山而向平婚嫁之累不可逭也再托于文逺戸侯恳于使府始知仁人不弃赐以诺书又承三位令弟隐君特颁庚帖奉还弊止欢动寒宗成数百年两姓世好虽縁幸会实出天成感激之深引领西望而已因文明通守乡兄行便冐昧贡书陈谢万一惟时中秋仰祈保啬以迓多福不胜悚栗之至
与县令辞乡饮书
辱承宠招俾就鄊饮之列深感盛意重惟鄊饮之礼所以尊髙年敬有德示风劝于一鄊自古圣王莫不重之而国朝尤重贤大夫奉行者所当谨也仆职守无状行毁业荒不得比于贲军之将与为人后之子蒙主上大恩不加窜殛但使归耕故山修身补过以毕余生为幸大矣岂可腼颜自置于尊俎之间溷礼乐之嘉会犯先王之令典以勤乡评而获罪于名教哉为是不敢上徇雅命専书控词惟执事者亮之
与仇训导东之简
去京日荷高文见赠林壑之间每与客披诵如见故人不能无停云之感仆自奉母抵家甚乐但亲故乡族过从无虚日数为酒困投闲得忙又自可笑拟今冬筑室山中温习旧业督子軰耕读以毕余生他无足道者因张令君行便草草布忱
复庄定山年兄书
仆不佞托有同年之契于左右几三十年于今矣宦途碌碌不能以时上起居请教益为罪实深蒙恩放还省循而已鄊人吴以时来承手书佳章见慰适在病中奉诵再三不觉沉疴去体相念之意其何能忘仰惟执事里居以来玩心髙明所养益完而守益固每用向仰思一造定山聆一言之诲而抱疾连年愿莫遂也仆所常居在南山有竹院数间弊鄊友朋若郑万里汪进之軰每每相过道执事欲为黄山之游毕竟何似倘有先声即当拏舟下桐江或杖策走宛陵相迓使穷鄊后进得一望大君子之仪刑脱去凡近以进于道先生之赐大矣今歳病愈始能僣和一章因学生汪祚赴试敢此并徃临风怅然无任驰情为道自爱以副斯文鼎爱不宣
复李宾之学士
逺承慰问値大病余末由裁答衷怀耿耿其般生一书又展转经歳始获奉教然谆复之情拜受多矣鄊友汪循上科贡魁实肯用力于学问尝徃拜定山且廷祥先生门下士意以未获晋拜左右为歉托书为先容专此布之仆病后气耗髪变日甚一日笔砚都废亦幸故人心知当有以亮其不恭之咎尔
与谢鸣治祭酒书
仆抱恙经歳近幸获愈然气体衰耗未敢任笔札之劳奉亲之余终日兀坐而已徃者印南监诸书多籍尊力所愧者不能读耳朱子周昜本义分十翼者当时不能印得兹因乡戚邵景髙管解去便托寄上帋墨之费乞分付转印一部付来不胜教爱病中门生軰为刻一书敢求正于有道千万示诲如以为不可当毁其板别图长益于晩歳也墨二笏侑缄逺地相望惟为道自重
复焦孟阳旧寅长
不才为故人之玷无可言惟是病体支持度日三好两恶妻子亦时抱病所谓简册之乐岩壑之趣皆不能办范忠宣既斥而瞽渡江几覆舟乃语家人曰此亦蔡京所为乎殊可使人发一笑也士敬相顾山中道及尊兄致意且荷手书诲教谆复披诵再三如接丰采听绪论停云之思不胜黯然惟尊兄平昔抱负过人虽暂蹶而所养益充况有乡衮何患公论不伸林下鄙人当拭目以俟吾道之行也小书一册侑缄乞痛加删抺别图请益幸心照不具
复柳邦用太守
蒙恩还山奉亲课耕之余省循而已沈掌教来承惠手书及先圣出处图奉诵再三教爱之意领受无量非同年契分何以及此因便附问少致谢忱第抱病经歳近方获愈尚未敢亲笔札之事子弟代书欠庄乞尊恕不具
与娄克让方伯书
不才为同年之玷荷天子大恩不加窜殛但俾去归其乡奉亲课耕之余省循而已第赋质孱弱疾疢相仍动经歳年幸而茍活髪日益白气血衰耗有加然温习旧业求不负其平生将持以见父师于地下者亦不敢不自勉也逺闻正位方伯吾道之行将大有望于执事执事亦将不得辞使儒者所存稍获见于世而为斯民之福非大幸欤仆小儿埙结姻于成都太守汪公相望万里而子女俱长日夜闗心不能己巳用是敢以书托于执事倘容考绩一行因了此愿则仆可以遂释家累毕力于简册图史之间俟阁下功成里居或有抠衣请益之幸而不终为弃人于斯世皆鼎赐也江山阻修情莫能极惟俯垂鍳念而已小书三册附上请教不惜痛与指擿尤见教爱也
与欧阳子相侍御书
南归踰年闻左右昌言于廷大慰士望继闻有按蜀之行私计桐乡受爱惟深宪节归时或有便道奉晤之期也既而病中连得手教拳拳故旧之念如挹丰采不觉沉痾去体盖仆自去春抱恙危而获愈者再三气血衰耗日甚一日所谓林壑之趣简册之乐皆不能办愧负初心无可言者因侍御吴大人行便草此布忱并有一事相告小儿聘成都太守汪公之女年已长成未得毕姻汪公闻己三载得准给由一行庶克事然此必仗宪台之力故敢冐昧上渎感德之私非言可喻病中门生軰刻得二小书附上求教惟心照不宣
复丁玉夫通判
曩奉寄书慰问情意恳欵値在病中不能裁答于心缺然亦不意贱疾至今犹未能出生之不辰无足道者因便附此以伸谢诚且有所渎贵治玊山在宋有端明学士汪应辰先生最为朱子礼重闻有文集一部乞访其家録以见寄用资寡陋此实故人大惠或云汪公铅山人病中未得详考子弟代书欠庄乞尊照不具
简故弋阳黄宪使于
仆平日蒙老先生教爱最厚屏居山中莫闻捐馆之期遂失瓣香之敬愧奚多矣乃承致书并茶果见慰故旧之情蔼然且以哀词为托礼当为之第乆病之余未能捉笔俟贱疾小愈当勉为一通少见怀贤悼徃不能自已之万一因令侄回草草奉覆病中子弟代书欠庄乞心照不具
与佀大器都宪书
小仆玘回得奉手书如接丰采病中不胜欣慰仆病已脱体尚未敢出也造物乖蹇无足为道嘉定知县白质亡姑之子仆之表弟从仆读书初任大县才实不堪非得行台极力惠教必至顚踬为此敢告于记室亲临府官处更得分付一言先免笞责尤为至幸病中己无意世事惟此尚萦怀抱计左右必能亮之维时冬寒乞自爱以副重望不宣倘有更贤育民之举得昜山中一县与仆稍近且老母得以相闻此又出于望外总乞心照幸甚
简李宗仁太守
前闻小有贵恙计已平复昨日李秀才来方知其详恨在病中不得趣问尚祈珍摄以慰赤子之望用药尤宜斟酌大抵世医喜温补之剂仆为所误以至于此故敢奉告惟心照不具
复罗明仲旧寅长
乆不获听教茅塞日甚比者承佳作逺寄病中奉读无任驰想所不敢愧故人者惟有此心而已因便布此并僭和一章少寄向仰之忱尊照万万
简萧文明同守
仆大病经年近方获愈气血衰耗须髪日益白奉亲课耕之余无足道者惟停云之思不能忘顾衢徽相去几何而音问阔踈若此不能不令人怅惘也白纸十二幅公暇求一挥之昔人有读檄而愈头风观辋川图而愈疟者区区坐是不能不有望于左右会晤无期聊发一粲
简沈石田
子瑾乡契过山中知有吴下之行且将躬访石田辄此上问廷器托请佳制今四年矣岂犹以为俗士不足当无声之诗邪抑或以为稍有知故非得意者不欲相畀也子瑾将裹粮叩门不识先生何以处之草草布此幸发一笑
复李宗仁太守书
承手教见示欲于迎春之日罢无益之戏别作二十四孝诗词俾民歌之足见髙明过人逺甚因伏念我太宗皇帝御制孝顺事实一书正要四方家传人诵柰何世逺教弛絶无挂心者若贤侯有意迪民必当以此为首况兹歳杪多病謭才纵使竭力有作岂能出此但二十四孝人习知之名载事实仅十六人今于事实中别采八人足之其两絶句凡平入者为诗仄入者可准南曲天下乐音调天下乐之名尤美趂此三五日内令民相肄变鄙陋之俗为正大之归则贤侯奉宣圣训惠迪我山乡之人厥功大矣新増八人者江革薛包小学之所取者查道鲍寿孙出于休歙尤昜感人二十四孝中妇女见録者二人事实中亦只存一人今增者三叔先李氏张氏庶民间子女均被观感之化理不可偏废也絶句内有二处诗皆平入兹畧加移昜庶可叶调其详已语族侄孙材俾一一申覆惟尊照不宣
与致政汪世行县尹书
走获讲乡戚之好于左右者有年矣虽力学勤勤思有所立以求无愧于先人顾其才质庸猥遂用顚踬加以疾疢相仍愆尤继作宜若退听少徇可以逺戾然秉礼守道慕古尚贤之迂盖犹前日不敢以艰虞而废也用是辄有请于左右小儿埙年及成人将以是月十八日加冠于首礼必有长者主其事庶几可以徼惠而成礼然一乡长者孰有踰于左右哉倘蒙惠然俯临为之重岂惟愚父子叨感无有穷已且使观者有所取法因以广礼教于一乡岂非君子之嘉赐哉专人布逹仰乞尊照不宣
简刘南金司务
仆自南归即抱病连歳濒危再三幸而茍活奉亲课耕之余无可道者今春忽闻老先生讣音为之惊怛痛哭不能己巳继又闻汝利不幸何天报施之逆乃至于此但所居万山中离府尚一日之程絶无便人无由致奠负愧万千奠文写成则已半歳余矣兹因本县杨税宰考绩北行专托附上仆病后百事皆废道逺又无可寄者币一端少充奠仪幸目入余惟节哀顺变以俟天定不宣
简陆文量参政
曩在抱病蒙以所爱甫里集见寄俾为移心之具非相念之深何以及此因遂寘之床头坐卧与俱但滓秽之乆不能与天随子神交上下于云水间耳贱体今歳稍胜然犹凛凛惧其复作未老而衰固应尔也因族侄行便草草布谢向曾俯和村字韵两絶病中有人借看失之不胜怅然华字韵诗虽存亦欲少叙数语以谂观者今寄帋一幅不惜一挥见寄用贵山房翘首拜嘉过鼎吕之重矣天气向寒惟自爱以副逺想不具
简提学王明仲侍御
昨承左顾获闻髙论半日不觉沉痾去体所愧病懒不能晨兴攀送以尽区区负罪负罪眼昬手拙写壊佳巻况孔阳畏友宾之作家以此相杂诚大不伦姑以塞命删之可也猿鹿之踪日逺后晤难期尚为斯文倍万保啬
复周仲瞻光禄
屏居山间几与世隔子期来过承书问非通家契厚念不及此披诵不胜怀思所需先公行状当时成于仓卒殊不惬意更湏大笔整过为佳病后血气衰减笔砚都废未能亲书托人録上草草欠庄惟心照不具
与李士敬锦衣书
仆大病几两年今幸获愈康七来忽得手书且承闻三叔奄弃之速愚夫妇不胜惊怛道逺无由奔吊寄上粗币一端少见下情病后不能作祭文惟北向引恸而已士重贤舅前同此拜意先太师得列祀典此名臣积善之征公论乆而益明也闻欲取道山乡挟埙子北上骨肉至情于此见之日夕引领奉候车骑病来不敢多作字惟心照幸幸
与谢于乔旧同寅
侧闻令堂老夫人违养计左右孝心纯至何以堪处兼之道逺不克以时奉慰负罪负罪兹因弊郡儒学生汪鲁上谒谨附上粗币一端少充奠仪乞鍳忱麾纳仆自奉别以来连年抱病幸而不死笔砚都废且値歳荒课耕度日无可为故人道者鲁甚肯向学无师傅以是托书为先容读礼之余开导一二俾虚徃实归而余波足以漑乡士为幸大矣维时炽暑千万节哀顺变以副宸眷不宣
与郑万里上舍
汪承之来承惠埙子冠礼诗教爱甚厚所谕太守公欲刻新安文献志云已一再言之似有必成之举此乃一郡盛事仆当别为一序以明贤太守表章先哲兴文善俗之功但此书仆用工二三十年别无他本又未得亲会以决其事用是不敢尽发发去目録并事畧二册可送则送湏不使吾书有求售不获之叹乃为佳耳又闻欲整徽州府总志此亦一大事仆徃时尝有志于此盖朱大同先生所修者出于国初仓卒之际不惟山川古迹事多遗缺至于名臣贤士有勲业文章节义者今读其传反若庸常之流至于不当书者却又繁冗每不欲观之厌其失伦也若太守公有意于此必须尽收六县新旧志仍令各县各里择耆儒一二人广收博采尽数写出然后精择而去取之庶可传逺若止据旧本恐劳工费可惜又者乡人多称罗鄂州新安志谓无一字可动仆初意亦然后谛观鄂州文字诚不可及至于叙事则其间大有可憾者盖鄂州父尚书公本出秦桧门下故于吾郡名人如王愈为王黼所嫉黄葆光为蔡京所害胡舜陟为秦桧所杀皆讳而不书后来方虚谷洪濳夫稍稍辨之仆间已收入文献志中然大同先生总志悉仍其旧则緫志岂可不一整之而遽刻哉仆大病后凡此等事皆已束之髙阁因论及之又不觉忉忉至此殊可笑也承之暂归草草布复惟情照不具
复司马通伯宪副书
向承手教示及展转数处乃到山斋坐是不得以时裁上今兹所得尊翰则李太守专人送至且云来使归速始欲一布所怀而病后血气衰减笔砚都废将书复止者再三然惠教谆复义不得不少申一二仆自归田连歳抱病至庚戌夏秋间几不救矣门生子弟取仆平日猥说若道一编之属彚次锓梓仆盖不知也杪冬疾少间乃始知之盖深惧出之太早必致人言可见执事之爱仆至深切矣仆生朱子之乡服其遗教克少有立者实有罔极之恩而恨报之无所也故诵其遗书玩索紬绎颇自以为勤苦窃意近世学者类未探朱子之心及其所学肯綮何在口诵手録鑚研训释只徒曰我学朱子云尔仆所以深忧大惧思有以拯之岂敢藉此为二陆之地于百世之后如执事所云者哉仆又何利于二陆而犯不韪之讥于天下哉执事以是编为抑朱扶陆又以为辱朱荣陆使诚有之则仆乃名教中罪不可逭之人而况其学之陋力之薄亦安能为之抑扶为之荣辱徒见其不知量耳然理之所在则有不可诬者但恐执事以髙明之资疾读未能终巻又未始平心观理止欲尊朱斥陆占上风尔此正朱门髙第知尊吾师而不知所以尊者观朱子与诸葛诚之书殊使人愓然不能自已执事试取仆此编稍谛观之曾有一字不出于朱子之自言者乎仆于中间不过提掇数语使人知朱子之为学泛观约取知行并进故能集大成而宪来世如此使后之褊心自用者愧汗交下以求入德之门随声附影者不敢专一于口耳以求放心为之本则此学朱子庻几不坠而考之当时未有互相发也惟二陆生同时且其所言悉经朱子论断或异或同具有成说类聚而观之求自得师云尔岂敢必人之同己哉不谓门生軰便尔公诵于人以致尘编上彻尊览过蒙镌谕敢不敬承但以朱子手书考之其于二陆始本异而终则同是编所载有目者可共见也今欲缕析于明者之前固更仆莫尽只如答项平甫一书亦不审执事曽一挂目否邪然窃意执事未必不疑非朱子之笔思欲删之而后快于心耳又不知此心视朱子之心果何如也若于此处见得则必有划然无俟乎多言者矣然仆则岂敢以区区左见而不求天下之公是哉亦徒主于朱子之手书凛凛然若耳提面命云尔执事又以朱子之于二陆平生本未细考其遗余甚是显白此必更有所闻得之家传或直以独见判其同异虽朱子复生亦不容自主其说者切望一一示教使此身幸而不死犹得以窥见大贤君子所学之渊懿诚有非浅见薄识所与知者岂非平生之一快欤若恐为仇家之地重后世之讥此尤见所以爱仆者无已也心感心感和定山年兄佳章惓惓此道警发益多况妙于语言可以追逐余响无由奉答钦羡而已引领南望不胜驰情千万为道自爱不宣
复汪进之贡魁
道理本公共如此气驳力废恒恐不能副所志不谓贤者卓见遂得我心之同然朋来之乐何以云喻第许与过当非所敢当是以三复珍收而不敢以示人也
复黄硕夫县尹
乡人方氏子回得手书并所编刻新志非相念之厚不及此闻召命在即必有过家之便奉晤可期矣平江志所载若方连云先生眞是宿軰其所著金陵纪闻如有全书转録一本见惠用资鄙陋感感宋纪受终考一册侑缄情照不悉
复汪贡魁
承问欲作祠堂以奉时祀而以未能复古为憾反复来谕则其所以致疑者盖有三说其一谓古者祭皆自髙祖以下而或者以为庻人止可祭考妣是盖不能古者庙自天子以下皆有之谓自七庙以至一庙随其世奉其主以为降杀而皆有夹室以藏祧主故髙祖之祭自庻人以上可通而庙数则不可僭后世大儒既凖之以立祠堂四龛之制则此亦不必泥矣其一谓祠堂之制尚右似与古人昭穆之分不合此最得之盖古者有堂事之祭有室事之祭堂事之祭太祖位南向左昭右穆以次而南室事之祭太祖位东向左昭右穆以次而东随其屋宇寝门之制而为尊卑非眞尚右也后世尚右之说疑因古人室事之祭而为之故朱子亦因温公之旧而未之易若朱子禘祫议则又不为昭穆左右而发尚俟他日面悉其一谓小宗法当祭自高祖以下今令祖在堂宜以当之而于家为次适不得为后为祢此诚有难言者予旧亦尝备考诸说盖礼废既乆后世不能卒行幸而欲行又多掣肘故亦不能不从宜为之如伊川先生立祠堂制祭法明道子争之以为置明道于何地和靖尹公谓立祠自伊川始且引春秋夺嫡之说应之朱子亦以为未当及答潘立之书则又谓法制不立家自为俗若未能遽变古礼则且从俗可也支子之祭亦是如此且谓于宗子之家立主而祭其支子只用牌子形如木主而不判前后不为陷中及两窍不为椟以从降杀之义然则朱子此言实足下今日之所当师者愚浅之见固不能别有所同以副下问之盛心也人还匆匆布答欠庄惟尊恕不具
复萧昉司训(阁老孟勤先生之子)
承惠老先生尚约斋稿十册披诵连夕乃知前軰大家气充词鬯诚非近世可及如琼山先生所序者不胜健羡所诿后序此岂敢当况在病余益不能上副雅意李上舍归专此布谢幸心照不一
与尚书旴江何公书
生自屛居故山逺蒙教爱垂示谆切中尝一奉起居不意去人不敢径逹而返继是抱病连歳濒危再三赋质孱蹇无足道者迩闻谢政告归甚骇闻听夫以朝廷之上耆年宿德复有几人博洽古今练核庻务可以上赞皇猷下慰士望者又复几人此岂独为执事一人惜而已邪然来谕所谓微罪去为幸者其先见逺识益令人扼腕无已比日想轩从人已抵家神相多福輙因弊里吴琰训导赴任之便专此上问小书二种附呈敢冀一一批诲庻获自省得失而继此请教尚多未由详布乞倍万调摄以副惓惓
与李世贤祭酒书
都宪佀公过下邑始知左右已在金陵会间又得闻见惠古句相与大噱不已人生出处从古到今正自如此何限如仆平日盖亦自揣甚明正使常常窃禄亦何益于世况中歳以来屡抱竒疾茍活幸矣他何足言所喜故人南来消息颇近停云之思足少慰于水邉林下耳乡友汪循前科经魁尽肯在学问上用功尝一参孔阳又廷祥门下士也得善遇之为佳闲中亦时时有山歌野唱未得一一求教惟自玉以副斯文至望
复汪希颜宪副
恭谂荣除近藩少俟进擢凡在亲党之末増耀多矣使者来逺辱手书拳拳至情知感何极但猿鹿之踪安于林野水饮木食无复余念矣令郎大之行便谨此布谢惟珍摄以副一道之望不具
复朱桢司训
鄙作已整过幸依此上石其中奬助及督工人名太多况复来者继继未已若尽书之只似行移体格不成文字矣凡已书未书者俱列名碑阴最宜古碑亦皆如此书篆就写二汪公名衔皆学中所出表表者因之以励后人可也文公二帖如命增入数言冗中不及致详千万照亮
篁墩文集巻五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五十五
(明)程敏政 撰
○书
与郑万里书
向承特书见示隐然以仆之复官当有所辞避庶几古人进退从容之义捧诵再三知君子爱人以德其忠厚恻怛乃至于此莫知为报然窃有所陈以就正于有道者幸终听之虽可否之决缓不及事或当有所示于后人亦君子不屑之教也仆每以为士之出处系君臣之大义其择义不可以不精其处己不可以不审岂待临时而后有决志哉自古圣贤固不以不仕为高亦不以茍就为得若程朱之所为固后学之所法也辞受之间亦惟其当而已被责不辨复官不辞载之于书可以考见夫所以复官不辞者岂以一官之得失为荣辱哉正以君上操予夺之权臣子有劝惩之典系四方之传闻乃帝王之盛德故虽伊川之严重刚毅至于复官之际无所辞焉诚以义之所重择之宜精而非顾一己之私者也古人所以厉难进易退之节者岂谓是哉夫所谓难进易退者或礼貌之衰而不可留则去之或言不听计不用而不可留则去之或被特召而惧其难合或受超擢而虑其非分则或再辞或终辞必得其志乃已岂姑欲从事于辞例如宋制而茍以异于人哉可辞则辞可无辞则无辞一出于诚心直道是乃圣贤为己之学岂以流俗之讥为前却也君实逺臣不得不辞晦叔世臣不得不起岂非当时亦有轻重于两公者而伊川以义断之若此乎至于文公被召必逊南轩被召即行者皆逺臣与世臣之义不同也仆虽不敢上拟申公南轩然世受国恩则宜无不同者仆之无似自知甚明向以妄庸大与世忤果若人言则窜投不足以尽荷主上大恩但俾归去其乡今一旦复其旧官昭雪其幽枉天地之德日月之明岂特一人之私幸而已如此而控辞于义安所择哉若稍有偃蹇则疑若出于忿怼不平之余恐于大义有所不可歴选先正出处之际亦未有见其可者入谢之后或驱策之不前或职业之难称则如伊川所谓受一月之俸然后随吾所欲者是诚在我岂敢勤公议而自取再辱哉鄊兄平素爱仆最深故敢以此言上告惟明者亮之
答汪佥宪书
近得寄示书谓仆所葺心经附注大意与道一编同且谓尊德性道问学修德凝道之大端乃朱先生定论其改道问学斋为尊德性所以警学者支离耳奉诵再三知行部之暇不废简册所养益深所得益粹钦羡无己仆性迂僻而独喜诵朱子之书至行坐与俱寝食几废窃幸稍窥其一二以自得师云尔非敢必人之同己也至于道一编所葺则皆据朱子成说书之观者不审殆以仆为陆氏之学每自讼何苦而必犯此不韪之讥盖亦君子谓其有所疑于心而不敢强焉者也夫尊德性道问学二者初学小子便能知之然皆不过吟讽于口其能体诸身而验诸心者盖鲜也仆不佞请试言之而左右听焉夫所谓尊德性者知吾身之所得皆出于天则无毫髪食息之不当谨若中庸之戒慎玉藻之九容是也所谓道问学者知天下无一事而非分内则无一事而非学如大学之格致论语之博约是也古之人自八歳以下悉入小学其所学者大抵多尊德性之事故至十有五歳则志气坚定德性之尊十且八九然后入大学而以格物为首事今之人未尝有小学工夫一日乃遽侈然从事于大学故其弊至于躐等陵节而无成惟朱子深见古人立教之意故以之注大学第五章曰始教见格致之非小学首事也知而谓之已知穷而谓之益穷皆因小学工夫已十八九而后可施格致工夫求至其极也又以之注中庸第二十七章曰非存心无以致知玩非无二字则有以见尊德性者其本也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玩又之一字则有以见道问学者其辅也大抵尊德性道问学只是一事如尊德性者制外养中而道问学则求其制外养中之详尊德性者由中应外而道问学则求其由中应外之节即大学所谓求至其极者实非两种也日用之间每有所学即体之于身验之于心而无性外之学事外之理是乃朱子继往开来之业而后学有罔极之恩者也其为门人改道问学斋为尊德性而左右以为警学者支离岂不亦有见于是乎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焉求其放心而已矣圣贤立言垂教无非欲学者于身心用功而学朱子之学者渐失其本意乃谓朱子得之道问学为多盖非惟不知所谓尊德性亦并不知为何云道问学而道问学者何用也其在宋末元盛之时学者于六经四书纂订编缀曰集义曰附録曰纂疏曰集成曰讲义曰通考曰发明曰纪闻曰管窥曰辑释曰章图曰音考曰口义曰通旨棼起猬兴不可数计六经注脚抑又倍之东山赵氏谓近来前辈著述殆类夫借仆铺面张君锦绣者如欲以是而为朱子之的传咎陆氏于既往不亦过乎说者谓朱子之学有传陆氏之学无传以其学之似禅也夫此道自孟子而后几千五百年曷尝有传之者顾以此为优劣既非所以服人而宋元诸儒如前所云者谓其能得朱子道问学之的传可不可乎陆氏之学固未暇论也左右谓朱陆二先生同主性善同是尧舜同非桀纣同知善之当好恶之当恶未始不一而进为之方则不同矣夫其主性善而是尧舜非桀纣知善之当好恶之当恶是皆道问学之极功不知此外更有何等进为之方诚有非浅陋可及者矣今去朱子三百年人诵其书家传其业顾未有小学追补之功而又以记诵词章之工拙为学问之浅深视晩宋盛元诸儒更出其下此仆所以大惧而不敢茍为异同者也陆氏之学己备道一编中而朱子晩年以尊德性为重见于书者可考也今畧举数条为左右诵之其一语门人曰某向来说得尊德性一边轻了今觉得未是上面一截便是坯子有这坯子学问之功方有指处其一节贺孙问往前承诲只就穷理说比来如尊德性一节数蒙提警此意是如何曰觉诸公近日去理会穷理工夫多又自渐渐不着身已此载之语録者也其一答项平父曰子思以来教人之法惟尊德性道问学两事今子静所说专是尊德性事而某平日所论却是道问学上多了今当反身用力去短集长庶几不堕一偏尔其答黄直卿曰为学直是在要立本考较异同研究纎悉此是向来定本之误今幸见得却烦勇革不可茍避讥笑误人此载之文集者也朱子之言痛切恳到一至于是则其所望于及门之士与后学者可谓极矣左右试取而谛观之勿横一己之见而废聋瞽之说则将犂然以解涣然以释亦何俟于譊譊而后有得于心哉逺惟左右博学美才高出乡里正言直道増重士林嘉绩茂恩不日可俟矧在姻末注望尤深更乞于先正朱子之书沉潜玩索务得其旨趣所在勿作一读便了而于诸子之言亦须悉其首尾然后判其得失考求归宿彼我无嫌示家学之成规踵先贤之大业区区诚不能不有企于贤者仆自牵复到京百无寸补滥尘讲席惶恐奚胜以左右相爱之深不觉倾倒因风镌谕俾得再尽所闻幸惠大矣维时盛暑良觌未由千万为道自重不宣
寄李祭酒世贤书
仆在家即闻有令先夫人之丧拟托人致香为敬未有便者今兹北行又值老母在舟未得躬奠少尽平日交承之契遥望虞山感悼而已粗帛一端奠仪寄上几筵用申下悃幸不见罪仆久安田野荷圣明不弃但多病之余懒于再出出亦何补于时徒以世臣义重不敢不一造阙拜昭雪之恩异时揣分当别作进退之计尔此乃衷曲以先生素爱之深故一言之客舟匆匆不尽所欲言惟节哀顺变以襄大事不宣
简李贞伯太仆
篁墩録中欲得先生一言求之二十年矣今兹之来过蒙慨诺此岂直一时之幸而已更得亲赐一书永为家寳幸甚幸甚春秋属词六册余书六册少充书府一籖更有数册将为京中人事俟后当别印寄也夜来厚扰附此上谢今日君谦仪部家会饮又当听教余不一一
辞吴县长洲史邢二尹却赆礼
在吴门八日承馆遇之勤燕饯之厚非一言可罄若加赆之礼诚所不安况都宪公同年之义本欲稍得薪米少济困途恐意不出此是以三复高情而不敢留也余在舎侄生员曽面悉千万加察
与沈石田书
蒙饯以新图副之杰作明其出处加以规箴厚义高懐出常情万万仆以三月四日扺京口因便附此上谢所许妙染既以执笔当赐玉成不至中辍也己令曽侄奉候不能多言乞心瞩幸甚
复山东巡抚王都宪景明书
逺承遣舎人追送台翰及惠书録一封非乡曲斯文爱厚不及此东望拜嘉不胜感感人还专此上谢悯雨匆匆际计左右为国焦劳尚谨起居以副舆望
复山东宪副汪希颜书
闻有登莱之行不得会叙甚切怏怏至临清得一书知兴居之详甚连窝驿水次灯下已就寝矣忽又奉手书亲戚勤惓之情何以克当第舟人多病急欲登陆不能奉候也人还专此拜覆千万惟心照不宣
复兖州太守许同年季升书
去歳在山中闻有兖州之命不胜怅怏知执事必不以夷险介意也然直道而行士气益振族侄仪过家备道友朋相爱之切何以当此尊候惓惓于仆意有甚焉滋阳丞来赍到手书副以多仪登拜之际益深惭感人还专此上谢乡墨二奁侑缄乞尊照不具
复衍圣公书
仆北上惟欲一拜阙里为快不意闸河水涩自沛县起十日方至济宁困途若此无复健志惟引领东望而已逺承遣使者来迓并致手书奉诵之际如接丰采听教言不觉蹶然起立忘其委顿之劳也人还专此上谢乡墨小书具如别缄惟尊照不具
与于千戸文逺书
祁门程进士尝有一书计达尊听矣卜筑未完人事倥偬殊不及在家之乐况今歳亢旱酷热公卿贵人以下渇死甚众江南若未有也所幸閠五月廿八日一雨沾足晩禾尚可望也寒舎老穉逺托粗安凡百念亲亲之故早晚相规俾一获立于寡过之地尤所望也
与敏聪弟书
小董儿来得贤弟寄书知家人无状贤弟两次决罚十分痛快新庄田土肯任其责非至亲骨肉谁肯如此贤弟可及时令人耕种只是有劳费心今年京中大旱举家抱病虽幸全可我亦三好两恶做诗写字都不奈烦手足疲困且是五十歳人又兼大病连年此后不消家人前去相扰亦不能数数寄书有事只令人来说可也祖坟亦望贤弟时时照管凡事可与乡人和睦于官府中尤要省事至祷至祷襄毅公指挥叔父名望如在我与尔及中表兄弟共图保守庶不使人非议所讨诸兄弟名字生年月想己忘之便中寄我
与南京守备蒋太监书
台翰及所惠双币小仆程武归得礼意兼隆何以克当拜嘉之际欣感无己生以四月廿二日抵京陛见之后碌碌班行莫能上报圣恩万一徒増惭惧而已逺惟尊候留务多暇茂集蕃祉谠言累进邦畿奠安此非平昔经济之志学问之功何以臻此柄用之期当不逺也因族人志温南还专此起居无可表忱朱子敬斋箴及系辞二新帖奉备一覧维时盛暑乞谨重调护以膺宠召不宣
与南京张学士廷祥书
歳初得水南张氏所寄书值登舟之际披诵再三知教爱良厚非言可喻仆久安田野重以多病无能岂堪再出第以世受国恩蒙此昭雪义须一到阙廷先正所谓受一月之俸然后随所欲者抚时揣分别作进退之策尔惟高明俯念孤陋有可教者继此得以下示仆当奉之周旋稍得置身寡过之地以不冐儒者之名为赐大矣春秋属辞一部伊川手简新刻二帖付上倥偬中布此欠庄逺惟为道自重以栋斯文万万幸甚
与焦学士孟阳书
仆自丙午歳与执事一别迨今将十年矣遭谗被斥虽不尽同而此心耿耿期不相负于平生者计彼此不异也到京日即奉手书惠教勤惓虽骨肉何以踰此感激之余又因以占吾兄处困以来所养益充所造益深非寻常可及谂此道之不孤也旧歳老母抱恙两月方愈继而妻病半载几危矣而幸无事今歳二月初埙子病更危三月方起而仆素以羸弱多疾三好两恶笔砚都废是以执事之前久缺修奉亦以天日开明请教有日小小简牍不足以尽间阔之懐也读礼之暇孝履支持殊令人南向倾注无己在山中日曽有心经附注一书今取上呈中间不无舛见敢乞一一镌谕因便示及当谨佩服以听切劘之规也维时盛暑逺惟自爱以副友朋至望不宣
与王原常佥宪书
仆初到京侨居之日仅获与契兄一见方图欵叙而人事猬兴不数日间已闻旌斾西矣不胜怅悒恭谂宦履清嘉足慰逺想又于丘先生处获观戅庵老先生碑文事核语详真可传记逺奉玩诵再三益令人景仰先猷不可复得徒切敛袵而已仆蒙恩昭雪牵复故官再入讲筵无私毫补益有愧故人多矣因舎侄孙程一入蜀之便草率布此少伸起居维时隆寒幸加调摄以迓光宠以副逺望
与富溪用礼宗弟书
到京五月初召入讲筵八月初召仍旧日讲时节恩礼俱蒙仍旧但多病之躯旧学荒废于主上无分寸之益祇自愧耳承寄佳什骤进可喜所需西畴处士哀挽与积庆堂敬恕轩诗俱在明春一并寄去忙廹不可言静中思之殊不若故山之乐也
简杨维立谕德
宋尚书汪庄靖公大猷其先新安人迁居四明为南渡名臣而友朱子平日诗文奏议之类皆不曽见其碑文是楼政媿撰亦寻録未之获也昨闻其宗后人与先生联姻敢乞备作一书为达此意得据家藏者书録岂惟可以资寡陋而已盖仆近编新安文献志凡出新安者皆欲登载以为山川之光若公者诚不可遗也千万幸甚
与巡抚直隶都宪张同年天瑞书
迩者于廉伯年兄处得惠书到墨君一纸小斋把玩清风袭人宛然故人在目而不知五六月之暑也未能以时布谢不胜惶恐今歳麦颇有秋敝乡之人稍自苏息但疫气未消秋霜未至又不能不厪左右者之虑尔以阁下之才深达有素又加以爱国之忠孚于上下其何事不集何患之足虑哉执事想以例不来末由良觌间阔之懐未审何日可以奉教也
与杨君谦仪部
一别惠山倐己三月班行碌碌殊不足言第恐猿鹿之踪不能忘于林薮间耳托钞诸书计有次第王君卿去亦有托之渠承领慨然又不审可以得力否也谢皋父文集及陶谷清暇録两种欲有所采阅幸先畀迩会吴府师尼语及琬琰遗文仆以尝见失去两册原本于尊处渠不觉起立泫然流涕悲不自胜云是祖物寳藏累代更借不尽所言因托仆转吿左右乞以摹本入梓留原本还之使得逭于不孝之罪且云此事祖父被人戕贼于异乡出于传闻哀痛若割一旦有人言其无恙虽惊喜过望然半死半活未有定说非得一人以拯溺为心终不济事而谓此事非托左右不可盖其言如此故备以相达当必有善以副仁人孝子之至望也然此恐不宜辞之贞伯但取济事足矣冗中布此不暇识语言惟心照不具
复陜西提学杨佥宪应宁书
公使人来忽奉手书披诵再三知左右深有意于不肖也然天下相知若左右者复几何人以心相契固未敢公诵之耳所喜左右分宪以来文风一变不负所仰俾关西士子得所观法且使人知儒者小録即有益于世若此斯文朋旧与有光焉表弟白质知县赋性偏卞急屡尝苦口殊不能改非得左右念仆之故大加警督何以自立千万勿以其不可教而弃外之与仆受惠均矣人还专此上谢会晤未由乞为道自爱以副遐想
与南京罗司成明仲书
去歳蒙恩昭雪牵复病散之躯岂得堪此旋闻执事入官留都大惬士望第仆离羣索居歳月滋久气耗髪变荒废学业不足为故人道也受一月之俸然后随吾所欲者先指定本亦不敢不自勉尔因敝邑余生诣南雍便专此谢忱逺惟为道自重不备
简都宪屠同年朝宗
奉领云程次第辞金二册及华翰获见大君子之详及标履之介深慰向仰但恐笔力萎凡莫尽揄扬为歉谨当具藁庶不上涴佳纸也观此纸时有客在坐似云斋宿节假之时未有哦诗作文之日不知与高明所见何如并以奉闻用博一笑
复廷祥学士书
迩者杨黄门南还尝托致书缄春秋属词一部皆不审彻尊听否使来承教手书并佳扇之赠拜受感感引疾终老于先生私计虽得第人望所属大于此者当未满也然有益风教则多矣孤陋之踪未有请教之期临风惘然乞倍万保重以栋斯文幸甚
复南京董尚矩侍郎书
两承惠书兼和鄙诗相念之情溢于言表久失裁答负罪良深盖縁小儿自三月来得伤寒病甚危两月方起郁郁之懐近日始纾且叨禄无补而去留之间未有善策有愧故人多矣因钱主事归便草草布忱千万恕詧不具
答航济川讲经
承録山游题咏及徐司空倡和之作风檐展诵殊觉洒然如在西山苍翠间不知尘鞅之覊暑暍之恼也手巻跋尾竢过当勉为之十三日早赴北山陪祀册长老诗容归日了还适为衍圣公题山水一絶附上亦可少见区区心事也
与族侄师鲁
程谨才到一日所云整理诸书拨冗了得渐有次第待渠归时一总寄去彦夫乃尊墓志寄去已久彼累次书来又托孙郎中催取甚骇予意近得吾侄书云在李源十景册叶中急开取观之始见大抵京师人事扰扰多不暇详如此但当时行状已不见欲添入者不知何事更得写来为佳天爵敬之及吾侄今次提学所考如何承之亦有书来其学想益进矣盖进学多在静中体之可验也诸不能悉惟以时加策以副逺懐
与致政学士江东之书
奉别不觉十余年世故鞅掌无足为先生道者蜀中人来恭询道体安好甚慰斯文老成在者几人不能不逺企清风而恨瞻承之无从也因何同知郜章赴官专此维时临冬惟自爱以迓多祉不具
复巡按云南都宪张同年汝钦书
迩承手书见示奉诵再三如接风采听绪论不知暌违二十年之久也且谂起居清吉边阃宁谧俾圣天子无有厥忧足占所学益用加叹欧阳佥宪书蒙谕已彻见区区心事无容再赘也侧闻公论久在老兄均劳之召旦夕间尔领教有期慰渇殊甚使还专此答谢乡墨二笏侑忱惟尊照不宣
简祭酒林同年亨大
承借东莱集旧本所补校者不独入闽録一篇而已专吏奉纳并借余者俟总校过转送国监补刋嘉惠后学功有所归知必无靳也
简学士李同寅宾之
贱体于趋走拜起皆不相碍但痰嗽一作即牵绊作(阙)不相能方贴膏药及服煎药未见如何明日不免扶疾入朝承轸念下问不胜慰感专此奉复
复巡按南直隶何都宪世光书
去歳曽令小仆随董侍郎南归因付一书计达尊听久矣使来复荷书见慰相念殊深感感近屡见当轴者备道左右化邑时事皆可推行列郡新安虽狭小不足展布然亦当在惠泽之下非特一人之私而已仆五十无闻滥尘讲席何补圣明徒负窃禄之愧不足为贤者道使还专此布谢维时春首百冗相仍逺冀倍常保重以副宠眷不宣
复青州徐中行推官书
徐佐来得孟秋二日灯下书及白丸子一裹収讫承闻署印匆冗酬应不暇初政值此诚若不堪然便能受知上官大服民志上下交孚足占所学喜慰无量更得始终此心知旧之望也今歳进表官回尝有二书一达巡抚公一达宪使公虽不足为左右重轻亦少尽故人之情而已仆血气加衰百无所益思就闲局以了此生余无可为故人道者南金春官必时时相见转致一言残暑尚炎惟自玉以慰逺想
简刑部杨主事志仁
文懿公传久未能脱稿正以事体重大非敢故为稽缓也然亦在数日内求教更乞以此意转语秋官不罪幸甚文稿六册诸经说六册杂稿三册今具数于右暂留者悉明注在下容次第纳还先此申覆
复王庶子世赏
元吉贤侄来得手书备悉甚慰甚慰第先生在逺不知旧歳事体宜有未相值悉者也盖仆到京师值老奸谋将复起羣喙观望交讻之秋仆殆如一霜叶舞于风中亦不自料可至今日大抵士风之譊视往时更甚数倍自去冬来老奸既毙交讻者始寂然退听先生入愬适当其时公论大明闻者咸喜盖福人为事常与好光景相会与羁人劣夫大相悬絶自然如此所大喜者通家故人同被诬枉次第昭雪可藉手以不辱先人诚主上莫大之恩无力可以图报焉耳元吉来值埙子病危甚以此其至失照管计不为罪文书到日幸早収拾北来不审老夫人就养否老母暨拙荆皆属笔致意先生未来时琼山翁每见必汲汲其为贤者惓惓至意亦不可不知也惟千万保爱以副逺想
复詹存中简
近得寄来书并佳作及糖糕法药一一収讫第到京之后公私交冗殊无一刻清思未能和答徒驰情于流塘上下山水间耳吴汶兄处人便草草布复其心事自具其书并附去惟贤父子始终其惠庶仆亦少分其作伐微功不虚叨其醽醁可笑也天寒笔冻不能尽所欲言逺惟心照不悉
与致仕边侍郎先振书
一时交游屈指无几暌违之感计同此心也钱指挥往来备询起居佳胜甚慰仆再尘班行无所补益况多病早衰旦暮间亦思归耕瀛东奉晤之期可预卜也因县尹便中草草布忱天暑方炽惟保爱以迓多祉
简付诸庶吉士
诗家所谓稳熟者正以其措意写景用字押韵处自有警策不凿不竒非聊非粗着已而已节目如此愿诸友更加进步不但取足于此乃为贵耳
简宾之学士
连日坐冗未得再慰又值斋禁不胜歉然朱墨一函先奉去备用源续因丧其族人司正君给假未来来即叩夏布所售之处专人另报也三先生二十五日进讲时已尝亦皆戚然问其详失于返命幸恕天气寒燠不定惟早晚节哀自爱未间
简学士陆同年亷伯一
艺文类聚传写不一转加猥冗得执事铅椠余力手赐校阅理淆为整俾观者免于厌烦为幸多矣谨当什袭以示后人知前辈作事可法而草草者可戒也伻还专此上谢山谷全集闻济之言钞録亦在数日可了随当取至奉览未间
二
尊谕以医戒省事寡言以是不承数上候问日想益佳胜可出矣送徐都阃诗闻得已有藁千乞检畀三五日内送去老者相促颇勤故也会孔旸乐用廷圭
三
同年醵礼四钱五分送士英京兆处专此付吿说郛久淹弊馆负罪负罪纳上计三十八册幸付典籖余容面谢未间三歳晏春首人事相仍屡失候问闻贵恙渐减第未洒然脱体恒切悬悬鄙意欲尊候命人徧召诸医与乡戚友朋从长面计证当孰先剂当孰急自加斟酌庶治疗有归一至当之论而勿药可期也恃爱之深义踰骨肉不能不尽布所懐惟照詧幸甚
复致仕阁老尹先生书
吴尹来承台翰示下披诵再三如面光霁奉教言慰感无量生荷圣恩昭雪到京百无一补迩者又徼冒进官増愧无已所需文字本非敢当但均意所属亦不敢辞也吴尹行急连夜并成殊不足观尚念门下之故大赐笔削庶可登梓不然弃之可也千里相望不敢尽所言惟倍万保啬以副颙望
复学士于乔书
伏闻令尊君继太夫人相弃捐养令人怛然况在纯孝何以堪此顾主上加念旧人恤典优崇可无憾九泉左右亦当体此节哀勉图大孝为慊耳令郎来京示书及厚仪収讫感感仆自昭雪复官以来无丝毫补报于圣学比者乃侥冐进官益深惭愧莫知所以为报也令郎南归谨裒薄赙一封奠章一通付上外素币一疋少充瓣香之忱逺近相望言不尽意惟照詧不宣
简复马少卿宗勉
承见畀食经诸方在寒舎始踰年百不及一与在尊处无异近始録完此方不知何人所传乃尔不售奈何奉还一笑适又承遍和诸诗词翰并佳附此以谢
答福建宪副司马通伯书
逺承惠书及嘉币一疋登受之余愧感愧感仆自前歳荷主上昭雪再尘讲席无丝毫补报载进官阶实出非分所冀故人时加策励庶免悔尤而来书奬予过厚令人赧然不已侧闻宪节分驻海上时清多暇德业日新甚慰但向得手教云曽有长书托云谷总戎见戒竟无下落倘获检出旧稿书畀得终教爱之意幸孰大焉专此布谢惟为道自重以迓多祉
与汪大参亲家文灿书
逺承遣使惠书侑以贺仪过厚登受之余愧感愧感仆自到京无丝毫上报圣学荷蒙优宠侥进官阶实出望外所冀至戚不弃迂左时加诲策庶免悔尤而奬予过厚非所望也老母及拙荆儿妇幸粗安不劳逺念人还专上谢万一良觌未由乞自爱以迓多祉
简宗伯倪同年舜咨
此璇玑图本得之衍圣公者止读得二百六十首近有人写惠一纸亦读得二百六十首今奉观但写颇精致欲作一巻乞分付録者勿点污发还幸幸尊处巻俟迟日纳还未间
与河间谢太守道显书
王地官来承语及郡志此久阙之典得高明垂意诚一邦之幸也河间虽古名郡最受兵燹文献无得而征仆每于传记中有见即録出日积月累颇多因北奔走愿莫之遂若果欲成之当勉自効以副雅意但须将各县旧志畧命士人取修后数十年事迹无惮繁冗可一并写来庶好采取以备成书也匆匆不尽所言惟尊照不具
答仇东之教授
承问胡氏繻葛倒悬之说此在春秋周桓王夺郑庄公之政庄公不朝王牵诸侯伐之战于繻葛王师大败郑人射中王肩盖自是而后王命不行于天下左氏所谓周郑交恶如敌国然故胡氏以为战国之渐倒悬者倒置之义也暑炽目昏未暇详检彷佛记是如此雨后稍凉不惜见过闲叙为佳
复刘都宪时雍书
逺承惠手札及新书副以厚仪礼文过情収讫感感第病散之躯无丝毫上补圣明侥冐进官増愧而已修河之疏忧国爱君不负所学公论翕然文懿老先生为不死矣扶持善类自处有人非左右之忧也人还专此起居兼致谢忱惟谨重服食以副士望不具
复通政强同年廷贵书
逺承汝钦汝问来得先太夫人之讣及尊候孝履支持且以志铭见托本不敢当第乡邦小子谂闻慈淑之行理宜有述而笔力委凡不足以发挥万一负愧多矣兹因舎亲赵守御家人便附上粗币二疋烦致几筵充瓣香之诚稽缓不罪惟节哀顺变以襄大事未间
简皑东白善世
所欠观音合记已久非有推托直以旋读佛书欲少窥一二然后着笔庶不取笑观者况所许楞严等经亦未见惠到故一迟至此耳日昨已将求文帖子置案上只三五日决然掇拾付还更不能破调自増业障也
简陈师召太常子贡士举
贤友来京不得从容少叙迨今耿耿令尊老先生之丧无以用情輙裒赙少许并奠文一通寄上见久要之义耳愧不腆也哀挽序未及稿呈值老亲抱恙日夕忧惧容録寄上惟不咎稽缓万万
与太傅殿学慎庵徐先生书
自前歳诣阙下拜辞而南仰窃尊庇幸获襄事顾终歳抱病几殆者数四不能以时奉状负罪万千计盛德海涵不责礼于弃人也北望元台无任倾注专人上谢并候起居恤典记二纸贻范集一部六册附上所赐铭文谨已刋入増辉家乘感极涕零第在倚庐莫知所以为报耳瞻觌未由逺冀倍万保啬以副海内之望不宣
与李逊学
前歳京师承惠奠礼哀章坐病未能裁谢久之闻有江右提学之行颇为骇异词林作养几人而转用之若此左右固不以内外崇庳为欣戚也迩者修书之命下临苫块既非其人又非其时已具疏报辞矣因便辄一言之逺惟清照不次
与大司马马先生
敏政不孝衅锺先妣荷蒙台候赐奠赐赙兼与复奏给驿而南存殁之间感戴何极第不肖抵家抱病终歳不克以时上状申谢负罪大矣兹者忽奉诏命惊惕不遑此实台司存念至情然仆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时也因专人北上俯致谢忱并布哀悃惟时盛暑乞倍万保啬以副海内之望不次
与杨介夫侍读
逺闻邸报进辅储极虽苫块中未敢辄与庆事而吾道増辉甚自慰也兹五月下旬忽奉诏旨俾当书馆总裁之副为之惊惕不能已巳是虽台司眷存美意然仆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时也因家人入京之便一布之有可致力处为仆一言尤见至爱也
与赵太常
奉别不觉两易寒署每京师人来恭询老先生起居加健及诸位贤舅并臻佳裕甚慰逺想第仆抵家无日不病近日患疥不能动履惟理简册以度时日不足道也副总之命惊惕殊甚况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时也专令程戎诣京事在面白本府奏缴开圹文册亦望拜该科该部大人处一言青目为感汪玄锡十分聪明已送入休宁县学敏亨敏庸及垲侄俱送入学朱仪于恩俱送歙学仆在家止干此一事虽不知日后成就如何然使之周旋礼义之场少得寡过以不坠先业亦云幸矣弟媳母子俱安好不劳逺念也老先生前不另书乞道言万万
书与仇训导
歳前得手书见以东之为名甚骇急启而视之乃知有易名之说字遂翁矣否极必通遂将自此始乎仆自抵家栖息山堂编刻新安文献志千余板几定第衰病转作不时又无可相吿语者思得遂翁来一讲快何如耶倚庐闻召不胜惊惕是虽台司记存之美意然仆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时也因令程戎入京草草为此舎亲处新刻道命録一书附上不必多示人也
与白司冦先生
仆扶榇南归荷蒙台候赐奠至再慰谕勤惓非乡曲爱厚何以获此第苫块余息抱病终年不能以时上谢负罪深矣迩者忽奉诏旨使当书馆总裁之副为之惊惕不能已巳此固出于老先生记存美意然在不肖则岂敢当为是专令家人程戎入京布此哀悃惟赐一言俾得终制而后供职则公义私情庶几两尽可否更乞赐教为幸未由良觌乞倍万保啬以副宸眷不次
与傅亚卿书
奉别既久屡承致声抱病经年未能裁答计执事汪度不责礼于苫块之鄙人也倚庐闻召惊惕不遑此实台司记存之美意但仆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时也恃爱辄一言之墨二奁侑缄惟尊照不次
与杨学士
迩得手教及奏藁讽诵再三知左右为词林増气若此争坐之帖台参之书当传其内一事而占之则他日柄用又可知也仆抱病倚庐无复世念忽奉召命惊惕不遑此固左右推引之美意然仆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时也因家人入京专此布悃进讲之暇诸老先生之前一言及之俾得终制而后供职乃至爱也逺惟心照不次
与林祭酒书
仆自前歳秋拜辞而南一向抱病殊无宁日荷蒙先生不弃屡辱赐教虽骨肉无踰此仆虽至愚岂敢不自厉以上副至意耶迩者恭谂晋亚秩宗少慰士望而先生方以为忧私窃自念先生之忧固仆之忧也副总之命下临苫块仆岂承当又恐转喉触讳其取忧有加于前尔家人程戎北上专令进谒用致逺忱惟鉴纳不次
与周司徒
迩者恭谂荣拜涣恩司邦政兼复令嗣高踵世科斯文之大庆也顾在倚庐未敢辄与庆事尚竢异时总布下悃而汪度海涵反辱手教及名香佳帖之惠通家契分有加于前登拜之余惭悚殊甚仆自南归即抱疾墓左无复世念不谓台司曲赐记存俾当书局但非其人又非其时也辄因家人入京之便专此布谢惟尊照不次
与徐司空书
敏政不孝衅锺先妣荷蒙左右念及通家曲感赐葬之典义踰骨肉称报无由耳惟有铭刻而已恭谂正位六卿士心允惬第在苫块中未敢辄与庆事姑竢到京之日少展此诚倚庐闻召惊惕不遑况仆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时也因家人入京专此布谢逺惟尊照不次
简颜通守
考郡志宋国子祭酒汪公澥其先歙人徙居旌德兹仆编刻新安文献志欲附入之惜其制作遗文行实碑志之属莫得而详也乞委旌德令君询其子孙一録见寄使先朝名贤光逺有耀俾无遗珠之叹非斯文之幸欤刻梓垂成得便挂意万万
与师鲁侄
士之出处自有定分以师鲁之种学绩文岂在人下而秋试乃不得预谓非命可乎然亦尽其在已者以俟天定而已戴寳之李彦夫亦尝遭此不必逺引也
篁墩文集巻五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五十六
(明)程敏政 撰
○箴 铭 赞
慎言箴
宣诸口者非先王之格言着之手者非太上之立言然则尔之言也亦乌足以顾已之行而探道之原乎必不得已而宣诸口则不为行之咎必不得已而着之手则不为道之疚慎之慎之尔无丧厥守乎
亷正平恕铭
阳曲赵侯廷璋今之闻人也少从大将军击闽湘能以不杀为功士林韪之洎今天子初以锦衣镇抚实司诏狱求亷正平恕者简任之大臣以侯对制可已而刑清誉兴不负慎选侯之客姚林先生取玉音四语约能言者播之声诗史官程敏政与侯婣家也着铭以相之
亷奚疚乎矫激不情正奚尤乎卖直沽名齐物之平蒙叟之过姑息之恕叔季之祸四美爰具侃侃赵侯锦衣武弁帝曰汝休相古司刑长我王国士曰敬忌尉曰审克有亷斯永有平斯衡正固以贞恕恤以矜懿此赵侯允文且武是是非非永鉴于古侯靡深文聿慎祥刑侯靡黩武式谢佳兵我铭勖哉保终如始以崇禄位以笃孙子
白石砚铭
知白守黒者■〈日冄〉所以反朴以玄尚白者雄所以解嘲胡为乎反朴者务为我之学解嘲者立他人之朝不曰白乎湼而不缁此吾陶泓之可交也然则其人如玉岂陈玄可得而终淆哉
罗太史明仲像赞
予与明仲在史馆十年于天下古今事成败得失盖无所不论而倾倒上下出于世人耳目之所骇者未尝不主于理以求其是盖考之愈多而推之愈宻予自知其弗如也予尝观其像惜其才足以胜重而致逺顾日与予軰仆仆然从事乎铅椠之间又惧夫观者得其外而不悉其中之所有也赞其上以张之
词锋足以雄人而不为非圣之论才力足以尊主而不为致伯之图竞葩藻者吾悲其逐末酣富贵者吾詈其合污然望之无魁人介士之勇即之如贵游公子之都予固疑瞰晋公者不知其藴匡时之长策相留侯者孰讯其为命世之丈夫也欤
张驾部汝弼小像赞
长不满六尺而标榜一时视不及寻丈而傲睨千古四十而策名甲科五十而为郎驾部雅懐形乎善谑任从流俗之讥直道类乎径情不惧长官之忤观其外亦自见其有为要其中不可谓之无主至其豪吟格调足以号召诗坛顚笔风神足以纵横书圃是固将希踪昔贤而后足以尽吾汝弼甫邪
刑部过郎中大璞像赞
此吾同年友刑部郎过大璞也非今法吏之容故不刻以为公有古君子之风故不阿以为同即其外之敬正而知其内之靖共然则坐诸西曹方人爵之未艾升诸东序固天球之既砻者欤
工部吴主事璚林醉归图赞
宋太平兴国三年赐进士宴于璚林苑当时荣之遂成故事国朝进士赐恩荣宴于礼部而人犹习称之工部主事吴君文盛举成化壬辰进士第善绘者为作璚林醉归之图间持示予予因吿曰士之与此亦诚可谓荣乎然必有以副之为贵君以春秋领南畿乡荐甚高又魁礼部其为名进士也固宜况乎平直之行秀敏之资同年誉之无间言则他日出色于是榜者将有望焉予与君同邑人赞其上以勖之
其气飘逸如云鹄之既翔其容粹温如天球之未琢花香和宫酝之酿草色藉恩袍之濯敷言玉陛应千载之昌期通籍金闺荷一时之优渥抚绘事以如新觉风光之未邈惟上不负昭代之君斯下不负平生之学也
绩溪宗家守悦处士遗像赞
此处士程君守悦之遗像也处士新安世家子自号道轩而其行已接物率无愧于古者有道之士予盖与之同所出而宦学逺外不及见也见其子乡贡进士傅于京师因请为之赞赞曰
气味芳薫澹芝兰之春馥丰姿苍健凛松桧之冬青口不谈市井之语足不践守令之庭其处兄弟也誓起家于共爨其训子孙也重发迹于通经企先民之淑慎作后进之仪刑是固将有光于伯子之裔而求无愧于中郎之铭者欤
■〈氵义〉口宗家处士云像赞
俨乎中丞祖武斯绳展也端明斯文是承匪钟鼎以为贵而丘壑之为情惟乡之桢惟族之英是盖将有立于斯世而不沗其所生者欤
■〈氵义〉口汪君清隐像赞
胡垫乎巾而贤者慕其高胡被乎褐而强者敛其豪其凝然若有思者惧隳祖之武其凛然若不胜者乃干父之劳雅不修于邉幅何遽惨于焄蒿同姓者谁无惭于越公之胄而若人者独有声于■〈氵义〉水之皋也
退思斋箴
邓守南昌锺君玄仲以退思名其斋旧寅友张君廷祥记之悉矣爰撮其语为之箴
维人有心胡宁不思一念之起匪公即私矧伊在公或绊于礼思尽乃忠以逺其耻爰及燕处此心易驰百虑营营遂弗可持相古哲人退食靡惰思厥攸为求补其过于乎退修实进之基弗慎其独余奚以为守居是颜有美锺子箴以相之保终维始
善庆堂铭
旌德江氏家有善庆之堂歙之乡先生鲍君宁记之谓其后必有大其门者后若干年江氏子汉举进士为戸部主事足征其言予犹意其庆之未艾也铭以相之
猗江氏家古旌累世乐善家用贞如渊水非沟坑其潴既久发必闳维汉生江之英擢科选属司徒卿善有续庆乃赢高堂奕奕征斯铭
方鸜鹆端溪紫砚铭
紫英内潜其色之扬素秉外着其形之方鸟迹未冺有开厥祥心画之利儒道之昌
王学録先生像赞
此国子学録洛阳王先生之像也其学笃实不工声律以为文其行真淳不矜智术以为事故其气也冲然弗乖其容也凝然弗肆宜冠冕乎国庠以陶镕乎多士殚授业解惑之劳起寻壑经丘之志要其成亦庶几君子之儒究其极殆不止成人之次介景福于暮年遗大安于后嗣盖求诸中既已免夫愧怍之懐则观其外自当得夫言貌之似也
王夫人赞
故安庆太守洛阳周公有二女焉其长归大学士李文达先生其次归国子学録王君并以谨礼闻此则王夫人之像也李夫人不鄙不肖妻之以子故尝得拜王夫人于堂下聆教言谨再拜稽首而为之赞
少侍亲于大郡不以富多长相夫于太学不以俭少贤明之性得诸天者既深清谨之行施诸身者非矫家训可比经师内政不殊民表神雍既穆纷向日之丛藼貌庄而严挺凌霜之苍筱观夫容德之孔嘉知其眉寿之方兆也
如在轩箴
走遵礼制作祠于正寝之东以奉四代神主又作堂于祠之东以奉五祀堂之东别为斋居一间榜曰如在取先圣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之义也走身为宗子而官大夫弗敢僣也弗敢黩也爰作箴儆常目在之以求不负承家之道云尔
高曽祖祢祔位相仍惟兹四代小宗是承灶溜厉门司命首事惟兹五神大夫攸禩祇奉有所虔告以时兾蠁兾假念兹在兹其在伊何焄蒿凄怆如聆其声如觌其状致悫而着致爱而存福我后嗣孰尸其根敬而不謟逺而不射奠我有家孰宰其职祝号既定牲币有常奕奕齐居作之在傍内外一诚幽明一理圣训昭然敢不修已
婺源王庆昶处士像赞
上拓乎先业者有田有庐下启其后贤者有诗有书备丘园隐居之福获忠厚长者之誉盖观其貌之淳可知其内举其行之大可得其余也
婺源韶轩戴善美处士像赞
生虽后而业光于前貌虽今而心存乎古林泉之乐无羡乎膏梁子孙之贤有加于簮组是盖生于朱子之乡而为戴氏之父者欤
故元筠轩三峯二唐先生遗像赞
以天伦则父子之亲以道学则师生之义苍颜高古若桥梓之凌云和气雍容如鳯凰之瑞世惜乎教成于国而不获栋乎明堂私淑诸人而不获鸣乎盛治然遗书所载一皆仁义之言流庆所锺迭产芝兰之裔生虽隔乎古今图幸瞻于光霁呜呼此殆谢宾客而燕处于家庭之时抑将进诸生而讲道于书堂之际乎
大畈汪君道全像赞
以越国公之胄生朱子之乡不驰骛于利名之域喜翱翔于翰墨之场其性淳而无竞其仪简而有章是殆慕古人于千载而淑后进于一方者欤
陪郭十二宗叔处士夫妇像赞
其性恂恂其容肃肃善积有余心恒不足庆源既逺眉寿益长乡国之望子孙之昌
毓彼良族配我名宗贤明其行淑慎其容胡不永龄溘然长逝潜德之光内范之懿
敬养斋箴
古者人生必先之小学而后进于大学故其功有渐而性可成后世小学书亡人喜躐等任天资以行已而性学寖微其弊久矣程朱二大儒悲学之后时者无所致力为发敬之一言为追补养蒙之方由是人有所持循而性学可渐复也子朱子又尝为之箴学者亦诵法乎此而已■〈氵义〉川汪永庄氏以敬养名其斋予惧斯名之不易副也箴以勖之
惟人之生性本天赋蒙以养之庶全所付世降俗下孰正于蒙大学之基终焉莫崇补过有方曰在乎敬匪一其心曷端其行如水蓄源逺而弥长如木滋根久而弥芳惟人所同克全者鲜敬养不息大学可勉绎敬之义莫详考亭勖哉君子灵台是铭
新安程氏綂宗世谱铭
世谱既成吿我宗氏各永寳之贻尔后嗣慎毋不肖亵焉售焉名黜于庙罪声于官
金医官万镒像赞
生江南而类河朔之人居林下而尚轩岐之学名素重于乡评身遂膺乎天爵衍庆于后将不沗侍中七叶之传获寿于天亦何俟刘安九转之药然则文献之足征者岂丹青之可托乎
故元陈弗斋先生遗像赞
从仕郎元判通州前知休宁县弗斋先生陈公宜孙与先县尉公隆俱以保境全民祠于学之遗爱堂此陈公遗像也世孙儒学生鳌出以相示不胜景行世契之私敬为之赞
即其容知其有活民之功考其行知其有惠民之政此先达之可尊而典刑之尚存也有开厥家有淑其乡斯德之光斯后之昌
高安宗家处士敬之像赞
此婺源高安宗家处士敬之之像也行以温公为法而严于正家学以考亭为师而先于谨独洁身不污于乱世好古不牵于流俗盖熟于胸者不操而存故严于外者不持而肃景瞻金玉之姿托共诗书之族抚先泽以何穷兾后人之善续
故司直汪蓉峯先生遗像赞
此洪武中左春坊左司直郎蓉峯汪先生之像也其玄孙监察御史奎出视敏政敬为赞曰
早生乱世而有洁身之节晚际兴运而着格心之功学足以起俗习之陋德足以延世业之隆顾典刑之不逺肃冠佩之在躬后生何幸宦辙偶同愿益遵乎余矩庶少步于芳踪
止斋铭
佥宪汪君希颜顾名思义自号止斋然论语未见其止有二说朱传以止为吾止也之止古注以止为止至善之止两说相须其义乃足因为之铭
孰不当止画于中途其遂止也伊谁之辜孰所当止归于有极乃弗止焉伊谁之失辜也宜戒失也宜勉孰希颜兮请諟斯扁
永年县丞致仕朱楙像赞(楙文公八世孙运使■〈稳,扌代禾〉之弟)
观其外如豹之隐雾察其内如玉之韫辉处家庭而有难弟之誉登宦籍而无负丞之讥学已成而益励仕方亨而遽归此其世泽之延逺自于宋而家声之振益光于徽也
山斗宗老士修遗像赞
贻后有谱奉先有祠莫大二者自翁发之既肃既雍有淑其像一族之师一乡之望
宣圣杏坛图像
有坛斯杏有操猗兰知德者鲜行道之难继体舜文不在高位大雅遗音被于万世
烟溪义渡铭
烟溪在歙南烟村之境水驶而难于桥往来者恒以为病泽富王君旭作舟济之亭其旁以憇待渡者捐田定约束为久计众名之曰烟溪义渡予为之铭
维歙之南川陆孔长烟村霏霏烟渡汤汤弗便于行势不可梁孰憇吾亭孰济吾航泽富王君与物为利孰告困兮我亭以憇孰病涉兮我航以济其心希仁其事则义岂无有司弗究于心岂无富人孰捐之金我铭以诗于彼溪浔昭示来者嗣其德音
吴郡李员外应祯像赞
此南京武选员外郎范庵李君应祯之像也体干虽弱而内则腴宦辙虽滞而气则舒所存者经济之志所读者圣贤之书昌言九重而获谴也不见其不足崇阶五品而寖显也不见其有余故其才益充而慕先忧之范学益进而希寡过之蘧惜乎天性好恶之公或以之致毁平生词翰之末大以之得誉也
吴医顾翁遗像赞
医本乎儒轩辕授岐伯之书而君诵之有余医通于仙轩辕得广成之传而君求之甚坚然则深衣大带徒见其外松神鹤容孰测其中葑溪溶溶福山杳杳安知非当夫九转之后而立于八极之表者欤
九龙山樵陆楙成像赞
其面之晬然也若童其目之烱然也如鹤人高其论说而不知其笔端风雨世重其丹青而莫识其胷中丘壑名不染于荐书行方登于乡约是固将轻富贵以终身伍耕渔而自乐者欤
润医喜君遗像赞
玉鉴氷壶其貌之清古桧苍筠其性之贞刑于妻而以节显廸其子而以医鸣著述比阳秋之笔姓名高月旦之评抚遗容之尚在俨没世而如生者也
五羊锺太守遗像赞
此锺太守之像也呜呼不见其人而见其真雍雍冠佩肃肃风神惟箕裘之有子惟俎豆之在民而知为盛德之士循良之臣也哉
灵玉铭
水苍之璧来吴门空中秀外栗且温得之者谁赵孟孙有客图之世寳存
蹇斋箴
山上有水其卦为蹇君子像之于以自反修我之德俟彼之时处蹇之道庶其在兹有苏一生干名张氏其学钩深有得于此孰竒其数而寡其谐爰摘是蹇以名吾斋蹇极而纾理势所有王臣匪躬勖子于后困心衡虑无忘斯居既以箴尔亦以儆予
国学正达君像赞
此国子学正京口达君颕之像也君为元忠介公达善五世孙勤其身以淑诸人甚久知者策其才位当不止此也赞曰
可为师者其学之充可用世者其才之通目澄澄以霄烱气浩浩而春融奋志起忠贤之后趋时耻流俗之同观者固当因其外而得其中也哉
南监太常安成刘先生小像赞
此南京太常卿掌国子事安成刘先生举庚午解元之像也挺挺弱龄学与行隆肃肃癯容才兼气充程世之文诛心之笔多士彚征孰敢第一维兹首选发轫名途极于端揆人望乃孚如向之忠如筠之正令德载崇观者起敬
河南同守王汝璧像赞
此吾友王君汝璧之像君尝守一州佐两郡兼循吏能吏而有之然未足以尽君也赞以期之赞曰
松桧苍苍其色之正鐡石岩岩其气之劲不茍止而妄随不滛视而倾听守邉州则有折冲之劳遇歉歳则有活民之政殆无施而不宜亦何职之弗称乃若分司握三尺之拳专城秉一麾之命庶几尽材力之所长致功名之聿盛也
宗老文彬处士像赞
蓊然如松者其体之丰盎然如春者其貌之融少也有江海俊游之气晚也有山林逸士之风庭训日严子出名流之右乡仪歳举位尊诸老之中又何必读参同服丹铅而后知其寿之永歴通显致青紫而后见其福之隆哉
环溪宗老镠处士像赞
其容之庄其性之良世学本遗安之塾家风见孝友之堂往者有严则嗣葺乎宗谱来者有恤则剏成乎义仓乡闾起懐贤之感子孙享作善之祥岂非中表聮姻得考亭之私淑渊源分派演相水之流芳者欤
婺源胡处士夫妇像赞(贡士浚之父)
有伟一人安定之孙其性醇谨其容粹温遗训载编曰晦而尊先业载营曰仆而存胡不引年薄俗攸敦显有令子克大其门湖水膏渟山云翠屯孰其起之明经具论
有淑一人忠壮之后贞容有章至性不茍夫君克谐曰此嘉耦子女克成曰此贤母家道之兴壸范之守胡畀以德而啬其寿所享虽亷所培则厚荆布高风乡闾称首
吕卣进士北阙谢恩图赞
隽永之器淑慎之姿俨旒扆之在御整袍笏而深思其心隐忧者惧恩之难报其色外喜者幸学之得施肯图荣于琐琐誓竭力以孜孜是正其策名黄榜之后待漏金门之时乎
神乐观史道士像赞(祭酒陈方庵先生之戚)
有渥丹之好容有凌虚之逸志于客之佳者能审所从于物之清者能知所嗜丰标或类乎晋人方技不沦于汉士赞莫尽其天真画亦得夫形似是盖吴其居史其氏记言其名尚书其字尝于祭酒通家而于郊坛供事者欤
立身铭
吾友中书舎人寿昌徐君敬夫得康斋吴与弼先生立身二大字以畀其子晫间请教于予予重敬夫之善居其子也为铭以相之铭曰
徐父爱子思植其身徐子奉父勿辱其亲立心之臧立身之要我作铭诗相尔家教
古林黄处士像赞
有古人心术有儒者气象有世族家风有聘君德望惜未从其人于几杖之间徒想其形于丹青之上也
山阳杨孝子像赞
此山阳杨孝子之像也孝子讳旻有至性亲丧庐于墓三年诏旌其门曰孝子中歳失偶不再娶人称为义夫抱遗经为里塾师学者号怡庵先生晩以其子大理寺丞理之贵被勅封刑科给事中羣行焯焯着于家以及其乡见重于有司而上达于天子之庭久矣然世不名以其文学不名以其官封而独槩之曰孝子者以其德弗以其爵以其行弗以其文也孝子以就养居京师年八十而卒其介子珍奔讣来与大理君皆执丧尽礼人益以是知孝子之教以身与天之锡类于善人者盖不诬世瑞之父也走与大理君进士同年有通家之谊敬拜遗像着其行之畧而为之赞
苍桧凌秋其容之古雅黄流注玉其气之粹温瞻夫外之所著识其中之所存盖为学不专于口耳故操行无愧于乾坤侃侃名郎有褒其勅言言孝子有贲其门趋庭显一经之传不为不乐捐馆跻八袠之寿不为不尊流俗以振薄夫用敦是固将聿树风声逺追踪于前史永锡尔类益垂庆于后昆者欤
大畈封刑部主事汪公像赞
此封承德郎刑部主事质庵汪公之像气充而健色秀而腴其课耕也为上畯其笃行也为良儒前芳克踵乎百世之録嗣子无愧于千里之驹一命貤封恩有昭乎纶綍诸孙衍庆乐无既于桑榆正僊龄之可少渺尘刼于难逾其德未冺者固永裕于大畈诗书之族其神不死者疑尚游于紫阳山水之区也
福建汪宪副希颜像赞
此中宪大夫福建提刑按察副使汪公希颜之像性明以达貌敬而和其学擅春秋之业其才堪政事之科埒其师而对庭乃先于赐第倡其族而号里将续乎鸣珂律已有正人之节详刑无法吏之苛明堂必取乎巨栋利器当求之太阿然久于外臬之间故官资疑其少屈若置诸内台之上则公论以为不多也
龙山宗家孟坚处士像赞
貌弗踰中人而行不可伦生弗及上寿而名不可朽不可伦者其孝之颛不可朽者其学之绵孝发尔祥学传其嗣是固蜃湖之闻孙龙山之逸士也欤
惺泉铭
戸部主事锡山陈君昌谓予言其邑城西北隅旧有泉名惺惺味甚甘冽因逼市廛中为市人所湮者屡矣成化壬寅君始言邑侯命工导之且覆以亭而君所居井数十步因以惺泉自号请予为之铭
有泉一泓其味孔甘久湮于市而莫之谙荒秽乘之歳月徂矣孰其疏之扬此清泚有美陈君味道之腴以谙以疏泠然一■〈奭斗〉曰惠有泉其泉甚盛其下或通孰品其性爰覆之亭爰摘之名掲我斋居其名维惺九仭之深汲以修绠既冽既寒匪市之井爰浣我身亦醒我心镜净尘空毛骨森森彼狂彼贪亦孰非水勖哉惺哉请諟斯轨
凹研铭(为锡山盛舜臣作)
玄其外坚其中焕人文昭帝躬藏盛氏传无穷
璇松壑善世像赞
此松壑善世之像也其真与不闻其声其幻与克肖其形使观者对之而失笑有莫知其孰为真孰为幻而遂至于忘情夫如是处山林何假于松壑之称出市朝何有于善世之名吾将见两松壑而一之以入于不灭不生虽然百千万亿身皆复如是而又何真幻之足较出处之足评有无生灭之足婴性海常清心月常明勖哉斯言炳若丹青
镜川杨学士经筵进讲图赞
其色粹则占其养之也完其容舒则知其见之也定老成可竦乎具瞻诚意足回于上听然为学之勇思造渊泉入仕之迂每惭快捷方式是有得乎心传之懿无取于口给之胜者欤
通政赵先生小像赞
此通政参议广阳赵先生登科时小像也其子右给事君竑请为之赞
有扣其中如煦斯春有挹其外如饮斯醇经术致身于盛代词翰希踪于古人洛社之英已恬乐久唐服之雅如荷恩新况世科之有续知寿域之方臻也
谕德林先生像赞
此左春坊左谕德三山林先生之像纾于外有无陂之容主于中有不易之见文雅驯而不浮学精勤而靡倦使典邦教可不肃而成使当吏任可不劳而办上弼丞于一人下领袖于羣彦惜乎其龄过壮其发已变犹散地之为乐巧宦之为贱也
礼部尚书琼山丘公像赞
锺岭峤百年之秀际丰芑千载之期识该古今必为有用之学文宗濓洛不作无益之词然执经陪帝者之辅授业主国人之师裁放勲之典而总其事补先正之书而达其支虽抽厥绪未霈其施天将锡之年于耄耋晋其位于丞疑使主上知体元经化之具天下见制礼作乐之时庶足以伸王佐之志惬士望之私也
济庵箴
表弟白贡士名质字尚文性介直而刻意于问学不为势诎非其人弗友遇不直者面责之不媕婀以徇人真有以称其名者先少保尚书襄毅公于诸甥中独爱之故名以质而字之曰尚文非欲其尚文藻也欲其文质相济矫其偏而成其器者也尚文虽无忘于公之训兢兢焉犹惧其不克终变负公所以教之之心复有请于予予观于古训质类刚文类柔刚柔之相制犹文质之相成也尚文负气节挺然不羣将进对于大廷服有官序其所济益纯则所成益大故请名其藏修之室曰济庵为箴以相之
一歳之成寒暑代更一日之行有晦有明茍失之偏民物滋沴不沴而祥曰有攸济矧伊人矣或刚或柔一堕于偏匪德之休柔过非仁刚过非义必相济焉德乃云备有伟一士其性孔刚刚本君子秉德于阳非济以柔刚其可贵矜行讱言如彼经纬非谓柔恶陋劣猥庸柔善斯从有忍有容君子念之省察深造曰刚曰柔卓尔中道大以济世小以济身刚孰非义柔孰非仁肃肃斋居常目毋替质哉文哉圣徒可跂
侍御陈君煃小像赞
其外甚雅其中甚肃仕学兼优光此豸服英年壮志逺大是期文献之嗣公辅之基
小像自赞
生洛党之宗居伪学之里发早变不知其何忧神内腴不知其何喜宜物论遂至于难容幸天恩不加于罪徙然学以迂士为安耕以惰农为耻犹将终身不能自已
■〈氵义〉口宗侄用光像赞
此吾■〈氵义〉口宗彦用光之像其守道而立也如耸壑凌寒之桧其抱器而隐也如连城媚泽之珠其政施于家也如解牛发硎之刄其名重于乡也如过都歴块之驹故其貌庄而不愔性介而不趍行高而不屈学成而不迂殆古所谓敬正之士直谅之友而不愧于君子之儒者乎
汪处士彦容夫妇像赞
愉色婉容执孝子之礼深衣大带笃隐君之风抱有为之才而未试余不惑之歳而遽终然墓刻铭于有道乡评出于至公谓其干蛊所克足以承其先之盛庆善所及足以启其后之隆也
毓秀而为弗斋之孙择配而得越公之胄其容肃则知壸范之严其气清则知内行之茂况捐所天于盛年成其子于童幼固当着幽贞之美名享期頥之上寿也
汪思恭像赞
此汪君思恭之像也其气平而不倾其容舒而不肆负雍雍善俗之姿抱耿耿活人之志市隐无羡乎岩栖孝友不烦于禄仕其向学也庶几有手不释巻之勤其制行也可以为足不履影之事惟顾名能愿而恭知享福必昌而炽非有慕于先正之高风而为太平之逸士者欤
汪维则思仁像赞
今逸士古衣冠奉诗礼乐溪山慕有道伯仲间求其中覩其颜
环谷先生汪公像赞
先生讳克寛字德辅一字仲裕姓汪氏世居祁门桃墅自我文公朱子一传为勉斋黄氏再传为双峯饶氏三传为东山汪氏即先生祖父而先生实嗣其传元泰定中举于乡已而弃去毕志圣贤之学当高庙初召至京师与修元史为儒生首书成不愿仕赐金币遣归而终学者号环谷先生此其大致也平生著述有易传义音考诗传音义会通春秋传纂疏提要左传分纪经礼补逸周礼类要四书音证考异诸书惟春秋纂疏传学者余多散轶不存走窃悼之而力不足以复之也先生五世孙文林文彚奉先生遗像及残编数种见示且请一言末学浅陋岂足以与知先生之万一哉维桑之敬高山之仰则有不能已者谨为之赞赞曰
此考亭世适门生第四人也此龙兴史局布衣第一人也六经皆有说而春秋独盛平生皆可师而出处尤正其道足以觉人其功足以卫圣遗像凛然百世起
敬敬德堂铭
绩溪儒学生许钦廷恭勤学励行而以孝闻太守李公与进之为书敬德二字廷恭因以名其堂间请一言予观古经传自周诰之外敬德二字未有并言者惟左氏书臼季之言曰敬者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先儒谓此真格言且出洙泗之前殆古圣之绪论乎盖人非敬则虽有百行于身而不能久也故能敬以事亲则孝敬以事君则忠敬以交友则诚敬以处家则睦敬以莅政则为良吏敬以居学则为君子之儒人之有一德者无往而非敬也李公因廷恭之孝摘是以贻之岂扩充其所未至而以逺大勖之者耶公守新安日不暇给顾乃不遗一士至于如此其思以一物不获为已责可知故杂取圣贤之论及敬者为铭以相之然予铭岂独以吿廷恭而已哉
相古先民其训孔着繄敬之存厥德乃聚惟德之知非敬害明惟德之行非敬害成周礼大端惟敬胜怠德以怠隳孰吉之会洛学首事惟敬胜邪德以邪斁孰捄其差敬哉弗偏体用一理诎彼异端槁木而已敬哉弗贰存乎一心是为圣学源流可寻勉哉吾人五常百行中此两间奈何弗敬
三叔祖士熈处士像赞
气之融知其德之充頥之丰卜其福之隆其少也抱绳武之志其壮也成裕后之功广孝敬以睦族敦义惠以周穷足不践公府之地心恒慕嘉遯之风是其老成无愧于黄髪寿考将至于青瞳者乎
三叔祖母汪孺人像赞
容粹而庄行尊而恪其在室也有过人之姿其主馈也有赞夫之畧教子成干蛊之能抚孙得含饴之乐身既老而持之勤家愈丰而守之约是将见蟠桃再结于沧瀛与乔松并寿于丹壑者欤
故宋汪古逸先生像赞
巍巍风度肃肃衣巾身元心宋维古逸民清絶之词高洁之行丹青炳然敢不起敬
大畈汪希文隐君像赞
此婺源大畈汪希文隐君也苍松矫矫维貌之癯白玉温温乃神之腴其言行不忒可备三老其耕乐有道足称一儒年虽高而心恒恻恻世方竞而已独徐徐云路翱翔迪子孙以春秋之业杏林容与拯夭瘥于仁寿之区适情者孰陪其杖履问政者宜候其门庐是故希踪于初筵之武而景行乎阙里之朱者欤
云溪族人慎德处士用高像赞
长身玉立神腴貌清诗礼所奉慎德是名葆素端居童颜白首桑梓所恭乡席在右逍遥林壑训育子孙所积孔厚聿昌厥门心古之心服古之服益介寿康观者其肃
鹏原汪鳯英小像赞
此吾邑鹏原汪君鳯英竹山隐君小像也其子乡魁循请予赞
琅玕挺挺其节之贞头角崭崭其嗣之兴静若有师手不释巻熟闻其人今识其面相昔武公寿与德兼君子之象吉人之占
林塘范道处士像赞
其禀硕然而外则癯其神黯然而内则腴乐处林泉庆绵孙子宜享高年式介繁祉观化而去遽返其真考德于是如见其人
临溪族人志嵩赞
少思力学致身亨衢中更退处淑其乡闾乐善之谈裕后之策言行有章见诸容色容朴色温谂厥攸存临溪之彦相湖之孙
县丞棠邑李君像赞
棠邑李君至士以鸿胪升贰休宁有惠政未一载以疾卒邑人悲思之此其遗像也赞曰
入侍枫陛出佐花封夷然其行伟然其容方霈厥施志弗克遂竚有遗芳式嗣其贵
槐塘族人克明像赞
克明讳景嵩出歙槐塘程氏宋相文清公七叶孙处士万实之子汀州同守克和之弟也孝友才智有声一时予兄事之情好最笃不幸年四十六而逝其子儒学生永延奉遗像见示不胜泫然敬为之赞
淳朴之器介慎之容葆光履善不愧名宗胡畀之才乃畸厥寿世泽孔绵式在其后
岩镇汪仕宁像赞
此岩镇汪处士仕宁之像性坦夷而不矫才卓荦而能谦有奉训唯谨之孝有遗金不受之亷有事兄如父之敬有督师课子之严起乡闾之爱慕乐山水以安恬寿岂生前未罄遐龄之祝貤封身后允期茂渥之沾盖观其遗容之俨雅而莫能发其隐德之幽潜也
婺源高安族人质像赞
婺源高安族人质字文夫号友松盖清修博雅之士也予爱重之故题其像云
覩其容可窥其中即其嗜可识其志既粹孔温其中之存亦坚且秀其志之茂抑斯人也固将励学以希踪于昔贤遗世而寻盟以守歳寒者乎
沂水高县丞像赞
此故沂水贰尹高君之像也君令器忠以乡进士来尹休宁奉以见示敬为之赞赞曰
维行之淳维性之淑维政之良维操之肃两着绩于哦松晩陶情于艺菊其逺识足以兴家其高懐足以振俗九老之社将启而遽终八袠之龄方开而未足悲几杖之无从喜弓裘之有续然覩其好德之容而知其裕后之福也
绩溪方思譲像赞
绩溪方君思让予族侄新昌尹傅之舅氏也傅在淛东日托工摹之又挈其弟儒来休宁山中丐予赞之赞曰
其性长厚其容栗温名出寻常而为义士年未六十而见曽孙有贤厥嗣将大其门叩其中而企其寿之逺即其外而知其行之敦也
山斗宗人永通像赞
此山斗程处士永通也负享福之器故其頥也丰懐乐善之心故其色也融其奉身也甚俭其与人也甚忠其持家也甚恪其论事也甚公抚高情于尘俗之表播良誉于里闬之中宜其世谱成而预统宗之嘉会先祠启而绍尊祖之遗风也欤
汪公文灿小像赞
婺源汪公文灿为御史时作待漏小像豸冠端笏对之肃然盖职思其忧之意也未几果以直言被廷扑斥官夔府困阨逺外公不自屈逮今天子嗣位清议大伸进擢郡守赐诰有直言之褒既而再进藩佐三进宪长金绯在躬公不自侈君子以是知正人之求福不回有如此者敏政与公家同郡同举进士且有姻好知公深故为之赞赞曰
公之为貌无茍訾笑公之自处不妄取予公之事君以道屈伸公之誓已以敬终始昔也豸冠内台之端今也冠豸行台于外帝旌谏臣鸾诰孔辉左右执法俟公之归
来春汪处士夫妇像赞
靖恭其貌巽顺其行躬孝弟以无沗继堂构而有成其族之华也本鱼龙以为谱其性之逸也爱鸥鹭之为盟乡饮被天朝之宠市隐高月旦之评是将乐期頥之上寿享清福于太平者欤
其容外端其德内葆在室有婉娩之从相攸成伉俪之好其相夫也惟敬睦之为荣其治家也亦勤俭之为寳嘉名无间于族婣慈泽下均于庸保是将为女士之所宗与君子而偕老者欤
乐寿谢君子期像赞
穷山之原孰遁其彀择兆之真孰敓其守订古书之宿缪析玄理于难剖其色黯然蔚乎内秀其志欿然卓乎尚友周行而乐主静而寿君子勖哉安履无咎
李君尚綗像赞
此休寜李君尚綗之像也君世居双溪东厓下明年六月望后二日始生之辰也于是年五十矣其子儒学生谟尝从予游请赞以寿之
性刚而弗陂气和而弗乖其少也承芳诗礼其壮也览胜江淮卓尔厌市廛之扰翩然起泉石之懐以药济人驯虎解董林之守以儒训子鸣鸾兾舜乐之谐星辉南极日上东厓眷丹青之有意知福寿之无涯
大尹余君像赞
此知钱塘县事江夏余君应明之像也余君作县有治绩见称于时乆之歙南张斯祥之子良坐累下君君白其事良深德之绘其像以示子孙俾无忘焉谓予同郡人奉以求赞予观古循良之吏能致其所部之感德者有矣未有致异县之感德如余君者也故序其事而赞曰
慈详之德谨乎其内淑慎之容俨乎其外莅政勤而忘劳兴民利而袪害羡一官以古贤为师故百里惟令君是赖泽之所及虽异县而感之深亷之所守虽富区而处之泰其年方强其禄未艾知所阶之益崇将所施之益大也
宗叔以尚像赞
容朴而不华性和而不盭早孤力致于兴家既老犹厪于恤匮焚香却埽行不染于市廛谨身力田人咸称其孝悌寿拟乐乎期頥讣俄惊于委蜕其终也先浴佛之三晨后遇文之一歳然无憾以获乎全归有子克昌其胤系是乃吾宗老成而令闻长世者欤
宗人世昭像赞
此槐塘宗人世昭君之像也其长子阳判祁州次子寛宰安化请予为赞
貌本肃而神怡体虽癯而力健其阅世也寿将开于九袠其待人也惠不忘于一饭二男并显于遗经十室每高于焚劵大宾正席増乡饮之光明诏加恩示里人之劝此诚可谓盛世之逸民而无愧于相门之垂宪者欤
宗美母金孺人像赞
有叶夫之贤有抚孤之行有馈先之诚有御家之政业已充而益勤身虽老而加敬怡年享甘旨之丰衍福见曽玄之盛指百歳以为期庶一宗之为庆
周司训夫妇像赞
生簮笏之家被章缝之服思绳祖武而进之淹方为人师而逝之速飞鹏见奋于层霄良骥蹶驰于平陆泽留芹頖感多士以不忘秀出桂林企后人之善续以闺门之英嫓诗书之胄其处也专事乎织纴其归也克供乎笾豆拮据治事恒嗤绛帐之非伉俪叶心共守青毡之旧嘅夫君食报而未遑知壸政抚孤之必寿
处士刘志宁像赞
惟貌之淳惟行之朴以勤治生以善为乐焚香燕坐玩菊怡神一廛之隐太平之民
瞻翠吴处士像赞
此瞻翠吴处士景岑之像也平直之行义让之风覩其德容可测乃中岐嶷斯男耄耋斯寿推其素有可卜乃后乘车下泽视饷东菑荣不以爵富不以赀有询孰谁我发其秘溪南之良季子之裔
溪南吴处士景宁像赞
容肃而弗懈气和而弗愆高标见神爵之异雅操挺孤松之坚其裕后也诗礼之训笃其赈饥也冠服之恩延节杖在侧炉薫在前是固行同于皦日而寿致于百年者欤
信行方孺人像赞
性勤俭而不骄行幽闲而弗妒在室有箴史之规相夫有苹蘩之助胡未臻于耄年乃据罹于大故然嫡庶之爱惟均婣■〈尚阝〉之称有素是故未嫁而恒慕乎淑女已归而不沗乎贤妇者欤
怡庵郑君像赞
此怡庵老人郑君文慧之像也生贞白之里业岐黄之书其资近道其学兼儒以勤治家而不肆以直语人而不谀聘召有期位宜参于尚药隐居无愧乐乃慕乎风雩容虽庄而意适貌未老而神腴功着杏林策其寿之未艾子登桂籍征其庆之有余
武昌令君赞
此故武昌令婺源汪君讳玺之像其子儒学生玄锡奉以请赞玄锡予从子婿也赞曰
盛年壮志广额丰頥鸣琴宰治寿禄是宜栋戕于用骥踣于驰余庆有在惟后之期
宗姊程孺人赞
程孺人处士某之女邵以辉之妻予宗姊也无子寡守节不二年几七十矣一女适率溪族子炫为图其真族兄宗讯请为之赞赞曰
惟容之庄惟行之洁生于硕宗全此令节孰云无嗣实克有传天锡其寿人颂其贤
大畈汪用畊处士像赞
性朴而不华貌庄而不肆力学以典籍为师隐居以耕钓为事其淑身也振高世之风其孝亲也负亢宗之志堂无愧终慕之名碑可题有道之字善既积而未酬业将开于令似是诚越国之闻孙星源之佳士者欤
程母方孺人像赞
此槐塘程君寰之配方氏儒学生高之母也
在室惟令主馈惟恭有美其行亦淑其容宜寿且康倐尔奄弃竚子之成昭母之懿
族兄宗汛夫妇像赞
听乡之讼人服其平济涉之功人颂其成雅志高懐敦德履善半隐之名一族之彦
毓秀花封惟女之淑执礼苹涧惟妇之肃相夫有道训子克成致戒之着眉寿之征
宗叔以权处士像赞
玉立长身所性淳朴耆年司平所莅勤恪凝神燕坐巾服俨然三宾之选十室之贤
屠都宪官御史时像赞
长身美髯其外之伟宏才硕学其内之充秉官仪而服豸振风纪以乘騘亷足以厉贪于秋肃仁足以泽物于春融推其心将伯仲古人而后已尽其藴必澄清四海之为功盖天生才杰仰佐圣躬观其容占其后而知其责之在公也
座右铭
攅簇五行和合四象外境不収内境不放回观里形返听内响自饮上池普润五脏虽病可痊纵衰可壮
锡荣堂铭
莆田萧君光甫以乡进士为潼川学正四年用荐起知成都之安县又知南昌之宁县九年其教为贤师其政为良吏而政之所成尤焯焯有闻被褒异之典晋阶貤封湛恩汪濊乃名其堂曰锡荣所以示不忘也君以绩最升光禄署正甚久然论者谓其才行宜不止此予未获观其堂而雅识君也铭以俟之
有岿者堂伊谁之居有炜者颜伊谁之书卓彼萧君荷天优宠乃颜厥居以示尊奉兢兢萧君以儒起家其行甚修其声孔嘉教行一州政在两邑荐书四驰恩典下及既荣乃身亦光其先载贲尔室龙章焕然歳时登堂再拜稽首圣泽洋洋恒恐获咎棣棣萧君入官于朝光禄分署士论于昭燕客于堂轮奂具美増秩之荣其锡未已堂之颜兮我与作铭勖尔孙子嗣其德馨
桃溪潘公烱资像赞
粹然见于面者其德之完了然着于目者其志之端其生也有道而隐其殁也无愧而安此殆垂乡闾之楷范而启世代之衣冠者乎
篁墩文集巻五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五十七
(明)程敏政 撰
○疏 致语 启札 障语
忠义会疏
伏以忠义如日月之在天有目共覩神明若江海之行地无浚不通欲申祈报之诚可乏香灯之会伏惟东平忠靖崇福景佑真君一方庙食累代褒封保江淮而力遏狂胡南土免遭于荼毒失睢阳而愿为厉鬼后人宜奉于烝尝凛气节以如生愧奸谀于既死寿亭侯前朝义勇俪斋供于伽蓝襄毅公当代勲贤接芳邻于窀穸谨涓吉旦用妥明灵伏愿时雨时旸歳歳傒有秋之望宜长宜幼家家获无恙之欢财源日进于门庭沴气潜消于里闬讼声不作盗习无闻上显相于国家德音斯被下阴扶于守令善政有成益恢神化之弘永副民心之仰谨疏
昼锦坊陪郭义社疏
伏以秋报春祈据礼制必遵于圣代尊天亲地故社坛许立于凡民欲奠羣生载新盛举伏惟昼锦陪郭休阳胜地程氏攸居唐宋以来将歴六百年之久子孙相望不下二千指之多耕田凿井伊谁之功饱食暖衣惟神是赖虽各开于戸牖实共奉于烝尝念化机黙运于太虚无往不复宜人心勃兴于今日有感必通伏愿义社之神阐厥威灵保兹境壤赞雨师风伯之任罔致愆期辅高城大隍之神不严宵警蝗螟退灭时庆丰年疫疠销除同跻寿域民为邦本幸官赋之无亏人藉地灵兾英才之軰出比屋安于乐土合家享于太平再属同盟勿沦殊俗敦孝弟力田之行诵诗书执礼之言如有犯于科条则共加于斥逐庶光祖德毋作神羞木有本水有源永笃枌榆之好神无方易无体众修香火之诚福胙攸归嘏词莫罄
癸卯中秋节宴奉皇太后致语
臣闻万寿称觞宜中秋之令节一人备养得天下之欢心金风开长乐之筵寳月焕清虚之府庆逢千载喜动六宫伏惟皇太后陛下至德洪仁尊为圣母隆名厚福高与天齐垂懿训于四方受蕃禧于九庙龙孙济济膝前绕玉叶金枝鳯驾谦谦女中称唐尧虞舜西王母申瑶池之宴胜集羣仙南极星报寿域之祥福延万姓臣等获瞻天表无任下情五谷丰登幸才逢于今歳八音齐奏乐共享于太平少奉宸欢敬陈口号令节初开万歳延欢声遥动九重天云浮仙仗呈新瑞月转慈闱胜旧圆圣寿逺同川岳久母仪高出汉唐前六宫记取今秋事四海齐歌大有年
十一月二日庆万寿圣节致语
臣闻虹流电绕开万年圣寿之祥雨顺风调正四海太平之候厯数允符于三代皇天眷佑于一人申命用休瑞气遥腾黼座子月初建和声渐转黄钟华戎修土贡之仪臣妾效山呼之颂宏张御宴盛集蕃禧恭惟皇帝陛下好生之仁上通于天勤民之政必稽乎古讲圣经贤传之旨以道为心思祖功宗德之传惟皇建极粤鸿恩之广被宜景福之骈臻中外交欢列宿拱北辰之正神人协应层霄现南极之光幸兹有道之朝益衍无疆之筭膳羞百味穷水陆之珍竒箫韶九成备虞周之美盛后三光而不老与万物以皆春臣等猥以微生叨观大庆愿同百兽之舞上进九霞之觞仰渎天聦敬陈口号
寿星光彩彻枫宸圣诞称觞万国宾天降福祥如舜孝化行中外见尧仁蟠桃拟结三千歳御厯将开二十春愿祝长生同海岳普施恩露及烝民
冬至节宴奉皇上致语
雷复地中初报一阳之动庆称天上遥连万歳之声嶰筒倐转于黄钟周正才颁于寳厯仰圣主体干之德顺月令以端居适天公建子之辰望斗杓而直指迎长伊始纳佑维新恭惟皇帝陛下龙飞在天恩施率土鸡鸣问寝孝奉慈宫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企商后之高明丕承武烈丕显文谟兼镐京之盛美崇儒有作焕成昭代之书恭已无为恪守先王之戒虽大彰天讨屡奏肤功而功过必允虽重惜遗材无吝爵赏而赏罚恒均凡此皆君子道长之几正可验斯世运亨之兆履长之贶乐与人同必世之仁宜膺天眷立表以窥舜日渐及舒长登台以望尧云尽成佳瑞臣等叨居乐部获奉宸游伐鼓而来广莫之风幸际清朝全盛鸣弦而歌觱发之句愿陈王业多艰敢贡微言上尘天听
五色祥云拥上林履长佳节庆初临黄钟乍转宫商正玉厯新颁雨露深四海升平蒙帝力一阳来复见天心愿乘生气行时令寳祚延长冠古今
甲辰元夕节宴奉皇太后致语
伏以时当泰运重三五之佳辰孝奉慈闱祝万千之圣寿瑞腾鹤禁喜溢龙颜恭惟皇太后陛下受性弘仁诒谋高逺庆覃孙子比周室之邑姜福备天人类瑶池之王母制不称于宫阃化已浃于家邦矧四方书大有之年式光寳训宜九重庆上元之节先进霞觞朱弦缭亮协应韶钧御烛荧煌昭回星斗山形葱蒨驾海上之六鳌烟影回环走人间之八骏清歌妙舞以次而迭奏境隔仙凡玉馔珍羞杂然而前陈味穷水陆极天下一人之养奉宫中一日之欢臣等猥以贱工叨居法部窥月中之火树疑新开不夜之天分霜后之黄柑知乐共长春之宴欲宣胜事敢贡刍言
长乐宫中启御筵六鳌山下拥祥烟三春景重元宵节四海人歌大有年彩仗近移风力软珠帘初卷月华圆霞杯满献观灯酒乐奏升平第一篇
元夕节宴奉皇上致语
伏以时分四季惟春季当和乐之时节有三元顾上元乃繁华之节宜张御宴上奉宸欢况一歳之丰登有先朝之故事恭惟皇帝陛下秉寛仁恭俭之德受高明睿哲之姿天纵多能上师孔子日新旧学逺慕汤王祥刑不及于非辜恤典屡施于无吿南郊礼备特牲才胙于尚方北塞尘清虎旅又归于宿卫调春台之玉烛实在此时放夜禁之金吾岂妨正务银花火树彻映鳌山鼍鼓龙笙少延鳯驾侍臣立红云之殿尚食进紫霞之觞圣龄愿保于万年健随天运节假已开于十日乐与人同盻明月之光辉喜良宵之未艾臣等猥以末技叨预伶官礼太乙贵神于六宫之中想周旋于达旦献升平妙曲于两阶之下愧声调之入云欲罄下情敬陈俚语寳厯初开二十巡上元风景一回新千株火树连西苑万点星球拥北辰金剖黄柑传令节调翻白雪应阳春圣心愿比光明烛满赐余辉及庶民
端午节宴奉皇上致语
四时顺序庆佳节于端阳万寿称觞奉宸游于一日恩覃海宇喜溢宫庭伏惟皇帝陛下广运如帝尧之仁丕承似武王之烈沃心讲学将遍于六经育物对时正临于五位严祷祠以作民间之福悬赏格以収天下之才圣子神孙吉兆又开今歳恬文熈武泰平何羡先朝当此燕闲少修故事龙舟荡漾竞兰檝于中流骑士腾骧夺锦标于驰道红旗画鼓有相先逆浪之竒玉勒雕鞍有独出衮尘之勇威生艾虎香动蒲人长杨苑树逗春风太液池花明瑞日一张一弛逺鉴周文一豫一游曽闻夏谚况久罢邉城之警宜上承慈极之欢臣等猥以贱工叨居乐部伏愿圣德新于日日载浴兰汤天鉴赫其明明不需菱镜因角黍而思往哲服去谗逺佞之言作枭羮以赐百官示嫉恶除凶之义敬陈俚句俯罄微忱
五色云中化日长御筵开处庆端阳雷奔驰道欢声动风拂仙家笑语香骠骑捷乘孤隼过画船轻袅六龙翔愿将九屈菖蒲节添入薫风万寿觞
十月十四日庆皇太后圣节致语
皇明大一统隆圣孝于九重十月小阳春奉宸游于一日天开寿域德本慈闱伏惟皇太后陛下作配先皇母仪天下六宫抚恤一皆推好善之心万乘起居端是享齐天之福光腾鹤禁庆衍龙孙南极星光见中霄瑞腾宇宙西王母复临凡世乐备天人伏惟皇帝陛下德为圣君孝奉文母王畿有幸喜今秋五谷丰登邉塞无虞看终日九夷朝贡天心协顺家宴弘开万寿为期上表先陈于望旦四海为养捧杯满进于长春正当大有之年好奏太平之乐臣等猥以末技叨预伶官谱按朱弦乆被周南之化调翻白雪深惭郢上之词少罄心声敬陈口号
南极光中万寿筵欢声遥动九重天六宫喜庆长生节四海初逢大有年德似周南王化美孝同虞舜圣心虔金尊满进金茎露乐奏蓬莱第一篇
十一月二日万寿圣节暖寿致语
四海无虞喜值丰年之候一人有庆又当暖寿之辰和音渐转于黄钟瑞气遥腾于紫禁天下仰北辰之正座中覩南极之光伏惟皇帝陛下有成汤好生之仁有虞舜悦亲之孝圣经贤传崇正学于讲筵武烈文谟得欢心于祖庙鸿恩广被景福骈臻青宫喜付托之得人紫塞报烽烟之絶迹法曲齐歌好事近漫夸不老之丹乐声初奏万年欢共上长春之酒九夷八蛮朝使络绎而来三宫六院贺仪次第而举臣等猥以贱工叨居法部天开寿域从今朝日日开筵德为圣君看终歳人人得所敬陈鄙句上渎天听
几日欣逢圣节来御筵先向禁中开西畴喜作丰年颂南极光临上寿杯万国瞻天朝帝座五云扶日上蓬莱内前记取欢呼处又熟蟠桃第一回
乙巳元夕节宴奉皇太后致语
十五观灯幸时逢于泰运九重献寿仰孝奉于慈闱仙仗来临御筵初启恭惟皇太后陛下能仁能俭大圣大慈德化比文王后妃庆延孙子端丽似瑶池王母福备天人惟八方乐太平之年故一人享天下之养金鼎进霞觞滟滟春台调玉烛熈熈鳯管龙笙奏上元之妙乐银花火树应南极之祥光喜动六宫庆当千载一轮寳月照綘阙于天中万朶红云得鳌山于海上臣等仰瞻天表无任下情效仙子蟠桃之音久叨法部作盛世传柑之节少奉宸欢未罄心声再陈口号
五色云中架彩桥九重天上庆元宵神仙簇拥瑶池会圣母端居绛节朝万烛祥烟留鳯辇一声明月听鸾箫霞杯满进长生酒大孝如今仰帝尧
中秋节宴奉皇太后致语
伏以好月流光三五夕良辰莫胜于中秋太平开宴九重天佳庆正逄于今日慈欢极四海之养圣孝罄六宫之诚伏惟皇太后陛下性本高明有内肃外雍之美德动遵礼法有左图右史之良规鳯册龙章尊为帝母金容玉相俨若天人盛福已备于东朝遐筭逺征于南极值暑退凉生之候况河清海宴之时置酒长乐宫湛湛下金茎之灏露趣驾广寒殿明明开寳鉴于层空幔亭降武夷之仙玉臼得长生之药宸闱有喜万方臣妾一声欢国祚无虞两宫圣人千歳寿岩桂香乍飘来贝阙梧桐影渐转过银床水陆具陈宫商迭奏臣等猥以草茅之贱夙抒犬马之忱乐部随羣曾未学霓裳羽衣之舞御筵供事幸窃诵琼楼玉宇之词上涴天聦载陈俚句
天上平分九十秋奉慈开宴暑初収金风荐爽随銮驭寳月流辉满鳯楼德似女英尝佐舜寿期文母再兴周欢声一动珠帘卷膝下称觞见冕旒
丁未二月六日皇太子婚礼成皇上奉皇太后宴致语
伏以青宫纳配值太平有象之年紫禁张筵上圣母无疆之庆非常喜事旷代竒逢伏惟皇太后陛下至德弘慈盎如春育隆名厚福高与天齐垂懿范于两朝受蕃禧于九庙谋深燕翼泽被龙孙属当视膳之朝犹记含饴之日恭惟皇帝陛下重华嗣统若虞舜之承帝尧大孝格天似武王之奉文母恢鳯仪兽舞之治笃关雎麟趾之风茂对良辰特开嘉宴锵锵济济同称万歳之觞肃肃雍雍聿着六宫之美敬惟皇太子殿下天姿英武睿学高明嘉礼吿成隆宗社绵长之祚大伦伊始协乾坤健顺之文有国以来于斯为盛自今而后骏发其祥东风送暖入祎衣幸宸欢之莫罄北极腾辉临寳座知神相之有加臣等猥以贱工叨居乐部周南之咏敢续谱于朱弦郢上之词愧难传于白雪上陈俚句俯效微忱
初报元良六礼成万方臣妾共欢声光生晩景添慈寿喜入春风乐圣情舞队巧随鸿鹄举韶音全协鳯凰鸣宫庭此日非常庆满进仙觞第一行
七月三日东宫千秋节皇上奉皇太后宴致语
伏以慈闱有庆张万歳之华筵寿域无疆值千秋之令节紫电纪绕枢之瑞金风开却暑之期喜动龙颜光腾鹤禁恭惟圣寿慈仁皇太后陛下祇承先帝乆播徽音拥佑圣躬爰臻至治丕隆国本遂家室之攸宜茂衍孙枝致藩维之益固诞膺旷典嘉受鸿名如周室之太姙行高今古似西池之王母福备天人伏惟皇帝陛下以敬天法祖为心以亲贤爱民为务上勤定省有问安视膳之诚下抚元良有主鬯承祧之托颁养老之令普及于寰区广逮贱之恩下推于永巷四海傒丰年之应万机无边报之烦敬惟皇太子殿下天赋英姿日新睿学烝尝代事得七庙之欢心保傅相成遵三王之大礼对重熈之景运当载育之佳辰奏五坊之乐少筦宸容献九酝之觞永介眉寿臣等叨参法部旅进内庭覩长乐之新仪幸逢盛举续华封之故事敢上刍言
圣主欣逢令节开奉迎王母宴蓬莱清歌并逐鸾笙起紫气潜随鹤驾来瑶草秀从双阙见蟠桃红傍五云栽龙孙佳庆非常庆一日欢声遍九垓
贺少詹学士镜川杨公寿启并词
恭谂储端先生悬弧胜旦宪副令子持节荣行金带绯袍快两世衣冠之覩龙章鳯诰均九重雨露之沾长者之望益重于玉堂少男之名又登于黄甲古今鲜俪乔梓相辉矧六经订误之功垂成宜百歳还童之寿伊始庆不止于一再礼宁较于寻常走性迂踈而蒙雅爱称觞之仪未举通家之好可惭辄羾芜词兼驰菲具幸回巨瞩少见微悰
巧节踰旬中元隔昼年年记取登堂朱颜似渥任教两鬓飞霜况是豸冠拥节新恩争羡白眉郎腾欢处腰黄相射制锦重光 后乐园中家燕有氷盘赐果玉斚飞觞楚楚二郎在侍金榜传芳愿衍斯文寿脉六经重遣蠧编香镜川水东流不尽遐筭同长 右调庆清朝
南京使回受诰宴客启
谬膺恩例赐诰有常过辱庆仪増愧无已思聚奎之余幸计返璧之非恭矧当较艺之行承乏是惧获藉斯文之庇知感弥多爰洁前陈奉厪左顾散朝之后拱俟华轩卜日之期敢申素札敬以是月三日早候客者
已酉歳休宁送诸士赴秋闱障语并词
伏以盛世抡材赴宾兴于棘试贤侯劝驾开祖饯于花封愿一朝而与计偕想羣英之将颕出连城定价必获赏音下里芜词先申贺意词曰
青霄万里鹏抟翮又恰早槐黄时廹趂薫风先与饯云程一一见喜传眉额 京闱捷报题名客应半是东阡南陌听鹿鸣华宴早归来为几载松萝出色 右调步蟾宫
己酉歳迎经魁汪循亚魁方罃障语并词
伏谂秋风捷报来自南都午夜文光彻于东璧经魁与亚魁而并出文运合治运以相高骈首栖迟越大比五科之久一朝腾踏占邻封诸士之先此诚令尹作兴遂致生徒奋起萝山出色固有验于前言枫陛传胪更相期于嗣歳喜倍于众情见乎词
双鸣凤晓日天飞云纵一举归来如伯仲万选青钱中 画鼔红旗欢动酒泻緑醅银瓮得意杏园还与共听上贤臣颂 右调谒金门
埙子定帖
程宅本贯直隶徽州府休宁县忠孝乡孝芝里高祖考杜寿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高祖妣汪氏赠夫人曾祖考晟赠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曾祖妣张氏赠夫人祖考信赠太子少保谥襄毅祖妣林氏封夫人父敏政今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母李氏封宜人第一男埙丙申年十月初六日寅时生任锦衣卫百戸右今议与汪宅第二令爱联姻者成化二十三年六月日定帖
聘定启
休宁陪郭程敏政谨奉启婺源浯村侍御太守汪公执事兹慿媒议承许第二令爱与仆第一男埙缔亲者
伏以桑梓相望愧百年之文献丝萝有幸缔两族之婚姻谨据礼以通诚已献占而告吉念小儿窃叨世禄曽非幼悟之才知令爱久熟家规素着夙成之懿顾越公之嘉胤惭洛党之非伦金榜旧游益重同年之契氷言近报爰申合姓之欢仰兾尊慈俯垂鉴念弘治二年六月某日
埙子纳征启
眷生安定程敏政顿首奉启侍御郡守平阳汪公眷尊阁下窃以蓬门非俪乆承聘定之言芹意是将敢后纳征之礼兹为旧典允属佳辰伏惟眷尊正学高文派传储傅昌言直道系本台端矧一麾出守继德化于文翁且二姓通家仰教条于朱子爰申嘉命许缔良期知闺玉之有成纴组夙娴于姆训愧庭兰之弗逮簮绅早误于君恩兹盖眷尊念昔青云同升为幸抚兹白社退斥宜矜俾上足以助慈亲菽水之欢下足以了卑人婚嫁之愿分光实厚报德奚胜古礼宜倡于世家谨聿尊于王制人道莫先于正始岂尽畧于乡仪喜循良从一鹤以来归容菲薄藉双鱼而致敬少有仪物具如别笺仰兾尊慈特垂鉴念谨启弘治五年五月(某)日眷生安定程敏政顿首奉启
回于宅聘定启
敏政伏以月当建亥将启一阳节值立冬甫踰三日恭惟千兵于公执事出按栁营入披芸阁茂膺蕃祉乐对佳辰有协新言忽奉先施之宠无忘旧眷更承左顾之劳一往一来于文必称三熏三沐在古攸宜
敏政惟是月俗号小阳春才应钟之协律时名大渊献始于貉而为裘公适当讲武之余走亦在涤场之日鼎裀是摄固有加于吉人节宣孔宜庸载勤于从者
敏政靖惟寓公之望久重一方通家之情已更再世紫阳嶻■〈山上臬下〉同深景行之图黉序渊源并有芳邻之托屡徼英晤何俟赘言
敏政载惟公家巨姓望出古丰在汉若廷尉为公清之相人颂其高门在周若柱国以耆德之臣帝师于太学挥戈靖难俨然黒槊威名露布惊人焕若彩毫佳制乃文乃武有开其先惟孝惟忠克承厥后迨公父子逺续韬钤闻礼闻诗既无沗衣冠之业肯堂肯构遂大昌阀阅之基投壶蹔乐于军中受钺可当于阃外公论若此予亦谓然
敏政系本析于相湖名滥叨于翰苑惟勤逺志终愧世风先忠愍效节于龙飞之初先襄毅归全于鹏息之后况先叔父以万戸握兵卫之符及我仲方以一经赞储闱之府顾愚不肖竟老无闻洛学家传屏斥过烦于台史豳风时习拮据每课于儿曹方寻陶令之菊松未毕向平之昏嫁惟侄女胜笄尚逺丝麻粗识于女红闻令郎夺锦是期俎豆更娴于儒素下致问名之礼用绵合姓之盟敢谓雀屏居然中选实惭鴈币勉尔登嘉他日助奁傅倩莫讥一砚兹辰答篚来伻敬付双鳞署名耻慕于郇云彻视仰祈于戎电
敏政僣易上问尊阃夫人暨令嗣令侄合宅仙眷主馈有严起居特胜侍彩多暇福履并臻列拜谢忱转希布达
敏政壮歳休官素无能于趋事家政授子聊可托于应门倘有委令俾听约束
篁墩文集巻五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五十八
(明)程敏政 撰
○杂着
读荀子
荀卿曰天子无妻吿人无匹也四海之内无客礼吿无敌也甚哉卿言之不经其流至于开废黜之祸侈尊大之心将所谓一言而丧邦者乎夫五伦之在人其分不可以僭差而名称不可以规避盖不易之理而谓天子至尊无匹则何以建夫妇之极为天下之则乎礼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所以正嫡庶之分谨凌犯之防审如卿说则后与嫔御可以无别矣夫今日为天子之妻者将后日为天子之母也天子至尊可以无匹则亦可以无母乎礼谨大婚所以重人伦之始也卿不诵法于古而敢为无稽之论使后世昏庸之主以天下之母为不足重而轻于幽废禁黜与嫔御无别者将不自卿言发之乎君臣上下之分固截然有定而贵贵尊贤亦当各致其极孟子曰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飨舜迭为宾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此二帝所以为人伦之至而谓天子无敌可乎仲虺曰能自得师者王故汤学于伊尹成王拜手稽首于周公之前不敢意其非分盖直以师道尊之矣而况所谓客礼者哉卿号知礼而所见乃与公孙鞅无异使为人上者妄自尊大堂陛之势愈严而尊德乐道之义不复见于后世非卿之罪乎或曰卿之意本于礼之尊无二上及天子无客礼莫与为主之说盖亦有据而云者是大不然凡读书不可以辞害意彼尊无二上特以辨夫仪章度数之等威耳天子无客礼则又专指君适其臣升自阼阶不敢有其室之一事也岂天下之通论耶以是为天下之通论则卿之所见亦浅矣
读将鉴博议
凡为将者当观其大节之何如而不当计其事功之成败予尝嘅夫戴溪之论关公也其言曰公轻信寡谋贪前利而忘后患矜已傲物犯众怒而失人心意以公尝逐权之置吏骂权之请婚而乃受吕蒙之诈虚内攻外至于败亡为轻信寡谋之过又以为公之攻樊也尝以军资不给将还治麋芳傅士仁之罪故吴兵一动二子皆降夫一介之士必有死友公为主将不能以恩抚下使众叛亲离为矜已傲物之过呜呼公之在许也曹操察其无留意而使张辽问之公叹曰吾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受刘将军恩誓以共死当立効以报乃去耳其后解白马之围尽封其所赐而奔昭烈然则惇天下之大信者公也昭烈尝与曹操共猎公欲杀操昭烈不从夫孔明以王佐之才至于操曰此诚不可与争锋使当时从公之言则汉室中兴可以为有成之韩椎矣公之下襄阳斩龎德降于禁也威震华夏操议徙许以避其锐无谋而能若是哉然则负天下之大谋者公也权与昭烈既分荆州则权乃汉臣方将戮力王事以图犄角之功不可谓之虚内曹操胁天子以令诸侯不可谓之攻外至于荆州之分吴人以昭烈为无功不当得而溪亦以为然予独以为曹操之东下也鲁肃亲谓权曰刘豫州天下枭雄与操有隙如使豫州抚刘表之众同心治操天下可定也孔明请援于权权亦谓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操者夫岂以昭烈身之勇兵之强哉实江东之人欲藉重于王室之胄庶操为逆而我为正耳盖操逆我正则神必相其役而士思奋有必胜之理使赤壁之下非昭烈亲在行间则权操均贼胜负不可以逆正决矣荆州分地昭烈岂无谓而得之者哉权无故欲并之而置三郡长吏则直在汉曲在权公之逐之宜耳忍辱而婚其雠春秋之所非也权既反复小人公乌得而婚之矧公知春秋识礼义而权以妹妻昭烈之事又自可鍳公之絶之亦宜耳军资不给当以军法从事使公不加之意则失其所以为将者矣知人之哲圣尧犹难公亦乌能逆料芳与士仁袭汉之衣冠而甘为臣虏者哉凡若此者谓之矜已傲物吾不知其可也公之善待卒伍见称于昭烈而溪谓公不能以恩抚下昭烈于公情若兄弟其死也弃中原之雠为伐吴之举千载之下得死友者莫如公而溪以是讥之是皆近于诬矣乃至贪前利而忘后患可以诋孙权犯众怒而失人心可以诋曹操皆不可以诋公何也昭烈跨有益州汉中之地带甲百万而孔明为之臣权能保其必胜乎虑不及此而乃区区于袭公使天尚祚汉昭烈不死兵连祸结何时而已乎故曰贪前利而忘后患者非公也权也汉有天下四百余年曹操一旦欲攘其位而柄其政君其人故昭烈起兵徐州则郡县多叛操应汉耿纪韦晃之流位不过少府司直而伐操不克矢死无悔当时扼腕于下者可知矣故曰犯众怒而失人心者非公也操也为溪者何故以僭窃反逆之事务欲取而加诸忠义正直之臣乎至于篇末乃曰公固非良将矣然古今称之者以其忠义大节足以仰高于后代也嗟乎古所谓良将者岂独以其勇而已哉伊尹去桀以就汤太公避纣而佐武王凡为将者莫良焉以其识去就而以除残去暴为心耳汉末羣雄鼎沸袁曹势可以帝天下而公委质于昭烈尽瘁乃已是岂有所顾望者哉所谓良将若公是已而溪曽不之识则是重公之无成为可惜而轻其大节为可后也夫成败出于天而大节存乎人古之仁人志士尽其在已者耳岂能责成于天耶善乎苏洵曰世多竒吕蒙之功以予所见乃小人舞智不足取也溪乌足以与此
先师介庵先生吕文懿公遗事
先师之葬太史陈先生为状以速铭间有逸事谨摭之以备采择先生赋质浑厚伟姿容见者知为大器未冠著书数百言号吕子考万全府君异之语人曰昌吾族者在是儿矣万全卒于景先生贫无以家有请徇俗火葬者先生时年十七潸然不从曰忍使先人遗体受此炮烙刑乃权厝景东景有浮图先生尝登题其上曰吾不能使先人首丘不复登此塔每至墓次号泣不返景人悲之既奉母南家屡空学益力郡守黄公懋亷知之召至取案上一巻书曰能诵此乎盖洪范也先生暗诵之终篇黄公大惊异遂补学诸生先生内庄外和不少屈权贵天顺初逆亨与宦者吉祥怙势独严惮先生每遇朝会先生官五品当服青袍亨等见之辄曰吾軰行当为先生易绯虽屡言之先生自若也修撰岳正常与先生共列亨与吉祥罪状于上未发亨等觉之乃共摘正与先生所草承天门诏语以激上上怒坐便殿召近臣至厉声曰正欺罔敢尔原素谨厚乃助之何也既退人危之先生曰死生天也惧何为性孝母夫人有疾汤药必手自调剂乃进疾革一女死惧其知也强言笑不敢哭既丧奉柩之景启万全之窆并载以还或忌阴阳家说先生不可曰吾知奉亲遗体还乡祸福非所恤也舟中犹寝苫枕块因得疾抵家遂不起先生痛兄早世抚教其孤志思若已出皆底有官尝曰吾荷先世荫有此禄且耻独擅也悉分诸故乡以周族人不妄取予奉使如蜀徃返间箧中无长物性俭约身无纨绮所衣止于赐服喜周贫匮故侍郎许公思温雅善先生其孙瑶旅食京师先生周之数年曰汝当还守丘陇瑶阳应之曰诺先生厚赆之瑶受而不归居月余复来谒先生不问又周以粟布且劝之归无倦意有乡人丐于市先生识之呼至家衣食之终其身寡嗜欲徐夫人尝鬻女侍命奉巾栉十余年语不及乱勤学至老不怠居秘阁图书左右有得即识之手録口诵自晨至昃不辍暮归少暇即为门人讲解书史退则吚唔声复达于外盖寝不移时而起所修宋元通鉴续编义例甚精有先儒所未到者书成髪须殆白尝考一事不获不怿者累昕夕一旦考得之顾谓政曰进我二阶殊不若得此可喜其好学类此先生待人恕以诚然事不可者未尝依阿取容闻朝政有阙边徼有警忧见颜面居官二十年家无田宅为学务实践不事空言故诗文亦不艰深靡丽如其为人所著介庵集通鉴纲目续编考正藏于家门下学者多取高第显官去若今南京太常少卿李本翰林检讨耿裕大理寺丞田景旸监察御史边镛礼部主事李温应天府通判林春其它主考所取士尤多走从游十年恒以无似辱师门是惧深惟不朽之托在传而先师平日同道惟大人先生故辄具其所闻以备若其歴官行事已载状者兹不敢赘
对客言
客有问于邹欣先生者曰天下之事有不可以理致诘者请试与先生言之何如先生曰固所愿也客曰剡山有兽焉声如婴儿彘身而頳尾其名曰合窳见则其沴为水独山有虫焉若黄虵而鱼翼出入有光其名曰■〈修,虫代月〉■〈虫庸〉见则其眚为旱■〈鳐,山代鱼〉厓之鸟曰钦■〈丕鸟〉音如晨鹄赤喙而虎爪见则其祲为兵■〈石垔〉山之鸟曰絜钩状如鳬而鼠尾善登木见则其厉为疫余峩之山兽肖莬而鸱目遇人则眠曰犰狳见则其烖为蝗章莪之山鸟肖鹤而一足青质绛文曰毕方见则其妖为火凡此诸孽者未尝一至乎中国而辛壬之交大水于南甸于浙中讹火于鲁宫于京庾西师不解东旱方殷而疫于京师蝗于内郡若是者夫子以为何如抑载籍不可尽讯乎先生曰是非子所知也子以合窳■〈修,虫代月〉■〈虫庸〉之必能致水旱钦■〈丕鸟〉絜钩之必能致兵疫而蝗非犰狳则不生火非毕方则不兴殆惑矣且子之所知者物之孽也而不知有不物之孽焉请为子言之凡古之居岩廊职宰辅者其责在于格君以福民也而或蛊帝聪快私忿媕婀以自容使三辰失序百轨反常而又不知所以调燮之寅亮之若是者岂非致水沴之合窳致旱眚之■〈修,虫代月〉■〈虫庸〉乎古之秉节旄位将帅者其责在于除残以卫民也而或拥师玩贼坐视夫赤子之掠于冦戕于冦畧不究心又从而蚕食之使财竭力殚四围靡宁若是者岂非致兵祲之钦■〈丕鸟〉致疫疠之絜钩乎古之剖符节长郡邑者其责在于宣化以治民也而或事苞苴肆征敛使黔首横目之脂膏不正供于王而尽入于私帑流离困瘁无所控诉若是者岂非致蝗烖之犰狳致火妖之毕方乎子不此之尤而取验于物之孽吾故曰子惑矣客曰至哉夫子之言诚非不佞所与知然有说焉愿毕教于左右切闻之春秋大水则鸣鼓而攻社周礼大旱则巫师帅羣而舞雩三时之傩则方相氏磔攘以驱疫司烜掌火禁有事则祭于爟而戴记八蜡之祭其一曰昆蛊毋作星经周伯见则天下无兵凡今之水也旱也兵也疫也蝗也火也吾欲攻于社禬于雩弭于傩禩于爟蜡于蝗而禜于周伯或者转孽而祥夫子以为何如先生曰异哉吾子之惑甚矣应天以实不以文且不人事之修而听于神未有能销变者也请为子极言之且子知夫神之神而亦知夫在人之神乎夫天心仁爱人君则君者人之社也攻之辞则有罪已之诏后非民罔与守邦则民者人之雩也禬之仪则有忧恤之章人之爟则君之一心也禩之以敬人之周伯则国之羣贤也禜之以礼贪吏之病民人之傩也则黜以弭之羣小之害正人之蝗也则辟以蜡之如是则洚水不足以儆尧暵旱不足以忧汤顽苖不足以病禹蝗不入境反风止火之政非徒见于一方而斯民亦不必为物鬽之祈事泰和之业而自无妖札之虞矣若子之所谓攻与禬与弭与禩与蜡与禜者文焉耳文岂足以销变哉吾则不牺牲不粢盛不醴齐而转孽为祥若运之掌焉何也以实不以文也客闻之愯然自失曰吾今乃见至人愿终身为夫子执鞭矣
送疥文(天顺戊寅歳作)
程子卧凝曦之榻病疥三月不愈或曰疥有祟焉宜禳之乃作送疥文卧飱居士端居私室心鬰志悒若疚若疾疡发四肢寔繁且宻巨肖蜂屯细如蚁集蔓衍支分荐经遍歴疗之愈炽治之弗息肉溃皮腐伊名莫识乃召乌有先生询诸泰筮去囊解韬揲如古制变及十八遇屯之萃其繇曰匪倪之疹匪耄之癞人而获之罔有害祛厥光恠疾良差乌有先生觌偶与竒投策攘袂仰哂俛嘻曰是疥鬼也为痍为疡有或罹焉悔讵可当载祅载禳可以无殃居士曰唯请制吿辞速伻召走崇羞荐巵束刍载糗饯而赆之其辞曰嗟尔疥鬼兮勿窥我庐窻明几浄有图书垒在楹兮荼在枢尔宜逺遁莫踟蹰嗟尔疥鬼兮勿栖我榻帛布尠兮纨绮乏蟊贼戕仁帝汝罚尔宜逺遁莫我狎嗟尔疥鬼兮莫慿我身佩有韦兮书有绅向福威极于惟神尔宜逺遁莫我亲嗟尔疥鬼兮勿依我腹经藏笥兮玉韫椟中有虀盐匪梁肉尔宜逺遁莫我逐嗟尔疥鬼兮勿戕我手干将莫邪系两肘誓殱大怼斮羣丑尔宜逺遁莫我守嗟尔疥鬼兮莫残我足游有方兮出必吿履芳蹈烈踵前躅尔宜逺遁莫需促吿毕乃爇楮币乃奠浆水有狞其鬼来自灯底倐隐倐显西徙东倚初遐渐迩可辨形体赤髪绀颜含悲茹喜欲止载趍将进复已鼓掌而歌曰怅夫子兮见尤我何之兮广陆修霾深岚重兮山木樛别夫子兮我心忧载歌曰繄夫子兮见疾我焉徃兮道路逖猘龂庬嘷兮枭夜泣去夫子兮渺何极言竟歌阕跳梁而前谓既我谴我复何言披衷沥悃愿终白焉夫疥者介也圣哲攸贵以鲠为叅以清为倅刚其合德亷其同类不取不子伊挚之疥也三公不易展喜之疥也臣忠子孝尼父之疥也出尔入尔子舆之疥也吾辈无旤于人有益夫子以匡以禆曽不见齿凡使夫子髪不暇栉身不暇沐志专心一朝吟夜读贯经穿史出耼入竺皆我之为也其名曰辅学之疥凡使夫子庸众絶交幽閴独处足不他出身无妄与心宁欲窒循矱蹈矩皆我之为也其名曰翊身之疥凡使夫子寝必反侧食不甘美衡虑困心空身乏体藏华敛锷待时而起皆我之为也其名曰迓荣之疥且夫子少艾游巴暨渝吾辈相从敢离须臾思启行翼黙相阴扶致使夫子誉实相符文藻焕发声华孔敷从征膺聘凌厉清都今既见疏敢不就途但愳夫子居索势孤幸其省诸毋失良图居士曰噫子言之疥无僭无忒吾与人同其讵敢别吾送之疥为烖为尤人非物议吾不汝留吾愿二三子者相予于窅冥之野翊予于空同之区凶避吉趍利兴害除私淑我身匪忧匪虞则我受贶尚何喋与于是三人者赧然而逝焱然而休声销景灭欲见无由越及翊日居士疾瘳
原教一首赠程元英司训青城
天下未有不资于教而能有成者中庸以教配性道而孔子以师配君父甚哉教之难也古之人自始生至于长老无非教者故礼有胎教有能食之教有能言之教八歳入小学有洒扫应对进退之教十有五歳将责之成人则入大学而有修已治人之教受教而至于修已治人则为教者亦难矣中古以来所以为教者有二焉一曰人师一曰经师二教分而后人才之成不逮于古田何之易大小夏侯之书齐韩鲁之诗大小戴之礼左氏公谷之春秋当时之为教者非不行而受教者非不从也要其成则修已治人之道蔑如也此经师者之教也彼人师者亦何异于人哉亦固不能外六经者以为教特能成人之性而已故受教者修已治人之道咸以足用若孔孟是已下之若王通之教河汾胡瑗之教苏湖其成就人才犹有先王之遗意而未尽至周程张朱五贤者出而后孔孟之教复兴甚哉教之难也教之为说备六经而切于大学之书自孔氏者世守之而今之学校则古之所以教修已治人者也且为教与受教者亦孰不以之为首务要其成则皆以之资口耳钓利禄敛之不足以修已推之不足以治人回视古之经师犹相万万而况所谓人师者乎甚哉教之难也古者政教合于一而责成于君其要使天下之人各复其性而已降及后世舆图既广民伪滋兴人主不能以独理故以政付之羣有司而以教付之学官则今之为学官者虽禄之卑而责之重矣任是责者岂不甚可畏哉惜乎其知畏者鲜矣程元英新安歙西人与予同出陈将军忠壮公后性敏而好修为诸生邃于礼学成而试于乡弗偶既入太学遂愿领教事得济南之青城然则元英亦庶几知所谓教之难者乎食天子之禄而师其人不知其所以为教不可也教则多术矣而人师其上也经师其次也今之为师者不足以为训矣元英能不知所畏哉知所畏而后有所谓大过人者矣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能尽人之性而已予与同乡诸君子喜元英之教将大行于青济之间也作原教以赠之
成斋解
海虞李先生构小斋为燕居之所而掲诸两楣之间曰成客有过而疑之者曰成之义何如先生曰是非可以喻诸人也是自得之者也子言之以谂我我将择焉客曰始夫子之居于乡也长困于不给今也玉帛充斥乎家庭膏腴联亘于墟里宾筵穷水陆之珍甲第殚吴蜀之巧夫子岂以成家之故而因以志喜者乎先生曰家道之成在德不在产也惟吾子申言之客曰夫子栖迹于丘壑而种学绩文者有年矣迩也操觚染翰有沛然风雨之势而无斐然草野之辞盖将铮然有声于吴越中者夫子岂以成章之故而欲以自名者乎先生曰有言者不必有德先圣之所戒也幸吾子更其端客曰蓬莱之山有仙人焉其术可以窃造化之元功而不死今夫子以踰六望七之年颜舜而齿贝盖将凌青霞而攀玉蚪者夫子岂慨然于仙之成而扁此以自觊乎先生曰逆理以求生非据德者所道也吾子请大之客曰千金之家猝起于旦暮而有子不肖多至于覆宗今夫子以诗礼之族有美一男翩然以布衣而致身于金马玉堂之上矫矫如丹翎之鳯苍角之麐夫子岂欣然于子之成而颜此以自乐乎先生曰子孙之立先德所致也而岂敢以凉薄居愿毕教于吾子客曰修饬之士有终其身名字不达于王朝者今夫子承天子之宠光不烦以政而授之官封着锦袍鸣玉珰骑从联翩照耀于山林之间回视夫声销景灭者不侔矣夫子岂侈然于名之成而諟此以自足乎先生曰是所谓时名而非所谓德音也惟吾子以名实厉我客起再拜曰噫名斋之意非走所敢知也幸夫子言之于我心有合焉则成不独成庶几仁者之心欤先生曰居吾语子子知夫天地人之所以成乎天健也而后成其高明地顺也而后成其博厚人也禀健顺之气以成形具健顺之理以成性者也然其所以无愧于成人之名而参乎天地者践形而尽性者也性之德也五曰仁义礼智信五者废其一则不足以成德矣全之于我为成已成已则仁推之于人为成物成物则智仁且智则成圣矣由是裁成乎天地曲成乎万物小则建用以成功大则佐君以成化时而穷则修道以成法于后世有弗及焉则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庄子之勇求之艺文之以礼乐犹足以成人下之则思义于干利之际授命于濒危之朝不忘平生于久要之友亦不失于成人之次此予所以名斋之义也而未之有得也客闻之戄然以兴曰夫子之志大矣哉有志者事竟成吾见夫子之学安且成矣然切闻之刻鹄不成则类于鹜矣吾愿夫子毋安于小成以取诮于大方也先生曰唯唯愿与子要其成作成斋解
同寿堂对
或问程子曰寿可求乎曰不可寿之出于天也有数焉恶乎求曰踵息之说非乎曰非也踵息之说窃化机以为能君子谓之逆天奚其寿然则君子之说寿也何居曰君子之说寿也异于子夫寿有二有适然之寿有自然之寿而踵息之说不与焉秦之跖鲁之壤皆不齿于圣贤而寿过子渊是适然之寿也适然之寿君子幸之若有人焉其得于天者厚而充修诸已者丰而硕由是积其庆以裕其子孙而受其养是自然之寿也自然之寿君子以为难夫自然之寿有三品焉有三庆焉三品者何曰上寿也中寿也下寿也上寿期頥中寿八十下寿六十一随其积之所至为差虽有雕龙之辨扛鼎之勇莫之能易也三庆者何曰一身之庆谓之独寿一室之庆谓之偕寿一家之庆谓之全寿寿及乎室家庆孰大焉曰若徐子者可以谓之自然之寿乎曰安知其非自然之寿也夫徐子处于姑苏之野葆和履贞以不戕其生年七十有七而莫之衰也其配亦且八十相与偕老焉其寿未艾也其庆之积虽由偕以至于全也孰御曰子何以知之曰徐氏之子二人焉忭也举于乡博也第进士为御史皆以孝闻夫孝善之长寿之基也吾是以知之曰然则徐子亦可谓之仁人矣乎曰仁则吾不知也孔子曰仁者寿徐子亦既寿矣传曰仁者必有后徐子亦既有后矣寿且有后徐子将不得为仁人乎或乃矍然曰吾今而后知踵息之说陋不足以言寿矣吾与徐子也善请以夫子之言寿寿徐子
篁墩文集巻五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五十九
(明)程敏政 撰
○杂着
名字说
贱兄弟三人予长也名敏政字克勤其次也名敏德字克俭又其次也名敏行字克寛或曰政非有官者不得为而遽以之命名无乃以利禄诱人非也孔子以孝友为为政政非有官者得专也盖有家政焉有国政焉夫政成于勤而隳于怠周公作立政曰君子所其无逸而必以小人乃逸为戒周官论立政曰业广惟勤故其字曰克勤传曰为政以德善政未有不根于德者中庸论人道敏政而推极于仁义故次曰敏德德者善之得于心者也基于俭而败于侈商训曰以荡陵德又曰慎乃俭德故其字曰克俭传曰庸德之行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德非力行弗成也周礼三德曰敏德以行为先故次曰敏行行者善之着于身者也得之寛而失之褊易曰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而必继之曰寛以居之故其字曰克寛夫政也德也行也善之总称也而亲命之望之逺也勤也俭也寛也善之一端也而宾字之训之切也天下之义成于已周于用而后无愧于人之名然亦未有不由积累而成者矧三名相因如鼎之峙我兄弟可不终身共服之以图名实之副哉服之何如先从事其切者则其逺者可企也或曰敏与克美辞也而无规是大不然敏犹汲汲也如孔子所谓敏求有进进不已之意克者能之也如禹所谓克艰有必如此而后庶几之意敏不敏克不克而智愚贤不肖系焉父师之警深矣
弟敏聦克仁名字说
吾叔父挥使公之适子曰敏聦为河间儒学武生既冠予为字之曰克仁且吿之故曰聦者听之德而仁者心之德也以常情论之听之德偏而仁之德全其义若不相当也而实有相当者焉何哉周子曰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然则入乎耳者聪之谓也存乎心者仁之谓也世之人阳乐善而阴实违之者盖多也由此观之入乎耳不存乎心则名虽敏而实则闇其能至于仁者鲜矣吾弟勉之今日冠章服而立于庠序之间他日冠武弁而位于将吏之上必也有所藴之皆仁心有所行之皆仁政将见仁闻之兴不可遏而聦听之所受者为有益也心不在焉则闻善而不能徙闻过而不能改天理日销人欲日滋其于仁也益逺人而不仁耻莫大焉吾弟其终听之尊所闻行所知日以求仁为事而渐进于高明光大之域则庶乎可以显祖德承世恩而无愧于名字之者哉夫冠成人之始也故因其请益而以逺且大者期之
都宪公三孙名字说
周官典瑞曰牙璋起军旅若后世铜虎符起兵之意璋为卫使莅戎务宜字之曰伯起语曰白珪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盖言不可不慎也处家接物尤当致谨珪宜字之曰叔慎礼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强学以待问其自立有如此者言人当藏器以俟时也珍需次儒宫致用有日宜字之曰季立起当思所以振其家慎当思所以淑其行立当思所以植其身也三昆仲者尚勖之哉
宗侄孙文模文楷字说
淳安宗侄礼部贠外郎节之子二其伯曰文模其仲曰文楷皆已冠字之矣节之疑其字之于名也弗协莫可为省循思勉之地请更之予乆未之应也会予南归过淳安二子者候焉则申告之曰模所以为人之范楷所以为人之式而加之文愿其为儒也然则二子者可弗谨乎夫求所以为范于人不独儒者自一工一艺以上皆然然不免有质孱而畏难器小而茍安者矣故能景仰圣贤之模训而景行以副之不敢退焉以画斯无愧所谓模者于是字其伯曰景夫廓其志焉乃若求所以为式于人又岂独壮夫老人哉盖自其童丱时学于里塾则然然不免有学怠而毁成气馁而改节者矣故能知圣贤之法守以自律终其身不敢茍焉以肆斯无愧所谓楷者于是字其仲曰守夫坚其行焉夫志行之基也行志之充也二者兼备斯谓儒矣然岂可以偏废哉文模干敏克其家亦尝以尚义得官比于命士文楷儁爽为诸生读书绩文以振其业两人者有辅车之势焉故予字之使互勉交进以称其名抵于成岂欲其徒志而缓力行徒行而畧尚志也哉淳安之程分自新安号青溪房世以积善闻至节之始以儒术起家进士显于朝占者谓逺大之器而有子克肖一宗之光也故为说以贻之
戴君名字说
浮梁戴君尝过予南山精舎请曰不佞名晛字克进考诸韵书晛读如练而俗呼如显又如宪为是不一也家君易为显而仍其字以友朋间称之者习不可骤变也古之人顾名思义而显未之有闻敢以通家子请于执事者予观显与幽对有阴阳明晦之义焉阳明阴晦君子小人之所由分也人能循理去私则其德明可进于君子而免于小人之归矣此以在己者言之也夫其德明又值阳明之时则与君子彚进名足以显亲业足以显君此以在人者言之也夫显于卦为离文明之象也处文明之世必先履错之敬而后可以辟咎当柔进上行之际必自昭明德而后可以致康侯锡马昼日三接之应然则显与进之义实相叶非独以其习称者姑云尔也君笃学负大志以乡进士署祁门教事方推其善以及人显之始也居显之始可弗敬乎敬则为君子以柔渐进得臣道之美而取应于异时也大矣君伯祖方伯公士章暨君父大参公廷节世父司封公廷美驾部公廷某大理公廷献季父司冦公廷珍并以经术显不由他途以进所从游又皆一时显人其得于父师深矣趾美于文明之朝而克副其名与字也可期矣虽然非敬以持之使在己者克明而进于道乃曰求显其在人者以进取为务则岂所望于君子哉
胡氏二子名字说
宋胡安定先生字翼之谥文昭故字文昭曰景翼胡籍溪先生名宪字原仲故字文宪曰景原皆望其景仰先烈以不负令名之意也
李生更名字说
祁门李生从予游尝作而吿曰生本名浚长被选为郡庠生有司者以浚犯时讳也为更之曰从人从言而字之曰彦孚故弟兄联行文皆从水而生独异且食廪于官缪以名上秋试屡矣奈何其不可终复也予曰不然名在法许更而子之名与字人习称之乆矣更之不可相逺也宜取名汛而以彦夫为字庶其有叶哉生谢曰幸甚已而侍御方公以按学至白其情方公许之则又以请曰是名与字先生之所定也敢求其所以为教者予曰汛洒也附扫除蠲洁为义而彦之训美也汉陈蕃谓大丈夫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诚以士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必使天下之污者革秽者去咸与维新而后惬志焉尔然古之人有大志而行不副者无本也澡雪其一心俾所受于天之明德无所垢而后推之以及民则其为汛于天下也孰御志大矣有本矣而为之无其渐未可也夫岂若释老之扫妄即真而已哉由洒扫应对以至精义入神循序渐进而后德可成志可充书之所谓俊彦孟子之所谓大丈夫者可几也语既生再拜曰汛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如冠之初
王氏二子名字说
新安推府王公之子二其孟曰保其仲曰佐皆业儒矣而未有字之者间辱相过曰古者冠必宿宾有师道焉敢请于执事予谢不获乃绎其义而吿之曰昔诗烝民之称仲山甫曰王躬是保请字孟曰希仲周公作六典太宰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请字仲曰希周夫仲山甫及周公皆圣辅百世仰之俨然如神人不可亲也至考其平生则诗之称甫者曰小心翼翼古训是式而已称周公者曰公孙硕肤赤舄几几而已然则后学之所以师古人者庸可不自下学始乎从事于简编致谨于言动涵养其本原体立用宏巽以自牧夫然后出而事君随其力之所及求不失其令名则所谓仰止视则之功亦云健矣而况有其大焉者乎抑或疑此语之为躐等者是又不然大学始教必肄鹿鸣四牡皇华之诗三所以倡其志而作之使知夫幼学壮行当究极乎此也非以富贵利达期之也仲山甫之事见于诗周公之业备于礼诗礼之训二子之得于庭闻者稔矣王氏居栁城甚逺德深伯坚二处士父子皆积行韬能不食其报至推府以经术致身功名伊始将恢其显扬之地而求所以成其后者又如此圣矩在上炳若日星二子者可不愯然自励图所以称其名字之义哉
新安程氏綂宗世谱凡例
一新安程氏多称太守忠壮之后本无可别今定着凡家有唐宋以来旧谱及共业唐宋以来先墓者方取入会
一谱系有异同者有舛误者悉以歴代诸谱参较不专主旧说蹈因袭之弊不自出意见取傅会之讥同者书之正其舛误者书之否则阙之
一旧谱六世为图失小宗之义小传各系本支图后失统宗之义今图五世准欧谱例下注事实准史记年表唐书世系表例旁注世次明传代也朱注迁居及派名谨其自出也
一旧谱继子既书本生父下又书所后父下殊无服属轻重之义今注其名于本生父下列图于所后父下异姓来继者书具本宗谱而止出继异姓者不书
一无后注其名于父下而不列图如祠之袝主也有故列图者书止迁徙不相闻有后不与会者书失传有后不及会与会而未尽者书具本宗谱听其自续从释老者比无后例
一子孙无问隐显有作过者不睦者有侵祖墓者鬻谱牒者蔑视先祠者毁弃手泽者昏不计良贱者并黜之不书
一小注书字书行书生殁时月寿年书塟书娶书宦绩学业行义书节妇烈女书必据可知者其不知者阙之浮词溢美一切不书
一各派订误其所从出其所取证别为谱辨置编首以备叅考一先墓先祠之显者赐塟者别为图置编后附以经理方向及修复之事重遗体也
一各派凡所得制命公移及赠颂哀挽史传金石诗文别为贻范集辅谱以传
对佛问
或曰佛之道出于孔子之后故学孔子者必斥之以为不如是不足以名儒者如使佛出孔子之世则孔子之所以处佛者何如哉将怒而斥之乎抑矜而进之乎曰此非予之所知也孟子曰仲尼不为己甚者夫其不为己甚则佛之斥与进诚有未易言者然孟子又云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中庸曰道之不行也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佛也者其狂狷之流欤其贤知之流欤不可知也佛也者出于周之末世而生于西戎耳无闻目无见也吾意其俗必古野而其人之情未甚凿也佛也者又其甚焉见春秋之世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兵戈日寻于中国而淫酗之风大作于郑卫齐陈王化所覃及之境于是乎有愤世嫉邪之心思欲絶类离伦而立于独者此佛之志也恶天下之贪则以一切世故为虚幻恶天下之淫则并妻子而去之恶天下之酗则断荤饮而以茹菜饮水为贤恶天下之僣则己虽有南面王之乐而不能一朝居也恶天下之争则人有患难捐躯以救而不恤推此意也非所谓狂狷则所谓贤知者也佛之为名不经见而其字见于曲礼曰献鸟者佛其首注云佛符弗反谓捩转其首也见于学记曰其求之也佛注云佛不顺也犹孟子之所谓法家拂士也见于周颂曰佛时仔肩注云佛弼通言正救其失而不专于顺从也由是观之则佛之得名正以其所行有矫时违俗之义是或一道也而不可为世之通训云尔然古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而后世有刲股以愈亲之疾者得称其孝礼出妻使其可嫁而后世有守志不二者得称为节古者不仕无义而后世有高蹈逺引者得称为贤礼一命不齿于族再命不齿于家而后世有叙齿不叙官者得称为达大夫不可徒行而后世有贵为内史趋入里门者得称为厚则佛也者其为孔子之所进盖不可知矣或曰先正以佛为夷狄之教非中国之所宜者何如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孔子盖亦恶见周之末世淫酗贪乱而欲居九夷矣欲浮于海矣使佛获见孔子孔子必与之矜其志而抑其过进其所不及不可知也或曰佛也者无父无君之教而中国袭之此中国之所以不治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伯夷栁下惠是也而又曰伯夷隘栁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意以二圣人之清和不免于过则学之者其流弊至此极耳岂二圣人之罪哉彼佛也者固矫枉过直之士其流弊则有所不免矣然亦岂佛之罪哉且春秋之世未有佛而簒弑为甚自汉以后始有佛而簒试不加于前也以是为佛之罪亦厚诬矣或曰梁武好佛而亡其国是其验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凡为人上者有所好乐而不得其正皆有亡国之理自桀纣以下可数也而岂专于佛哉矧佛恶乱而梁武乃簒齐之国家佛好生而梁武乃杀齐之宗室佛喜善人而梁武乃用朱异佛恶凶恶而梁武乃纳侯景则其平日之所以致礼于佛者止足为佞耳恶知佛之可好哉或曰佛之先固可恕也而学佛者多无藉不才之子乃使杂揉于中国非计之得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春秋之法中国而夷狄则夷狄之夷狄而中国则中国之此不易之论也彼学佛者其善恶固与齐民相等善者存之而不善者去之法之正也今天下之人其为不善者不少也轻于自恕而一切归咎于佛欲尽去其种类是恶垢而并薙其髪恶莠而并揠其苖也古之圣王必使天下后世无一物不获其所其效至于草木鸟兽咸若故有自蛮貊而来归者尤矜恤之况佛之徒处于中国也久不纯于夷也而矜斥之以自署为儒亦不仁矣或曰先正尝病学佛者之髠也缁也奉佛之居室太丽也以为勿髠勿缁而庐其居则其教可渐隳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古有三年无改于父之道者孔子以为孝为楚囚南冠而不易者君子以为忠父肯堂子肯构皆见称于先王之世佛之去今千有余年矣为其徒者奉其师饰其居守其法而不变则其立教之严明与受教之坚定固世之所难也诗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则存其徒以励吾人亦无所不可也或曰先正尝言释氏更不分善恶虽杀人之贼能一呼佛便可免罪是佛者乃诲盗之首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圣人不贵无过而贵能改孟子曰西子蒙不洁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齐戒沐浴可以祀上帝此儒者之教也若佛之心何以异此或曰佛之心固善矣若其所谓降妖邪伏猛兽致晴雨与夫建斋救度设像奉神则惑世诬民之甚者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周礼方相氏帅百隶而时傩则以之索室而驱疫大丧则以之击圹而驱方良此降妖邪之说也壶涿氏掌取水虫以壮橭午贯象齿而沉之则其神死渊为陵神谓龙罔象之属而三代皆有豢龙氏此伏猛兽之说也太祝掌事鬼神曰禬禜以除凶荒祷水旱司巫掌羣巫之政令国大旱则率而舞雩此致晴雨之说也小祝掌禳祷以祈福祥逺罪疹而素问亦曰上古之医祝由而已此建斋救度之说也是数者在先王之世皆掌于官府降及后世官失其守而佛犹能之则古之遗法未泯也故曰礼失则求诸野又曰儒者耻一事不知而中国乃独以是诋佛为妄亦不考之过也古者祭必用人为尸而其流至于以人狥塟佛也者最号慈仁则固不能无过中者矣故其祭祀之尸率以土木之偶代之盖有爱礼存羊之意焉非若后世之直以木主而废尸也或曰释经言佛乃丈六金身又有得古骸者其胫与齿比常人特大故有佛骨佛牙之说是其诞而不可信者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左氏载鄋瞒一族以为防风氏之后即禹之所诛者其身广九亩其长三丈骨节专车其后裔有侨如者为鲁所获埋其首于鲁郭门有荣如者为齐所获埋其首于周首之北门杜预曰骨节非常恐后世恠之故详记其处也荣如以鲁桓十七年获而其兄焚如至宣十五年犹在计其年当百有三歳矣其当生之年尚未在数则其形骨之大寿年之永在古以为常而在今以为异者尚多也岂止佛而已哉或曰佛有天堂地狱阎罗夜义金刚之说而达摩西来又倡为之禅是则不可不斥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予尝考之佛之国在极西之境其所居谓之天堂犹后世天朝天阙之云其犯罪者皆掘地为居室而处之谓之地狱南宋主子业囚其诸王为地牢亦此类也其法有剉烧舂磨之刑如书所载九黎三苖之为者阎罗则后世之刑官金刚则后世之卫士也皆其畨国处生人之制而学佛者不察谓皆施于己死者则转相流传而非佛教之也所谓夜义罗刹鬼国者皆其地之土名其地去中国既逺风化不及故其所生亦多异状无复人类如史所载狗国及罗施鬼国者可考也而世之人乃欲以耳目可及者悬断其有无多见其不智矣达摩之所谓禅乃其国之人士所撰次畧如后世诸子百家类书文集之属其间精粗纯驳虽大儒君子亦有所不免也况今之学者于孔子之道亦不能无出口入耳之而又何暇于禅此亦不足忧矣或曰先正尝言人之斥佛者皆掠其粗以角其精据其外以攻其内而不能辨其似是之非此佛之教所以愈炽而儒之道所以不明也曰此尤非予之所知也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又曰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不强人之所不能也圣门教不躐等性与天道之说子贡以下皆所未闻今大儒君子往往原心于眇忽析理于豪芒而与学佛者较胜负诚非予之所知也大抵佛之为教亦欲使一世之人皆归于为善而已初不欲一世之人皆髠其首而缁其衣去其相生相养之道也其书俱在可以考见而私忧过计者斥之太甚遂使佛之为佛虽当盛王之世不惟不得预于人列且不得与草木鸟兽为伍此儒者所以不能充其意而佛至今存也朱子曰予少年见学佛者必攻之每以胜之为喜不胜为愤近歳以来则见彼之陷溺为可悯而吾道之不振为可忧不知血气渐衰而然耶亦情之所发渐得其正也呜呼斯言盖尽之矣
予处坟庵踰三年释诚闰者事予甚谨予每言先世香火所奉无以用情当为尔佛解嘲以报之本以为戱而闰请不已因拈笔书之既而悔曰是当得罪名教矣将裂而火之则又恻然于中曰噫是岂足以重佛之幸哉留识吾过亦警学之一端也
新安文献志凡例
一编次以本郡先达时文为甲集先达行实中兼有外郡人撰次者以类相从为乙集
一甲集悉遵西山先生文章正宗例凡先达时文务取其平正醇粹有关世教者否虽脍炙人口不在録也
一朱子诗文不敢多入止取有关于新安者及本集所遗阙者及尝流传故乡而刻石锓梓者
一二程夫子之先虽新安人然迁居河南已久惟载其行实于乙集其二程夫子子孙从南渡居池徽者凡有文字谨采附入
一六朝及唐五代文字率用骈俪间载一二以备一代之体
一先达时文多有晚年手自窜定之本致与刋本石本异者又有经后贤所删润者(如朱子文有建安祝氏节本洺水文有定宇陈氏节本虚谷文有东山赵氏节本师山文有义乌王氏节本)今叅伍相校务从善本
一朱子注书凡先达称官(如云范太史)称爵(如云吕荣公)称谥(如云范文正公)否则称字(如云吕伯恭)或兼以号举(如云张南轩)今悉遵此例不敢称名亦景仰忠厚之一端也
一先达时文有经名公题跋评品者随所见附书
一国初先达文字有纪述高庙剏业时事者谨备载之使观者不敢忘于帝力非独以其文而已
一近世闻人已捐馆者其诗文随所见附入余俟续编
一乙集不分行状碑铭志传止云行实以朝代先后为次乃遵西山续文章正宗例分道原等类以便观览
一行实中有文字冗长或牵书者遵朱子伊洛渊源例略加删节不复识别取备事也
一行实中有纪载弗详他文可以互见者附书其下其先达行实简畧不能成章者止于编首总目中见之
休宁志凡例
一休宁旧有海阳诸志多详于宋元畧于本朝本朝所修者又多附于府志其势益畧今悉搜访増入
一自沿革以下诸目多依旧志畧加増损惟名宦人物必其人已没乃録事定也题名及义烈贤孝已经旌表者无间存亡可征也
一人物畧用西山续文章正宗例分勲贤等类以便观览
一田赋租税戸口必兼前代书之见其等差者民命所系也
一物产与他方同者不赘録惟特产者书之
一旧志有书目一类凡新志并削之今仍増入不泯其著作之功使观者可以尚友也
一山川古迹祠墓寺观等类悉以逺近为次
一宫室山川名宦人物事迹志已书之如有专文又附载之不厌重者所以备考阅且使观者不以案牍视此本也
一所附文字在公署者必可按而行在民间者必可恃而劝非徒脍炙人口张大其事而已若庆寿哀挽谱序及扁额赠遣之类出于泛常者俱不能载
一凡地里人事中有踈脱者补之差舛者正之不能一一识别题名中有不能追补亦据可知者书之
右凡例十条初定着以语欧阳君君亟是之曰据此必有可传者会予与君前后入京未及竣事附者益众率与此例不协而鄙文又多在焉不伦之诮其能免乎志之以谂观者
动静问
离谓坎曰人之生也其寿年率以百二十歳为常而人不能以自全也则有戕阏之而已于是谓七十者为古稀然以七十年计之始十年之穉也无所知后十年之耄也无所乐其间所得五十年尔以五十年计之夜居昼之半焉则其所得者二十五年而已坎曰不然古之达者以为无事此静坐一日似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由是观之子戚戚然以七十年缩之而为二十五之短我于于然以七十年演之而为百四十之长是固不可以执一论也乃相与质之于震震曰二子者之言皆是也夫离之以长为短者警夫动之无节者也坎之以短为长者乐夫静之有恒者也静者寿而动者否其斯之谓欤他日二子者以语巽巽曰是何言之舛也子不见夫户之枢乎空屋之户枢终歳不动而朽阛阓之戸枢无日不动而存是动者寿而静者否也二子者怃然曰噫言若是其不同也吾且何归乎则又以语兊兊曰子何泥之深耶风中之烛不旋踵而消宻室之烛则可以通夕至人之所喻也孰谓寿者之一于动乎亦孰不谓寿者之一于静乎子毋泥于是而自得之可也二子者未之有得也复往就艮而问焉艮曰皆非也子徒知夫动静云尔动中之静静中之动子弗知也终日扰扰而主人翁者凝然动之静也心如死灰而中有豆爆焉静之动也知动之不可无静静之不可无动则知寿之理矣语未毕而坤至抚掌曰此真人之道非圣人之道圣人也者顺天地法四时春萌而夏茂者阳之动也秋敛而冬闭者阴之静也当动而动不逆之以斁吾阳当静而静不反之以耗吾阴阳常舒而魂鬯春夏之温且燠也阴常惨而魄凝秋冬之凉且肃也一动一静惟其时于是而有不寿之寿焉世之人乌得窥之二子者曰至论哉受以归上崆峒之山礼干而吿之故干曰此圣人之道非神人之道也神人者以太一为体以太虚为用其目瞢瞢其耳聩聩其心冥冥其体礧礧其居若尸其行若游其语若忘其寝若休混兮辟兮不可以象溟兮滓兮不可以执无动也亦无静也先天而生莫知其所成后天而终莫知其所穷又何有于寿年之久近昼夜之短长动静之相沿有无之相乘而为汝譊譊然着之言语文字之末哉二子者相顾自失俯伏以谢曰此非所谓天人语耶何其渊哉幽眇而鲜伦昭旷而无垠使阅之者洒然若沉疴之去体怳然若大梦之得醒也
予在南山竹院与逸清高士闲坐逸清以人生易返相警予因以长公息轩诗相谑逸清遂请书其事而鄙见有不可遏者乃极论之如此逸清以为何如
篁墩文集巻五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六十
(明)程敏政 撰
○赋 词 诔
瀛东别业赋(并序)
予家有别业在瀛城东之青陵乡皆先世所遗者出东门十里余萦纡而北过桃园望之有堂翼然高出即其处别业有三十有二楹榜曰晴洲晴洲者家君别号距屋后不百武为金沙岭先茔在焉尝有芝产之异茔周缭以垣垣左右松桧蓊然榆栁匝植而榆特盛又号榆庄出垣后有山阜三隆然自逺徂近浮青沃緑蔚有殊意抵垣而止垣之前平冈漫畴可十顷宜麦与禾黍皆不敢自有取以供祭祀周族人义庄也垣之东为虹堰如伏龙蜿蜒数十百丈沉沉而南有土峯四巍然参耸杖策一登则平原旷野丰草长林杳然无际荒烟野烧间多辽金以来遗迹残碑断碣拂拭可读斗折而南为南■〈田东〉村村居十余家鸡犬声相闻登前峯手歴歴可数稍北入湖泊中多菰蒲苇芦倾城人樵取之月明风清有声杂沓西行二里余为涧河两水交拏中得平地结草堂其间河流萦带洁清绀寒迤■〈辶里〉而北夏月红莲緑荷不下万本香冉冉闻十里余乘小舟载酒以入摘新房煮鲜鲤使人竟日忘归河水溢而旁行平沙漫流潺潺然与风疾徐筑堤以捍水岸两夹田数顷其水宜稻稻色红而味香盖锺莲之气故也予以天顺甲申秋谒吿归省始获居之爱其地之偏先茔之在即可以业进修而却世纷也乃撮其景而书之又从而赋之
噫予宅此瀛之东兮实裴回于故林邈尘纷之却扫兮日娱事乎幽寻出四顾于原野兮觉山幽而水深孰使予之不能去此兮恍冲发乎灵襟俨前瞻乎衡门兮荫嘉榆之好阴敞茅堂之奕奕兮中有书而有琴眷后顾而得翠阜兮抱乐丘之嵚嵚想玉芝之开祥兮怅白杨之萧参极吾目而南望兮见土峦之参耸曰青陵之四峯兮踞长原与高陇陟崔嵬而眺逺兮讶海云之飞涌凛予足之不可久驻兮倐神悸而心动深吾行乎北坂兮循沙岭以委蛇日下照而晃漾兮粲金粟之离离欲低头以披拣兮笑童子之何知疑布地之不可拾兮幻色界之潜移羌一堰之数百丈兮独横亘而在东坐废堤以凝睇兮若沉沉之涧虹抚故国而发永叹兮余白草之荒丛望墟里之依微兮识南■〈田东〉之逺村隐桑柘之蔼蔼兮闻鸡犬之喧喧每东作于南亩兮恐荷蒉之过门策吾马以南驰兮入桃园之深坞遇东风之骀荡兮纷细落之红雨忆天台与武陵兮遗仙踪于千古忽予不知所如往兮问樵夫以前路放吾舟于北渚兮下涧河之中流渺红緑之十余里兮听匝岸之莲讴时举网而得鱼兮佐壶觞以夷犹日既夕而兴不可极兮反予棹兮汀洲惟兹境之为胜兮固穹昊之所閟謇予独何人兮乃专之以自计也嗟夫人之胶扰兮慕冠盖之相望辟苍狗之过目兮胡终日而遑遑抑孰若予之容与兮制薜萝以为裳涉吾水以击鲜兮登吾山而采芳揖安期与羡门兮聊驻景于扶桑约山水而永誓兮乐吾生以徜徉
歳寒三友图赋
君子三友直谅多闻
瀛东子梦游寒山之下暮江之濆渺长空之黯澹霭冻雪之缤纷见篱簁之清景臭朴簌之竒薫爰有侃侃徂公亭亭渭君携江娥而并驾挟光景以三分予乃翼然而趋辴然而喜慨红紫之烟销忽青白之鼎峙愿缔好于一时请致颂于三子若夫劲节外耸虚心内涵陋晋贤之数七卑蒋径之徒三抚斑管以含情攀龙有恨挺琅玕而结秀栖鳯无惭亦有氷骨囏容鐡心自守据山枿以称魁爱水仙而笃友半苞异味终为调鼎之资五出蕃英的是散花之手亦有势轧虬须力擎鳌极凌桂月之高寒突排云之孤直材斯巨也将供梁栋之需性孔坚兮不愳氷霜之蚀盖三子者岂终老于穷荒必晋用于王国者也于是渭君戞然长鸣以告瀛东子曰吾徒乐广漠之居税嚣烦之障照寒陂以容与对幽嵒而舒畅恐世鞅以来仍讵子言之可谅乃左引徂公右挟江娥撃素节发浩歌歌曰
佩连姢兮山之阿歳云晏兮霜霰多眷同盟兮保贞吉世炎凉兮将奈何瀛东子亦倚歌而和之歌曰月昏昏兮波沄沄喜执手兮悲离羣謇三良兮望不极怅回首兮空梨云歌毕相顾而散余音尚闻羌宿酲兮未解顾尘绊兮方殷托丹青以寄傲何梦觉之足云也
成化癸巳初冬予醉卧槎山小处梦游江南篱落间为人作三友图赋觉而忘之独记其韵时大雪方霁寒气袭人四顾窅然月色如昼想三友之不可见欲追赋未能也同门友祠部李君景和携此本求题因模仿旧游用以塞白而才踈词拙不免为大方家所笑辄附此以志愧云
保斋先生刘文安公哀词
繄先生之不可作兮羌独慨于予衷眷哲人之已矣兮越吾道之将穷抑上帝之福善兮忍孰遘夫厉凶猗先生之早歳兮鍧有声于江右行氷雪其皦如兮文烨若兮琼玖亶家学之孔藏兮媺石潭之善诱既得隽于丹陛兮遂儤直于黄帏爰抽书与晋讲兮每纡金而赐绯嫓古贤之法从兮舎夫人其畴依柄校文于两闱兮诏储材于三馆乃绍古以作程兮翕诸生之相勉视先正之施教兮嗟典型其未逺俨南宫以副任兮应北扉之旁求用敷惠于下土兮以祇赞夫帝猷胡先生之观化兮遽反袂于故丘也亦将厌世之鞅掌兮思与造物而真游也皇念兹以不忘兮曰锡命于九原惟褒崇与节惠兮应足慰乎贞魂纷愍册以来下兮藏冠舄于御垄虽身殁而文鸣兮在先生其奚恸谇曰悲风飘萧兮夜冢幽阴哀铃索寞兮寒雨浸滛抚故国以何许兮望江上之家林顾巽岭之云黯兮瞰禾川之水深恍德音之在耳兮怅予涕之沾襟竚先生以归来兮渺人间之古今
哀杨化州词
杨时亨父讳景滇人也起儒为吏歴霸澧化三州皆有惠政既引谢贫不能归乃栖迹楚之巴陵会有荐其子一清者因偕来京师歳壬辰一清举进士而时亨父竟以疾卒予与一清友悲时亨父之客死也为赋楚些三章以见世之为亷吏者其难如此云
嗟嗟化州兮何之鸡山崒崒兮滇水弥弥抚故国兮天一涯夫君去兮鱼鸟悲蛮烟扑马兮僰道委蛇门巷兮萧萧丘陇兮累累仰看明月兮羌不可以独往嗟嗟化州兮盍归乎来
嗟嗟化州兮焉如五岭岚深兮山鬼揶揄夫君往兮路萦纡渺遗黎兮长号俨徘徊兮故墟悬两旗兮佩桃弧望夫君兮歳云徂幽明异路兮杳不可以终极
嗟嗟化州兮归来尔居嗟嗟化州兮曷归楚江澨兮开两扉洞庭云兮昼冥巴陵草兮春菲舟遥遥兮旅榇见乌鹊兮南飞慨浮生兮朝露晞惟素业兮皜皜与令名兮馡馡嗟嗟化州兮怅不可以再作渺予懐兮涕沾衣
倪文僖公诔
南京礼部尚书静存倪公先生之捐馆也有诏赠太子少保谥文僖遣使者谕祭官给葬事恩礼优渥走窃私念古者公卿大夫之请谥也有状其定谥也有议其受谥也有诔而近代阙焉走童子时即获登先生之堂先生不鄙而礼之其后又获与先生之子侍读君岳聨名乡荐书同职词林踵先生之后通家之谊视他人为深顾无所用其情谨掇拾羣行补为诔词一篇授侍读君用备家乘云尔非敢以施诸庙堂之上也
呜呼倪氏有伟静存泝流而原维寛之孙由汴徂淛三徙上元展也仁里焕乎德门维是静存粤克让父生抱竒质不与众伍电辉双目星列四乳早游社庠继入公序勤学好问逺近夸诩策登一甲名动九重筮官词苑日直鳌峯巍巍北岳代祀礼共旱魃销亡不为歳凶渺渺朝鲜皇华使通獞獠啁啾避其词锋入奉经帏恒事启沃畨从文华每有忠吿再转桂坊荐佐芸局时分郊献亦预廷读景皇稽古国志吿完胡越一家有笔有刋进大学士位极儒冠予出内帑白金绮纨英庙中兴俾吿复位荆楚诸王有祝有币秩中大夫得叅政议归载官舟图书幞被迨居翰长选辅皇储词言恳恳容色愉愉朅当京试遂握文枢才者彚进幸者斯袪白璧何瑕青蝇载止诏狱难穷朔方逺徙左右琴尊倘佯山水释尤来归害愠害喜猗与旧学复侍今皇东阁珥笔南院分章两京典礼除命交相万寿来贺赐衣辉煌维老成人宜大宗伯疾疢俄婴优闲竟获特荷恩纶锡之诰策祖考増封宠光有赫胡命不淑遽捐高闳士林伤衋当宁悼惊赠官宫保节惠易名祭遣使谕葬许官成呜呼静存身歴三圣华国之文事上之敬公议百年岂无攸定哀荣一时于斯为盛矧有令子庭训孔扬玉堂接武金榜传芳新亭江逺鳯台山苍箕裘不坠冠舄永臧呜呼文僖没而不亡
张太原诔
故懐逺将军太原左卫指挥同知江都张君讳玉字克温起诸生以受世禄备御偏头关若干年检身爱士为时闻人屡用败敌功被爵赏而桑林平之捷尤竒不幸未究其施而以疾卒公有三子其孟曰泰以功进山西都司都指挥佥事其仲曰頥举进士歴官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其季晋方以乡贡士待次礼部而都宪所以为显扬之地在异日者盖有大焉公于此可无憾矣走不佞辱交都宪公成化初获联官于史局经帏之间又同侍青宫得闻其先事甚悉故因其请为述诔词一首畀之以少见通家之义云
粤张之先世望清河孝友维仲名著弦歌善积孔厚子孙实多封留佐汉功尚韩何亦有埋轮遗直靡颇嘉贞显唐高门峩峩父子弟昆里号鸣珂宋相师亮才勇畨畨将兵守代威慑沙陀本根百叶分布条柯猗懐逺公故家江北起于维杨世济其德迨其考君益培以植纡金服绯功在武翊嗣世得公长髯紫色考厥平生维祖是式少游于庠好修雅饬涉猎经史弗事行墨元象堪舆握竒占扐茍可辅身亦罔不力爰世其爵动止靡忒有关偏头据山之崱屏卫京畿寔是险塞方公未来边事孔棘暨公戻至号令有则言言武弁尔奉尔职膴膴屯田尔力尔穑死者与槥惩彼掊克逋者代偿恧彼贪冐一军大和鲜或谗慝有黠者冦近我关■〈门外式内〉去来如风势不可测抵桑林平众也惶惑大声叱之气已吞贼鐡甲雕戈白马金勒独当其锋誓以报国黄尘四惊赤日未仄一矢向冦应弦而踣从骑乘之烽火遂熄还我畜牧安我反侧孰是大酋入我徽纆孰是名马归我毕弋于再于三殪尔蝥螣维皇録功嘉此雄特彩币载函兽锦是织副之帑金下自宸极懋赏屡班崇阶峻陟子继孙承有诰有敇五十四年齿壮髪黒天胡降菑一疾遂革行者吊公罔不太息麾下哭公罔不伤衋太原之郊奠此茔域百畜未施公寿何啬于戏哀哉幸公三子有武有文如古三鳯羽毛缤纷孟也克肖提其旧军允厘戎务既清以勤袭冦筹边亦策竒勲乃受阃寄名振并汾仲职侍从夐超人羣渠渠史局纪载华勲秩秩经帏铺张典坟高文直道一日登闻赐衣总宪刺豸盘云受诏行边天葩吐芬士望攸惬帝忧以分竚绳祖武絶彼塞氛楚楚季子学穷朝曛乡书以荐宦业方殷于戏三子鼎立誾誾公于九原胡宁不欣顾走浅劣托交次君聆公之名如嗅斯熏诵公之行如饮斯醺西瞩佳城宿草初蕡岸山形胜磵水声沄彷佛英魂以蒿以焄敬述斯诔莫知所云
彭城废县赋
予南归扺徐州境过所谓彭城废县者黙念从古受兵莫甚于斯因问旧战场及戍守之地漫无知者盖徐之为乐土也乆矣马上四顾山川相望慨然兴懐而为之赋
繄歳功之将晏兮揽予辔而安之抚周行以长迈兮歴彭城之旧基迤苍山而西鹜兮渺黄河之东驰苦朔风之孔棘兮顾寒日而凄其睠此邦之千里兮乃水陆之一会想前朝之攻伐兮余战场于河外庸黙叩于青编兮付兴衰于永嘅惟偃王之僣王兮绐侯国以来宾方周室之殷盛兮实肇乱于伊人伟刘项之崛起兮纷逐鹿于亡秦望睢沙与台草兮莽踪迹之湮陈彼操布之相持兮属炎政之不振爰借州而倡义兮嘉汉中之懿亲粤五胡之迭兴兮地胥沦于盗据羌祖生之桓桓兮稍辑宁夫徐豫迨典午之中叶兮又恶锺于宋裕亦偃月之堂堂兮却魏人于兹处考南北之分疆兮盖无日而不兵计景宗之摧坚兮与明彻之毁成固时运之使然兮贻千载之称评间士弘之窃有兮曾一败而不支及从巢之逆温兮竟覆唐而代之嗟汴宋之失守兮尤扼腕其可悲死赵立于淮阴兮溃显忠于符离近胜国之迄箓兮复首兵于斯土何李贰之逋逃兮罹托克托于谗苦固天假以驱除兮启真人而作民主也庆今徐之百年兮安其生而莫予侮也谇曰徐之田兮条桑徐之川兮有梁弦诵兴兮干戈不扬舟车会兮罔有殊方仰帝力于无穷徐之乐兮未央念昔人兮安在聊述古而成章
哀龙峯词
成化己亥春二月既望予谒吿省觐自新安还朝道出无锡其明日县人武昌太守秦君送予惠山之下泣指其望中以示曰此谓龙峯夔得地其址而营之以葬母安人殷氏者也既又泫然道安人所以为女为妇为母皆凿凿乎孝淑贤慈之实盖予心识之不忘抵京之踰月秦君寓书吿哀于所还往予固秦君友也追为词三迭以相其哀云
彼龙峯之趾兮孰揜斯土猗安人之居室兮允孝维女父客兮何之我殷疾兮愁苦歳屡更兮食不甘恨不为男兮干父之蛊将女宗兮为期讵凡子兮可伍性之纯兮寿而康曷苍颜兮榛莽望龙峯兮岿然嗟孝女兮终古
彼龙峯之趾兮生气攸聚猗安人之理家兮允淑维妇相夫子兮肃雍画壸政兮孰予敢侮髪刁骚兮垂霜心恭俭兮如许率女红兮不为劳敬妇之职兮作尔绳矩何禄命兮愆期俾夫子兮泪如雨望龙峯兮挺然嗟淑妇兮终古
彼龙峯之趾兮有营一坞猗安人之在堂兮允贤维母俨鼎峙兮三男举华身兮簮组伟一男兮亢宗奉鸾封兮彩衣舞属荣养兮孔殷遽神游兮元圃肃音容兮无方渺青阳兮在戸望龙峯兮苍然嗟贤母兮终古
吊稽庄词
予在史局考宋诸传记见高邮之地有稽庄庄之人曰稽耸当文山丞相自北亡归时耸迎事其家甚谨又津遣赴行在其后工部侍郎抑岳奉降表过庄上耸愤其卖国杀之殆古所谓义侠者也而史不详着其事予过高邮问庄所在漫无知者因为辞以吊之
莽予舟兮北征过淮南之故城问稽庄兮何许懐志士兮如生方文山兮窜身脱羁械兮宵遁望南天兮泪流孰可雪兮终恨嗟若人兮倾家济累臣于方困虽中兴兮无期尽我心而奚论彼抑生兮胡颜匿降表兮懐中卖吾君其奚忍幸千里兮途穷凛若人兮奋劔顾白日兮当空挥佞首于一掷竭草野之孤衷噫宋社之莫复兮固天祸之不悔既中外之决防兮遂忠谗之失类夫何一士之蹇蹇兮独此心之不悖眷衣冠之济济兮曾编氓之弗逮岂民彛之未泯兮繄世教之终在盻湖水之东流兮抚桑柘之依依黯青阳之西逝兮澹条风其吹衣慨去宋之既逺兮渺人物之俱非咄前史之靡究兮岂见畧于卑微想叔世之义侠兮舎斯人其安归
程逸士士广哀词
士广讳宗大世居婺源长径与予同出陈将军忠壮公长径人率称之曰逸士而不名本其德也逸士性孝友凡从子不能存者以己产易地于柿木段为屋安之好善乐施建心济桥崇福亭以便行者饰莲峰龙潭诸神祠为一乡祈祷之地垦辟道路在在有之丁歳饥则输粟以助有司赈贷焉配秋湖詹氏妇道母仪庶几古人盖逸士乐有贤内助而德益劭名益显其卒也合葬胡仓之原子四人曰祥金铨镐镐以输粟授义官孙十九人曰理纪者尤秀颕不羣选为儒学生屡赴秋试不利盖逸士积善累仁未食其报而有待于异时者将在于此纪尝从予游予编统宗世谱理与其事因得逸士之为人而不及见也哀之以词
指星源而东鹜兮望长径之旧乡眷吾宗之逸士兮曾几何而遽亡惟相湖之分支兮底星水而益长粤逸士之有生兮如材木之孔良尚大礼以为冠兮服众义而为裳守一敬以为舆兮笃正学而为航彼羣从之无安居兮考柿木为之房彼行人之或病涉兮驾心济为之梁客路险而莫可遵兮孰为之康庄忽相顾而愕眙兮歌逺道之尚羊神栖毁而弗顾歆兮孰使之焜煌忽伟观之在目兮便乡人之禜禳丁歳事之大侵兮发我居之积仓嘉一子之应门兮被束带而增光惧家声之弗振兮续奕世之书香俨诸孙之服训兮传两经而撷芳惟德善之克备兮亦女德之交相方寿考以偕老兮宜乐养乎高堂曷优游而卒歳兮竟全归于一冈渺东流之不返兮嗟西日之不旸莽宿草之交道兮鬰宰树之相望繄浮生之如许兮叹风烛之易戕独令名之可传兮抚歳月而难忘将前修之既啬兮必后贤之是偿企青紫之连升兮看门阀之大昌表宅墓于后来兮俾祖德之弥彰虽逸士之不可以复作兮亦何憾而衋伤聊陈词以慰夫人于地下兮恨莫奠乎椒浆
望云词
休宁北街有宋龙图阁待制查公道之墓予每过之輙裵回而后去公子孙环居其旁甚盛曰以忠者尤读书好礼思其亲不忘尝颜其轩曰望云予嘉其孝为赋望云词三章
云之兴兮油油澹若丝兮山之头蝉绵不已兮杳莫知其所由朝吾轩兮相望渺吾亲兮焉求彼云之烝然兮来思增我心之离忧
云之行兮霭霭纷若絮兮山之外广漠无方兮莽不知其所届昼吾轩兮相望嗟吾亲兮安在彼云之飘然兮何之发我心之长嘅
云之归兮溶溶腾若马兮山之中委蛇无余兮忽不知其所终暮吾轩兮相望眷吾亲兮何从彼云之漠然兮去之重我心之忡忡
忠爱庙四时哀词
忠爱庙者闽汀之人以奉其郡推谢侯得仁者也初谢侯为汀有惠政民以不寃而又当邓冦之乱力战坚守以完其郡生其人剧盗渐平而卒于军故汀人哀思之不置又相与私祀之甚乆成化初有司以闻乃秩诸祀典而号其庙忠爱云前此敏政之族兄熈尝倅于汀能道侯事盖每有懐贤之感而莫致瓣香之敬焉比来京师侯之子今少宗伯先生复出先师李文达公所为侯墓表相示因益以知其家世行治之详辄不自揆为撰四时哀词遗汀之人以相夫歳之有事于庙中者
嗟侯之不可作兮经今几春汀民思侯兮曾不间乎夕晨青阳来兮骀荡纷碧草兮如茵仓庚鸣兮下上袅垂栁兮映人仰侯像兮在堂俨朝衣兮端鞞绅我遗黎兮孙子念歳事兮更新觥有注兮村醴俎有荐兮溪苹感侯之德我兮涕下侯无忘兮汀之民
嗟侯之不可作兮经今几夏汀民思侯兮每登高而望松槚羌薫风兮应弦倐大雨兮鸣瓦朱实纷兮垂庭鬰青苖兮被中野我侯兮何之庙岿然兮山之下扶老兮携孙迟侯来兮车马新麦荐兮满盘清酤酹兮三斚侯无忘兮汀之民感侯之德兮我泪盈把
嗟侯之不可作兮经今几秋汀民思侯兮挥予涕而莫収惨凉风兮夜发望大火兮西流采黄叶兮别浦撷芳芷兮中洲吿西成兮祠之下纷羽卫兮鸣驺彼栾公兮已矣孰如汀兮社吾侯动丝竹兮歌赛燕鸡豚兮膳羞汀之民兮侯不忘我民之感德兮无时休
嗟侯之不可作兮经今几冬汀民思侯兮泪莫知其所从交宻霰兮在地凛朔吹兮鸣空溪水落兮石露瘴云消兮日中奉侯鞾兮遗爱抚侯劔兮遗忠幸我民兮农隙感流光兮歳穷开腊醅兮谢侯功挿寒梅兮为侯容愿无忘汀民兮如子感侯之德我兮如翁
厚德罗先生诔
公讳升字进善泰和人其先盖出于旌孝罗氏世业儒而公之大父子理入国朝首举进士同知德安府事以亷介弗偶闻至公不幸早孤益勤其身以懋纉先世之德业因自号进修受学其外世父太师杨文贞公文贞爱育之与诸子恒均其卒也年仅四十有九文贞之子奉常公叔简题其墓曰大明厚德罗先生君子谓之称情于今盖三十年矣公之子明仲遂以经术致身受国之宠而貤之公初赠翰林编修再赠司经洗马君子又知天之报善人固有出于身后而不爽者惜予生晩不及升堂考德问业而获与明仲逰同事于史馆经筵最乆同为宫僚受丽泽之益最深盖因明仲而益得公之为人于是敬述羣行为诔词一通用致景行之意且以吿夫四方士之未知公者
猗欤罗氏系出祝融储休委祉望江西东或爵之显或赀之雄有赫旌孝益称硕宗维此旌孝在宋之纪始望太和曰伯寿氏刲股药亲诚孝曷比帝书在门永照墟里传世凡几乃至德安以经起家以道守官维蘗斯苦维氷斯寒罹枉被谪操岂不完吁嗟乎公德安孙子斩焉遗孤失所栖止身羁西戎籍未东徙如玉如金沙石丛委吁嗟乎公道岂终贫维天祚善悔销庆臻孰其保之严严孺人孰其拯之赫赫师臣维此师臣异姓伯父爱公比儿悼公何怙既授之经载正其谱维公孑然志亦绳武隐恶必詧惧菑其身善言必践惧辱其亲贤哉乎公繄性之醇心如处子行方古人孰从贵游敛容退却孰荐公交车力辞末学贤哉乎公惟义之乐谢彼尘氛安此邱壑谓公眉寿为士之依孰谓公疾而与世违此夕何夕云昏少微羊羊之岭溘焉全归肃肃奉常师臣之嗣厚德之名爰勒墓次如汉有道匪我私谥美哉称情身后之事呜呼厚德没今几秋有伟震器克对先猷爰奉诗礼卒其进修及第于廷名动九州岛史馆储闱卓収儒効貤恩赠公有敇有诰既世其忠亦世其孝孰谓善人而罔食报维我无似属在后生获友公子聿思老成敢述羣行慰于冥冥呜呼厚德百世之征
边先生哀词
边先生之捐馆于任丘也乡人子弟相与吊且哭曰噫先生古人也而今遂不可作矣先生以经术取进士为行人为戸部二十年而伈伈若无官之人屡乘使轺不辱君命晚司邦计善于其职而黙黙若无能其所发宏矣而先生持之以恂恂谢政十余年享寿八十有一其所得侈矣而先生处之以兢兢盖其施于身者有淳谨朴茂之行积于家者有孝弟忠厚之泽与汉之万石君相类故禄至于大夫封至于金紫人不以重轻而独曰边先生者以德不以官也古所谓乡先生没而祭于社者其庶几乎走之先尚书襄毅公与先生契交而走与都宪同受业阁老吕文懿公之门每以童子登先生之堂奉几杖而聆诲言故于其没也尤衋然不能忘辄为哀词一章以自附于通家之义
猗嗟先生非今之人兮其言之讱而行之醇兮发轫仕途无停轮兮南走越裳而西入秦兮进署东曹朅垂绅兮朝计蒭茭而莫阅囷兮郎位老成宜奉宸兮孰使之归而逸其身兮社鼓阗阗会比邻兮杖屦雍雍抚松筠兮举目菑畬凛先业之未湮兮遶膝斑斓喜后嗣之益振兮矧有子而桓桓作宪臣兮抑有孙而姢姢异常伦兮白髪朱颜际昌辰兮踰八望九乐天真兮云胡遘疾而遽罹屯兮有登于堂索其宾兮有饮于乡弃其僎兮奠出九重列鼎食于重茵兮恩隆一丘表硕行于坚珉兮嗟嗟生死如隔晨兮望望桑榆倐经春兮岂无贵富等浮尘兮孰如先生里之仁兮蓊鬰家林緑蓁蓁兮呜咽河水白粼粼兮羌德容之莫亲兮怅教言之若新兮寓芜词于一陈兮冩我心之哀呻兮
屠公哀词
竹轩居士屠公讳机字汝敬者平湖之闻人也教其子勲举进士歴官南京大理寺右丞再受封至奉政大夫刑部郎中乃卒葬邑之鄂阳山五年矣予尝闻其贤未之获识迩者被放南归始得李学士宾之所为铭文读之益知其详而予于大理君雅厚善也则为词一通以哀公致懐贤之思焉
繄鄂阳山之何许兮渺白云之悠悠下瞰平湖之水兮浩无声而东流怅若人之已矣兮藏冠舄于斯丘虽声容之日逺兮羌德音之未休惟夫人之抱竒操兮允可觊于前修纫兰蕙以为佩兮缉芙蓉而为裘时脱畧乎尘鞅兮亦容与于芳洲强吾莫之惧兮弱吾莫与之仇谨礼维与义防兮前吾行于大猷粤歳之孔侵兮念同胞之瘦死发私廪以赈之兮拯菜色于安止彼官服之与官阶兮初何心于为市令欵门以至再兮坚吾让而终已凛元冬以夕游兮闻泣声而呱呱解絷人于水国兮得更生于穷途奉百金以为寿兮犹此报之曷纾急麾之而弗纳兮岂吾行之可渝亶至性之天成兮知孝弟之在我生舐其患疡而愈兮没又庐于墓左虽先民之奉慈兮亦何惭于印可疾吾事之终身兮子又恤其坎坷眷爱兄之若斯兮诚有警于嵬琐矧内子之联德兮人聿称其肃雝彼三女之来归兮乃中处无愠容挺七桂之森森兮益克昌于屠宗非夫子之示则兮将内治之憧憧显有嫡之一郎兮式克遵于王度起一经而登仕兮匪有慕于贵富佐廷尉而帝汝嘉兮歴要津而上溯非而子之克家兮实义方之有素噫贤声之孔硕兮终莫掩于听论观乡射之礼行兮饮惟公之是尊凡十有二宾席兮作仪范于里门被命服以昭德兮仰天语之粹温由郎大夫以渐进兮彰劝善之貤恩胡阅世七十有五歳兮遽返驾于昆仑惊马没云散于一朝兮恨高风之不可即也惟琴书之与杖履兮将俨然如昨日也望嘉禾之仙里兮莽予思之东驰采山花以崇豆兮挹湖光而荐巵撃琅玕而些夫子兮魂庶几其听之徒怊■〈忄敝〉而莫予遂兮聊遡风而陈词
永思堂辞
都宪光山熊公腾霄失怙恃之三年举进士登科之録署曰永感既出宰武进乃题其故里之堂曰永思感其禄不逮而终慕之意也故太宰王公武进人实记之而缙绅大夫为之赠咏成巻矣公出入中外几三十年所至必以自随遇相知必出以求益其思之弗置如此弘治丙辰春自山东驰书新安请予一言予方在疚凡一切文字久已谢去然发公之书而重其意为赋哀词二章且序其事见予言之不得已也
晨登吾堂而省兮恍音容之犹炳炳兮孰使予不敢仰视而气屏兮觉吾亲之不可得而驻兹景也羌庭戺之闲静兮越风雨之凄冷兮等百世于一刻之顷兮亦孰以泄吾之悲哽兮惟训言之恒警兮庶以尽吾之耿耿兮
昬登吾堂而定兮若有闻乎欬与謦兮孰使予之若梦而伏听兮呼吾亲而莫之应也怅红日之既暝兮又白烟之交凝兮慨九原之不可即而辽夐兮其孰使吾目之瞑兮迪吾后以义方而或感兮庶吾思之或称兮
篁墩文集巻六十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六十一
(明)程敏政 撰
○颂 歌曲 古乐府 诗
平逆颂
天顺辛巳秋敌帅博啰拥众冦迤西上命懐宁伯镗帅师御之而以兵部尚书昂节制其军先是昭武伯钦及其党以靖难功权倾中外上稍裁抑之遂蓄异图时以七月二日出师钦约其兄都督铎从兄都督■〈釒睿〉弟都指挥铉谋入内为乱推其党之黠者为谋主而以其部所典禁兵及其仲父宦者吉祥为内援并结番将都督巴延额森等数十人以树党是日都指挥旺扎勒图亮诣长安门告变夜二鼓宫中闻变诏侍直中官执吉祥以俟天曙漏下四鼔举兵犯阙合番汉人五百骑直抵禁城雷鼔大振挝杀锦衣指挥杲击翰林学士贤伤首并执吏部尚书翱于东朝邸铎帅数骑而西杀左都御史深斮伤广宁侯安时禁门未启钦督其党纵火焚东西皇城门及东华门朝臣悸散莫知所出达晓王师始集诏会昌侯继宗将之镗督诸军先登恭顺侯瑾及诸将臣分道逆击昂以精兵殿之首尾聨络旗鼓相望钦退屯东华门■〈釒睿〉以众接战王师鋭甚贼众披靡自辰至午败■〈釒睿〉斩之钦中流矢创甚振策以驰适瑾将五六骑出觇卒与钦遇众寡不敌力战死之还驻东大市街相拒至酉铉以百余骑往来驰突者三王师环结不动自相枕籍镗令执溃者斩以徇责战益急发神臂弓射之追斩铉钦益惧使百余骑还攻朝阳门不克诸军进薄其众大破之铎为乱兵所杀钦入其家溺眢井中其党巴延额森等缒城以遁遣兵追之皆被获是晩乘舆出御午门朝百官诏下吉祥及巴延额森等于御史狱皆伏诛仍以铎弃市而磔钦尸籍其家以赉将士余党并落二职流岭南旌死节功追封瑾梁国公谥忠壮赠深少保谥庄愍论功行赏加继宗太保安太子少傅贤翱昂并以本官兼太子少保镗赐爵彻侯而进旺扎勒图亮为都督余将士加官进爵有差明日下诏暴钦罪于中外于戏不测之虞起于一旦若此伏惟皇上圣徳神武荷天地庙社之休不旋踵而丑类殄灭宫阙肃清稽古考经宜有纪述臣诚不佞谨撰平逆颂一首虽不敢上备尚书故实亦少见爱君尊主不能自己之诚于万一云尔
煌煌大明五叶嗣承爰及我后奉天中兴既修既攘内外时乂有孽其间欲梗予治蠢兹吉祥实维寺人中懐孔奸曹腾之孙假子曰钦开国昭武手提禁兵孰敢予侮后恶其骄曰尔永图钦乃蓄异萃彼逃逋中构吉祥以逞无赖以效阿瞒而力弗逮孟秋既朔荧惑在垣伺间而举狺声喧喧燔我阙门戕我朝士蹀血东西金吾御史惟相惟将臣贤臣安如唐衡度被斮被残飞变夜闻后赫斯怒曰尔继宗元舅元辅往暨尔镗用整厥师尔瑾先驱尔昂殿之靖此皎通惟尔之绩尔惟弗绩罪弗尔惜众奋其武如罴如熊大旗飜飜礟声震空贼锋始交逆阵而閧瑾丧其元人百其勇再鼓以进羣丑遂奔乃馘乃俘奏功辕门兔技斯穷如醉罔省反走厥家授首眢井枭徒獍队不日成禽天开日舒眚销沴沈后御午门告尔大众罔治胁从无怖无恐吉祥就磔钦首悬竿藳街阗阗都人快观乃潴其居乃殄厥世尔族尔婣投屏四裔籍录所入有帛有金爰犒我士凯歌讴吟劝忠褒功后有明诏公侯公孤有券有诰羣臣稽首我后永贞大憝既平圣武乃成我后曰嘻惟天之祚将率之力祖考之祜允显圣徳巍巍难名告功万世敢扬颂声
大明中兴铙歌鼓吹曲
臣闻铙歌鼓吹有曲尚矣然自汉后率以颂剏业之主而中兴蔑闻焉岂非其臣之少文无以极扬厉之美或其主之徳业容有不足声者邪臣备员从官亲见陛下嗣统以来拔去奇衺刬平僣乱盛徳大业振古所无而颂声不扬无以显示后世臣窃歉焉谨撰大明中兴铙歌鼓吹曲八章虽其辞意荒謭不敢上拟古作然倡之而来雅音被大乐用昭陛下圣徳大业于无穷或自臣始臣不胜愿望之至谨列于左方
宣重光
岁甲申上御奉天门道扬永命朝羣臣即位改元作宣重光第一宣重光炜以煌离火出被四方朱鸟下金乌翔启鸿征猗我皇乗六阳健以刚辟午门坐明堂庶绩熙兆姓庆显皇徳觐复扬建大化高百王帝敷贲禄穰穰于万年祚有明
右宣重光二十二句句三字
难壬人
上之初立也诸务未遑而中外素干政刑之臣或窜或流朝野称庆作难壬人第二
难壬人九土服淫朋自孽匪予僇违乃庸圯女族浑敦饕餮尧所咈矧女寺越女仆干予政刑恣女毒屏四裔御魍魉禠女组绶絷之往宫若府肃以清惟独断皇之明皇之明国之贞
右难壬人二十二句十八句句三字四句句四字
断峡藤
广西猺人自大藤峡蔓于东扰雷廉高肇四州遣师讨之寇平作断峡藤第三
断峡藤克蛮峤破顽阴发灵曜薄海四隅皇徳冒蕞尔丑背声教皇人旅兴殄尔暴蛇豕平捷屡告山殷殷波浩浩舟车来岭南道清二广睿谋造
右断峡藤十八句十六句句三字二句句四字
刳大竹
蜀贼赵铎据栈口以叛边吏奉诏率松潘兵东下败贼于大竹铎死作刳大竹第四
刳大竹竹裂瓦鼓田田振原野弗工者谁驾■〈马宛〉马旅拒王人坚壁下絙栈与阁道不可假我师蹙之旗夜禡六畨来同自黎雅孰定民痛若赘与■〈疒段〉大钺殱之血流赭躙厥逋人若土苴川沴消奏章夏
右刳大竹二十二句十二句句三字十句句四字
扫搀抢
荆襄流人合妖僧煽众刼竹山诸县遣将讨之妖僧走蜀偏师追获以献作扫搀抢第五
搀抢明应荆楚双女之分路伊阻么么窃起竹山下■〈犭制〉狺猘蜇病斯土皇赫斯怒整厥旅将士洸洸阚虓虎渠魁面縳偏师走戈船追获蜀江浒妖气夜扫芒不吐四海讴歌圣布武
右扫搀抢二十句十一句句三字九句句四字
靖山戎
山都掌蛮跨川贵之境流毒罔悛诏发蜀楚云贵兵征之下龙背豹尾砦入凌霄城天井洞殱厥丑易其地为太平川作靖山戎第六
靖山戎渡泸水蠢弗龚罔攸悔考铜鼙祀牛鬼驱我旄倪虿毒肆起皇曰咨女率往代予理朱斾来贼顿委踏龙背剪豹尾凌霄城踣天井圯钱道不阨氓不痏殱厥繁徒树新垒一举瓯蜀平远迩咸喜于皇庙谟万世斯纪
右靖山戎二十四句十三句句三字九句句四字二句句五字
西河清
敌据黄河套岁入冦延宁西师弗解遣将行边俘馘以献作西河清第七
西河清自延银莽黄流浩沄沄河之阴漠无垠中有狼子趂厥草蕃时率厖与羖入我塞门王师大搜穷尔窟扼尔雄吭狝尔族弧矢流晶荧狼不敢烛秦人子来共祝皇永厘
右西河清十八句八句句三字七句句四字三句句五字
石城摧
平凉贼满肆约降戎入石城构兵称乱遣兵讨之至靖虏筑长围困而擒之作石城摧第八
岿岿石城坚不可摧跨雍界凉路纡且回中有大丑逞其凶能诱我降阿逆声喧豗皇曰骜哉是不可徕爰命将士戡此旤胎乃堑乃围絶其往来如兽在穽势穷而归边吏胥庆城门夜开我马不隤野无战埃臣拜稽首惟皇徳威惟皇徳威邦人永懐
右石城摧二十四句句四字
黄石操
留侯遇圯上老父之事若近于怪以予观之殆读史者之不审也史载老父与留侯约异日见济北谷城山下黄石即我也后留侯果得而祠之味史之言乃老父自谓其年已迈后当塟彼以黄石志其处亦犹庄子所谓索我于枯鱼之肆耳留侯得而祠之盖尊其冢上之物示不忘其人也今乃谓老父化为黄石岂理也哉予过圯上有感其事为赋琴操二章
我营一丘兮济水之碕有黄石兮■〈聘,火代耳〉如栀嗟日暮兮见子无期子行矣兮为帝师乘车马兮来何时索我兮安之宿草兮离离懐弊屣兮下邳见黄石兮如台凝予睇兮榖城之下有黄石兮志抔土思晤言兮我翁渺予心兮愁苦感翁惠兮一编书俾我侯兮万户驾言兮归来清觞豆兮洁肴俎嗟奉足兮无因寳兹石兮终古
二交颂
甚哉朋友五伦之一而其道之丧也久矣切怪夫大学之传至善中庸之论逹道余无加之词者而独于朋友增交之一言何哉诚以彼四伦者其名称皆出于天而不可易反之则为逆为悖无所逃罪焉惟朋友则视夫交者之何如交之得其道斯称其名否则漠然路人焉耳朋友云乎哉昔者严子陵当汉之中兴而独全友道于英哲之君谢皋羽当宋之既亡而独全友道于忠义之相之二子者盖深有见夫世之号朋友者其初未始不密其终未始不离大之卖其国小之覆其家而戕其身故挺然不屈于富贵毅然不相忘于死生以愧夫世之号朋友者而君子不察谓子陵为全身髙洁之人谓皋羽为慷慨悲歌之士反于伦理若有憾焉其不得夫二子之心也甚矣予省觐北归泛桐江宿所谓钓台之下慨然有感于子陵之宅皋羽之冢江山依然草木如故而卒未有探其心于千载之上者故为二交颂酹水而去之二子者有灵固将谓此语为知己也夫颂曰
明明天伦帝降之衷责善尽性友在其中交匪其人百善斯讧先觉有训孰奉以共靡慎其始尚求其终斁家倾国友道斯穷有倡其风在汉严翁懿此严翁夙家于桐龙困于野惟翁是同龙升于天翁举斯鸿友道乃全风流誉崇下此千载卓哉谢公谢公岩岩居粤之东佐相从戎相死于忠惟相之思乃心忡忡友道再全叔世之雄嗟嗟小子悾恫颛蒙稽首严祠江青山空钓游之处蔓草葱葱惟台之南惟谢之宫野哭之地寒吹沨沨繄二子心不折如铜繄二子名不刋如嵩我作颂诗以谂臣工有善斯砻有过斯攻全彼交道万世之功
门有车马客行
席为门茅盖屋穷巷萧然媚幽独里中却有张氏翁能识陈郎非碌碌有女不嫁王侯族愿与陈郎侍栉沐陈郎居处非楼台席门终日凌风开巍冠时有长者来车轮马足飞黄埃蛟螭自古困泥滓男儿岂久居蒿莱伟哉陈郎被戎服从赤龙逐秦鹿宰制天下如宰肉分茅既受五侯封秉钧更享千锺禄张氏女鬓未苍鱼轩命服何煌煌始知乃翁眼力长何事儿孙废绳武不知门外有韦郎
君马黄
周穆王挟造父乗飞黄谒王母晓驰黄泽西夜宿瑶池浒一曲蟠桃宴未终玉帛纷纷向徐土回首西京路修阻纵有飞黄竟何补君不见汉高侧室儿能却千里马拱手垂衣治天下南粤称臣无叛者
墙上难为趋行
君子如处子一生当守身愿学段干木不学宋东邻
将进酒
安汉公将进酒蝮蛇蜿蜒持在手未央宫中日将酉一杯才入君王口六宫便作招魂啼太后朝来号王母君不见申氏子伶其身内庭侍宴将及晨坐中起为寿刃此手足亲申氏子长眉颦夺取一吸如饮醇肝脑不惜涂宫裀吁嗟此意宁求伸不忍他人害兄弟何况自己忘君臣安汉公非得计四海孤身塟无地早知今日反羞伶何似当初莫称帝
驱车上东门行
雉堞连云起秦城属汉家更无丞相犬犹有故侯瓜
铜雀妓
魏公好色不知足爱子已为张绣戮归来不悔旧时差临河更把高台筑台上美人如万花日日歌管声諠哗老瞒自欲比西伯内则何似周王家当时美人浪自许各逞新妆奉新主岂徒媚惑令主昏冶容诲淫吾不与君不见邺中长想二乔来有心不到黄公女
右古乐府凡六篇十五年前所作弊箧中见之不忍弃之因录于此岁不我与而学不加进为之慨然成化丙申冬十月望日
辟廱
辟廱送大司成耿公也
有严辟廱四方之则孰其师之一人孔硕眷此硕人明徳是崇穆其家风自清惠公侍禁有声出教国子横金服绯再命伊始戟门夜启舍菜于庭硕人顾瞻是仪是刑朝鼓镗镗硕人升坐诸生执经或右或左相帝之治爰藉羣才迟此硕人乐哉斯培材成孔多功亦云懋耆俊之求入副元后允兹明良庶事攸康蔚有耿光吾道之昌
右辟廱八章章四句
巫山高
自古言楚襄王梦与神女遇以楚词考之则有甚不然者高唐赋序云先王尝逰高唐梦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朝为行云暮为行雨则梦神女者懐王也神女赋序曰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浦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梦与神女遇异之明日以白玉玉曰其梦若何王对曰晡夕之后精神恍惚若有所喜见一妇人状甚竒异玉曰状何如也王曰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瓌姿玮态不可胜讃王曰若此盛矣试为寡人赋之夫既云王曰茂矣美矣又云王曰若此盛矣何其前后之复哉况人君语臣不当曰白答臣不当曰对且其赋曰他人莫覩王览其状望予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以为宋玉代王赋之如王之自言则不当云王览其状既云王览其状则是宋玉之言矣又不知称予者谁也以此考之其夜王寝梦与神女遇者王字乃玉字明日以白玉者白王也王与玉字先后互书之误耳前日梦神女者懐王其夜梦神女者宋玉襄王无与焉从来枉受其名耳
十二峯头云似絮十二峯下翻盆雨朝朝暮暮雨复晴不知谁是阴晴主中有美人高髻鬟神宫杳杳居深山人间有路不可往云屏雾障愁跻攀懐王夜宿无人共忽有山灵入幽梦醒来不见意中人但觉阳台曙光动侍臣宋玉多才名高唐一赋深有情自言亲到巫山里美人再会如平生云雨当年只如此襄王却是无名子后人不解真是非误把遗迹着诗史巫山高高嶙峋楚宫花木今几春何时倚棹危峯下一吊襄王父与臣
明妃曲
后汉匈奴传言呼韩邪单于来朝愿为汉壻后宫王嫱以积怨自请行此事之实也西京杂记乃云元帝使画工毛延寿图宫人形貎按图召幸王嫱以赂金少画不及貌及赐单于宫人王嫱当行帝见之悔乃杀延寿夫元帝柔仁之主谓其因女色杀画工固不可信而王嫱以无宠自请行诚一污贱女子耳后之为昭君曲者多归咎元帝殊不当云
明妃本是巫山女貌美如花解人语家门正对楚王台惯听乡人说云雨一朝被选入汉宫几年不识天子容宫车日日向何所鱼钥只把长门封象床不寐心如捣自惜红颜暗中老裴回顾影泪双垂生死不如台下草胡王欲得汉家姬六宫尽蹙双蛾眉孤懐不觉心语口犹胜永巷常凄其欣然独上毡车里胡王得之惊且喜短箫吹出霸陵桥两两雎鸠水中起古城北去多战场黄沙白草春无光多情自得虏庭乐回首汉月空茫茫打围夜向阴山宿更为胡王理丝竹汉家莫悔误和戎琵琶不是思归曲
结袜子(杨铁厓以此题归之张释之予爱其善阙乃效之得二篇)
文王伐崇至鳯凰之墟而袜系解文王自结之太公问焉文王曰吾闻亡君所与处弗尽其役寡人虽不肖所与处皆先君之人也故无令结之
有崇不道干天诛西伯杖钺登戎车夜发渭水滨晓至岐山隅朱丝履结忽自解玉帐彳亍难为趋左顾颠适右闳散冠剑济济非庸奴低头自结双带子大圣自与常人殊呜呼大圣自与常人殊溺冠骑项将何如
唐昭宗还长安朱全忠尝侍殿上昭宗意卫兵有能擒之者乃佯为鞋结解以顾全忠全忠跪而结之左右无敢动者全忠汗流浃背
梁王未赴宣武军崇勲殿上酬元勲君臣面庆若鱼水心腹戈矛人不闻天容惨淡愁风云舄带忽解双龙纹特勅梁王手亲结左右不敢生纷纭老奸长跪黼座下浃背汗流如救焚呜呼天子贱役尔当结砀山贼徒何足云
前旌操
古乐府前旌操者为卫公子伋寿而作也诗乘舟之疏与左传所载甚详曰宣公烝于庶母夷妾生伋为娶于齐而美公取之是为宣姜生寿及朔朔与宣姜譛伋于公公使伋之齐使盗先待于隘而杀之寿告伋使行不可寿窃其旌以徃盗杀之伋至曰君命杀我寿也何罪亦死于贼予考之宣公以鲁隠四年十二月立至桓十二年十一月卒凡十有九年姑以即位之始便成淫乱而伋即以次年生势须十五年然后娶既娶而夺之又生寿朔已能同母譛兄寿又能代为使者越境非十岁以下儿所能办然则十九年之间何以处之此决无之事特春秋好事者为之耳予以此曲名雅而失其实因举以归之岳将军飞飞当宋南渡以灭金复雠为己任高宗尝赐大旗书其上曰精忠飞每战寘于前行中兴之功计日可成而卒毙于权奸秦桧之手当其就狱裂裳见背有旧湼尽忠报国四字深入肤理予以是深悲之故为此曲鸣飞之不平而声桧之罪以待后之制乐者采焉
大旌之揺揺兮寘我前行主録臣忠兮臣不敢忘臣之志兮复旧疆以忠镂骨兮臣亡与亡孰不臣谅兮罪臣无将不爱一死兮臣志未偿愿主毋以臣兮巻旌而藏
仙居书屋操
戸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淳安商先生所居之旁有深洞焉先生少时尝构舍读书其中其后发解南省廷试皆举第一先生之子良臣复取进士为编修好事者题其舍曰仙居书室新安程敏政为赋琴操二章
我屋我书以仙而著称兮岂儒之行而墨是名兮有美一人不遐以征兮我欲从之考其成兮
惟士之进辟之于登瀛兮矧彼翁子接武于西清兮永言配徳兹山之灵兮嗟若之言亦孰得其情兮
双瑞
双瑞美徐公也公以储端居亲之丧庐墓侧有孝感焉既免而入朝天子宠嘉之晋少宗伯贵及其子家庆迭臻其瑞也验故闻者美之而作是诗也
义兴之郊有山隆隆孰窆其亲有孝徐公有庐萧萧倚山之麓徐公是居哀慕孔笃爰有鸠二来巢于梁其色缟缟如君子裳鴈鴈于飞日泳于渚濯濯其仪扰而不去观者动色异口同词有瑞徐公维天锡之一锡不已乃至于再发彼庆源如水斯溉济济徐公改服来朝贰命秩宗维庆之昭允显其身亦显其子奕世光荣维庆之似维孝锡类庆与之俱孰瑞之诬而大其闾庆也无涯勖哉令徳匪瑞之夸繄孝之式
右双瑞八章章四句
雪崖操
汶川宗人志端性高洁喜吟咏尝私淑于郡守永嘉孙公墨梅妙得其传因以雪崖自名观所好知其人也予为赋琴操二章俾天寒岁暮梅花盛开之际启山窓对雪崖而鼓之岂不有助其清兴之万一乎
维雪皓皓言积其崖匪伊梅兮孰鬯予怀乃赓载歌其音孔嘉岁寒有盟愿与之偕
维崖嵚嵚言冱其雪匪伊梅兮孰(阙)岩穴载传之图其色孔洁有盟岁寒我心则说
思亲堂
思亲堂者眉山七十三翁万君子富之所作也翁弟先生以高文硕行为天子元辅屡受命书褒其上世而翁犹佖佖不忘其亲若将终身然此诗之所由赋也
有堂渠渠有客佖佖言思其亲日甚一日堂上有山堂下有江伊亲之思江山靡长赫赫宫保维客之季煌煌命书屡贲于隧客拜稽首家庆孔延维菽与水下不及泉乃作斯堂奉妣暨考若着若存于以终老繄罔极兮孰逃亲仁越终慕兮孰非子身客哉孝思亦既耄矣徳既邵矣式克肖矣孝思维则世征于堂爰锡厥类斯堂之光
右思亲八章章四句
寿鞠
寿鞠寿泌之焦父也焦父年七袠其生在岁之重九与其曽大二祖同日其受太史芳之貤封也诰命之下亦在是日焉
有寿者鞠其色孔黄月日维九荐此令芳有寿者鞠其味孔甘和以醇酒礼庭燕酣诞是花辰维泌焦父异世同生曽大二祖维泌焦父子为从臣有来恩纶及是花辰永言礼庭鞠本坚好载植载培对尔寿考永言礼庭鞠蘤滋蕃积庆开先宜尔孙玄
右寿鞠六章章四句
芝颂
故太师定兴张忠烈王佐太宗靖难为元功厯洪熙宣徳正统三朝参军国事为耆徳忠勲并隆而下安南之绩尤伟惜纪载弗详焉王薨之四十年今太傅兼太子太师嗣英公始得其详于阍人之侍王者乃请礼部尚书琼山丘公重加序订立穹碑于墓祠之前未几守墓者以芝产告一本九茎状如朶云其色黄其本紫盖天昭王之伟绩表嗣公之懿孝故其瑞应若兹宜有颂章以侈其盛俾祀王者歌于庙中顾走之謭薄不足与此然与嗣公同侍经幄同在史馆尝获观其芝于堂则声其事以备能言者之先驱亦谊之不可辞也
有翼者丘在国之隅有屹者碑在墓之衢孰藏于斯山回川抱曰定兴王维国元老繄定兴王维国虎臣不世之功视彼交人维交有州故中国地孰遣弗庭而自为异王往征之如鹰之扬殄贼于荒脱人于汤还定招来乃郡乃邑告功庙社礼絶班级功既往矣而弗及详家乗无征闻者孔伤济济嗣公今天子傅爰访爰搜得上功簿如获拱璧如还大弓奉告于祠天相予衷乃属巨公爰辑爰次大书特书神畀予志乃刻贞珉金薤青瑶逺映宸奎上逼璇霄松栢丸丸奰■〈负上〈负负〉下〉矗矗蛟螭蜿蜿后土骇肃碑既树矣忽炳其灵有芝来生一本九茎数协阳爻状若云朶孰幻之根孰名之蓏其色正黄毓秀中央其本紫兮载扬其芳守者走告观者如堵谓此奇祥匪今斯古维王之功愈逺而明维公之孝弥久而贞芝生于房于汉中叶祝国之厘明明载牒芝见于庭有晋世臣兆家之昌孙子振振维王之功震于南土与国咸休盟在册府维王之后世显中朝如石如玄横玉珥貂享祠巍巍王在中寝公子是承有苾其饮俎豆煌煌王降于堂公孙是将维食之香天显相王河间之胄维本之固而末之茂天显相王三冈之阡剑舄之传维吉之延史臣作诗以颂厥美一章之荣百世之纪
野哭
野哭美吴孝子顾颢也
野哭者谁子伊氏维顾弗安于寝言思其父言升其堂言抚其床音容无方乃筑室于场匪言斯扬维以永伤维草萋萋维木繄繄于今三年而身之痗兮而志弗馁兮日往于田号泣于天有鸟有■〈犭员〉亦子是怜维孝思则然孰吴之区而有斯士孰顾之宗而有斯子维士子兮家之纪兮里之砥兮维士子兮亦孔之名维有司之称维帝之旌
右野哭六章二章四句二章六句一章五句一章七句
篁墩文集巻六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六十二
(明)程敏政 撰
○诗
咏史十四首
重华受尧禅揖让何雍雍奉尧若考妣臣道尽始终夏王继虞统心与重华同汉家逆操子亦欲希前踪如何臣故主贬号山阳公
周公作周礼本以致太平后来讲求者往往乱自生一悲新室簒再苦新法行善哉豫公语万古当作程关雎与麟趾此化何时明
寄生根不牢蜾臝种还异当时浪自喜久逺安可计鄙哉文信侯蕞尔琅琊吏坐令秦晋史半作他人帝厉阶谁所启剿灭固天意独喜赵王孙世主沙漠地
霸王弑义帝汉祖诛元勲君臣道既絶可得全其身平生固不同毕竟同一死不知垓下剑何似淮南矢
王陵在汉军母伏剑于楚赵苞守渔阳母作鲜卑虏二子皆名臣忍独遗其母忠孝有偏重贤者当自处我爱徐元直翩然别新主
大狱考巫蛊穷兵击狂胡壮心一朝悔刚断今古无轮台诏西极望苑起后湖朝歌罔怪者社稷终为墟
世祖中兴主手拯三纲颓温温东海王废弃同草莱子房致园绮国本无惊猜乃知隆凖公决断何雄哉邓侯奉朝请严生归钓台高光可并驾史论空喧豗
孔明讨汉贼凛凛三代师广厦既已倾一木安可支想象鞠躬志惨淡风云姿亦有王将军举义何孜孜伐陈奉孱主百折无回辞嗟哉古烈士万世同一时
犍为李孝子本是汉家人不受邺中诏名节今古闻胡为让官表自称伪朝臣我欲删此语庶作无瑕珍客言且勿删不见扬子云已受中散禄更上美新文
洸洸死后名赫赫生前功古来贤达士谦伐心靡同洒涕岘山顶沈碑襄水中惜哉羊与杜此念何匆匆
炀帝伐炀公亲自提戈戟殷鉴尚不逺何况目所击如何大业纪半是亡陈迹由来昏徳主先后同一失所惜贞观君再发辽东役
太宗内巢妇不惧辰嬴耻后来聘充华闻谏即能止昏昏复昭昭哲后固如此古云狂作圣敛袂观唐史
赵氏有家法不戮士大夫秦济两宗王恨骨犹号呼亲亲既如此朝野将何如飞愚社稷臣东澈周孔徒一朝恣碪斧不啻厖与猪宋人善粉饰此语良不诬
宏范北元帅世杰南将军两人本兄弟奉主各致身厓山■〈风贝〉风起顷刻生死分烈烈万古忠矫矫一世勲我方编二史执笔扬其芬
杂诗二首
苦暑夜不寐起读月令章乃知季夏后有土居中央下以开素景上以承朱阳寒暑相代谢天运固有常如何厯家算视此殊乖张谓是大火西柔金遇而藏三庚作三伏坐使元化戕试问剏者谁眇眇秦汉王恭惟大统厯贤者宜消详
西域当晦时微月见西北元有耶律氏遂作庚午厯斯人非妄者乃是目所击流沙与昧谷万古地不易相传无此语止谓哉生魄天道岂不常推移在异域何得起巫咸为我究其迹
隠士五首
楚狂
天王不西狩列国多游士楚狂独何人长歌向夫子慷慨鳯徳衰当已胡弗已晏岁草木蕃吾道亦云否岐山鸟不至吾已方自此
沮溺
辨士朝入境莫享禄万锺胡为两遗老垦此荒田中行行问津者日晩悲途穷邯郸杀鸣犊颈血流殷红临河返车辔太息尼山翁
荷筱
丈人皓须眉以杖荷其筱不暇与客言耘此田间草日暮游客来鸡黍聊结好膝前两儿郎终歳足温饱栖栖陈蔡间弦歌向谁道
晨门
石门何巍巍下有司晨者击柝夜不堪随分老田野中原多战伐仁义若土苴栖迟复何为所幸知者寡何意鲁乗田终年走车马
荷蒉
于于田舍翁行行荷其蒉过馆闻磬声知是客游卫嗟此行路难莫道隠居昜彷徨野水侧浅掲深则厉多少乗桴心终成半途废
古诗二首
墙东马缨蕊朝开夜还合墙西木槿花朝放夜已落化机有常运物性固难凿胡乃万物灵冥行苦不觉得失觉何有终身浪悲乐
新秋原野净闲步西山麓山上有骁媒山下有麀鹿见之感物理不觉心烦促天生本同类何忍自鱼肉弋人前致词弋具未为毒不见余耳交一旦成翻覆
乙酉歳瀛东别业杂兴集古
独在异乡为异客(王摩诘)十年踪迹走红尘(陈希夷)归来池苑皆依旧(白乐天)万紫千红总是春(朱文公)
不妨游子芰荷衣(杜工部)散髪行歌自采薇(秦系)洞里幽花莫相笑(欧阳公)此心非是爱轻肥(张乖厓)
与客携壶上翠微(杜牧之)暂时相赏莫相违(杜工部)白鸥自信无机事(赵子昂)见我犹穿曲岸飞(司马公)
鸡犬图书共一船(杜牧之)傍花随栁过前川(程明道)醉来睡着无人唤(杜荀鹤)只在芦花浅水邉(司空曙)
春风疑不到天涯(欧阳公)且在芳尊恋物华(杜工部)谢却海棠飞尽絮(朱淑真)一年容易即黄花(王荆公)
空林独与白云期(王摩诘)一任轻风拂面吹(朱文公)细数落花因坐乆(王荆公)起来幽兴有谁知(阙)
满架蔷薇一院香(髙千里)暂偷闲卧老僧房(阙)日长睡起无情思(杨诚斋)闲拂尘埃看画墙(王仲至)
憩郑州
郑市犹如此扬鞭几度过荒城临旷野古庙控长河境胜争先覩诗悭取次哦少年今老大感慨若为多
宿资胜寺与王文玙进士夜谈
载酒朝相过论心夜未中卧残禅室冷谈彻讲堂空香篆销轻缕灯花落小红好懐摅不尽钟起院墙东
奉送浣斋先生之丧至通州晩渡浑河嘴重宿安仲和家有懐士钦时成化丁亥四月一日也
晓随轩盖下通津旧馆重来叹此身千里关河丹旐逺十年宾主白头新开尊见月犹前度倚柱看花及暮春肠断夜来停棹晩白沙渔火照离人
四月五日微雨免朝与李太史世贤步出皇城门喜而有作
轻阴小雨夜连晨中使传呼散紫宸天气薫蒸疑作暑风光回转欲留春班分辇道花迎佩仗出宫墙栁映人独喜联镳归去早六街消尽马蹄尘
送黄钦都阃出守洮河岷三州
前岁平辽过海东今年分陜驻湟中三城斥堠提封逺千里蕃戎节制通开府欲施经济策留屯先上便宜功从来御侮须才俊莫向沙场叹转篷
早朝
出门四顾人影灭柝声尚响城南楼喜看明月在屋瓦无奈黒风吹布裘银河斗柄澹欲没御沼浪花寒不流马蹄且入待漏院五更供奉殿东头
郭主事分司百步洪作双堤以御水患行者便之
百步洪连旧楚城分司谁是济川英才惊夹岸双虹起便觉行舟一棹轻霜入芙蓉秋涨落风回杨栁暮烟生何时醉倚黄楼月重听王郎笛里声
有懐汪希大因其从子守贞南归赋此奉柬
泥缄欲寄少双鱼为托归鸿问起居仗剑不来干七贵草玄应合继诸儒京华夜短愁无梦故国春深乐有余我欲家山结新社不知泉石近何如
寻梅径为许廷冕职方赋
老圃南通一径回天寒初放陇头梅野人竹外扶笻至地主花前载酒来短笛吹残江戍角暗香飞度石城隈晩晴记得归时路海月昏昏照古苔
八月二日与谢鸣治太史分献文庙时大学士彭公主祭
鸣佩朝来下紫宸孔庭分献属词臣尊崇圣道推当代追从元僚愧此身祀礼周旋终丙夕文星璀璨报丁辰同寅况是多才子聨辔趋朝夜向晨
病中
半生多病不禁秋纔入西风已倦游官组几时忘世虑药囊终日为身谋旁人莫比相如渴蹇我元无宋玉愁独有旧书缘未了一编时复置床头
九月十八日与李士敬登楼
小窓斜向厓山开有客闲凭亦快哉紫禁烟花从北绕太行秋色自西来掀髯欲作凌云赋回首惭非跨鹤才月夜有期重过此共君携手望三台
送安成李君丞休宁县(君致政宗伯先生之子予同年友侍御廷璋之兄也)
雏鳯翩翩早应征一官恩命羡初膺久知柏府难为弟近喜松厅不负丞行处渐看春似锦离人何惜酒如渑故乡有问京华事多病年来客茂陵
题小景杂画
青山一发海中央岛雾昏昏拍岸黄过客不堪肠断处尉佗城下水如汤
野梅开遍钓鱼矶杖策归来雪满衣记得西湖山下过一双青鸟背人飞
緑树萧然荫草亭酒船安近蓼花汀分明一夜溪头雨洗出春山数点青
小亭斜枕石溪濆长夏空山草木薫风雨忽来归去晩橹声揺碎一川云
渔翁独棹木兰舟白草江亭两岸秋欵乃一声天漠漠望中家在夕阳洲
岸草微茫接逺天菰蒲深处有人烟夜来雨过滩声急短棹谁家上水船
约同年诸君子游梁园
年年冷落帝城春长恐花神解笑人明日梁园寻旧约不妨同踏软红尘
送汪孔达同知嘉定州(时饯行于月河寺北山晩翠楼上)
手持新牒佐明州州在川南最上流絶道盘云回树杪怒江飞雨过城头簿书永日浑闲事灯火良宵忆旧游从此相望天万里思君时上北山楼
家君南征还次国门宿观音僧舍予来迎遂憩聪上人所别赋此诗
路入招提燕尾分老僧迎拜话殷勤山门幸驻尚书马禅榻须留太史文玉带高情空吊古紫衣殊锡定超羣与君暂别还惆怅回首东城已暮云
送吴学士先生还安成
五朝供奉眼中稀又见投簪出禁闱晓日东城双佩逺春风南浦一帆归青山佳处闲携杖紫陌轻尘不上衣回首王城清思在暮江空阔看云飞
夜坐
钩帘坐夜深月色凉可爱逺响忽惊心风动枯荷盖
成化五年冬至日再与世贤太史陪祀西陵次亷伯恵诗韵
出土城
古长城下冻岚深氷断河隍雪满林岐路忽分双堠侧诸陵遥出乱峯阴道傍逆旅应相认石上题名半可寻前度近臣今再往临风徒切抱弓心
清河道中
黄沙风起出茅深独拥重裘过逺林野犬吠人来道左山翁留客坐墙阴晴光渐向城头转好句还从马上寻莫遣奚囊空独往等闲孤负陆机心
发昌平抵斋所
一望桥山路转深北风萧飒撼空林明楼半出青云上辇道平分碧树阴马过山城晨未启人归公馆夜相寻九龙池在前峯下何日来游副赏心
谒西陵
玉磬声残漏已深西陵灯火透松林檐铃阵阵传风色寝树重重结暮阴辇路铜駞空在望桥山珠舄杳难寻先皇诞日还邻近惆怅君王此夜心
昌平城外晓行望刘谏议祠
直北峯峦紫翠深行人倚马度平林海东霞气扬朝彩溪上风声破午阴多病此回成潦倒旧游何日事幽寻刘郎说有荒祠在慷慨当时射策心
沙河有作
前村篱落望中深一缕青烟起隔林饮水马嘶沙岸嘴避风人坐石桥阴好懐仅足成孤咏胜境何曽得重寻归日定须招二子小堂呼酒一论心
与李宾之游海云寺后园
偶过都城北来游古磵濵微风清细暑小雨浥轻尘忽起殊乡念聊闲薄宦身何时重载酒同作看花人
堤上行人少同来酒半醺日光穿密树雨意隠层云客就苍苔坐农将翠稻分尘缨如解濯剪取碧波纹
幽胜欣初得尘嚣暂一忘新荷纷众緑老树挺孤芳眺逺登山径临清憩野塘不知坐谈久花露欲沾裳
夏夜有懐二弟
小院初过雨凉生白苎衣吟余风动发坐久月侵帏柰子红犹浅荷盘绿渐肥物华空满目江鴈故多违
送管河陈善佥事考绩还张秋
刺豸盘云上锦袍三年持节有贤劳秋河曲堰连千里晓岸危樯列万艘汶上野人知姓字齐东行旅识旌旄重来白简増光采不负青云旧俊髦
送齐王傅翰林捡讨张伯仁从征荆襄
落落胷藏十万兵襄樊已觉望中平双珰夜出诸王馆一剑晨趋大将营圣主便应休战马旁人敢复笑儒生不须负弩烦州县夹道儿童识姓名
送孙舜卿学士先生致仕还杞
十四年来侍讲筵承恩一旦许归田官辞帝里心终赤身拜亲闱发尚玄松菊未荒陶令宅图书重上米家船同乡先达应无数勇退高人说姓钱
题王秋官文玙所藏三朝制策
三叶才名动冕旒法曹能不坠箕裘锦囊留得奎文在好贮齐云十丈楼
徐伯辅御史承恩堂
裕后家声久推封帝泽浓儿衣金刺豸官诰锦盘龙贮庙题新主悬真易旧容堂名应不泯千载庆遭逢
送李廷珍行人出使占城
帝遣皇华使宣威向海东夜行占北斗晓发待西风鼍背番城近螭头汉节通定知唐李揆清誉播蛮中
挽金芸窓(陆文量主事作志)
寂寞九原士风流万石君霜凋南国蕙尘冷北窓芸浙水移先业吴泾卜近坟从知秺侯裔不媿陆生文
送李士钦符台册封代府之作
冠佩纷纷听晓鸡又承天语下金闺仗前雨露随龙节塞上风云衬马蹄传诏百年夸盛典鸣镳三月重分携莫将逺役萦懐抱此日云中罢鼓鼙
王孙策马佩吴钩千里薫风属壮游使府名高周一介亲藩礼絶汉诸侯黄花镇北逢边吏青草城东见驿楼遥想出关回首处梦魂长绕殿西头
官花盘绣上朱衣传道符台出帝畿护节鼓随边月动辞家心逐塞云飞韩侯战处风烟冷汉帝行宫草树稀一路山川堪吊古马蹄应带锦囊归
西涯十二咏为李宾之太史赋
海子
十里城阴道西湖一派分秋晴沙岸尾时见白鸥羣
西涯阁
临水起高阁红尘不相扰中有草玄人时来看鱼鸟
慈恩寺
积水池边路祗园枕碧浔滩声终夜响如听海潮音
杨栁湾
人行古刹西断堤如露肘隠隠钓鱼湾青帘暎疎栁
稻田
■〈禾罢〉稏若青云飞起双白鹭小立问耕夫恐是江南路
菜园
雨后青满园野味亦可口时有邻翁来携筐剪春韭
桔槔亭
闲上桔槔亭潺潺听水声独怜抱瓮者空老汉阴城
莲池
北渚秋风起纷纷緑映红美人如不弃相约采芙蓉
西山
逺山如玉笋近山如翠苔池亭一拄笏爽气逼人来
钟鼓楼
巍巍百尺楼上有司晨馆不似山城头寒更有长短
响闸
涓涓月桥下水流互吞吐清夜往来人畏是潜蛟舞
饮马池
访君向北城我马如渴虎溪女思得钱不辞提瓮苦
吴桥张知县瑞鸠图
男耕女蚕民讼少晓起官衙见青草春风拨谷一两声何处飞来鹁鸠鸟口衔枯枝入檐楹朝经暮营如有情梁间作巢避风雨吏人往来还不惊吴桥城外多桑栁不肯栖身向林莽但欲依依傍使君徳政嘉符世稀有君不见野雉驯中牟之令终秉钧和气从来多感召会看旌异下枫宸
挽张世琏舍人
去年君家会邻曲芙蕖花红池水緑今年君死藤束棺芙蕖花落池水寒明年花开对新主太息人生几何许楚些招君君不来斜日虚堂泪如雨
保竹(卢郎中廷佐之祖号竹轩父号竹隠廷佐因号保竹且请吴人张廷瑞作图求咏)
三世相传爱此君清风揺动暮江濆一时旧业今谁守雏鳯方空百鸟羣
游宦京华觉岁侵江东旧竹可能寻千金买得吴人画传与儿孙继此心
题庄子观泉
已将飞蝶幻孤身却玩流泉古磵濵可惜一回川上趣当时无分见郰人
送李宾之编修展墓还茶陵
王孙承诏寻松槚词客临岐赠栁枝天禄晓风听漏处洞庭春水放船时纫兰定着三闾赋看竹还过二女祠我亦懐乡频作梦不堪重写送君诗
送南京铸印局副使张惩兼致意乃父廷端
薫风流水緑杨桥一客承恩下九霄小篆极当宗伯选尺书曽赴信陵招筵开祖道晨酾酒舟入官河夜候潮老鳯相逢烦致语不应长系木兰桡
简汪汝温
只躭佳句不忧贫旅食京华十二春草檄才名惊蜀将看花丰采动燕人短檠夜榻悲双鬓长剑秋城寄一身老大功名须到手衔杯休负菊花辰
出塞行
与罗璟明仲谢铎鸣治李东阳宾之倪岳舜咨焦芳孟阳同饮彭教敷五宅喜官军将征迤北而作丙戌十月
汉家将军如虎貔(璟)铁衣炯炯登肜墀(铎)鞠躬再拜向天子(东阳)肘系金印盘双螭(敏政)阴山之阴单于宅(岳)名王渠帅相出没(教)天诛一顾不可留(芳)旌旗如云戒明发(璟)袖中剑气吞长虹(铎)指麾白日回苍穹(东阳)偏师五路捣沙碛(敏政)铁骑十万屯云中(岳)皇威四驰掣惊电(教)胆落旄头逐飞箭(芳)降车昼走穹庐王(璟)捷书夜报明光殿(铎)君王有诏无穷追(东阳)凯歌散入边城陴(敏政)满决银河洗兵马(岳)尽收土宇归华夷(教)明廷告勒有尊敦(芳)巨笔如椽我当载(璟)酒酣击节聊载歌(铎)为将军歌出塞(东阳)
元夕灯诗十首应制
起火
活火翻成一缕烟暖风吹上碧云边须臾响作春雷起万紫千红献帝前
牡丹
曽烧银烛照红妆贪睡花神梦正长高卧不知身已幻碧纱笼里度春光
金莲
内前花炬刻金莲彻送儒臣事漫传此夕一枝光照夜顾因观赏监当年
木香
煌煌火树照金门不倩韩郎为染根御苑春光长不老好花开到木香盆
石竹
银缸分出影参差旋点朱英上緑枝一夕自开还自谢化机谁谓有停时
玉簪
一种名花号玉簪氷容斜倚翠云衾谁知点缀春宵景尽把芳心变赤心
古老钱
字画依稀古老钱火中埋没几团圆休言转眼全无用买断鳌峯不夜天
蝶恋花
鳌山花卉竞春红舞蝶时来趂暖风一霎不知何处在恍疑飞过漆园东
飞火
夜深灯火下蓬莱一片飞霞烛上台箫鼓不惊仙漏永芙蓉芍药满山开
金菊
巨鳌峯下彩云深谁遣秋容入上林始觉化工生意溥菊花新放满枝金
与亨大懋衡二太史天瑞元益贯之三给事同游神乐观是日廉伯有约不至
城楼旗角荡朝晖行入郊垧访翠微尘净石坛门闭早藓封山径客来稀栁阴闲系青骢马花气浓薫白苎衣南郭堤沙平似掌不妨身戴月明归
城南策马一经过眼底偏惊乐事多地主旋开桑落酒山童能唱竹枝歌翠云宫殿闻玄鹤青草池塘见白鹅却爱道人幽独好几时携手入烟萝
宿雨初晴晓出关偶然行乐便忘还碁声互答闻松外诗韵分题写竹间鳌背朶云瞻北阙马头残照见西山故人何事红尘里不共知心半日闲
送杨朝用挥使受代还金陵
将军才子重文韬楚楚登坛一鳯毛禁阙栁迎新试马辕门花拂旧征袍离亭晓日红尘动归路秋风白浪高江上太平无战伐不须重淬百金刀
送董尚矩编修省亲还宁都
三载抽毫近御屏一封优诏许归宁亲闱宠浥钧天露文苑光回午夜星泽国离筵秋看剑河桥挝鼓昼扬铃乡人定识江都裔曽把天人对汉庭
题青州先贤祠
青州名迹半荒凉只有丛祠古道傍百代英魂随水去一方遗泽共山长秋来废苑甘棠老春到空阶碧草芳闻说西平贤太守懐人时见菊花觞
分得戏马台送李应祯舍人还江东
拔山壮士重瞳子一战雎阳万人死归来戏马筑高台四顾凭陵剑光紫霜蹄騕褭空复多骓不逝兮将奈何芳草千年台下土西风一夕帐中歌王孙衣锦还江左楚树青青系征舸登高把酒问兴亡芒砀山头日初堕苜蓿花残春水生懐古匆匆不尽情回首荒基何处是淡烟疎栁隔彭城
中伏日西风大作三日昼寒太守李昂重建
暑气方全盛秋风忽大来庭柯雕翠色书案积黄埃病欲披新絮愁思拨旧醅遥知田舍子心事又成灰
寿潘贡士父
七袠行将近祈年趂晩菘称觞来野老捧食拜溪童玄发经霜白酡颜暎酒红名郎归侍彩佳气满吴中
夏月有懐
露坐南楹下东城夜未央上帘邀月影移席趂荷香病觉吟身瘦眠愁客梦长星河净如练因尔叹殊乡
挽余锺母(女为崇王妃)
一夕谖花惨不开满庭凉露鹤声哀神姬约伴游仙去帝子亲书遣祭来古道悲风吹绛旐玄墙阴雨上青苔倚庐人诵南陔处愁见当时玉镜台
乐丘八咏分得卧虹桥为沈时旸主事乃翁赋
五湖东半落枫桥隠若晴虹破寂寥漫漫芙蓉难识路阴阴杨栁乍通潮分披野色寻幽惯倚徙江天入望遥想去乐丘应不逺过从时复见渔樵
病起
卧病经旬久开窓思有余不知秋几许黄叶满庭除
中秋病中时与李士钦叔侄近别
西风能几日此夜忽中秋宇宙清如洗山河影欲流病身愁对酒羁思懒登楼遥想南归者凄凉共一舟
云乐
孟子以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为一乐仆实有之而不免于梁公望云之思杜子看云之忆因题其所居之室曰云乐
居官淹冀土全室住江关弟妹身如玉庭闱发未班昼眠思剑外晩眺近西山扰扰红尘里何时解绶还
篁墩文集巻六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六十三
(明)程敏政 撰
○诗
古镜行
何代青铜没深土野人得自漳河浒藓花半蚀未经磨云是朱砂水银古暗中忽有光射人歴年想过汉与秦背刻蛟螭杂鸾雀制様不似菱花新良朋寄赠来千里坐客摩挲惊且喜共言旧物真是奇拂拭还收锦囊里千金有价遇尔难晓奁不许窥团团留取他年奉明主坐使奸谀心胆寒
侯门怨
彰武伯女嫁为保定侯夫人年十七而死侯每与客言及之凄然不胜客多为挽章贻之予亦为赋侯门怨一首泄侯之悲
绮窓日暮愁云结宝鸭香销紫檀屑美人一去不复还恨满空林听鶗鴂金盘蜡烛半成灰罗幌凝尘惨不开王孙夜夜愁多梦疑有芳魂落镜台卷帘忽见孤飞燕白日光阴疾如箭坟头应长素馨花长对春风寄幽怨
题杨补之松桧图
五松已受秦封辱六桧复被秦名污叅天直干尚如此二雏已灭随烟芜大夫伪号若刍狗处士雄心射牛斗眼前便觉风雨来耳畔疑闻蛰龙吼良工此图笔意精王孙一购千金轻恨无大手如子美为赋成都古栢行
秦尝封松为五大夫至宋季有永嘉处士胡褎者愤秦桧之奸题其堂曰六桧盖以六隠戮字也夫松桧昔人以比端人正士而为二秦所污蔑甚久仆因淮人赵瑜家藏杨补之所绘图辄为下一转语
六月五日雨后早朝偶然作
夜来一尺雨汨没西家墙不知早已霁但觉天苍凉独行御沟畔流水声泱泱仰视河汉间星斗烂辉光好风吹苎衣毛发森秋霜渺然鸱夷子扁舟泛江乡又若万里鸿凌厉青云翔人生贵适意此境安可常遥遥禁中鼓隠隠夜未央下马一憩息旭日升东方
义轩遗诲编(修师古曽祖也)
莆中有高人乃是太丘孙当其易箦时神气了不昏治命五十六恳恳皆名言宿草经几年手泽今尚存我时再拜观长恨隔九原鄙哉邺中子香履留私恩亦有汴京相苦欲为缁髠平生竟何如此道不复论掩巻三叹息彷佛来生魂
斋居次韵世赏廷言
多才几宿共斋诚玉署三回见月生纪盛又传新得句懐人空读旧题名幽花小埭春光浅古木回廊夜气清只恐御坛高处冷寝帏通夕未忘情
立春南郊送驾次韵亨父
虎符清晓发千牛黄道乗春出翠斿逺陋汉仪祠泰畤早闻周乐奏崇邱风回礼殿铃声杂月上行宫扇影稠共喜一宵阴色净帝心元自与天游
前日亲郊看卜牛天门此夕驻龙斿斋居散吏瞻宸扆扈跸才人识帝丘枫陛漏随春日转竹宫灯杂夜星稠礼成共喜沾周宴何必惊心数宦游
迎驾次韵亨父
一声清跸下郊坛阊阖齐开敞玉阑十二銮铃陈路马三千犀甲拥材官垆烟散彩凝香雾扇影屯云护浅寒最是词臣偏近辇龙颜春色有余欢
次韵原博宾之舜咨鸣治赐宴聨句
一派钧韶合内筵叨陪还厕玉堂仙虎贲队拥戈三百鹤酝材高斗十千镐邑风云春燕喜尧阶簮绂晓蝉聨词林四度沾嘉会鬓压宫花忆少年
晓殿晴光覆四筵坐中人是谪来仙銮回阁道旌幢半骑列句陈甲胄千棫朴愿歌周代雅柏梁谁续汉庭聨龙颜共喜春先上旰食忧勤记往年
衮衣亲押庆成筵步辇乗春下集仙尚食缓传杯数九教坊争出舞羣千晴薫御纛虹光动花覆宫袍兽锦聨席上忽看云绚彩从龙佳气入新年
黄幄中分列御筵捧觞新曲度游仙漏声书下铜龙五仗影春回玉马千白雪调烦词客和红云班许近臣聨不知泰岳登坛处石检重封是几年
题画
黄鸟飞飞绿树低望中疑是上林西君王不受珍禽献一任空山自在啼
送李立之太常先生再赴南京
南国旧衣冠重游兴未阑文章周柱史礼乐汉祠官台阁抡材久郊亭话别难直应行色好梅柳遍江干
又送容台去分司识故宫一尊留夕照双佩下春空地迥燕山隔氷消潞水通临风思无限云起暮江东
与廉伯世贤同至月河寺(因饯懋衡天瑞连日至此)
秋风吹雨浄飞埃十日东城两度来绕院绿阴留客住一亭红艳对僧开芙蓉磵侧观澜去苜蓿园西问稼回有约明朝更携手望云同上雨花台
过观音寺和壁上旧日留题
胜地曽容半榻分当时不厌往来勤风尘尚识门前路岁月惊看壁上文旧屋雕梁空燕垒古原青草见羊羣西风不尽登楼兴宦况萧然薄似云
元日寿董都督
旌节初离海上营喜从元日庆长生函关气逐东风到垒壁星连北斗明射虎不忧双臂弱据鞍宁许一身轻侯门最得春光早满进椒花酒数行
分得荷荡香风为周民表评事赋先茔十景
一川云锦为谁栽香触繁阴扫不开依约似随菱唱散飘扬还近藕船来青房雨歇游鱼上翠葆风回宿鹭猜极目感慈山下路水花空对夕阳台
题倪云林小景
平生最爱云林子雅澹高情非画史偶然落笔自可人不藉丹青布生纸石田茅屋谁所营疎篁老木揺春声轻绡半幅不盈咫十里溪山无限情临风恍在西湖里只欠双桡荡湖水晩潮初落少人行菱唱依稀月中起云林老去今几年风物萧萧似眼前焚香闭阁无尘事愿借山堂一榻眠
黄鹤山樵山水为杨考功宗器题
黄鹤山樵已仙去风采惟留画中趣几回把玩欲招呼海阔天高不知处但见一亭临大河逺峯对面如青螺孤洲水花晩色净疎林落叶秋声多少年我忆游江汉好山最喜推篷看迩来寄足尘海中梦魂长到黄芦岸考功家近七闽山雅懐亦似水云闲题诗不尽莼鲈兴何日相期解绶还
偶作寄王用宾太守
侯门不肻礼儒生年少元戎更不情此际贺兰山下路西风落日槛车行
偶成
丁香枝上叶初繁渐觉疎阴过短垣睡起不知初日午画帘风动雀声喧
送克俭克寛弟省觐南京
江流不尽弟兄情此日那堪送汝行一片离魂收不住夜来先到石头城
二月城南草似烟二郎齐上木兰船江行记取云飞处正是愁人白昼眠
杨栁青青叶尚稀赠行空有泪沾衣他时何处添离恨水国秋风一鴈飞
宁国蒋氏山居四景
竹屋书巢
草玄何处结檐楹一坞深深竹数茎子夜天风来谷口吾伊声杂翠鸾声
梅溪钓艇
双桨悠悠出岸沙钓鱼人住水西涯隔溪残雪春犹浅时见寒梅一树花
丹厓错薪
红叶纷纷蔽草莱不辞提斧斵苍苔断厓斜日无人到时听樵歌出磵来
緑野腴田
茅屋山头布谷鸣老人忙起课农耕不知门外春多少稻颖青青一望平
苦热与汪汝温露坐树下怅然有懐
赤日行天中歘若飞火轮炎光一回薄勃勃来蒸人山云惨不兴池水枯无津花枝半怃悴物色多酸辛羁懐苦不释奈此朱明辰虚堂敞前楹夐寂无四邻古槐荫庭除扫地铺藤茵冷然生细爽拂拂清我神丝桐一挥手岸此华阳巾玄蝉起长号微风动青苹世鞅少息肩忽忆江之濵园池既潇洒竹树清无尘念我羣从友欣然奉双亲整冠自叹息悲哉游子身
东风解冻应制
去岁都城三尺雪御水潺潺冻全结半夜春从地底回一片菱花暖初裂春风着水水不知縠纹澹澹挼清漪退朝闲步石桥上流澌半入昆明池黄栁垂丝拂东岸荡潏波心影凌乱青阳杲杲射圆沙几簇鱼苖聚还散太乙东皇随斗行韶华拍塞皆春声临流揽胜心独喜物色向人如有情天潢固是得春早坐想八方春更好航海番人入贡来万里川光净于扫
春山雪霁应制
东风夜扫肜云散坐见西山倚晴汉旭日昭回万玉林芙蓉百二光凌乱韶华却在璚岛中玉泉水来如白虹野人行爱草木润飞鸟下顾川原空乗春骋望登高阁春意山容两回薄天开图画绕都城共喜年初得嘉乐太平有象乐未央不用大搜开猎场鳯池旧重郢人曲阳春白雪成新章极目崔嵬动遐想山下游车护来往满前物色总宜人细麦青青更堪赏
癸巳日长至与世贤太史陪祀山陵往反得律诗十首
沙河道中用廉伯赠行韵
冷吹抟沙没草莱日高阴色未全开人穿败叶林中去路指荒城尽处回旅舍晨炊供熟黍谯楼晩角弄残梅五年不识风尘苦两度叨陪李贺来
宿昌平再用前韵
暂停饥马啄荒莱寒入重衾手倦开残雪夜惊双磵合鲜飙晨送一阳回前村野色催行李何处歌声调落梅明发园陵天尺五溪山应识我重来
度东山岭
石桥驻马问田翁一坞深深隔树东帝子阁前沙似粟野神祠下路如弓疎松古磵风微动细草阴厓雪半融回望红尘才数里不知身在乱山中
用世贤韵
东山岭上冻云重落木寒山有虎踪薄宦征行非汉使老农歌颂似尧封沙痕曳白萦枯苇日脚垂红透曲松短策羸骖驱不进滥骑安得马如龙
斋所用世贤韵
斋居门对此山幽且拂枯枰角两筹百里风尘劳法从四陵云气想宸游官奴识路行篝火客子凌寒坐拥裯不尽往来分榻意遣情时藉管城侯
再用廉伯韵
旋拥山炉爇断莱疎棂正对土床开女墙月上催诗就寝树风残约梦回雪后弊衾寒似铁病来吟骨瘦于梅空山露下人踪灭忽听铃声枕畔来
谒陵用东山岭诗韵
十年如梦漆园翁两度西陵更向东先帝未归黄泽马小臣徒抱鼎湖弓明楼雾气寒初散御沼冰花暖欲融想得宸游应恋此灵舆来下月明中
再用廉伯韵
野樵谁敢斵蒿莱翠栢阴中兆域开鹓序衣冠晨拜舞龙宫星斗夜昭回宣章道士声如鹤守影中人发似梅礼罢不须灯火伴聨镳乗月下山来
土城懐古再用世贤韵
废堞荒凉水色幽昔人曽此夜传筹西风不见龙鸾过斜日空余鹿豕游行旅似闻吹晓角直更谁复抱寒裯兴亡总逐浮尘散输却青山一醉侯
入城与世贤别仍用其韵
晓过荒城望九重马蹄偏识旧行踪河山沃野围京界烟火连村别县封露气渐消双鳯阙日华先上万年松城门暂与君相别还约聨珂觐六龙
挽西安王太守
太守王公家太行埋玉虽久声琅琅我观东海笔循吏生色澹沲如登堂公初作官不择禄海上二州成善俗后来坐治海丰城百姓至今犹聚哭西安大郡称关中贤守只云王海丰当时去思耿未已棠阴白草悲秋虫人言仕学皆前定阴功不似公家盛三世相传五马符前有金华后安庆安庆高文如乃公不久报政蓬莱宫玺书锦袍还旧物墟里一日生春风我忆王公渺何处遗泽不随漳水去观风使者问先贤认取庭前古槐树
题陈宪章梅花
燕南雪花大如掌点缀枯槎夜深响怅然忽思羌笛声父守金华子守安庆巻首有张东海题恨不西湖拨双桨赵君喜走江南村晓持写真来扣门小堂虚白凛相对便觉生意回孤根朔风飘萧天色冷的是当时湖上景摩挲欲扫树间苔舒巻愁翻月中影君家仙子真风流一醉曽賖紫绮裘罗浮山下作春梦素娥执手増离忧闻君跨马山阳去驿路还应得竒遇逢人寄取折枝来莫忘西斋赋诗处
京师大雪三日未已予时独坐槎山小处意殊洒然适赵中美将归淮南以陈宪章梅花求题因走笔赋长诗一首诗尾引赵师雄梦梅事盖以着梅为君家物耳
甲午六月二十二日闻四龙挂空中大雨
迅雷殷殷声动地一阵灵风送阴气忽见四龙垂半空头角犹在乌云中三龙蜿蜒只揺尾一龙爪欲翻海水须臾分向东西行大雨飒飒如盆倾竒观最是神龙变卧病空床不相见坐闻客语心茫然叶公之图人浪传
盆池莲盛开
盆池荷叶似人长菡萏开成品字妆无奈一春离思苦赏心空负碧筩香
夏月坐柰子树下
散发萧然坐月中庭柯移影上帘笼栖禽何事惊飞起熟果因风坠软红
寄坦侄
一从相别潞河头回首风光已暮秋知汝近来应念我等闲谁伴竹林游
月夜小饮李符台家
绿槐庭下动秋风草酌相看一笑同久坐不知更漏永月轮飞上屋山东
桃源图诗
建宁邑令汪文焕既卒其子良佐奉葬县之桃源且绘为图以致哀慕之意予感其事为集古诗一章并以勉其孙之为诸生者冬青之木郁葱葱(杨廉夫)日落水流西复东(杜牧之)岁岁年年人不同(刘希夷)桃花依旧笑春风(崔护)百年废兴増叹嘅(张文潜)落红万点愁如海(秦少游)今年花胜去年红(欧阳公)明年花开复谁在(刘希夷)可惜落花君莫扫(岑参)孤芳转盼同衰草(秦少游)对此如何不泪垂(白乐天)十年花送佳人老(苏东坡)志士幽人莫怨嗟(杜工部)看到子孙能几家(杜牧之)寸根千里不易到(苏东坡)留种河阳一县花(瞿宗吉)
挽丘时雍太守父晖庵先生
家住番水上从军向辽阳代父逺行役日寓刁斗傍时陈俎豆容絶学惊殊方坐令先轸徒抠衣进中堂归来迫迟莫喜有名家郎封君谢恩宠居然事冠裳春阳澹晖晖颜色忽已藏人生首丘愿浪踪安可常伟哉全归子宿草今苍凉我欲奠鸡絮渺渺川途长
夏至日雨病中喜二弟来自南京
亢阳苦作厉人物皆昏如兹辰一阴生况与甘霖俱燔焰忽已扫清气回堪舆我方病炎热展转无宁居得此若新濯洒洒心情舒依约小床润点射明窓虚况我同胞子千里来宁予鴈行夜聨榻咫尺庭中隅琅琅语颇闻喜今到吾庐伏枕听檐滴漏下二鼓余苏韦有故事莫惜花笺书
卧病
半生多病里天不庇穷儒药有寻方苦钱无卖俸余暗消闲岁月久废旧时书却幸身长在愁懐且破除
半生多病里天不庇穷儒两句是骨子药有寻方苦一句贴多病字钱无卖俸余一句贴穷字暗消闲岁月一句贴半生字久废旧时书一句贴儒字却幸身长在愁懐且破除两句又以见天终庇之之意而用以自喜慰也大抵作诗不可全拘此律亦不可不存此意若全不相照应如散沙相似亦何足为诗因吾弟初学此故一言之然予作实浅陋不足师也
病中不寐简仲弟
病中愁不寐起坐听传筹拣药求新効敲棊想旧游月明窓向晓雨过簟生秋独喜王孙草池塘绿似油
病中喜雨简季弟
病中身贮火夜觉雨鸣阶厉气潜收障清风细入懐池翻疑倒海檐瀑似飞厓咫尺斋居子欹床有句谐
闻南都新开池馆之胜漫摘坦侄二属对成诗二章
一川新绿板桥通更起盆亭着镜中杜曲儿孙供酒醆谢家兄弟走诗筩草鞵半湿莎庭露蒲扇轻回竹埭风胜日无因陪胜赏只凭春梦到江东
别业新开水竹居游尘全不到庭除楝花台榭闻幽鸟荻草盆池种小鱼翁醉不劳方竹引客吟多借古藤书何时罢直金华省日日江头奉板舆
送同年友张天瑞之陜西叅议
瀛洲同会旧诸生分省西秦重此行河上未收胡地马关中犹驻汉家兵穷秋转饷多民隠圣代旬宣属老成不负平生忧国志按图先问受降城
西防之策凡三变初据河北以守受降城而胡马不敢南牧后舍之而守东胜矣守东胜已失三面之险然黄河形势犹与敌共今舍之而守延绥矣夫延绥无险可恃故敌得全据大河以南临关陜譬如猛虎蹲于人之戸外其有能安寝以为宴然无事者非狂即愚也凡出守西土者仆未尝不以是告之而况同年交好如天瑞者能不致爱助之意乎转饷频兴民力竭矣天瑞尚勿以腰金为荣而以为惧成化癸巳七月朢新安程敏政识
送陆司冦先生致仕还四明
先生韦布到公卿更向清时取令名两鬓晓霜辞魏阙一帆春雨下鄞城耆英自合当人望勲业都留与世评归去不愁朋辈少鉴湖烟水足鸥盟
杖履相从不厌频通家惟我最情亲双莲约赋池中瑞一果亲颁席上珍喜簉鹓行随步武忍从鲸海送归人临岐忽记当时事转眼风光十二春
天顺中先生与家君同僚壬午之夏走家莲开并蒂先生约同官者赋诗以为走中举之兆明年刑部后圃诸果树尽一春无着花者独苹■〈艹娑〉树结一果其大如杯先生复折简来馈以为走登科之兆其后皆如先生言今先生归矣谨着之诗中志不敢忘也
立秋日雨
凉风飒然至疎帘觉秋生炎熇一挥扫蟋蟀阶下鸣玄发能几时寒暑相代更感之卧复起彷徨步前楹微风动衣袂肃肃天宇清帝乡岂不好亲舍难为情反坐念归计踯躅东方明
秋日病中
我本山泽臞不奈尘事扰趋朝与儤直长时失昏晓况此疾侵寻药裹讵能了颓然卧一榻颇似安巢鸟衷肠杂云乱苦恨知者少推窓一延竚黄叶坠林杪寒蝉固切切砧韵亦袅袅羁懐苦难释所思在江表何时促归装天长塞鸿杳
卧病七旬方起试笔作字适世贤有诗见慰依韵奉酬
独卧空房思有余茂陵憔悴旧相如病来自觉逢迎倦客至从嗔礼法疎风约黄尘凝砚沼雨催青草上街除读君诗罢还成句枣笔藤笺试手初
病中夜试新茶简二弟戏用建除体
建溪新茗如环钩土人食之除百忧呼童满注雪乳脚使我坐失平生愁朝来定与两难弟执手共瀹青甆瓯腹藁已破五千巻举身恨不登危楼玉川成仙几百载清气渺渺散不收典衣开懐只沽酒闭门却笑长安游
送江淮卫知事沈徳
沈君家住钱塘县自小从师学书剑一朝随牒上京师总诧青油幕中彦此时正伐西南夷尚书帐前多虎貔君来跨马作从事不怕羽檄如星驰凯旋北阙方行赏元戎再入东西广载笔先须拣俊才属櫜又复辞天仗朅来元戎罢逺征却总江淮漕运兵辕门案牍分曹署巨舰旌旄作队行君在军中不贪利学取汉朝清白吏主人喜是平江孙佐史还推隠侯裔手提长铗漫空弹一榻恒依大将坛半生饱识从军乐八品甘为寄禄官莫惜青衫留滞久老大功名须到手殷勤我是尚书郎送别旗亭重回首
题牛次人韵
已销金甲事春浓无复全齐火战功惟有牧儿相伴在一山桃树半溪风
题小景画
乱石溪声到处闻疎林山色望中分幽人已逐移文去闲却茅亭一段云
题梅送朱伯承都运赴两浙
不须持酒酹花神此去西湖正及春一树官梅应待久知君才是作羮人
恩寿堂寿张给事本谦乃尊教授致政先生夫妇受封
可是名门积至諴双亲偕老向云岩庭前椿树坚持久堂北萱花迥出凡振铎清风传矩度采苹高韵协英咸阶除脱颖兰初茁窓下抽荣草不芟骥子入官青琐禁龙章遥拜紫泥缄碧闺焕锡安人号锦轴新题给事衔绰楔下临涪水秀华堂高对蜀峰巉琼浆献寿称金斝彩币将诚出宝函南现老人朝驭鹤西来王母夜乗麙檐头送喜蛛丝巧樯半留人燕语喃一日恩光浮院宇四时佳气动松杉仙家宴好图中绘颂客文宜石上劖况是夕郎归庆处薫风雨露满征帆
长至后二日山陵陪祀回适有诏修宋元二史纲目不肖滥预率尔赋此
晓别园陵入觐来编摩谁意及凡材鹓班未放天墀散鳯勅先从史院开朱墨两函藏秘省是非千古在灵台叨陪敢继春秋笔予夺还应取圣裁
成化癸巳腊月十日予生盖三十年矣适有史事不克归省怅然有懐谨步韵家君守寿诗一章録似克俭克寛二弟
渐愁华发镜中生三十年来数贱庚未拂朝衣惭戏彩每沾宫酝想遗羮传声自愿如春好守训何妨似水清忽记夜深芸阁梦渡江称寿最分明
戏彩遗羮皆思亲事然彩与朝衣相应羮与宫酝相应方不偏枯崔元驭云儿子游宦有人云贫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若赀货充溢乃是恶消息此好字之本也魏武帝问胡威曰卿与父孰清威对曰臣父清惟恐人知臣清惟恐人不知此清字之本也大抵作诗不可草草观者亦然因管城子便聊与吾弟一言之
送赵良辅南游
冬雨三日泥不干一夜朔风吹苦寒壮游喜君正年少何惧悠悠行路难城隅木叶已尽脱晓钟满地催征鞍丈夫出门即万里对酒不用歌悲欢君之两姊各逺适三衢白下长眉攅天淮去住忽相见一笑顿使羁懐寛江南胜处亦可赏吴山楚水多奇观人生浪迹且行乐长剑临风时一弹归来定是来年事三月春城花未残白下之郎予季弟烦君致语多加餐近来闻说已胜我文辞笔下驱波澜蹇予苦被尘鞅縳十度见月空团团送君不尽逺游兴悔作东头供奉官
新居夏夜
雨余风起月如霜白苎衣轻怯晩凉夜半呼童移席过小楼檐下设胡床
偶成
细竹编篱护老槎石盆新水净无沙繁枝嫩叶青如剪时见荼■〈艹縻〉放一花
挽朱维吉
一卧幽轩梦不回独遗寒月照疎梅夜深风露萧萧下恐有吟魂跨鹤来
盘石山前土一抔几株乔木带寒流明明孝义题碑碣莫为时名吊奕秋
送廉伯陪祀山陵
奉祀仙陵第几畨又随香帛荐中元马穿碧树知神路人立青峯见寝园佩影夜聨东壁序铃声秋动北辰垣归途正及西城近黍稷屯云遍野原
送曲阜孔知县
奉檄初登子贱台素王家世不凡材诗书鲁壁新弦诵井牧尼山旧草莱帘幕昼垂公署散盘盂春荐享堂开暇时还约贤宗子共扫奎文石上苔
送克俭克寛二弟南归
执手萧然驿路隅西风黄叶满征车来分姜被情无限去着莱衣乐有余丹穴暂栖垂翅鳯沧溟终起化龙鱼少年一第元非幸努力平生万巻书
武昌太守行送秦廷韶考最南还
巍巍武昌城屹立江汉隅中有太守専城居太守北来江水寒正直不忧行路难太守南归春已老一道欢声动鱼鸟武昌城中官长多能事不受相撝诃终岁足鱼米父老歌逶迤人言太守能赋诗太守不似元微之江城坐治已闲暇一篇往往传京师古来儒吏亦何有今见风流武昌守相逢一别会何时目送飞鸿过樊口
题宗人愈大上舍所藏白描风荷图
镜湖水光如匹练一霎回风舞团扇冯夷乍起水晶宫仙子齐匀镜中面凌波徙倚欲倾城泽荇渚蒲如有情素菂揺香白鹭下青房堕影游鱼惊落手湘云半舒巻晩色亭亭净于剪五侯池馆春阑珊耻共铅华斗深浅
浙江叅议卢君雍葬其父爱竹君于枥山庐于墓左产芝十二茎其壻编修倪君岳求予诗
老人开轩旧爱竹令子庐墓新生芝岁寒节操凛未巳三春和气锺于斯土屋深深枥山底十二天然朶云蕋孤絶难同众草芳色映薇花照江水回望谢庭花满烟儿孙玉立如芝妍古人孝感非浪语至性由来天所怜
读宋史
太祖
黄袍那得便加身禅诏由来宿构新地下董狐招不起谁将心事许三臣
乱离初见武功成掌上河东未足平开宝八年归正统至公书法爱徐生
太宗
野录山僧本好奇是谁删润转生疑由来授受分明处涑水先生却备知
金匮盟寒固可哀何缘推出杀心来斧声烛影都无谓胜国诸公有史才
成化甲午冬十二月二十一日祈雪斋居适吴兴沈用宾寓宿公署分韵得西字
寓公清致本苕溪借榻三回听晓鸡出韵令严诗律险弹碁人倦子声低清斋坐合金兰契法从班聨玉笋齐雅集又成新故事独怜才愧庾安西
借前韵求用宾作晴洲小景
十年相见掖垣西聨句无才续鬬鸡巻里法书多魏晋图中山色似青齐莎庭惊鹤霜初下茗碗留人月易低肻与家林挥健笔不辞新绢买鹅溪
斋居喜雪聨句
夜寒集疎霰(釴)岁暮呈嘉祥天心重昭格(简)民事期丰穰斋诚达宵旰(岳)祀出排缁黄同袍此共宿(敏政)旅夕能相忘凭檐俯轻扬(釴)引烛惊微光严城漏声寂(简)小阁炉烟翔簌簌堕庭戺(岳)霏霏闯堂皇(敏政)萦空转飘撇亚风随低昂(岳)乍翻燕山席陡溢韩军囊(简)剪裁谢新巧(岳)涂抹羞妍妆(敏政)同出聨祖祢分飞忽参商蚕缫散绩室舞袂投东房(釴)辉増■〈敝上毛下〉衣净爽激銮铃锵长河饫坚腹(敏政)断岭横截肪陧穽夷险一(釴)羃野东西相(简)雅栖惊欹仄鸟篆余偏傍(敏政)疎影落高树(简)清威折幽篁(岳)雀困余粒絶兔穷数罝张委径没樵屐回洲胶渔航(杰)望失逺山色(岳)坐想千林芳(敏政)先春夺造化异境开鸿荒潜阳地中复(简)宿沴物外藏余孽息蝥螣庶征宜粢粱(岳)楼居足酣眺市卧怜饥僵窓虚气逾肃(敏政)景絶诗能当(釴)云英幻无蒂(敏政)水种空传香(釴)槎通汉渚近(简)赋擅梁园长(岳)关戍肌欲皴田畯乐未央(简)沛泽浃穹壤至治归明良(岳)竹宫怡圣情词垣纪篇章(釴)邈哉继云汉(简)大庆垂无疆(敏政)
成化丙申岁腊月十日倪侍读舜咨程侍讲克勤陆修撰鼎仪陆编修廉伯同以祷雪致斋于翰林之东署是夜雪大作遂用欧公禁体故事相与阄韵聨句以志喜钩竒竞胜达旦弗能休时所得尚富澄汰仅存此次晩出以见示复分二韵俾予窜入之且志于后云李杰世贤书
焚香聨句
斋夜对炉咏兹谋出于佥(泰)旃檀爇幽眇棐几増芳严(釴)瑰材藉珍重烈势防太炎(简)逺闻觉逾胜黙叩如有占(杰)片云陡惊散一星歘疑■〈火替〉(岳)口浥曹溪流耳割昆仑尖(敏政)氤氲烛映屏缥缈风回幨(泰)■〈土幻〉深隠金粟火褪委红盐(釴)芸怜书蠧辟麝恐庭花嫌(简)当窓喷宝鸭隔研萦铜蟾(杰)畹兰格调絶阁梅风味添(岳)情通一瓣夐剂许百和兼(敏政)循床袭青绫拂巻凝湘缣(泰)输情已绳直逊意仍蛟潜(釴)咀华厌鸡舌采沬婴龙髯(简)笼烟袖双握拨地匕屡拈(杰)气合惬俱化心躭惧非廉(岳)继美荐竒印留芳下重帘(敏政)甲暖螺蜕腥班销鹧归燖(泰)宁为羃广展不作吹轻纎(釴)春原得孤嗔晓殿思遥瞻(简)透隙忽已駚入虚澹相淹(杰)升腾各登鼎琐碎或在奁(岳)妙遣荤秽屏馨达神明忺(敏政)终陪画省直不受歌尘黏(泰)薄温变寒室长力穷宵籖(釴)静喜日照席深宜私覆檐(简)非同火山炽何忧木天黔(杰)吟鼻讵堪拥徳芬方共厌(岳)燕寂未经宿呼童惜余甜(敏政)
成化丁酉正月八日斋居焚香清寂之际相与书三十韵次第拈押以遣夜懐既成俾予各録一通时与者六人太仓张亨父陆鼎仪毗陵陆廉伯海虞李世贤新安程克勤云钱塘倪岳舜咨题
篁墩文集巻六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六十四
(明)程敏政 撰
○诗
游月河寺次韵顾光禄(时送张廷玺郎中还南京)
空门坐隔河风栁扇微和晓色城头尽春声水上多过墙燕市酒倚席渭城歌不尽游人兴诗悭可奈何
一径曲通河经春土脉和破篱编苇密老圃种花多惠逺还能笑昌黎不解歌题名人半老莫更问谁何
挽金陵倪处士侍郎谦之族人李太常作志
家住修文巷俄然梦不醒谱通宗伯系冢勒太常铭猗顿千金产童乌一巻经不堪人堕泪择葬近新亭
镜中偶见白须
晓起掀髯笑不梳镜中霜到一茎初他乡转觉官无用半世空惊病有余闲处欲寻支遁语老来思共阿咸居平安独喜南鸿便一月常收两度书
成化乙未廷试受巻纪事有作时年三十
大廷多士若云屯入对从容感至尊新雨过城开晓霁好风吹栁散春温尚方络绎来珍馔中使催呼锁禁门回首十年如梦里传胪当日愧蒙恩
文华清禁接词林阅巻亲劳法驾临黄纸墨痕春淡淡紫垣钟漏午沉沉风云此日开文运忠孝何人契主心今夜礼曹还赐烛早随冠冕听纶音
寿灵台郎吴英母九十
暖风开燕敞云屏慈寿从今数百龄盘诰紫鸾恩浩荡传书青鸟意叮咛北堂秀发宜男草南极光躔婺女星莫对绛人提甲子五官声价重尧庭
夜梦家君晓起得家书时家君已得请还乡
梦接庭闱语未阑晓来南鴈寄书还平安字抵千金价晩节功成九仞山窃禄尚堪供薄养逺游何日奉尊颜遥知两弟称觞处彩服应留一副闲
琼岛春云应制
五色氤氲晓未开一春长遶玉峯来成祥顷刻非无意行雨分明是有才御气逺通花蕚殿灵根偏护栢梁台望中忽感从龙念恐有遗贤在草莱
季弟克寛来京师适当端午西湖南海之莲尚未有花而予家盆池特出二萼化工之巧有若为予两人者设耳克寛南行有期辄用开燕以酬花因思予在西城时此花亦于五月盛开司冦陆公辈各赋一诗以为予中举之征其后果然今十四年矣故诗及之
谁家端午看芙蕖蜗舍风光似有余苒苒红苞初半拆田田青伞未全舒酒筹暗合愁新别诗谶先征忆旧居莫忘弟兄携手处一帘花雨湿征裾
次韵罗明仲太史中元谒陵仆三度谒陵皆以冬至又两与李世贤太史行
陪祀频烦下紫清冒寒长记旧经行风生古堠惊鸦宿月满荒城听马鸣花鸟送君今日路溪山回首来年情道傍老壁题诗处定有居人说李程
送戸部吴廷宪主事赴广西提学佥事得文字
泛泛濯锦江产材多好文就中吴季子壮岁迥不羣久簉司徒班荐书新上闻朝廷重兴学简命恩礼勤乗骢过梅岭持节开江氛念子掌邦教此职固所欣都门时雨晴岐路东西分峤外岂无士成之在陶薫时名愧葩藻实学须典坟典坟首群行古圣非徒云行行志方健宁肯上负君三岁谅有期迟子来策勲
送袁士蓥太守考绩还淮安得童字
淮阳今大府南北舟车通上官络绎至卧治将无功使君东南来瘦马从一童绩成奏天子出门岁将穷君本法曹郎皎皎白炼铜坐令郡讼稀风化千里同劝君一巵酒美政贵保终不见古循吏名与长淮东
洞黄词懐黄尚斌先生(职方彦俊之父文选孔昭之祖)
洞黄何逶迤逺在天台间壁立千芙蓉四顾相回环缅思洞中人一去何当还平生读书处松桧不改颜儿孙日以长济济通朝班孰识岩栖翁高名配兹山我歌洞黄词怅望春阑珊生刍杳莫致浙水东潺潺
大病不寐
月西窓正黒天色向黎明坐数传筹者沉沉杀五更
又
溽暑人如醉昏昏一病身如何三五夜畨作独醒人
陆廉伯太史家赏莲得天字
小院凉生雨后天一尊同赏瓮池莲散花晓日来天女步月清宵见水仙坐客不辞浮白令主人何惜买红钱兴来忍折芳筩尽回首风光又来年(是日主人以彩缯缠荷柄故诗及之)
八月一日丁祀夜作有懐彭文宪公
半夜奎星光烛天诸生云拥戟门前闲阶露下听更坐别院人稀借榻眠灯乱衣冠松外转风清丝竹殿中传西湖故老今何许分鬯叨陪记往年
贺高挥使生子
锦棚香袭旧征袍转觉王孙甲第高喜气镇浮三日迥啼声浑似五陵豪四筵汤饼朝开燕左戸桑蓬夜属櫜已是他年真将种殷勤传付吕虔刀
送耿司业先生省亲还南河
白发萱亲在北堂喜承恩诏趣归装秋容黯淡辞都下晓梦依稀见洛阳莱子旧衣増刺绣阳城新例有封章疎庸滥逐门生后驻马离亭尽一觞
文渊阁大学士彭先生哀挽
廊庙忧深病亦深西风庭木动悲吟文星一殒嗟何极哀诏频颁似不禁三馆尚闻修宋史八方空复望商霖平生忠孝封章在不负先皇策士心
乙未十一月十六日长至有感(白须又添一茎)
吟须再见一茎霜愁思应随一线长月色也从今夜减酒懐争似少年狂海榴漫说偏多子乔木谁怜隔异乡好是浮名归未得十年辛苦尚为郎
尹亚卿家饮散用韵二首一读景帝谥议一谢盛筵
天赋宗贤拨乱才八方威命响新雷衮衣立受东朝命玉辇迎从北地来九庙有灵知孝友百年无力报奸回今皇盛徳嗟何极一纸虹光烛夜台 右读谥议
胜日叨陪玉署才绮筵箫鼓沸晴雷宫壶尚足传杯用堂食初分入馔来拂座面惊春色动聨镳身带夕阳回题诗欲尽留连意长句无能效栢台 右谢盛筵
腊月念八日得仲弟克俭南京书季弟克寛杭州书报家君已至徽州
两回家信一时闻北鴈如何久离羣同气影随三处月老亲身卧万山云懐归有约多成梦窃禄无才可报君学业半荒须渐白愁颜消得付余醺
燕都石鼓题广人黄瑛江湖胜览巻
岐阳埋没草离离汴省燕都叹屡移一代文章存鸟迹百年风雨蚀鼍皮摩挲尚识宗周器题跋谁镌蒙古辞却爱胜游黄叔度孔庭懐古立多时
白云深处为天台赵时晖赋
幽人卜筑嫌山浅直入云山十二重傍岸野樵多失路隔林溪碓逺闻舂衣裳露宿岚光冷书画晴蒸海气浓极目为君思鴈荡烂银舒巻正溶溶
朔州行王汝璧太守述职西还
朔州城头塞云结朔州城下沙如雪赫连古戍白草枯一路角声吹不歇居民半是防秋兵十里五里屯军营偏师夜坐烽火息飞挽小儿歌太平王郎家世本灵武明目张髯气如虎羽林骄将不敢欺碛里人耕好田土穷州十年多苦辛奉檄东来觐紫宸长官知名圣君喜边吏有才能几人遥遥朔州城劝子一巵酒马蹄明朝向山后女墙孤月重相思定倚危楼望南斗
成化乙未元夕观灯应制
万岁山头春月圆万岁山下霏祥烟莲花漏水尽一刻火树百枝光烛天条风东来送新暖低扬星裘动黄伞九重金阙倚岧嶤四面红云蔟箫管慈闱更欲亲承欢彩棚十丈空中攅随山移仗不知晓应制还催供奉官五朝故事传来久乐与民同上元酒想象先皇得众心尚有灯词播人口太平喜是百载过边燧不惊天气和古来张弛皆有道实心一日非为多
十二月十三日大雪
北风吹晴无片雪老农戚戚生穷悲土中细麦干欲死方士结坛徒尔为残年一雪万人喜天子忧勤天与之长安贫者死莫恨记取当初望雪时
挽薛节妇(监察御史为学之祖母)
薛家贤节母身住滆湖村老去霜春面归来月夜魂孤鸿难再偶慈竹自添孙不负生前恨金书照里门
卜筑
频年生计拙辛苦又移家未到新庭院遥怜旧月华时名只人后归梦几天涯银汉犹明没因风欲泛槎
着存堂为吴节参政赋
悠悠三十载一飰不忘亲推枕犹疑梦登堂若见人海桑初隔世风木几伤神要识全归意平生在立身
雨后絶句示小女
天井无沙潦水空临流一树石榴红女郎学语惊相报几瓣臙脂落镜中
题姜廷宪中书小景画
雨落山前双树村石溪流水带沙浑野人赤脚如归鸟不怕春泥半拥门
哭坦侄二首
两地惊心最可怜别来长梦抱儿眠岂知一段青云器只向人间住八年
恸指苍天泪两垂海枯难尽竹林悲床头几巻残书册一世辛勤付与谁
送徽州谢同知伯仪庆贺建储礼成南还
郡绂驱驰不惮劳又惊飞絮点归舠八方共喜前星耀千里回看北斗高阙下省台通姓字山中城郭候旌旄因君不尽东南望一片乡心折大刀
丙申郊祀斋居次陆廉伯太史韵
东风吹冷袭虚襟芸阁西头接羽林上界疎钟清客梦广庭明月空斋心回惊旧壁题名遍转觉微官阅岁深此夕圜丘天尺五拥衾时听属车音
露下虚庭月满襟仰看残雪罥疎林久叨禁直随班尾共誓斋明协帝心三宿夜分莲漏永一年春到竹宫深题诗欲继云间陆蝉噪终惭海鹤音
次谢鸣治侍讲韵
井乌声与柝声兼阁道频将斗柄瞻郊墠礼神春奠玉斋宫清跸夜传籖月中晓色惊先白雪后寒威觉倍严三日清斋无一事水沈时向竹炉添
庆成宴与明中舜咨聨句和韵
赐筵初及试灯时一日风云会殿墀天静漏传金箭迥晓寒春上玉颜迟羽林扈跸环千骑宗伯垂绅正九仪胡越一家同献寿八方谁道路多岐
送刑部郎中陈徳修还南京用张汝弼驾部韵
旗亭栁树拂颓墙祖席朝来扫半堂廿载不知游宦久一春偏觉送人忙东风似与归途便流水何如别意长执手难留陈仲子锦帆回首正高张
送薛志渊御史随都宪袁公处置荆襄志渊旧尝巡按其地
圣主临朝重拊循襄樊行幕绣衣新一方喜入皇图逺十载愁听捷奏频好计公田收菽粟旋分官府辟荆榛土人半识招安使马首山川属旧巡
广人黄昊久客于外夜梦二亲自写其像号其堂永思其父尝为主簿
细草双坟隔几春天涯回首泪沾巾凄凉死别空成梦想象生容自写真岭峤飞云时出岫沧溟流水任扬尘伤心莫遣成衰落不负庭闱在立身
钱塘沈徳自成化丁亥以来从家君征川贵山都掌之夷又从平江伯出镇两广总督漕运清谨之操三度如一家君荐之始自从事为选人平江凡七荐之乃自江淮卫知事改隶通政司于是荐绅君子无不嘉君之能获乎二公也拜命言旋赋诗以赠
曽从川广着征袍又辟江淮督餫艘旧业耻缘行橐富新名多逐荐书高银台已换簮绅贵玉帐应酬案牍劳莫为官成心便得十年恩泽庆难遭
三月十七同日得王贡士寄来休宁腊月书马亚卿寄来南京二月书
客邸瞻云思有余忽传门外送双鱼正当南北相望处连得春冬两季书千里开缄如面对一番披读即眉舒年来转觉归期缓日日经帏候起居
送蜀士赵显章赴渑池训导(池学有曹端先生祠)
薫风吹路铎声清行李飘萧出帝城洛士自今沾化雨川人从昔有文名崤函地接关河便秦赵台危草树平黉舍有刑知尚在好将苹藻荐曹生
送克寛弟南还至茶庵独归
垂野阴云一望迷送行愁问路东西不知几日黄梅雨门外青泥没马蹄
赏心已负一年春野寺从来别恨新酒尽沙头催上马断堤新草独归人
一径棠花照水开可怜新病废衔杯早知别泪多如雨悔不临岐尽醉来
题刘廷问舍人所藏夏仲昭太常晴雨二竹
太常醉搦紫宣毫不写李王金错刀阁舍朝回巻帘处楚江风雨战秋涛
旧宅依稀练水傍古墩幽竹自成行披图却似身重到刺眼翛翛鳯尾长
送奎文阁典籍许节之东归
宁阳许君节之故阁老道中先生之中子仕为奎文阁典籍博雅好文克世其学见重于孔林者久矣成化丁酉上京师以其先人恤典未备告诸朝获有尚书之赠又于今阁老寿光刘先生缔姻好焉君既上显其亲下成其子将纳禄于吏部浩然东归刘公子镃请予言道其行予尝执经寿光馆下乐其人为赋古诗一章
东山旧名家文章羡之子先人国巨公勲徳藏太史当年受推荐簮绂升孔堂日坐图书府上应东壁光朅来走京师奏书析帝宠南宫下新制晔晔贲丘垄还思毕婚嫁馆甥得刘郎官途凡几月氷玉相扶将人生天地间亢宗似君少尘鞅不可羁拂袖一何早薫风日夕至满路飞杨花都门戒晨发祖席临水涯心知共月明千里一回首良晤讵可期属酒为君寿
送户部石宗海员外赴四川提学佥事宗海予同年尝为翰林庶吉士
徂徕家学未应芜喜奉新恩向蜀都黉舍威声思按察玉堂丰采重司徒行台晓月诸生试比屋春风五教敷相守不堪相别处蹔留骢马尽离酤
送中书舍人桐城何志廉赴南京刑部员外予较艺礼闱志廉实预事于帘内
郎中早发帝城东双斾遥乗雨后风南部司刑千里别中朝挥翰十年功何当把酌寻乡好犹记篝灯宿至公从此鱼书知不断两京新路闸河通
次南京钱学士先生入朝之作时先生方有少宰之命
十二年来出帝关北归仍立旧鹓班交南使节陈临海江左文名庾子山簮绂又新池上宠氷霜难老镜中颜汉庭欲下安车召楚水燕山路不难
桃花零落旧玄都喜见腰金尚黒颅才藻自能当万乗笔锋犹足扫千夫禁中前席多需贾海上生祠半说苏晩节从来须郑重百年文运藉人扶
新安洪生通今郑州守有约之少子乡进士逺之弟而予兄汀州贰守克和之壻也来京师从人受春秋学日以成歳暮欲将往省于郑且南还入郡学以竢秋试其志可谓健矣道别之际赋诗赠之
彩衣遥向郑州城书剑还为故国行官邸冬温先季子京闱秋试待诸生匆匆立马辞乡丈草草传觞媿馆甥但喜家声常不坠一门难弟又难兄
邀同馆诸公赏盆池莲
新秋团扇不禁风退直相期出禁东池馆不嫌来结社水花犹有一枝红
题尹正言学士菊
陶家庄子未全荒篱下西风一径霜红紫相看零落尽寒花只作旧时黄
题画
苍山茅屋岁将阑一巻黄庭读未残落叶暗桥何处客杖藜来听水声寒
讲筵命下甚愧疏庸不足以从诸君子之后辄赋一诗録呈舜咨侍讲养正伯常二太史
天王重稽古文教被九寰济济夔龙徒终日奉燕闲自惭樗散质久厕词林间一旦误简知许缀经帏班儒冠岂徒荣君徳重有关格心古明训志士亦孔艰况我本承乏何恃开天颜所幸同袍人逸驾难为扳致身及此时淳风正来还策厉敢不勉主恩似丘山
为栁楷序班题寿意图归庆其母
七十栁家母双耳被华发行步若飞鳬飘然有仙骨诸子数公权供奉广寒阙回首夜何其天凉桂花发神娥海东至荡潏凌波袜皎皎青镜中居然事修谒酒酣一借问沧溟几时竭携手问清浅共拾蟠桃核仙凡隔尘水三山翠峣屼可望不可亲歌诗对明月
寿泰和王希诚七十(希诚尚书文端公第三子中书舍人求之父尝受恩封)
七十存斋叟尚书一令孙天开新寿域人羡旧清门荫子传家学封君荷主恩一阳初复候佳气满芳尊西江多逸老季子独超羣仙授还丹诀家藏说玉文逢辰题甲子阅世等烟云想和长生曲因风一寄闻(杨文贞公尝有说玉文赠之)
题玉堂散直图送吴汝贤修撰省觐还闽
金殿当头玉堂署十二朱廊隠宫树衣冠济济堂中人犹似前时起居注门下斜连金水河石桥五垒横蛟鼍扣阍不许外人到挟册时见诸王过奎文上应图书府揷架连籖照今古同游恐是十洲仙下界纷纷半尘土迩来新诏开中堂储材圣训何洋洋日令三馆坐羣彦应制往往催诗章从容退食龙楼外松下传餐解簮带光禄之酒大官羊终岁天厨有佳赉宫壶早午漏未央旭日半下城西墙出门跨马人分首缓步不知归路长老珰如能解人意惯识青衫合门吏几回尔女笑相嘲何幸相从禁中地我居史馆今十年碌碌追陪叨俸钱就中却爱吴汝贤才气迥出千人先承恩谒告辞丹扆彩服辉辉照秋水何人为写玉堂图天上风光动桑梓我思古人不可当身在江湖忧庙廊君是八闽奇俊郎一飰之际宁可忘君家二老俱无恙莫遣文章负今上朝朝散直定思君早趣归装拜天仗
题安城彭学士山水图
何人结屋青山里终日开窓见山喜近峯错落走檐牙逺岫蜿蜒揷天嘴澄江一道山前过短棹平分浪痕破船头水气绿侵衣载酒高人面山坐石泉下冲沙渚浑桑榆接地成深村柴扉欲扣不可到或有细路通云根竹鹤老人名画手半幅生绡大于斗水分山断意无穷目送飞鸿度江口安城先生尘虑脱南望乡人楚天阔高堂永日对山歌肃肃凉风起苹末
篁墩文集巻六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六十五
(明)程敏政 撰
○诗
斋居有懐李宾之侍读次街字如字二韵
月明人语静天街一树松毛舞乱钗高论谁翻巫峡水相思如隔叶山厓百年散地堪藏拙三宿斋居漫寄懐独幸太平今有象南郊春意十分佳(郊祀前祈雪新岁人日及郊祀之夕皆晴明故及之)
潇洒仙郎玉不如春来多病想离居赓酬未觉诗禅定笑语偏惊墨妙疎斋舍月明灯晕小严城风静柝声虚知君此夕应无寐起望星垣候属车
罗明仲以所和谢鸣治枕上有懐李宾之之作见示倚而和之
西斋凉夜月生初二妙诗成一枕余春谷芝兰香鴈荡秋空氷玉倚匡庐寄声白雪来青琐落手明珠动绮疏读罢怅然思短李平生交好最知予(鸣治天台人明仲吉水人家有氷玉堂故及之)
正月十二日庆成宴后有懐宾之用鸣治红字韵
赐宴归来醉颊红故人清卧晓堂空聨珠似觉新篇少倚玉犹懐旧席同春到才情翻蜀绮病回风骨挺湘筒一年灯火西城近无限相思月又中
宴归忽思明早立春再一日元宵矣节物惊心为之怃然偶成柬倪舜咨侍读
又陪郊宴戴恩回不觉春光次第催鳌禁未烧千炬烛鳯筩先动六葭灰喜逢令节添新岁恐落明时数弃才欲向同人歌老大陈根已负十年培
舜咨有诗见答再用韵复之
春去如流不自回驽骀无力可鞭催风花近日多新稿简册何时拂旧灰十载闲官真负主八行明诏欲储才攴言敢恨知音少一寸心田只自培
送陆文量驾部出使河南次留别韵
曽接芳邻会一茶蓬门长许故人挝郎官标格晴翻雪内史篇章醉吐霞明日又攀东郭栁当时同看上林花春风聨佩相思地玉陛鞭声散晓鸦
凌季行鸿胪索赋清懒诗
不受黄尘点赐袍朝回长卧日华高客疎幸免逢迎礼官冷那知案牍劳胜地春风闲谢屐异乡秋雨涩并刀等闲却有难忘处瀹茗催诗夜续膏
题李世贤太史扇
浦上南风急渔舟破浪还不知离岸逺时见树头山
分得知字送文公十世孙炖袭翰林五经博士归奉祀事
长河发秋水白日吹凉飔冠盖集都门把酒与客辞缅懐紫阳翁耿耿百代师云礽袭簮组乃在休明时夫君抱奇服承恩固其宜考亭渺何许孤絶天南涯乔木上参天下有先公祠君归拜家庆烨若阶庭芝大贤本不死冥邈谅有知翘首北来鸿车行勿迟迟所愿崇正学慰我长相思
送提学戴廷珍御史考绩还南畿
离旌动朝旭宪节飞寒霜使君有逺役驱车上河梁夙昔金兰交念君才且良南畿数千里弦诵声琅琅来荷天子恩去慰诸生望君家大江西经学闻四方敬承久不衰显擢殊未央古人过化地名与江水长分岐意无限再进黄花觞
挽王瑞给事父
屡辞公府荐赢得隠居名水石夸王令江湖继陆生无方堪却老有子解推荣小茗山前路行人亦怆情
三月一日寿杨司徒夫人六十
家声自东鲁门对重关西象服揺苍水鸾封获紫泥晩春开寿域迟日丽中闺想象称觞处仙人馈枣梨览镜颜犹壮盈簮发未疎寿当初度起春入二分余君子歌偕老儿孙奉起居蟠桃亲手种喜色照庭除
题张修撰养正所藏王舜耕山水画
山东老人王舜耕平生与山如有情左涂右抹何草草却似真山被山恼山西太史留侯孙爱山自谓山可飱坐中忽有青万矗终日仰看看不足我来把玩未始奇真山假山逺莫知天风惨淡动林壑浮岚积翠空淋漓斗壁飞流下深树暗响潺潺不知处两厓中断一桥通谁结茅庐傍山住老人一去何当还太史心胸如此山题诗不尽画中意梦落齐州苍翠间
夏日偶成
瓜头果叶未全开一寸新根蚀旧苔闲上小楼看雨脚不知青蔓过墙来
愚乐庵为傅曰川太史乃尊赋
不辞提瓮灌山畦绕屋江声似冉溪却笑永州憔悴客壶觞终日叹羁栖
静对苍山阅岁华人间何地着生涯翻书忽到无言处陋巷春风自一家
题常州卞六行乐图
素紽衣折皂纶巾不受长安马足尘香绕鹿车秋未老胜游知是惜花人
苦雨漫兴
久病朝籍未通名雨窓且得卧天明御街石路光凌乱坐想诸公把滑行
青裾白面扫晴妇冯仗精灵格上穹黒云西行雨脚退针线女儿争奏功
坦庵为邓州训导胡直赋
随分安居结数楹出门何处不堪行知君已得羲经趣眼见高门棘刺生
泮邻书屋为会稽处士赋(处士家在秋风浦之西泮宫之东故因以颜其居二子曰云丙子贡士曰荣壬辰进士)
墦间事埋筑贾肆竞刀锥择居苟失所媚学将从谁所以孟贤母三徙泮宫涯千载有杨翁衡门久栖迟诵法子车氏有家学东陲杏坛藉余荫芹沼分清漪缅懐邹鲁风礼庭时一窥归来课诸子肃容坐皋比日夕弦诵声互答相吾伊居然二雏者成名皆在兹科第固云好徳性能自持坐令环堵宫永作藏修基思人去已逺家训凛不衰芳邻接孟氏此语非夸毗我歌泮邻词秋风有余思
题鲍栗之通判所藏四景牛
逺桃舒浅红独栁荫余緑乌犍何从来骈首度川曲春波浩沄沄好雨夜初足怜此畊力疲田翁能羁束
山檞叶如斗负此大石傍牸兮喘何急徙倚南风凉子牛卧弗起似恋青草长安得伴樵牧留连至斜阳
农事早登场散牧清溪浒迎风或长鸣已忘力田苦出门认红树对岸饶青莽日晩欲收栏横吹隔深坞
晏岁风霜多朔气动墟落畏寒老觳觫引犊屡前却霭霭向阳坡梅花点放萼养力待春来郊原事东作
次韵萧文明给事元日早朝之作
彩鞭声里曙鸦稀剑佩森森拱太微日射御床明绣衮云回銮辂见青旗鸿胪立仗传三唱马监随班鞚六飞曽记昔年叨侍从起居长许近皇闱
陪祀南郊借尹先生往岁扈从看牲韵
紫坛中夜肃无声玉趾亲来荐璧声华盖云垂如肸蠁行宫尘逺自屏营九韶迭应钧天奏万烛高聨复道明陪位礼成因北望帝星当宁泰阶平
次韵李宾之侍讲庆成宴上作
门宴分行首从官内前随例奉宸欢衣聨锦兽晴偏见漏咽铜龙午未干羽戚两阶成化久风云千载际时难桂坊敢负平生操汉策分明戒史丹
上元日承邵文敬主事请游神乐观次韵二首
南郭春风引瘦骢上清元不受尘蒙鹤因看院留当戸鹅为求书畜满笼赌令欢呼■〈扌弃〉一醉弹碁消遣任谁工兴酣颇爱青天曲隔坐还思唤舞童
曲廊深处绾吟骢招致羣仙我亦蒙院静不闻清籁发坛高时有翠云笼一春宦海乗多暇何处灯山说最工更欲早归寻旧赏夕城高树逺重重
剪灯歌元夕同年傅商佐主事家席上作
上元灯火如繁星九衢鬬靡流晶荧就中一椀最清絶炯然独照郎官厅都城好事争来看苦心每为良工叹并刀剪碎藤溪方直缕横丝眼中乱海市楼台初隠霞渚宫人物纷如麻天孙夜开机上锦魔女晓散空中花态真意逺不可了此艺从知古来少颇闻令爱手能续何得兄家擅天巧寒窓有女方十龄欲遣从之愁未胜小弟长惭负奇赏先请为兄歌剪灯
傅家面食行
傅家面食天下工制法来自东山东美如甘酥色莹雪一凷入口心神融旁人未许窥炙釜素手每自开蒸笼侯鲭尚食固多品此味或恐无专功并洛人家亦精办敛手未敢来争雄主人官属司徒公好客往往尊罍同我虽北人本南产饥肠不受饼饵充惟到君家不须劝大嚼颇惧氷盘空膝前新生两小童大者已解呼乃翁愿君饤饾常加丰待我醉携双袖中
琴月斋为姑苏顾
君赋子夜羣动息虚斋敞前楹美人耿不寐起弄朱丝绳肃肃天宇高璧月流晶荧霓裳非雅歌丛桂多古声幽懐浩然泻纷纷竟何营
畊读为建昌士人赋
古来业诗书守分乐田野缅懐有莘人感激千载下畊读者谁子若与世情寡朝出向陇头一巻书在把莫归声吾伊隠映枌榆社汉庭日选士孰是力田者愿见书有年豳风续周雅
送陆克深员外知叙州府
翰苑曽通籍祠曹久缀班片符分虎重双毂映朱殷具服朝辞陛严装夜出关亲交开祖道逺役壮离颜蜀岭烟岚匝泸江雪浪顽传餐迎驿吏挝鼓拜溪蛮棨戟通公廨茶盐拥市阛升堂延俊造入境问痌瘝僻县经过少高斋案牍闲奉宸瞻北斗懐土梦东山宦海嗟行往诗邮足往还来朝应可冀弱栁未须攀
次韵倪舜咨侍读省亲南归留别二首
晓日河梁又送归画樯天杪见巍巍赐金喜尔重供膳密线惭予屡换衣南浦一畨春草茁西山随处暮云飞灯前久办宁亲疏不向同人惜暂违
栁梢春色未全胜别路危阑一共凭交味似倾醽醁醆离肠难断辘轳绳名高讲席恩偏荷喜溢亲庭寿屡称忠孝想君心力健遄归应不待河氷
次韵罗明仲洗马新春翻阅经史之作
是非千载若为评出处当知不异情仇薛未堪兴礼乐管商何得擅功名饮余安乐春风暖梦觉空同夜气清此境与君能一到人生方不愧轩缨
郢调谁云客和稀孔坛风景尚霏微颜渊岂为贫方乐蘧瑗能于老觉非近代情词多逸响古来心学有余辉太平儒效收公手浅薄终惭负衮衣
会昌雪亭公子许雨中移竹诗以讯之
八尺庭除半緑苔一春无意买花栽几时凭仗连朝雨分得青鸾数尾来
春雨应制
宻云起东郊霭霭覆高阁条风一流转好雨应时落冥蒙浥街尘顷刻满城郭坐见西北山千里翠如瀹粼粼玉池水■〈氵虢〉■〈氵虢〉声赴壑微虹隠木杪生意动花萼田家方播种喜气欲腾跃行看土膏润不畏沟塍涸龙徳普所施预想秋大获仰首谢玄功对物有余乐
张公子行一首送太仓张汉南归(汉挥使之子友人陆文量职方之壻)
张公子留侯孙少年丰采如香荪读书击剑穷朝昏海边甲第开辕门堂上将军不好武千里歌吹闻兵屯平生陆家亲昆弟托好愿比朱陈村有女近出职方氏辇金舆币来求婚职方择壻正复尔椷书许聘情何惇张公子佩赤璊刻丝袴褶悬两弴去年跨马入京国一见笑语回春温画堂红烛谢家庆整日开燕刲羊豚新郎二月发归思行李赍送聨征■〈舟仑〉闸河雨过沙水浑旭日半下东城根栁枝未堪把劝子白堕尊人生岁月惊涛奔他时富贵岂足论氷玉相辉古难得忠孝莫负君父恩
送云南府学司训高宗礼
昆明池水隔天涯万里西行喜过家莫叹青毡清似水文风今日似中华
行人无奈歇征骖尽与朝绅接笑谈他日重逢知未老内庭供奉亦何惭
烦写新容出镜台少年衰陋本中材逺人若问程宫讲应诧君曽识面来
高君宗礼蜀之会川人起家儒学而出其余力以写真妙得苏子之说其待次吏部也荐绅乐与之游既得云南府学司训行矣而为诸公挽留者两月予亦雅善无可为别赋三絶以赠之
送乡人吴之寛南归
暑月终南讹灵风动西颢季子江上来言旋亦何早今年霖雨剩九陌积行潦怜君千里外净若水中藻坐与亲朋俱客舍静逾好妙指高山曲细字浮溪稿有时扣我门谭吐亦倾倒依依乡土情忍别萦懐抱开舟潞河浒策蹇长安道因君重回顾家山有遗老窃禄十载余主恩空浩浩何时许归觐看获江南稻练溪拖晴雪屏山对苍昊阶庭倘休暇相期共幽讨把手各西东停云下琼岛
吴硕之寛世居休宁之璜源读书工琴有声江湖间成化丁酉春偕佥宪婺源汪君希颜上京师希颜之内之寛之姊也相与侨居都城外凡月余时积雨弥旬之寛足不妄出而数辱见过又假予所藏先达浮溪汪公之文手自传钞亦可谓质美而好学者哉未几告别南归因念予自壬辰以来欲为省觐之行者屡矣讲筵史局势不敢以私请故送之寛而有望云之思焉
送萧文明给事持节册封唐府得承字
藩封遵旧制天语重亲承玉节龙垂綍朱函鳯结縢使鏕聨绂弁行李却金缯翰墨心偏健舟车力更胜王孙加礼貌官吏足声称永日花明驿南薫麦荫塍观风临淯水懐古望舂陵封事思晨入严程戒夙兴萦还应几月青琐候良朋
陪祀西陵昌平晓行
雨净关河不受尘一时吟眺薄秋旻树头黄屋如看画马首青山欲近人
道中偶成
望望西陵近松阴石径分倚阑■〈奭斗〉磵水下马读碑文寝树舍秋吹桥山出暮云野人懐帝力歌颂道中闻
夜半出山
蒇事下西陵归鞍趂月行松林人影乱石罅水声清不觉山程逺推便野望平临风歌一曲秋思满空明
题李太史世贤梅花图集古
四山多风溪水急(杜工部)陇上何人夜吹笛(王右丞)几家春梦未知回(冦莱公)起傍寒梅访消息(李太白)宛然姑射子(贺方回)潇洒在风尘(李太白)北人初未识(王介甫)疑是弄珠人(王适)西湖处士骨应稿(苏东坡)洗雨梳风为谁好(秦少游)呼儿觅纸一题诗(杜工部)相对真成被花恼(黄山谷)
克寛弟南归小诗二首奉简淮阴驿丞林文秀内兄休宁上舍汪汝温亲契
旧榻凝尘岁屡更秋风一鴈又南征弟兄离合情无限万里淮天共月明(右简林)
南望家山有所思十年谁共菊花巵不堪逺鴈传书处又是重阳送别时(右简汪)
题便面小景
相看是何境鹤啄松根苔道人一挥袖天末海风来
谷庵为吴医沈公美赋
沈翁隠侯裔素医而好儒有方不自秘云是溯洄书绕庵播嘉种岁岁勤菑畬平生活人手荏苒七十余种谷如种药心与造化俱岂徒一身饱固欲周乡闾时今菜色者一半回敷腴永懐居药翁慨彼肉食徒安得味斯语仁寿跻寰区
蒙岩为常州邵士忠处士赋
苍岩何巍巍壁立倚晴汉中有一泓泉淅沥下岩半绿萝水帘泻触石星珠散纡回坐成池隠隠白虹粲岩栖者谁子跬步得幽观彷徨此水侧日夕味爻彖烱然生道心旧染如濯盥不学蒙园叟偶尔事空玩养正思古人因之重三叹
题尹性之御史所藏周文靖竹
周郎识此君落笔琅玕长居然步湘皋翠袖忽两两相将舞回鸾势欲凌波往平泉与危石转折助清响坐令俗耳净逺觉烦襟爽亭亭吉甫孙霜台絶尘鞅晏岁凛相盟虚心惬终赏
送王司训之任丰县
父兄留得旧毡青子弟终能守一经博士随班承宠渥诸生开馆候仪型到时俎豆陈宣庙去路河山拥汉亭想共令君谈政教化行歌颂几时听
马邑王君钺其先子巍尝教于河间歴官大名郡守兄镛尝教于新安近为国子学正君得诸家学者有素而屡弗利于秋闱遂援例出教丰县予故家新安而宦居河间于君父子相知最久于其行不能忘言丰之尹田君良故尝教于三氏学亦于予有一面之雅因诗及之
张汝弼驾部求椿庭诗寿其兄
贻谋能是守株人东海家家说异椿壁上古阴回夕照庭中新干薄秋旻衣冠几叶能诗礼堂构当时亦奂轮张仲平生知孝友连枝应愿八千春
分得元君丹臼为安城李珍赋
石臼深深长緑芸土人犹说魏元君金银气逼清宵见鸡犬声疑白昼闻九转谁磨新岁月六丁长护旧烟云盘中李愿幽栖近日读黄庭几巻文
送汪希颜佥事改仕湖广
昭代重提刑移官及壮龄楚人知约法汉吏本通经入境多供帐分司独坐厅洗寃公素志民颂几时听
楚楚越公孙江南旧业存凌秋趍宪府戒晓出京门关道喧人语河桥落涨痕临岐珍重意公恕答君恩
篁墩文集巻六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六十六
(明)程敏政 撰
○诗
送张汝弼驾部知南安
吾友人中龙落落张东海起家兵曹郎回翔十余载朅分五马符袍带荷恩改迢递南安城横浦一川汇知君足儒吏举笔见丰采想当行县时江天冻云叆百丈大庾山梅花灿珠蕾折寄与诗来都人正延待
东海尝为予赋晴洲已而失之云有稿在以行遽不暇检许付其子新安贡士宏宜以来因诗及之惧其忘也
三乐为晋陵胡叔虞赋
落落妫公孙逺有叔虞子处世宁无才平居不干仕一觞与一咏顾我方乐只此身非草木有生胡弗喜而况得为男已歴好年纪兴来鼓三终所得亦云侈茫茫天地间岂不解同是永日行畏途沈酣未知止千载鹿裘翁见取尼山氏长歌念伊人迢遥隔州里
题黄帝广成子问道图
忆昔广成子讲道崆峒山抗颜为帝师相与炼九还坐令千岁人緑发而朱颜一朝乗龙去下顾悲尘寰药垆莽犹存逸驾不可扳兹事传已久无乃空投难灵均赋逺游魂销汨罗湾邹欣注参同寂寞蓬莱班我读古仙经一一廋且悭或恐妙契者不在文词间灵洞何幽幽鼎湖亦潺潺胜境虽足爱赋予诚疎顽
尼山高一首寿阙里孔公伯处士(公伯罗洗马明仲妇翁也)
尼山高高嶙峋千年孕此大圣人圣人一去圣泽新云礽玉树何振振公伯先生号贤者韦布不沾京洛尘生时分值祖庭桧荏苒于今六十春苍髯势欲凌秋旻朔风吹地才一日先生笑坐开芳辰戏彩儿孙行遶身携壶陆续来亲宾崧高一纸驰献寿知有内翰聨佳姻新诗在眼酒入唇先生陶然岸乌巾家山乔木色不改百岁愿作无懐民
琴鹤东人为广人何式之赋
小揽山中盛丘壑朅有幽人恣行乐坐间时弄七弦琴到处还随九皋鹤春波澹荡风日清耳畔忽闻环佩声古人虽往古音在坐使一川鱼鸟惊石径盘回絶尘侣砂顶昻藏缟衣举幽人鼓掌一和之万里闲云自容与君不见蜀川太守报政成一鹤一琴随马行又不见义山诗人杀风景煮鹤烧琴对佳境幽人不求禄二千幽人不赋西昆篇祇与双清作东道见者一任称何仙燕歌赵舞人争爱毕竟谁宾复谁介何如琴鹤共平生清誉长传岭南界
归田乐巻为彭彦充仪制赋
拂衣何太早人惜汉彭郎许国身犹健还山乐自长分泉栽杞菊升垄看牛羊莫和陶翁句长歌与世忘
苍雪难侵鬓红尘自息劳高眠穿北牖舒啸入东皋久办青山屐初尝白社醪海鸥机事少应识旧仪曹
春坊斋夜追忆旧时在翰林东署与诸君子喜雪焚香聫句之作奉简亨甫鼎仪世贤三太史
斋榻游尘净宫城刻漏残不知芸阁梦何似桂坊寒旅夕垆香在经春雪意难同袍应念及灯火旧诗坛
藻轩为锦衣千戸吴孟章赋
将军心地清如藻小结幽居逺六街倚榻高寒疑近水闭门空翠欲侵阶撷芳曽过黄泥坂寄傲难同画舫斋圣代只今需补衮知君才副九重懐
送延都运六十致仕得何字
金带朱衣拜宠多乞身宁待鬓双皤民思久系棠阴茇国计新饶海上鹾白社预钞栽菊谱沧浪随唱濯缨歌不知勇退青云士屈指如公得几何
挽胡孺人(刑部黄员外文琰之母)
鬓丝初觉早霜凌岂意年来不自胜蓬壁尚疑闻夜杼蕙帷那复候晨兴推恩子望新鸾诰偕老人伤旧鴈缯寂寞祁阊山下路一邱松栢锁寒藤
小儿弥月承罗洗马饷鹤歌以答之
仙禽一夕乗风至清气朝来满庭次见客驯然了不惊学舞时时鼓双翅丹砂入顶色犹浅一声更有凌云思我家生男一月余每遇高人出相示皆云骨相如长郎坐上啼声已堪试犀钱玉果竞相投随俗惟应悦姬侍司经大夫公逺后辍自润笔来相贽谓此鹤龄千岁长眼中定欲征君嗣大夫久作瀛洲仙许我平生可同志顶砂疑是鹤前身令器而今已三四松阴永日相和鸣螽羽开祥岂无自乃知此鹤最宜人茅君本号还丹使山鸡野鹜竟何有大笼满贮长安肆中年不顾縻好爵看鹤生孙乃吾事两郎他日弄雏成再拜还酬大夫赐(洗马额有朱志如鹤然故诗及之)
奉诏储材巻送翰长王谢二先生
馆阁储材自祖宗两公承诏任陶镕南朝世谱衣冠盛西掖官聨雨露浓瑞应奎光开五夜功期文史足三冬不知此夜门墙下多少英贤赋九重
兰竹图题赠萧给事文册乃郎赴秋试
湘皋春婉娩居然见双清幽香下覆之翠条仰而承高石既磊磈新泉亦泓澄临风况君子去住有余情
送李士钦尚宝持节册封楚府次沈廷美韵
晓承天语下丹霄周室班封四牡劳同姓地分南岳重殊方人仰北辰高朝廷近侍传司玺江汉风流拥使旄预想过家归路便朱门乔木映宫袍
送王昱知荣县
几载儒衫困一经除书新捧下彤庭逺趋蜀道三千里上应郎官十五星黉舍秋风兴士子畬田春雨劝租丁政成他日蒙推荐尚及才人两鬓青
送董子仁给事出使琉球
万里乗槎羡董生手持龙节气峥嵘逺凭主上班恩到坐使陪臣谢礼成畨贸不收沙上市粤船长下水边城知君可副中朝望一寸心随汉月明
清明谒西陵飰昌平刘奉祠家次韵李世贤太史
何处同君寄一餐昌平县里旧祠官停骖已忘征途倦抚景惟惭得句难百辟分班朝太寝五云回首认长安行人尽说清明近不似常年节气寒
二十五日朝陵次世贤太史
二圣仙陵隔路岐松林灯火夜差池中天绛阙长相峙夹道苍山晩更奇地迥易看星次转天寒不觉露华滋一年一度陪鸳侣清庙无才续旧诗
谒陵游九龙池八首
渡石磵
驱马渡南磵磵水清且驶蹀躞未肯前磊磊青石子
问山下路
寻源怅何之渺渺入荒野裵回灌莽中偶尔遇樵者
谷口闻鸡声
隠隠谷穷处鸡犬如隔尘下窥见墙屋知是五陵人
石田分浸
石田如画局山溜细通塍点点鳬鹥白亭亭蒲稗青
九龙池
山脉贯龙腹山髓出龙口九道下成池千年溉灵囿
石壁
池东立石壁巉削不可扪颇疑天所造鬼斧尚留痕
池上峯
苍然百丈峯峙此一池侧遂令活水源长含太古色
饮龙口泉
■〈奭斗〉此沆■〈氵韲〉汁清我尘土心临流不能去山风振衣襟
成化戊戌四月十一日储皇御左春坊敏政进讲大学首章退宴文华门十二日上御经筵敏政进讲中庸第二十章退宴左顺门感愧之余赋此呈同事诸君子
小臣踪迹本疎慵衮职情知不易供才向储闱传大学又从宣室讲中庸朝行辅徳须耆俊家法崇文自祖宗尚食屡饕无寸补百年兴运愧亲逢
六月二十八日大雨赴斋所
黒云连阵雨声寒骑马萧萧向掖垣平地急惊成海子御沟全似泻河源担夫没屩犹探路从吏篝灯不到门小坐未眠闻屋漏旋移斋榻过前轩
二十九日夜晴太庙陪祀作时王惟臣詹事刘希贤汪伯谐二庶子郑瑶夫罗明仲洗马俱以疾在告
连朝阴雨一宵晴百辟相欢仰孝诚鹤驭自天来九庙衮衣成礼及三更迎銮乐向门前奏扈跸人从树里行储辅近来多病渴叨陪独幸夜通名
七月十七夜病起露坐偶成
古樗揺影屋西山独坐空阶月上关逺杵数声秋律应明星一点曙更闲道心尽可消官况酒力微堪慰病颜千里故园归未得不禁征鴈遡风还(是日予赋此诗意匆匆不乐夜亦不能寝后一日得家书知三弟不幸乃知骨肉至情相关如此)
送程医官诗
祈门程昂故韩府长史孔着之孙今河南大参用元之子与予同出忠壮公谱虽疏而劣予为最长也昂幼读书业举而尤好医遂被荐为其邑之医学训科盖乡人在京师者无不喜昂之克自立也昂将便道之河南省亲而后归其乡过予言别时予方得用元书求记两夫子之新祠因赋古诗二十六韵而并道之
当年傅韩王文行推尔祖近来佐雄藩老成羡而父之子当妙龄不与众郎伍匪徒趍礼庭更喜游药圃时出应人求床箦多告愈一朝被抡荐千里来自府公试迥出羣官名入铨部青嚢一编书居然袭簮组伏阙谢主恩奉檄返乡土谓我亦宗丈朝来扣蓬戸自云将启行■〈舟羲〉棹向河浦省亲方就禄征途不为苦程本大族家南北旧通谱恭惟两大贤家在鸣皋浒寝堂闻渐衰眼底剩榛莽而翁朅行县时能作祠主慷慨鸠众工彷徨走丞簿轮奂一回新燕贺响钟鼓颇欲得予铭盛事传永古子行道祠下再拜奠觞脯油然慈孝心冥冥祝多祜从来活人手亦足踵前武都门开祖筵薫风霁新雨视子真可人濯濯好眉宇勉哉亢其宗谨勿失绳矩饯行赋长诗为子一挥麈送
陆处士还太仓(处士太史鼎仪之父)
老人住海上高隠不出门一朝念游子乃驾北来辕南风吹尘净忽忽止行轩游子迎再拜喜极不可言是时子方贵执经奉储垣朝回寡人事退食多公餐老人乐兹养心志静不烦秋气澹欲来中宵梦丘樊呼儿整归棹回波浩澶澶逸驾既莫扳为寿奉酒尊颇闻老人语去住非所论愿儿崇正学不愧宣公孙到家应几时及此芳桂繁望望渔樵侣悠悠水云村岂独相劳苦而不知本原古来慈孝心坐使薄俗敦我歌送执事典型谅斯存
挽董尚矩编修父母
董氏宁都盛夫君说最良忽捐招隠操空贮活人方断简藏家塾残碑立墓场由来天报徳貤赠托名郎
提携双稚子孤月几回秋彩服时经眼珠冠老上头院松终抱节庭草讵忘忧太史应裁传千年重女流
追和江东之学士留寓南京上新河徐氏园亭之作
留寓得林垧浑疑宿幔亭禽声翻角征山色中丹青雨竹驱尘净风花又梦馨主人能解事终夕候文星
借住新河口双扉逐岸垠水花堪索笑山果得尝新暂谢催诗吏时迎载酒人乗凉多竹树随意脱簮绅
明月几回团幽居体自寛绿醅时解困白苎晩生寒唤客弹碁子看人把钓竿年来通禁籍回首忆清欢
送祁门周仲实赴赵州学正
南风卷地吹沙尘落日东城辞故人来趋礼闱黄巻苦去主州学铜章新君家江南任河北浩气棱棱面腴色登车不畏征途难问宿何须路人识赵州古多才杰士慷慨遗风尚何似春秋书法可与言即此上报明天子劝君巵酒赠君歌亨衢白日青云多苏湖遗教尚可复功名老大非蹉跎
送张太史养正升都宪巡抚宣府
北边重镇称宣府一带关河新蕃宇镇朔长屯大将兵节制还应属巡抚眼中之人今几年受诏临戎已三五圣明不喜文法吏特简儒臣付斯土张君堂堂七尺躯生有奇才济文武近侍初聨鳯阁班文章久擅鸡林贾时从经幄讲唐虞正色棱棱似文虎事功直欲追前贤蜾蠃雕虫底须数人言国士可无双书剑相传自其祖一朝果被九重知冠豸腰金佩长组想当跨马出行边先事澄清后戎伍千仓有蓄问陈红百里相望看楼橹守臣戍帅总郊迎帓首聨翩负前弩搜田尚接金莲川弦诵遥连赤城坞威声早已罢烽燧号令谁能易旗鼓丈夫此行亦快哉好在边人悉安堵愧予与君最相得半生不脱儒生腐置身岂合在公卿开口徒能论今古喜君大用夜忘寐恨不狂歌对鸡舞平明载酒送君行祖席薫风动南浦愿君当此得志秋莫学人嗟守边苦幕府重期老范謡家声再续留侯谱功成复入汉庭来帝衮终须待君补
追和江翰长先生上新河徐氏园亭病寓之作
徐家亭子楚江东蜀客来寻一径通坐下清泉消溽暑门前乔木倚晴穹尽多醉兴归诗里那复闲愁着病中更是可人翘首处钟山如画绕皇宫
送何惟一御史赴云南按察副使
才骑骢马隔春回又领除书逺赴台万里王程劳跋涉十年交谊重裵徊即看宪府威声起曽是词林教养来后会有期君正健不将离恨荐离杯
会缌庵和谢鸣治侍讲乃叔宝庆太守君寄来韵
半山乔木护空庵奠扫来频尚有岚诸谢家风今淛左老苏亭子旧川南已应宗法千年立何止亲情五世覃考室诗成想贤守几回歌罢又开缄
题碧桃便面
省识霜春面何因出镜中暗春吹不断掌上舞回风
题张养正都宪小画
栁岸频收网鱼租句纳官晩来风浪急却在把篙难
送戸部赵祥主事奉使便道省其大母
重闱春最永手教一孙成故里王程便新图寿域明家人占鹊喜堂客羡乌情会取官绫诰驰封到祖名
戊戌清明谒陵宿斋所次韵江翰长
两日向山行春深野望明寝园同驻马陵树不闻莺寒食惊时过清斋候礼成归途应便好星斗夜纵横
归途次韵
谒陵归尚早行李向来轻北阙看将近东方启渐明群鸦惊客散一马遡风鸣袅袅垂杨外新烟动夹城
送郑洗马赴南京太常少卿
法从年来屡奏功此行争说荐书公旧都南北舟车便原庙春秋俎豆同喜奉慈颜开寿域却劳清梦绕储宫重来未觉霜毛盛看续西京白虎通
早秋游城南宗家园亭次韵周伯常中允二首
宗老当时喜种花至今池馆压堤沙苍颜一去成尘土白日重来感岁华多谢诸公同驻马却怜犹子解持家高城暮鼓催归急不得临风奠一瓜
愔愔残暑逗轻纱马入南园识旧家邻酿旋分燕市酒土宜时供歙州茶田苗有雨秋初熟林影无风昼不哗我已分为东道主请君随赏四时花
送王廷贵祭酒先生考绩还南京
高皇定都日首事在国庠青衿变左袵木主开中堂启运今百载弦诵声逾长先生晋陵彦手握司成章抗颜曽几何述职来帝傍馆阁多故人鬓发惊苍浪平生相慰藉讲下无留良承恩复南辕顿首辞明光望望鸡鸣山奎星夜垂芒愿言崇令徳旧辅登岩廊
晩香为太仓陆处士作(处士职方文量之叔父)
笃行老不衰有美陆仲父平生得高趣卓尔在秋圃羣芳坐销歇黄花正纷吐凛如千岁夫岁晩节逾苦窅窕林亭间相对傲风雨慷慨陶征君遗踪未榛莽亦有韩相国功名照千古出处虽不同景行吾所取汤汤末流中谁能立孤柱千里闻徳馨相思动吟麈
送日者方生还龙游
方生谈禄命往往不受金谓是五行理岂易钩其深我知据所得稍稍从规箴贵贱有天定中否非所任子术诚若斯子道良足钦曲学以阿世悠悠觉何心
题杂画一
青山寂无人空陂澹流水垂杨不胜春揺揺蘸清泚
二
凉月满荒原长空白露繁偶来疎栁下倚杖欲何言
三
落木凌秋下青山对面开澄江可消酒随意放船来
四
夜下竹林滩水平船不动倚棹醉眠人襟懐浩难共
挽彭处士夫妇(国子监丞英之父母)
隠君元是彭仙后一日凌风去不回寂寞王屯坡下路杖藜谁复听松来
我爱梅边最不羣每从先达访遗文由来国子先生母却是梅边嫡派分
择继当时屡问名邑南唐氏有家声平生妇道堪书处请看彭门七弟兄
题梅赠山海萧生赴山东秋试
孤芳自是不凡材顾影临池首重回已报东归消息好春光随马过关来
送陈宏知事
风浪曽惊滟滪堆怜君新手护高桅相逢话旧浑如梦已过年光二十回
乌帽西归向我辞久来忘却赠行诗闻君歌罢还惆怅转觉吟情媿往时
随牒年来多苦辛青云此日荷恩新南都列卫应相问知是尚书幕府人
蜀人陈宏旧从事于家君谨愿人也迩者赴官南京过予别且道往岁相从于峡中遇险事及诵予天顺癸未赠渠之作盖茫然不知其为谁我也语罢情不能已赋三絶以贻之
詹驾部天泽出知建昌便道省母得五字
采采砀中姬肃肃詹氏姥夫君久违荣家事独攻苦袠登龟算七儿有鳯毛五一人迥超羣宦学迈其父诰锡盘龙书名属司马部朅分郡守符绾此建昌组仕途与家便慈容喜先覩松阳岁将阑梅蕚纷已吐画堂开宿酝彩服动新舞遂哉忠孝心君恩子何补
篁墩文集巻六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六十七
(明)程敏政 撰
○诗
十月二十七日出都城
供奉金銮十四霜宁亲恩许暂还乡花骢逺给从官廏宝镪分颁出尚方行色渐惊残腊到欢心那说畏途长篁墩宅畔寒梅树定发新花候解装
卢沟别诸亲友
夕阳初下古城头雪浪凝寒沸不流多谢同袍旧知己殷勤相送过卢沟
晩次良乡
晩宿良乡馆离家第一程便应今日梦南北两关情
早发
古城衰栁散朝鸦抚景全忘驿路賖山色西来寒泼黛日光东出暖蒸霞逺人仆仆行躔费一处揺揺酒幔斜此去前村知己近耳闻鸡犬隔林哗
涿州道中录野人语(良乡役夫)
我行范阳道水次遇老叟时当孟冬尽破褐露两肘邂逅一咨诹向我再三剖哭言水为沴天意苦难究今年六月间一日夜当丑山水从西来声若万雷吼水头高十丈没我堤上栁手指官路旁瓦砾半榛莽昔有十数家青帘市村酒人物与屋庐平明荡无有水面沉沉来忽见铁枢牖数日得传闻水蚀紫荆口老稚随波流积尸比山阜逺近皆汤汤昏垫弗可救如此数月余乃可辨疆亩下田尽沮洳高田剰稂莠农家一岁计不复望升斗官府当秋来催租不容后嗟嗟下小民命在令与守更有观风使仰若大父母见此如不闻恐或坐其咎我民千余人血首当道叩始获免三分有若释重负奈何急余征日日事鞭殴夫征又百出一一尽豪取悲哉一村中窜者已八九老夫家无妻一儿并一妇两孙方提携尽可慰衰朽岂期天不吊一旦遂穷疚一儿水中没一妇嫁邻某两孙鬻他人偿官尚难勾老身自执役有气孰敢抖反羡死者安苦恨生多寿诏书开赈济奉者有贤否终为吏所欺此食亦难就与其馁填壑不若举身走一饱死即休宁复念丘首呼天一何高呼地一何厚我闻老叟言垂涕者良久恭惟天子圣化泽被寰囿声色弗自御游畋敢谁诱稼穑深所知真如古明后庶征岂不谙一变故非偶无乃诸皋夔此责当敬受谁谓斯民痛不可事■〈火芮〉灸我亦食人禄深惭结朱绶岂无致泽心无地可藉手立马野踟蹰悲风动林薮
遇广东守臣进鹦鹉
緑衣朱喙陇山禽入贡新从广海浔辇致已闻经万里购求何说费千金奉宸固表王人敬却献谁知主上心不见韩公嗟二鸟马头回看一长吟
新城公馆夜梦亡弟借邵文敬主事壁上留题韵
弟兄无分过中年千里云山望眼穿地下有时还见汝人间无路可呼天英魂彷佛归何处此夜分明到我边公馆北风吹梦醒不知衾枕已汍然
渡白沟
白沟东下水如襟不尽行人吊古心戍垒风云流断岸农家烟火半空林往来此日通燕粤兴废千年说宋金似有渔郎知此意棹歌声入水云深
雄县城南潦水成湖渡二十余里
雄县城南初问津一片湖光青镜匀橹声幽轧颇清耳帆尾招揺如唤人江南路景或转徙冀北征夫多苦辛扣舷笑欲问河伯海水桑田今几春
晩行至任邱(任邱旧属郑州州今废止余空城中有郑市镇扁鹊墓在道傍)
风尘猎猎马蹄翻旋觉残阳下古原五里路中三渡水十家村里九颓垣一抔尚指卢医葬两垒空余郑市存此夜客懐应渐好计程明日到乡园
过石门桥铺
道上人稀日出迟弊裘风起不胜吹马行氷地如临镜鸦啄霜田似阅碁野寺飰时钟隠隠谁家畊处冢累累晨门一去无消息竚立河梁有所思
至河间之明日拜扫先世赐茔
势拥长冈面四岑千章乔木蔼成林幽堂结聚乗生气天语昭回焕徳音百世幸培先业厚一家难报主恩深敢将衣锦夸乡里忠孝相传本夙心
发河间出南门拜外祖林处士墓遂至舅家饮别
骑出瀛东门朔气侵衣裳岿然外家冢枕此官道傍下马一顿首草木寒无光去茔数举武升我舅氏堂舅年六十余鬓发惊苍浪老妗悲且喜叩我家事详贱子再拜言有亲天一方晏岁东南征岐路多风霜忆昔四小甥玉立森成行岂期中道间少者多沦亡人生若电火展转摧中肠矧兹逺行役聚散安可常但愿母家好庆逺流弥长尽此酒一尊别泪纷瀼瀼去住两凝睇古木留残阳
途中寄别官主事廉
涝水潺潺似海流岁功那得半分收眼看饿殍盈官路手奉恩纶出帝州生意渐回千里望夙心应慰九重忧明年二月还过此拟有欢声达冕旒
献县望河间献王墓
吕嬴播虐焰天下无典籍楚贼嗣其凶掌故不能匿迨彼马上公儒者犹失职更化凡几年书禁始销熄斯文天有意宗贤起王国开府两河间恭文自天识悯兹简册灰访购靡余力遂令先王书次第乃有得缅懐仁义风礼乐余汉策高丘献城东寒日下荆棘后生已千载私淑仰遗徳
渡滹沱河
寒风挟霜起氷浪从西来下触断桥柱碎此千琼瑰流响甚清冽惊波屡盘洄官舟大如掌疾棹过南隈古来济川人感激多良材
阜城晩遇南京戸部张彦质郎中附奏江南旱灾
诏使频年发皇恩岂不覃水方渰冀北旱复苦江南天意嗟何极民生半不堪同袍夜相语禄食漫懐惭
阜城南门过御庄铺乃刘豫始生之地
白草和烟覆矮墙一间茅屋野茫茫居人不唾刘郎僣犹把亭名号御庄
景州望董子祠
先哲巍巍老仲舒古祠犹枕旧园居一时仁义江都相百世渊源鲁国儒稍慰夙心思奠水仰瞻遗像欲停车后生碌碌成何用翘首风前思有余
书所见十四韵
大水那能望有年恤民恩诏喜拳拳事凭公廪终难济情到官庄最可怜(河间一府官庄共一百三十余处少者三五百顷多者千余顷甚至有跨县者)占取膏腴多极万索来金谷动盈千税于子粒偏加重(公田亩起科多至三升官庄亩起子粒三斗)赋入荒年亦未蠲(今岁凡被灾之处或免三五分或免七八分或全免惟官庄亩科银一钱二分)港次半收烟火价(凡近庄芦苇场不许人樵樵者皆先纳烟火钱方许)野中分握草场权(凡近庄草地有官马入其域不论千百数悉拘之每马科铜钱三十文始释)鸡豚已尽田间利(凡官庄纳子粒时二顷附纳一猪一顷附纳一羊或一鹅二十亩纳一鸡)舟楫仍需水面钱(近官庄地被水没者往来必须舟渡毎舟月科银三钱谓之水面钱其田在官河两岸者亦终岁科此钱)泛使不禁频去住(庄主每岁四季遣人征子粒诸色其家臣八人率游手六七辈直入官府呼叱守令日需下程鸡酒鱼面诸物官府不能诘)小民何日许安便伐残桑枣惟余地典尽车牛莫诉天(今岁大水桑枣多死者因伐以偿官庄地中寸草不生车牛俱贱折售于官庄)罪絷便连儿女辈(每子粒不敷庄主即遣人拘囚民间子女有捶死者有因而污之者其苦最甚)鞭笞宁计令丞员(献县令被庄主笞四十几死予过其境犹曳杖来迎)屋庐毁废沦波底(自雄县以南几千里不复成村十室所存惟一二颓垣)老弱流离委道边糠粃无端争入市(河间一带市中卖糠及哇哇者取豕食和水而取其汁以食人)酒浆那复敢开廛(河间以南村中不复有酒家)监门有泪挥图上守土何人达帝前愧我身非观察使伤心聊述纪行篇
日出入行
朝看红云出东海暮看红日沈西山西沈东出不自已行人到此伤心颜家居徽歙间身缀蓬莱班南亲闱兮北帝阙古来忠孝两难尽此途此去终来还仰天戴日歌一曲不觉清泪流潸潸
过永昌桥野老云太宗靖难过桥以旧名晋起不雅特更今名
界石巍巍表县封永昌桥上午阴浓渔郎不复歌前代野老犹能说太宗几里护村堤似玦大河分派水如龙临风不觉徘徊久极目高唐已暮锺
过南镇店二首
阴霭如滋穉麦野风时振枯桑午市方趍南店早行已屇东昌
林外依依烟火道中辘辘车声废碣犹传蒙古短亭正及荏平
荏平道中
落日荏平道孤村未掩关望中青隠隠人说是陶山
入东平山中古坟以百十数残碑断磉多有年月可识
山过东阿两路分草中无限昔人坟等闲却忘征骖苦贪看残碑到夕曛
东阿王
我爱东阿王翩翩贵公子虽读万巻书日日弄文史已乖弟兄好更遂君臣理盗汉者何人胡不相谏止所以大道行重义不重死凄凉豆箕咏掩巻吾不齿当年开国地寂寞小山趾谅哉朱昱心千载有余耻
梁颢墓
颢年四十余登第官至秘书卒年五十余子固亦登第为执政官名载宋史而当时好事者传其八十二举状元至其子孙亦无知者诗以订之
四十登科五十亡史书犹载秘书梁谁将鹤发欺公道遂使龙头失故常世俗固应多信耳子孙何得误传芳有灵地下还知此独对泉台笑几场
汶上
家家文石甃街渠尽是频年伐冢余所获自收金玉外不知曽见殉书无
夜次兖州寄安邱王府教授邹钝夫
半生交契说邹阳年少才名独擅场谁意兔园今白首只将词赋动梁王
寄衍圣公
阙里巍巍入望中后生山仰意何穷文光逺烛奎星上圣泽长随泗水东崇徳已隆昭代礼象贤当有素王风十年滥接葭莩契寸札殷勤托便鸿
兖州东南望孔林居人谓之夫子冢云在九龙山下其山九峯故名
阙里何年到匆匆一望间人言夫子冢正在九龙山
峄山歌
行人朝行峄山下山色凌寒翠堪把秀峯斗絶倚穹霄复岭蜿蜒走平野路傍岩石亦崄巇上似熊罴下牛马征夫为我一一言数十残碑尚堪打不知何代帝王来驰道犹存古砖瓦灵湫一眼透山巅时有风雷起长夏土老能占絮帽云刻日甘霖应时洒于中胜境难具论洞府多藏石尊斚入眼方知造化工披图始觉丹青假蹇予素乏尘中缘最是平生爱山者驱驰未暇一登临浩荡襟懐向谁泻思将短曲慰山灵安得长才继骚雅
邹县城南拜亚圣祠下
万年文运若循环此道谁堪继孔颜但使七篇当世用便应三代旧风还子孙故里题邹国俎豆严祠对峄山下马望尘修敬处夕阳川上水潺潺
憩滕南邮亭
家山疑在望中青征马萧萧此暂停屈指过江南北路还过百二短长亭
九日怨十章
亡弟克寛始生日在岁之重九自号稔菊每自江南赴北京秋试弗利辄过是日乃告归滕县道中马上忽忽念此殆不能为懐因集古诗十絶题曰九日怨用以泄予之哀思焉
黄花半老清霜后忆弟看云白昼眠妙质不为平世得悠悠生死别经年
满城风雨近重阳马上谁家白面郎时复看云泪沾臆寒花犹作去年香
懐抱何时得好开陶然共醉菊花杯一行书寄千行泪竹死桐枯鳯不来
惠连羣从总能诗一夜霜风凋玉芝丛菊两开他日泪欲欢无复似当时
此身那得更无家节及登高忽叹嗟人面不知何处去一年容易即黄花
南菊再逢人卧病浮云世事欲如何哀歌未断城鸦起鸿鴈不来风雨多
物色生态能几时九日尊前有所思遥知兄弟登高处此恨绵绵无絶期
爱而不见心断絶瘦马独吟真可哀寄与风光共流转菊花从此不须开
与君今世为兄弟未必秋香一夜衰古往今来只如此九重泉路尽交期
遍挿茱萸少一人苍苔白石已成尘人生在世长如客更结来生未了因
彭城废县南谒汉高祖庙
古原荒树倚村斜高庙威灵亦可嗟警跸千年余塑马铙箫终夕舞神鸦砀山落日销云气睢水寒风卷岸沙汉楚兴亡那复问一龛灯火属僧家
徐州望子房山山上有祠
子房祠在望中岑蔓草寒烟尚可寻五世报韩终有恨一时兴汉本无心书传黄石知真假名配青山自古今立马斜阳无限思天教风壑助豪吟
徐州驿舍竹林可爱
徐州驿里萧萧竹好手应难入画图北客南来初见此不胜清思绕江湖
不寐
千载逍遥堂独卧愁不语北风吹竹林一夜响寒雨
徐王坟
兆域巍巍近鳯阳万年坤徳此开祥当时不是灵源厚异姓谁封一字王
夹沟山中夜行
马渡夹沟东溪桥卧断虹夜阑群动息月出四山空物色归尘外天形入镜中兹游奇絶甚琢句恨难工
同年范嘉龙御史于大店驿相候叙话良久乃别
浮生聚散若飞蓬驿舍那知此会同可是故人非白眼独劳前路驻青骢云回峻岭朝含日霜入疎林夜战风近事怱怱谈不尽出门车马又西东
固镇驿早发集古二首
中夜起坐万感集有时颠倒着衣裳病身最觉风露冷离思杳如关塞长
正睡梦中行十里东方明星亦不迟但见乌帽出复没马首东来知是谁
渡淮次濠梁
万里无风起片云中流一緑浩沄沄源从桐栢山中泻路自濠梁驿下分贾客帆樯依岸宿皇陵钟磬隔城闻逢人欲问观鱼乐庄子台前又夕曛
中都形胜
境当南北建中都形胜遥应古亦无四望河山围太寝仰知天地肇皇图复田万世还过汉开国元年尚纪吴立马临淮城下路五云回首欲嵩呼
鳯阳南二十里陟小岭望见环滁诸山
一时飞思薄青冥水墨图开万里屏若个溪山幽絶处酿泉声绕醉翁亭
沙磵铺山行
猎猎寒风吹日黄山中随处磵声长不知早稻皆成草犹自涓涓下野塘
鳯阳南行失道误趍定逺
自我为近臣块坐今几春出门将何之引躅随他人南行二十日但喜邮亭匀渡淮宿濠梁亹亹夜问津晓入定逺山四顾惊荒榛人言此道非迂逺难具陈跋马重叹息寒日吹沙尘古来贤达士岐路多沾巾安得指南车慰此长途身
池河驿山行二首
隔宿风销野际登时日出林端牛羊自占坡暖鹅鸭不知水寒
古寺火烧梵■〈土答〉空坛水没田塍行人时复驻马野老适来负薪
途次偶成
寸寸田塍接磵阿一丛茅屋枕坡陀马蹄已近江南路渐觉人家水竹多
大鎗岭
四顾峯峦剑戟攅丹梯百折暗中盘凝眸叵测东西阔仰面惟愁上下难土著已谙犹足弱客游虽壮亦心寒我来疑是兹山幸欲写微名石上刋
晩过大栁树驿(南京三卫丹峙山中)
大鎗岭下马频挥大栁冈头客渐稀烈火燎原虓虎避疾风惊草雉鸡飞山回转觉邮亭逺月下先愁驿路微野戍谁家多种竹旅懐当此更依依
月夜渡清流关
壁立万仭清流山横截万古清流关人间险固不可少老天生此青孱颜平生细读五朝史柴郎亦是奇男子斩关縳取二将军点捡真人入驱使我来吊古当穷冬阴崖草木号天风当时战处杳无迹惟有明月留山中圣代车书会同久此地无劳置官守长歌一曲下关来夜市还沽酿泉酒
次滁阳赠州守刘焕
琅琊山下水声长六一堂前草树荒驻马喜逢刘郡守风流犹解说欧阳
早发滁阳戏题
夜到滁阳只困眠去时纔及五更天匆匆谕徳人应笑何不来尝庶子泉
过家君旧任太仆所居闻当时及门者惟典术魏延一人
行云落日绕乡园廏马如龙草自蕃闻说旧时门下客萧条惟有魏生存
望琅琊诸山不及游典术魏延追及诵吾同年庄孔阳司副四十年来方一到之句不觉笑曰孔阳谢病居江浦去滁不百里而近尚半世一至况碌碌我辈乎马上次韵一首以示延便中寄声孔阳未必不为之抚掌也
林壑分明自一寰酿泉声出两峯间百年纸上看陈迹寸日忙中负此山到处僧为风月主生来谁似水云闲逃名更笑庄周懒半世方成一往还
和州香淋寺浴汤泉
山根流出暖汤汤暗处斜分到石堂千里风尘消半霎一团和气霭中央何年混沌初开窍此地温柔别是乡浴罢不知将夜半老僧频换佛前香
渡江次采石
二十年来尘鞅中临江喜遇快哉风六朝隠隠寒山翠万里沉沉夕照红絶海舟航南北共兼天波浪古今雄拟沽采石矶头酒浇我平生磊磈胸
李白墓
谁见吟魂月里归临风懐古思依依史中出处犹真伪地下形骸果是非采石人家空奠酒盛唐诗派不传衣骑鲸浩气今安在一片江流荡落晖
冬至行庆贺礼于太平府中
一线阳随夜气生瞻天随例拜江城不知此际文华殿谁导青宫鹤驾行
黄池
黄池镇下晓扬舲扶上肩舆尚见星草结鲜红鸦眼粟竹揺苍翠鳯尻翎人家愈觉园林密邮舍初分道里停已过江南三百里乡音入耳渐中听
太平山行
江南风土最怡情临水人家分外清轻棹野航如使马密栽高竹似连城好山隔岸开真画絶磵流泉奏古笙北去定应劳梦想题诗留与白鸥盟
敬亭山
青山一万仞我爱敬亭名胜槩一千里分疆及数城不夸游目骋转觉道心生李白题诗在风流续未成
宿宛陵书院
自从删述来诗道几更变骚些无遗声汉魏起羣彦谢絶及宋沈入眼已葱旧颓波日东驰李杜出而殿当时多浑成岂必事精炼云胡倡唐音趍者若邮传坐令诗道衰花月动相眩千载宛陵翁惟我独歆羡翁词最古雅翁才亦丰赡一代吟坛中张主力不勌遂使天地间留此中兴巻如何近代子落落寡称善纷纭较唐宋甄取失良贱无乃久浸淫曽靡得真见渺渺岁将夕南来宛陵县顿首升翁堂松竹犹眷眷感慨抚陈迹江水一再奠我心夙景仰我学诚袜在线想三百篇斯境复谁荐
宁国县道中
宣歙巍巍接县封忽惊身世得奇逢高悬石栈三千丈四合云峯百万重野庙鬼神疑作怪水田蛇虎动留踪人言此去仍多景自保看山力未慵
早发湖乐镇过黄木岭遇佐时及乡人来迎
湖乐镇下更未阑黄木岭头山火寒峯腰霜满一尺径磵底风生千仞滩归心急喜到家好侧足方知行路难前途忽与故人接相对不觉成悲欢
过丛山关入绩溪界巧溪桥
江南江北路迢迢马上朱颜渐觉凋今日故乡初入眼丛山关下巧溪桥
十里岩
不知何代起神雷凿此双峯压路开数点落星浮水次一湾晴雪洒岩隈词人试险身全汗剑客临风志未灰我欲深镵崖石上改封君作大飞来
至家
终日思归今始归故人乔木尚依依庭闱喜极翻成泣手足情深事已非良夜却虚姜氏被半生长负老莱衣愁来便欲求终养恩诏丁宁未敢违
谒先茔于水桥干
松萝山色荡朝晖先垄依然树一围累叶相承支系在百年今见眇孙归坚珉近勒尚书表故箧犹传相国衣我愿宗人勤种徳几家文献重南徽
哭亡弟克寛于南山堂僧舍
寸心如折泪如麻恨杀鸰原日易斜黄巻有期承世业朱颜无分乐年华佛前已悟身为幻梦里长惊目是花千里逺来多为汝有灵今夕定还家
汪王庙(王讳华隋末保据歙宣杭睦饶婺六州称吴王唐初内附封越国公土人徳其全郡之功庙食至今子孙最盛)
闻说真人起晋阳六州图籍便归唐干戈竟免群生难簮笏宜传百世芳封诰尚存题越国史书全失纪吴王丛祠香火年年盛知是英魂恋故乡
五显庙
五岭巍巍奠一州炳灵宁不异长流火旗云马分明见风魃山魈次第收满坐遗形如伯仲当时封爵比公侯神功最是难忘处岁岁居民庆有秋
拜先世祖陈将军忠壮公庙于篁墩(公讳灵洗以布衣起兵御侯景保全乡州谥忠壮公庙在祀典)
僣侯东下势难支出处如公最有辞忍见松楸污贼手径提戈甲济王师两朝勲徳收前史一郡蒸尝奉古祠再拜遗容风动幕凛然犹是起兵时
拜先世祖晋新安太守府君墓于双石(府君讳元谭以循吏赐第新安新安之程皆其后事具方虚谷碑)
南朝遗迹半无闻我郡犹传刺史君当日循良开甲第至今行旅识荒坟百年守令孤芳在万指儿孙一派分不见墓田双石磉白杨寒雨晩纷纷
紫阳书院(专祠文公乡贤祔食院额宋理宗亲书)
千载山堂倚故墟儿童能识紫阳朱乡贤依附襟裾末县令周旋俎豆余恩典近延徽国谱奎文犹刻理宗书平生学道全无似九拜趍庭愧小儒
拜先世族祖宋丞相文清公元鳯祠宇墓于古城关积庆寺
石兽行行草树间往来人说古城关先灵幸托青莲宇上相曽分玉笋班一族再分昭穆序百年初识祖宗颜非才岂足光潜徳负此穹碑勒墓山(祠墓碑文予所制也)
腊月半后祠堂前并后园梅花盛开敬次家君巻中旧韵二首柬克俭
年来空对写生堂的见氷容自不常疎影似龙清战月贞心如铁冷欺霜秪知菉竹堪为友转觉凡花不是香风味独当充鼎实肯随脂粉媚含章
亭亭玉立晩风前春意终归雪意先后院根如前院好南枝花比北枝妍边城旧曲吹山月姑射新妆照水天明发定应劳梦想乞将消息往来传
先忠烈王遗迹十二咏
王讳灵洗徽之休宁人当梁末以布衣起义兵御侯景之乱州郡获全后为大将屡立战功封重安县公以卒赠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壮生子二十二人其胤愈盛凡徽之程皆祖之而土人徳王之功者因相与庙祀至今宋号其额曰世忠累封广烈孚佑显应忠惠侯加封忠烈显惠灵顺善应公元时再拜进王封本朝载在祀典出处之详具于史传然其遗迹在乡郡最多而散出无纪敏政辄收萃之以便子孙观览其所未知者尚俟他日追补焉
射蜃湖(公所居在篁墩湖侧湖之神尝梦见于公曰吕湖蜃将恣陷篁墩诸村明当与之决战披白于肩者我也敢求助于公明日公俟于湖上顷之雾晦水声汹汹两牛角于湖上而肩白者屈公一矢中其黑者已而晴明湖水皆赤不踰夕有黒蜃毙于吉阳滩下)
青草湖阴路神人迹尚留雕翎方出彀蜃气不成楼乱石滩声急连村树色稠英魂知不散时向此中游
白石阡(公射蜃后有黄冠叩门曰感公厚徳无以为报引公至黄牢山下以白石志之曰迁此可暴贵也言讫不见公奉母夫人葬焉)
湖上妖氛灭山前吉兆开黄冠离水府白石定泉台墓碣龟仍在冥仪兽半推年年寒食雨时见逺孙来
相公木(射蜃湖中有巨木相传为射蜃时所立棚木也更代犹存渔者触之必有祸号曰相公木以公为开府仪同三司故云)
棚木长千尺蜿蜒距水涯皴皮躔荇带老色映苹花雷雨春惊蛰星河夜泛槎渔舠莫轻近神物此为家
鼓吹台(公起乡兵拒侯景时尝率诸少年习战湖上传闻风雨之夕犹有鼓吹声)
壮士昔登台乡兵取次裁鸣鼙催阵起吹角召军回旧事传遗老荒台没草莱至今风雨夕犹讶战声来
铧卜桥(公破贼后散兵于农方自负铧入田而朝命适至公仓皇以铧置水中卜休咎得吉卜焉桥因以名)
荷锄方出郭征诏忽临身问吉占田具祈灵拜水神风云曽得意溪壑自生春竚立长桥下悠悠迹未陈
洗马池(公与侯景别将战后洗马于此)
山前收战后洗马向晴波髀肉加鞭久腰痕受箭多敌兵愁弃甲征戍喜投戈旧迹无寻处沙头剰緑莎
射的山(公将兵过旌徳抽矢射山誓平侯景故名)
空山崖石上羽镞半留形鸟过不敢下苔封疑有灵子孙传野史守令刻新铭亦有南开府忠勲继汗青
歃血台(公与诸将讨侯景歃盟于此)
勤王初受命仗剑即登坛左袒人争奋中兴事不难令岩朱雀帜盟重白鸡盘想象临戎处荒山草木寒
相公湖(公故宅尽为湖时有巨鱼出没人不敢取天气清晏时见宫室其下)
将军本龙种居处化渊中变态时常见真游路不通渚宫随烛显海市向阳空不是多遗爱人争说相公
千年木(公自营兆域祝曰子孙能大吾门当生大木既而生槠木一株大且十围后为风雨所偃旁出二枝宋时犹合抱云)
嘉木何年种巃嵸护古坟蛇皮斜溜雨龙角上排云手植传乡土神游隔世氛子孙今万派冠佩日纷纷
相公坛(公薨后土人于千年木下为坛奉祀以社公配焉)
结坛嘉树下村赛鼓逢逢老穉冠裳杂鸡豚俎豆丰灵旗朝送雨神马夜嘶风自是阴功厚年年配社公
世忠庙(宋时乡人以公灵应请立庙朝议以公为赵忠臣婴之裔元累封忠烈王本朝载在祀典)
立孤人去逺孙子更流芳忠节高千古神功被一方旧祠传异代新爵换真王何幸南归便焚香拜寝堂
东密岩乃先世祖都使公澐淘兄弟起兵拒黄巢处
万仞巉岩百里长此中曽蹶草头黄衣冠税驾趍行在兄弟登坛守故乡一代风尘山戍逺千家烟火石台荒水田折戟时常露知是先人旧战场
齐云岩(上有玄武观)
四山回合杳难穷翠锦屏开面面工巨石穿云成戸牖半崖飞雨作帘栊地灵今古神先据境隔仙凡路可通极目丹邱何处是巍巍楼阁起天中
何年绛节此中停五老依然护紫庭钟鼓分头双岫碧香炉当面一峯青匡庐未敢争谁秀玄武应知不自灵胜览日斜归未得细磨苍藓读碑铭
古城岩
乗闲来上古城岩石洞深深似隔凡迭巘每迎神驭下危峯疑出鬼工劖一溪寒水围青嶂万壑天风响翠杉知是何人先到此断崖高处刻题衔
次宋县令邹补之岩口石壁留题之作
不见当年旧县基独留孤庙想陈隋水过山脚无寻处路绕云根有断时雉堞草荒埋废础鹅峯苔老剥残碑危阑却倚青冥望入眼分明自有诗
松萝山
双峡中分一径通宝坊遥隔片云东四时山色涵空翠万折泉声泻断虹清爱竹孙穿冻雪静闻松子落香风登高两屐吾方健携手无因得赞公
断石村
大星何日坠沧浪点破风前一镜光野棹偶来幽磵侧古诗谁刻断崖傍丹梯恐蹑苍苔滑云碓时舂白稻香西望欲穷山尽处石人峯倚暮天长
饮杨浚明推府宅夜归宿城隍道院
醉投琳馆一灯残叶上萧萧雨未干乍入故乡翻似客倘成新社即辞官好山有约游方健胜地无尘梦亦安半夜凉风吹酒醒恨无竒句写琅玕
篁墩文集巻六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卷六十八
(明)程敏政 撰
○诗
二月一日辞亲赴京出休寕东门
贱子来何时倐焉戒晨装王程难久滞俛首辞髙堂哽咽不敢啼惧我亲情伤踯躅县东门涕下沾衣裳回思古之人仕者不出乡自从封建废坐使亲义戕我生竟何成去住心彷徨春阴澹如染遥山郁相望愿保忠孝期桑梓生辉光
道中与敏徳弟聨句
故乡山水忍相违(篁墩)聚首无端又北归一路春风梅正发(敏徳)几家冬雨麦初肥杯盘祖席离情苦(篁墩)车马长亭曙色微主上只今求道切(敏徳)敢将忠孝负庭闱(篁墩)
渔梁坝登舟至浦口初闻雷饯者相贺
路当歙县境水是淛江源竹树知谁氏风光似故园峯头岚翠合石齿浪花翻举棹闻雷处嘉祯感赠言
夜宿绵溪
屈指离家又一程篷窓欹枕梦难成无端水郭停舟处半夜滩声似雨声
过乳滩(滩左一石临溪髙三丈石上青松一株滩右瀑布一条自石壁凡三折飞堕溪中)
一棹迎风下乳滩推篷忽得两竒观髙崖瀑水淙声逺盘石孤松堕影寒仙境恨无同志赏尘冠思向此中弹他时梦想劳题句不用千金买画看
宿河上岭入夜风雨大作
辞家已三日夜泊苍山矶遥看月仰瓦星斗何依稀玄云忽四合黯尔灯无辉孤眠觉有异起坐披裳衣长风挟雷电雨若天瓢挥万响凛不测势恐孤篷飞船头屡低昻知是江波肥移床避罅漏客心转凄危古云行路难此语良不非悄然百忧集君父难两违裁诗记所遭胡寕不懐归
淳安道中用渔梁坝韵(有梓桐源及响山)
桐梓何年盛溪头尚有源疎梅临竹岸细麦拥茶园兴薄飞鸦去闲便浴鹭翻舟师能指点空谷应人言
严州道中情思颇适
山逺沙平水似烟篷窓赢得枕书眠暖风一日初黄栁好雨连宵剩緑田傍岸鳬鹥如送客随家鸡犬不惊船相看便有江湖恋耕凿娱亲在几年
雨中过严州与张时祯通判同年叙别
石梯如画带江楼喜遇看花旧俊游十四年来情不尽东风吹雨上官舟
严州东下两山髙崖瀑布以百十数
东崖瀑布如玉龙西崖瀑布如白虹千寻之势不可杀交飞乱落清泠中小声万骑驱元戎大声五夜鞭雷公初疑武丁举斧开崆峒石髄流出青山空又疑海若上借愁天工鬼窟遂与银河通北舟直下桐川东一江春水揺春风推篷左右忽见此顿清百岁尘埃胷迹愧庄生为世笼才非李白忧诗穷一杯酹水一自酌安得凌虚浩然与尔争豪雄
钓台
暂掷纶竿去复还征书空照水云间桐江岩壑知心久肯遣移文过北山
过姚文敏公墓
三朝勲业重姚崇最与家君契谊同帝里风烟留故宅仙乡山水见幽宫两家莫报君恩厚百世应存士论公我忝礼闱门下客不胜清泪落东风
登富春山时乡族啇人多以索逋钱寓子陵祠问其所从索者皆县官也笑赋一絶
争道先生百世师富春山麓起崇祠残碑尚刻希文记终有亷贪立懦时
夜穿杭城宿呉山驿明日三司故人固请游西湖又明日遂拜岳王坟饮浄慈寺时顾天锡郎中以公事寓杭不及预会
匆匆行李夜穿城好友来寻半日盟峯顶几多僧锡住湖心无数酒船行风来废苑堪懐古雨蚀残碑不记名入眼浄慈还数里望尘先拜岳家茔
湖上东风水似苔羣公相约看山来午钟殷殷穿低树春宴纷纷集宝台千里暂教尘梦醒一尊思待故人开兴酣更欲寻龙井谁有风流续辩才
钱唐杂咏四首
水色山光似昔时往来还动百年思颠崖藓蚀钱王箭拍岸潮迎伍相祠岁月难胜双短鬓兴亡能博几新诗望中喜是林逋宅竹外梅花一两枝
康王疋马渡江时北望谁能有所思洛社末由恢土宇临安何忍奉郊祠两朝和议愁通表一巻褒忠漫有诗只赖皇天知此意墓林长耸向南枝
徙倚湖山欲暮时行人随处动遐思张王僣窃今无地白传风流尚有祠夜静六桥谁放鹤春回三竺好题诗篷牎预买仁和酒卧听舟人唱竹枝
繁华欲赋太平时惭愧无才续左思晓市船趋三汊港春游人集两峯祠楼台不类人间世风月都成画里诗东望彩云懐帝阙旸乌初上海桑枝
岳王墓再赋一首
南渡宗贤力相秦不辞降表便称臣青衣空作还家梦金字频追出塞人乱国已遭三寸舌封王何益九原身渔郎似识英雄恨日对孤坟理钓纶
皋亭山
晓受降书夜戢兵路人犹说伯颜名中原多少奇男子不向燕山立汉旌(按伯颜应改巴延因韵语故从原文)
道中六言
皋亭山前竹铺临平镇下桑园北岸方收缆索东风忽动樯幡
调巡抚宣府张养正都宪
烽火中宵澈塞明晓提精骑出严城黄云白草刘家砦从此边人不敢行
过桐乡晩宿皂林驿
东风吹日半晴阴不觉船窓水气侵三里人家春淡淡一江烟树晩沉沉
望后舟
予自钱塘望后舟不至沿路候之抵皂林乃克会因思古乐府有望后舟之名漫赋一首
前舟已过青山趾后舟犹驻沧江涘得风未可遽凌人同在江湖作舟子欲去不去心茫然耳畔彷佛闻鸣舷湏臾相见谢相候并行不碍波中天君不见前舟独行方坐啸后舟向晩终湏到又不见后舟载比前舟轻反过前舟三日程活计平生系征舸但愿风潮共安妥不惜朝朝望后舟他人岂必相忘我
嘉兴拜先师吕文懿公冢以陈无已丘园无起日江汉有东流诗韵敬赋十首
隔地三千里违颜十八秋悠悠生死恨今日过林丘
先皇临御日夫子最蒙恩共说青山下双麟表墓园
已别门墙久犹能识旧奴遗书三万轴还似旧时无
鹤发太夫人见我动容喜再拜升髙堂懐贤不能起
夫子虽云亡未絶词垣笔尚有代言书昭昭比星日
一代吕家府风流重此邦重来还记取双户对寒江
之子读遗经青年盛文翰皦皦丹凤雏居然立霄汉
夫子本清白芳名亦难朽岂无富贵家灰飞竟何有
滥逐门生后何才辅两宫百年含愧处此道不曾东
一瓣香难致官亭促去舟船窓应作梦清泪早先流
过太湖追和宋苏舜钦韵
万古渊源直到今征帆如叶望中深天留白塔分平野云拥青山入太阴江势西来寒汇玉日华东出暖浮金苏郎死后闲风月吴下何人续胜吟
李贠外应祯吴太史原博约游虎丘
日散林霏见虎丘故人清约此闲游望深緑树知蔵寺吟遍青山始系舟塔院风来花似雪剑池春到水如油酒阑不尽吴中胜老衲相招更倚楼
虎丘之游沈唘南在坐作画一幅再赋一首
苍崖题字半留痕笑倚东风酹一尊寺主绕山开竹牖园丁随路作花村聴经石古苔生绣塟剑池深水不浑入眼有诗吟未得天机都属隐侯孙
雨中次无钖寄秦廷韶太守
南来欲试恵山泉春雨横江懒系船咫尺故人难晤语相思时诵竹垆篇
寄华守正
百里江乡石路斜东风相隔渺天涯离人十载今何似无限情悬孝子家
秦廷韶太守及九龙山樵陆懋成请游恵山遂酌第二泉饮聴松庵次少师姚广孝留题旧韵一首
江雨吹风过山门向晩开汲瓶分水去骑马聴松来老鹤惊人起新篁夹路栽多君怜别意随处送春杯
留题聴松庵次廷韶韵
一庵门对老松开镇日风传万壑哀古井暗泉寒泻玉长廊阴雨滑生苔钟声忽自山中出人影遥从树杪来未濯尘缨还自笑篱根苍犬合惊猜
寄邹镛
尚书幕下总能文曾说邹阳最出羣此日相思空倚棹暮天寥落见行云
游恵山与廷韶赋诗看懋成作画不觉至暮相别未数里风雨大作竟悞一程船窓灯下漫赋一律奉寄二君子
笑坐泉亭汲水尝偶然行乐便相忘南来渐有江山癖北去那忧岁月长好景正堪増罨画短吟犹未病奚囊早知风雨春江暮悔不随縁宿上方
常州饮廉伯家
舟到毘陵晩不移相留曾是十年期坐间总说江南乐别后应悬冀北思夜酌不知更已换春城偏与月相宜归来忽记豪吟处稍觉闲情似徃时
谒京口魏胜将军庙
长风吹山矶落日下京口桓桓魏将军庙食此邦久土马剰仪卫金书炫庭牖忠义夙所钦再拜酹江酒忆当宋社南君臣窜身走将军起田间意气最雄﨣孤城江海上日日事攻守中原天弗畀竟为敌所有前旌晓不扬雄剑夜空吼何人始召乱志士徒殒首当时百战场荒落见沙栁千里几兴废激烈史官手
金山七咏
金山
楼阁中天起波涛四面降崔嵬千尺影终古镇长江
妙髙台
东风留客棹白日此登台帆影来无际江声去不回
善才石
何物瑶琨石龙宫夜不函由来江岸侧天造补陀岩
留云亭
亭子临孤絶江云碍不飞时来檐下宿水气湿僧衣
呑海亭
江风号万壑峯顶一登临势欲呑沧海逰方惬壮心
仙人洞
鬼斧穿山骨明明透一窓仙人时举武壁立下窥江
郭璞墓
落日江心墓凄凉郭景纯桑田不可测抚掌笑山人
瓜州遇同年鲍栗之通判二絶
满路人称鲍叔贤一尊相见暮江边长安陌上看花处回首春风十四年
楚山如画水如蓝乡思纷纷渐不堪今夜瓜州滩上宿便从江北梦江南
扬州
东风吹彻晩阴晴两岸新芜一棹横去我青山如避俗向人黄栁欲倾城潮回海口盐船上春入淮南米价生二十四桥渔唱遍嫦娥应识古今情
江日辉辉下广陵客边吟兴偶然增宋军水砦多编户隋帝离宫半属僧鹅鸭似便春雨数楼台争出暮云层徃来总戴承平福莫问从前几废兴
琼花
贪看江都第一春龙舟元不为东廵闲花亦自能倾国何况当时解语人
忆在姑苏与顾天钖郎中语次亦有亡弟之感惨然对泣不能自胜因追次其韵一首
泉下应无日再晖一灯寥落伴僧扉重阳为尔愁看菊未老凭谁共采薇妙质固应天最靳芳年真与世轻违等闲不敢娱亲侧忍见同时旧彩衣
过髙邮湖
晓发盂城驿人家过浅塘日华初耀水风力正开洋竹缆收蛇蜕蒲帆列鴈行客心还自喜今夕到淮阳
予谒告还朝道出淮阴方传漕运总戎平江伯过访而侍御尹君性之奉命巡贵州舣船之际得邂逅焉性之出示阁老寿光刘先生赠行之作谨歩韵一首奉别而蒹葭倚玉之诮所不能免云
两岸垂杨石渍苔皇华新馆昼长开方传漕运将军出忽见分司御史来当道犲狼应退避忘机鸥鹭莫惊猜相逢却愧无佳句砚匣经旬积暗埃
漂母祠祠(必楚王开国时所建者非汉意也)
一饭难忘老妪恩崇祠应出旧王孙平生推食蒙知已肯不捐躯答至尊
淮阴侯庙
楚王被诛反状未明前人固有定论予独于其下齐烹郦食其事有遗恨焉
钟室堪嗟走狗烹反形千古未分明史官独为将军惜不念当时老郦生
次清江浦邵文敬吴文盛二主事邀饮寄寄亭中夜放舟至清口晓渡淮至清河乃别
杏花红烂竹梢青水次新开寄寄亭共挽行装春送酒还催挝鼔夜扬铃风悲旧楚遥闻树天入长淮下见星记取客邉分去住驿楼残角梦初醒
懐贤诗
国家财赋岁取给于东南十余郡而尤莫难于漕事文武重臣对江开府者数十年矣成化己亥之春予谒告自新安还朝歴其境率闻父老谈故平江伯陈恭襄公工部尚书周文襄公多至感泣乃知忠贤之有益于人国如此赋古诗二章致懐仰之私焉
平江伯陈恭襄公
﨣﨣陈将军平江始开国少年八石弓勇气屡破贼朅逢中兴主得附升天翼当宁念丰镐京邑望南北安得萧与韩晏岁足兵食将军家合肥老大谙稼穑一朝被简知舞蹈奉明勅建牙淮水阳诸路尽承式孜孜竭众智疏凿靡余力厫庾便交挽堤闸济危啬艘舸随浅深湖坝几通塞百年民力苏万里海涛息居然奠东南不复困供亿将军去几时寝庙见颜色火旗与云马夜下不可测父老说遗事徃徃动遐忆征夫多苦辛国本在培植贤孙今代将当复守成则东风吹客舟清口日初昃公忠夙所钦再拜读铭刻
工部尚书周文襄公
周公起江右歴官大司空文章夙有志尝叩蓬莱宫愿藉九天宠致身列宿中刑曺得良誉藩辅无全功南畿与西浙国赋忧难充主上屡顾之政柄付此公肩舆行列郡活计归深衷仓囷日委积货布时通融出纳有盈缩岁事无丰凶坐令数千里民力不告穷纷纷两京道续续舟车通邻封借羡余边檄分陈红东南二十年一老如帡幪云胡事弗偶谗起惊宸聪公归浩难期民恵嗟无终所在貌公容如奉家主翁我生已迟暮素仰先逹风兹来识民隠非独暵涝螽文法岂不宻治効将无同公名当益显日与江流东
古城驿遇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薛公诗以送之并谢恵粲
楼船三月下江东猎猎旌旗暖受风林壑有情归谢傅庙堂何意起裴公貔貅作队迎新诏龙虎分疆拥旧宫幕府勲劳应日盛军储曽赞几元戎
贱子乘春上石渠喜逢先达舣舟余当床幸展梁生拜乞米寕工鲁郡书岸雨緑苖方净好水风黄栁共虚徐相违无限通家意请向诸郎报起居
宿迁早发
驿店萧萧雨落水村喔喔鸡鸣推枕偶然梦觉沿河已有人行
暮雨夜泊
黒风摧山雨如注未到下邳无泊处暗中杂沓人语声且逐淮南漕舟住淮南漕舟三百强粉宇舵楼成堵墙轮更转箭镇相续似觉人人嫌夜长灭烛悠然倚床坐逺村曙鸡闻一个前途早有役夫来岸东相呼岸西和
祁州上已与范嘉龙御史舟中小酌
偶尔相逢泗水濵一舟谁主复谁宾论心久已同清白不作平时祓禊人
过吕梁洪遇管洪王主事
山形四面合水道一支通乱石东西岸惊涛上下洪懋迁充国用疏凿仰神功使馆劳晨爨征帆快午风
徐州饭管洪尹珍主事家有懐亡弟
去年过彭城朔风萧萧征马鸣今年过彭城东风渺渺扁舟行渐觉此身为客惯才见花飞又花绽南去北来曽几时随阳却似云中鴈九里峯前春草芳百歩矶头春水长偶然一饭剪银烛行河使者尚书郎逍遥堂空谁作主感慨当时对床语归来展转不成眠独倚篷窓聴风雨
夹沟道中
猎猎风帆水满塘明明春岸栁成行连村犬不惊薪女傍渚鸥全识棹郎官闸聚舟多漕运野田空屋半逃亡推篷不见青山色始觉风光是异乡
歌风台
风云无限故乡情酒半登台奏楚声富贵一般游子意锦衣何似衮衣荣与提学娄克譲御史饭泗亭驿舟晤言甚洽士行先出处治道本惩劝持此律今古有若执符篆大义茍失之如水决堤堰寥寥千载下圣哲炳垂宪不见东邻女芳岁甘自献大节一以亏容质徒秀曼亦有主家者恃长足私愿好恶苦怫人骨肉变雠怨乃知君臣间秉徳两宜健庻几三代风必世可延蔓娄公天下士于我情缱绻长途倾盖中共此一升饭誓当致身来不辱青紫楦谅哉同心言功名及时建相期在白首保作无瑕瑗舟中清明有感寄克俭弟兄弟而今一半存想君愁上鹡鸰原纸钱麦饭南山路死别生离两断魂
济寕夜雨感懐闻外叔舅侍御李公已赴山东宪副
自逐东风过大江起居终日对船窓 梦随野鹤孤飞健身似山僧百虑降人影向灯春寂寂水声和雨夜淙淙犹余一寸思情在不觉晨钟隔坐撞
风入松(草桥阻风雨作)
萧萧阴雨渐经旬有意暗摧春林鸠来往縁何事声不住故恼征人没脚泥壅岸尾打头风断河漘篷推蓬偏感异乡身归梦夜来频江南江北家千里心随舵去住无因兀坐悄然自数半生多少苦辛
道中有感
千里徐滕路愁云惨不开使方求郡瘼天未恤民灾饿殍填途卧浮尸蔽水来图存归盗贼忍爱鬻婴孩行乞无人顾生于死更哀劝分遭吏毒贫与富俱摧不任驱征役相甘食弃骸一时轻转窜几日可招徕汉诏先惩已周官重理财忧勤劳主上调燮仰元台倘及收麰麦犹堪济草莱歳功曽预讲国本在深培望望诸侯境纷纷御史台岂无同志者空复泪盈顋
遇汪文灿御史南归报两小儿汪保祖保俱安好
久别怜双璧舟中数梦之不图逢故友亲说见吾儿对客能秪揖延茶请诵诗寥寥千里外足慰一春思
过分水庙戏成棹歌六章
济河潺潺向北流济河■〈氵虢〉■〈氵虢〉向南流官船私舶都过此南来北去几时休
一条河里两般风南客张篷北落篷天公只是无心子有心人莫怨天公
龙王庙前石作堤马头湾脚路成泥莫笑水流分彼此只縁地势有髙低
东岸人家开饭奁西岸人家垂酒帘传道行人莫轻买今年沽价十分添
供应船头金弹丸醉坐船里珍馐盘有人推篷怜饿殍大家说是秀才官
老郎荷锸开浅洲小儿曵缆送官舟朝朝去见垂杨栁不管流离苦到头
次荆门管河杨郎中求题水墨葡萄
空中忽散摩尼珠一一牵动骊龙须鲛人泪莫尽升斗贾胡价可论锱铢居然月上蜿蜒架真宰有心愁幻化玄香隠隠凝不飞瘦影离离巧相亚良工近来人未知日观不来还数谁乳酒年来熟银瓮客星终夜窥端池关西夫子行河使寳绘堂中了公事底湏满摘水晶盘眼饱令人发诗思
过聊城县境
策士知仁义千秋一鲁生纷纷当日事春水下聊城
武城
千载武城县依然鲁水涯民生如不遂弦诵亦何为
乘月夜发二鼔至甲马营
晓色苍苍下武城解舟还趂月中行河流曲写之玄字渔唱清传欵乃声随处倚篷吟不尽迩来欹枕梦难成灯前未暇呼津吏问是何年甲马营
次徳州简管粮张道济主事同年
一冬南去一春还歴尽征途水与山却忆故人清话处隔城相望夕阳间
良店道中大风夜作野泊安陵逹晓风息趋连窝
我行沧景路渺渺夜过亥东风何太颠势欲■〈欺〉鲸海盘涡如穽旋骇浪若山嵬崩腾沙口决斩剥岸形改官舟浮一匏出没渐危殆牵夫屡前却舟子失精采无乃蛟龙怒或恐鼋鼍馁合力眠髙桅择地舣而待家人走彷徨船头设葅醢相呼酹冯夷亦欲诉真宰狂飙俄尔恬愁云散其叆张帆下中流击楫歌欸乃起望推双篷喜气人百倍向来得失心悠悠竟安在
留别沧州守御赵将军诗
临河髙堞古沧州一将分符得上游充国由来好孙子营平终袭汉家侯
骨肉相违岁几更偶然离合更关情家传只有龙韬在一卷殷勤付馆甥
横海军声震朔庭土人多失旧图经髙原何处藏弓剑落日寒云蔓草青
沧古重镇也承平罢戍久矣近方城之而设守御之兵河间千户侯赵将军恂以才畧被选来署军事上下翕然称为得人成化已亥予自江南省觐还朝道出于沧而予从女弟适将军之子瑛故入城相欵者竟日姻旧之好眷眷不得已辄赋三絶留其家予尝考家谱先世有名日华者唐末父子兄弟相继为节度使守沧州号其军曰横海其塟处犹存而土人讹为知节之墓予因辨于郡志中属以召命遄归官舟匆遽不能披寻遗迹以尽鄙懐也故诗及之
为赵守御题溪云居士水墨龙
阴风萧萧吹急雨龙子相将乞龙乳随潮上下不可撄头角疑能作人语溪云画手工不工抚景还思陈所翁旱岁安能慰民望青天白日驱丰隆
静海道中地名杨栁青园林隐暎可爱
春阴澹沲緑杨津两岸风来不动尘一日船窓见桃李便惊身是卧游人
直沽望海
击楫中流亦快哉海门春放一帆开五更日透烟霏出万里风推云浪来壮志不惊龙窟宅竒观初识鳯楼台行边歴歴鱼盐士倘有平时出众才
杨村逆风通夕
忽忽无言里悠悠不寐中短檠流绛蜡阴牖落青虫人幸窥篷月天悭上水风白河三百里羁思浩无穷
通州道中
夹岸揺揺酒幔长野人渔牧自成荘商征晓集河西务漕粟春投水次仓几个鹤巢依古树一声鸡唱出柔桑眼中渐觉风光好直北红云是帝乡
张家湾
张家湾口望都城犹是行人半日程羸马似龙谙旧主临河相顾一长鸣
入都城
十里红尘马首翻眼中不改旧颓垣征夫引躅犹穿巷穉子迎欢正及门幞被几时淹驿路衣冠明日叩天阍徃来敢惮关河险得遂私情是主恩
篁墩文集卷六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卷六十九
(明)程敏政 撰
○诗
集李絶句
舟中无书偶得李旴江诗集一帙因日阅之遂熟其句所至辄集为一二絶久之得十有八篇因録于行巻之末
登京口望江楼
故国园林草自芳望中情地转凄凉行人莫苦登髙阁髙处何曽见故乡
途中遇郑时晖御史赴谪还家养疾二首
湛恩惟待立鸡竿岂是明时学考盘身计未谐归计好一宵清话到更阑
尘寰渐逺渐凄清地近乡关喜气生只恐诏书非久下归来依旧马蹄声
自况二首
千里幽懐一凭阑君恩宁许更盘桓朝中未有输忠处肯便临溪把钓竿
铅堑辛勤十四年幸逢圣主得称贤秃毫强会悠悠事敏政当居俗吏前
车瓜州坝
泥途渐过车声滑才得扶舁渡浅河从此异乡谁是侣月明孤影落澄波
饮扬州嵩山寺二首
醉乡(阙五字)沦落多愁笑不成苦恨俗縁无了处江村古寺偶闲行
闲愁不觉过年光只有醒时觉异乡不醉多愁醉多病一篇齐物是医方
淮上对月
劳生谁在定中看境胜才知宇宙寛一月解行天一匝素娥心事问应难
登泗水亭
青山行尽入红尘古木亭边夜向晨书未来年难得报我来登望倍凝神
歇济寕分水铺
二江斜入似娥眉华郭春光欲暮时京洛路长何日到几人相见不相知
临清遇雨
一尊撩眼怕长迷月欲东生日又西已恨碧山相阻隔不期风雨更凄凄
过栁青村
不知园圃是谁家开尽无名草木花今日倚阑添懊恼人言落日是天涯
有懐亡弟五首
家园归省浙江东璧碎珠沉几日中尘里笙歌千古梦悠悠无处问苍穹
泪滴金杯不自知天孙何约是来时骑鲸别后无寻处一歩寒郊一惨眉
月意愔愔露气微池亭何处见清晖只应梦里成胡蝶拟共杨花苦鬬飞
风月犹应似旧清困来终是睡难成相思无计能相见膓断城头画角声
下有娇儿上有亲阑边为汝最伤神流年渐共春华老闻说清明在此辰
送康用和南归诗
吾友祁门康君用和为御史以言事谪知县于闽凡数年屡以疾告率为上司所沮而君通五经尤深于易精筮法时上方事于稽古之学廉君名驿召之不至不数月进钦天监正宠任向隆而君复以疾告愿归田章至再三盖吏部迟疑者久之君遂移牒罢常禄弗自给吏部知君有决志乃言于上许之命下之日方卧公廨中倔然起向阙谢恩又明日四鼓徒歩出崇文门留一僮仆贸家具为道里费予徃候君逆旅中君迎笑曰某实无似辱主知而幸得归奉七十之父以居儿子之长者足以任干蛊之劳少者亦可以胜耕矣乐哉其归复何言忆家君尚书先生与君父太守公老友也而予又少得与君相游以兄事君世讲之好岂一日哉方幸受君之丽泽以相成而君不可留矣家山在望怅然懐思辄赋古诗四十四韵送君之行而并致区区之意云
矫矫丹山雏孤飞直千仭昻昻汗血驹天闲谢羁靷君子赋归欤使我失朋亲忆昔与君友我髪始髫龄君气不可当感激慕英蔺虎闱驰夙声乌台发新轫威行畿甸间事至若迎刃朝纲固已肃颓风亦云振哗言倐中起万里竟遭摈终为一寸铁蹇蹇磨不磷驱驰闽海隅再领县厅印低首奉期会坐遣民俗顺霈泽岂不施展转四更閠翩然征诏下驿骑走方镇谓君先天学徃徃决悔吝行当几日程喜入九重觐衣冠太史氏相顾得豪隽朅从拜命来惊君雪垂鬓在告越踰年日日理衰疢居然停禄食有待竭忠荩士节难自保我疾可无慎封章乞解组伏阙再三进云臣本孤陋颇欲激芳润少小读韦编漫识离与震挂扐有成法筮者殆充牣犬马心弗胜此选亦太遴倘讦遂臣私实免负尧舜言词既恳切重瞳乃回瞬萧萧官廨中四鼓对余烬黎明出都门徒歩一何迅平生几交游逆旅漫相讯君言幸此归余生絶嫌衅松菊莽犹存庭户扫还泛儿子已胜耕岂复念寒馑水次分鱼租山中乐田畯稽首荷天王恩波一朝浚君才诚卓荦君志更孤峻永奉大夫欢不愧世家胤嗟彼名利场人或以身徇富贵将何为幻若野中磷是非千载后孰是驽与骏郊亭九月余霜气入鸿阵渺渺征车行落叶载途衬送君无限情长歌以相赆
次南京尚寳泰和杨公述职诗韵
忧国长思策治安迩来微觉鬓毛残牙绯当殿初书最清白传家久耐寒正论几闻倾四望髙眠犹说计三餐老成终近君王侧双佩追随应八銮
不随桃李竞春荣宦辙惟君守一诚典瑞职当金阙近奉常卿比玉壶清宠光向晚频烦下诗思清秋一倍生拟有颂声歌圣徳懐乡寕似庾兰成
郭隗台边秋日明张家湾里暮潮平离筵句好开新社分寺官闲说旧京白鴈呌霜先客度黄花经雨待谁荣怜予最有江南忆把袂因君百念生
十月一日进厯青宫叨预执事呈同事罗洗马
文华门启日临墀鳯厯初陈鹤驾移卫士分行旗影杂官僚双引佩声迟万年正朔遵先纪一代规模陋汉仪海岳又开新泰运愧无鸿笔颂重熈
寄王而勉太守
比闻家君体中不佳近已平复而县中又有回禄之变辄赋一律奉寄
亲舍分明紫翠间梦魂无夜不南还羁鸿逺隔三千里驽马空陪十二闲乡思更深云梦泽古诗谁继陆浑山家书拟说贤明府问俗时来一扣关
送张郎中彦质省亲还蜀
离筵新酒白波浑一棹西还荷主恩宦辙屡经扬子渡家园长切武侯屯尘生客袂身方健喜入亲颜齿更尊小弟心情亦如此敢忘天语若春温
送陆顺之赴南京户部主事(廉伯论徳之父)
征辔纷纷罥栁枝喜君今日拜恩辞短亭残暑仍挥箑久客多情屡荐巵辇下文章推甲第江南财赋属留司两京子部皆珍选好在诸贤答盛时
不湏挥手聴离歌此到南都仅月过丛桂再开新府次棣棠应发旧厅阿家常问讯通邮近公暇储书积俸多小阮相逢烦致语东朝虚席候鸣珂
圯上仙踪送吏部黄侍郎弟叔衡南归
下邳城东沂水流水中圯桥春复秋何物老翁有竒术乃此折辱张留侯徃事悠悠已千载履迹宁随浪纹改莫推授受不可当太息无人继风采侯官才人黄叔衡家居不出多史评文章伯氏今少宰逺省到京无限情鴈声催人难久住风雨萧萧复南去水边大石堪舣舟予固应知赋长句
胡忠安公挽章
品秩登三事忠勋歴五朝衣冠存典礼风俗被薫陶泽国鸥盟解钧天鹤梦遥独留全徳在天不想风标
忆昔垂髫日抠衣拜省庭松筠知寿考金玉见仪刑命笔看题字扶笻问治经百年回首处无地候台星
半隠为濮用明教谕赋
手提文印歴三城处处岩栖少送迎拄笏看云惟自适濯缨临水共谁盟未容全享山林福且得兼收吏隠名芸阁梦回还独笑六街尘拥马蹄声
送唐御医致仕还嘉兴
早岁从征住药坊老来纳禄返江乡闽湖战处君还记多少征人请异方
堂扁如心到处闻铁厓词赋始丰文还家开巻遥相忆广巷髙楼隔暮云
日日门前客似麻活人心苦鬓先华此回秀水城中路医道谁当第一家
分得剑井送濮用昭兵部公差便道还毘陵
毘陵东城隅剑井千尺深当年葛仙翁驻鹤曽幽寻有时灵秀硌白虹出其阴魁材与硕辅秉毓人争歆濮君兵曺彦家住此水浔奉檄向江南薫风惜离襟安舟载老母甚遂平生心颇闻井中气耿耿发自今愿保忠孝期为子歌好音
寄王而勉太守
昔在山城暂得亲一襟潇洒浩如春通家谊欲兼师友雅会情忘论主宾南望不堪云碍眼北来惟有月随身等闲却爱聴公议藩省今思起旧人
寄孙挥使千户侯
辕门开近歙山阿日日投壶事雅歌养士渐能谙礼乐逢时全不用干戈梦长绕阙心何壮住久随乡语半讹犹记前时相别处一丛车骑绕临河
题小景寄汪廷器
拍岸纹溪水不浑一间亭子傍松根披图恍在芝山下倚棹来寻断石村
荣寿堂为会昌太傅公子锦衣瓉赋
醴泉乡中凤山秀孕我景陵县太母庆源衮衮生公侯忠孝承家数元舅元舅年过八十余髪如皎雪颜如朱迩来谢兵奉朝请出入特许乘安车手诏时来诏耆徳赐府潭潭帝城北锦衣公子开新堂日领孙曽候颜色优游已似地行仙眼看乔木上参天讲帏史局从公旧愿保勲名到百年
邢侍郎居敬挽章(端午扈从游后湖渇死)
楚节随恩侍紫清棹歌声里独魂惊空余易学传三辅无复官名署两京清白已堪书太史经纶应未了平生相如老去人争羡分赐无縁及露茎
寄于老千户
老去将军最好文出羣名字久相闻几人识面窥春色十载思归隔暮云延客酒方应自制逰山诗韵好谁分投瓜拟得琼瑶报何日双鱼寄水濆
分得洁蔬供饍为黄岩谢良温孝子赋
采采园蔬翠堪把粪不污茎水清洒晨炊又过午炊来长跪奉盘供膝下于乎奉亲易说亲难爱儿不脱儒生酸藜藿到口皆成欢
题蔡挥使所藏林良双鹊
老木长梢半空起影落君家素屏里枝间双鹊不飞去似向髙堂报君喜凉风晓入庭户清主人坐对宛有情眼前岂独惜珍羽耳畔忽疑闻好声亦有姢姢白头鸟相顾裵裒若相保广东画史深可人生态无穷意难了主人堂堂真壮夫喜受文士相追呼征蛮不带岭南物衣衾之外惟此图堂下有皃堂上母客至矜图饮醇酒呀然一笑共平生崔白邉鸾竟何有鹊兮鹊兮不可求愿君身比张梁州不湏椎石取金印看尔生封忠孝侯
送汝行敏舎人赴南京武选员外
与君相好十三年史局曽同翰墨筵好别不堪携手处西风黄叶满前川
虎图为艾光禄天锡赋
于莬何由此中伏白日寒云静山麓草间百兽未全蔵困睡应知不成熟玄尾空回七尺长金眸半闪双星煜有时独歩出林莽一声长啸千山肃只图当道犬羊空岂为平生食无肉良工写此有深意颇似髙人卧空谷投身拟结岁寒盟上有长松下修竹虽云不动爪牙威已觉风声撼庭木儿童见之骇欲走不敢黄昏傍墙屋丹青逼真乃如此恐是当时溪上牧几思把玩发豪吟忘却摩须手还缩都城广厦接栋宇入眼定知无此幅千金可得书画传好事谁如汉光禄
庆孙锦衣瓉
世将家声蔼帝都老成还拜执金吾由来宠数逢千载久有才名敌万夫仙仗扈行朝佩剑宫城宿卫夜分符他时看取勲猷盛会续麒麟阁上图
分得先字寿致仕谢太守(鸣治叔父)
不待尘中雪满巅急流亲见赋归田黄堂屡换二千石白社初周六十年心静自堪娱晚节眼明犹足了残编池鱼庭草平生乐底问仙人葛孝先
送义门镇巡检李廷用(文逹公从子)
西风残暑饯离筵击节长歌寳剑篇辛苦携家南向亳恩荣随例北辞燕垂杨驿路三千里乔木人家五百年想过故乡先驻马古穰秋熟酒如泉
题陆谕徳鼎仪海榴书屋图
海榴随处傍人红只有溪山趣不同看画却疑家在眼出门随歩任西东
此心苍翠绕蓬莱劝讲时陪鹤驾来退食自公无一事赤心长对海榴开
威鳯南飞曲
有虞圣人开明堂委政师保垂衣裳功成治定天降祥一日三凤鸣朝阳羽毛五色云锦张两鳯翥羽北阙旁一凤鼔翼天南翔鳯台巍巍临大江乌台对耸千尺强翠竹有实苍梧芳十围古柏相倚飞寒霜凤兮戾止居中央坐令喧啾百鸟收其吭观者四方如堵墙圣泽滂王道昌千年一运遭明良他时凌风会返阿阁上和鸣协治不可当愿操彤管与尔赋乐章再拜稽首献我皇九成雅奏重锵锵三凤之名传四方
威县王公克深之赴南台也实与南海戴公子容四明屠公朝宗并命一日拜三都宪朝野相庆以为得人仆于三公为同年末契故取况于凤以为克深行李之赠焉
送友人方丈旭南归(贡士佐之叔)
烟花难尽胜游情又逐车声出凤城丰岁任看投旅宿圣朝元不重商征大方家世当年盛小阮功名指日成身到故园秋正好环山苍翠落檐楹
簮字韵和杨维新谒陵之作
学馆萧萧暂盍簮西风云散不成阴兴阑且逐寻芳歩才拙难陪倚树吟宦业每传三试録家声曽畏四知金谒陵初度闻髙论不觉山城漏已深
挽通政沈知事父静轩母陈氏
有子通朝藉遗芳祖汴州静便时看槿机息自盟鸥行不惭张仲文谁继隐侯懐贤人共指石屋岭东丘
沈郎贤令母原自许溪来阅世仁人寿持家烈妇才香云飞不返慈竹死难栽壸徳流芳处篇诗屡寄哀
六月二十二日大暑坐墙西槐树下有作
门外炎光炽墙西一径开残阳余古瓦凉吹发髙槐鸟与人俱乐诗随景自来无因堪破寂童子进氷梅
送刘尚质舍人乃兄还巴陵
万里家园菊未莎一舟随雨下官河归时梦入东川近老去情于北阮多狎鹭有盟秋未冷宾鸿成阵夜初过巴人倡和真能事赠别惭无郢上歌
黄浦寿沈尚寳廷美母夫人
黄浦之水緑沄沄疏凿元自春申君浦口谁家起华屋门中雪桧垂苍云符台之母乌溪女倚桧时时聴白苎抱孙饮水七十年六月髙堂不知暑上流可酿昆仑浆下流可浣芙蓉裳临风再拜祝母寿愿似东流浦水长
次山东提学毕廷珍佥宪见寄韵
承逓邮筒到集仙宛然髙兴绕吟邉彩毫香动乌台柏秀句清分玉井莲东鲁化行新士馆曲江人减旧宾筵寻常离合寕湏计共惜平生报主年
昌平寓馆再用簮字韵
矗矗遥峰挿翠簮策将羸马过城阴青篘白飰逢新主彩笔花笺续旧吟风细磵声清潄玉日斜林影淡揺金空庭竚立生山思一径无人草自深
送刘振之还常熟
文章思董贾才术陋仪秦利器终逢主髙谈已动人诗成乡国梦衣带帝京尘得意重来日容君卜近邻
题谢翰长大韶先生云山障子
拔地苍山几千丈九迭芙蓉照林莽羣峰夹峙青冥中万里云开露仙掌山回径转得佳处筑室何人据髙壤古瓦参差接栋流虚窓迢逓临风敞别圃长栽巨胜花闲门任结蟏蛸网桃源渡口短桥通一派溪光断尘鞅黄鸟交啼苑树浓白鹭低飞田水长幽栖彷佛晋朝人束发乌巾被轻氅世途万变了不知俯槛围碁事闲傥相持犹似未忘机苦向盘中较铢两林间暑气不胜薄羽箑何由更添爽童子手供朝暮飡和露烹葵足斋享槛外芳塘五里寛一围种作莲花荡兴来毎欲随所之预有家人棹兰桨书册薫垆共一船水气絪缊护青幌逺村鸡犬互鸣吠落日渔樵自来徃岩阿疑是古赤城髙斾招揺出天上树头隠约梵王宫几杵踈钟送微响仙境寕论小大茅人家不异东西瀼生绡咫尺意难穷愈觉周郎画堪赏学士先生太傅孙方寸之田似山广少年奋起大江西澹墨题名首金榜经帏史局最蒙恩不独词章在忠谠鼎铉终期此日调星凤方増后人仰东山别墅有髙情未许披图动遐想
仆家徽之篁墩有晋循吏陈忠臣之祠第在焉土人尝更名黄以避巢贼之荼毒袭称至今仆近复篁墩之号而翰长镜川先生作十絶非之仆亦未敢以为是也谨次韵随章奉答幸终教之
敢因一字浪雌黄自分严于斧钺霜只有地灵知此意年年风雨茁新篁
庙中人物气如生正字分明欲正名污蔑但知当自洗髙谈元不计谁精
贼巢能识识中文亥豕寕无辨几分珍重墩头贤父老果然谈笑却秦军
璞也全身朴受诛怜宗终复胜怜儒仙芝正作诸戎首何恠蕲黄血满衢
难将疑似幸全宗毕竟篁黄字不同黠盗关心生杀处岂应无语过湘丛
王谢墩名一任谁故园黄竹我湏知金盘华屋杨家果此说方应是可疑
胜地蒙污自不该岂嫌舆隶爱公台片言祗欲求今是何姓非从古圣来
轩皇何处有丹池万仞黄山踞歙黟墩与此山元异脉有灵应笑客何为
篁竹无言阅岁华倚墩寕欲逞豪夸如言实重名非重应笑人间复姓家
媿是忠良一派孙笔锋常欲讨无君不忘祖武思绳处第一当从此地论
题画册四时小景
■〈氵虢〉■〈氵虢〉磵中泉依依道傍栁塔院午钟声随风出山口
爱此玉泉水携琴访翠微入城山下路一任旱尘飞
草阁最宜秋况对丹枫渚翛翛麋鹿群谁宾复谁主
一夜溪山雪乾坤似玉壶卷帘孤坐处佳境入诗无
谒陵憇土城瑞光寺候李符台同行
日下土城根夷犹古寺门水声墙外急人影树中繁燕蓟诸关拥金元一望存可人期不至马上共谁论
道中
年年来作朝陵使处处曽留纪胜题傍水人家随逺近入山神路隔东西日髙午店炊应熟云散秋城望不迷遥想同袍新寓宿庙门髙树马群嘶
下陵与李学士宾之聫句
夜下西陵月露凉(李)归心偏逐马蹄忙迂途忽转行宫右(程)佳气犹瞻寝殿旁老树几枝低拂帽(李)秋岚一抹逺侵裳昌平未到东方白(程)咫尺蓬山万里长(李)
赠李士敬锦衣借其梦中旧韵
相门才子好谈兵寳匣长闻一剑鸣露布已宣平冦策凯歌频奏入关行古穰世逺流新泽仙李春深发旧萌珍重百年文献在好将忠孝答恩荣
李符台宅暑夜
广庭堪避暑槐幕正当轩凉吹梢头发踈星叶罅翻忽惊羁思杳转觉市声烦此夕行窓梦遥应入故园
王封君哀挽(亚卿廷贵先生之父)
闻说方瞳似水清正宜髙卧享松龄金茎忽尽仙人露玉宇空瞻处士星李白跨鲸游未返荘周成蝶梦难醒烟霞痼疾谁堪疗月旦遗风尚可聴压座词章轻白雪及门声价起青萍教条严胜师儒馆乡约公于守令厅尘里冠缨长谢手山间丘壑自忘形延交屡结新诗垒睦族重开旧谱亭作赋不惭心似鐡守箴能戒口如瓶阶盈兰玉人夸谢城隔芙蓉主换丁悲入夜阑鱼钓冷坐看春尽鹿车停歌郎泪下风中烛吊客魂销雨后铃滚滚年光嗟化鹤飘飘身事等流萤丰姿彷佛惟余画手泽分明却在庭百岁难酬鸿鹄志九霄先振凤凰翎朝行渐已登三事家训由来本一经牲鼎几回供祖庙丝纶重迭下王廷社中拟入先生祀冢上还劳太史铭枫树落霜天冉冉苹花揺日水泠泠懐贤定有观风使下马时来问典刑
送象山凌尹汝聘
象山山下旧名疆羡子承恩握县章到日拥舟潮水白行边吹马旱尘黄可堪奉檄人千里正见忧民诏十行老学平生湏大展青云髙躅看腾骧
题四美人图
琴
緑绮初调曲未残幽情应叹赏音难不嫌儿女声相昵一鹤长鸣绕画阑
棊
玉子频拈欲下迟芭蕉红日影将移锦绷儿共金丝犬问道输赢两不知
书
倦来携手下阶行共读周南几句成庭桂香中无一事闲聴公子击球声
画
促织场边爽气新彩毫轻染墨华匀香闺不爱千红紫只写青松与翠筠
次韵寄松江张隐君(侍御汝钦之父)
丈人零落晓星余张老犹堪载后车烛目锦云盘一诰随身明月动双琚君门拟上承恩颂官舍时翻训子书暂出还归应有道不劳猿鹤怨郊居
都城相别几年余何日追随长者车旧语有縁陪玉屑新诗无力报琼琚山中酒熟长开社海上鸿归一寄书白髪可能忘帝力时应飞梦绕宸居
篁墩文集卷六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卷七十
(明)程敏政 撰
○诗
出班政门渡济川桥行南山脚逢梅
风吹晴色晓初开春入郊原緑渐回华扁尚余班政额危梁谁复济川材舟随雪浪穿桥过人拂烟霏下岭来忽有异香生眼■〈广外互内〉野塘斜映一株梅
山斗宗人汝翼率族众燕予于世忠行祠是日雨山斗以其所居之前有山如覆斗形故名
世忠祠下绮筵开一族相驩重我来别久漫论新旧雨情长难尽浅深杯好山覆斗全胜画乔木凌云不易栽胜地百年今未启后生当有出羣材
大雨雪过黄茅山吴知州克寛邀宿
迢迢石径入林端未到黄茅力已殚鸟啄亦愁泥滑滑雨声如竞雪漫漫剡溪兴尽真湏返蜀道歌成未是难烟火望中知不逺主人邀宿有余欢
度扶车岭将至大坂寄汪希颜佥宪
九仞峯头一线陉东风残雪尚冥冥泉声可入宫商谱山色真开紫翠屏族数程汪今共盛路当休婺此分停一言鸡黍能成约宾主谁当眼倍青
小憇三寳寺寺碑乃黄秋江处士立蔡国公张珪书
何代精严境门当水阁虚烟迷黄叟宅云锁蔡公书田舍春声在人家刼火余不堪山下路横木碍肩舆
大坂行一首奉挽汪隠君夫妇并赠其子佥宪希颜
大坂之山多桧松大坂之水多鰅鳙采山钓水无异姓只有汪氏称名宗汪氏之先本王子靖乱尤能保终始后来亦有唐端公遂与州民共生死两公庙食八百年云礽何止人三千出者处者恒有道徃徃读书并力田迩来积庆谁堪数一族咸推佥宪父父耕子读两无惭那更深闺有慈母当今天子明孝人每下恩典旌贤臣九原伉俪虽莫作髙堂五采明丝纶我观汪氏庆未己科第聫翩一时起叔侄兄弟凡六人冠盖如云照墟里大坂水清山更竒中有汪家双墓基他时添取石翁仲为尔重书先徳碑
题汪玺贡士四禽图
春风海上桃仙禽托栖止莫啄千叶花留结千年子
何处青丝禽飞来一枝托回首啄山茶霏霏露华落
有鸟名翠碧无花艶海棠依依留不去颜色两相当
姢姢蜡啄鸟挺挺当风立斜压一枝低寒梅冻无力
大坂往返得诗十絶
观文公与内弟程允夫手书真迹
渊源家学重师生中表婣亲本弟兄物是人非三百载一缄残墨两含情
观尚书汪文节公真迹
百代乡邦有此翁每于青史叹遗忠片言只字湏珍护留取髙风配鲁公
观云阳李一初先生真迹
前人徃徃爱锺王才落霜毫趣便长颇怪一时文翰谱风流犹欠李云阳
初识黄世瑞
倒峡词长立意精几凭春鴈寄都城相闻十载今相见一夜论文及四更
汪处士士魁家观罗明仲洗马抑斋记
洗马文章举笔成可人能尽抑斋名小楼对酌几忘味无限停云万里情
端公祠端(公汪氏祖也讳濆仕唐为御史大夫今御史文粲佥宪希颜皆其后)
大坂溪头寝庙开端公香火百年来一时孙子能绳武豸绣同登内外台
观髙庙与枢宻汪公手书真迹
午夜虹光烛斗寒人间惊得御书看当时未定君臣礼想见先皇创业难
观蓉峯先生存藁(先生讳叡枢宻兄也仕为左春坊左司直郎)
满架遗书墨尚新立言真不愧先民后生学问曽何似也作青宫辅导臣
汪希大追送予至鳙溪上
君从城郭几时还知我肩舆夜过山多谢有情思晤语五更追送到溪湾
小憇汪口饭上舍俞俊家
汪口人家鸡乱鸣一樽那尽故交情门前溪水能相送随我西流直到城(休寕水皆东流入浙江婺源水皆西流入番湖)
文公阙里谒后有作
洛水初传道己南后生何幸此庭参一时气数存虹井万古仪刑仰晦庵尘锁断碑余刼火山围新庙拥祥岚正心诚意言犹在三复无能祗自惭
予过婺源宿万寿僧舍住僧敬公有望云思亲图求予诗因为下一转语
朝看云出岫暮见云归山禅心正与云相闲如何对此生意见思亲不觉伤朱颜佛法无生亦无死割爱先从二亲始上人却有望云心善学寕惭鲁男子
丁大尹燕予于万寿僧舍
肩舆五日到星源握手斯文喜晤言门掩夜灯初下榻筵开春雨正当轩僧来供茗饶风味客起投壶杂笑喧知是政成多暇日几人能却簿书烦
离婺源留别诸士友
僧房连日阻春霖欵意难胜别意深但得三农今岁饱沾裳濡足也甘心
道中寄婺源陈教谕
星源人喜得良师桃李春风盛一时荐达屡辞陈瓘疏经营多葺晦翁祠情深酌我红灰酒和寡劳君白雪词珍重雅懐难别处板桥东下雨丝丝
古箭渡
古箭渡头春水急古箭铺下春泥湿风吹一道雨微收黒压四山云未入邮亭饭罢闻竹鸡肩舆扶过苍崖西行人道侧乱相指雨阵复来云脚齐
节庵倪先生以经学教于乡既成其子进贤举进士为御史又出其余以淑乡之人其在徳兴孙司马之塾最久予过婺源望先生之庐尚逺不能往拜漫成一律奉寄
鹤髪朱颜笑语温隠君遥在水云村诸生久立尚书馆一子新开御史门丹灶药垆堪逸老锦衣乌帽待承恩传经谁复倪寛在借榻无因聴一论
夜宿芙蓉岭下野寺梦京师起坐有懐
徃岁红尘里常时梦岩穴今夜青山中忽尔梦京阙人生无定止出处心自知起坐耿不寐山雨鸣空墀永懐千载人小范不可作岂无天下忧敢慕一身乐行年将四十于世寕有闻终当谢君宠归卧南山云
过五岭
览胜心雄力未疲不愁云路转逶迤上当华岳扪参处下抵虞渊取日时鬼斧有灵方可凿画工虽巧竟何施我来亦乏惊人句未敢磨崖与斗竒
还过山斗遇雨宿以章宗侄家
因过星水路重宿斗山堂旅次晨炊晩宗盟夜语长阴晴无日定来徃笑人忙尘鞅何时解同倾竹下觞
新安人以析居为常事独吾山斗宗人周生兄弟同爨至今可嘉也其家有集秀堂予为之作歌
堂上覆斗山堂下五城水争羡君家好兄弟紫荆根固踰百年棠棣花开香十里呜呼弟兄如鼎足那忍相倾覆其餗紾尔臂阋尔墙寄言莫上君家堂
雨中访黄世瑞于古林
官路东来一径斜不辞冲雨到君家古林岁久饶松子后圃春深长菜花为惜病身初戒酒欲清吟骨旋呼茶何时遂结青山社静与幽人阅岁华
二月二十六日南山雨中晚归
小驻肩舆野水濵轻雷将雨酿花辰板桥中断春溪涨竹筏遥呼晩渡人云气黒催诗思逺江峯青入画图匀乘时剰结渔樵侣少答君恩便乞身
希仁宗贤来自泾适春霖不已三月二日稍霁遂同至南山小酌时古林黄世瑞与俱
几日春霖出未能溪园新霁兴堪乘鸠憎个个鸣当屋麦喜家家緑覆塍古渡唤舟烦野老花辰开宴得良朋青山入望多佳处杖策何时约共登
新安旧有二程先生祠荷侍御提学娄公克让许修复之偶于婺源陈简教谕处得克让往年过博野祠下之作因借韵一首奉寄
伊水渊源出未穷故乡尸祝礼何丰能崇命世真儒庙全仗分司御史功伫见门墙登士子岂徒伏腊走村翁他时胜迹书图志定把新安比洛崇
春草便面为汪思恭题
趣在窓前不剪梦从池上初归但觉光风到手犹疑清露沾衣
清明前一日至南山
一夜春溪落涨痕不知春色徧郊原青山麦垄东西坂流水桃园上下村鹿迹半惊樵客过禽声如答路人言举头不觉先茔近两两乔松护石门
赠新太守王公公名哲起侍御守广平凤阳二郡今易地新安
朱幡揺曵入新安夹道驩呼老豸冠初政欲随春雨足先殾犹帯旧霜寒人传遗爱仍思冦自幸疎慵久识韩看取名増循吏传紫阳山色共■〈山赞〉岏
新推府陈公良至任以久雨弗克趋贺有传其诗章至休宁者因借韵奉赠
苦雨蓬门只自关几廽思见紫芝颜野桥水力频増涨石路苔痕久上班入境便闻声价重登堂能遣簿书闲锦囊剩有新珠玉一夜流传到碧山
三月二十六日寿于千户八十
辕门齿徳重新安颜色如童髪未残秋水深藏三尺剑春风初试九还丹佳辰谢客心能静老境看孙梦亦驩愿把庄椿祝君寿八千遐筭此开端
题宗人贡士廸所藏米画
襄阳人物渺如烟画里云山尚宛然珍重旧宗收拾在风流如坐米家船
饮张挥使家观戱
牡丹花折栁丝匀雨后髙堂不动尘武卫昼闲军令肃家筵春启客情真锦棚曲奏温州调银瓮香传采石春为重雅懐分席晚不知明月照归人
宗老学可世居歙东关正统中先公奉使新安学可尝邀至其家南轩同卧七日今且四十年矣重登此轩为之惘然
咫尺东关路不遥先人曽此驻星轺阮南有谱通三族姜被多情共七宵过隙时光惊迅速对窓山色尚岧嶤感今懐古心无限郢曲难成酒易消
刘挥使宅在南城下新起西楼予将题之曰揽胜先拟寄之
危楼新起傍髙城脱洒红尘眼倍明一塔穿云当砥柱四山飞翠入檐楹吾伊夜课兵书读睥睨时分武队行何日画阑重徙倚彩毫浓墨为题名
题宗老文彬南薫轩追和刘邦彦韵
水色山光聚一轩飞尘全不到吟边华胥剩喜身能乐褦襶生憎客未贤石鼎茶香消永日朱弦殾妙入钧天老来心地凉如水且把蒲葵壁上悬
予成化戊戌岁蒙恩省觐取道绩溪入徽城今五年矣复行此途怆然有感
再出东城思惘然青山依旧绕长川昼逰追及承恩日屈指浮生又五年
过新馆铺宗老彦举邀宿其家别墅彦举尝从征湖南有义征图卷今老矣喜长生之说得其要领
水围村郭树扶疎宗老相留兴不孤晚景颜华仙授箓壮年心事义征图旋开酒令随乡俗细剪灯花说帝都他日尘中应忆此可胜清梦绕鱼鳬
饮孙挥使家别后有作
相见劳君两日留重君儒雅异凡流家藏韬畧从先祖世袭金绯似列侯客宴赏春看打马军门防夜聴传筹八方无事征书少赢得清闲坐歙州
过临溪曺渡二石桥桥皆殷氏所修尝求予记
众水同归一水东行人常此叹途穷山腰逺近过三舎波面参差卧两虹刻石浪传修史笔挥金谁续济川功殷家尚义真难事赢得芳殾满歙中
留题绩溪
仁里程氏聚爱楼仁里之程与予同出相湖有道轩处士尝训其子贡士傅及弟儒伦毋析居作聚爱楼以处之予过仁里贡士宿予此楼凡再日而去因赠是诗
绩溪东南来遥望古仁里中有程氏居隐隐入桑梓缅懐道轩翁吾宗百世士眼中聚爱楼遗训耿在耳三男如鼎足等是克家子崇坊瞰村巷华构照山址春霖久初晴一榻为予启登堂父兄乐拥户儿童喜开奁扣宗牒张燕出肴醴夜下灯火明语笑未能已忆当百年前同饮相湖水今夕乃何夕会晤复自此聚散安可常保族在崇礼丁寕愿同人契谊笃终始明发川途长思情两难拟
贡士佐时生子弥月予适至焉初予以诗寿新安千户于翁八十翁以锦帕为谢因以遗儿用为逺寿之征
鲛绡一幅锦云红得自新安八十翁虽愧犀钱并玉果愿儿遐寿与翁同
登源有汪王祖齐司马墓及王庙庙后有緑照亭有石洞用故侍郎朱大同先生韵示同游仁里诸宗人
千载吾王此旧都登源流水緑成湖断碑丘垄收云气长剑风尘忆壮图山隔逰亭闻緑照云封仙洞似蓬壶聫鏕英俊来应惯路转峯廽不问途
未至普照寺道中作
石梁湾曲水沉沉路下峯腰半不禁风外茶烟知寺近云中鸡唱觉村深病多宜享山林福才薄难胜利济心且为渔樵增故事临流先续采芝吟
逰普照寺观石镜相传黄巢过此照其形为异类因纵火焚之久乃复明苏子由宰绩溪日尝有留题石刻今不存矣
髙崖直下如削鐡不识何年鬼工截巧令中有鉴光寒万古照人长不灭緑苔半锁苍藤封雾雨不晦天然铜禅家意巧作幻境邻近便起空王宫泗滨浮石曾充磬明者何妨堪作镜玉藴山辉古则然此论行时众方定颇闻巢贼窥山城虐焰一日昏其明杀心久已变豹虎何怪照出非人形我来适当春雨后老僧立话徘徊久小苏旧迹今已亡惟有遗诗在人口东风萧萧吹瘦颜笑复摩挲对面看山灵可解知人意照见胷中一寸丹
仁里宗侄素时日侍予于聚爱楼又从逰石镜诸处胜地情意勤欵与他宗人不同时予将重修统宗世谱且欲编石镜古今题咏以素时之博学好古也两以属之素时其尚有以副予之志哉
年来常动竹林思一见偏怜海鹤姿古寺芒鞵春眺日髙楼灯烛夜谈时统宗再续篁墩谱纪胜新编石镜诗知子有才堪订约双鱼相寄莫相辞
逰问政山至兴道观(山乃聂真人修炼处宋谢諌议墓亦在其处)
薫风初试旧轻纱越岭穿崖一径斜雾里楼台成海市云中鸡犬类仙家欲尝风味频供笋未解春酲只唤茶諌议真人都不见独留荒塜对繁花
游白水寺(寺左有池水四时皆白如玉色)
几曲晴纱不受尘望中云近緑杨津峯腰屏足疑无地谷口闻殾忽有人静爱寺山青隠隠圣传池水白粼粼同来宗契兼乡契病酒无妨更一巡
逰水西太平诸寺(寺山髙处日披云峯寺前水日碎月滩)
胜日湏行乐聫鏕过水西桐花嘶騕■〈衣外马内〉松树隠招提碎月滩殾在披云黛色迷老僧谈故迹随处可留题
逰紫阳山寻许宣平金野仙二真遗迹次旧韵二首
屋踞苍崖下人行老树颠寻诗敲翠竹消醉饮清泉歌出黄牛背帆飞白鸟前尘缨犹未洗结社在何年(右和宣平韵)
一峯孤耸碧孱颜琳馆遥当紫翠间桑坞日斜鸡唱晚松庭风静鹤殾闲轩辕丹熟惟余井太白诗髙可配山吟眺未胜天渐暝兴随流水不知还(右和野仙韵)
逰万山观(观额题曰迎仙有东明西爽二轩)
何代迎仙地髙低复起楼东明先得日西爽最宜秋帆影林梢见岚光脚下流道人吹鐡笛飞思绕瀛洲
赠程都纪宗贵宋相文清公之裔藏有先世诰牒
住是真仙宅宗传旧相家丝纶惊岁月楼阁俯烟霞散局敲碁子轻瓯泛茗花不知归兴懒髙树集昏鸦
赠刘太古
潇洒刘太古絶似鲍参军老去诗还健情多酒未醺踈髯飘乱雪长啸遏行云何日开春社岩花约共分
因与于文逺郑时清同步东城上晚归得诗六絶越国汪公庙唐诰
乌聊山上越公祠香火分明百世思留得两函唐诰在纪年犹是太宗时
东岳庙
岳祠园后见崔嵬玉立亭亭一径廽争扫碧苔供徙倚不妨同醉竹根杯
傍溪寺晚眺
寳坊髙出旧城东百里山川一望中竟日倚阑题不尽夕阳遥射竹林红
斗子山问髙庙驻兵处
石址犹存旧将台青山如斗画中开至今草木増颜色知是先皇驻驆来
天宁寺观枯杉相傅五圣化生于此树上
枯杉如柱倚天长云是神人此降祥欲借图经询故实定应何似古空桑
杨氏祠堂观司冦先生遗像
廊庙丰姿太逼真追思言笑转伤神一时先友凋零尽不忍重来抚翠珉
宿闵口毕氏三絶
山围华屋水当门乔木森森緑护村白雪调髙人和寡风流还待毕公孙(毕氏之彦曰郁为儒学生自言其居乃雪楼故宅)
秀水城东学士阡寸心常绕瓣香前闻君当日曽相见屈指流光二十年(郁之父曰尚勇翁旧客嘉兴及识予先师学士吕文懿公)
方瞳炯炯髪丝丝每日山中赋采芝有约未成同甲会因君无限望云思(尚勇翁与先公同生丁酉今六十六岁矣)
与闵口临溪汊川三族人同登东宻岩观逺祖中丞公起兵拒黄巢处晩宿岩下方兴寺与汊川宗人逸民用光聨句二首
家山乘兴一来逰(逸民)万仭峯颠日未收(克勤)疑帜久空唐将壁(用光)残钟时起梵王楼(克勤)穿云石磴萝阴合(逸民)过雨林峦黛色流(克勤)吟屐忽随归马散(用光)天风吹袂晚飕飕(克勤)
东岩岩下古招提(克勤)四面阴森竹树齐(逸民)山翠入帘朝过雨(用光)炊烟拖巷午闻鸡(克勤)老僧延坐劳清供(逸民)词客留诗续旧题(用光)话久不知鸣晩鼔(克勤)暂分禅榻伴幽栖(逸民)
饮汊口宗家语次偶赋
流水溅溅石路平几年鸡黍约初成古芸绕架香还盛乔木当年老更荣招隐不惊探虎穴忘机偏解结鸥盟斜阳未尽渔樵话刻竹题诗寄此情
端午饮汊口汪端家忽记京华旧事
紫云溪上作端阳忽记前年黼座傍分艾特颁宫様虎侑尊时出上供羊彩丝系臂饶恩露聚扇回风带御香抚景不堪惊岁月愧无才力报君王
云水山房(汪君驽孟禛世居云溪题其所居曰云水山房云水殆云溪之转语耳赋者多不及此予故申之)
杖策云溪上濯足云溪下由来故王孙却是忘机者仰看鸢戾天俯见鱼潜渊欲悟动静理日到云溪边溪云时巻舒溪水可厉掲珍重溪居人斯言或相契
集古八絶
汊口
二水中分白鹭洲人家多住竹棚头眼前有景道不得长夏江村事事幽
赠汊口诸宗人
文武衣冠异昔时恵连群从总能诗东园载酒西园饮药饵扶吾随所之
赠逸民用光
清风明月两闲人何用浮名绊此身闭户著书多岁月野花啼鸟一般春
晩步云溪上
山屐经过满径踪闲来无事不从容白沙翠竹江村路云碓无人水自舂
夜宿用光南窻下
门外青山如屋里嘈嘈虗枕纳溪殾恠来诗思清人骨欲化西园蝶未成
谒忠壮行祠
松花风暖庙门开百亩庭中半是苔怅望千秋一洒泪安危湏仗出羣材
拜端明公墓
苑边髙冢卧麒麟曽是贞元花下人人世几回伤徃事碑文才见满埃尘
望岩将公墓
流水溅溅度两陂旅坟三尺近要离鸟啼花发人何在一剑曽当百万师
寿榆村宗老以顺义官七十九岁
人生难得古稀龄况乃重看九度蓂庆衍芝兰盈谢砌义沾恩宠出尧庭巻舒任我心何累饮啖兼人体自寕遐筭定同师尚父榆川山色共青青
兖山汪处士世寕留宿予适有事辞归别后寄此
越国勲名重有唐兖山家法冠诸汪主人有道开鸥社子姓无哗列鴈行李白拟尝新竹酝陈登空扫旧藤床两懐不尽忙相别咫尺停云万里长
黄坑寺(有程氏祠堂中塑婴公太守忠壮三像又有周王庙専主疗疾香火最盛)
一坞深深竹树长梵宫遥枕碧山冈废兴屡换新碑石爼豆犹存旧寝堂为祝慈龄参佛母敢将诗病叩医王清谈未了匆匆去不尽毗那一瓣香
率口族人燕予世忠行祠
忠壮行祠率水邉锦屏银烛夜张筵祖宗望出南朝上子姓分当北宋前谈麈频挥人似雨劝筹交错酒如泉相违记取重逢日万里鸥波解绶年
黄石谒太母庙(即忠壮母夫人之祀)
黄石丛祠在人传太母名子功全故国神鉴定佳城香火千家盛冠裳八座荣阃仪谁有此瞻拜不胜情
饮率东族家(率东之先曰仁叟与风林朱学士隆隐友善尝作家规家谱刻新安郡志)
路入方山一里强百年程氏率东房教条半出朱隆隐家法多宗郑浦阳庭户各分乔木影图经犹带旧芸香花前碁局灯前酒无限宗盟夜坐长
题钖山孙王庙
钖山有孙王庙相传祀吴主孙权予窃疑权僣伪不应祀法当是权兄长沙王策盖策受汉命为讨逆将军屡平羣盗时曺操挟天子都许策将举兵袭操迎帝不幸为伏矢所中而死则此庙祀策当愈于祀权甚明予过钖山留诗一律以贻坑口孙氏之为王族者异日当订诸县志用祛土人之惑云
庙食青山岁月长居人多未识孙王江东讨逆功初着许下迎銮志莫偿一代英豪存太史三分名节愧元方何当订入新图志祀典分明重此乡
宿坑口孙启先生家次韵时予以疾戒饮故诗及之
前軰风流杳莫俦近来人物数谁优闲心坐与鸥盟狎世态看同蜃气浮无分清尊开北海有情吟榻借南州掀髯久欲闻长啸明月何时共倚楼
过郑公钓台(余忠宣公隶字刻石)
相公湖边一拳石截断湖光三百尺射蛟人去今几年谁扫云根看遗迹师山先生性爱山偶然得此青孱颜临流坐钓不知晩渔樵并载扁舟还武威余公天下士特与先生题篆字良工刻入断崖傍遂使溪山増胜事一朝海内风尘生两公死国如弟兄平生隐显虽异迹竹帛同垂千载名薫风雨过潮初落足蹑苍苔俯幽壑钓丝已逐野烟飞字画多为古藤络师山之节峻且孤武威之字人争摹忠贤所遗众所寳泉石清竒何处无
题唐十八学士登瀛图
图为宋李龙眠画后有苏米题字宣和印章为今环溪朱氏所蔵朱氏之先尝失之而独遗其后跋甚久朱氏之彦曰克绍复得之于淛西重加装潢缀以旧跋朱氏之物散而复完可谓不偶也已
冠冕分明见盛唐百金谁购宋宫蔵山人妙絶丹青手学士名髙翰墨场千里忽惊雷剑合十年空叹楚弓亡摩挲手泽真非偶抚巻令人羡紫阳
予访王氏子仁泰于泽富仁泰适以是日生男时予方以疾断酒为之喜而破戒赋诗赠之
深巷方停下泽车便惊佳气蔼庭除数殾喜报檐前鹊一颗光呈掌上珠兆应熊罴来梦日庆随弧矢上门初因君破戒重开酒佳话流传遍里闾
过余岸拜逺族祖宋枢宻(正恵公墓遂至城阳寺正惠公子孙今居休宁会里)
髙坟山下几经春曽是先朝执政臣甲第児孙惊异县梵宫香火幸比邻金貂入像图应在石兽分行迹未陈同出相湖惭后学不堪追仰荐溪苹
邵村张氏子茂植年十二俊颕可爱其父才遣从予游以其尚幼俾先之于塾师俟少长则收而教之且朂以诗楚楚青年子明明玉树枝少仪湏读礼多识贵闻诗乔木云霄逈良苖雨露滋执经函丈下看尔出羣时
题汪本仁处士耕读轩
小结幽轩傍水涯此中耕读两相宜欲求莘野千年志乐诵豳风一巻诗春垄短蓑鞭■〈觳,斗代殳〉■〈觳,束代殳〉夜窓明烛聴吾伊老来逹道应无及付与名郎佐盛时
篁墩文集巻七十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七十一
(明)程敏政 撰
○诗
过岑山渡
岑山在淛溪心四面皆水师山先生郑公尝更名小焦山山旧有周流寺今移岸北予过寺留题贻寺主坚上人
势比焦山小因名忆郑公江鼋浮水面天狗堕云中舟楫东西过渔樵上下通渉溪逢旧寺尘虑偶然空
宿万山观六言四首
词客初停尘鞅錬师相约楼居赤日正过林樾好风时到庭除
石磴盘廽九折山房小结三间酷暑因风尽扫道心与鹤俱闲
灯影半窓冉冉垆薫一炷亭亭多病思投白社老人为说丹经
一派滩殾东去满空月色西流但觉梦逰尘外不知身宿山头
饮万山观东明楼赠道庸都纪
五月髙楼暑气凉卷帘山色动晴光病来喜服乌蛇酒睡起频添寳鸭香堆案道经翻蕋笈绕梁仙乐奏云簧何时解绶归林下许借闲云宿半床
宗家贡士廸请诗送其友人还淛
见君几日送君归梅雨纷纷湿苎衣来喜客舟重返淛去惊乡语半从徽石榴庭院黄蜂入水稻田塍白鹭飞揽胜他时还有约莫辞尊酒蹔相违
题于文逺山水小景
望中疑是富登山只欠危亭着树间记得摩厓看石篆小舟曽泊相湖湾
道庸都纪城市山林巻次韵
上逼青霄下瞰城来逰何必羡登瀛风前不动旌幢影云外时闻杵臼殾盟狎海鸥机渐了梦回蕉鹿世空惊丹房何日全相借慰我吟身太瘦生
范蠡归湖图为师鲁侄题
万顷湖光足钓丝济川功了乞归时安流不用施篙楫敛手舷头任所之
云岚山汪王墓
六州已罢新开府千载谁思旧使君只有云岚桥下路行人能指越公坟
歙北有山曰飞布甚竒山下江氏世居之山旧有主簿庙以结兵御冦之功而江氏实主其祀今江氏之老曰嗣器其家以殷实徙京师从子韶入为京学生尝及见予予过歙欲访江氏适以疾不果赋此寄之
一峯髙耸碧嶙峋一族相延几百春庙守甘棠思歙簿家传乔木自江人幸瞻日月分余照渐觉诗书起后尘多病未酬鸡黍约不辞题句托双鳞
宗侄贡士式之求诗寿岩镇方翁七十
七十年来气尚豪红颜如画映霜毛佳辰满醸山中秫晚岁曽餐海上桃童子喜提如意舞老人光并少微髙亲朋欲助长生颂为染宣城玉兎毫
观槐塘逺祖宋丞相文清公明良庆会巻次王而勉太守韵
丞相勲名重斗南讲帷曽说旧师甘一时奏札多忠諌百世赓歌继美谈秦律乍除闻板荡孔墙中壊得肜戡后生景行无穷意敛手临风读再三
再观丞相奏议复次前韵
庙谟惟欲保东南几许忠言主未甘分镇独余唐未议徙戎谁说晋清谈传家素节推杨震去国髙风忆孔戡留取百年遗荫在当门槐幄尚成三
寄进士金溪尹黄硕夫
黄氏世居歙之谭渡在唐贞元中有孝子芮尝被褒诏树其里为贞节坊子孙蕃盛至今硕夫其后也近领新除便道过歙予甚欲一拜孝子之祠而贺硕夫坐以疡痱莫能如志因成近体一律奉寄
百年谭渡水殾长一郡犹传孝子黄不为病躯亲药饵定瞻遗像设椒浆云礽又见承新龙父老仍思立旧坊坐想昼逰真得意青山乔木总生光
题汪思恭松萝书屋
饱看青山读古书无人能识市中儒朝朝卖药归来晩留得芸香辟蠧鱼
松萝门下筑书台满架牙籖一径苔常有新诗生眼■〈广外互内〉不知山色近人来
王孙潇洒皂纶巾独起髙轩出市尘见说年来书更熟门前常有问竒人
秘府图书阅半交故园松菊可全抛何时更约开新社与子山中共结茅
雨后与克俭弟聫句
细雨生凉一院风(篁墩)幽情多在小斋东草分秀色沿阶緑(梧冈)葵吐秋花拂座红睡起焚香初谢客(篁墩)吟余思茗漫呼童隔林谁奏笙歌沸(梧冈)预喜山城乐岁丰(篁墩)
题画
墟落莫烟相望板桥春涨初平未放渔家艇子疑闻塔院钟声
七月神会饮福
金风初动月当申萧鼔山堂乐赛神眼■〈广外互内〉光阴真过客坐中人物半姻亲语因随俗多成笑酒到忘懐不记巡相好不堪相别处明年应忆宦逰人
卜筭子(题汪汝温便面)
草长沙露尖风急波生绉两个渔郎任意行不问谁先后 纶竿腥乍收饭甑香初透回首相呼好放船正是潮生候
拜庆千秋节敬赋
山城侵晓设行宫礼庆千秋万国同新学定期随日长睿心元自与天通前星位正龙楼北南极光躔鹤禁东惭愧授经无寸补四年空立御香中
盆莲盛开饮中赠潘玉汝王廷璧戴廷器三秀才
盆池花照粉墙东不数峯头十丈红雅韵独超尘壒外新妆初试月奁中底湏瑞露分金掌共取清香注碧筒良会一时真不偶拟开佳兆为诸公
浪淘沙(八月九日早至南山庵)
沙口系兰桡初退溪潮石成山路树成桥又见一畨新稻熟犹未趋朝 野寺晚钟敲殾到书巢此身何日伴渔樵少答君恩寻旧隐细和山謡
赠泰塘画鱼程翁希明
迭嶂如城水满川门前乔木翠参天路人来徃能相指文献传家几百年
爱鱼何羡古濠梁画出羣鱼趣更长正欲垂纶寻钓隐何时相约水云乡
中秋开宴南山宗贤毕集燕后闲歩坟庵水次偶成赠同行诸君子
初向南山见月圎笑谈相对欲忘眠他乡每岁思千里好友今宵共一筵人影渐分山寺侧蛩殾多近石梁边眼前又作朝天计同歩沙头在几年
题汪道全爱萱堂
阿母生儿今已老少年曽佩宜男草阿儿念母心无涯北堂逺种忘忧花爱母如花愿花茂长向花前祝眉寿酒盏时闻花送香舞衣欲共花争秀我心正复与子同一曲薫风歌绕丛爱母何年心始惬霜鬓重看緑如叶
祖保去岁八月二十五日亡于姑苏暂寄僧舍归瘗南山今一年矣其母忽于箧中得见旧佩香囊恸不能忍并楮钱焚其瘗处辄赋五十六字志予之悲
去秋今日寄僧房泪洒西风裂寸肠塜上已浇新麦饭箧中犹见旧香囊五年父子縁何短万里关山恨更长最是不堪懐抱处梦魂时到枕帏旁
心逺轩为方景茂赋
结屋西城下幽人自不羣道情闲共鹤诗思淡随云与客观朝槿呼童炷夕薫不知门外路车马日纷纷
闰八月二十七日早送何侍御至阳山寺
豸冠前日下山城双斾匆匆又出行金气作霜天九月法星随斗夜三更青围川陆知途险黄入郊原喜歳成山寺相违还有约栢台髙处聴蜚殾
归途有作
为送行台出县门不辞携酒到山根竹阴正入支公寺树色遥连主簿村潮啮新沙知废路水舂机碓隔荒垣望中一簇峯峦秀问是乡名古夹源
题贵溪程原宗人濯缨亭
洗耳常思古逸民小亭闲傍緑杨津能收楚泽歌中趣不惹长安陌上尘触目鸢鱼千古在忘机鸥鹭一时驯何年解绶遥相访同试渊明漉酒巾
送贵溪宗人世熈会谱西归
贵溪溪上旧程源百世宗盟此一畨祖庙已通昭穆序客途何惮徃来烦云山雨后丹青出霜叶风前锦绣翻他日相期定何所碧霄千里看鹏骞
徳兴泸口程氏青云桥为贡士崧乃尊赋
泸口之木髙参天泸口之水青如烟主人有功能济川长桥倐起何蜿蜒眼中突兀见竒事观者纷纷若鳞次新制寕湏玉蝀名华榱髙揭青云字主人系出篁墩房银青金紫相辉光有家住近凤凰里一子矫如孤凤翔秋桂初分广寒殿宫花拟入琼林宴门前正起世科坊绰楔巍巍两堪羡主人白头乐有余看子平歩青云衢驷马髙车自兹始傍人不用夸相如
寿汪处士
汪氏世居婺源大坂有名希圣者尤以徳善闻今年寿登七十九月十二日其诞辰也其子英馆于歙槐塘程氏因予族侄渊求予诗
明明丹頬映华颠淅淅金风拂寿筵清向客来茶当酒严于家教笔为田东篱赏记前三日西伯征期后十年遥望芙蓉秋色里仙人应有鹤书传
赠程瑎
婺源种徳坊程氏出宋翰林待诏玄之后世以医鸣至国朝中书舍人礼部贠外郎思温先生益显先生孙瑎好学能书为里塾师以予有同姓之雅数求予诗赋三絶以赠之
曽到星源种徳坊紫苔春雨上君堂活人当日功多少门外长闻橘井香
尊翁曽是凤池人六辇时巡敢爱身闻说赠官并録后中兴天子劝忠频
文采风流入壮年名门当见后昆贤紫阳正是君同里莫为傍人草太玄
题楚英宗人寿萱图
浮梁东山宗侄太学上舍楚英有母方孺人年将八十请予弟克俭作萱花图持归为寿并请予侑之以诗
北堂五月薫风长萱草花开金凤香儿郎再拜献春酒花气欲透斑斓裳北堂十月霜回日萱草根盘蛰龙宻一笑当筵指旧丛举头误认丹青笔老人八十真如仙朱颜若共花争妍愿期百岁根无恙一度花开胜一年
寄贵溪致政髙都宪
出处无心似白云一身髙洁四方闻诛茅喜近张良宅諌草惊传陆贽文天上故人应渐少山中新社约谁分双鱼无限倾情处番水东流未足云
约欧阳令君登髙
秋满南山菊正黄又惊明日是重阳贤侯久订龙山约不似邻封簿领忙
预向家园拂径苔令君相约此登台湏知不是寻常出并作郊原问稼来
题汪仪凤墨梅
春意花先觉冰威力自禁漫夸三昧手谁识岁寒心
题画
翠筱姢姢古木秋山林■〈冉阝〉复网罗忧随时饮啄随枝宿莫向西风叹白头
题欧阳令君所蔵画鱼
当今冩鱼谁第一安福刘郎募俦匹父子同为供奉官等闲不下丹青笔刘郎冩鱼如冩人想象天机精入神云雷惨淡真宰戚波涛汹涌阳侯嗔令君何从得此轴咫尺江乡夺人目鼔鬛扬鬐势欲飞金甲光芒三十六渚蒲水荇交沄沄浪花滚雪腥风闻变生头角在俄顷鰕羣鳝队空纷纭濠上老人不可作与鱼相忘识鱼乐刘郎此趣堪敌之坐使龙门在髙阁君家子姓能读书钓鳌有日光门闾手分铜符佩金紫定应不愧刘郎鱼
寿仁里宗人景华时会统宗谱
谱刻初成不世珍寿筵遥动满堂春相门根柢瞻乔木仁里光阴祝大椿晩福渐看周甲子仙方何用守庚申持觞伐鼔从今始莫愧康衢古逸民
满江红(南山道中晚秋)
九月南山犹未觉园林秋意无逺近丹枫黄叶翻成佳丽风外磬声知有寺云中犬吠疑无地见孤峯淡淡扫蛾眉当空际 修竹里柴门闭古木下渔舟系更牛背两两儿童相戏素练揺江明一鹭黄云漫陇飞双雉喜农家细麦早纎纎青如罽
挽洪太守夫人
闻讣惊相怛名门失女宗子成新进士家出旧司农弦断伤琴意尘生暗镜容不堪埋玉处风木正鸣冬梦兆曽炊臼形伤见藁砧菊松思共老霜雪遽先侵不待宜人诰无惭列女箴生刍叹莫奠寒日动哀吟
木兰花幔(赠通守娄公致政还乡有序)
通守南海娄公以练达之才醇实之学佐徽郡六年年方六十乃不谋之家庭不告之寮寀以致政请于行台命下人不及知由是寓公士夫与其部民莫不怅然有攀辕卧辙之情无所施矣太守太原王公推府嘉禾陈公乐与共政而不忍于别授简于予予徽人既髙公恬退之节而又以不得终预循良之泽为歉也乃填一阕用备骊驹之奏驾言遄迈情见乎辞
喜年方耳顺何遽尔赋归田想十载红尘题舆佐岳连宵清梦先到林泉抽身急流而退任攀辕无计可留延万里蓬瀛身近一州父老情牵 故园松菊正依然晚景乐无边看满载图书芸霏别舸倾城冠盖云拥离筵酌杯起为公寿问几人舒巻似公贤海上耆英会启日边循吏名传
筠窓静读诗为山斗族孙天相作
山斗族孙有天相者质美而好学尝题其蔵修之所曰筠窓静读予嘉其有志于学也赋一律勉之
少年勤学慕三余玉立亭亭众不如击节常歌君子操闭门时诵太玄书光回夜榻亲萤火香满晨窓辟蠧鱼万巻可开湏努力河南家世本宗儒
陪欧阳令君奠故宋尚书金忠肃公墓并立石表
桂浆三奠陇云寒共识贤侯此意难泉下屡更新岁月人间谁问古衣冠青山再下樵苏禁白石重将姓字刋拟有颂声传故事无边光彩动林峦
寄题婺源沙阳宗家二书院
予会谱于南山婺源沙阳宗人有用泰者自言其九世祖尧彩府君常创梓源青山两书院以教其族其后两子聫中贡补事载家乘今书院废已久用泰盖有复兴之志其归也并求予言因作古诗一章畀之
泠泠梓水源郁郁青山趾中有两书堂如鹄东西峙为问作者谁吾宗有先子当其全盛时纷纷集多士弦诵出林樾灯火照墟里固将希圣贤岂独事青紫两雏得聫升家誉亦腾起自从兵革来家业已中毁人民嗟久非山川幸良是云礽今复兴白日盛桑梓昻昻用泰君志可延世美朅来南山中相从订家史派分沙阳房源共篁墩祀乃知文庆深流泽耿未已堂构非侈观诗书乃末技绍述或有托尔祖为不死勉■〈施,冉代也〉君后人蔵修自兹始野钱穷一巵山行费双履
婺源环溪程氏一乐堂
堂上何人専一乐华扁浓书照林壑再世弥甥得考亭千年谱系通伊洛家学渊源有自来固应子弟非凡材三时不违甘旨入连枝有合荆花开此意寕知轩冕重家政成时亦堪颂静阅遗编师古人前有君陈后张仲五岭巍巍髙入天婺水汨汨东成川故家想象三叹息因风为赋名堂篇
题吴恺举人春草
习习风初度萋萋緑正匀谁将方寸地散作十分春
题文富侄萱花
一色春难老双亲未白头髙堂相对处日日可忘忧
新墟吴亚卿先生哀挽二首
早辞锺鼎乐丘园盛福完名众所尊星象忽惊前夕变耆英今复几人存庙堂拟下哀荣诏林壑空留杖履痕总道庆源流不尽一经传子又传孙
不覩光仪岁月侵上堂瞻拜此情深坐中屡说通家义老去犹多体国心朝野勲名终烜赫山川灵气忽销沉无由执绋东风里西望新墟思不禁
题万山深处楼
宗人文善家住山斗有楼曰万山深处尝丐予诗予观余忠宣公故有此作不知其与某氏也追和一律诚不自量然借重之意则有在耳
迭嶂层峦东复西水源穷处结岩栖卷帘斗柄光临座记路桃花挿满堤境逼衡阳无鴈过峯多巫峡有猿啼裹粮何日寻幽去却倚危阑续旧题
寿南山长老性空颂并序
南山寺者先尚书少保襄毅公之坟庵也长老性空行年六十性质朴而喜勤苦家生子恵净礼之为师兹岁之冬十月二日实性空始生之辰恵净作寿星图以寿之而请予一言予观寿星在天为长庚在地为后雕难老之木在鸟兽为鹤为龟为鹿为猿在老氏为僊在释氏为无量寿佛恵净之爱其师可谓笃矣予因为下一转语识者见之幸无以予为儒名而墨行者哉
我闻西方极乐囿获登彼岸真非偶三千大千诸佛子中有一人无量寿佛言我教本寂灭有不是无无是有汝寿无量何以故一点光明终不朽光明一点有明暗白牛便向恒河走无量寿者合掌言我今不净亦不垢跏趺坐阅人间世不用寒山竹笤箒南山长老有性空五藴一生能自守南山有石解点头试与对之相夘酉针头之性空不空大笑一声狮子吼我观性空老不衰本来面目无妍丑朝暮一盂脱粟饭五味筵中不挂口春冬一领百衲衣五色场中无掣肘性空尔能不空性六十年光不为久无量寿者诵一声甲了还丁子还丑灯灯相续不空过永作南山住山叟我今已作逃襌客问尔哑禅能答否无无无量亦无寿白莲社中桑落酒无量寿佛何有哉劝尔波罗饮三斗
大雪至南山庵
今年大雪胜北州一夜五尺方始休担夫踏路没双胫老衲开门余一头眼■〈广外互内〉迷茫失山色耳边清冽闻溪流青青惟有涧傍桧劲气犹堪回万牛
冬至县中行庆贺礼
圣诞才过至日来礼成遥贺两叨陪銮舆恍接清光近谯鼓频催曙色开万寿喜从天上祝一阳初自地中回云占乡国应多瑞拟上城东百尺台
元日
松槚情深懒问途又从乡国饮屠苏时名浪比来仪凤薄孝思同返哺乌四十头颅惊隔岁五千文字愧今吾承平一饭皆君赐遥望星杓礼帝都
人日喜晴
六日雨兼雪今晨忽放晴风吹群沴散日射四山明喜卜民生遂恭惟世道亨正寻诗纪胜檐鹊送新声
点綘唇(元夕大雨)
满意鳌山一天星月交相射春霖无藉误却千金夜 院落沉沉坐看灯花谢情难写佳期再也湏问天公借
新岁大雪用元日韵
几处青山失旧途一宵寒气薄流苏离羣色乱沙头鹭争食饥喧屋上乌陇麦廉纎如妬客庭梅清瘦欲惭吾近臣喜遇正元瑞拟颂丰年逹上都
谢乡饮分席
喜雨传乡饮心知胜昔年笙镛疑隔座爼豆幸分筵礼觉周文备仁思舜化延荷恩惭未报何日赋归田
小诗六絶寄黟县汪令君
县组遥持入万山棠阴俄觉颂声间直应小试牛刀手鹓鹭终归玉笋班 右一奉赠
售文寕足买山钱多幸邻封受许田何日解簮归栗里相随遗老颂丰年 右二谢青目寄荘
分恵霜罂手自开便惊春色逼人来笺题重有麻姑字添作髙堂献寿杯 右三谢恵麻姑酒
萧萧门巷驻官轺几日春泥雪半消壶马酒筹劳欵坐欲将风致写生绡 右四谢过访
华扁烦君逺寄将溪藤犹带墨花香行人拭目知多少蓬荜从今倍有光 右五谢恵及第坊三大字
秋水遥添一丈强朝天相趂理行装春霖如此难为别咫尺黟川万里长 右六阻雨不得诣谢
成化十九年二月一日浦口与王文明太守诸公别
冠盖追随出练江山花盈路酒盈缸早归肯负王孙草迟去终懐父母邦蹔补一畨鳌禁直愁聴三迭渭城腔寸心亦与诸贤共廊庙江湖两未降
赠淳安丁尹錬(丁尝主教白鹿洞)
白鹿重开讲院基多君曽此服遗规学分朱陆心能辨迹比龚黄事可知客路杯长留坐久邻封情厚发船迟青溪坊下人行处他日来看徳政碑
舟次富阳登陆有感
帆樯蹔泊暮江边舆马重过旧县前十口提携皆骨肉一春盘折几山川潮生潮落无终古人去人来似来年道左韶光能慰客菜花桃萼两依然
篁墩文集巻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七十二
(明)程敏政 撰
○诗
阎文振方伯王景端都阃诸公邀饯灵隠寺
钱塘门外日初红万顷湖光一镜空白塔苍松山向背画船垂桞路西东放生字认唐遗碣行在名传宋故宫吊古有情诗不逮一林啼鸟自春风
飞来峰下旧祗园胜览平生第一畨方丈云深疑伏虎洞门风冷罢呼猿天开画史丹青笔水杂游人语笑喧相对东皇须尽醉一时那得聚髙轩
偃盖松间载酒行才惊飘泊过清明五年别向兹山会两月春无此日晴石古谁参圆泽偈井湮犹带葛洪名酒酣又是分携处情比江潮晩未平
胡文恭佥宪邀游西湖次张天锡湖船旧韵
湖上来寻一日欢春风消得旅怀寛玉壶载酒随山住银甲弹筝隔水看花雨上瞻三竺逺松云髙拂两峰寒忘情潦倒沙鸥社相好平生几豸冠
马嵬八景次韵为阎方伯赋
槐里西来一故城乱离曾列几屯营千家已托英雄庇百战谁争竖子名夕照有情山戍改东流无限野塘平关中此日今蕃盛赢得荒基蔓草生 右马嵬故垒
不思初政戮家姬坐遣胡雏犯洛师野鹿已招三镇乱青螺刚济一身危冰消珠翠汗新壤云暗金汤失旧赀万古持盈堪作戒开元全盛几多时 右杨妃荒冢
谁从坡下凿重渊觱沸开成两玉泉根蚀云萝常脉脉影涵风筱共涓涓旱时几藉龙功普跑处疑存虎迹圆能遣菜根滋味好千金一歃敢争妍 右地涌双泉
玉趾青毛遍石田名传丰本自何年生怜蔬甲踰兼味日课园丁获几钱星列一笾春荐庙雨翻双剪夜登筵品供十八思贤辅肉食令人倍赧然 右园栽丛韭
胜地犹存姓屡更淡烟荒草没秋城主家西逐秦云散僧锡东随渭水倾天靳寳花谁伏虎枝空仙李不闻莺惟余一片长安月夜夜相临似有情 右金城古迹
寳坊髙处地幽偏钟响常疑落半天旅次唤醒尘土梦上方惊散海云眠纱笼客诮非时饭锡杖僧开午夜禅看院鹤鸣如应答一声声出薜萝烟 右寳刹晨钟
萋萋芳草绿如烟鸟外长空澹欲连路辟裙腰时隠隠风翻书带亦芊芊川光逺衬桃如笑野色平分桞未眠南浦一畨春又别王孙归兴绕吟边 右西原春意
社公祠处百家同迭鼓鸣箫爼豆丰千载力田嘉汉诏六经敦本说豳风鸡鸣犬吠闻宵警女馌男耕毕岁功无吏索钱官税足相逢莫放酒杯空 右南亩秋成
左时翊大参约出清波门饮石屋寺遂至水钥烟霞二祠次李若虚宪副韵四首
山行随处酒旗斜风逼轻阴水漾沙抱岫岚光疑失路出墙春色喜逢花武林佳胜当三月文苑风流会一家此别相思重回首迢迢清梦隔京华
何代龙潜屋后峰堑崖穿破碧重重风云变化应难测头角峥嵘岂易逢新度开山祗树绕旧游题字薜萝封竒观一日忘归晩侧耳髙城已暮钟
何处令人俗可医偶穿修竹赴幽期水从鬼窟鸣双玉山自灵峰转一枝便觉管弦声涴耳共随猿鸟立移时顚崖象石常相近幻色潮音两鬬竒
入山无处觅新茶深洞翻疑散宝花何代神功初辟地一时僧梵偶成家上方坐见潮生浦归路谁看树隔霞春尽江南惊暴热拟将纨扇拂轻纱
钟馗骑驴图为周可大宪使赋
阴风萧萧吹髪寒老馗夜踏山雨残恨生不作中执法誓死肯负唐衣冠骊山梦破一回首上帝毋烦六丁走魑魅都归鞭策中嬴得骑驴袖双手
歙西许良庆自号松谷相会武林求予诗
歙西有佳境老翠薄青冥力受风霜饱心知岁月经竹梅同晩节蒲栁媿先零何日开新社相随共斸苓
陈徳修太守自金华寄雪窝诗索和
蕞尔无余地翛然絶点尘间情眞却扫爽气欲侵人昼逈云生座宵空月照邻为言公暇日谁与和阳春
张廷芳李若虚二宪副及江廷诸宪佥约游西湖左时翊大参后至得聨句十首时成化癸夘三月三日也
东风吹雨下湖船(程)良会今朝岂偶然(江)烟景可人非为酒(张)春光随地不论钱(李)数声啼鸟苏堤外(左)几树垂杨岳庙前(程)满眼诗情吟不尽(江)孤山祠下酹三贤(张)
烟景霏霏入暮春(江)赏春多是宦游人(张)野鳬狎客随舟逺(李)江燕穿花送酒频(左)雅会不须歌舞溷(程)竒观絶胜画图新(江)六桥过尽重回首(张)乆驻湖边我未嗔(李)
十里湖山入望遥(张)可堪野色故人撩(李)楼台隠显午烟淡(左)鹅鸭浮沉春水娇(程)抚景无诗怜我拙(江)追欢有乐是谁招(张)东风更有重来日(李)莫待浓阴翳断桥(左 时有小舟载二歌童故诗及之)
来徃游人不避舟(李)镜天空阔雨初收(左)桃花向我如相笑(程)竹叶浮君可自由(江)山外有山深见寺(张)客边逢客一登楼(李)唱酬遮莫归鸦尽(左)三竺峰前更小留(程)
公家事了独来迟(左)一笑相寻本有期(程)湖上风光春最好(江)雨中诗景晩尤竒(张)邻舟爱客供鲜鲫(李)古寺寻僧问紫芝(左)多谢故人频饷我(程)可堪明日又分岐(江)
山当佳处启船扉(程)唤酒催诗思欲飞(江)狼藉醉中长短句(张)阑珊春后夹绵衣(李)忘机鸥鹭随冠盖(左)浪迹鹓鸾负蕨薇(程)后会未涯情未已(江)恨中谁道故人稀(张)
西湖春水暖溶溶(江)美景佳宾岂易逢(张)游到南屏船驻乆(李)坐忘东道酒行重(左)髙城迢逓烟钟晚(程)逺浦参差雨树浓(江)剧饮不须修禊事(张)会稽何地觅遗踪(李)
主客同舟西复东(张)花边烟雨栁边风(李)谪仙先我诗层出(左)禊饮凭谁酒易空(程)青雀渡头春树暗(江)白鸥沙外晩潮通(张)相看此地情无极(李)吊古还寻放鹤翁(左)
湖上风烟三月三(李)湖中新水逺拖蓝(左)风流再续兰亭后(程)文物谁当北斗南(江)林外鸟惊人语乱花前春共客情酣(李)乘时张弛非沈湎(左)纪胜无才却自惭(程)
维舟重憩藕花居(左)湖水湖山故恼予(程)纱帽不妨风外侧(江)尘襟都向雨中舒(张)满天暝色催诗急(李)绕座春光入醉余(左)游倦莫愁归路逺(程)涌金门外有轻舆(江)
景范为武林施秀才赋
徃哲去已逺遗范存典册居然山斗尊景仰斯有获多君淛西彦掲榜示鞭策一善思服膺微言亦探索持循茍弗已渐可窥道脉或堪凤腾咮何止鹏奋翮云为一愆期名实坐难核悠悠圣狂分忽忽天壤隔勉哉好徳人毋遣中道画希颜与学孔千载后贤责与
阎方伯饮紫阳庵次韵
一缕茶烟湿未消几梯云路暗通桥涛头盛拥鸱夷怒亭上清留野鹤标病目临风常带缬弊裘经雨半成潮重来便拟非生客径揖山灵不待邀
程氏三节妇诗(族侄泰孙尾舟求赋)
一节已云寡聫芳良独难伟哉程氏妇挺此三琅玕朅从夫子亡矢死为孤鸾梯也谢膏沭姒也捐罗纨空闺窅无人号恸摧肠肝庭乌助其哀比邻辍其餐抚婴尚自苦独处尤悲酸人生几何时日月如流丸长者遂白头少者颜凋残不见昊天广但觉春风寒乃知帝降衷本固不可刓滔滔东逝水足与回狂澜愿言冠屦子勿作偷生安如此巾帼人输彼一寸丹长令天地间凛凛节操完我非刘更生闻之坐长叹谁当传列女千载名弗刋
刘廷讯方伯诸公邀饮紫薇楼次旧韵
登临谈笑总材雄兴入苍茫四座同潮落宋元兴废外山分吴越有无中一方屏翰遵周制万里梯航念禹功醉倚危阑还纵目数行征鴈逐南风
与时翊大参若虚宪副同至胜果寺欲寻宋宫遗址雨不克往
出城何处可消闲寳刹巍巍紫翠间下界路寻松杪入上方人自雾中还女墙半锁云千迭御沼平分水一湾不尽登临怀古意谁教春雨断空山
武林写竹裴生奭求晩翠诗
万紫千红不奈看有名谁可结诗坛惟余笔下翛翛竹解与幽人阅岁寒
阎方伯为予言藩省门对吴山有白鹭羣飞朝去暮来日以为常因识以诗且将绘图以传遂次韵一首
侵晓来从杜若洲晩风吹过紫薇楼水田漠漠翻晴雪尘海茫茫点白沤终日徃还如有约随时啄宿本无求清班髙处君曾立未许吴山得乆留
呈致政大理仁和夏公(公尝主孤山书院先人同年也)
风流逋老旧林居见说曾停长者车释子仙翁凭结社水经山志亦成书笙歌懒逐游人后院落初更野火余独有问竒船误入时从湖口访樵渔
简刘竹东
甚欲与邦彦诸君子寻湖上一日之乐徃徃为藩臬贵人所先弗克遂戱成一律奉简幸不惜倚歌之调北归把翫庶豁我尘虑之万一乎
东风日日绮罗筵失结诗家冷淡缘呵卒行惭松下道伶童声涴磵中泉沙鸥野鸟浑相避岸草汀花亦自怜孤负湖山好春色向君思觅卧游篇
赠嘉兴王景福通判(景福予乡人考铨士首选)
吏部文章第一人奉天门下拜恩新家藏徽国遗书满郡与宣公旧宅邻属县迎人来画舫监州行事等朱轮因君相庆还相属不负平生在泽民
双寿为刑部刘廷臣郎中赋(时以谳狱会姑苏)
髙堂二老面如丹同一生申世更难仙授遐龄书付鹤帝颁殊宠诰回鸾乔松未觉年华老萱革能禁雪意寒持节平刑夸令子过家称庆有余欢
题礼部吕秉之郎中画册
衡门俯寒江隠隠修竹下鼔棹问竒人扁舟快于马
危山耸如人絶壑下如阱居然垂钓翁相呼不相应
凉宵万籁息明月流天中放舟出浦口仰面承江风
云浮天外峯烟断江头树倚岸得纶竿渔家不知处
题无锡华文君便面图诗后
当时交契满清朝离合难禁岁月遥重续旧题无限思一灯残雨宿长桥
饮虎丘舟中呈致政祝大参顾宪副及受封王太史
客里春将暮乘闲上虎丘饮便荷叶盏坐爱木兰舟倚棹闻啼鸟鸣箫动狎鸥幸陪诸老至不是少年游
枫桥送别图追赋送刘汝器太守
枫桥岸侧鸡乱鸣枫桥水边舟欲行老稚欢呼吏人拥云是刘侯朝帝京刘侯爱民如赤子三岁大朝今岁始循良定作好诸侯清白曾夸真御史枫桥之水来吴江刘侯惠泽如水长王程有期不可挽起舞再进黄金觞明年二月春满野一路垂杨翠堪把焚香结彩预相期还向枫桥候车马
读大司马三原王公奏议
三复华编思不禁爱君忧国虑何深忠言如出宣公手恸哭谁知贾谊心名字直应髙北斗文章宁止重南金何时诏许归黄阁坐遣苍生得傅霖
追和虞道园石湖治平寺诗韵
假宿胥门驿竹扉常反关时登屋角楼望见吴中山居然石湖里隠映如一寰繁华乆销歇流水空潺湲闻说古郊台犹存兰若间无由策杖入借此半日闲孤怀坐成晩浮云自东还
石湖治平寺故有道园学士之作萧海钓给事过而和之以贻赵仲辉承事仲辉间持以属予乆无以应也晩春两霁登姑苏楼逺眺勉赋一首
题洞庭吴鸣翰秀才东峯巻
日出峯上红水绕峯下碧中有藏修人心期谢安石
四仙图为栗之题
不见升天翼冷然解御风当时观水趣可与仲尼同七贤何代士同作过关人或是逃名者联翩起避秦东海如清浅蟠桃更熟无谁于天际路飞舄见双鳬仙奕心难静经年事手谈倚门千古恨谁似烂柯憨
郭忠恕雪霁江行图为沈启南题
蜀山晓起雪大晴蜀江早有商船行前牵百丈后催舵欲动不动难为情两舷相依若弟兄雪后无风江水平古来川货甲天下尔中何物皆充盈一舟系尾大于瓦荡漾不敢相先争有时遇险即分载主者自解操竒赢长年三老各守职翘首疑闻呼啸声纷纷逺树雾中出点点玉峯天外明棹郎呵冻相偶语隔岸恐是夷陵城大滩小滩难悉数自出两川今几程嗟哉逺道亦良苦盐井有戒何相轻披图一见肌上粟凛然朔气生檐楹摩挲乆之意乃定何人方寸劳经营素缣半幅不盈尺云是东都狂郭生宣和天子爱书画亲与印识题其名一朝桑海忽遭变内局委弃随榛荆郭生惟余比干画犹幸不毁南来兵奎章学士子山子献纳曾倾葵藿诚尔来二百有余岁屈指春秋凡几更不知此本尚在否抚巻益觉心怦怦石田沈君最博雅重购所得人皆惊装潢完好无璺裂入手坐见增光荣郭生斯图乃其一余者徃徃皆精英题诗有暇或临扫也以丹青吴下鸣闻君家住湖水侧青山古木相回萦何时倚棹一寻访君当倒屣来相迎翩然坐我竹窗下石鼎细呼春茗烹挥童开奁取巻轴甲唐乙宋聊相评旁人定诮太古癖尘襟且拟氷壶清却愁玩物犯祖戒未敢先输他日盟
启南此画题者已多不容复赞独记在宋元史局时尝见巙子山进郭忠恕比干图事题者偶未之及爰缉成篇闻启南家藏多古画法书甚欲一观之因复自念啜茶观画皆先世所逊谢未谙者不觉惕然为之中沮更俟商确云
结草庵与黄二宣饮
厌见敲篷雨来寻结草庵土峯新鹫岭石涧小龙潭路绕蔬畦外城当竹院南客怀消不尽一饭听吾谈
龚廷臣许刻图书不至诗以促之
竹风清处只题诗一寸并刀不浪施能事自应难受逼知音寜肯亦相辞新形活动盘苍纽古篆横斜度赤丝从此文房知借重泊舟相待已多时
夏太常竹为刘太守题
平生最爱文湖州挥毫落纸涵清秋胷中自有渭川在髙卧直轻千户侯太常亦曾乘五马风致不在湖州下剪得吴淞水半江顿觉姑苏纸增价瘦节矫矫虬龙形细叶萧萧鸾凤翎清潭下照不见影爽籁一披如有声我朝名笔忽到此眼中潇湘无乃是氷缣欲赠谁可当总说刘侯徳相似刘侯治苏经五寒挺然可比青琅玕雅操不为雪霜变虚心肯受尘埃干汉室行将召循吏几见春花逐时媚惟有清风似故人头白相看不相弃
黄鹤山樵为沈兰坡作小景兰坡孙启南求题
在昔兰坡翁结屋断尘鞅俯听溪阁邃仰眺岩扉敞天机乆已熟真趣可谁赏颇闻黄鹤山樵斧隔林响居然驾小舟来趂夜潮长相对喜忘言欲去愁孤徃挥毫意不极缣素大于掌髙松发天籁哀壑生夏爽抚景尚如昨斯人已黄壤逆旅开画奁斜阳落书幌髙风邈难扳题诗寄遐想
书东峯吴鸣翰秀才与王太史顾永州华应城聨句后
行人一月住姑苏手阅珠玑兴不孤分道正竒知善战无形山水见佳摹髙杨句法真能续韩孟才名渐可图颇恨风帆催去速无缘誊藁付奚奴
戴以徳侍御行台清节巻
绕舍森森玉万竿不知曾歴几人看一经句曲仙郎手便觉行台分外寒
绣衣心性爱霜筠自起新亭作主人公退翛然无一事清风看扫簿书尘
登金山
眼中帆影去如飞槛外波光碧四围南北胜游皆下此乾坤髙兴独凭危中■〈氵霝〉水品清人骨絶海风声振客衣张佑有诗谁更续留云亭畔倚斜晖大江中拥一峯孤面面天开海岳图黄鹄乆随拳石化白鼋能受老僧呼遗丘漫指青嚢郭劫火犹传玉带苏起向妙髙台上立朶云红处是皇都
闻熊良佐太守复追饯江口不及诗以寄意
欲趂潮生早渡江多君投辖意难降已从水上鸣双橹莫遂沙头倒一缸隔岸村鸡催午爨留人江燕集风幢不堪咫尺分南北斜日孤舟独倚窗
谒董子祠(在盐运司后)
江都仍旧地无复汉王臣故宅碑全毁荒园井未湮一言分义利三策动天人转运今祠主相随奠绿苹
题郭守备画巻
一尊相乐水云间曾共辕门一日闲今度逢君江北路只从图上看青山
海道守备都阃郭公节制之余喜事文史予过姑苏尝同游天平诸山乐甚今兹复会广陵酒半出此因赋一诗且以见过江无山可登并博一粲
赋琼花时与杨成玉太守鲍栗之同知饮无双亭作
仙姬谪堕偶成丛江北淮南淑气通天上有容争玉雪人间无地着青红野塘逼路鱼吹絮古庙依林鸟唤风不尽闲花倾国恨芜城斜日旧离宫
饮总漕平江伯陈公园
元戎能武更能文新起园亭自不羣尘里烟霞惟此见胷中丘壑许谁分投壶散坐随花影草帖临池傍水云幸我暂来仍暂去不辞觞咏到斜曛
徐都宪新奉勅至淮上以诗贺之
乌府谁堪众论谐多君宜进大夫阶旧班宠泽均三辅新诏提封尽两淮拟见清霜消酷暑可怜平地走阴霾宇中屈指观风使会遣功名惬壮怀
题淮人史孟哲所藏赵仲穆兰
墨池谁解返香魂淡叶疎花古意存霅水风流湘水怨不知同是旧王孙
题增光前人巻
故平江侯陈恭襄公以漕运功庙食于淮今上皇帝特辍其孙征蛮将军总代其兵下勅褒之淮人大说由是进士曲阳令毕玉廷玺擿勅中增光前人之语为巻求咏歌之
东南漕粟如屯云舳舻千里声相闻何人转饷称第一楼船独数陈将军三朝歴歴书勲考抚髀无由起元老寝庙弘开楚水头不断行人荐苹藻楼船孙子人中龙早从南粤分提封八蛮坐使遵汉法五岭不复生烟烽一日功成召还阙浩气如虹面如月临轩天语十分浓许秉楼船旧时钺淮阳幕府今几年门前乔木髙叅天兵强食足两无事谋谟一一皆家传平生好文不専武清白相承守茅土天教良将辅中兴何愧周家世臣虎仓廪不虚国不忧二京相望皆安流殿岩征入卫天子剖符再见封元侯
篁墩文集巻七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七十三
(明)程敏政 撰
○诗
思补堂为毕知县赋
淮树何苍苍淮流下汤汤水木相荏苒中有君子堂眷彼堂中人意气如圭璋金榜昔髙捷花县方回翔不愿縻好爵幡然归故乡闲居二十载鬓发惊沧浪平生君父心一饭宁敢忘清梦绕庭阙遐思在羮墙孤云起复止春草萋以长令徳幸加勉桑梓流其芳城东节孝心欝欝遥相望
都廷美参将之子克让思以经术自奋求诗为勉
将门才子乐从儒闻道穷经众不如棘院英豪堪一战芸窗辛苦足三余弯弓不射南山虎走笔将腾北海鱼文武一门看世泽他年留待史官书
题广人锺禧所藏苏东坡亲书率子亷传后
紫虚阁上几丹成杵臼声残月自明不是长公词翰絶世人谁记率生名
禅榻香销一穗云断缣遗墨喜逢君临风细认藏书印犹是襄阳米芾文
饮平江伯清江浦别业中有道院及其大父恭襄公祠堂
一江如块绕堤青琳馆丹房昼不扄树转阴中斜作路景逢佳处半开亭鱼惊洗砚过沙荡鹤听敲碁傍石屏未放客舟仍徙倚旧勲祠畔读碑铭
留题表兄林文秀(时为淮阴驿官)
一官辛苦向淮阴上世犹传九牧林壮岁功名须努力外家兄弟最关心官河发棹乘春晩驿馆挑灯语夜深明日又应分去住天涯相望各沾襟
大河卫闵恭百户玩韬轩次卞郎中华伯韵
要将忠赤报皇家手阅兵机鬂未华辨悟公孙非白马勇思周处戮长蛇曾从老将窥三略不数旁人泥六花当局定知多胜算晓添营灶夜量沙
知是淮东宿将家剩传英誉满京华素书妙指传黄石紫绶佳祥见赤蛇武队晓屯新细栁戎衣秋展旧团花太平未可全忘战珍重夔州碛上沙
题林良画
一鹭闲依翠藻行一禽飞绕綘桃鸣辕门昼静无矰弋何限春风笔下情
邀月轩为太河卫千户陈铠赋
不须烧烛照幽轩夜下空阶白露繁开户欲分丹桂影倚阑思共素娥言旋收灏气归佳酿莫放清阴过短垣何羡庾楼髙百尺此中仙兴絶尘烦
题乡人毕廷馨金台别意巻
子向皇都来我向皇都去相见下邳城各诵离筵句子行入家山动我游子颜惊风吹野水梦逐孤云还我怀致君忧子遂奉亲乐悠悠南北人何时罢行脚
寿邳州致仕都督韩公八十(金宗润太守之亲总漕挥使广之父)
纳节归来二十秋丹心犹在雪盈头口传豹略勲名逺身赐龙衣宠眷优寿域拟过周尚父辕门相近汉留侯贤郎接武先诸将新总军储十万舟
徐州与客夜酌聫句留别马瞰贡魁
今夜彭城雨又来烛花影里一尊开人生聚散纷萍梗前代兴亡付刼灰佳会幸逢全盛日并游谁是出群才明朝天北天南恨野水孤云戏马台
沛县端午与同行徐敬夫舍人王去私司务赵梦麟主事
泗上分明古驿亭客舟俄聚水云汀佳辰几遇头将白故旧重逢眼又青阙下起居应赐艾尊前离合笑看萍清时致主身同健莫向东流问独醒
歌风台
土墙茅屋断堤垠感慨当年此奉宸废井独来提瓮女空亭无复打碑人真王业可忘思沛猛士歌应悔狩陈斗酒未穷怀古意夕阳红处麦粼粼
有感
供应纷纷接两京舳舻千里敢争衡尚方味说东南美勑使行兼日夜程进果谁陈加爵疏献芹图得爱君名岂知仁圣忧民隠旰食时时减大烹
醉中和去私一絶
蒲有香根芥有台客中佳节掌中杯同来吊古皆豪俊莫问诗才与酒才
砚瓦沟(在济宁南其水黒色有碑云宣圣墨池)
一派泉声出磵长千金犹带墨痕香源流色正分玄武删述功深仰素王湘水有鱼还识字荥河无马复呈祥稽疑欲借图经看断港裵回又夕阳
济宁遇周仲瞻黄门夜酌
夜刻知传第几筹谁宾谁主两淹留雄谈秪觉风生席烂醉偏怜月在舟客路西东分济水离歌长短奏凉州酒中无复惊人句愧见城南太白楼
望阙里作
尼山东下欝苍苍去路都无百里长何日礼容陈俎豆一宵清梦绕宫墙孔林岂用堪舆说周典应多掌故藏心口自惭还自语进修何日敢升堂
闻重修孔庙东石宪副
礼殿辉煌照寝园隆师一代仰宸尊再从海岳开形胜谁向图书识道原文献不须征杞宋规摹从此陋金元提刑石介人争羡独着贤劳满圣门
寄衍圣公昆弟
不见王孙已数年毎过东兖即茫然蒹葭自幸陪双玉葩藻还能值几钱良夜有情应下榻熏风无计可停船鱼笺一尺凭谁送济水东流月渐圆
偶成
船窗徙倚见残阳帆影垂流印一方五月畏途心不恼喜看随处麦登场
刘阮遇仙图为提督河道杨克敏通政赋
眼中风景非尘寰熟视毋乃天台山逈然仙境与世絶断崖无罅愁跻攀瀑水千寻洒寒雪危峯十二浮烟鬟野渡南通赤城道石桥下锁清溪湾沉沉一洞截山口恐是天造蓬莱关深行入洞凡几里鸡犬声喧白云里浊水清尘此地分珠宫贝阙中天起芝耳曾闻商调悲松颜不受秦封耻涧边夹路记行踪乱挿桃花傍流水西天不敎化人城万片飞霞散晴绮洞中美人氷雪容星冠玉佩惊游龙长者为姊弱为妹临风宛若双芙蓉未识人间有伉俪但觉世外无春冬端居不吟芍药句蛾眉肯蹙莲花峰三生有客缘未了不期而遇真竒逢鴈荡山头日西没采药迷途意荒忽珍禽逸响来缤纷瑶草幽香散蓬勃客子由来阮与刘一一平生有仙骨丹室原称姹女家蓝桥即是神仙窟双璧相携归洞房紫衣小队侍两旁霓旌翠葆总生色鸾箫鼍皷纷成行供炊拟作胡麻饭合卺先进昆仑觞鲛绡文席琥珀枕百岁宁忧春夜长天潢牛女漫暌隔巫山云雨何荒唐流年忽忽如奔电偶在山中忆乡县请从此别去还来却对桃花重开宴仙凡便觉两悠悠未尽离觞泪如霰一去如同涧下流重来事异梁问燕轻狂桞絮非妾心珍重蒲花似郎面铜烛半销云母屏琅函未启黄庭经凤笙絶响缑山黑瑶瑟断弦湘水青玄猿长啸白鹤舞苍天赤日空岩扄岂知二客一分手身如梦蝶愁难醒世移物换几尘劫桑田海水双浮萍春来再理登山屐药裹行装感畴昔人非物是心茫然小桃花红水空碧耳畔疑闻杵臼声道傍只见豺狼迹风鬟雾鬓今有无恐在山头化为石此身未老将何从紫府瑶台缪通籍人生有合还有离仙犹未免将奚为山经地志或偶尔见者何人传者谁长生乆视本絶欲诲淫野合能无欺赤豹凌风说山鬼白狐拜斗成妖姬危哉二客幸不死竒逢堪喜还堪悲锦衣郎君内供奉一纸风流百金重鹅溪新绢写此图把玩精神欲飞动银台勅使偶得之坐见丹青照梁栋欵予频挽木兰舟催诗旋发蒲萄瓮安得人如宋玉才为君一赋桃源洞
临清饮提督兵备潘廷玺宪副家
倚棹清源日未中旧游谈笑偶然同兴来已尽三升酒醉里还开一石弓为乐都忘宾共主留人无奈雨兼风醒时始觉归时晚漏下船窗烛影红
饮王氏园亭
舣舟三日厌尘烦歩入王家百亩园多少风光生眼底恨无佳什满幽轩
鸡犬深深曲径通意行何必问西东井亭杨栁交加处木槿花开一树红
雨后平沙不受尘偶来忘却宦游身过江三月昏昏醉忽见新篁似故人
糓苗深秀菜根肥露气凉生白苎衣珍重主人留客晩隔墙灯火映船扉
赠临清刘克庄孝子
贾肆歌楼日夜忙清源佳丽比苏杭道旁绰楔金书字惊见刘家孝子坊
故城见致政马太守先生(给事中锡之父)
前辈风流十载闻登堂今喜沐清芬夜谈徃事徐呼酒老爱新知屡示文林壑有缘供杖屦朝廷何日下玄纁顺流双桨明朝别无限情随烛影分
卫水湾湾翠绕庐如云乔木荫庭除白眉乆待双龙阙黄发髙悬五马车桑梓百年恭敬日萍蓬千里笑谈余薫风拟入长安道先为家人报起居
沧州遇张用光通守题便面赠之
相逄草草别匆匆无限交情一握中千里暂应分皓月一方还为起清风
题碧桃翠竹便面赠妹壻赵瑛千户
仙葩和露掌中开天上灵根异种栽只见清风堪结好渭川分取一枝来
青县遇漕运王瑾都阃自云宣城人甚有桑梓之念
楼船同住水西涯一见知公是将家解赠不须欧冶剑论交频煮越州茶山东幕府名初上河内军储帝汝嘉闻说有怀荣昼锦敬亭山色待髙牙
题唐马
青青苜蓿长初齐十二天闲望不迷杨栁一株沙苑道奚官来试骕霜蹄
弟敏徳在新安尝作折枝海榴过河间从弟敏聪见而说之遂题一絶与之
香实垂垂带露滋丹青摹出压阑枝江南江北花相似白日看云一赋诗
赠天津吕昻挥使
百雉髙城虎豹屯将军初识吕虔孙帆樯影匝河边路刁斗声连海上村青镜年华应自惜锦囊兵法共谁论他时不忘相逢处驿舍迎人栁拂门
到京寄漕运平江总戎
宾客淮阳盛一时偶随行乐倒琼巵投壶不废军中礼横槊何惭马上诗沙栁绿完元帅府水香花满令公祠南风忽倚都门棹凭仗双鱼慰所思
寄浙江阎文振方伯李若虚宪副诸公
萍水重逢各壮颜相留十日共乘闲饮余浙市新陈酒阅遍吴城表里山逺意笑谈频入梦乆惭供奉乍归班江湖廊庙心犹在敢厕诸公伯仲间
寄扬州杨成玉太守鲍栗之同
知后土祠前约看花北来寺口醉呼茶别时已隔路千里梦觉长惊天一涯大府衣冠浑得意上京炊爨乍成家题诗无限停云意南国西风鴈影斜
与赵通政竹溪先生过定西大总戎筠清轩夜酌聨句(时六月廿五日)
侯门开燕夜如何(克勤)灯下藏阄听雅歌(竹溪)交错觥觞情自洽(总戎)倡酬诗句乐偏多(竹溪)不妨归骑将冲雨(克勤)共惜流乌似掷梭(总戎)有约重来续清赏(竹溪)万竿修竹正婆娑(克勤)
七月朔时享陪祀太庙听传制遣祭歴代帝王陵阴雨陡晴诗以志喜
剑佩锵锵得歩从君王仁孝此忻逢箫韶迭奏终三献玉帛将诚下九重朝祭一时交换服起居今夕两闻钟无端风雨成新霁天日光华仰圣容
指挥家叔将归七夕约李士敬昆仲同饯
半夜西风挟雨长晓来庭院得新凉正看织女嫁河皷况复行人辞帝乡一曲离歌杂燕赵几年骨肉似参商二难有约不相负预洗金荷打酒尝
寿英国公母夫人
上公名爵冠勲贤阿母髙堂启寿筵黄菊才过重九节朱颜将及古稀年诰封极品恩如海曲度长生酒似泉晚福定期增鹤算蓬莱他日看桑田
谢周草庭都尉惠酒时值戒饮
春满宫壶带露篘故人分赠若为酬正当止酒诗成处两斛明珠惜暗投
分得言字送卢廷佐大参赴湖广
阊阖门前喜拜恩玉河桥畔送离尊旧时宾客多星散此际衣冠独凤骞锺阜云开瞻日表楚江霜落见潮来东南民物应何似大省宁无赞一言
成化癸夘冬至谒陵与李宾之学士聫句二十首
宾之约徳胜关土城寺候同行予误出安定关土城过道赴约
策马西来问路频(程)出城东望正怀人先声喜逐前呵至(李)负约几成左顾嗔孤堠影迟寒度日(程)断溪氷合逺迷津他年记取同游事(李)语柄长堪寄一嚬(程)
清河会费廷言司业
故人相约会清河(程)短日羸骖奈逺何慰藉共逢辛苦地(李)笑谈聊续短长歌野翁爱客能分火(程)戍客还家正拥戈举目关山惊岁晩(李)旧游那复向时多(程)
沙河道中大风
掩地颠风作暮寒(李)乱云羁思两漫漫沙飞屡却行人步(程)大冷谁供逆旅餐岂有贤劳禆国事(李)最惭多病负儒冠停骖小憩斜阳里(程)莫问前头道路难(李)
宿昌平新城刘谏议祠下兼懐镜川杨翰长
五年重宿此斋居(程)徃事分明一感予坐乆青毡回夜暖(李)话残红烛到更余中堂諌议迎新主(程)西郭耆民指故墟因忆旧游杨翰长(李)摩挲三诵壁间书(程)
刘諌议祠旧在学东谈本彛府尹移奉于此
諌议髙名此地存(李)一■〈奭斗〉寒渌奠忠魂忧时有策堪垂涕(程)泚颡何人是负恩京府载修新栋宇(李)庙庭遥隔旧墙垣如公千载还生气(程)半夜惊风正到门(李)
不寐有懐廷言司业时屠朝宗都宪遣人相闻约同行
烟火沉沉夜对床(李)山城寒漏觉偏长诗脾欲困频呼茗(程)旅梦初回更换香司业馆深谁共宿(李)中丞台逺漫相望隔窗明月窥人处(程)犹似前宵在玉堂(李)
将发
百年世世几同袍(程)此日追趋爱我曹残话半从幽梦续(李)壮心宁觉畏途劳鸡声遶舍催明发(程)虎旅连城散夜櫜北望寝园三十里(李)斋庐还枕碧山髙(程)
早发暂过守备杜都阃
夜风吹尽晓晴新(李)城上青山欲近人暂访元戎回马首(程)逺追司业认车尘冈峦宛转随双眺官卫参差记六巡拟向穹碑观圣制(程)道旁先望石麒麟(李)
道中
山郊回望永安城(程)白石黄沙旧路平树老空山无落叶(李)泉通幽磵有余声明楼突兀中天见(程)神道逶迤上界行下马红门分径入(李)四陵云气正纵横(程)
斋所
幞被来寻旧直庐(程)石门斜映小窗虚行厨午报新炊熟(李)别院寒分半榻居对景忽疑山入座(程)引流常忆水通渠小臣正切遗弓念(李)寝树风生夕照余(程)
相赠(时与黄尚矩侍读同宿)
玉署春坊本旧邻(李)眼中谁主复谁宾论文共剪斋堂烛(程)助祭同趋辇路尘歳月催人成老大(李)交游屈指半新陈松筠晩节期相保(程)情话惟应此最真(李)
晩眺
冐险寻幽兴亦竒(李)空林萧飒冻云垂草中虎穽深难觉(程)山下龙池逺莫窥万里乾坤容着眼(李)一川风月解供诗揽衣欲下愁荆棘(程)赖有乘髙力未疲(李)
夜坐
不眠相对拥寒炉(程)自起开门问仆夫城角斗杓曾转未(李)殿头风铎有声无斋心耿耿悬孤月(程)乡思迢迢隔五湖清话恐贪今夜永(李)呼灯无惜効先趋(程)
恭诣长陵景陵行礼
寝殿门深夜未开(李)磬声遥自月中来千官鹄立供牲币(程)九地龙光彻斗台人语不闻山更静(李)灵风欲动仗初回一宵两度陪禋祀(程)还忆君王万寿杯(李)
下陵
车从纷驰出乱山(程)月明灯影有无间松林侧过全欹帽(李)马首低回半脱镮隔路几人呼伴侣(程)随班十载愧容颜孤城尚有淹留地(李)旧榻残灯正候关(程)
饮杜山守备宅(乃先公旧部曲)
七年旌节驻山城(程)曾见官曹说姓名酒出佳醅縁爱客(李)剑传竒术为谈兵四陵宿卫严宵警(程)千顷屯田足歳畊试问尚书门下士(李)征南勋业几人成(程)
至日归途有作
驿路晴风不着人(程)仲冬天气早回春寒轻颇觉貂裘重(李)沙软何劳马策频吾道渐从今日长(程)官曹常与故交亲清时令节多休暇(李)归引壶觞正及辰(程)
游清河惠应寺
金银楼阁倚晴空(李)几日新城此梵宫同拂衣尘聊驻马(程)拟呼尊酒便开筒山僧见面如相识(李)词客叅禅也自通抚事临风三叹息(程)一杯茶话正匆匆(李)
望阙
城观巍巍入望深(程)五云长遶阆山岑尘踪暂隔仙凡境(李)末吏叨陪翰墨林池上衣冠应候我(程)道旁车马亦关心休言日共长安逺(李)已觉天威下照临(程)
入城市
桥烟火路东西(李)咫尺门墙望不迷归计从容堪作例(程)别怀匆卒更留题还家共有平安慰(李)行李惟多巻册携与子竟成三宿契(程)向来无地不同跻(李)
四茔为林侍御贵实赋
寳涧西原(侍御之祖讳英武选员外郎葬谷城山不吉后三十年侍御奉迁于此与其龙门故居相望)
凄迷谷城山下有土一抔昔在选部君冠裳此淹留山灵苦未协来徃空神游荏苒三十载改奠西原丘龙门耸乔木寳涧萦清流体魄安自今蓍龟复何求慎终美孙子正不惭弓裘
象峯东麓(侍御之父讳辉举进士卒时侍御始生十八日)
才宴曲江池遄归象峯麓青春来未已白日去何速当时乳下儿襁抱未胜哭居然跨灶子豸绣光一族归来今几时牛眠抚前卜恩纶被宿莽禄养悲风木应刻太史铭千年照林谷
凤山北陇(侍御之母太孺人吴氏葬此卒时侍御方谢病家居)
有山莆之野势如凤孤骞山背得佳处林姥开新墦姥昔无恙时儿方居宪垣当其委化日儿正归乡园慈孝两无憾哀荣一何言人胜境逾胜歳歳来分膰青松与丹荔蓊欝迷髙原
涂岭南窝(侍御寿藏在焉)
岭云何悠悠岭木未盈握踞岭盘生茔兹见亦超卓君诚达者欤所抱非曲学忠言动旒冕劲气排山岳纷纷尘海中如梦若不觉沉疴今告痊壮志未摧剥何当乐斯丘更歴千晦朔
送陈推府南归
推府嘉禾陈君明遇奉表礼成南归适予以冬至日陪祀山陵同日辞朝不能奉送口占此以见别意
万歳声中奏礼成一阳生处数归程恩沾上国如春育路下中原似掌平朔气侵车凭酒遣寒风吹木助诗鸣蹇予亦作朝陵使望别难胜此日情
寄平江总戎二絶
出门终日犯尘喧致主无才愧掖垣忽遇北风淮上鴈不胜清思绕东园
清口沙头一棹停当时宾主最忘形别来水石潇潇处闻说新开四美亭
题武侯令伯忠孝二图
两雏刚幸免万古此真才谁道匡时策非从静学来
至性通天地遗容尚动人独怜图报者曾是汉廷臣
送刘职方时雍赴福建参政巡视海道
三冬北风无寸雪有客驱车向闽粤晓辞丹陛发行装举头尚见都门月君在职方今几秋边功不喜谈封侯金绯赫然本公论此心乆抱苍生忧海道平时置官守万里鲸波骏奔走内修外攘君所谙好遣畊桑罢刁斗长河南去氷未融一尊相属离亭东行哉宦况亦不恶荔枝满树狼烟空
旧春斋居闻诸君子用东坡韵有作甚盛今冬祈雪仆方至自江南预宿此房附骥一首录呈寅长鼎仪
斋居无尘足清暇明月满城如雪夜情知露祷圣心劳对榻不眠听漏下火冷初惊沉末灭杯香已觉松涛泻诸公玉山相照人着我蒹葭岂流亚年华忍与双毂争时政谁当一筹借愁闻饥鼠去复来屡见灯花结还谢萧萧树影欲过墙隠隠碁声疑隔舍诗盟且喜随孟韩世态何须问荼蔗莫虞乆坐吏人苦曾发髙歌山鬼怕前身疑是刁斗公不直一钱从怒骂
题扇赠冯盛时贡士
三十年来研席同一尊才见又西东看花有待重来日预买都城十丈红
送冯宪副佩之提学江西
乆在秋曹熟教刑故宜持节下传经孔门化泽春分雨商序文光夜瞩星莲社情多留别句宪台官重省心铭西江雅望君无负腰带横金两鬓青
挽谢太守士元母
白箬山隠隠白箬水沄沄一抔松下土重是恭人坟恭人陈氏姬长作谢家妇厌彼时俗妆佐此东山父谢庭本余庆兰玉生何蕃中挺一枝秀色映阶墀萱异产不凡材国香动天子鼎食来黄堂恩纶下丹扆方期氷雪操晩共慈竹长那知显扬地遽成草木场阃范多清风人生一流电名附有道碑事可列女传不见白箬阡为歌白箬篇寒云起闽峤游子应潸然
题汪廷器画牛图
西畴耕遍已春深气力应怜两未禁丰草长林幸无事区区相角是何心
篁墩文集巻七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七十四
(明)程敏政 撰
○诗
元旦早朝
共上履端庆追陪鹓鹭行寅宾趋玉陛平旦下青坊四十行年始涓埃报日长无闻知不免惭愧授经郎
听诏
交修传有勅拥陛正冠襟仁出天心爱忧垂圣虑深三言移分野六事祷桑林耆俊充庭在嘉谋傥自今
金缕曲月正元日寿董都督
喜遇元正节想会合贞元挺生材杰曾仗雕戈提虎旅荡扫狼烟灰灭问旧将谁优谁劣七十年来勲业遂置阴符却访还丹诀庆初度华筵设 萧萧两鬂飞晴雪看膝前桂枝秀颕兰芽香茁冠葢盈庭丝管沸银瓮椒花酒冽更休问乌圆兎缺但祝年年春不老比乔松晩翠根盘铁奏一调长生阕
斋夜与汪伯谐庶子陆鼎仪张启昭谕徳聫句
月转西檐夜向深(汪)几回思卧更看参天清辇道遥闻柝(陆)火冷斋庐半拥衾有制共严三日戒(程)受厘应荅九重心坐来无事频呼茗(张)怀抱都忘俗虑侵(汪)
闭门春夜烛花偏(陆)对拥寒炉乆未眠沉水旋添销刻漏(程)彩毫频染动云烟天连御苑钟初尽(张)露下仙台月尚悬侍立小童浑不厌(汪)晩来衣薄坐相怜(陆)
旅夕相看第几回(程)斯文尚谊许追陪两坊灯火还连榻(张)三榜才名旧擢魁茶话颇淹公宿意(汪)坐眠时遣吏人猜书生事业犹如故(陆)耿耿丹心独未灰(程)
呼童试问夜如何(张)月落参横四鼓过寒气逼人衣渐薄(汪)春愁泥客夣还多南郊大礼凭谁赋(陆)东阁官梅许共哦候吏已闻催晓近(程)便思冠履上銮坡(张)
南郊陪祀与鼎仪同宿史道士房聫句四首
翠竹娟娟小洞天(陆)道人相候寸心虔新茶屡供青霄畔(程)旧检闲开白日前丹灶几回封綘雪(陆)熏炉一炷起青烟明年有约还分榻(程)来向洪厓更拍肩(陆)
右斋居(并下三首皆借古韵)
夜下仙坛雪满天(程)万人精享助皇虔衣冠逺近焄蒿里(陆)玉帛参差缲藉前假寐暗销清漏水(程)洗心遥奉紫檀烟旗常动处微风起(陆)引望诸曹接项肩(程)
右迎銮
雪浪沄沄逺接天(陆)化工呈瑞报精虔聫翩佩影宫门外(程)赫奕军容燎火前万马不嘶悬夜月(陆)六龙初驾拥春烟礼成谁奏南郊颂(程)给札应须付两肩(陆)
右陪祀
雪后春阳便放晴(程)万人欢喜庆郊成归来两骑河堤逺(陆)望里双龙綘阙明仓卒到城闻昼漏(程)从容还舍整朝缨回思夜榻曾同梦(陆)咫尺丹房逼太清(程)
右入城有怀
庆成宴后有作
郊宴分行仰圣颜暖风韶乐五云间贤豪屡见新前席蹇劣宜归旧从班觞饮帝教沾醉出簪花人羡戴春还常饕尚食曾何益驽马空陪十二闲
上元日与林谕徳亨大商懋衡李世贤二侍讲饯同年陆叙州克深考绩西还聫句十首
六年两觐一尊同(渊之)簪盍今看笑语中(良臣)盈缺共怜天上月(敏政)分飞翻恨雪边风(杰)雷陈胶漆心长在(瀚)李杜文章思不穷(渊之)怅别那堪还话别(良臣)春云撩恨满城东(敏政)
数载暌违此日逢(良臣)夜堂灯火笑萍踪(敏政)名途共幸身强健(杰)大郡争夸众景从(瀚)秉烛意长春漏短(渊之)离樽香淡别情浓(良臣)吟余忽上西檐月(敏政)相对愁听紫禁钟(杰)
去住相看作上元(敏政)交情不改旧词垣(杰)金莲影动笙歌沸(瀚)紫陌尘空车马喧(渊之)樽酒流连忘夜永(良臣)衣裘疏散觉春暄(敏政)河桥豫惜明朝别(杰)细栁东风蜀道辕(瀚)
乆别相逢似梦中(杰)曲江年少最英雄(瀚)流光荏苒将头白(渊之)朋酒逡巡未颊红(良臣)地隔南川时望斗(敏政)气凌七泽拟嘘虹(杰)人生良会应无几(瀚)晚节氷霜此意同(渊之)
宴罢琼林十九春(瀚)东西南北故情新(渊之)玉堂雅集今如昨(良臣)皂盖清风独胜人(敏政)剪烛肯孤良夜赏(杰)赓歌直遣壮怀伸(瀚)凤毛麟角真相许(渊之)况际风云庆会辰(良臣)
月明风静主心欢(渊之)春溢宫壶夜不寒(瀚)深巷烛光星共烂(杰)小庭尘净雪初残(敏政)帝城已纵金吾令(良臣)客子羞歌蜀道难(渊之)此景不妨停五马(瀚)解襟岸帻共盘桓(杰)
金炉银烛共灯宵(瀚)佳会宁烦折简招(杰)酒泼冻醅春尚浅(敏政)星随寒漏夜方遥(良臣)十年萍海虽多事(渊之)万里云山会一朝(瀚)欲絷场驹恨无计(杰)出城车马已萧萧(敏政)
文翁佳政见重施(杰)闻说怀贤更有祠(敏政)锦里好山题欲遍(良臣)玉堂髙韵押偏迟(渊之)金兰气味忘宾主(瀚)氷雪襟怀迈等夷(杰)不乆朱轓应赴召(敏政)使君清誉已交驰(良臣)
逺别情随夜漏深(敏政)骊驹歌罢似难禁(良臣)故人药石能投我(渊之)何处疮痍最苦心(瀚)入蜀杜陵诗益壮(杰)赋梁枚乘病多侵(敏政)彤襜明日辞金阙(良臣)济旱须为四海霖(瀚)
谁从元夕启离筵(良臣)同榜交游自徃年(渊之)握手谩论川外事(瀚)回灯重和郢中篇(杰)情贪坐乆销香篆(敏政)心怨离多涸酒泉(良臣)江海去年今夜月(渊之)梦魂曾绕玉京天(瀚)
题四马图
花栁繁阴翠作堆人间惊见两龙媒低头顾影无穷意髣髴彤庭立仗回
玉关初未解秋防苜蓿春深绿更长好遣霜蹄空冀北未容归老华山阳
骏骨千金未足论并游来试碧沄沄梦魂不到长城窟须识天闲雨露恩
凉风簌簌动拳毛入眼骊黄价并髙未脱盐车充上乘当时谁作九方皋
诗例奉送倪学士舜咨清明谒陵之行
今年分祀园陵下问栁寻芳亦羡渠徃日滥陪轩盖后冐寒冲暑最怜予(春坊惟冬至上元陪祀)青山见客无生熟白马随春共疾徐谏议庙前来去路感时应复到吟余
送侍御孙公出按南畿用同年戴以徳诗韵
旗亭白日酒三巡送客乘轺下紫宸阙下有名思铁汉江南无地着钱神月随方寸光华满霜与平生节操均入觐相期应隔歳皂囊风采定惊人
肃肃前驺拥徼巡煌煌宪节下严宸威风早已摧山岳衷赤何须誓鬼神一道寃声应尽雪七州民力待重均知公不负江南望曾是循良第几人
一年寒暑又逡巡惭愧无才却奉宸星凤北来初识面松楸南望独伤神同朝谩托衣冠后邻县遥闻道里均浊酒易销情莫尽画船秋水看离人
送许国用南归
许君国用自钱塘来新安尝从于紫阳山水间甚乐予既赴京师国用亦附漕运刘使君舟北上舟相值于谢沟而相失为之怅然抵京乆之始获握手相叙而国用又促装归矣国用年甚少性甚慧喜问学善书史刘使君每自新安入京必请与俱然则明春相见盖可必也国用间出其汗漫游巻索予题因赋歌行一首为后会张本云
子鬓如鸦面如玉胷次萧然絶尘俗沿身书剑从一童到处江山寄双足前年六月离钱塘随我驱车游紫阳髙歌花外杂山雨烂醉松阴眠石床及时行乐人争羡却买扁舟下江县我前子后差几程吴楚风光阅将遍偃王墓前春草明谢沟闸下春潮生何人访戴有余恨才子依刘无限情我行到阙随鹓侣半月秋风送残暑升堂再拜尘满衣知子来从潞河渚西山云拥金芙蓉玉泉水香流白虹垂杨绾客客不住行装又出东城东男子当怀四方志贤达分明眼前事燕台千尺北鸿飞送子令人发豪思蹇予浪说瀛洲仙近来稍结山中缘红尘再入发将白更暖鸥盟知几年嗣岁春分酒初熟西斋扫榻留人宿子当髙诵逍遥篇为君重添卧游录
题画赠刘挥使还新安
十道江淮转运难指麾能事说新安年年有约欢相见席上离歌不用弹
苍山老木磵声长入眼分明似故乡把酒赠君东郭路不堪心逐鴈南翔
中元送蔡樊二都尉谒陵用草庭都尉韵
都城初过雨辇道浄无尘香帛供原庙金貂遣懿亲风随行李健景入画图真驿次驰应惯斋居迹未陈炎光浮野黍凉思发溪苹蔡泽心何壮樊宏性更醇诗才兼雅丽交味谢甘辛山郭花藏市沙桥树隔津碑亭围奰屃神路截嶙峋谈麈挥霜尾吟鞍压绣茵不辞当旅夕深幸际佳辰剑佩趋双阙笙歌奠八珍威灵瞻凤驭生气协鸿钧礼磬声敲玉宫壶水滴银忽传收燎火早见彻严禋北斗光芒正中元节候新断云开晓月残露下秋旻蒇事同乘马归装或驾轮节旄山鸟避轩盖路人驯去说贤劳共来看帝命申金兰忘异姓玉树羡同伦欲订西园约朱门逼禁宸
送元真观徐本道士游武当
屡到元君观里行僻居潇洒爱徐生花当户外朱英烂瓜出墙头紫蔓萦晓露研朱看篆字午风敲玉认碁声无端又逐衡阳鴈丹灶归时几转成
寄宋民表同知
徳政犹传内翰名又烦才子福山城风前玉树材偏隽雪后青松节更明遗老望尘惊自慰好山随路解相迎无由缩地论今昔凭仗南鸿一寄声
送程智南归
两程夫子之先实徽之休宁人一迁中山再迁河南见于欧阳公碑铭胡云峯祀记可考也今提学侍御娄公及令君欧阳公复兴其祠于学宫并一新遗爱乡贤二祠遣县从事程智驰奏于朝礼部上请得列祀典乡邦增重伊始自今而予于兹举慨想先烈倡之赞之盖尝两致其力也予视智为族侄孙言归之际特记祠事首末四十八句为智行李之赠噫智亦何幸署名于两夫子奏牍之尾上闻九重而下托之以不朽哉
恭惟两大贤命世出嵩洛上焉继徃圣下焉启来学侑食大成殿专祀中山区爼豆无终穷道化与之俱眷此海宁乡先世所自出旧庙莽不存过者愧儒术宪臣秉学政令尹司化权坐协师生议要使人文宣一函走言状宗伯告天子阙典许再兴伟观自今始岂无古循吏亦有先达尊巍巍企徳堂同此入道门嗟我本末裔怂慂恒恻恻六一碑可寻云峯记重勒入奏者谁子家住山斗村呼我大父行等是嵩洛孙俯伏天九重奔走路千里盛举忽告成相看动容喜秋潮没津渡落叶飘井床赠子一樽酒解剑城东坊南望浙江源正过黉宫下所期道脉长增重枌榆社子归应几日为我谢诸公勉旃崇令徳无负新民功
送黄世瑞南归
予与世瑞友厚善非一日于其归也情长句短不足以尽因辄赋此情见词中不复赘言也
古林黄子江南来矮屋借住都城隈平生抱玉肯轻售敛容不上黄金台旅况从教白日速壮观喜覩青天开西风一夜发归思遥天北鴈声相催徃来何啻万余里非名非利胡为哉当时拂衣避文祸歴江过淛愁嫌猜栖栖汝颕十年乆故园风雨荒田莱谤者飘零恚者死犹欲手障狂澜回两淮饥馑苦连歳津征太峻人相哀袖书上白天子使正色那顾羣声诙家传世牒自江夏兵燹之后随飞灰辛勤重编几易稿收拾袒免聫功缞迩来乃欲妄推我分明朱墨求删裁后先跋涉本为此愈见精力忘颠颓髙人出处诚有道余子琐琐安能陪空斋露下客衣薄亭皋叶落纷成堆客行去矣不可挽蒲帆十幅悬髙桅忆昔访子五城渡驱车不惮青崔嵬子家后圃有意趣深藏一径生莓苔扫云坐我松室下文章满架千琼瑰或如新绮织霞蝀或如古鼎镌云雷指挥神鬼加束缚剖析义利分条枚留谈终日坐忘倦澹然欲去还徘徊今思此会岂易得官途扰扰冲黄埃白云先陇恒在望诵诗不忍歌南垓两宫劝讲无才补一身窃禄惭非才荒庄隔子五十里清溪上下相萦洄千章老木有嘉荫一林翠竹生新胎方塘活水如镜净栁枝泼泼穿鱼腮兴来拟结白莲社新知旧学交相培国恩未报尚留恋饮子欲倾三百杯江南江北若庭户太平岐路非卭崃相期有约定何日无忘折寄山中梅
中秋士钦相邀不赴次韵
来徃诗筒剧凤梭一秋佳宴好经过相期却负故人甚不饮真如良夜何窃禄敢思寛禁直承颜聊欲慰奔波他时有月皆堪赏少待彤庭奏凯歌
庆赵竹溪先生子登科兼有弄璋之喜
鹊声频送喜佳气集髙门桂籍初登子兰阶更得孙极知天有意谁谓善无根多少归田乐相期颂达尊
送孝陵卫致政千户覃士英南还
旧游踪迹半相疎喜见多君忽过予命驾谁期千里外开尊今是十年余钟山紫气藏弓乆幕府清风解印初明日不堪还送别西风黄叶绕离车
段夫人寿诗
今年系缆交河濵升堂再拜尊夫人萧萧鹤发动容喜贱子旧是同乡亲夫人七十近初度贵壻无由展情素符台遍索长生篇况我年来夙钦慕华筵济济风日晴杂沓贺宾罗绮明极知沧瀛有仙酝况乃燕赵多新声儿郎鹗荐名伊始肯坠先公旧金紫更期努力慰慈颜歳歳相从祝蕃祉
与倪舜咨董尚规李士钦聫句一首送太子少保保国朱公北征
大将提兵下汉庭(程)光生千里震雷霆(倪)旄头夜落尘氛净(董)豹尾秋屯杀气腥(李)边徼岂能当庙筭(程)山川应合助王灵(倪)功成拟勒燕然石(董)汉史无劳数卫青(李)
送周仪宾入庆归藩
入觐年来第几畨金绯光彩又南辕府僚北阙随称寿帝子东都乆奉藩千里关山忘跋渉一冬天气足寒暄坐怜亲戚无堪赠倾倒奚囊与赠言
奉和致政令君洛阳周公见寄韵(公为先师文达公夫人之弟仪宾其子也)
诗筒千里寄佳声贱子疎慵合负荆喜色剧增东上阁清风如对洛阳城忘机定与羣鸥狎寄逺时听一鴈鸣光霁无由堪进谒草窗新绿几回生
送敏聪弟还河间
疋马来冲九月霜路人知是白眉郎相逢南北今三载不觉昻藏共我长
书巢如斗画堂东日日相煨夜火红多少旧怀谈不尽鴈声时度月明中
好是江南载酒来一尊须待季方开吾家手足情偏厚不数当年七歩才
官邸运床仅月余冷官长愧食无鱼临岐可有黄金赠赠尔芸香一担书
金沙冈上大夫坟与尔同原一泒分苍桧白杨须爱护碑亭中刻御书文
我已行年四十初宦情人事两迂踈故人亲戚多英俊怪底曾无一字书
问津图
圣心与天同悯此世道阨周流寰宇间所遇恒不获驾言入蔡境又复离楚泽驱车莽何之一水漫相隔遥遥风浪惊隠隠岐路廹田中偶耕者矫若云际翮愿从一问途胡不见指画由来避世人浪笑逺行客孰知帝降衷本负天下责隠显亦何心士贵识所择兹事已千载悠悠想风格乔木入望青寒日照川白景物余画图得失着简策再拜先师容摩挲古辕軏欲赋问津篇抚巻空啧啧
送过副使太璞进表礼成还江西
晓日牙绯下九天离亭相对朔风前来朝共上南山祝去路回瞻北斗悬客里杯长频驻马道中波暖更乘船寒梅古柏西江署屈指风光又来年
朝陵歳例同寅必有赠行诗以倡和为礼今次独无知我不工于此也往来三宿皆天日晴暖诗景满前竟不能措一辞诚如诸公所料行馆早起漫成一律志媿然继来者免我引玉之劳又不能不自幸也
故人怜我乏诗才断遣吟筒第一回林壑献嘲从此始风花乘兴待谁来黉宫地僻红尘少寝路霜晴白日开只有青山知客意嗒然相对两悠哉
次韵奉送少宰王廷贵先生还莅南京
泽国芙蓉照水新祖筵遥对夕阳津乆期北阙司纶綍还向南都领缙绅千里盈亏频看月一畨离合几经春赤心不共江湖逺侧耳嘉谟赞一人
旧臣南去宠光新熟路宁劳复问津三品奏功初赐诰六堂承学乆书绅行边菊色聊经晩到日梅花渐及春欲倚渭城歌未得才情深愧郢中人
题画为郑府典寳淳安应君赋兼寄别意
白鴈悠悠水满塘栁阴芦叶似人长拂图髣髴清溪上斜日渔村驻野航
王门无事足幽探为赋新图句不堪莫听鴈声思故里筒中盘谷似江南
送太学生洛阳陈瑀司训郿县
君本洛阳人去教关西士岩岩百世师肃肃横渠子当时受程学著述存圣轨故宅今何如寂寞俯寒水行哉学干禄知尔非得已华山虽万仭后进宜仰止书翻定性篇铭掲砭愚旨庶几坐皋比不以道为市岂无郿之人一二解臧否平时勉旃意新句已盈纸君有仕优名予无失言耻
送三原王天锡赴南京右府都事(天锡今南京叅赞大司马先生之子)
幕府巍巍逼上台都人常望谏书来江东不用夸王导分陜而今得异才
虎旅分屯建业城凤毛承宠署新名阴功自出三槐后赢得家声播两京
捧檄南行得奉亲君王真念老成人江鱼竹笱承欢处无限丹心拱北辰
万仭钟山入望髙官闲宁复簿书劳传家见说惟诗礼不用登坛受六韬
送贵溪宗人淳赴汀州司副
相湖分泒入程源几叶儿孙秀更蕃喜见青毡重出色何须髙盖与华轩(自新安相湖徃居贵溪程源)
百丈山前道一堂秋来草树未全荒传家正学依然在一脉还应到粤乡(淳之先所居百丈岩有宋月岩先生尝建道一书院)
汀郡棠阴有去思汀庠人说旧经师此行拟续题名记教养分明盛一时(吾宗槐塘克和尝同知汀郡■〈氵乂〉口天爵尝司训汀庠)
离合纷纷几歳华客中辛苦又移家京城咫尺无由别孤负清尊对菊花(吾方有卜筑之劳故云)
寿喻君夫妇
喻君西江彦美誉发兰芷白首闺中人和音协宫征相看六十年歳月未云驶儿孙森玉立绕膝承甘旨佳辰来众宾拜手祝蕃祉悠悠径菊黄袅袅炉烟紫居然尘壒中双寿照图史愿酌九酝觞朱颜似童子歳赋长生篇家庆自今始
题画送敏聪弟还河间
西风吹彻桂花秋欲去珍禽不自由无限人间离别意海天明月照髙楼
挽过野舟六絶
歳毂如流水霜华满鬓催沧江虹月在不见米狂来
举世皆如梦虚堂昼掩扉几人名利窟回首解忘机
芳林围石坞人指薛泾原此日归真宅端然识寓言
谈屑多吴体才华似郢人一编窥豹藳谁复和阳春
凤翥鹏骞后冲霄一鹤翔九原知不憾林立见三郎
逺客询遗行何如汉郭君墓前新白石应刻蔡邕文
饮王陈二真人园亭
二真重约饮西城面面踈棂暑气清了尽宦缘投子色唤醒尘梦步虚声洛花乆放游人醉闽果深劳饷客情多病近来思辟谷琳宫何日报丹成
竹茶炉巻
惠山听松庵有王舍人孟端竹茶炉既亡而复秦太守廷韶尝求予诗后予过惠山庵僧因出此炉吟赏竟日盖十余年矣观呉同寅原博及虞舜臣倡和巻慨然兴怀辄继声其后得二章
新茶曾试惠山泉拂拭筠炉手自煎拟置水符千里外忽惊诗案十年前野僧暂挽孤帆住词客遥分半榻眠回首旧游如昨日山中清乐羡君全
细结湘筠煮石泉虚心宁复畏相煎巧形自出今人上清供曾当古佛前可配瓦盆篘玉注絶胜金鼎护砂眠长安诗社如相续得似轩辕句浑全
鞠筠图题寿人母
风前一种胜金黄头白相看树北堂耻与繁华争歳月独依髙节共氷霜彩衣欲乱参差影绿酒能分潋灔香拟向花神问家庆竹孙时拂翠云长
题南宋陈枢长江万里图
曾听江声过海门眼中忽见旧涛痕山崩岸坼知多少独有中流砥柱存
万里沉沉水拍天诗人犹记夜鸣舷醉来直上金山寺酌取中■〈氵霝〉第一泉
江风吹浪雪粼粼笑抚氷缣欲问津短檝轻桡浑不见未应无复济川人
南渡陈郎笔意间水云摇动墨池间长江不作华夷限定写瓜州北岸山
题大畈汪希大养浩斋巻
我有浩然气充之塞乾坤一蹴茍失养此志日已昏汪君婺之彦烈烈前王孙穷年事探讨成性将存存昭示掲华篇如在孟氏门岂无媚学子日夕攻讨论所思在葩藻谁解植本根若人乃超然徳性行以尊永言勿自馁坐使民风敦
篁墩文集巻七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七十五
(明)程敏政 撰
○诗
故刑部尚书万安刘公夫人哀挽(同年宪副乔之母)
尚书勲徳重当时伉俪分明得女师淑行定归刘向传令人三诵鹊巢诗
荆布家风玉雪容诗书犹说旧儒宗相夫谁合隆恩泽四度鸾书出九重
清寜宫里早朝回四翟冠髙比上台识遍朱门金字榜众中夸道不凡才
教子丁寜读父书策名黄甲佩金鱼故园花竹春如海赢得诸孙候板舆
阅世相将九十龄白头如雪两瞳青縁何便作逰仙夣拭泪空瞻婺女星
落日秋山起白云森森松桧拥髙坟贤名百世应难灭中有天家谕祭文
定海李挥使东溟一览卷
李侯落落千人雄指挥战舰横雕弓倭奴敛迹向沙岛不敢出没鲸涛中新楼拔地几百尺倚徙下见冯夷宫掀髯长啸动林木胜览直尽东溟东晴光荡潏开鸿蒙旭日正上扶桑红亭台隐显蜃气灭斥堠逺近蛮烟空青山遥遥断海口横天独鹗乘秋风时呼一斗霹雳酎浇此百岁尘埃胷流年任尔添白髪飞思直欲凌苍穹迩闻谢兵学辟榖匣中剑气韬长虹蓬莱三山渺何许异日倘见安期公披图击节壮吾子髙歌逺寄南归鸿
有感次髙夏官克明韵二首
年来闲却旧岩扃僮仆应嫌鹊未灵二顷墨荘心已足几人尘海夣初醒愁侵病骨须先白春入天涯草更青感子投琼意何限愧无佳什付奚丁
山前山色遶篱斜惯看収租与焙茶寸策并无空许国一年将尽倍思家■〈氏鸟〉夷旧迹余三泖太白新题重九华自分散樗成底事春风无限上林花
喜雨与汪伯谐刘希贤吴原博同寅聨句
九重一念格穹苍(汪)蓦地阴云起兊方檐溜即看浑似注(刘)市尘那得更如狂遥知陇麦回新绿(程)细觉宫槐缀嫩黄明日趋朝同拜贺(吴)颂声应喜动岩廊(汪)
破柱雷声送雨来(刘)眼前生意遍枯荄祷祠汉室惭方士(程)调爕商家待相才此日亭成谁志喜(吴)早时诗就不劳催逼人清气知何许(汪)频觉烦襟满坐开(刘)
天际阴云散复聫(程)并将风雨作丰年遡风羣燕衣犹湿(吴)溅水新荷叶正圆草野久怜农望切(汪)桑林初识圣心虔莫教夕蝀轻相妬(程)拟挽天瓢一霈然(刘)
满院凉风透葛衣(吴)雨余轻扇不须挥斋居静觉心无累(汪)吟榻清期愿不违瓦鼎日长烟篆袅(刘)铜壶天逺漏声稀莱羮茗盌同三宿(程)诗阵堂堂未解围(吴)
沁园春寿少詹学士镜川杨公
天启家筵连开寿域总值芳辰喜位进储端新悬印绶恩加阃正久奉丝纶霜拂华■〈真真〉霞明丹颊甲子而今才一巡鸣珂巷见长庚彻夜瑞霭凌晨膝前双玉也何用斑衣能恱亲看才压秋曺方恢宦辙名需春榜更冠儒绅曲度南词酒传内酝珠履纷纷来众宾偕老处问几畨蒲栁得似松筠
盆梅为南园蒋大监赋
雪天谁解返氷魂春意搀先入禁门蓓蕾渐看舒五出胚胎疑为染孤根尘空冀北烟花夣思绕江南水竹村珍重盛开应有日洗妆先试绿醅尊
梅花引
岁云暮矣万木僵山雪未霁江云黄竹间彷佛有佳处野桥阵阵吹寒香氷为仙肌铁作肠平生不入桃李场老天有心慰清絶先遣春意回孤芳冩生近世惟王郎一幅轻缣揺素光宛然再见姑射子瘦影下照清泠塘罗浮夣破月转廊羌笛声随风度墙喜从旧谱得三昧不说新妆傅寿阳临池想象白玉堂垂垂鼎实乘春忙巡檐欲诵广平赋花神一笑天苍凉
分得合皂山送伍希渊太守考绩还广州
青山突起沧江垠寳气夜发腾秋旻炼师叱剑启洞穴刻玉俨坐真天人山灵几时閟琬琰道院一日开荆榛寰中福地七十二名数合皂非常伦使君五马数过此与山识面惊乡邻奏功近自广州入归路复拟停朱轮鸟啼花舞满磵谷知有恩露来枫宸浮岚暖翠杳难极莞尔昔年川效珍奚囊欲鬬两竒絶罨画不尽千嶙峋明当有诏起循吏酹山细倒罗浮春
三月十七日原博谕徳饯汝玉给事于玉延亭会者宾之学士于乔谕徳济之世贤侍讲曰川校书道亨编修暨予得聫句四章时黄蔷薇盛开复移尊于海月庵酹花酌别又得三章予亦将有饯约而觞汝玉者多刻日有次第不能夺也手録此以致缱绻不已之意
酒半离筵客未来(东阳)诸公兴浅欲停杯(寛)亭前花影看移日(鏊)池上波光爱泼醅(杰)延竚不堪南省逈(震 时玉汝燕于礼曺故云)淹留岂待北门催(瀚)蹇予恐未当君意(敏政)习氏池边未肯回(东阳)
皇华南去正春风(迁)水长湾头画鹢通(寛)万里潇湘如在眼(鏊)九重霄汉未忘忠(杰)淮阳夜泊应懐古(震)吴越秋成久愿丰(敏政)归疏边储报明主(瀚)太仓无地不陈红(东阳)
命下龙楼重岁储(震)城东春色拥离车(敏政)过家路便心先到(瀚)报国身劳我不如(东阳)献纳暂违青琐直(迁)咨询争覩紫泥书(寛)送君正是花时节(鏊)饮尽瓶罍兴有余(杰)
江南春色动归人(东阳)画舫红旗早问津(敏政)湖口过家鱼正美(寛)城边迓客酒初醇(杰)催诗数点朝来雨(鏊)扑马无端陌上尘(瀚)莫忘玉延亭下宴(敏政)相看不是白头新(寛)
刺■〈艹縻〉花下送离觞(敏政)别思诗情共渺茫(瀚)折赠不须河上桞(东阳)醉眠真爱井边床(杰)篱根■〈氵虢〉■〈氵虢〉闻流水(鏊)屋角亭亭见夕阳(寛)绕树未堪方去住(敏政)还看海月照东堂(瀚)
移席东园就看花(杰)花前起坐即喧哗(寛)却因送别成嘉集(鏊)不用寻芳感物华(敏政)渐有绿阴看系马(东阳)岂无银汉待乘槎(瀚)共君秉烛须今夕(杰)最喜西邻酒易賖(寛)
一种篱边未满丛(瀚)瓣香含雨叶含风(东阳)逰丝惹地牵黄蝶(迁)细雨临阶缀玉虫(鏊)满院旃檀春欲暮(杰)印池罗縠夜将空杰(敏政)行人幸与凭阑会(璚)尽有光华付与公(鏊)
画竹
墨本惊传抱节君佩声揺动水苍文龙孙■〈角戢〉■〈角戢〉争穿上凤尾翛翛半入云满地雪霜甘耐晩一春红绿耻随羣摩挲欲扫琅玕净恐有诗题隔坐分
送丁玉夫舍人谪晋安州判(先是王尚文给事亦谪于此)
池上人如许怜君万里行蛮方风土异客路旱尘生一饭皆君赐孤吟足宦情到询前给事应续旧题名
分题得芭蕉分绿
倚石亭亭翠几攅清标不似雪中看夣回猎圃思蔵鹿影拂书窓爱舞鸾聚扇一挥风力逈卷杯三酌露华残谁便净緑无尘染细写新诗墨未干
吴人张祚母王节妇
三十年来妇节完玉壶清冷逼人寒松筠自保知心久桃李空惊入社难化及乡闾堪树表教成儿子解承欢凭谁更续离鸾操为谱琴声膝下弹
题画莱
曽移蔬甲课园丁爱嚼霜根养性灵独有画工知此意能将风味入丹青
夏日独卧西斋陶懋学贡士与克俭弟隔坐写画笑语而窻外槐阴与盆石掩映宛如往岁回舟北上时事因成一诗
卧我西斋坐两君不知谈笑久离羣墙槐影似中流见盆石青疑隔岸分屈指三年如昨日开颜一酌又斜曛相烦画舫题新额满壁挥毫动水云
广平王同守原常治水底绩巻
一宵水决漳河冲鲸波突下驱雷风划然蚀出贾村口聨堤属堰如飞蓬城门昼闭人反走四顾已作冯夷宫贰车王公智且勇拯溺坐遣舟车通行人拔济免鱼腹公仓保护留陈红秪余决口水如故屡塞屡坏愁民穷民言必得贰车往上官委牒来匆匆王公一念通昊穹单骑直抵漳河东左畚右锸万众集指呼中坐如元戎先疏下土杀水势巨楗却捣奔流中土黏石砌完且固十里隐隐拖晴虹几年泛滥一朝去入眼似觉沧溟空施工次第在方寸旁观束手真吴蒙挽牛未数百歩洪射蛟不用千钧弓跨岸长桥复绵亘绕坻嘉木还青葱膏腴可佃六千顷官租遮莫忧难充马前加额来田翁道上拍手歌村童神龙庙下磨巨石太史执笔书成功埭称召伯可专美堤号苏公谁长雄我家中寓瀛海郡北方水患恒忡忡考图按谱多旧迹坐视孰肯劳其躬假令稍费疏筑工斩地即挽凶为丰临风抚巻三叹息恵政安得千王公呜呼恵政安得千王公
七月六日饮北城友人园亭
北郭分明逺市哗小亭幽絶似山家闲翻画册评三昧醉抚盆峯忆九华秋后可容来扑枣暑中先许坐呼茶重逰自拟非生客深巷沿苔一径斜
题春山楼观图
一带好山横树杪几重髙阁起云中何当避暑钩帘坐纳取虚窓八面风
题画莱
篱下分披绀叶长枝间凉缀紫团香已应风味堪登谱更着丹青与擅场
丙午六月同黄大器避暑朝天宫李錬师之来鹤轩
雨余凉思一襟回琳馆苔花满石台双鹤遡风留语去独槐当戸送阴来丹炉几向清宵伏芸检时从白日开避暑又看今岁始不辞氷果荐春杯
爱山亭为赵夣麟主事赋
北固山前水一湾小亭遥对数峯闲要贪紫翠来窓几日日呼童莫掩闗
海岳庵头石路通结茅人似米南宫醉来徙倚穷双目误指青山作画中
次韵贺李学士宾之诞子
吉夣遥占一月余果然兰茁见阶除门闾不是寻常喜汤饼连传伯仲书骨法生来应克肖啼声闻处定何如眼中足慰而翁意他日将同颕上车
送婺源宗人瑎南归
相逢未久促归装草草停车饯一觞氷释御沟波尽绿日烘官榭柳初黄回瞻北斗皇州近去逐东风客路长莫负壮年须力学旧家原住晦翁乡
钱君宗甫以素扇索诗寄施君彦清
诗社南寻旧日盟尚方终记国医名惠山泉水清如许一为髙人蹔濯缨
赵夣麟员外琼林醉归图
甲榜传髙第春风入北颜琼林沾醉出紫陌看花还巾服存唐制官仪簉汉班莫将经济策相愧画图间
题蒙泉岳先生葡萄
刘郎未撤轮台戍使者年年向西去宛国传将马乳来汉宫始识葡萄树茂陵石马秋风寒玄香冷落黄金盘后来尚食不到此当时价抵千琅玕镇夷城头初罢鼔谪仙挥毫气如虎一畨风味眼底生万斛骊珠手中吐铁面长髯谁比伦慷慨便作凉州春兎起鹘落总天趣日观之徒空逼真愿子珍藏无草草谪仙已逐秋花老临池不觉三叹嗟前辈风流到今少
侍御临淮李君士常以蒙泉岳先生在谪时所写葡萄见示请赋一诗予旧尝为毘陵卞让所得者题长篇矣然在十年之前语凡气弱不足齿先生妙墨之左更欲赋之而词气视十年前益衰卒未能也书以塞士常之命云耳
送黄进士金还定逺
纔从边塞犒军来又向髙堂戏彩回河上薫风吹去棹城隅初日引离杯山间旧属兴王地科甲新传出众才可得孤云恋桑梓即看双佩上蓬莱
送屠元勲郎中赴南京大理丞(便道往秀水省亲)
氷花消尽栁条新好友相看别意真分署才名归汉吏擅场诗律似唐人钟山到日遥瞻斗秀水经时剩得春闻说双旌催晓发城东还拟逐车尘
送安成欧阳子履进士奉命犒师广中便道归省(君兄子相先举进士为令休宁闻近以考满将入觐故末句云然)
驿舟南下栁初黄春冻全消水力长奉使一畨聊过岭宁亲千里得还乡行装价重题名记贺客欢生具庆堂却倚东风聴候鴈定多诗夣到池塘
次同年张汝弼韵赠锦衣林公
将军先世本材雄常在先皇宿卫中要识儿孙能继武门前乔木是遗风
和韵萧文明给事留别(时成化乙巳二月二十四日)
一日春风满帝京独怜回首送君行恩纶已觉苏凋瘵谪籍终应雪姓名都下旧桃留赏约道旁新桞识离情瘴乡山水原多幸嬴得珠玑照眼明
万福寺送文明与倪舜咨李宾之二学士傅曰川吴原博谢于乔三谕徳林亨大修撰陈汝玉给事李士常侍御聨句
送客东城拥雾来(敏政)对炉先遣一尊开(岳)盘因待别留兼味(传瀚)诗为陶情且共裁(林瀚)庭竹未青寒尚在(东阳)江波初绿暖将回(寛)临岐聊为歌三迭(迁)门外骊驹莫漫催(璚)
爱客幽僧开竹房(岳)春来偏称举离觞(傅瀚)东风立马情如海(林瀚)南雪欺人鬓欲霜(东阳)关树萧踈家在望(寛)江梅零落路生香(迁)后期莫忘论交地(敏政)随处江湖与庙廊(经)
次韵魏端壁鸿胪述怀之作
红尘滚滚翳双瞳一室萧然借逺公守道懒随人俯仰肃容常立陛西东平生志肯隳家学薄官情思翊圣躬闻说感时新扣闼万言长疏已留中
题南京邵思谊漏月轩有荘孔阳同年记
定山居士久离羣一纸新传漏月文文古字竒谁似者近来应学武夷君
小轩生业未全贫为厌笙歌暖送春上雨旁风元不计只教明月下窥人
送王汝璧同知自河南督运大同
壮哉骑马出居庸转饷归来倐过冬敌境尚闻传夜柝汉屯谁复事春农髪随驿路年华改酒入旗亭别意浓莱色更深伊洛地使君何以慰喁喁
送宁县张泰省母南归
久侍严君官冀北又宁慈母返江南舅家派逺新通谱官邸情深屡接谈行处片帆冲暑雨到时双屐破晴岚承恩堂上春如海预喜称觞客尽酣
奉侍父官京师将归省其母程孺人因其内兄爵求予诗爵之先盖自新安徙宁之逺溪藏有先朝旧谱真予忠壮公所同出者也其母尝受恩封故诗及之
六年考满日偶成
厕迹宫僚十载余无功堪上考功书冷官幸免三宜黜丑女真成百不如发白渐惊闻道晩才非原合致身踈经帏不厌儒生说敢惜朝朝理蠧鱼
寳泽堂为吴人陈翥赋(宝其父所书小学也)
有美太丘翁家声重吴城授子以诗礼不贵金满籝笼中小学书手笔严且精翁去倐几年诸郎亦多成进思过庭训展玩惊如生什袭古缥囊共守百世程恭惟考亭老有期在躬行我愿君子心顾此寳泽名芸香拂旧籖白石回光荣朂哉景贤范庶以归乡评
书仁里族侄佐时家庆巻后八絶
弓冶相承每自怜喜闻能受一经传春风绿鬓芸香重何止青云属少年(右付简简年十五岁能举业)
古来耕读两相循立志谁堪慕有莘闻说一犂春雨后緑阴长作带经人(右付策策年十四岁好耕读)
儒硕堂深世禄长云烟飞处墨花香对人好写颜公帖珍重吾家白面郎(右付禄禄年十一岁)
夣中疑有笔生花不比书窻学画鸦努力顾名思擢第读书休负好年华(右付第第年十岁)
书斋晴日乍挥毫天与佳儿一字褒吉兆已开休忘取家风须并士风髙(右付节节年六岁学书时先草一风字)
红隐危楼御墨鲜家鸡何止得家传文章不愧昌黎伯好读城南训子篇(右付符符年六岁)
早从懐抱识之无太傅功成雪满颅玉汝异时探学海碧霄红日看鹓雏(右付范范年二岁即认海字)
风尘楚楚脱尘凡更向羣中数阿咸坐想后来应跨灶笑人终岁着青衫(右付治治年七岁自禄以下多解草书或能吟小诗)
予宗侄乡进士佐时自新安上礼部出此巻乃予别后其家有八子昆仲叔侄皆聦颕异常如此殆先世所蓄之厚而致然耶今佐时受命出宰新昌因赋八絶寄示少寓勉进之词亦自庆云尔观者勿谓其有誉儿之癖可也
送郑太史廷纲赴浙江提学宪副
长身玉立旧词臣喜服牙绯拜命新一舸遡风惊逺别诸生悬日候分巡谱通夹漈归闽产学数康成重汉人知子政闲应念阙吴山髙处见枫宸
送小彭阁老飬疾还安成
几年黄阁赞宸旒早乞身闲未白头多病渐驰林壑夣寸心终切庙堂忧新分雨露随双履旧积图书载一舟勿药有期应更健九重虚席待前筹
送敖太史静之赴江西提学宪副
乡榜曽传第一人词林相见十经春史堪朱墨抡才久服称金绯荷宠新官向洪都分宪节化从殷序播恩纶巡行不用申条约白鹿遗规有翠珉
送蔡徳馨从父宦逰三衢
中郎年少美丰标千里熏风拂画桡此去壮懐増几许推蓬初看浙江潮
彩侍宁忧客路难直从鱼浦过严滩吴山越水经逰处得似当时画里看
送旴江宗人正式南还(廷式雪楼先生六世孙)
梅雨多时水正肥河梁遥逐一帆归阮南有谱通应久郢曲无才和转稀明月屡回桑梓夣红尘不上芰荷衣旧家人物如君少无限离情对落晖
篁墩文集巻七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卷七十六
(明)程敏政 撰
○诗
与李世贤学士邵文敬太守同饮复春杨氏玉河寓馆聨句
盆池香散一株红(程)杯酒临轩醉晚风(李)病起故人刚下马(邵)别来豪论欲吞虹(程)夜深明月当窓白(李)天阔流云堕地空(邵)拟剪碧筩寻后约(程)吟坛髙起玉河东(李)
醉来髙卧碧纱幮(李)何似临池静看鱼(程)晒药有香随屐齿(程)落花无意点衣裾(邵)十年故旧怜青眼(李)千里江湖托素书(邵)无限交情重对酒(程)夜阑张烛夣何如(李)
送吴学士汝贤莅事南京
吴兢良史最知闻南去词林职蹔分白下山川堪寄傲青坊冠冕惜离羣才髙未许终淹骥官冷何妨且售文曽向玉亭看旧刻恨无清福可陪君
送曽士美侍读莅任南京
春风吹水一帆轻喜拜新恩向旧京对策本无阿世语上书终有爱君情北辰绕夣瞻天阙东壁流光动石城分署近来人物盛闲居嬴得颂时平
送杨维立侍读莅任南京
特奉新恩旧所无奎星光采映南图暂分晓日鹓行侣未觉春风鴈影孤江左诗盟添社友关西经学盛门徒不须对酒増离思天遣才名重两都
送庶吉士吴俨养疾南还
一舟遥出潞河浔赐告南还喜不禁吟望铜官秋屐逺夣回天禄夜灯深青年蹔赋思归引白日长萦恋阙心屈指重来身更健春风双佩入词林
蟠桃图寿星者王璧母句容陈孺人八十
海上仙桃熟几畨写生光映北堂萱九重好见旌孀节八袠今看启寿元庆衍太丘知阀阅秀锺勾曲是乡园贤郎最解君平术甲子无烦绛老言
送姑苏仰彦政同知滨州
离歌一曲帝城南喜佐名州促去骖禾黍送香秋正熟衣冠为别酒初酣人材久说虞庠盛徳化宁当汉史惭阙下有期重到日闾阎甘苦聴君谈
寿亚参吴文盛母夫人许氏七十
七十精神不用扶庆辰须见雪盈颅寿萱吐秀侵香鸭慈竹连阴护酒鳬恩湛北堂重赐诰瑞征南极更张图分藩有客归宁便无限情申反哺乌
赠别徐廷盛亲契南行
残暑西风促去装潞河南下聴鸣榔小槽酒罄乡情在半榻尘生别意长脉理近谁谙太素名途还子逐飞黄题诗为订重来约多病相烦写异方
挽工部颜员外泾父母
纶书初赠水曺郎旌典仍题贞节坊家声何止万金直吉壤俄看双玉藏遥望吴山为谁好忽闻楚些令人伤史臣有刻诏千载寿筭宁须论短长
尚书谢大韶先生哀挽
文章座主大司空晓夣惊随逝水东汗竹香生良史墨宫花尘拂状元红英魂彷佛陪仙驭恤典分明感圣衷丹旐素轝攀送地不胜清泪落西风
送侍御朱朝用副宪山东
圣主龙飞景运开豸冠人数出羣才方期抗疏当前席忽报承恩佐外台晓路星辰瞻北拱春城车马候东来洗寃泽物君能事聴取欢声遍草莱
饮会昌侯公子锦衣池亭
白苎风生暑未収夕阳容我复迟留危亭翠匝诸峯晩小洞阴涵六月秋醉里尚能窥画品兴来何必置诗邮摩挲欲剖琅玕节留取题名续胜逰
雨中饮孙雪亭家看竹留题与雪亭子頥
紫翠中盘一径苔竹庭深处絶纎埃穿林剩见新篁出破暑俄惊旧雨来秋露不辞分瓮吸春风何必选花栽主人爱客能传子白社还应几度开
送徐用和御史调平凉镇原县令
东风作轻阴寒雨半成雪端居政不怡况子有逺别子本江汉英所学重名节平生爱君心讵忍结吾舌一疏天九重冗食愧饕餮皇恩真浩荡暂遣谢朝列迢迢西入闗山水几盘折从来行路难士岂动忧悦相送城东门车声晓幽咽劝子酒一巵世故若骚屑朂哉夷险地仗此一寸铁不久应赐环离歌勿终阕
忆家山有作寄逸民用光道新
古城岩下半荘山恰对澄江水一湾列岫拖岚围竹坞小塘分绿浸柴关醉招猿鹤惊相下清爱渔樵去复还此景近来频入梦病身何日可投闲隔林沙径到岩扄绕舍竒峯迭翠屏野话有时逢衲子溪行随处课租丁看云净扫松间石避暑闲登竹下亭一自别来空怅望移文真愧北山灵
分题履寿周原已院判乃尊
老人不踏红尘路踪迹常便水竹居蹑屐登山如北日杖藜随歩胜安车庭中任解王生袜桥下谁传孺子书但祝僊乔同寿考双鳬他日得凌虚
送佀都宪大器巡抚畿北
宪节煌煌出帝州一时风采属君侯姓名已副苍生望筹策应分圣主忧六郡锄犂思乐岁三关兵甲待防秋行台咫尺红尘近先听封章达冕旒
送翰林检讨方昌言考绩还南京
风流文采旧词臣阙下重逢喜暂亲别意两分鳌禁月官情三及凤台春山行水宿仍归路饮社诗坛足慰人何日南中容半席玉亭深处看霜筠
丁祭日简费司业廷言
陪祀年年候孔庭每从司业借莎厅衣冠假寐环东壁钟漏传籖报上丁礼罢佩声风隐约归时灯火夜晶荧病躯无分随班列展转斋居寝未宁
陈通政夫人哀挽(即中绚之母)
晓日髙堂罢起居鬂丝萧索晩霜余回鸾色惨皇封诰辟蠧香销女戒书潮落钱塘悲逝水山围龙井见幽墟贤郎啼血扶归衬不忍重看旧板舆
西宁侯着色牡丹为英国公题
侯门三月花如锦分得春光与上公何用洛阳求异谱彩毫随处落香风
镜中谁点旧姚黄金缕衣轻翠袖长倦倚东风娇白日王孙亭榭见花王
送征书纪南逰
炉薫经巻束装行秋入船窻水气清禅室未忘星北拱乡心遥逐鴈南征三吴锦树长洲苑六代青山建业城来往诗筒应不絶聴人传取惠休名
送定西侯总戎北征
手提金印下龙荒九月边城草木黄随处建牙分战士刻期舆榇得戎王风吹汉月笳声逺霜拂胡云剑气长拟聴玉闗驰露布泰阶那复候天狼
寄于文逺戸侯
横经日日缀鹓班致主无才独厚颜追忆旧逰春醉处梦魂常遶歙州山
题画二首
白苇枯荷两岸霜水禽相恋水云乡人间手足情何似落日秋原引睇长(右枯荷鹁鸽)
竹间无数玉森森渐觉春随雪意深山下地偏人迹少野禽能识岁寒心(右梅花翠禽)
为周都尉题沈石田画
不见姑苏老沈郎披图疑在石田荘眼看雪乳春酲解手拂云根午坐凉髙桞似填山下缺竒峯如出镜中妆草庭都尉能珍鉴何日重开寳绘堂
送戸部叶叔通郎中知宁国府
民部清风十载余金绯一日荷恩除秧田麦陇宣州道多少人迎五马车
桑梓悠悠共歙城官逰京国倍多情红尘离合常无定从此相看聴鴈声
昔年曽过敬亭山花雾蒙蒙湿翠鬟别后山容应不改凭君传语慰孱颜
宛陵祠下竹姢姢一榻曽分聴夜泉携酒寓公谁复在六回春色到吟边
故乡乔木隔山青山郡人应候福星民俗士风谙已熟不须随路借图经
村村鸡犬日相亲宣歙山川本近邻他日钓游仍作伴不惭曽是受田人
司言仪宾府赏菊
眼低众芳揺落时主家犹见菊花枝偶同逺客灯前笑却后诸公巻里诗乐趣定期邀月饮交情谁比傲霜姿晩香明岁还如故百遍相招我未辞
题沈石田悬崖松
根蚀苍崖露半腰声随风雨落寒潮小堂六月题诗处不觉人间暑气消
送长洲孙进士林赴南京刑部主事
东风吹尘扑征车欲行未行立踟蹰行装萧萧一何有上载经史下刑书子向金陵意甚适咫尺吴门是乡邑登舟坐想春渡江饯者如云晓亭集亭前新桞扬金丝手折聴人歌栁枝鲥鱼竹笋满南国正是官曺开燕时
慰李世贤学士丧子
双凤聨胎本夙縁小郎头角更堪怜那知一片青云器只向人间住七年
聪明何止识之无礼貎分明似壮夫惜此钟情何日了朱门愁絶旧悬弧
每回骑马到君家延坐中堂解供茶白日重来空泪落窻间惟有字如鸦
春入髙堂夜启筵爱渠长立彩灯前丁宁劝酒呼程叔此语何时去耳边
全婴有术贵徐徐忍遣庸师断送渠同榜弟兄虽异姓为君思药诵医书
暂寄藤棺古佛堂神仙空说返魂香月河桥下东流水那及人家此恨长
瓜祝诗成岁几更人间悲喜漫多情他时返吊还成贺添取新篇续旧盟
气数从来有短长达人那复计彭殇知君年力犹精健他日须同窦十郎
李士常侍御瓜祝卷次韵
弄璋那惜酒频賖竒谶新征李氏瓜香实下临苔径宻瘦藤纷绕竹棚斜歌声久入风人谱庆泽先归友婿家闻道诸郎能典谒欵门他日待供茶
夣熊今已十年賖入手真怜二月瓜根胜预期穿土早子多从遣压篱斜来禽青李思临帖白雪阳春愧作家他日饷人分数蒂一封兼侑歙州茶
西涯翰学瓜祝诗盛行缙绅间有和即验其友婿力斋侍御乃首验者斯亦竒矣予自生埙子今十年未有弟之者然不预倡祝之例新春将手种瓜厌饫之觊以自效瓜如有灵又当分惠有子而久不继者或可附西涯故事并行于世云
送乡人方亮南归
佳水佳山说古岩毎回回首望云杉松花有约分春瓮贝叶无从启夜函南国风光劳客夣东华尘土弊朝衫因君想象还家乐浦口滩声早下帆
题定西侯画莱次俞振恭侍郎韵
画史当年亦奋庸园情犹共墨花浓土酥辣玉真堪羡菜色何人动两峯
南窻遗教为刘道亨编修赋
南窻人去几朝昏遗墨能看一巻存素楮装潢皆手泽缥嚢舒巻半啼痕后生继述心良苦先达流传道可尊风散芸香沾剰馥春回兰玉长芳根泉蒙养处占羲象庭训闻诗企鲁论策似董生还及第经传刘向本专门玉堂绳武推严侍紫诰貤封荷霈恩弃简三年嗤伯鲁书绅终日慕颛孙菑畬转觉名家盛慈教堪令薄俗敦祀典何当分里社书声犹记出沙村拟■〈奭斗〉一勺西江水遥酹青山处士魂
题周草庭驸马二小景画
幽人最得幽居乐山上危亭溪山阁时容野客到柴关不放红尘过林薄新秋众木青且黄烟中逺浦闻鸣榔渔樵倘许结新社便欲垂涎云水乡半枕悠悠夣初起忽见丹青如夣里披图说夣两茫然蕉鹿分明浪惊喜草庭都尉氷雪颜胷中丘壑非等闲何时对景瀹新茗细话江南溪与山
初春尝昼梦与人逰山甚乐既寤草庭都尉以便面小景索题恍然不知梦之为画画之为夣也心甚异之为赋此诗但目中佳处口不能尽发之耳
一夜山中三尺雪银海周回烂银阙呼童扫径启柴扉竹外梅花正清絶主人髙眠尘虑空有客扶杖来溪东千崖万壑暗香度乘兴不减孤山翁旱风吹尘不成雨对画欣然一挥尘四围寒气欹凌人如坐氷壶失炎暑去酷来清君子心平生不受炎凉侵梅花三弄白雪调惟有周郎知此心
久暵炽暑渇心生尘忽展此图悬之素壁洒然如在溪桥风雪中毛骨凛凛不知寒从何来暑从何往也因下一转语以复草庭草庭当击节以为果哉否乎
饮王世赏侍讲园亭限韵一首
向晩移尊傍石屏客身修竹两亭亭诗悭并上酡颜赤齿壮难留短鬂青豪论未须挥玉尘渇心常欲系铜缾感时更悯东郊雨目送晴云入杳冥
过丰润伯曹公留饮
何处西城逺市哗南熏亭榭五侯家主人赌令频输酒侍史敲氷旋瀹茶清暑最怜风外竹慰人犹得雨前花蹇予旧契非生客一任山头白日斜
杨应宁舍人相邀避暑韩太仆园与倪舜咨学士聫句
赤日黄尘奈暑何郊园惟此緑阴多(程)四窻潇洒余桃李一径萦纡绕薜萝(倪)地主盘飡饶楚味野人丝竹尚燕歌(程)斜阳欲忘归途逺十里新堤带玉河(倪)
题王司言仪宾文会轩
门前车马涨尘黄静里开轩得趣长当院日翻槐荫宻绕畦风送菜花香谁家歌舞堪寻乐此地衣冠欲擅场满壁定多诗纪胜主人无惜费壶觞
送傅挥使还辽阳
新命金绯自日边匆匆鞍马又东旋朱颜似有封侯骨绿鬂方当报主年沙碛夜屯占堠火塞垣秋猎护营田功成异日先诸将莫负家传豹畧篇
挥使之父都阃公边城夙将也先少保襄毅公天顺初持节东巡都阃实从之今谢兵家居而挥使承其后异日必有振其家者言别之际赋此勉之
送同年戴时中侍御谪判雅州
一尊清晓钱行轩又见名流出宪垣南北暂为今度别巻舒还诵昔人言怒江舟檝经三峡絶塞弓兵控六畨莫谓相忘天万里九霄恩露不胜繁
次韵沈廷美尚寳考绩还南京
金殿西头旧奉宸重来何处问归津尚方玉醑频沾醉南国乌纱不耐尘千里盈亏江上月十年离合社中人初秋倾倒旗亭宴莫问诗神与酒神
客邸相逢语未穷分携俄复笑萍蓬肯因官况侵头白且遣离觞拂面红古寺藤阴堪系马水村芦叶待归鸿两京不逺那伤别几日钟山入望中
归省图为宋珍监生赋
几宵客夣绕慈闱仕路将亨喜蹔归倚杖涕随青露落称觞心共白云飞何蕃誉重诸生馆莱子光添五色衣忠孝一原君努力他时分宠报春晖
刘振之自求寿诗
岁岁佳辰一宴开坐中相寿总诗才因诗记子悬弧日也约明年载酒来
寿吴门蒋竹居九十进士县尹昻之父
银烛东风作上元正看称寿客盈门朱颜鹤髪真人瑞绣服乌纱称主恩令尹才名分甲第此君风节共丘园佳龄满百浑闲事膝下重摩几世孙
孙公子养正求题松赠征上人南逰
谁分岩下种孤秀出丛林力饱氷霜健根培雨露深坐怜方外友持结岁寒心已共论三宿临风更一吟
戚里孙养正公子与隆福征起宗上人交甚稔起宗南逰养正求题此以赠顾予已有诗赠之矣然所以爱起宗者无已也遂申赋之
和焦孟阳侍讲经筵宴退韵
讲余开宴日曈瞳仰荷君王礼意隆法酝似篘金水绿宫衣遥射玉阑红班资间阔亲元老门榭追趍属上公致主有心才不逮十年陈说负天聪
因讲春秋召陵有感再用前韵
斜日难回曙影曈王心消歇霸心隆屈人包匦菁茅问照眼牲盘歃血红万世纲常尊孔子一时民物赖桓公东都不是无元宰谁为天王逹四聦
张一之除临城知县
百里封疆古县男喜君才力正相堪红尘落日淹离酝黄叶西风促去骖社稷礼成官亦重弦歌声起化应覃他时不负承恩处徽国遗书得指南
闻赵孟麟主事移居入城
闻说爱山子移居近入城红尘遥隔路粉堞正当楹客刺投应便朝更聴最明来朝先定约携酒慰新盟
题扬州杨成玉太守梅花
红紫缤纷落暮寒贞姿偏耐雪漫漫广陵太守能题品不作琼花一例看
题四鸽图
东风开遍蔷薇萼禁网稀踈罢缯缴珍禽颜色亦可人紫袖双垂比宫鹤随时饮啄哺两雏天然母子行相呼抚景令人发三叹耳畔如闻城上乌(右紫褐袖)
海榴花红揺日光初平石畔熏风凉河西北种不易得玉羽六月飞吴霜凭谁貌入丹青里金笼雪衣呼欲起清时恐有放生人献寿能令相君喜(右白河西)
铁衣玉项双红趺入眼精神如燕乌太湖峯下立相倚徘徊顾影怜芳肤几色黄花傍幽沼一阵西风动寒筱传书能副曲江公何羡当时上林鸟(右皂套项)
山茶红香竹青节掩映驯禽羽毛洁驯禽羽毛生絶竒墨华点破双团雪朔气吹风肌栗寒雌和雄鸣随所安羣飞寄语莫惊顾鹰隼宁过花石阑(右白点子)
乡举同年会集武学得请字
昔在京闱士名录亦焕炳偻指十六年散居星耿耿离合苦不常相顾惜萍梗薄言酒一巵温此旧盟冷武庠国东隅良会惜幽屏矧当履长节君子受初景居然杂沓来曽靡费招请乃知同袍人不啻共庐井笑谈既欵浃丰度益修整辴然觥筹交纷彼丝竹骋浮生大块中取乐几俄顷天寒白日速华烛坐堪秉明明尊爼间我愿事箴警学哉加进修仕者效忠鲠务令吾榜人一一尽苕颕松节坚平生蔗味期晩景犬马齿最卑窃禄秘书省悠悠附骥心阳春愧歌郢
先公同年之子二十七人作通家会漫成一律
屈指通家四十年举杯相属意茫然一家兄弟非生客两世衣冠本夙缘昼短不妨灯继晷情长那惜酒成川无前胜会从今日愿保家声作美传
寿仙图寿顺天马汝才通判乃兄汝明
祈阊老者推黄髪京兆能官数白眉瑞彩逺随南极现髙情那愧北山移黄锺律转知阳复紫府图成与寿宜看取凤雏昭世泽不妨鸠杖乐期頥
送赵文声知博兴县
碧云凉吹满林皋奉檄东行属俊髦百里为民常择尹一官旌异得均劳河桥秋别犹攀桞县郭春来莫种桃齐鲁弦歌原接境看君今日试牛刀
钱孝子
至性由来不易论两畨刲股报亲恩惊心苫块三年阕入眼羮墙百世存宅里可旌新孝子弓裘何愧旧王孙此身不尽推仁处更看城东漏泽园
次韵送沈时旸叅议提督福建银课
上京才喜坐逢君行省那堪手更分粤地山场今责贡隐侯家世旧崇文芝书戒晓颁官露桂檝凌秋动水云此日牙绯应蹔别汉庭香篆待重熏
送安成刘静洙赴曲江教谕
岭南佳处曲江头喜载青毡作官逰孔殿韶音犹仰舜汉人经学久宗刘壮颜不逐流年改化雨能兼宿瘴収学半有功须重惜礼闱髙选待春秋
篁墩文集巻七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七十七
(明)程敏政 撰
○诗
菊荘图为致仕章元益给事赋
秋气入墟落凉颷振踈林繁华坐销歇一径穿篱深篱东有晩色粲粲千黄金不随时物变肯受繁霜侵陶令去已逺寥寥孰知音章君琐闼彦时名屈当今一朝谢尘鞅返驾鄞江浔旧社作新主永日消烦襟年来婴世患未获穷幽寻念此松桂友敬使丹青临遥遥岁将晏采采劳归心黄花故无恙白酒且复斟一酌为子寿再酌为子吟天意久乃定相期肃缨簮花神永结好冷眼窥浮沉
送都宪左公廷珍巡抚辽东
关西声价重提刑又总行台出帝庭千里封疆当北镇九邉绥服尽东溟皂嚢坐遣烽烟息寳匣长韬剑气腥宵旰分忧在今日不须崖下勒新铭
定西侯蒋公筠清轩巻次周草庭都尉韵十絶
髙轩近北城幽径折三四中有长琅玕知人岁寒志
临池写来禽坐石呼格五森森苍雪寒九夏失炎午
新开八尺庭逈异五侯宅眼中箨龙孙无不一当百
结客总豪俊诗坛如将坛呼童刻新粉记取最长竿
爱此万玉林不下篔筜谷时汲井中泉殷勤溉慈竹
袅袅翻翠云涓涓凈尘思借看来何人苔阶屦痕二
虚心能自保世态非所甘江梅与岩桧交情澹成三
名园盛韦杜红紫动盈千何似总戎府清风兼渭川
将军诚好文盛世不忘战时对抱节君孙吴阅终巻
欲待此君醉窃分鳯尾余他年杀青手髙节为君书
贺东宁伯焦公得男
珠箔髙悬兽锦红侯门佳气喜葱葱啼声试处知英物骨相生来有祖风开宴竞投新玉果传家先拭旧彤弓分明世契非生客汤饼还叨入会中
送西邻毛贡士世杰知汲县
东社西邻岁几臾恩衔初得令君名禁中晓日辞天仗客棹熏风记水程石表忠魂留孔篆山环遗堞抚殷城定多治迹如崔瑗看取邦人续政声
送都水姚懋明主事改任南京仪制
曽向青源识俊髦恩除重下为均劳留都官爱新仪部驿路人迎旧水曹千里长安随日近万年锺阜入云髙宦情乡思谁兼得莫惜离亭尽浊醪
播州程氏世泽堂
闻说家声自洛中几年移筑向蚕丛短檠不废箕裘业一剑长収保障功心吐秀葵知晓日根蟠乔木自春风等闲庆泽应难尽长共滔滔蜀水东
追思旧逰寄浙江左时翊叅政十絶次草庭都尉韵
湖船诗十聨半入烟霞气我语惭不工居然别泾渭
倚棹岳坟庵碑本见遗墨万古擎天功髙峯峙南北
草满六桥路依稀放鹤人道傍修竹里时见一枝春
开尊凈慈阁鹅鸭满湖田对岸雷峯塔亭亭入暮天
三生空有石三竺未成赋徘徊九里间吟情拂高树
天外一峯逈飞来势未降冷泉亭上立逸趣洒寒江
石屋龙潜处题名忆长公洞门喧水钥苔径失西东
一■〈奭斗〉龙井寒未续茶经笔林外忽闻香僧房焙茶日
山形绕废宫一凤云中度下见淛江潮寒声自朝莫
忆登保叔塔举酒别诸君两聴春鸿过相思逐片云
送马天禄给事赴云南佥事
禁钟晓初歇骑出城东门惜君有远役相携荐芳尊君本琐闼彦忠言动天阍起居今十载廷谢初蒙恩西南万余里滇江浩沄沄轺车足时雨宪节明朝暾丈夫挟壮气抚此岁月奔红芳漫春色青松自霜根迢遥古南服慷慨扶风孙行台知有道后会须重论
次司马通伯侍御留别韵二首
风流儒雅重分司先徳犹传宋太师学制久非三舍法教条今过百年期氷霜饱歴承家训桃李深培答主知闻说行台多暇日余情还付墨淋漓
相违不觉又经年日月真同蚁磨旋养士定知湖学盛忧时曽说贾生贤一从宪节分江左几遣书筒到日边大雅寥寥今未作黄钟应待恊宫县
饮庆寿寺柬似聦讲经
红尘飞不透踈帘白日行空渐向炎柳絮挟风常滚滚麦苖经雨倍纎纎上方蹔喜朋簮盍西郭从教酒价添更爱逺公能入社他时有约问楞严
送仰进卿给事佥宪四川
天子念饥岁方勤西顾忧川陜本相接君子可淹留当时文石陛往往闻嘉猷况兹行台尊恩言若为酬提印走列府洗寃及遐陬功名当骏发壮气横髙秋谁云蜀道难为子歌安流
挽致仕于千户(文逺之父)
春风吹面雪盈头已过人间八十秋山戍昼闲惟系马水村天逺独盟鸥周穷义重焚逋劵知足心长守乐丘身后有人能接武辕门声价到皇州
又
每过深巷拜仪刑不觉篮舆几日停醒眼爱留通夕饮壮心慵展卫生经别来吟髪添新白望里家山只旧青千里生刍嗟莫致一缄哀些涕交零
题傅曰川谕徳蜻蜓便面
五月京华吹旱尘江乡风物系情频满陂緑水连堤草雨后蜻蜓不避人书带青青草似苔绛驺飞处小蓬莱良工可识词林客为作朱衣入眼来
挽西荘畊隠章处士同知廷圭之父
红云含日照西荘楚些声中白发长杖履忍看桑柘影衣巾犹带薜萝香寿于吕尚非儌福死比黔娄合谥康经学已闻传令子功名无愧古循良
分得惠山泉送张公实叅议还浙江
岿然九龙山下有鸣玉声苍藓络深罅溅溅流石泓逝人一回首倒影下空明峯头陆羽祠俯瞰若有情峯麓聴松庵织竹存遗铛我昔停征车凭阑濯尘缨一■〈奭斗〉毛髪爽再饮肌骨清中■〈氵霝〉乃伯仲此品宁虚名张公佐淛省矫矫人中英峻操如隐之氷蘖相峥嵘泉石岂无癖所羁在王程官舟忽南下寻源重兹行懐古应有作颠崖念苍生龙团笑茶谱石鼎怜诗盟
雨后过文会轩
雨后名园我独来浅红深绿绕池台禽声也乐消烦暑马首初看凈宿埃邻客有期频折简主人乘兴即衔杯偶然良会须终日一任残阳下古槐
送黄岩黄汝彝赴休宁训导
浙东经学推黄氏玉树临风见一枝山邑百年弦诵地自今应喜得良师(君今通政世显从子世以宦学闻)
宫墙遥隔练溪湾门对青青玉几山分拥皋比应最乐书声时出翠微间(休宁学地幽胜君至则知之)
孔殿西头企徳堂两贤曽此托维桑衣冠俎豆瞻依处洛学千年未可忘(二程子之先本出休宁近始立专祠得列祀典)
温公家世不凢才六一清风满后来知子敎条还易举頖宫星斗夜昭回(司马提学欧阳令君君往遇当必有合矣)
送宗人徳望进士还徳兴
一宗元自相湖分雏凤新呈五色文家庆暂应纡彩服桥名先已识青云氷开水国舟难滞春入郊亭酒易醺小别重来堪屈指鹓班风节待超羣
送吴容之进士还歙
二月莺花满帝城手扳黄栁送君行传家旧熟麟经笔中选新题鴈塔名画舫揺春新旅况彩衣称寿足亲情还乡不久应趋召重簉鹓行玉佩声
送族孙鳯翔还浮梁兼东其兄徐州同守楚英
相违无奈帝城垠扑面流尘似水云酒兴半生过阮籍乡情终日仰番君船随贾客行装起曲爱歌童别调闻路指彭城应问宿雨中新榻许谁分
送李知事还蜀
大夫勋业重先朝合有鹓雏振九霄几载宦情宣室近一畨离思蜀山遥归帆正藉东风驭恋阙长悬北斗杓簮绂重来知有日不须扳栁向河桥
通政知事合阳李君天锡今致政都宪先生之子先生有迎跸大功于先朝未食其报而天锡以文才见擢供奉南熏殿还乡待用人尚未满也惟先少保尚书襄毅公于先生为同年予不佞近接天锡始获通家之好因赋此以致区区之意云
蒲窻清隐为蔡徳馨赋
石髪森森照水寒緑云揺动紫瑛盘归来不道清如许疑在君家画里看
叶叶都含淡墨痕窻前生意蔼然存摩挲九节如堪斸误遣山童为洗根
古人以物之美者为入画画之佳者为夺真若蔡君养草之癖陶杜二子写生之功亦可谓两絶矣
送岳时雍上舍归河间
与君倾盖会京华两见春风陌上花折简故人聊隔巷攻书儿子亦通家忽传行李腾归骑满罄离觞泛落霞云路功名消息近重来双佩看趍衙
金陵十景分题其二为倪彦达赋
锺阜晴云
秣陵东来神秀锺一山崛起蟠苍龙层云半露白日逈海涛涌出金芙蓉晴光逺带建业水王气上绕轩辕封江南佳丽此第一乾坤万古留兹峯少年揽胜今阅画眼中紫翠犹重重旧京投散当有日看云作赋消尘容
石城霁雪
石头城上黄云消石头城下纷琼瑶登陴四顾穷逺瞩长江万里飞银潮鸦翻落木隐楼堞虎踞寒山嗟六朝袁生九京那可作莫愁双桨谁招邀古来重徳不重险方今一统归唐尧丰年几见饱麰麦太平有象歌渔樵
赏王司言仪宾府千叶绯桃
赏心常在鳯池东一种繁华也自红细叶巧随金剪落靓妆匀试玉奁空移根曽见新培上凝睇浑如旧倚风重凭画阑惊岁月不辞觞咏遶芳丛
次周都尉韵寄平江伯
累朝勋业在铁劵镂黄金雪点忧时鬂丹输恋阙心早风吹泗水古月照淮岑何日明堂栋工师问百寻
送潘玉汝进士
岐路花飞酒满斟送君遥记练江浔赏莲已恊登科谶折桞难胜赠别心昼锦极知官况好宵衣还体圣情深重来不待宾鸿促拟向鹓行续佩音
壬寅秋予家居练水之上玉汝与诸友尝相从讲习时盆莲出并蒂一枝予有拟开佳兆待诸公之句又明年玉汝举进士殆诗谶也今玉汝当公务扵南畿有过家之便因赋诗以赠且道旧事以见出处之不偶云
周徳章驸马府赏海棠
冥冥花雾拥回廊冉冉猩红隔画墙按谱更谁争有韵失评空自说无香莫烧银烛惊春夣好障丹纱护晓妆仙种北来初识面临风■〈扌弃〉醉九霞觞
国子祭酒古亷先生李忠文公哀挽
文皇中兴初吉士谁第一侃侃忠文公抱此金玉质官衔应列宿讲读近清跸平生媿媕婀不复计行尼西曹曽几时入秉太史笔仁考适更化四海期绍述仰兹尧舜主或恐有遗失伏阙陈忠言激烈动霜日不惧犯旒扆诚愿甘斧锧峩冠者何人却走仍汗栗继圣数矜容恩泽亦洋溢经帏资辅导词苑乐闲逸荏苒双鬓班老大更岁律岩岩大司成宠命一朝出诸生得耆俊奋志起经术云谁干政机所欲在私昵古亷匪今士危谗势相嫉青衿争代死白日可屈膝过眼风涛平砥柱髙崒嵂乞身一再疏兴与归鸟疾故庐西江浒安坐理参术天胡产若人不遣位丞弼一宵星堕瓦徒兴哲人恤恭惟忠节祠冠佩凢六七公来居其间屈指难甲乙岁时荐苹藻生气俨在室遥遥东阳峯水上深更宻仁者多后贤兹事可前必宿草春菲菲宰木秋瑟瑟中有恤典碑千载腾茂实
樊驸马大振受诏典禁旅宿卫
喜承恩领殿前军玉立长身逈出羣纪胜有时传白雪奉宸终日侍红云金符旧勒蛟螭篆寳剑新装锦绣文讲幄故人先定约宫壶春露待同醺
和副詹杨先生府中斋宿忆弟六言八句诗韵二首
官舎平临御水龙楼逺见飞檐坐想先生泚笔静呼童子钩帘颜氏心斋已久杜陵诗律方严阳春欲和未得斜日犹悬塔尖
青坊斋宿几度十年斗杓转东池草夣回恻恻泥缄诗寄重重玄经喜得时聴姜被何须夜同真似兼葭玉树不惭瓦缶黄锺
次韵题孔融伯隐君画菜
忽忽青满眼开巻足相慰墨田纷雨甲笔缕粲星纬因之念老圃圣训有攸畏蔬食而饮水正欲葆真气缅懐古坛杏袅袅緑阴芾当时曲肱眠至乐本无既栖栖陈蔡戹谁复辨良贵頼此箪瓢人不择藜糁味美哉厌道腴聊尔涤尘胃岂无食肉者澌灭几名讳亦有事魔语千载唾余诽吾谁堪适从壁立树严毅恒思召园子连茹拔其彚豆间斋祭心曽靡间珍费而况申申容对越凛如忾虞庠献春丁祀典讵无谓奉爼欲升堂前期怅犹未
杨叔瓛地官挽歌六章
卓笔峯髙半入云秀锺人物逈超羣山川一日收灵气留得扬雄死后文(右文崖)
寂寂茅堂昼掩闗瀼西风物称投闲当时岸帻黄花里应读移文笑北山(右西野草堂)
门前乔木翠生烟一姓同居几百年闻说省郎无恙日紫荆花下酒如泉(右同居里)
白石青松路不迷隐君坟上路萋萋当时苫块藏身处犹说慈乌遶树啼(右庐墓处)
一泓挑出浅沙间照影如分镜里颜知是吟魂长不散月明来此弄潺湲(右惺惺泉)
乐丘遥枕暮云寒一日全归事最难赢得墓前新石在铭文留与后人看(右乐丘)
送栁副宪提督松潘兵备便道过家省母
宪节西行重外台秋曺人说旧多才暂同一将论兵坐想见诸畨接诏来幕府近山飞暑雹楼船入峡殷晴雷壮逰正出巴陵道赢得髙堂举寿杯
赠王真人次倪舜咨学士韵
鳬舄仙人岂爱官帝教持节领黄冠眼看红紫随春丽手裹琅玕作夏寒寳匣剑光晨耀雪玉炉符火夜飞丹蓬莱往往传书札几日清霄见鹤还
寄寿闵口毕处士(子文中邑庠生)
曽向沙村识隐君髙堂吟榻许平分开尊夜向溪头雨随歩春看石上云南极又开新寿筭北山谁勒旧移文名门早晩腾孤凤五色文章定出羣
送陈训术还顺徳
秋风吹水碧潺潺短檝轻帆去意闲万里客行仍过岭一官廷引幸随班心常遶阙遥瞻斗仕不离乡饱看山蓂荚再更椰酒熟县人倾倒候君还
和严大用尚寳归省诗韵
老木清溪旧业存天涯相望几寒温南归蹔奉三牲养北拱难忘一饮恩马首遡风登驿路鹊声传喜到家门行边已报春光动入眼桃花远近村
椿翁同行几人存莲社诗盟可重温儤直久劳千里梦归宁新沐凢重恩逰尘不染金陵道佳气长浮白下门知有凤池髙咏在不须重数莫愁村
周草庭都尉李西涯学士两岁复命同日有诗次韵
晓殿金门启春城玉漏终才华惊二妙喜色上重瞳分署斋心久连年入对同欲从歌盛事迂拙愧唐风
斋所谢定西侯惠巴茶
元戎斋祓近青坊分得新茶带酪香雪乳味调金鼎厚松涛声泻玉壶长甘于马湩疑通谱清让龙团别制方吟吻渴消春昼永愧无裁答付奚嚢
送顾谦还临淮
翩翩顾公子天性酷嗜书不作纨绮态被服若老儒平时数过我芸香袭襟裾一朝戒行李迢递随征车云赴秋试期蹔返临淮居由来君子心自与列士殊从师读周易日月成居诸纷纷百家语渉猎乃其余有才不自露所得宁锱铢想见南畿秀岿然得明珠谁能潄艺芳而复味道腴夙志倘无爽一荐诚区区春风载酒出相送官道隅长歌丹桂篇送子青云衢
冶城篇一首送袁錬师道钦还住南京朝天宫
吴王铸剑处榛莽无余城福地岂终閟重开似蓬瀛琳宫起璇榜掩映千花明肃肃演朝仪冠裳集羣英欣欣祝圣厘香芾下紫清神仙足官府王者宜幽贞迩来领祠禄有美兰厓生昻藏好丰采潇洒不世情熏风送归帆壮子一日行颇闻废亭侧卞庙犹峥嵘凄凉六朝事激烈千古名巍巍石城外■〈氵虢〉■〈氵虢〉青溪声旧京多散局何当濯尘缨相携此吊古击节歌时平
送汪侍御文粲出判夔州
侍御汪君文粲出判夔州以升授出命此仁圣之恩也予于文粲生同乡学同志道同年故不以唁而以贺古之士所当为宁止于此文粲勉之
西望夔州万里程一尊相送壮君行封章旧献丹心吐忧国新添白髪明去触蓟门炎暑炽到经巫峡怒涛平除书特下恩如海不遣贤臣挂谪名
赠云中张守
左竹恩荣久见分中州人物重相闻弦歌夜课黉宫士饷馈秋供紫塞军公暇拟纡防冦策兴来时草劝农文他年屈指云中守卓异功名定数君
送光州熊腾霄侍御赴山西副使
近来除命似君稀新带横金豸作衣久矣十年书岁课壮哉千里怯霜威中州善类知难得西土流亡喜渐归相送出城应驻马祖筵春日正花飞
题四景画
一夜春溪新雨足晓耕已遍前川曲乌犍少脱半犂闲鸟外茸茸草根緑坐爱一株沙栁阴展巻疑闻梁父吟布衣未接隆中聘谁识当年开济心(右诸葛春耕)
夏木阴阴波渺渺风外羣飞见沙鸟临渊不为钓丝轻黄梅雨过溪鱼少石上苔花青更繁瓦罇独酌消尘烦可能着就玄真子亦有丹书三两言(右玄真夏钓)
西风萧萧振黄叶何处平原初罢猎会稽山下负薪人倚树掀髯亦豪侠一朝印绶悬其身白日照耀新朱轮谁知担上芸香册只博人惊车马尘(右买臣秋樵)
天山雪花大如席瀚海东头絶人迹羣羊散落沙碛间囓尽寒毡岁云夕塞垣孤月十九冬手持旄节归汉封不知麟阁丹青手曽写当时憔悴容(右苏武冬牧)
题薛九蟾仙
云冠琢玉紫霞衫仙籍依稀见署衔松下月明时顾影寸心知不到尘凢
和镜川学士东阁静坐之什
合门交处逈分途十二朱廊白石趺坐借病身双足敛稿翻经学寸心孤雅音不数巴人倡拙手空惭晋帖模儤直有期陪笑语桞梢春色半昭苏
华处士哀挽
锡山华名宗系出齐孝子居今八百年代代享蕃祉云礽森玉立有美时葺翁三郎如鼎足挺挺多父风就中承事君人物更娟好起家方有闻捐馆一何蚤平生干蛊意永夕吾伊声里人感利济塾师惊老成朅来丁岁荒大发囷中米诏与冠服荣身抗令丞礼君心非乐此所乐在书巢史评着北宋遗稿存东郊临风嗟若人曽不跻下寿所期到松筠何意等蒲栁虽遗白头父剩有青年孙勉哉光世谱坐待髙君门矗矗延祥山山前下新兆中刻太史铭何如蔡邕表
篁墩文集巻七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七十八
(明)程敏政 撰
○诗
趋阙承恩图为锦衣鲁百户题
新从飞将破皋兰喜拜金吾近侍官白马遡风过御苑锦衣流彩动长安三秋絶塞烟尘净一日中天雨露寛抚景为君期逺大旧图麟阁炳如丹
起亭图为顾谦作
芸香吹满读书亭不为时名困一经亭下种松今几载长梢将见拂云青
郊坛陪祀夜宿神乐观闻都尉草庭受命留守承天门赋此奉寄
圣主南郊奉大禋宫门留钥付亲臣龙池漏点沿城报虎卫军容夹路陈令肃自应闲将畧才髙谁足重儒绅斋居一宿停云意坐对东风月向晨
题吴原博谕徳医俗亭
我家篁墩上絶类篔筜谷长怜此君凈不解砭予俗吴君结亭子潇洒延众緑清吟答天籁尘鞅谢烦逐分明食肉相兼此林下福斋居开墨本已觉幽韵足君才何可当风采如植玉拟试国医手坐遣元气复江南渺烟雨因之动遐瞩汗青我终惭笋谱或能续并
蒂莲和青溪学士韵四首
当时仙种出吴宫罗绮香生水殿风何似一尊文会乐坐令千古俗缘空不须纨扇遮红颊拟剪绯罗挂碧筒胜赏此回应第一几家残緑漫丛丛
疑是双娥下渚宫凌波微动一帘风霞翻迭縠湘裙重月射连珠汉佩空乐队临池催羯鼓酒筹当席转牙筒竒观欲藉丹青手貌取东轩锦绣丛
秋浦新声欲换宫采菱歌彻藕花风小池漫拟江南乐絶品能令冀北空娱赏酒凭螺当爵催妆诗遣鹤输筒主人莲社真开约车马屯门定几丛
彷佛移根自蕊宫正宜吟赏对西风却怜多病身难出未觉诸君酒易空诗愧才情翻蜀绮瘦余肌骨等湘筒明年倘带看花福自挈壶觞坐绕丛
寿山阳沈廷献处士八十
豆醅香里洞仙讴春满酡容雪满头淮上几人同击壤海东今日又添筹家邻节孝瞻徐子世业文章重隐侯漫道庆源开八袠大椿曽拟八千秋
小饮于乔谕徳家与曰川聨句
退直思乘半日闲(程)偶因髙会误跻攀(传)苏家斗酒真需客(谢)谢氏诸郎更解颜(程)一醉隔宵非有约(傅)十年鸣玉幸聨班(谢)相逢莫便腾归骑(程)此意更深且未悭(傅)
西城邂逅一尊同(傅)主客相忘有古风(程)春满户庭宫栁近(谢)风清苑路市尘空(傅)醉呼席上烧红烛(程)坐待墙头过碧筒(谢)为语诗奚莫相笑(傅)漏声初杀禁垣东(程)
候客儿童预扫门(谢)登堂忽已具盘飱(傅)一时谈笑风生麈(程)竟日淹留月到轩(谢)行止百年真有数(传)醉醒吾辈可无论(程)海天回首轻阴散(谢)犹有髙情在掖垣(传)
寿襄城侯李公
绮席纷纷集玳簮中秋华旦喜重临朱颜早带封侯骨素履长悬体国心阃外旧劳书太史郢中新曲奏佳音相期不用金丹诀仙李根培雨露深
以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为韵集古十四絶为户部白玢郎中题画
落花飞絮正纷纷(郑谷)半入江风半入云(杜子美)最是一年春好处(韩退之)碧山如画又逢君(杨巨源)
清溪一道穿桃李(王维)汀畔数鸥闲不起(苏广文)日暮汀洲一望时(冦平仲)城外青山如屋里(王维)
临颖美人在白帝(杜子美)日暮千峯转迢递(李郢)淡妆浓抹总相宜(苏子瞻)彩毫应染炉烟细(杨巨源)
偶逢樵者问山名(李端)天外三峯削不成(崔颢)日暮长堤更回首(许浑)淡烟踈雨过髙城(杜子美)
瓦沟银竹曙翻江(马祖常)浩唱庭花倒玉缸(刘贡父)山围四座画图出(黄山谷)时有白鹤飞来双(欧阳公)
日色纔临仙掌动(王维)王城晓日窥丹凤(杜子美)笑问客从何处来(贺知章)词人解撰河清颂(杜子美)
一年最好是三月(韩渥)扁舟系岸依林樾(苏养直)百花原头望京师(王少伯)青龙夭矫盘双阙(韦荘)
终日慽慽思羁旅(杜子美)晓来时有流莺语(张泌)马上谁家白面郎(杜子美)沾衣欲湿杏花雨(僧日南)
马足车尘到处通(薛逢)等闲桃李即争红(陆龟蒙)花时未免人来往(许浑)多少楼台烟雨中(杜牧)
緑杨红杏满城春(杨巨源)水面鱼游不避人(王建)何处貌将归画府(谭用之)湿云如夣水如尘(崔鲁)
遥看一处攅云树(王维)蜂蝶飞来过墙去(王驾)垂鞍不鞚马行迟(李从一)莫是长安行乐处(李颀)
春花不愁不烂漫(杜子美)早晩烟村碧江畔(谭用之)山水之图张卖时(杜子美)家无甔石输百万(同上)
家住红蕖曲水濵(李义山)天晴宫桞暗长春(杜牧之)溪边物色宜图画(张泌)须就桃源问主人(宋邕)
酒幔髙楼一百家(王建)春城无处不飞花(韩翊)孤舟明日毘陵道(皇甫冉)且尽芳尊恋物华(杜子美)
次韵贺李若虚宪副得男
每见杭人问再三行台秋日可生男椷题麟绂俄传喜庆乏犀钱却负惭从昔有闻仙李在继今相属海榴堪知君苦瘦常悭饮不道春来不尽酣
南京户部尚书三山黄公哀挽
幸承恩渥许还山便遣悲声彻帝闗六袠光阴销鹤筭四朝勋业重鹓班归装只有图书刻遗像空留剑佩颜名与庆源应不竭七闽流水共潺潺
送王公济进士知丹徒县
今年闰月秋声早雨后凉风叶堪扫知君夙戒有行期疋马晓出东门道忆当与君识面时总角相看最相好侍亲同向锦官城壮志不畏连云堡官舍比邻鸡犬通那似寻常觅梨枣阳春白雪漫赓酬黄巻青灯共探讨天涯回首各西东辘辘红尘走蓬葆蹇予待诏金马门玄髪萧然半将缟别君已经三十年忍不相逢一倾倒喜君擢第千人中玉笋聨班几才藻新升忽绾丹徒章白日恩光照晴昊人生离合苦难常屑屑何须挂懐抱佳胜东南古润州未说丹崖与瑶岛虹月犹窥二米家江山不共坡仙老行哉肯负平生心坐见居民乐鱼稻政成应遣簿书闲诗画宁论武昌稿我病安能饯一杯离愁欲绊离亭草重来有约峩廌冠不待平时考功考
送槐塘族孙浚之上舍南归
今年喜子升辟廱一身逺逐南归鸿堂上双亲寿且乐正当月满三秋中明年月色亦如此秋试文章勉吾子槐塘相国世有人一经相传取青紫丹桂花开金粟香玉兎药捣长生方髙歌明日送子去多办沙溪秋露觞
故侍御安城锺公哀挽
乌府初持宪彤庭首抗章重渊思取日三伏遽飞霜结舌人何挤捐躯独可伤凭谁司国是空自沮台纲北极枢旋正前星色再扬褒忠光隧室诛佞榜朝堂未觉英魂散偏怜庆泽长宸衷矜寡妇恩典及诸郎愧我生虽后书公传最详正观毛髪耸昌诵齿牙香漫尔编芸帙无由奠桂浆青松碑石古白草墓台荒肖像千金在懐人一鉴亡感时歌楚些清泪欲浪浪
病中斋居兼谢西涯学士见过
倚榻萧然不出门坐聴宫漏几黄昏暑留巾袜斋心惯病却茶瓜药禁存竹简有情时共阅楸枰无偶但空扪故人秉烛能相访踏破闲阶碧藓痕
次韵原愽谕徳
抱病经旬未入朝斋居秋思转寥寥坐怜白日绳难击起望青山手可招梦绕川原疑脱骑瘦便风露爱闻蜩诗坛故事谁先续倚席长惭郢上谣
杨中书应宁行巻(应寜祖居滇南其父徙居巴陵应宁又卜筑京口)
十年供奉住京华几处丘园入望賖梦遶啼鹃过六诏心随征鴈落三巴卜居早续并州句归路争迎汉使槎珍重板舆行处乐太平何地不宜家
题冀郎中墨牡丹
嫣然只是洛阳春水墨丹青总幻身花若有情应解笑品题空自出诗人
琼林侍宴次定西侯韵二首
胪唱三终扇影分口承天语下红云彩旗绚日春城见玉漏含风午阁闻一代衣冠沾镐宴九天星斗焕奎文东风拂面恩如海不待宫壶已就醺
南宫春宴一番新首席还当柱国人莲社赋诗曽倚马桞营传檄旧分麟三公锡宠聨黄阁多士随班谢紫宸共说得贤今最盛词章千古陋隋陈
王司言仪宾园亭夜酌与李世贤学士李符卿士钦聨句二首
一天凉雨及时来(杰)花有红香菜有台亭上正堪寻旧约(程)檐前无复见飞埃当空霁月光逾烛(杰)贴水新荷浅胜杯从此不劳游别圃(璋)主人家世长三槐(杰)
主家亭馆隔红尘(杰)秉烛传觞更可人(程)花影参差摇绮席(璋)漏声迢递下严宸(程)庭涵秋意虫初响(杰)座挹寒光兎欲驯(程)后会有期宁待约(璋)乘闲来处即佳辰(程)
溪西竹屋巻为陈千户赋
看竹何时径出城溪西亭上濯尘缨青山入座真成画白鸟迎人似结盟风外懒便纱帽侧雨前凉爱葛衣轻颇闻地主能延客饮力何如阮歩兵
奉寄宫保大司徒余公时总督北征
授钺频年向北陲又看殊锡下彤墀诏书疾置飞黄马喜色遥占太白旗寰海羣黎应徧徳尚方新爵待班师有臣文武天王圣聴奏周宣六月诗
木假山与李符卿士钦聨句二首
小朶飞来逺逼真(李)水漂沙啮几经春烟鬟拂树阴长合(程)土骨粘苔緑未匀醉客弯弓疑伏虎(李)画工挥策恐生麟江南何限云根在(程)赢得诗人入夣频(李)
鬼斧何年砥柱存(程)崭然头角手惊扪雨来逈带烟岚色(李)日落常涵紫翠痕眼底一拳分太华(程)掌中三股劈昆仑饮余不作平原癖(李)咫尺仙槎认海门(程)
陈髙士林亭和韵二首
每恨家居九陌东朝衫无地引清风关心漏待三更月障眼尘飞一丈红胜境忽疑仙岛近好怀先遣俗缘空弹碁■〈氵龠〉茗兼题句不觉西亭日过中
偶过琳馆系情频似结烟霞未了因尘世苦难逢笑口仙家谁可着吟身緑阴匝地全消暑红药翻阶已后春载酒重来先订约歌童还解识词人
松月图为陈髙士题
緑钗揺影见分毫露下空庭月正髙礼罢夜坛频侧耳一天凉籁洒秋涛
游王司言国宾郊园
风逗黄云涨麦川井分新緑绕瓜田童穿墙缺携壶到客趂堂虚借榻眠乐憇午阴怜困马预传秋律爱鸣蝉城楼咫尺忘归晩多少诗情落照边
予马与司言之马既脱羁靮遂相情好于緑阴青草间有感而作
緑桞郊园百亩长两驹初脱紫逰缰翻身顾影交相惜骈耳嘶风喜欲狂浑似弟兄聨伯仲不须牝牡辨骊黄何人驽骥能相挈为写熏风苜蓿场
避暑李符台宅
拟逃炎暑向谁家郁郁槐阴旧相衙厌客任人讥褦襶借眠容我鬓鬖髿江南水竹空劳夣天上星河欲泛槎可是春杯氷盌客也期来此共茶瓜
司言仪宾邀赏莲不赴
正坐郊游困宿酲更申花约了余情病躯不带看花分聊助浇花酒一罂
雨余凉思绕芳丛行令还应折翠筒胜赏未容多客预一枝原号状元红
送沈良臣知归徳
双旌摇拂蓟门秋已觉先声满宗州甲榜自称前进士专城人羡古诸侯金鳬香泻离筵酒彩鹢光生客路舟入境为君先送喜如云嘉榖徧田畴
立秋前二日逰溪西竹屋马上次同游者韵
溪上林亭待客逰茶瓜今日定淹留马惊小雨还成霁蝉咽熏风已报秋沙路散行迷逺近水禽贪浴自沉浮望中早觉西山好十里岚光翠欲流
久约溪西看竹来雨中骑马到池台鸥边水濯尘光去鸟外天随眼界回逃暑静便沙岸栁借眼慵扫石林苔病身欵客仍供酒转觉陈遵是俊才
送太学生殷质南还
殷家少子真白眉业精小戴无荒嬉寻师过淛不惮逺角艺南京常数竒成均正值収材日羡子束书偕计入司成教法严如霜六馆鴈行分甲乙暑雨吹风尘不飞闻张启昭谕徳在生故及之诸生有恩容暂归离亭一尊桞阴重挿河双桨浪痕肥君家兄弟子出色好取明经发先徳会报他时会有期坊表巍巍碧山侧
饮灵藏寺
七姊妹花开已空绕阑犹幸有葵红坐中便起烟霞癖门外那知市井通深院影回三殿日小亭凉入四窻风一尊莲社新开约莫厌频来问逺公
又次壁上旧韵
不知支遁在东林咫尺园亭负赏心上界雨余花似锦南来舟涩酒如金人从庐阜开新社诗与唐风续正音自愧濯缨无处所灵源何日许相寻
饮司言仪宾园亭限韵
雅意宁须锦歩围乱荷如草縁菲菲花前喜聴江南弄醉后须■〈扌弃〉月下归纵步绕丛嫌竹粉露眠当径借苔衣谁行酒令严如许交错觥筹总不违
和石城学士韵送余姚贾尹宗锡南还
城东开宴送离人笑语风生满座春贾父政声今卓异右军词翰几清真倡酬句与花争发去住情随酒共亲召命有期登宪府姓名先已达严宸
盛子昭小景
风起长松鹤未还两翁身似水云闲一襟古意无因泻童子携琴正过山
司言仪宾府赏莲二首
欲洗新妆渴有余偶然凉雨落阶除圆盘走玉青无頼迭瓣凝香画不如词客拟将筩注酒主人何羡井投车炎光一扫都成趣细拂苔墙尽意书
亭亭玉立晩风余万种尘縁已尽除锦向天孙分大巧色从魔女悟真如病身为尔新开饮赏约慿谁更下车竞与花神留好句手扳荷叶任情书
题陈邦济小景
鸟外连峯认蜀乡鸥边新水似清湘山行尚絜图书谱野坐浑胜吏隠堂随地尘埃惭马癖及时红紫笑蜂狂燕酤不说郫筒饮何日相期为洗觞
篁墩文集巻七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七十九
(明)程敏政 撰
○诗
成化丙午秋七月受命主考南畿秋试辞朝日赠同事汪庶子伯谐二首
御墨传名下九霄校文何意及宫僚缄诚礼币云霞烂赐别恩壶雨露饶千里长江看径渡一秋残暑会全消网罗愿得岐山凤哕哕和声恊舜韶
玉署青坊二十春聨镳同巷最情亲登名夙已推先进论秀那堪逐后尘镐邑士风天下盛秣陵秋色望中新相期不负公家托共誓丹心拱北辰
离京后不暇作诗自仪真遇风渡江至龙潭驿与伯谐夜酌志喜一首
画舫长牵日夜行好风天借一帆轻涛声北拥迎銮镇山势东蟠建业城泽国鱼龙争起舞水村鸡犬误相惊清尊红烛论心地记取江南第一程
鹿鸣宴(是夜大雷雨掲晓大晴)
华宴黉开署鹿鸣英才羣起快鹏程百年山水原锺秀一夜风雷忽放晴琢玉喜看声中律遗珠留取价连城踈慵敢负知人鉴北望红云祝圣明
谒孝陵恭赋
蟠龙山上柏层层寝殿巍然紫气腾神武尚占霜令肃睿容如见日华升万年成法尊周典一代兴王祖舜陵圣徳有碑髙百尺虹光终夕照崚嶒
玄武湖
梁陈遗迹久消磨分派都成太液波此日承平人更乐夕阳洲上采菱歌
天界寺留别六部诸公
名山曾是泐公房吟榻依然草径荒行客欲来询旧事髙轩方此荐离觞秋光并与诗情薄斜日能牵别意长迤醉归松下路隔林金粟有余香
永宁寺留别隆平侯诸公
公事初余半日闲故人相约扣禅闗万松拥雾都环寺一塔凌空正对山尊酒蹔陶尘外乐岁华频揽镜中颜匆匆不尽平生意画舫西风又北还
过王尚文给事
短桥流水过门前老木垂杨夹路边两耳清风生竹径一腔生意旧瓜田浮云久不闗尘虑白日偏能了醉眠南国太平容散吏诗盟来结定何年
雨花台与汪庶子平江伯司马侍御聨句
肩舆直上妙髙台(司马)极目秋空亦壮哉(程)山势重重云里出(陈)江流滚滚雾中来(程)兴王一代夸形胜(汪)霈泽千年被草菜(司马)登覧平生最竒絶不辞倾倒菊花杯(程)
灵谷寺与汪庶子平江伯司马侍御王给事严正学聨句
翠盖亭亭立万松(汪)寳坊遥倚白云峯(程)元戎肯结新诗社(司马)词客能谈旧讲宗(陈)分供泉香思瀹茗(程)隔林风定忽闻锺(司马)胜逰总是文章彦(王)千古兰亭可继踪(严)
灵谷依然古迹存(汪)松间同踏旧苔痕(程)几湾碧水分围寺(王)一路青山直到门(司马)踈栁亸阴连下界(王)轻云将雨过前村(陈)眼中风景真如画(严)吟赏何妨到日昏(汪)
锺阜东来一径深(程)偶因名胜访祇林(司马)鸟衔桂子僧前落(王)帘卷山光户外侵(陈)万里长江供逺望(严)六朝遗迹助豪吟(汪)重来更有他年约(程)肯为尘缘负赏心(司马)
冠盖聨翩胜地来(司马)登髙便觉好懐开(王)金陵王气传千古(陈)玉署文光烛上台(严)祖饯莫辞今日醉(汪)使槎将及晩秋回(程)人生会晤浑无几(王)一任昏钟落日催(陈)
髙秋时节快登临(王)云外僧房竹院深(陈)一啜清茶忘世味(严)偶聴多贝了禅心(汪)小童解作天魔舞(程)佳客能成白雪吟(司马)乐事正逢休暇日(王)玉壶莫放酒停斟(严)
胜日来逰到上方(陈)松阴深处石泉香(严)穿林喜有双僧引(汪)把菊宁无一醉偿(程)秋景恰和诗兴好(司马)宦心那似野情长(王)髙歌纵饮忘归路(陈)回首青山又夕阳(严)
王气腾空近祖陵(严)梵宫深护白云层(汪)青山入坐岚光重(程)翠柏当轩爽思凝(司马)下界尘氛浑不到(王)上方楼阁记曾登(陈)醉来拟刻杯间竹(程)欲写新诗恐未能(汪)
八功徳水
石罅透出垣分流曲似蚖风文行翠縠云影动朱旛香欲传僧供清能涤世烦志公如可起一笑问灵源
登报恩寺塔
寳坊南近雨花台入眼丹青面面开清夜香灯千印度红云宫阙两蓬莱逰人渐及登髙节倚马惭非作赋才斜日长干重回首横江一鹗正飞来
鸡鸣山上小酌与汪庶子于京兆聨句
髙台同上蹑天风(于)望入苍茫眼界空(汪)象纬分明星阙近(程)河山环绕帝都雄(汪)日斜江口潮初白(程)露冷林梢叶渐红(于)王事有期乡夣杳(程)一尊相属思无穷(于)
功臣庙下作
鸡鸣山侧英雄坊朱门半掩青松长功臣庙食自洪武下车进谒开中堂元勲佐命推六王俨然并坐徐与常左李右邓沐最少霜髯独见东瓯汤秉圭服冕垂衣裳异姓聨翩如鴈行公侯十六分两傍金貂玉带相辉光瓣香一炷三叹息却走苔阶观画廊朅从真主兴濠梁材杰奋起骖龙翔长江飞渡入建康血战往往皆鹰扬当时陈虏号最强屡仗左纛乘飞艎诸军一衂番水阳不日降旗来武昌神威自此若破竹僣窃次第归天亡按图未取东海方下令先缚盐城张逺清闽广服蛮徼继下滇蜀连氐羌东南畧遣疮痏息健儿不敢窥牧场临江发兵二十万如以虓虎駈羣羊沛然时雨仰星旅抚绥六幕宁八荒乾坤一统成帝郷九州岛入贡纷梯航文孙继承万亿载诸将之功何可忘礼官四时奉蒸尝令典与国同无疆锡封赐履遥相望山河带砺分天章至今一二传世芳余者中微殊可伤安得司勲彻圣聴两汉故实芸编香摩挲丹青落日黄一时际遇思明良陆机有颂愧莫续风云飒爽天茫茫
梁处士
成化丙午予奉命考南畿乡试教谕闽人梁璋实来同考事竣出其大父处士墓表相示因赋此诗续哀挽册后且以见其家学之有自云
梁鸿清誉重闽川块坐青山是几年惠泽有功存里闬胜逰无迹到林泉写真想见松云影哀些犹闻薤露篇喜得贤孙方继美青毡无愧一经传
题汪廷器氷雪盟巻
徂徕公渭川子孤射仙人相鼎峙平生不啻刎颈交冷面铁心无彼此天寒地折万木僵满眼氷雪人走蔵三君独不改颜色特立乾坤如鴈行牡丹芍药谁主张敢作花相称花王毅哉三君渺何许倐见精神照溪渚虚堂白日光射人六月萧然不知暑云湖陶生欲学文湖州勾勒写此潇湘秋向闻去作海东客更遣虬枝动池墨兴来忽忆太守梅花孙胸中春意万斛不可论水香月影久芜没髙足却在雷溪村越国闻孙谙画诀一见丹青识优劣红緑纷纷不直钱重是三图比三絶老我北行方治装披图为了半日忙岁寒有盟谁可续酒酣击节歌声长
九月八日枕上闻秋风大作有感
鲜颷中夜起簌簌鸣髙林虚堂耿不寐斗寒入重衾南来今几时北去当秋深关河本迢递岁月仍侵寻幸此公事竣一舸临江浔松楸鬰何许渺在青山岑简书严有期怅望空沾襟依稀故园夣揺落西风吟归鸿正南翔登髙一何心行李戒明发逈觉霜毛侵
石城门外有巨石临水如伏虎疑即所谓石城虎踞者
巨石临江浒天教守帝闗声疑风树吼色藉雨苔班驳马空回首妖狐敢抗颜从来形胜地千古配钟山
观音山
恠石颠厓虎豹蹲冈风长挟怒涛奔女墙表里环天府佛阁东西据海门景胜我无三谢句时平谁记六朝村官舟落日频回首帝业巍巍万古存
渡江至仪真是日微风不兴江水如镜与伯谐伯常缓酌微吟不觉至暮(时伯常以服阕上京)
彩舟揺下石城湾风定潮平客意闲鸣橹不惊沙上鸟推窻如看镜中山一天秋色供诗料五斗春风入壮颜津吏又迎江北路汉槎新自秣陵还
和于府尹景瞻逰金山寺诗八首
逰金山寺一首
隔岸钟声忽报晴海霞红拂镜中明秋亭欲抚南鸿背夜阁遥瞻北斗平地逈有泉消醉渇景多无笔寄吟情壮逰直蹴金鳌顶小住征帆几日程
约逰金山寺值风雨不果一首
半夜风涛雪拥洲水天孤负汉槎逰青山带雨双娥重白塔凌风一柱浮野衲漫思迎道左津人空遣候江头登临再订他年约满注春杯扫客愁
寄题金山寺二首
波心千古出楼台长笑人生几度来终有寸缘分白社蹔收双足洗黄埃歌成欲鬬潮音起景胜翻疑海市开遥指红云过江去暖风初透北山莱
潮落春江倚棹时一畨登览动遐思长空去鸟人间世独树危亭画里诗铜镜未须惊白髪玉壶多遣系青丝醉来不惧苍苔滑踏遍南■〈土幻〉与北涯
忆金山寺并约友人重逰二首
曽过浮玉扣遗踪刼火年来迹半空未觉传衣宗印老却能留带屈坡翁病惭海鹤身犹健饮似江鼋力尚雄胜赏莫教虚胜日翠鬟须待暮烟笼
空门依旧瞰潮头屈指重来两鬓秋山色有情讥宦辙江声无计绊离愁倘从竹里陪佳客便好尘中说胜逰何似捕鱼人最乐纱罾长趂夕阳収
重逰金山寺二首
振衣冲散薜萝烟豪俊同来忆壮年酒令肃于盟践土诗勲竒似勒燕然排山浪起鸥边雨絶海云横鸟外天却望南徐重怀古一■〈奭斗〉寒渌奠诸贤
禽声无数说春愁远客真应续旧逰锦绣江山图上见金银宫阙镜中浮花枝照眼红堪摘水气侵人翠欲流潦倒正须文字饮尊前何必锦纒头
予考士南畿竣事之余京兆尹于公景瞻出其逰金山八诗见示真国手碁不容更敌而一时和者又皆杰作足以相髙顾不鄙予请复继声其后辞不获已乃勉成之玉树蒹葭识者固有定品矣念金山之逰予亦再三其所留题不下景瞻而寺僧碧峯率能暗诵盖僧不知工拙欲矜其善记槩以动客故耳予诗岂足以厕名胜哉闻碧峯近已物故为之戚然书和章之尾以归景瞻而并志今昔之感如此成化丙午秋九月十日敏政书于龙江驿舟
赠无黙子
张子房学辟榖从赤松子逰而善用兵陶朱公师计然号■〈氏鸟〉夷子皮而好货殖陶弘景居句曲山号华阳真逸而喜闻国事岂乐人之乐忧人之忧固神仙之所不废者哉成化丙午遇无黙子于广陵河下聴其言观其所著述殆将希踪于古人者惜其不以告予而予之不及知也赋一诗以谂之
广陵河下遇髯翁对酒谈玄思不穷慢道仙凡如许隔也应忧乐与人同丹台一日通名姓青史千年纪事功羽客从来能玩世几人空望弱流东
髙邮湖遇风予登岸歩过湖以诗调伯谐伯常二寅长
湖上西风夜放颠官舟如瓠水如天不如满意沙头歩何似惊心浪里眠好景尽供诗兴足畏途真笑宦情牵一尊留得金陵酒拟向中流慰两贤
淮安韩太守太经韩同守宗鲁迭饯且有新舟之惠
两日淹留楚水涯郡侯深欵见深怀黄花尚及登髙宴画舫真同寄傲斋千里归心悬夜月一天晴色净阴霾相逢渐媿朱颜改屈指于今七渡淮
可竹轩
隆平侯张公天吉志尚髙洁所至有花木水石之娱而尤以墨梅重一时间号其轩曰可竹予以公事来南京过之人境俱清宛在尘外既去之不能忘因赋长诗一篇奉寄以见意云
潇洒将军瘦于竹一轩可比篔筜谷清风吹动紫宣毫更遣孤山春意足写梅种竹今几秋氷霜之节元相投渭川封君不须数金貂济济传留侯甲第东偏絶尘扫曲径回廊连碧筱随歩清芬不厌多呼童莫剪窓前草画轴无论寳绘堂石谱亦似平泉荘胷中丘壑有真趣却笑纷纷声利场偶然坐我修竹下细拂琅玕翠堪把茗盌炉熏客意长不觉斜阳在檐瓦我家篁墩溪水湄年来有俗惭未医食肉跃马非所愿与公结社还相期
苏墨亭
百歩洪有东坡石刻云郡守苏轼山人张天骥诗僧道潜月中逰十六字没水中三百年矣水部主事尹君廷用得而舁之作亭以覆曰苏墨予凡七过其下不能措一词成化丙午秋归自南畿念终不可已乃勉成数语留亭中且以寄尹君时予族侄孙楚英方同知徐州并书以赠之
苏墨亭前七回过春水茫茫懒収舵公输门下难为工纵有新诗不成和髙秋水落百歩洪登亭如见苏长公大书深刻十六字横姿逸态生长风黄楼东来水如注野僧山人旧知遇石瀬溅溅月满天彷佛当时夜逰处题名一去不复还风雨剥落莓苔斑水神渊客那敢閟至寳有日归人间行河郎官访遗迹摩挲爱此羊公石百夫舁出泥沙中榻本相传惊再得风流太守惠政多筑堤两岸髙嵳峩由来物与人交重墨妙纷纷知奈何
逰桓山
别路停桡泗水浔秋山髙处一登临夕阳回望州城逺落木中穿石洞深桓氏久应无葬骨梵宫聊尔系逰心磨崖尚刻苏公字击节何人续楚吟
予自南畿校艺北归过徐州楚英侄方同知州事追饯桓山僧舎观宋司马葬穴及苏文忠公石刻久之赋诗而别时成化丙午九月二十四日也
歌风台次韵四首
万乘还家日威生泗水前楚声聊复尔汉业已茫然宿雨苔花乱斜阳树影偏一台惭戏马相望亦千年
渺渺荒台上萧萧白日前籀文多剥矣井汲尚泠然故国夸形胜新亭说地偏向来懐古意踪迹又经年
猛士歌难得长思宇宙间淮流应咫尺不道恨潺潺击筑悲逰子千秋忆沛间后来鸿鹄调同此泪潺潺
往岁登歌风台荒落殊甚近还自南都闻陈水部宜言好事者已作新亭矣且出近作二章相属顾北归匆匆不暇往逰也一再次韵以寄兴云
留别楚英节之二宗侄
予自南京北还道徐州同知楚英送予过桓山有依依不忍之意至鲁桥水部主事节之复遣人来迓节之楚英皆吾族侄之分居鄱睦者念予复命事严不得便道归扫先垄中甚戚然而独喜吾宗之多贤稍自慰也赋一诗以贻之
我行徐济间望望三日程波涛杂风雨满耳皆秋声吾宗幸多贤足慰千里情贰车始告别水曹复相迎络绎问起居道路生光荣缅懐忠壮公百世留宗盟万顷篁墩湖流泽渊且泓西亭鄱水深东下青溪紫遂令好孙子聨翩发髙闳有如照乘珠连城价峥嵘顾我虽壮年病散终无成乡心折一寸白髪増几茎所期在诸阮努力勤功名谨无愧世烈况乃逢休明淹留势不可暌违意难平离离秋草黄渺渺霜鸿征酒尽我当发残阳下髙城
淳安族兄敏恭并孺人方氏挽诗(都水主事愈之父母葬邑之浪沧山)
青溪流不极原自相湖分庭训看黄甲林栖尚白云死无遗憾在生有义声闻好伐浪沧石他年刻诰文
未受三牲养俄惊両鬓霜悲生慈竹径尘掩寿萱堂阿母书来速仙翁谱系长传家孤凤在恩重水曺郎
留别临清诸宗戚之客寓者
北去南来第几畨每劳贤辈候清源登舟一见非生客把酒相看即故园寒水渐消城外闸短亭遥枕路旁原王程未发闻津鼓坐拂溪藤写赠言
寄休宁程上舎用显
当时名字到成均便脱儒冠荷宠新喜向家山开白社懒随年少踏红尘磵松有节真宜晩庭草无心亦自春好景念君行乐处天涯多少宦逰身
题歙人徐昊所藏十八学士图
天策将军上开府大戢干戈思偃武衣冠济济十八人曵裾畨直论今古河汾学者王佐才阙里更见闻孙来房公之谋杜公断凭仗异日登三台余子纷纷号精选启运规模亦宏逺拟嗤鸿寳出淮南肯数词华鬬梁苑云龙相从鱼水亲义兼师友忘君臣阎生作图禇生赞盛事千载留风神登瀛未足夸清要治比成康见郎孝经纶宻勿谁所为乃翁却怪书生教晋阳留守真失图此语已浃人肌肤向来有策宻相授儒者一亲吾辈踈后车不鍳前车覆青史纷纷过还续唐虞世逺将奈何人似昭陵君亦足手抚丹青思不穷渭流尚绕咸阳宫好文纳諌那可得想象当时贞观风
闻中山张进士錞除休宁知县诗以寄之
除书沿路喜相闻何幸山城得令君登第向来传警策劝农他日看新文政成拟共江南乐才美曾空冀北羣倾注有怀秋渐老夹溪流水碧沄沄
十月十六日儿埙生辰作
埙子生今日吾方在客中课书劳阿叔戱彩念而翁露泻秋茎白花占夜蜡红亲朋能寿汝萍迹叹西东
徳州道中
出逢漕舟来入逢漕舟去聨樯宻扵指我舫无着处沿流或相妨百诟亦难御有如暴客至中夜失所据又如操江师击搒散还聚摧篙与折缆往往系愁虑平生凡几出苦口戒徒御忍后莫争先宁缓勿求遽今兹畏简书刻日觐当宁而况河防严衣冠重相惧危坐郁成晩少寝惊逹曙萧萧傍水村隐隐隔城树缅懐古贤哲髙卧得深趣愧此行路难推篷赋长句
新桥驿登陆之河间拜扫先墓道中作
新桥河下夜停船早向瀛东扫墓田久客渐惊时序改何人能了宦情牵白云渺渺垂天末黄叶萧萧堕马前人与归鸦心共逺髙城犹在夕阳边
次河间顾太守双头瑞莲诗三首
懒将脂粉涴天姿并倚熏风占碧漪价抵黄金千未惬秀锺红玉两争竒水仙歩穏青霞蹙湘女衣轻白露滋瀛海自今传盛事征书不日为公期
野老惊传得异姿靓妆骈首照沦漪暖风拍拍熏初醉小雨涓涓洗更竒云幄有情长遣护化钧随力暗相滋循良合见丰年兆胜赏怜予已后期
弹压寻常草木姿红衣长爱濯涟漪风前合璧娇难偶月下连环影亦竒香逺似分三竺妙根深应受百年滋重来欲订花神约碌碌尘中未有期
篁墩文集巻七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八十
(明)程敏政 撰
○诗
赠欧阳令君十二咏并引
安成欧阳君之令我休宁盖三年于今矣均民之赋而纾其力祛民之害而奠其居致民岁之丰而足其食科条惠政不可一二计然亦多世吏所能者独予家居时见君公退即召诸生于闲馆与讲授而又按据图志复立二程先生之祠表章宋孝子查待制及尚书金忠肃公之墓崇正学励頺俗而淑人心则有非世吏可及者矣予窃敬之盖君本文忠公之族二亲无恙庭训有严遂以春秋魁其乡进魁多士而与其介弟前后举进士甲科学之所进足以重儒绅才之所充足以摄吏事虽小试于一邑而大有所成也君尝以述职来京师为一郡六邑之冠今兹以考绩至又书上最于吏部廷谢而归其政益成其誉益兴旌异之典擢用之召近在目前而我邑之人求终其惠将不可得矣因摭见闻为十二咏以致区区之意其间以地志为托盖迂儒左见每以缓为急而牧民要务又皆君之所已行者不待赘也
歌丰年
令君初下车随车一丈雪嗣岁麦有秋逺近总驩说继此三周星风雨常应节老天锡贤侯不遣民望觖稻陇铚艾忙枫林皷声彻何处劭农文徒焉寄愁絶
乐均赋
民书献天府息耗古所珍役法在有司撙节敷皇仁肃肃安成君手绾铜章新弗惮朱墨劳坐令民力匀诛索罢里胥欢声动比邻松萝有佳荫不数河阳春
崇洛学
恭惟两夫子休宁托维桑爼豆久沦没苔垣隔宫墙贤哉百世士补坠功非常一崇遗爱祠再作鄊贤堂弦诵有观感草木生辉光知君足儒吏名共伊流长
授鲁经
多君熟三传入试擢两魁作县本经术民力能深培公庭簿书暇学子来追陪笔底秋霜严坐上春风回教养有余地俗吏空喧豗他时景行者云岩碧崔嵬
复古阡
北过松萝门孝子有先陇南望葆真山忠肃起髙冢更代今几年不复薙荒茸考图还旧物据史得芳踵勉哉忠孝心邦人一倾竦尔知令君仁宁知令君勇
罢宵警
海宁号乐土夜户常不关一二或梗化往往潜榛菅云谁事姑息纵彼踰大闲侃侃欧阳子一朝破冥顽鸣厖卧而嬉警柝相与闲行人亦胥庆烟火连青山
昭具庆
六一多遗书二老复聨徳产此名家郎不坠稽古力朅来山县中弦歌乐其职有若崔玄暐时送好消息行行当要津落落开寿域皇恩定推封迎取丹凤勅
美聨芳
羡君好昆玉次第起黄甲平生春秋学衮钺共书法宛如双凤雏瑞此文教洽矗矗青云间髙举力不乏诗夣恊春草词源倒秋峡持之问苏公才名可相压
趋大朝
海宁地百里封疆如子男令君述职来得与诸侯参天王御紫宸黜陟分亷贪令君当是时政绩鸣江南卓彼公论出感兹圣泽覃老穉方引领春风促归骖
书上考
民功备六事稔岁踰三秋及此政成日献绩来皇州冢宰书上考昌言告宸旒济济鹓鹭班长恐即见留双斾幸且还释我山城忧都门一相饯桑梓心悠悠
成地志
令君阅图经长叹多阙畧梓行须完书向我有夙约惟兹海宁邑胜覧亦旁礴江山号多竒人物代有作铅椠初释手装潢束髙阁不遇若人贤斯文更谁托
迓天恩
民喜令君来不喜令君去令君可淹留终当入朝着一日下征书行李戒徒御却辞花县封转上栢台署耿耿存去思纷纷播芳誉只应揽辔日不忘鸣琴处
谒陵出土城赠同行诸君子
丰镐人才比夏殷追陪何幸得诸君吟场博雅愁孤注交味芳甘却众荤废堞寒流空浩渺御陵佳气正氤氲永安城里刘蕡庙旅夕还容半榻分
清河有感并答尚矩侍读
立马萧萧野水南石梁茅屋暂停骖并逰离合今余几此路驰驱已再三逺岫郁葱晴露拥空林萧飒晩风含奚嚢最爱江都句郁郁天葩陋海昙
沙河书所见并感中元诸公遇雨之难
平田白草望中齐断陇危桥幸屡跻颇爱初阳光煦煦却怜旧雨尚凄凄龟趺古碣看遗篆驴背军储困逺赍短策羸骖还少憇道旁炊午断霜虀
望昌平作兼答曰川谕徳
万仞桥山入望髙轻装来惯不知劳近城石瀬清尘鞅何处山风裂苎袍马脱鞍衔随地宿犬惊冠盖隔林嘷灯前试品行嚢赠太史新篇似水曹
题刘諌议祠
老树阴森护庙门尚疑生气塞乾坤衣冠死愧千言策爼豆公宜百世尊晏岁牛羊山下冢东风桑梓道旁村匡时不尽平生恨白日悠悠逝水奔
新祠门对頖池湾再拜临风忆壮颜入眼已知甘露变剖心思挽夕阳还权奸扰扰悲桑海风节棱棱重斗山闻有狄公同祀典瓣香何日更乘闲
发昌平
出郭先登乱石冈冻云垂野日苍凉田麰冬尽犹悭雪陵树年深总奈霜寝殿四围山色近御桥横截磵声长斋居依旧西风下鹓鹭相聨第几行
道中追廷言司业不及
云壑重重石径危出城车从杳难追拥貂徙倚惟公便立马推敲每自嗤氷涧水声疑尔汝夕阳人影认伊谁望中已觉神宫近矮屋朱樊后土祠
恭赋四陵
四山佳处寝围开彷佛龙舆自往来盛礼苹蘩供爼豆遗恩汪濊及蒿莱丹丘尽享仙人乐玉册空余帝子哀落日长冈翘首望万年神鼎看胚胎
望狄梁公祠
崇祠香火傍穹林想象生容一正衿猛虎尚驯良吏手牝鸡能拂老臣心孤云渺渺回天末短日悠悠及岁阴古道荒榛知不逺瓣香他日敬来寻
喜晴
山灵应识我重来溪雾林霏次第开周道暗尘如水净汉陵佳气逐阳回先朝驻马留斋殿何处呼鹰有猎台预恐阴何诗力健拥炉无计拨寒灰
至日谒陵毕怀侍班诸君子
四寝叨陪夜奉祠八方称庆拥朝仪珠帘宿雾飘香篆玉陛晨光动戟支北伐已闲沙塞檄东封何羡泰山碑晴天好月归途便倾倒奚嚢慰所思
和屠都宪朝宗见嘲
相隔斋庐百歩多吟筒来速奈君何已操汉吏三章法更爱韦郎五字哦口业未除时破戒诗禅常定不成魔野田处处方忧麦愿和乌台郢上歌
阅舜咨所萃诸公行巻
回首青山又来年风光无限落吟边枯藤逐处留残藁古锦归时得巨编郁鬰磵松盟晩翠纷纷林卉竞春妍病来转觉诗脾涩坐羡诸公思涌泉
下山憇昌平旧馆有怀李学士宾之
西陵南下夜何长马上相看庆一阳白社不来消旅困青山应觧笑人忙倒尊未觉春光浅开户俄惊晓色凉旧雨故人诗满壁龙蛇腾踏锦云张
归途有作
独对髙原时一登日色红酣天宇澄官田麰麦徯梁赋原庙衣冠非汉烝逆旅闻鸡爨初熟断桥饮马寒无氷居庸回望已百里翠削芙蓉知几层
题清河新寺
突兀前时起梵祠曽看金狄好光仪诗非蔬笋谁当可出有轻肥总类支尊酒拟开莲社约文章何似莱园碑寒天落日还过此极目穷檐重有思
望狄梁公祠
■〈牜乚〉鸡鸣处一家危问讯虬髯悔可追元嗣未应堪再辱孤臣宁复避羣嗤台衡得相方成国神器非公定付谁欧史范碑明曒日居人徒识令君祠
丛祠香火对山开相国勲名重古来浴日有人归荐草啸风无鬼附荒莱晴云忽作千峯暝朔气还传万壑哀遗爱已深忘岁月长松生子竹生胎
成化甲辰长至日走与倪翰长舜咨吴同寅原博及李子阳白秉徳二太史有陪祀西陵之行前此谒陵赓倡最盛至是诸君子复将继之予谢不能然往返之间天日佳胜无风雪载途之苦亦自不能嘿然有倡斯和得十有八篇借韵者十五聨句者一限韵者二舜咨请书一通用备故事聨句一篇则秉徳书之是行也费司成廷言实与之偕然分祀东陵道中相失其所得者当附入云
始生日对雪有懐故园梅花
故园为别两经春瘦影寒香入夣频晏岁壶觞空对雪一时红紫漫随尘赓酬有约当何日供奉无闻愧此身山下短檐修竹里花神应笑未归人
自和
过眼行年四十春江梅千里系情频苔粘古干龙生甲雪缀寒花玉扬尘水墨有时看画手杖藜无地着吟身兴来不惜临风醉晩节相怜定几人
镇江熊良佐太守瑞麦嘉禾巻
城南麦浪翻云黄两岐结秀南风凉城西禾稻烂如雪异亩同颖登西场一年见此两竒絶润州何幸天开祥有熊太守政卓异化行千里无流亡使者停车喜丰稔田父击壌歌循良江南前岁惊水蝗西土今年忧旱荒吾君勤民屡昃食谁乘五马悬银章乃知此境不易得嘉禾瑞麦交穣穣荐新可以入大庙一膳仍堪归尚方在古诸侯见唐叔汉二千石推渔阳熊君应说偶然耳北面稽首称天王荐书不久到阙下咸美一日腾班行进官赐帛修故事湛恩异数来黄堂郡志有图史有笔名与东流江水长
十一月十六夜送衍圣公
闻说髙轩早出城一尊乘夜饯君行后堂绮席初烧烛西郭铜壶已换更亲戚幸聨先圣裔往来难尽故人情倾心不愧归途远千里天街正月明
寄大衍圣公
蒹葭曾倚玉一别几经春公爱鸥盟久予劳鴈字频知音懐绿绮染足愧红尘不尽相思意尼山逺慰人
送南京少宗伯尹正言先生奉表入贺礼成还任次南都赠行韵六章
凤函称庆自南宫犹记经帏旧献忠翰苑文章思陆贽天官丰采说姚崇来乘彩鹢瞻南斗去拥轻貂畏朔风歴尽尘沙还建业一■〈奭斗〉江水洗双瞳
章城西畔启离筵冠盖纷纷下集仙马首红尘犹昨日镜中华髪几流年行当绿树飞霜后归及江梅破腊先珍重一觞情莫尽双旌揺曵夕阳边
鸣佩朝来出建章天时将复地中阳华夷祝喜同嵩呼南北京应比汉疆礼局旧文存杞宋祖筵新曲度伊凉老成不待诸生语心视江湖即庙堂
蓟门人和石城歌相隔迢迢路几何云遶暮江南去远沙飞寒吹北来多氷衔又署新宗伯鼎族无惭古泰和老去斯文堪屈指召还宁竢鬓双皤
文采风流玉署仙重逰惊见岁华迁匡时力可兴周礼报国心惟祝舜年千里客怀良月夜一尊行色冻云天献功亦是重来约前席时应礼旧贤
数载相违天一涯抠衣今喜拜京华情深屡劝吴江酒氷结难回汉渚槎揽胜歌诗千首出御寒裘褐几重加望中咫尺钟山驿车马迎时已到家
送陈粹之宪副南还次都宪彭公韵
山川揺落水痕収庆礼初成出帝州来畏风尖才拥褐去防氷绪逺维舟心悬舜日辞丹阙目极吴云绕驿楼南北王程应几日新题须为故人留
赐荘八景为周草亭驸马作
曲径晴沙十里通赐荘遥枕帝城东客来指点苍龙阙正在红云一朶中(右路接神京)
割取东皋一半青主家恩泽重王庭绮檐绣户看花地犹有先朝揽胜亭(右地分云■)
万绿千红绕磵栽毎逢佳处见池台解鞍欲问门前水源自天潢几曲来(右河萦翠带)
迭阜晴冈间碧漪势如盘谷转逶迤逰人莫道青山逺四顾葱葱亦得竒(右冈列蓝屏)
青青沙岸栁成行叠叠风漪水满塘中有呢喃双燕子往来偏解为春忙(右桞塘春燕)
槐影沉沉翠不流可人情景最宜秋西风欲净红尘耳一派蝉声未肯休(右槐院秋蝉)
龙形夭矫入青天根托名园几百年大厦明堂知有待临风三诵杜陵篇(右古栢凌霄)
旭日和风御水浔万株云锦照园林须知结实三千岁曾受天家湛露深(右仙桃凝露)
送李黄门孟阳出使占城
壮君行色晓匆匆万里天南使节通银汉放槎占夜斗炎荒迎勅领春风恩裁赐服云生锦诗贮归装月贯虹李揆才名今第一定知丰采动蛮中
分得湖水挼蓝为戚里孙雪亭锦衣赋
鹫岭东来百亩蓝磵毛溪髪共■〈髟上监下〉鬖镜光冷浸幽堂外黛色浓拖隧道南逺脉已培先业厚涓流宁比圣恩覃寻源记取山中路蔽野犹存古石楠
题林良孔雀
黄芦萧萧石齿齿泷水有声松有子西风原野窅无人越鸟西来碧山趾一雌刷羽升树颠一雄举武如相怜笙竽唱和白日静金翠照耀秋江鲜尚方不受珍禽贡饮啄随时度春夣水鳬山鸽亦欣然网户弋人空目送此图何来真絶竒轻缣簌簌含风漪林生家住南海上见惯落笔无差池同乡柱史画山积分赠王孙比双璧锦屏映日气如生绣服盘云尾相射林生久辍供奉班王孙不欣桃李颜摩挲水墨赋长句淮阳昼永棠阴闲
淮安太守韩大经得林锦衣此图于其同寅邝载道载道予同年锦衣予故人也披图恍然为赋此诗且以见公重人及物之意云
次韵送左都宪廷珍巡抚大同
旄头昨夜坠妖星宪节东移向朔庭万里兵威开虎镇一天霜气扫鲲溟民心拟乐桑榆暖战血从沾草木腥不日玉闗飞捷奏茂勲应入太常铭
题衍圣公画兰
国香那藉彩毫工千载猗兰曲未终金石交情期岁晩棘丛未实漫春风
寿乡人方轸
山堂开宴洞仙讴六十年来未白头隐处逺追盘谷景寿醅新泼练江流丘园束帛期三老甲第歌钟笑五侯附鹤有诗应自此蓬莱他日几添筹
送房骥都阃赴福建(总戎熊之子)
除书荣捧向闽中猎猎旌旗暖受风平世用人兼福将殊方分阃即元戎瘴烟夜合松阴暗海日晴蒸荔子红莫为太平忘战伐锦韬时拭旧彤弓
与士钦尚寳俱官满六载次韵一首
六载光阴似来年后先同入考功铨徒闻圣相勤三握敢向清朝竞九迁池上丝纶应有种河南衣钵愧无传侵寻老去知难状约取穷途保更坚
送贡士阮玘胡煴赴南监(玘煴皆予秋闱所取士)
才喜秋风宴鹿鸣故乡文学久知名英标合见非凡子壮节能无压后生射策蹔淹龙虎榜挟书遥入凤凰城相违屈指重来日浩荡青云九万程
鹿鸣曾宴桂花前一郡人夸独少年射策正堪新殿榜束书重返旧京船好当着力春秋学莫漫娱怀月露篇送子一樽无限意玉河如带桞如烟
鹿鸣燕会图为旌徳江溥贡士赋(溥予秋闱所得士今户部郎中纪南之弟)
宴罢宾兴日未斜颀然丰采动京华大鹏水击三千里雏鳯文腾五色霞秋月再分丹桂粟春风偏上紫荆花相期更写琼林会趂取才人两鬓鸦
题沈石田雪景
踏雪何人过长坂万玉峯髙磵声逺山中随处可登临麦好何忧岁华晩僧舎茶烟青出林云垂四野天沉沉凭谁坐我氷壶北呵冻先成喜雪吟
寿桞文范中书母
莘諌郎君人所贤慈训由来非偶然白头无愧桞家妇朱颜一似瑶池仙月俸遥分自京邸春酒满斟供寿筵题诗拜手致遐祝鹤筭从今开八千
送徐大参公肃还河南
与君前后入都城才得论心又送行亭上朔风消酒力道中寒月聴车声来朝逺上南山寿去路回瞻北斗明洛下人家应慰藉春光先近一阳生
衣冠来集衍公房离合纷纷此一觞盛世与君心共赫少年惭我鬂初苍公交车恨少三千牍宦辙惊踰二十霜胜会有盟堪再续踈慵还得藉余光
予自南畿校文北归与进表藩臬诸公前后入见是时予同年来者九人公肃大叅其一也礼成言别胥会于庆寿寺故少师衍公之堂甚乐顾丙戌进士三百五十人屈指计之今二十年然会者仅二十六人存殁升沉之感有不可胜言者矣缙绅有诗赠公肃之行予既附作一章并书同年会席上一章以识岁月且以见离合之不偶云成化二十二年岁丙午冬至前三日书
司言仪宾戒酒限韵索诗
近闻调息坐轩中新茗投机药奏功想是卧薪踈酒盏故应流水促诗筒羡君此日盟心切愧我当时语柄空到府不须投姓字纷纷冠盖谢严终
尹先生入阁有诗次韵
云鹏遥转自天池铃索铮然夜已知相业待谁参燮理圣心从昔警艰危三江丰采无双士两汉丝纶絶妙词坐致太平真易得可容桃李借春熈
六街欢动马蹄灰共报先生入相来兼傅青宫需大老赞元黄阁藉英才琪花瑞兆秋成稔璧宿光腾夜色开二十二年门下士独惭踈劣负欧梅
青玉案哀郭用章佥宪
同寅陆君鼎仪盛称其友郭用章之贤而惜其死邀予为赋挽诗久未能应也一夕偶夣作古词觉而记其半疑不知其为何等语而鼎仪适遣人促此诗恍然若为用章设也因足成之噫贤人之精爽固有不随死而亡者乎是可哀已
髙才无愧霜台佐荆楚地人相贺谁遣阳由滩下过烟水迷茫风花飘堕不及茶毘大 清流肯受黄尘涴空怅望吴山恨无奈岁月纷纷如蚁磨夕阳芳草断蓬孤柁忍读招魂些
鹧鸪天寿费司业兄药轩君六十
花甲才周又一年药轩初度敞华筵句分池草千金重春试阶蓂四叶全 娱彩服聴朱弦主人如鹤酒如川愿言铁瓮金山景百岁常供几杖前
送李景祥赴台郡教授
京邸相看识面初铨曹俄复聴新除当朝九五才闻诏行路寻常只载书朔土寒风増客罽天台春色候经畬黉宫努力希先达谁有三鳣到讲余
和韵
驹隙纷纷走凤梭东篱花事未蹉跎久便吏隐真成趣不解诗禅也伏魔周法尽除山泽禁汉庭将复孝亷科比来五负登髙会青镜霜毛积渐多
洗句亭为仇司训东之赋
七十二泉天下竒尽■〈奭斗〉寒渌沁诗脾环亭巧作流觞处隔座潜通洗墨池竞病可能湔俗韵推敲长爱俯清漪髙吟不数澄江练地主风流盛一时
梁叔厚太史父母哀挽
伯鸾髙义重诸梁七袠光阴晓夣长鸡絮独堪徐孺礼干戈曾戢郑公乡岭南鼔吹留残藁庭下芝兰压众芳有托不忧身后事墓亭碑石见龙章
偕老无惭古孝亷慈闱方祝海筹添伤心忽报逰仙速养子真传立教严天上旧恩余凤诰山中新壌恊龟占平生懿徳知难朽太史铭文为发潜
和韵谢王国宾司言
近至月河寺见窗间题名知车从独来奠亡弟旅衬感泣久之因用壁上旧韵赋诗一章奉谢
幻身依佛寄城东颜色犹疑在眼中一霎电光生死易百年春夣古今同宿縁有分思重结幽壌无情恨莫通多谢故人王逸少独来挥泪向西风
寿叶文荘公夫人(耿清惠公女上舍晨母也)
奉蘐堂上人争道七十古来稀有满面春潮双鬓雪天教乐寿清惠家风文荘壸政宦族传来久喜逢诞日婺星光映台斗 好是一颗明珠三秋髙捷拟占青云首膝下诸孙森立彩服相辉左右东海桃红洞庭橘熟同荐松花酒愿期千岁瑶池重会金母
湘渚推篷图
鹧鸪声残春水足倒影横斜万枝绿何人江上晓推篷入眼浑疑舞鸾鹄此君自是出尘表怪底人称可医俗雨中乱点啼痕斑月下清敲佩声玉峥嵘头角更堪喜莫遣行庖悮相斸临风欲唤文湖州聴取新翻竹枝曲
挽大河卫闵恭户侯
忆向淮东接晤言春风曽过翫韬轩尊前舞剑军容肃花下投壶语笑喧竒骨似堪分爵土壮心俄复厌尘烦生刍一束无由奠目断停云遶墓园
梅花图
罗浮山前初霁雪一树寒花照幽絶青宵夜碾白玉盘万里氷壶两澄澈凛然正色有天趣不比春容可人悦离离瘦影澹将空蔌蔌暗香吹不灭姑射仙人渺无语似共嫦娥闘髙洁画工孰是杨补之坐想毫端落琼屑披图拟欲问花神枝上清光几圆缺尚方鼎鼐思作羹愿见黄金子成结
篁墩文集巻八十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八十一
(明)程敏政 撰
○诗
送孔长史
宣圣五十七世孙觐伯先生以鄊贡进士一典秋闱两司黉序三署有司扵行烨然可称兹以国学正超擢渖藩左长史濒行过予需言为别窃观夫子相鲁子思仕卫皆周同姓之亲家法具存举而错之何俟赘言然不佞扵孔氏有姻好情不可但已辄赋一章少寓缱绻之意
教铎分明振一时争传阙里好孙支殊恩又拜宗王傅老学曽堪国子师坐想潞州増宿誉肯同梁苑鬬新词西风祖席情无限拟折黄花荐酒巵
小女以乙巳岁腊月八日生与予生辰隔一日人以为竒至弥月之旦予适署左春坊印百晬之旦又有赐诰之荣人益以为不偶因请于母夫人小字之曰恩姐并赋一诗简尚寳锦衣二贤舅及宫簿弟以私识喜不足为外人道也
弥月佳征见一回庆从百晬更相催青坊史送金章到玉陛恩颁紫诰来乳媪解惊风骨异慈亲赢得笑颜开况扵阿父连生日岁岁劳添暖寿杯
雪景二玄兎
黄芽衬雪青山空苍松晻映山茶红磵泉隐隐流白虹蓦地惊看两竒絶夜来似食玄霜屑变尽锋毛杵声歇一拳跛龊思轶尘一瞩迷离光射人岁寒共保蟾宫身
赠吴逺贡士赴南雍
禁桞青青入望余暖风吹雨湿征裾北来终奏长杨赋南去还携小戴书驿路帆樯春水足桥门灯火夜窻虚承闻二老身全健几日髙堂问起居
赠方思润贡士赴南雍
歙州先达重怡庵喜见诸孙庆泽覃秋榜已传三试捷夜窻何负一经酣会应得意骖龙左蹔许归心逐鴈南定有青蓝叨座主不辞他日为君惭
送杨郎中志仁赴湖广宪副
年少才华众不如提刑风采重新除掇科久擅専门学谳狱长乘使者车别处路分燕桞外到时秋入楚江余皂囊剰有朝京吏时向髙堂问起居
钱舜举清晖堂所写戱婴图为临淮顾谦赋
海榴花开白日长绣屏十二云锦张沉沉午漏下初刻搔头不整慵来妆一姬南面金缕裳两姬夹侍相颉颃颀然围坐看儿戱斑管雕弧堆象床三姬鼎足如鴈行玉阶随歩鸣双珰以口抚婴爱入骨笑语彷佛闻昭阳一姬下坐収锦裆洗儿自与浇兰汤姢姢秀若化生子银盆水暖芙蓉香一姬转盻殊未央拭巾在手明吴霜小鬟两两意闲适纨扇不动薫风凉苕溪画史推钱郎柔思独歩丹青场摩挲旧本岂易得流传逺自清晖堂才人不说顾长康鉴赏欲博千金强螽斯麟趾尚可作为君击节歌周王
送张辉贡士还石埭
春满都亭不作寒旧京南望路漫漫青云长铗歌声壮野水孤舟别意难千里霜蹄应蹔蹶九霄风翮会髙抟他时出色归吾子座上无惭老从官
题桞文范舎人画右军观鹅便面
晋帖纷纷逐逝波画中徒见右军鹅家鸡亦有临池兴未必元和媿永和
庆志仁李处士六十
花甲将周第一巡髙堂先拟庆生辰千年瑞应庭前鹤双桂香聨席上珍练水屏山娱晩节木公金母是前身遥知宾客称觞处彩服光揺石涷春
三月廿六日饮镜川杨学士后乐园亭
咫尺髙坡巷翛然絶市尘汲泉苏菜甲编竹拥花身歌彻江南弄杯空白下春髙风镜川老不是草玄人
地主深留客移尊后乐园垆香多绕坐盆石正当轩避饮穿花径寻诗过苇樊忽然归兴发斜日在西垣
喜赴看花约春风第一回草间幽径入池上小亭开大嚼兼新酿羣芳杂旧栽赏心应未足还许扣门来
帽岛笼烟为尹性之御史赋
一山突起圎且卓两山夹峙如展角俨然唐制落丹青秀出天工谢雕琢故家庭户对山启入眼分明不盈握烟际时笼翠霭深风前肯受黄尘浊颇疑巨灵发其祥往往珪璋藴竒璞主人似出尹吉甫拄笏无嫌往来数豸冠相峙两相髙十载威名动山岳朅来笑踏尘网中猿鸟惊违几弦朔山容彷佛入幽夣世味炎凉聴谁学湘鬟渺渺镜难匀笠泽茫茫缨可濯地因人胜古则然媿乏髙吟寄绵邈愿取重占披絮云一日甘霖沛新渥
满江红寿盛都宪七十
七十髙年氷壑老重逢华旦喜江上白鸥新社初分一半句曲道人朝送酒武夷仙子晴张幔望弧南一点老人星当空烂 抚桑柘无羁绊有松竹堪娱玩更埙箎迭奏儿童争看爱国久惊霜鬂短怡年未觉朱颜换愿自今花甲两周来从头算
黄通政刈葵种蔬巻
花谱从人鬬紫红官曹长喜课园功论心客至茶初熟击节诗成巻已充翠蔓络云延径逺黄团经雪系门空新年半是清斋日细嚼无因共此风
送范武选太和出知濵州
几年郎署振芳声一日都门促去程霈泽已随除目下清时宁遣谤书行马蹄雨足山东路鳌背云収海上城公道赐环应有待且将苏息慰民生
送陈武选汇之出知青州
南风吹雨净氛埃亭上离尊晓正开此日一麾聊出守他时诸老定怜才贞珉不受青蝇污上驷终期騄耳来肯为谪居忘世虑看君佳惠及蒿莱
送王进士元聘之山东分采实录
博采遗芳纪圣功羡君分命及春风青云早歩儒冠右画舫遥乘使节东礼乐化行周册在典谟书出鲁堂空归来史局分张处定数何人笔最工
十九日访马天禄佥宪于西城不遇马上戏成四絶録奉一笑从者以是疲惫多不能兴
鞍马劳劳半日程访君西出又空行居人半杂卢沟语彷佛君犹未到京
彷佛君犹未到京我家投刺见君名相期自有神交在不比秋鸿社燕情
为君作意到西鄊肯学山阴雪夜航马上得逢燕九节不妨随歩踏春阳
不妨随歩踏春阳可笑人闲我独忙屈指旧逰三十载一官赢得鬂丝长
贞寿堂寿浮梁范进士玶母
一堂新起奉慈颜大扁髙题华栋间氷蘗久谙心行苦霜华深点鬂丝斑史官执笔书孤节王母缄泥寄九还况有甲科贤令子褒封不日到江关
送董尚矩侍读使朝鲜
持节下丹霄严程拟度辽宠分新帝命爵重旧宫僚别酝频浮蚁行装尚拥貂董生家学正箕子国封遥候馆催晨策周庐警夜刁玄莵荒隐树鸭绿暗通潮译史传华语蕃王接使轺屯云来羽卫匝地奏铙箫损益周仪注承宣汉诏条氷壶知节操海鹤见丰标客路春回驭宸居斗建杓临边询战法观俗聴风謡史案需铅椠吟囊富钥韶皇华莫轻续留取壮天朝
题衍圣公画
古木萧萧带逺村清溪■〈氵虢〉■〈氵虢〉遶柴门一时野色供诗料无数寒鸦带墨痕翠障尽収来坐侧红尘不许到篱根平生最有山林癖欲唤髙人与细论
送袁进士翱之南畿分采实録便道省其父雪桧君
银汉槎新昼锦红甲科人住泖湖东青怜古桧欺寒雪老恨丛萱瘁晩风千里白云行入望一编金匮待成功抡材他日官朝着赢取恩光紫诰中
题吴廷端太守山水障
苍山突起浮云中湖光百顷磨青铜底须饱看卧逰録入眼已觉红尘空何人卜筑依山住一任飞云挂庭树下瞰澄江小作亭正据溪山最佳处柴扉昼掩呼未开石墙夜雨生莓苔门前有客问竒字短棹自携春酒来对岸溪桥大扵凳寒潮渐啮沙头径农家地僻少通车僧舎楼髙屡闻磬村舂有粟爨有薪忘机鱼鸟相情亲山林岂博锺鼎贵优逰最爱渔樵人竹鹤老翁今已矣半幅生绡映窻几风致公然似歙西归兴萧萧隔千里练水屏山今所无故鄊之乐不可孤相期岁晩结新社饱玩天开真画图
慕耕堂为翟司仪题
华扁髙堂掲慕耕当时庭训尚分明恼人黄犊真无頼刻志青灯竟有成湛露已分天上宠春风还系陇头情顾名不废诗书业更遣遗芳及后生
寿周近仁稽勲乃尊
岁岁花朝与寿期画堂晴日正舒迟香风送暖吹斑鬂绿酒揺光映白眉遐筭屡窥南极现髙情真笑北山移知君有子堪怡老勲部才名冠等夷
题盛舜臣所藏颜秋月钟馗出逰图
青天下白露古道吹阴风窅然絶人迹野怜招揺红老馗跨长耳出眺咸阳东前驱役厉鬼歘若尊元戎睢盱砺霜刃急脚鸣青铜挝鼓或弄篴皂斾扬其中誓剪六耗孽祛尔百祟凶相期卫良民振旅还幽宫侃侃达上帝冥冥策其功何哉虎榜人不乐鼠辈同颜生号秋月妙染非常工水墨不惮劳幽冥忽相通貌之岂无意媿彼生王公寒窻日卓午瓦研氷初融聊题一转语未觉双眸空
送刑部赵郎中鹤龄赴山东副使备倭海上
提刑清誉四方闻拜命还提海上军身服豸衣明白日手持龙节下红云倭人入贡遥通表汉主东迎谩刻文喜遇太平无战伐列城安堵是竒勲
题画送金宗徳还吴中(其弟宗栻方在国学)
执手河桥畔长亭野望通离觞分若下客棹向娄东茂树含风逺流云堕地空到家应几日天末见归鸿
送周原已院判还南京
客居相近帝城东去住情深一月中厌说到来淹暑雨喜看归日快秋风心游药圃无余地名抗诗坛有数公转觉旧家堪吏隐钟山青绕建章宫
送陈进士宗之采实録于江西便道省亲
史局新开傍石渠四方収録遣文儒名堪万选谁踰子才擅三长却愧予吉日汉槎同上道盛时尧典待成书徃来最喜还家便赢得髙堂问起居
送黄武选俌养疾还黄岩(南京少司空世显子)
万里江如练归舟正及春未堪多病者犹是壮年身白下趋庭便黄岩讲道频重来应有日知不负昌辰
珍侄求诗赠萧挥使奉表入贺还温州
闻道英姿有父风一函称庆大明宫忽瞻夜斗辞都下逺泝春涛向浙东征斾小分官桞緑离觞清浥渚花红无由识面东风里试子论文说剑中
寿王济之侍讲乃尊令君
笑指灵椿寿域开花封闻早赋归来髙堂乐我朱颜壮宦海从人白髪催太史得名先五桂晋公留祚启三槐洞庭春色分驰贺海屋添筹到几回
送刘振之还常熟
几年相识刘师服命棹还家不可留客路晓风吹鴈度闗河春水带氷流行边佳什倾诸老醉里髙情薄五侯无限江南好花月待君収拾付诗邮
送刘景元侍讲使交南
天子龙飞天九重恩覃率土如春浓词臣宣命向南粤一函紫诰金泥封都城二月东风缓祖道初开桞芽短行色遥临铜柱标奎光预烛皇华馆两袖天香到日南随处山川消瘴岚楼船钲鼔蔽江下想见蕃王迎使骖我闻交人最狂悖解侦中原图向背重译曽输白雉来移书谩数青苗罪多君系出刘更生正色昌言人所惊要令絶域献忠欵非子孰堪当此行岭贽蛮琛随入贡荷庆何人比麟凤贮槖应无薏苡谗吟囊岂待鸡林重容易恩光遍海涯今皇圣徳似重华经帏史局需才彦及早来归星汉槎
送刘述宪赴福建副使督理银课
画舫薫风向八闽西江人物外台臣玺书在手官威重金带横腰宠命申圣代不増新利额清门无忝旧儒绅同年况接同门契倾倒离觞莫厌频
太乙真人图
小舫轻于一瓣莲贪书忘却水如天丹青未识当时意误比乘槎海上仙
过暟东白善世留酌
地主风流胜辩才相逢何必问西来退朝一马当厅下入社双眉唤酒开人乐盛时闲半日寺临驰道絶纎埃斜阳未尽同游兴一任髙城调落梅
得字送刑部王贠外弼归省
侃侃西曹郎夜夜夣鄊国重闱几百龄不一候颜色有父亦解组常使心恻恻上书获归省稽首谢圣徳凌晨戒行李喜极思奋翼春意入南浦细草渐如织鸣箫发征舸东风饱帆力眷此昼绣还忠孝诚两得朱门浙水东预想开寿域髙堂送春酒欢动碧山侧悠悠乐何穷生感岁华逼良晤行有期无忘拱宸极
感皇恩寿故大司马白夫人
毎岁到花朝正当称寿青鸟将书报金母一周花甲重见春杓回斗喜看华髪映朱颜久白傅盟勲窦郎腾茂有福能如太君否鳯冠霞帔笑指东风蒲桞满聴新曲度长生酒
送周驸马徳彰代祀孝陵(编修秉徳之母时徳彰兄苏郡同守徳中方考绩将同省先墓于彰徳)
一函香帛下丹霄千里江山属使轺锺阜炳灵曽氏蒋孝陵神御独尊尧饮醇风采倾三国鸣盛篇章笑六朝池草夣回同上冢官河春渌便归桡
奉送大司冦何公莅任南京
圣主龙飞百度新承恩先喜际昌辰兴王地切思皇祖弼教功多简世臣西汉谁当经律选东都原重保厘人相违不尽相从意万仞钟山入望频
送同年陈美宣员外知临安府
牁州南去拥丹幨岭峤人才众所瞻一道专城需吏治几年分署叹郎潜晨星渐觉朋簮少春水无忧客棹淹坐遣僰人知圣化为君相属酒频添
送同年王世英贠外知袁州府
终养堂空岁月侵北来图遂报君心承恩便遣提新印晤语方惊盍旧簮夜斗回瞻宸极逺春流疑共别情深韩公治迹应无恙凭仗才人继好音
待柽居杜生不至用旧韵一首(时约与云湖陶生作画故诗及之)
一树凉阴遶屋多呼童频候杜生过消烦预遣氷丹杏算饮空劳截翠荷坐想畏人讥褦襶可縁随俗聴笙歌诗坛画垒新盟在何日功成两伏波
衍圣公四景画
山前亭子万松声溪上桃花一树明安得此中陪杖舄时时闲坐复闲行
不爱红莲爱白莲一塘开近绿杨边小童吹火翁寻句可愧江南罨画船
一道澄江万仞峯怀人相约采芙蓉小亭坐纳秋声逺别浦征鸿隔岸锺
独袅吟鞭下水涯呼童回折暗香枝遥知野径诗成处正及山房雪霁时
题杂画
平原空笑弋人劳山水青葱护锦毛何庭晩风堪顾影石泉澄澈见秋毫(右山水锦鸡)
雨后熏风不动尘名园生意逐时新啭枝黄鸟声全变结子红桃色半匀(右绯桃黄雀)
落日秋风渭水湄天教西伯共心期凭谁敢道鹰扬勇鹤髪渔翁有此竒(右渭水非熊)
长须冲破荇芽青湖上风来水气腥喜见天机归画史不将新味付庖丁(右鰕)
送人之官严州
渺渺桐江水矗矗桐江山上有子陵台孤絶难为攀下有七里滩照影清尘颜幸哉君宦逰落兹山水间朝登野亭望暝见渔舟还时时得佳句忘我身抱关我家水上游道出清溪湾因君发鄊思极目江云闲
红黄二色
菊寥落东篱下红黄色竞深情知非媚俗表此傲霜心
送魏端璧知宁国县
萧山魏君端璧故太宰文靖公之子官鸿胪十年屡膺荐剡及今乃有宁国县令之除士论未满也予家古歙于寜国甚近且获交端璧甚久辄赋诗为别致期勉之意
荐章终岁说贤能一日承恩向宛陵印洗旧尘光墨绶琴翻新曲写朱绳趋庭学在名何忝伏阙书成气倍増邻境为君先致祝亨衢千里待飞腾
中和堂为无锡医官华汝清赋(字乃文公遗墨)
锡山老人山泽臞遗墨重此崆峒朱流风已是百年事妙旨不殊三字符藓花一庭秋雨涩杏林绕屋春阴敷凭将架上溯洄语坐愧寰中章句儒
送嗣定西侯蒋公骥使襄府
使节新持第一畨金貂光彩动襄樊名传夙将家声逺恩重亲王礼意繁驿路晓星瞻北斗江城秋色绕南辕昔年羊杜风流在约取归来得晤言
送申挥使宁守备山海关
马上秋风拂壮颜羡君持节守榆关边城迢递斜连海堠火分明直过山北马能从何地入东人时向此中还尚方有印常悬赏好建勲名动八蛮
湖海壮逰巻为宗人养浚赋
小结行窝歳月深江山随处足登临肯因见月生羁思只恐看花负赏心几抹丹青湖上景一畨丝竹郢中音酒酣应笑长安客赤日黄尘两未禁
送刘进士瑱赴南京祠部主事(故学士忠愍公之孙)
天与忠臣庆泽长春风兰玉更添香衣冠旧出青云彦雨露秋沾粉署郎清夜候星应北拱早秋随鴈复南翔金陵最喜迎亲便竹笋江鱼乐未央
送进士陈亮之赴南京武选主事(亮之与兄宗之皆予秋闱所取士)
太丘家世旧京人留部分曹宠命新双佩簉鹓辞晓阙一舟随鴈遡秋旻好成芳草池边夣稳称斑衣膝下身致主有才官有暇肯将文字负青春
题小景画
青山佳处絶纎埃草緑裙腰一径开不是烟霞有深癖水边林下肯同来
送鄊人孙中介赴合江簿
篱菊香中酒满酤喜沾新命出皇都百年梓里荣过歙万里花封逺渡泸官况比鸾栖枳棘客心随鴈起菰蒲因君故复西南望岁月悠悠雪半颅
送人官无锡
画船荡水秋风清送客南归无锡城能诗岂愧谢氏子解易可比王家甥心常遶阙足佳夣仕不离鄊轻宦情因君偶忆故山色晓日河梁闻鴈声
归老图寿致政王玺太守(通政传之父)
白髪朱颜七十余吉人何藉卫生书忘机久入羣鸥社遗爱犹传五马车鄠下晩香开寿席终南山色点吟裾贤甥令子俱才俊时向云霄附起居
送张上舎赴彭泽教谕
城东谁荐菊花巵渐及秋风鴈过时尘榻末由延上客頖宫应喜得良师江边桞暗陶翁宅山下云深狄相祠名迹正堪兴后学词源他日看分支
送鄊人俞伯大赴云南宪司知事
别浦芙蓉秋正酣一官随牒向滇南幕开宪府氷霜共名列铨曹雨露覃徽岭便邮看路入僰人重译待庭参知君肯负名家后鄊国仪刑仰晦庵
都宪贵溪髙公哀挽
曽向山中问起居流光惊是七年余仙逰地下魂应逺政肃台端望已虚传世独留终养表忧时谁续治安书当今嗣圣恩如海恤典非常照故墟
丁未二月六日扈从春宫亲迎礼成次韵
紫盖红旗荡晓晴銮舆亲迎出宫城万年喜兆谐龟卜一日嘉祥恊鳯鸣都下人观周盛礼房中乐奏汉新声春风鹤驾叨随歩绣服香尘辇路平
九月六日今上登极礼成聴诏次韵
大蠲逋税彻圜扉一诏丁宁感缀衣仗马新从轩陛立宫鸦时遶殿檐飞九重圣孝推恩博十载皇心探道微求治便应今日始鹓行谁守愧甘肥
长至日陪祀西陵小憇土城寺
晓出都门得好怀暖沙晴日净风霾髙墩逺耸如孤塔废堞中分似断涯新命又陪词客后旧题曾与故人偕停骖野寺叨茶供正及山僧午未斋
昌平宿刘諌议祠
三年重拜諌臣祠手掬寒泉酹一巵气节可兴天下士蒸尝无愧杜中师对庭舎子嗟唐策忧国凭谁续楚词今日万机归圣断有臣应恨不同时
谒狄梁公庙
香火荧煌照翠微古祠犹在旧城非残碑蚀土髙三尺老树凌霜大十围只手谁扶红日上寸心曽遶白云飞偶来未及椒浆奠回首青山带落晖
望茂陵恭赋
茂陵宫殿鬰参差已近先皇发引时上界鸾声应载道北山龙脉又分支逓迁九室藏新主会遣千官奉节祠惭愧十年叨讲幄一言无补髪成丝
十二月七日有事西山陵园宿功徳寺航公房次韵二首
青山绕屋树藏桥我骑初来亦自骄晓日初红寒未敛冻岚输翠午全消白鸥近水如堪狎黄鹄凌空不可招拟扫闲云分半榻帝城清夣未应遥
白石岩扉锁绿萝江南佳处此无多天晴楼阁雾中见日晩牛羊山下过寂寂古祠依灌木亭亭枯苇向寒波诗禅久絶风花句神女无劳说旧魔
自金山口奉送孝穆太后仝塟茂陵
金山直北启玄堂黯淡风云曙色凉翠辇忽扶双凤出祎衣还从六龙翔姜嫄祀举坤仪重妫汭波均庆泽长孝穆大名知不朽万年哀册庙中蔵
耶律丞相庙次韵
一代豪华去不还碧峰长暎紫芝颜七分数拟尧夫邵十倍髯过汉将关致主力曽遵夏礼活人功比革苖顽穹碑已没荒祠在谁剪荆榛表墓山(石像髯垂至足)
十四日斋宿翰林东署有怀时同寅诸君子多奉送大行赴山陵
一榻萧然紫禁东碧天如水夜将中繁霜气侮青绫薄烱月光涵玉署空林影不揺寒印地柝声相续逺含风拥衾却忆沙河道毳幕熏炉几处同
十六夜南郊看牲有作(时在谅闇诏视牲官借绯以行具奏复命)
月上圆丘辇路平礼宫新议借绯行前驱接踵呼清道中使留身候锁城龙漏下传银箭急牲房分送绛纱明归来玉树题封事坐视宫花晓奏名
二月七日右顺天门奉雍王殿下讲读及侍书三日赐宴有作
帝子英标仅八龄书堂新启傍彤庭分张彩笔看题字指点牙籖与授经侍史换香占昼漏贵人传勅赐春醽非才滥窃隆师礼数墨寻行愧典刑
戊申二月十二日扈从亲耕籍田宴上作
万乘亲耕举盛仪东都晴日正舒迟农分野色随金耒乐乱春声动彩旗扈跸幸叨沾镐燕纪成谁可续豳诗主张稼穑艰难意天赐丰年定有期
清明陪祀西陵二首
暖风连日涨游尘好雨东来足慰人湿翠倚空山尽出淡黄当路桞初匀鸡啼县郭才经午马踏川原正及春陵庙礼成归奏御杏饧榆火一畨新
已将微雨湿尘缨更息寒风待礼成万口共夸天气好四山惟见月华明寝园夜下更声促辇道沙干马足轻一任朝陵常属我新诗题遍永安城
三月八日扈从视学聴讲说命文言有作
万乘隆师礼不烦上庠开讲重渊源朝衣绚日金绯匝御帜迎风锦绣翻相业古来存说命龙飞今日感文言鳯团分赐叨陪坐愿续声诗纪治元
视学归行庆贺礼毕初开史馆有诏以敏政为纂修官首
雨晴东观日华髙盛典相仍未觉劳圣主临雍还驻辇史臣分局坐挥毫贱名何敢当明诏优宠频烦赐上醪金匮有严千古事愿将驱策殿时髦
十二日初开经筵赐宴及白金彩币寳镪感而有作
讲筵初启荷恩荣彩币兼金重礼成谁有责难窥孟子只应稽古笑桓生黄封露泻春杯数紫禁风传午漏平浅薄将何増圣学几回徒有爱君情
十三日文华后殿早进读尚书孟子午进讲大学衍义日以为常读毕赐宴讲毕赐茶上皆呼先生而不名惭感之余敬赋以志
禁中清切异人间诏许词臣奉燕闲新政屡闻诛左道遗书真欲见西山猥加体貌惭天语媿乏箴规动圣颜日转觚棱才罢讲外庭催上午朝斑
四月二十八日起屡赐鲜笋青梅鲥鱼枇杷杨梅雪梨鲜藕
都城三伏暑方炎天上分鲜我亦沾缄发紫泥留榼筥香生青箬带氷盐南舟逺贡来何数北客初尝味更添为感岁时翻赐帖不知残日下踈帘
五月二十九日起屡赐桃杏郁李莲房筥上黄封或题上林监进干清宫八字或题上林苑海子进干清宫九字或题司马苑局进干清宫茶房上用十一字
御果频颁出尚方满筐甘溢露瀼瀼黄封尽带干清字朱实平分上苑香谢表亲将烦内使承欢先捧寿髙堂自知犬马功何逮一饭从来不敢忘
七月二十日文华殿后讲毕上顾中官赐讲臣冠带靴袍臣敏政预赐织金云雁绯袍一有副金带一乌纱帽及皂鞾面谢讫上顾谓曰先生辛苦共对曰此皆职分所当为顿首而退日上
罘罳晓殿深湛恩稠迭驾亲临对衣红濯天机锦束带黄分内帑金乆幸清班容宦履渐惭华髪点朝簮经生职分寻常事消得君王念苦辛
篁墩文集巻八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八十二
(明)程敏政 撰
○诗
弘治元年十月十八日得休致之命与李符台士钦小酌口占
忽奉归田诏天恩免逐臣便谈林壑事莫问市朝人好夣依黄犊先声抚翠筠难酬君相意击壤助遗民
留别士钦
一夜台章达冕旒圣恩如海得归休却怜故旧多青眼不道踈慵早白头耕凿有情还卜颕简编无分久依刘独余晩节生涯在乐满樵林与钓洲(依刘本王粲事文公依屏山先生尝用之今取以先师文达公比屏山故云)
辞朝出城借宿清化寺
早脱朝簮出帝城喜分禅榻坐深更便疑身在山中住追笑诗从马上成把钓未应归计拙照人偏爱佛灯明枕酣一夜清无夣蕉鹿当年亦浪惊
得用光宗侄新安寄来书并禄命书一纸有劝予省人事谢应酬及早归之意时予得遣出城已三日矣喜而有作
小阮书来亦太竒劝予休遣鬓成丝谁知逆旅开缄日正是君王赐玦时恩负从龙真大媿命当磨蝎可中移山林不日重相见喜取新成第一诗
题先公遗诗后
先少保尚书襄毅公以成化丁亥受诏督师往平蜀冦尝驻节清化寺与朝绅为别敏政以编修侍行今二十三年矣孤之不肖以庸猥见斥于时复寓此寺寺僧恕岩能道旧事且请书先公留题之作追念往昔不胜泫然
先公当日将西兵文武衣冠此饯行天上节旄临大寺风前金鼓动髙城鲤庭已愧闻诗业鸟道犹传奏凯声二十年来弹指过壁间挥涙续题名
送辨如海上人还松江
霜鸿将尽一帆开逺别难胜老辨才郢客未分新社约吴僧先扫旧经台枯肠腊供芟畦菜白足春逰了径苔闻说木兰花未老晩香盈握待师来
题陆亷伯庶子所藏墨梅
宋人写梅工染地染出踈花得花意寒枝点缀纵复横宛在江村立烟际元人写梅铁作圜千玉万玉相聨拳天机浅深各有态三昧定属何人传忽拭此图真宋手入眼丹青未能有凉风未觉生衣襟古月犹疑照窻牖断缣残墨惊海棠当时价抵千金强几人豪夺几悬购完璧乃归君子堂多君家在毘陵住髙洁平生似梅树秀餐亭上岁寒盟时约花神共来去我今归卧新安山暗香正绕清溪湾北河冰坚未成徃春夣夜落松筠间补之不作林逋老红绿纷纷竞妍好愧无佳句慰幽芳三复莓苔被花恼
予被放还新安以河涷未能即行假宿城外亷伯以此巻索题巻中作者如廷韶方伯先已放还而华伯郎中汝弼太守俱作土中人矣岁月不堪把玩如是然姑射仙人歳寒风采挺挺如故足慰岑寂遂呵涷书之
题宗侄节之仪曹味道巻
明道纪元岁笃生两大儒道寄千载心孰能味其腴吾宗有贤者家在清溪隅力学厌口耳铭言掲斋居如彼药石功养兹山泽臞坐令膏馥间一日沾赢余森森好学论烱烱定性书愿言终子身续食留新畬
题璇大章善世小米山水
书画船头虹月残海岳庵外江声寒南宫父子不可见此纸疑直千琅玕青山势逺横江断绿树成村隔沙乱轻舠并坐渔樵人安得中流分席半由来小米笔力殊晋魏书法兼有余画格明明自北苑寓公往往称南徐松壑上人好清洒来往三吴忆风采购求楮墨今尚存感激山川良不改禅窻拂拭天真开洗砚欲呼江雨来附名锦轴亦可喜等闲富贵飞黄埃
腊月八日以青布寿穉女月仙
愿儿从此寿无涯一疋青缣致老怀珍重莫嫌爷礼薄他年留取配荆钗
题大畈汪卫幕燕归小像
霏霏香雾凝春殿日上觚棱催赐燕身随恩泽下丹霄乌纱晻映东风面喜君有籍通金门簉羽鹓班朝至尊星源异日观图画知是唐家忠武孙
题盛子昭唐子华小景
石梁新雨滑生苔斸药多因置酒材山下杪秋无客到松梢鸣鹤讶人来
雪后川原逺近分渔榔僧磬隔溪云行吟坐啸皆诗趣追忆吾鄊旧令君
客请逰望湖亭修碧轩不及往次韵二首
西望湖天半日程拟■〈奭斗〉寒渌洗尘缨一湾路隔红云逺五月凉生白苎轻山寺茶烟冲鹤起石门空翠逼人清春来遥忆凭阑处万顷鸥波夕照明
渡口冰消问水程羁人方幸解朝缨名园见说千竿盛宦海应知百念轻鞭走箨龙墙下蜜影揺飞鳯月中清歳寒心事翛翛在一任繁花照眼明
为鄊人张卫幕贵题辽王九鸶图
苇岸芦汀立九鸶郢人燕说是吾师拟将圣训垂深戒想见宗英洒翰时
任月山五王醉归图
何处离宫春宴罢五马如龙自天下锦鞯蹀躞揺东风不用金吾候随驾缓策乌骓衣柘黄颜頳不奈流霞浆手戮滛昬作天子三郎旧是临淄王大醉不醒危欲堕双拥官奴却鞍座宋王开国长且贤谁敢尊前督觞过申王伏马思吐茵丝缰侧控劳奚人可怜身与马鬬力天街一饷流香尘岐王薛王年尚少酒力禁持美风调前趋后拥奉诸兄临风彷佛闻呼召夜漏归时严禁垣花萼楼中金炬繁大衾长枕已预设帝家手足称开元我闻逸乐关成败狗马沉酣示明戒二公作诰五子歌此意当时可谁解仙李枝空人不还王孙一日开真颜鸰原终古存风教珍重丹青任月山
山水小画二首为张尚相题
山色青于染松阴扫未开水边芳草地才见两人来
危坐秋林下翛然古意生山风吹耳净幽絶涧泉声
送同年陆文量武选赴浙江参政
同榜悠悠感岁华晨星落落散天涯除书又拔吴中俊处世真如海上槎内史之官先过里宣公封事久名家南归欲访巢居阁肯檄林僧一供茶
题马图
绿阴风软白沙干入眼方知骏骨难辇路草长东幸少漫将调习付奚官
航济川讲经约逰西山不果
磵水相期浣袜尘交情谁似逺公真东风晓夜催行客赢得西山冷笑人
题沈廷美尚寳所蔵四烈妇图
石郎秉钧萧传死鬬兽君王恱妃子就中却有冯媫妤以身当熊传女史媫妤父本冯将军义勇光腾金缕裙女戎可恨亦挝马孤负虬髯贞观君(右冯媛当熊)
渐台无宫凭水锁水长台危絶行舸君王急遣诏使来有召无符计成左台上美人甘自沉盘逰可悟君王心不知台下桃花涨何似汨罗江水深((右楚妃投水)
含元殿中如博陆寡妇孤儿肯容宿此身原是未亡人一臂宁为一身辱落日荒原闻哭声白刃可蹈千人惊五朝长乐痴顽老一夜河间啮臂盟(右凝妻断臂)
枣阳军妇千人勇虎口活夫颜不动磵号山裂天为昬几许髙楼髻云耸征车夜度西河眠骨肉相守终余年舅戕夫死避苛政泰山女儿孱可怜(右平妻杀虎)
送汪大渊赴永州通判
都门晓日动鸣珂渐觉东风转玉河佐郡正当湖北路离筵遥和郢中歌十年自守春秋学千里谁优政事科老我临岐重回首眼前朋旧已无多
逰西山道中作
二十余年薄宦身投簮方许作逰人春空白鸟来无际晓雾青山出未匀闲坐水边飞酒盏逺从亭上振衣尘沙桥野店东风里桞眼相窥一最真
过白云观
红尘飞尽白云生一径深深草树平丹灶已空仙去逺琳宫犹枕旧辽城
溪西竹屋
万斛清风扫市喧忽惊西郭有淇园碧云冉冉揺香细苍雪纷纷落影繁沙径逶迤通活水石台虚敞对幽轩酒酣欲刻琅玕节诗句深惭旧掖垣
观音寺望湖亭次沈中律旧韵
磵水分明一线来碧天空阔镜中开亭前医俗怜新笋石上题名扫旧苔野衲未惊中爨熟林乌遥认晩锺回春来觞咏休轻掷白塔累累遍草莱
吕公洞
石洞知何代门当玉涧湾潮音疑可听仙驾杳难攀暗穴深通海危亭上据山吟身贪纵歩遥带夕阳
还欲往香山寺寻皑东白善世不果
湖亭髙处望香山殿阁参差紫翠间遥听磬声知不逺未叨茶供却空还名僧久结三生社词客聊乘半日闲又与山阴添故事吟筩无惜慰离颜
自玉泉亭歩至功德寺
东风几日到郊垧岸草汀蒲已自青羁客乍来方纵目野人相见亦忘形湖当鹫岭烟光重路入龙潭水气腥闻说先皇曽驻跸红云犹绕玉泉亭
宿溪西竹屋
束装已戒道看竹来城隅野性自成癖路人从笑迂力登山上亭缓策沿晴湖回首日西下清燕仍相娱引火试香鼎挑灯开玉壶但知客兴浓不觉春宵徂出门见星月天籁闻笙竽击节呼此君为尔羁今吾聊须借吟榻卧我山泽臞扰扰百年中去就不可虞留题岁寒社莫遣丹青渝
西山道中与友人别
圣恩容纳禄随地可寻春东道非生客西山似故人竹贪文字饮萍笑宰官身别后遥相忆诗邮托鴈频
逰归值雨
胜日春郊马足轻归来风雨暗东城阴晴多谢天公巧容我看山一度行
送宗侄式之知朔州
马首春风鬓未华一官初擢带生花离筵对酒频看剑边郡屯兵特建牙久喜皇威清鴈碛逺闻农事遍龙沙寄言莫笑江南客曽是江南旧将家
式之之行或疑其家江南出守西北边郡恐不相宜者正不知吾宗自忠壮公而下至文清襄毅诸公多以文武之畧建大功名相望于谱安知式之不遂亢宗于是州益阐前人之光乎士固不可以南北论也因赋此相赠岂独解嘲亦以发其志壮其行使知若予之庸猥见屏于时者盖不足学也
题画牛二首
沙桞阴浓岸草深老犍回首认桃林手提死雉惊乌啄赖有田夫报苦心
芳草平原水满陂夕阳牛背影差池青童黄犊相呼处记取前朝卖剑时
赠李士敬锦衣进署千戸
绿鬓朱颜太师子清晓彤庭拜恩旨一日诏领千人军緫道太师今不死太师勲徳天下闻遗编满架留香芸诗书韬畧付两子池上凤雏原不羣伯氏才华重司玺君也竒功着边鄙由来难弟复难兄世家谁及南阳李居然隽爽薄贵游凛如鵰鹗横髙秋观君骨相岂凡种积善自古生公侯几许青年美声价广坐稠谈不相下金门夜直分虎符玉陛晨趋候龙驾白马锦衣光射人东风满路飞香尘天家雨露今更渥勉图莫负嫖姚身老生旧是门墙士半世归耕本无似酒酣击节成短歌万里云霄壮君志
赠含春子
浮生容易白头侵谁识东皇造化心静坐久谙升降理希声何择短长吟梅苞露白香仍浅草蘖回青色自深闻说个中生意好无端真乐待重寻
留别清化寺旵东明上人
过眼流光不自胜迩来三月共寒灯凭谁可是忘形客笑我真成有髪僧别酒定■〈扌弃〉空腊味归途闻说解春冰没林倦鸟心犹悸莫道城南纸价増
幼幼堂歌为越中朱廷用先生赋
幼幼堂上春如海幼幼堂下多兰茝堂中老人髪垂雪朱颜不共年华改清晓开门人请药午夜篝灯诊危弱尘埃风雨不自知老人活婴心始乐人言此翁非药叟经史寻常不离手邵家数学穷竒偶白傅诗篇谢花桞堪舆上扣青囊翁穷妙还思河上公平生辨博人所羡同姓绰有丹溪风我识此翁深人识此翁浅翁心不逐时情转义气分明薄轩冕汉庭一日复古典孝亷有科当中选重翁不独医之良爱翁不觉歌声长幼幼堂寿且康幼幼之名传四方
有画士人与和尚道士醉戏者曲有思致殆宋本也漫赋一絶
外貌猖狂内乐真醉来谁主复谁宾等闲不是攅眉社自有壶天一様春
寿意图为芜城王君怡晩追赋
仙人跨凤来匆匆翱翔逺自东溟东手持一卷寿生箓夭矫似是青华翁紫绡衣轻止欲下石洞上见桃花红花间老人意闲雅万里一瞬流云空青苔净扫坐盘石炯然秋水明双瞳江鄊旧号骑鹤里浮名岂愿拘尘笼清和天色雨初过异境彷佛开冥蒙紫芝葳蕤得何许石阑诘屈遥相通小童煑茗■〈奭斗〉玉虹小鬟奉果来香风眼前花甲周可数不惜一笑回春融向平婚嫁久已毕老年嬴得窥环中丹砂倘见伏金鼎白髪肯使悲青铜披图愿子得寿意三山一闯蓬莱宫
留别通州王徳明守备(徳明起乡进士常分守山海闗)
将军留客荐离尊说剑论诗笑语温塞桞曽窥单骑出窻芸犹护一经存牛羊落日京东路鼓角春风海上屯肯为傍人讥白面听君竒策报殊恩
再别旵上人
潞河三日吹黄风上人翩然来向东溪藤索诗照夜白燕酒饷客揺春红池上冰衔愧苏子城南净社思陶翁病身正尔坚饮戒无限离情芳草中
旵上人自清化冒风携酒来访于潞河之浒为诸方外乞诗值予病口疮不能一啐怅然赋此上人必欲题予衔顾予方以官为累而上人乃有羡于斯何哉一笑而别
上林清趣巻为嘉蔬署丞兼林衡署事宗侄京赋
绿树阴阴百鸟啼上林遥在帝城西一官向此开清署赢得新篇取次题
畦菜青青苑果红宦途清絶市尘空五风十雨开园后来往人行罨画中
不比前朝贡荔枝晩菘春韭绿参差官闲有趣无宣索万岁君王旰食时
苑中应起借乌轩每汲沙泉学灌园辇路草长巡幸少清时谁竞啬夫言
心地清如镜水波官中从尔较催科遥知此后弹冠日随处春风趣益多
青李来禽贡尚方朱篮黄帕屡分尝天涯为子题诗句惭愧非才负宠光
与世赏庶子同饮通州致仕袁千戸家
春馆留人一笑同爱君家住潞河东嫖姚久谢千军帅矍铄真堪百岁翁新酒白鱼牵思逺緑波芳草送尘空论诗更值王摩诘不道相逢是客中
题老子出关图
函谷关髙髙入云东来紫气何缤纷闗头或有异人过令尹一日先知闻青牛驾车出林莽翠葆拂晓扬清芬至人中坐雪垂领神气内守颜如醺当时令尹亦竒士衣冠奉候青山垠车前再拜复长跪局缩似礼云中君至人自是真天人悯此浊世飞埃氛出关定隐不复现草衣木食甘随羣天书云篆倘有作坐遣道徳为耕耘停车挥扇相告语为尔启钥开玄文致柔专气五千字划然天地如初分乃知至人与众异下视诸子皆蝱蚊至人昔作柱下史披诵亦自劳精勤三坟五典久在目霞裾尚尔留香芸尼父圣人敬问礼逮今一一余坑焚至人至意人叵测朱縢緑检空云云窥图抚景三叹息春风满屋销垆熏
别潞河逆旅主人冯大周
二月南归候水官髙堂留宿百余欢主人长道望尘久客子不知行路难晓日桥边折杨桞春风庭下养芝兰人生去住何须问一笑诗成酒未残
清明日发舟偶过广福寺
潞河东岸发归程歩入招提问寺名烟锁緑芜涵暝色风吹黄桞散春声廿年赐火惭君宠四野浇坟怆客情晩供有茶聊当酒一畨飘泊已清明
宿瀛东别业
先人有别墅宛在瀛川曲荏苒二十年始此一停宿裵■〈衣外回内〉原野间百感中自触梨花积晴皜杨桞纷众绿一岁増几株当时手栽木白驹亦何驶苍髪忽半秃缅怀古贤达矌视不可复岂无致主心自审诚碌碌君恩浩山海不遣随窜逐赁船走东南日夜忧骨肉矧兹墓台荒奉扫未成卜渺渺沧波长悠悠白日速明发城东门低头愧林谷
挽清源刘孝子克荘
大扁金书照里门当时纯孝尚堪论庭乌最尔谙心事坟草犹疑染泪痕五夜忽惊尘夣杳百年终见古风存孤舟前日相逢地寒水无由酹一尊
鄊人客清源者追饯索诗
北河一棹还新安清源追别聊盘桓羡君尽享估客乐顾我方忧行路难征诗往返白日速纵酒歌呼清夜阑鄊情离思两不极垂杨揷水春漫漫
云龙山留别宗侄楚英同守
客里孤舟此暂停夕阳红处乱峯青闲云尚绕从龙地蔓草空余放鹤亭佛散寳花成旧刹人摩苍藓刻新铭等闲吊古情无限不为伤离酒易醒
黄茅冈
舣棹来登乱石冈几间茅屋水天长桑原麦垄人行处曽是苏公旧猎场
亚父塜
废塜曽经盗发频白头空作楚谋臣填胷一怒縁何事嬴得渔樵冷笑人
戏马台
千古荒台倚暮云霸图销歇水沄沄当时骏骨知多少惟有乌骓不负君
陵母墓
夜台千古閟荒山智母名髙宇宙间不向楚庭先伏剑王郎应自乞身还
教子扶王不二心几人回首愧缨簮当廷死诤遵慈训始觉君侯孝最深
水次仓(相传即芝麻李二故居)
广厦朱门照水明太平军食转彭城不知南北人来往犹唾芝麻李二名
广陵驿下与表兄林文秀仓使夜酌
二十四桥春草平月明依旧满芜城繁华百代底须问邂逅一尊无限情去国浪传金马客倚楼谁送玉箫声孤帆又作江南别坐听船籖报五更
逰焦山
十日横江雨未晴舣舟来作看山行海濵烟堠遥分帜树杪风帆欲近城去国身轻随鴈落登髙诗健逐潮生闲心愿托焦光隐客里先抛第一盟
饮观音阁
漠漠顽阴扫未开石梯千仭滑生苔倚阑尚见淮南树拂袖疑登海上台坐听松风聊当乐醉呼江水欲添杯绕山细勘题名刻早有人曽冒雨来
登江山壮观亭
整屐同登壮观亭百年身世等飘萍两潮漫作崩腾势拳石终存砥柱形返棹客愁烟树黒浮家人占雨莎青南来抉胜心方健有约重寻瘗鹤铭
书法孝子传后
野宿风号半毁形眼看坟草六回生当时至行真难再合上清朝太史铭
有生便识全归理欲救亲危敢爱身正恐毁伤堪借口世人翻诮舎生人
毁体非孝之说本如孔子所谓忘身于一朝之忿与孟子所谓从欲鬬狠以取危戮者耳若刲股以图愈时与王令同逰亲之疾自近于舎生之义而读者不能以词逆志遂牵于毁体之文吾恐其流之弊将并所谓舎生之义而弃之因观杨君应宁所为法孝子传附见此意
丹徒王玺家蜜褐莲巻追赋
王家池上见芙蕖蜜褐装成态有余晩色尽消脂粉气髙标宜占水云居红灰酒满香中泻白社诗残叶上书欲为花神増旧谱赏縁他日记南徐
篁炖文集巻八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八十三
(明)程敏政 撰
○诗
登多景楼
黯黯江云结暮阴江楼髙处一登临山根乱雪来双橹天外遥青出寸岑归去已惭陶令赋醉中偏爱颖师琴鲥鱼竹笋江南路幸及霜毛未满簪(僧一柱能琴)
与袁石坡太守游甘露寺
天外飞甍接太虚只疑僧在雾中居风掀白浪过江口云拥青山入座隅词客旧题留北固寓公髙致属南徐赞皇池馆琅琊石拟向雷音洞里书
太医院使钱君宗嗣挽歌
生死交情二十年舣舟京口倍凄然青山细雨人何在怅望城南白兎阡
青囊家世数谁精钱乙当时重两京先子已随龙驭逺空留人道国医名
几年供奉殿东头最得先皇宠数优遣奠尚留天语在虹光千古照林丘
忆曽阻雪到江千野寺相逢岁正阑今日我来君已去人间离合最无端
浮荣无赖似浮云多少人随草木羣百世定知君有托谢家兄弟总能文
投劾归来感圣恩旧游零落不堪论山中我未忧多病尚有君传药禁存
钱宗胤览翠亭
名园佳处结幽亭竹树森森昼不扄雨过四檐尘不起风生双袂酒初醒沿阶草色时供翠排闼山光逺送青他日可容分半席緑阴闲叩卫生经
留别杨应宁佥宪(时以忧居镇江)
杨君我良友一别经几秋不图今日来相见古润州颜色甚憔悴知子非穷愁无奈寸草心更抱苍生忧蔀斋共蔬食为子一日留子才非词藻立志希前修有如霜磵松不作春花羞向来稍自见足应明堂求我生本迂戅未老惊白头负恩合窜殛徼幸归林丘子幸不弃我晤言如有投感此意不极翩然愧难酬萧萧白日雨黯黯沧江楼行装已戒晓鸣榔发孤舟后会杳难期岁月如奔流迟子崇令德盟言慰朋游
何氏丈莲巻
异方传得卖花翁照水能开一丈红色靓铅华朝带雨香生帘幙夜含风护妆合遣遮纨扇侑客长应剪碧筒闻说主人真好事不辞题句慰芳丛
留别王丹徒公济
三十年前同舎郎行边一笑暂停装风流文采真吾弟涉水登山共此觞壮岁喜君官况好畏途惊我鬓丝长诗筒两日频来往未觉相逢是异乡
乗风夜过无锡寄致政秦廷韶方伯及诗社诸君子
一归方喜称闲身十口那堪更索人半夜随风挂帆去负君相候洗缨尘
他时有约报邮籖山鸟啼残笋正甜等是太平林下客幅巾来往定无嫌
与王宣溪世赏同至虎丘醉中限韵一首
三度来尝陆羽茶园丁曽此荐氷瓜游踪语客真成梦醉眼看山久作花旧榜诗随尘外刼逺归身似海中槎残阳塔院翻多兴欲典宫衣向酒家
用前韵二首与宣溪
选胜同来窃供茶晤言终日愧投瓜幽人泉上堪刳竹短簿祠前访种花山犬不惊随鹤氅野僧如悔认星槎老天故尔供吟啸容我登临直到家
重揖山灵欲酹茶秋风今熟几回瓜题名石裂攒金薤殉劔池深冷铁花诗垒众降新立帜酒船如泊小浮槎烦君并作南游録乞与儿孙记两家
简沈石田启南求画
孤舟揺荡出风涛涉水登山也自劳乞取生绡图四景卧游容我醉松醪
与杨君谦仪曹刘振之鸿胪游灵岩遇雨
夹岸呉山扫黛青酒船随意泊沙汀帘収晚雨三家市旗扬熏风十里亭沪渎旧名余战地灵岩佳迹播图经同来莫遣游情败僧榻何妨一夜停
冒险乗舆度岭腰石苔青遍雨萧萧野人笑我游何健客子凭谁酒易消鸟外云深唯见塔鸥边溪涨欲平桥望中似觉山容喜知有新篇慰寂寥
细雨斜风破赏缘壮游竒兴独森然采香径古云千壑响屧廊空草一川羁客坐贪船似屋主人情惬酒如泉溪山灯火论心地不道相违是来年
菌生船窓下作
老舫经残雨俄生一菌长根连枯枿润色藉朶云黄穉子能加护灵苖或异常题诗矜畀尔击节和鸣榔
晚登姑苏驿楼与瞿刚贡士小酌有感(辛丑岁尝寓此数日)
蹑屐重登昭赐楼吴秔今是八回秋驿夫迎舫惊生客穉子循廊感旧逰塔影带云横树杪鹊声和雨下城头晚凉不尽裵■〈衣外回内〉意一饭匆匆已放舟
留别蒋长洲克明(蒋予同年友以御史贬蜀中起废为令于此因与宣溪聫句赠之)
念子天涯久谪官(篁墩)已看新命出金銮牛刀小试真言偃(宣溪)鸥社重寻愧谢安旧雨故人频对酒(篁墩)青霄客路正弹冠明朝又作胥门别(宣溪)浦树江云两地看(篁墩)
故人重会阖闾城(宣溪)十日难禁去住情沙上暂维青雀舫(篁墩)尊前初试紫莼羮汉廷公议还须定(宣溪)蜀道当时已惯行不日山林闻邸报(篁墩)路人应说介推名(宣溪)
三辰堂为工部顾郎中从善赋(从善及其父祖三世皆以辰年登进士故名)
衣冠三叶重吴人捷报相承似罕伦金榜有名初中甲青阳无岁不逢辰韦编业在专门久华扁题成杰构新定见竒男光父祖考工才力正当
春姚生广好篆籀之学所居在桃花坞上予与宣溪过之欣然为刻数印既而予燕南壕杨氏池馆生复来赠一印其意甚勤因赋一絶赠之
一坞桃花映草堂个中清致属姚郎可人更到池亭上赠我归田学士章
与宣溪联句别振之(酒半有武当之约故诗及之)
黄冈泾口夜停船(篁墩)草草行厨当别筵吴苑已离三舎外(宣溪)阊门犹在一杯前离人意逐江亭逺(篁墩)好事诗随海舶传明岁期君南入楚(宣溪)溪山同足赏心缘(篁墩)
吴江驿得司马通伯侍御书(通伯有归志且约为鉴湖之游)
小住虹桥下翩然得素书麈谈如见子笔阵久降予山雨朝酲后江花晚眺余鉴湖真有约归日办篮舆
寄湖州王太守
予蒙恩得放还江南舟次平望有懐湖州太守王君因寄一律王君曹邑人以成化己丑擢秀南宫予时缪当分考之任而君之外舅宫保太宰先生以德望闻天下实先少保襄毅公友也今奉别二十年矣盖予于王君迹疎而情亲有不能已于言者如此
故人相望隔吴兴画舫青帘见未能幸我身随莲社老喜君名自栢台升清朝事业羣英在前辈风流百感増客里有诗凭逓入苕溪新水緑层层
端午日与致政于景瞻京兆同至孤山
七年重憩孤山麓一浣湖光浄客衣自喜舟中佳节至谁言林下故人稀暗香疎影新篇少白石苍松旧冢非更遣移尊六桥外野鸥相见已忘机
自岳王坟至净慈寺
栖霞山色照湖东五日还当逆旅中角黍谩余骚客恨南枝犹寄岳王忠夕阳燕影随舟逺别浦烟霏入座空节序催人仍吊古一尊同趂藕花风
湖上待刘邦彦不至
当时曾觅卧逰篇今日重来更惘然緑芰晚风频唤酒白沤新水漫停船谁能向子封佳社独可寻僧结净缘明发又从严濑去潮声空落暮江边
宾客楼为三山陈文用侍御追赋
一楼髙起面■〈山赞〉岏时肃烟云入座看客礼未能相尔汝人情那复较炎寒岚飞近槛真成画秀落疎棂似可餐佳胜不妨长作主古灵家世旧衣冠
与张朝用太守饮紫阳庵晚至三茅观
山上危亭四望空不知真境落尘中羽衣化鹤留仙骨月斧穿云试鬼工天狗堕余悬石坠金牛开出断崖通酒酣更上三茅阁万里潮翻夕照红
饮定惠寺次旧韵调邦彦
石梯绕磵松风香山楼入空花雨凉醒心渇恨蔗浆少题句醉怜蕉叶长古人几何开白社灵泉一脉来朱方倚阑笑问刘禹锡禅味而今谁共尝
虎跑泉和宣溪韵
于莵犹踞薜萝屏须识名泉本地灵调水可怜人更癖濯缨谁遣梦初醒魏公字簇山花艶苏老诗镵石藓青泡影果缘僧呪起欲将真伪勘图经
为宣溪题菊留别维扬髙宪副
潭水亭亭照影空几番花木鬬青红相看只有霜春面独立西风蔓草中
宣溪先出至江口有见懐之作时予尚留杭城依韵奉酬
疎帘风逗葛衣凉此夜归心共渺茫去住偶然分客邸笑谈犹似隔邻墙江回白塔潮头小节到黄梅雨脚长明日蓝舆聊志喜鸟声山色近吾乡(时将登陆之富阳故云)
涵碧亭八咏
文峯贡翠
池上一峯孤下瞰池亭小书空兆人文卓笔青未了
石鼓浮岚
小山本幽絶晴岚湿衣裾谁能琢崖藓正作岐阳书
潮阁晨钟
隠隠青莲居鲸音断复续幽人惊起迟林光动朝旭
义溪夜笛
何人弄长笛散此柯亭秋令我发竒思风吹月波浮
荷塘晓色
池亭踏露入冉冉闻幽香方塘水如镜照见芙蓉妆
松径秋声
四山黄落时夹路松涛起中含太古声能清管弦耳
夕照鸢飞
斜阳过亭西纵目随所适何处一鸢来飞飞破晴碧
晴渊鱼跃
白日下深沼逰鳞动腥风宛有川上趣不羡濠梁翁
按浙侍御三山陈君文用家有涵碧之亭环亭之景更析为八名公品题率成巻矣值予南归过杭文用遣吏尾舟为请林下之人方适志山水而不以多取为嫌也因各缀一絶短章寂寥不足以尽池亭之胜姑少副君之雅意云尔
姚贡士时举及其弟中书吉甫送予与宣溪至钓台下聨句为别
一尊相饯上桐江(篁墩)客思撩人未易降斜日挂帆风欲正(宣溪)断崖停橹浪犹撞通家义重金兰契(篁墩)逸兴歌惭白雪腔钟鼎山林须努力(宣溪)可堪分袂隔船窻(篁墩)
提学宪副东园郑君廷纲置酒富春驿亭叙旧得聨句三首
山雨初收暑气清(东园)驿亭开宴叙离情(篁墩)香蒭未出心先醉(宣溪)新茗才倾句已成(东园)坐倚画阑窥凈緑(篁墩)笑停乌榜忘严程(宣溪)人生聚散浑如梦(东园)赢得重温白社盟(篁墩)
睦州城下偶逢君(篁墩)把酒相看日未曛(宣溪)茅屋几间山寺外(东园)兰舟一棹石堤垠(篁墩)已知学教遵安定(宣溪)久羡才名赛右军(东园)明日江亭愁遽别(篁墩)几声长笛不堪闻(宣溪)
讲筵同及事先皇(宣溪)谪下西湖两鬓霜(东园)潦倒一尊仍话别(篁墩)联翩孤榻此追凉(宣溪)江声树色催诗急(东园)竹笋溪鱼入馔香(篁墩)握手严陵山下路(宣溪)谁知身世在他乡(东园)
与东园宣溪濒江夜坐联句六韵
坐久江干月渐明(东园)山城谯鼓报初更(篁墩)边流官树参差影(宣溪)隔岸渔舟欸乃声(东园)客路屡惊时序改(篁墩)诗坛长助梦魂清(宣溪)汀芦水鸟栖初定(东园)野草青蛙断复鸣(篁墩)洗盏不妨更夜酌(宣溪)聴鸡无奈促晨征(东园)独怜逺浦寒潮上(篁墩)不管寻常去住情(宣溪)
懐邵文敬太守
有美文章守无情山水州一宵篷上雨了得半江愁得萧文明衢州书喜君得内徙身已到三衢暂免尘埋足遥闻雪上须烟云供草圣岩壑助诗腴幸尔双鳞便长应尺素俱
东园复请逰天宁寺席上联句
石径盘回万木中(篁墩)寺门惟许白云通(宣溪)参差楼阁烟霞古(东园)晻映溪山户牖空(篁墩)坐久塔铃还自语(宣溪)诗豪床笔喜相同(东园)兴来隔渡频呼酒(篁墩)醉里看花更徙笻(宣溪)啼鸟数声檐外树(东园)归帆一叶雨边风(篁墩)茶瓜留客全忘暑(宣溪)泉石娱人正未穷(东园)地迥百年初胜赏(篁墩)僧忙半日总羣公(宣溪)飘蓬湖海怜双鬓(东园)结草田园方寸衷(篁墩)欲就佛龛灯下宿(宣溪)萍踪那复计西东(东园)
山寺聴雨限韵联句
寻幽过野寺烟树迷蓝舆(东园)忽惊新雨至坐遣羁懐舒(篁墩)因之洗烦燠起聴风檐虚(宣溪)枕边气萧爽为我清尘裾(东园)岩花惊夜落径草思春锄(篁墩)跳珠巻荷凈鸣漏穿棚余(宣溪)寒声度纱幌入竹还徐徐(东园)林鸠苦未足秧马今何如(篁墩)连床续旧约岂似古城疎(宣溪)挑灯欲忘寐离思谁怜渠(东园)渔舟趂潮逺衲子收帘初(篁墩)深杯一志喜载摘园中蔬(宣溪)
东园口诵山色雨声一联且约为武夷之行随足成之
几载各西东相逢一醉同客程山色外离思雨声中白社寻常句苍头四十翁停云知有意江上候南鸿
近得陆少卿鼎仪之讣慨念不能已因联句哭之
客路遥传昆玉摧(篁墩)临风挥涕不胜哀(东园)西清往事成陈迹(宣溪)东观遗编忆俊才(篁墩)古木斜阳山色暮(东园)断桥残雨野潮回(宣溪)今宵定有懐人梦(篁墩)都向山阳笛里来(东园)
严州城下与宣溪别
灯大联舟数十程客边分袂不胜情孤身去国同将母两世通家沗作兄多病正堪归计早不才深负主知明青山白水渔樵路长报平安慰此生
用韵别宣溪弟待魁世选
江派分流作两程离愁无奈水无情推篷几阅闲风雨落笔真怜好弟兄镜里年华青鬓改社中心事白鸥明鳯毛麟角宁终困努力相期在后生
未至茶原梅水横发块坐三日
几日黄梅雨平吞緑树湾犬惊船上屋蛟纵水沉山两屐难乗兴三杯暂破颜人生亦堪笑咫尺是乡闗
留别淳安刘尹仲和兼呈大司空胡公大参应公诸乡旧
淳安曽是歙东乡地主相留合尽觞梅雨势添溪涨恶竹禽声助野歌长坐惭师席亲元老语及名途笑漫郎他日重来订乡约一廛容我寄渔榔
商茂霖主事请饮魁星楼喜晴
危楼髙出孔墙东星彩常拖万丈虹圣化喜沾三日雨客谈眞动四筵风人聴弦诵如尘外天与江山入画中无限诗情惭句拙晚鸦遥点夕阳红
应文贞典寳有葡萄便面檀香为骨意甚爱之因赋一絶
马乳累累紫蔓长折枝疑带露华凉等闲入手微风起并作栴檀一味香
题宗侄孙文楷文模二便面
莫谓老人倨须知孺子贤坑焚祸方烈谁有素书传
右圯桥进履
绕阑花似雪枝上立珍禽入手炎光散清风动竹林
右花鸟
教谕许君置酒藏书阁有懐融堂钱先生
登髙元不为伤离雨后溪山一倍竒野寺晴岚随画出石林残照与诗宜醉呼豆荚供新茗闲扫苔花读旧碑前辈风流谁复在百年融老是吾师
小金山(在淳安上石渡山顶有古佛庵)
千尺波心得异观水云中锁碧■〈山赞〉岏蛟龙宅近蟠根久鹳鹤巢危堕影寒白社可能専佛印红尘曽不了渔竿他时浮玉论形胜拟酹山灵说二难
淳安黄训导禄养堂
旋开新酒摘园蔬日日升堂候起居堂上老人相顾喜等闲知是笔耕余
菽水能供一日欢霜毛甘共一毡寒他时更享三牲养莫忘清溪旧讲坛
篁墩文集巻八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八十四
(明)程敏政 撰
○诗
己酉六月二日初至南山(是日汪廷器携酒见慰因题便面)
决决溪流浅带村层层山色翠当门水边林下青莎地今日重来试屐痕
六月凉生白苎袍不知人世畏途劳自惊何福堪消此一路松风响翠涛
南山杂兴
暑雨初晴散髪眠数声山犬吠篱边农夫乗月来耕地人影萧萧动石田
杖藜贪看野花开踏尽松阴一径苔风外忽闻眞管钥滩声时杂树声来
邵节妇朱氏
半壁寒灯照苦辛白头甘作未亡人几家文献存孤子一脉纲常系此身雪后松筠眞耐晚风前桃李漫争春登堂细阅丹青巻击节还思板荡臣
休宁邵节妇朱氏年二十七而寡能保其孤鷱至于成人授室而节妇则年六十余矣鷱奉母训甚谨力学好文遇知名士即进谒求益于先世手泽悉购藏之人以是知邵氏之兴未艾而天所以报节妇者有在也予于鷱有姻戚之雅为赋此诗若上其行于朝而下旌门之典为世劝有司事也故不赘然节妇之行岂以是为加损者哉
踏车行
田夫踏车如踏弩田妇踏车心更苦老天不雨将奈何稻陇看看作焦土我行见此三叹息欲助农忙恨无力假令一旱似往年岂独忧贫复忧贼我虽七尺金紫身圣恩许作归耕人诗书不了糊口计与尔将来同苦辛击鼔扬旗祷神福且莫先忧食无粥贤侯恤民天所怜好雨时来岁还熟
喜雨柬张令君
稻陇尘飞早日红不堪秋事渐成空好风忽送千山雨戾气全收百丈虹父老欢声随地起令君诚意与天通他年欲续循良传野史先书第一功
亚卿知郡佀公特书具舆马见招晚行石岭道中作
香山中断路逶迤秋色偏于客兴宜红树乌犍归别陇败萍花鸭点清池镜中老壮谁相约林下忙闲我自持村巷莫惊连夜发几人鸡黍是眞期
亚卿知郡佀公提刑判府沈公邀仆与康亚卿饮席上作
百雉山城两谪居一尊相属晚秋余侵人白髪凭多少阅世浮云自巻舒林下正容吾辈拙天涯谁说故人疎遥闻圣主覃恩诏拟逐田翁欵使车
坦然歌为刘贡士(武臣乃尊作武臣在南京遣人来新安索赋)
有儒一翁苍雪颜家临蜀道清溪湾彭城之系御史子文采风流髙蜀山青衫奉檄亦漫尔宦邸一似山居闲(阙)宅心要遣淳风还没江舎生拯妹溺构堂奉亲伤家艰薛包友弟让田宅阋墙紾臂惭区寰谈经不泥五行传解绶才惊双鬓班赋诗酌酒有余乐浮云世态宁相闗寻幽直薄髙■〈山赞〉岏照影下弄清潺湲掀髯自致坦然号雅意髙情那可攀况翁令子已发轫龙车有待归天间上绳祖武继翁志看渠接羽遶莱班亭前翠栢挺竒操寿征不老天难悭十洲烟霞渺何许百年岁月劳循环临风为赋坦翁曲梦落西南山水间
杭人孙钝自号一松托人来新安求赋
为爱亭亭翠不羣个中情事许谁分孤标誓与寒经雪直干心期秀入云清梦往来无尔汝繁华开落任悲欣因君忽忆南峯下九里风声满意闻
八月五日与程思正醉步溪上有作
路分青草曲如蛇五里清浮直更斜晚磬忽从林外出梵宫应被白云遮
碧天明月上松梢初结山中冷淡交独有野僧能爱客屡将新茗当新殽
断石村秋社作
秋水崩沙拥断堤午风吹树忽闻鸡吟身正喜轻如叶社饮何妨醉似泥菜圃引篱斜作径菱塘分渌下通溪呼船直抵澄潭下细扫苍崖读旧题
题画菊寿人母
山中秋已老佳色见亭亭独歴风霜苦全羞粉黛形松篁同晚节蒲柳胜先零凭仗幽贞意相看到百龄
八月九日醉书
一树阴浓橘未黄晚风遥送木犀香画阑倚遍无人醒满地蛩声月过墙
蟋蟀声残夜未央醉怜明月绕虚廊呼童整顿庭前竹莫共青青蔓草长
书舎深深隔素屏画图时上雨苔青年来溽暑无逃处拟作南山竹下亭
灯下翛然忆故人不知凉夜屡更巡倚阑欲候南来鴈红叶黄花惹恨新
纳禄归来荷主恩看书终日掩柴门却惭相爱惟明府能尽山家酒一尊
醉来偏爱塘鱼活醒后遥闻壁鼠鸣只有道人知此意化机天籁本无情
缺月昏昏过短垣拟扶残醉卧西轩明朝再有寻诗约未许奚奴早扣门
青灯遥映绣窓明秋雨才收夜气清我醉不知诗客散绕阑偏爱读书声
菱角石榴鲜可爱田鸡水鳖味尤佳笑谈初涸沙溪酒正及黄蜂放晚衙
馆阁新衔畎畆情南来初幸及秋成雕笼慧鸟知人意终日能呼万岁声
谯楼风报鼓声初烂醉犹堪倒一壶洛党自怜家学在欵门休恠故人疎
主人随客共沉酣无限风光入笑谈独喜小童能解事一声新调出江南
秋风庭满送租人今岁遥应我未贫老仆隔墙频过酒不知门外有朱轮
山下方塘一镜开主人髙兴满池台中秋好月重阳菊问道谁家送酒来
诗兴萧然醉索瓜秋风怜我鬓双华娇歌儿女灯前戱看汝他年夜绩麻
坐看凉月下疎棂有客凭阑醉不胜独喜小童知句涩屡将新火为添灯
盆池芳草緑菲菲灯下残香袭苎衣山漏声稀夜何许先生犹未掩书帏(聴西席汪廷贡课埙子垲侄读书)
醉贪明月久忘眠纨扇谁题却暑篇手抚画阑人悄悄独余香鹤在庭前
黠鼠欺人搅夜眠春花秋月满吟边归装恰有宫衣在尽与邻家当酒钱
题道新菊圃巻
篱下西风鬬晚妆闲花宁复见红黄青青惟有淇园子晏岁交情一味长
淳安司训王君文博来休宁请予记学宫之成适值中秋方喜对月叙旧而开宴之际凉雨骤至因赋此以申去往之情时汪世行令君吴文盛亚参在座诗并及之
对影相期月鉴凉开轩惊见雨丝长阴晴半日犹难定离合一尊那可常候鴈来从黄叶渚秋虫鸣绕緑莎堂银釭乌臼余新烛解与流辉照故郷
过龙源赵东山先生故居
秋风乔木磵声长峯麓犹存旧讲堂麟史注文髙众子龙源山色胜吾乡藤纒废础荒陶径藓蚀残碑寄孔墙珍重逺孙留客意不辞归路踏斜阳
龙源夜归
轧轧肩舆半日程晚来溪麓少人行微茫逺树参差没三五寒星点缀明野老壶觞随处约家人灯火望尘迎时平山郭无闗禁不似通都夜锁城
题红梅
杏蒨桃娇入眼空暗香来处晓推篷丹心久歴氷霜苦可是春花一例红
浪淘沙十月十四日病中经宿不寐枕上作
风叶走庭阶月上书斋隔墙寒影舞松钗数尽残更人不寐无奈幽懐 酾酒断溪涯题遍苍崖病来躭悞几青鞵不待一分林下福也共时乖
与黄司训汝彛小酌聨句
丽泽新沾化雨余(黄)西斋潇洒似山居一尊正及吴醅熟(程)半席闲分洛社初梅雨未开春信在(黄)菊花才过晚香疎论文记取淹留地(程)此夜真强十载书(黄)
成化癸卯冬在京师值始生日对雪思梅有花神应笑未归人之句今七年矣梅花无恙旧约未寒漫复成诗以见人生去住之不偶云尔
一树寒梅半着花七年憔悴隔天涯坐惊仙子忽投璧似慰主人初到家簌簌暗香侵酒醆盈盈春色动窻纱却思宦海题诗处几度狂风卷白沙
寿查以华
查君以华谱出宋孝子龙图待制公今弘治已酉寿开七十腊月念三日其诞辰也子婿金世安氏绘南极老人图奉以拜庆请予一言予与君同里尝爱其谦慎安雅有古吉人之风勉赋此诗用致寿意
弧南一星光烛空堕地化作龎眉翁静携白鹤抚玄鹿杖舄来自东华东此翁不见几千载入眼谁谙旧丰采香风吹上君子堂晏岁忽惊春叆叆君家累叶为清门孝良不愧龙图孙年登七十有余乐红尘一任惊涛奔金家郎君美如玉再拜升堂献新醁绮筵氷玉重丹青岁岁来聴洞仙曲
一冬寒甚梅不时开独吾家南山一株甚盛志喜一首
几处寒梅僵欲死小园一树独全开非缘太乙春先到重是山翁手自栽香逐寒风生翠筱影和残月印苍苔青禽莫漫传消息勾引诗人特地来
庆汪本亨六十寿词并引
歙之稠里汪君本亨之年六十也凡亲疏之族老壮之友内外之戚称觞祝寿逺迩毕至盖有需不腆之文以致庆者矣在歙之槐塘程氏曰士人福曰上舎阳皆于汪君有姻戚之雅且谓予族也复以文为需予固辞曰言不可若是其赘也适予有事于郡城两人者请于途恳于馆又使人候于家予不获已而思之得其说以告曰在诗有之俾尔昌而炽俾尔寿而富黄髪台背寿胥与试所以祝其人亦至矣而又曰俾尔昌而大俾尔耆而艾万有千岁眉寿无有害其言之谆复不厌其祝之再三不已诚以其人之贤也宜寿故诗人美之不一而足焉如此则予于汪君之寿虽欲已于言岂可得乎汪君之贤所以増辉先人垂裕后昆扬芳里闬者予前已序之虽更仆不出此矣所以寿汪君者其宾从之都燕集之丰礼意之勤惓亦可谓极一时之盛矣若然则予于汪君之寿亦何烦于嘐嘐而后为快哉然先民有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咏歌之于是乎谐声而播之于乐今去古逺矣大音既散词曲继兴奏之闾巷之间以为善人吉士之劝则亦有不可尽废者焉汪君诞辰在九月五日顾已后时三阳渐唘乃抒鄙意为词一章畀吾两程君俾称寿之际付歌童调之以侑觞汪君能乐聴之而罄一日之欢于处仁之堂则两人者尚齿好德之诚亦庶其少副哉词曰
稠木阴阴一里春松喜津津梅喜津津画堂开燕庆佳辰主也精神客也精神 花甲才周第一巡岁又更新曲又更新愿期遐筭比灵椿不是尧人谁是尧人
庚戌元日县中随例望阙行礼因思旧岁是日方在清化寺守冻感时抚躬率然赋此
去年借榻眠萧寺节候惊心感逐臣今岁挈家还故里溪山容我作闲人梦回桑下余三宿兴到梅边又一春鹄立县衙还自幸得随簪笏望枫宸
太守佀公召升大理少卿因次旧韵奉送四章
右郓佀公与走同举成化丙戌进士践扬台省为时名卿迩岁以谪来新安其操愈励威行惠流可以为吏师为民父母走亦方图受一廛徼余惠而公有廷尉之征刻日就道吾人虽抱遑遑借冦之心势不可留也然公入朝所施益大则山鄊下邑之人藉公之惠益易顾走虽在畎畆宁不为吾君得贤私庆而加额乎谨用往时对酒诗韵成鄙律四章附骊歌之末少见区区之万一云
万里长安拱帝居征书来是几旬余律回小郡星将换冻极阴崖日渐舒美政纔应苏弊瘵髙情仍不弃迂踈民懐敢抵宸思切可得攀留五马车
紫诏光临刺史居列城山水及波余百年公论谁终掩几处流人梦亦舒魏阙云深鹓序近歙州天逺鴈来疎九重肯慰东南望还共渔樵接鹭车
一日征还棘寺居到时应及早春余底须九命论升黜再发三章究惨舒健鹘临风宁偃仰老松经雪更扶疎野人正尔思刑措千载曽叨奉属车
天上归来水竹居相留曽接笑谈余萍踪到我纷初定桞眼于谁早半舒岐路事争秋隼疾同年人似晓星疎山城落日离亭燕潦倒深惭下泽车
筑居郡城山麓经始之日正值立春漫赋二絶
卜筑山城岁几更杜陵今幸草堂成西邻喜接宫墙近一酌时分泮水清
荒园拟筑见山台直北牛山紫翠开总说柴门新兆吉县侯搥鼓送春来
王介翁画梅为文逺赋
仙子凌波立晚风铅华消尽玉奁空横斜瘦影无人见冩入溅溅石濑中
玛瑙坡前夜色凉天风吹彻缟衣香平生自守氷霜节不共嫦娥鬬晓妆
一分春色望中深点点瑶英缀石林江路雪花空似掌可能埋没岁寒心
晓霭轻笼玉雪颜暗香揺动水云闲依稀认得湖中景僧舎茶烟午过山
梅竹寿意图
罗浮仙人氷雪颜渭川君子青琅玕凭谁点染入毫素绯桃緑李空漫漫晓日髙堂奉春酒烧笋篘香祝君寿愿梅结子竹生孙长作山中岁寒友
族侄文杰以此图求诗寿其外舅吴君夫妇以诸公多据上方疑不敢请因为之大噱曰予方思隠姓名与耕夫樵子相结纳以避人之虞我况厕诸羣玉之间乎輙书以塞白如此
一剪梅庚戌元夕饮文逺家
传柑节候雨初晴灯满山城月满山城画堂围坐夜三更墙外歌声席上歌声可人添送紫金罂未解春酲又犯春酲不辞扶醉卧前楹客也多情主也多情
元夜与文逺聨句
春夜沉沉酒未阑(程)细谈心事尽交欢频添兽炭温陶鼎(于)乍结鸥盟愧素餐山色满楼人借宿(程)诗篇盈纸客留看烧残蜡炬毋辞醉(于)才聴东风报履端(程)
送前泌阳令丁声逺自番阳取道新安还辽东兼致意贺克恭给事同年
忽见辽东丁令威城门握手便相违孤云不爱他山好五桞宁闗往事非秋染客边霜鬓短春回江上緑波肥旧交零落今谁健贺老平生独见几
庚戌正月卄二日偶至率溪书院有作与族侄文杰曽杰
一堂开近水云矶四面波光翠作围吞墨巨鱼应识字入帘幽鸟亦忘机饮便酒色漙清露坐爱书声送落晖闻说芙蕖花更好秋来相约制荷衣
围炉聨句
山中初识岭南风(程)坐客围炉语笑同(恵)诗酒逓催如转毂(刘)莺花重赏恨飘蓬(许)烹调百试谁知味(伦)唱和千回子奏功(程)道阻盘飱乡物少(恵)也须■〈扌弃〉醉博诸公(刘)
玉堂学士重斯文(恵)和气冲融总是春(刘)酒兴偏同诗兴逺(许)交情兼与道情眞(伦)鸥当泮水容新社(程)词泣山灵属旧人(恵)今古知音诚罕遇(刘)不辞车马踏轻尘(许)
穷酸风味饷佳宾(刘)美酒相传不厌频(许)此日要观调鼎手(伦)向来同是断虀人(程)丝纶阁下文章老(恵)吏隠亭前岁月新(刘)景物满懐吟不尽(许)好从姜桂探余辛(伦)
斯文今日喜相逢(许)坐雨谈诗阁酒锺(伦)眼底好山青到席(程)吟边修竹翠穿墉(恵)天教风雪添吟兴(刘)花压阑干妬醉容(指壁画而言)许莫便出门还一笑(伦)隔邻黄宪意方浓(程)
片云将雨急催诗(伦)况值春城欲暮时(程)宾主乐当金谷罢(惠)儿童休笑玉山欹(刘)良朋满座眞竒遇(许)健笔凌空总妙词(伦)闻说西邻仍有约(程)莫教沉醉负佳期(恵)
弘治庚戌孟春晦日予与歙训导南海黄文惠休宁训导昆明许琏太平黄伦会于教谕南海刘孟纯之廨舎刘君出边炉饷客客饮尽欢而黄君复请夜酌遂得聨句五章如右
饮黄司训家限韵
停云常系故人思今日重逢恨较迟谈笑便应忘尔汝年华何必问干支来当僧舎钟残后去及山城漏尽时细雨青灯黉舎酒眼中无限画中诗
南山赏梅与刘教谕孟纯黄训导伦暨汪思恭詹贵汪琳聨句
雪霜头上着精神(黄)留待东风伴主人(詹)香好任教蜂竞入(程)影清偏称鹤来亲(恭)有诗有酒成眞兴(刘)观水观山胜逸民(黄)一日春光多岁晚(琳)向来深愧宦游身(程)
寒梅自古占花魁(刘)几处清香在酒杯(黄)玉朶固知留饷客(詹)青皇应亦解怜才(程)巡檐共索风前笑(恭)觅句同扳月下回(琳)翠鸟近传消息好(刘)便须调鼎出三台(黄)
江梅开早赏何迟(詹)隔岁知心此赴期(程)烂醉花前尘事少(恭)狂吟笔底赏音竒(黄)清香风送来杯面(刘)雪片天教落砚池(黄)自是玉堂风韵好(琳)更添明月在髙枝(詹)
春来纔见两三花(恭)一夜累累照水涯(程)风动暗香惊翠羽(琳)月分清影袭乌纱(刘)心从造化炉边见(黄)色任离骚谱上夸(琳)何处吟筒忽相送(程)闲身欲傍此为家(黄)
南山春后雪初晴(程)人对梅花更有情(恭)雅会乐为文字饮(琳)豪吟偏爱雪霜清(刘)诗家清景看还别(黄)乐部新声恨可平(詹)岁岁不辞开赏约(程)玉壶载酒此同倾(黄)
玉树临风压众芳(琳)嗅香当酒笑诗狂(刘)蹉跎终不愧桃李(黄)辛苦宁论受雪霜(詹)梦绕西湖春色在(程)吟余东阁岁华长(恭)南山髙兴今犹古(刘)人世从为点额妆(黄)
二月十七日饮水南叶氏晚归作
偶赴前村约春泥曲巷通食便新笋好饮发旧醅空澹月穿云上青山与客东园居知不逺深树一灯红
寄寿文炳族侄四小诗并谢医药
医家有道说东垣举世何人识病原此事从来应属子杏林春色满家园
胗脉已能工太素谭玄尤解守中黄便将花甲从头数何必龙宫索异方
林下相随麋鹿羣一春多病思纷纷参苓有药能投我不废勤耕与售文
緑槐分影到堂东人物犹存相国风胜日有期开寿燕沙溪春酒一尊同
八月十九日大病不寐
参苓服尽十余斤犹是维摩病者身门外生徒劳问卜膝前儿子解忧亲惯看本草都成诵永谢新篘却爽神造物眼寛容许物可于林下不容人
病后二首
布袍寒褪病愔愔入夜无端蚤虱侵瘦骨元非食肉相苦来相吮亦何心
淡羮粗饭坐仍眠百疾交攅废砚田造物似教贫未巳迩来并革售文钱
篁墩文集巻八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八十五
(明)程敏政 撰
○诗
抱病经岁不作诗辛亥二月一日登齐云岩试笔一首
石洞谁穿薜荔封玄云宫阙逺闻钟万松风奏笙簧杂迭嶂天开锦绣重久住定应凡骨换偶来忘却病身慵斜阳更骋东南望正见黄山第一峰
和李太守宗仁二律
奉观绩溪辞神诗及清风亭集归途缀和二章因便附上但病来久不作诗词意萎弱情之所至不能已耳
宵旰忧勤仰圣躬栢台花县此丹衷桑村永日催吴茧棠茇春风聴郭公南畆问农溪涨落后堂延客市尘空休言一日朱幡贵四度民情达帝聪
亭上清风酒力微亭前雨足菜根肥枳鸾自合归鹓序花鸟何能识豸衣忽转大州承霈渥便从幽谷扫寒威相期预斵苍崖石一代龚黄定可几
赠宋逸清炼师
坦坦物外士萧萧林下人乾坤两知已时共一壶春
梦吉字咏
山斗族侄孙有天相者聪敏嗜学为塾师于邑中求字于予予字之曰梦吉赋二诗以贻之
华衮谁堪一字褒千年惟仰傅岩髙人生出处从天定学半工夫莫惮劳
富贵宁论十八公文章何羡笔花红从来天爵髙人爵看子名香月旦中
四月八日彦夫始生日南山小酌
风逼南熏日渐长祗园嘉会正开祥一尊山馆聊相祝愿子名登选佛场
题溪南呉景岑瞻翠巻
三十年前晚翠诗京华无限故园思而今瞻翠开新册多病何能续旧词
故家乔木翠沉沉占得溪南十畆阴何日磵觞重话旧聴君儿子诵新吟
六月八日与李推府南山小酌
返照斜衔月半弓一襟清暑爱溪风人行稻垄交加处山在林塘掩映中逰兴渐开知病减酒材难致笑诗穷蓬门花径淹留地赖有平生北海公
南山夜坐时埙子初学诗忽请联句为易数字成诗
凉月流辉下石门(老人)清溪分渌过山村槐庭小立嫌蛙闹(埙子)草径闲行怯虎蹲病去渐惊诗满眼(老人)兴来初爱酒盈樽西堂一榻思扇枕(埙子)不用樵青扫竹根(老人)
有懐彦夫师鲁
新笋已过母时禽多变声可人期不至明月下前楹
族孙天保德吉名字诗
山斗族孙天保字德吉为里塾师恒愳其名称之过而不克副也问其说于予予为赋古诗二十句使知夫德者人所固有不可以其难进而自画也
三复戬谷诗上想镐京燕为德徧羣黎盛治不可见云谁爱兹语我族称世贤父命期逺大宾字盍勉旃勉旃亦何如隠显各致用文武思吉甫孝友企张仲力学返性善克效孳孳功帝监实伊迩锡福冥冥中珍重过庭闱河洛有遗矩慎勿惭斯名涂人可为禹
早过车田村
沙岸深穿石径幽橘梢藤刺翠相樛孤村路出荒垣近十畆阴蟠古木稠樵彴半湾松崦脚水桩遥响竹棚头息肩少狎羣鸥坐不觉凉生两袂秋
对月独酌
病来无酒兴今夜忽清狂却暑风何快行空月正凉鸡栖藏树稳虫响出莎长未觉吟身倦呼奴更一觞
绩溪许生永感巻和康亚卿李太守韵二絶
旧田新谷屡经秋宻线轻芸迹尚留三尺垄头呜咽水潺潺流恨几时休
日诵遗书立孔墙蓼莪诗训可曽忘显扬有业君能尽会见荒坟草亦香
和许侍御李节推登九华山诗韵二首
遥揖山灵感物华翠微深处欲移家千峯列戟疑无地一磵浮春忽有花世外丹青开栋宇空中鸡犬隔烟霞归装尚槖宫衣在村酿犹堪几度賖
细从云外数竒峯九朶芙蓉翠万重月上老猿攀石葛雨晴驯鹿卧沙茸谪仙诗重天池锦霸相身惭雪磵松玉洞秘函无恙否他时容启緑苔封(霸相指宋齐丘言)
懐鳯堂
绵竹县尹汪君经出唐越国公之裔世居邑之鳯湖街其地有鳯山相传鳯鸣其上故君以懐鳯名其堂焉
鳯山山下鳯湖浔扁掲髙堂见古心九奏箫韶音律逺百年梧竹庆源深越公旧烈遗青史单父闲情亦素琴胜地炳灵应有待云霄他日看祥禽
约友人游松萝山
松萝山色望中青云里炊烟鸟外亭胜日与君先订约涧觞同泛水泠泠
庭萱教曽侄聫句
八尺庭除手种萱(篁墩)一丛开处压名园露含鹄觜蜂才入(曽)风捻龙须蝶更翻傍映蜀葵堪作友(篁墩)上依慈竹剩添孙编篱汲水频加护(曽)留取年年茁旧根(篁墩)
促张令君所许麻油菉豆
清油已尽调朱色菉豆频思却暑汤日日买薪还汲井令君嘉意可能忘
于千户母夫人哀挽
万石家成老未慵忽惊霜磵仆髙松阃仪可但苹蘩托庭训无忘俎豆容梦落海东陪鹤驭恩从天上得鸾封贤郎抆泪书遗德留向他年说女宗
六月十八日忠孝乡保安醮事请予充首
一片琅璈度曲新社中香火会比邻幡幢四绕星坛静劔佩遥瞻帝座真初向玉清充弟子会从金马作仙人踰年病起惊仍健福酒还看酌数巡
立秋前五日南山晚归涉溪作
草岸凉风透葛衣涉溪标浅傍鱼矶霞明逺衬青山出月上时惊白鹭飞村女井边提瓮汲农人谷口荷锄归山家屈指秋将近不道炎官不解围
与黄司训汝彛食菱聫句
偶然来食泮池菱(篁墩)要识胸中一味氷头角峥嵘惊老眼(伦)子孙清白爱风棱登盘不受污泥染(篁墩)出水偏于造化憎诗咏谁能立成调(伦)昔年供奉愧吾曽(篁墩)
和李太守悯雨诗十絶
手指庭柯緑未干心悬民瘼古来难一时悯雨传新咏肉食何人耻宴安
蹔屈渊龙起怒雷三农忧色未全开休言小雨微沾足原自贤侯一念来
祝告频繁只自尤精诚何待舞雩求心期挽得银河水一洗穷檐万斛愁
斋心露祷倐经旬一抚焦枯一怆神闻说道中停辔日屡将甘苦问疲民
云上东山雨脚生耳边长误认溪声谁言逐客浑闲事一种难忘畎畆情
瓣香我欲叩苍天处处民忧亦可怜古歙未应愁地坼三吴无计补天穿(时苏松大水故云)
十诗愁絶寄情深字字分明道苦心薄税轻徭眼前事拟将方寸作甘霖
东阡南陌语叮宁旱魃何能抵福星枯槁半回仍大慰秋禾连畆翠亭亭
吟筒来自雨师坛十里澄溪路淼漫一为田翁传好语郡侯清德似刘寛
眼中珠玉未为多奈此忧民遣兴何愿得天瓢一倾泻笔端风雨共霶■〈雨上沱下〉
辛亥秋社作
一丛茅屋枕潺湲箫鼓喧阗緑树间田社又叨三度饮鬓丝新入几茎斑横秋鴈阵来何许破午鸡声出近山解绶正堪同击壤不妨身载夕阳还
送徐中行进士
抱病经年客过稀闲阶重迭上苔衣何缘天上青云士来扣林间白石扉山犬失惊遥吠影沙鸥才狎便忘机相逢未暖诗坛约迢逓寒江一棹归
中行进士之省族长洲也自南山取道访于新安山中空谷足音方以自喜而又不能不惜其去之亟也病后久不作韵语然于中行之行鸟能噤不一语以道离合之意耶弘治辛亥秋八月一日留暖道人程敏政书于水南山房
断石联句
瘦石初来断石游(篁墩)须容吾辈共仙舟(廷曙)诗懐浩荡天留景(汝彛)酒令循环客算筹(宗器)絶壁雨余苍藓合(文耀)澄潭风定碧波收(时清)眼前无限登临兴(汝器)十幅归帆已挂秋(篁墩)
弘治辛亥秋八月瘦石徐进士中行来访篁墩程学士于休宁六日告别学士与教谕沈文耀训导许宗器黄汝彛贡士郑时清张廷曙同饯于县西落石台时张令君将以侍御赴召在座因联句一首少见别意
分得石人峯送徐中行进士
几年溪上寄行踪天与图形水墨浓面冷任教山鸟怪衣单聊藉石苔封断崖名刻摧秋雨隔岸村居对夕舂揽胜有人频驻目恨无佳句抗尘容
题范良璧赞画说劔余情巻
横槊赋诗骚将喜赋诗退虏老兵嗔不知阅武场中士说劔余情得几人
阵法休嗤次律房茂材曾举郭汾阳世间名实真须副展巻令人忆范郎
中行既别以书来云良璧赞画坚请说劔余情诗病夫退士忽得此壮观题目浩然增气然才思衰减虽作亦竟不能竒也弘治辛亥中秋前四日书
夜读定山与汪循贡士诗有感二絶
晦翁心学在真知知到真时圣可基数墨寻行却徒尔天人相去只毫厘
平生老友定山君主静工夫久不羣正义中仁有分别可将经传作云云
九月五日重至万山观观主宗贵兄留宿东明楼上
不到琳宫已十年小楼吟榻尚依然云拖山色横窻下风送溪声落枕边何处有方堪却老秋来多病不成眠眼中幸对纯阳子手拨垆熏讲洞玄
九日将游古岩寺道中作方君时勉汪君严夫偕行
冷水铺南风叶翻遥穿一径似桃源满前无暇酬天趣个里那能着市喧万迭峯峦真入画数家鸡犬自成村古岩一到心方惬遮莫山童不奈烦
留题古岩寺时汪州守时夫汪进士仲和及二方生经纶两次候予不至先归
十里虹岩走复驯阿谁知是卧龙身千年木佛聊同住五月雷师莫漫嗔圣水井头消醉渇妙峯亭上振衣尘相期两度隳游劵却恐山灵笑俗人
次周太守石上旧韵
赏縁三日订酒禁一朝寛藓蚀铭文瘦山留菊意寒古泉深注碧斜日半流丹更踏金鳌背危亭独凭阑
莹姬于书室中酿酒一缸予山行归见大喜以诗求酌不与
晓来闲步入山房似有新醅隔院香稍学秋蛩吟几席忽惊春漏落糟床急呼东道君难免笑对西风喜欲狂德曜有言宁为子一尊方拟寿髙堂
海阳周司训教政遗思巻
缅懐三代士学以济物成惓惓致泽心岂在口耳精圣涯去已逺随世图功名不有奎聚贤斯道孰主盟天命凛攸畏人穷亦堪矜体用収一原庶无沗所生我从归田来间入新安城过从得周君岭海人中英尚友古贤豪不与流俗争黉宫受规约一一知躬行文章谢葩藻材器多恢宏有时奉檄往署事花封厅一挥举错间居然得民情刻核我何有迂阔劳讥评屈指九寒暑松桧无渝青孤舟载行李夹路闻歌声惟时秋雨霁祖道开江亭屏山翠可飱练水濯髪明一杯属君饮及此天衢亨达道须壮年日月无留停丈夫志有在岂为春花荣蹇予洛党裔茕茕抱遗经况生紫阳里半世惭幽贞习魔固有种放罪容归耕所愿天子圣众彦登王庭君行倘有合鳯鸟一日鸣治教炳前烈周道无欹倾吾党重遗思逺大兹发萌睽违意难极斜阳下林垧
海阳周先生司训歙学九年中尝一署知县事诱掖之功子惠之政直欲尽其所当为者而后已故其书满也歙人士念之不忍释乃形诸咏歌为政教遗思之巻以相贻盖先生笃于为已学有本原故虽小试一邑而大有所树立如此予每过歙辱相还往属以废斥多病之余莫能尽叩所闻为憾爰赋古诗二十四韵附巻中以致区区然窃闻之道不逺人理不外事政教之说顾岂可以差殊观哉若周先生则知此矣
雪篷为大畈汪君赋
岁寒晚江一棹横船窻虚白映沙明坐惊簌簌清人骨醉爱纷纷打竹声湖上更寻疎暗句山阴谁识去来情短蓑巨笠吾能办他日容分冷淡盟
兖山图寿汪令君
兖山当户翠亭亭解印归来七十龄愿子长为林壑主一尊同阅卫生经
致政汪令君世行年开七袠亲■〈尚阝〉毕贺其内之侄率口程生祖瑗绘兖山图致寿意请予题以相之予于世行交契厚且祖瑗予族孙也故喜为之执笔
黄司训欲到荒园赏菊用韵奉期
黄花香入緑醅新也有飘萧漉酒巾只恐向来归计拙花神能笑把杯人
原上秋晴天日开可人须共菊花杯丹枫翠竹清溪岸迟子长歌缓辔来
赏菊得里字
落木号空山幽花照墟里有客踏秋来对酒胡不喜正色临前轩寒香扑书几醉眼一摩挲何如画图里
赏菊与黄伦司训张旭贡士吴显儒士联句
生向东篱耐得秋(伦)乾坤髙致此为优(旭)芳丛挹露春常在(显)冷艶欺霜老未休(程)吟对清樽聊一笑(伦)幸逢佳景获重游(旭)看花琢句情何极(显)佳客还须尽日留(程)
二
无限秋光入小园(旭)主人邀客倒清樽(显)髙当诗品饶佳色(程)醉吸河流是雅言(伦)风月也知人意好(旭)山林能避世情喧(显)绕丛三嗅成新约(程)径有青松可共存(伦)
三
名园霜后数枝新(显)觞咏还劳我辈人(程)向晚自怜秋有景(伦)狂吟谁识句惊神(旭)杯深緑醑和香饮(显)枝重金盘带露陈(程)踏月看花能几许(伦)肯容桃李浪争春(旭)
四
老圃秋容亦自竒(程)晚香和露缀幽枝(伦)也知天地留生意(旭)故向氷霜挺素姿(显)醉觉南山横眼底(程)吟瞻北斗出天涯(伦)渊明更有来朝约(旭)杖履追陪敢后期(显)
东干晚眺
旷目秋无际佳晴夜有霜花寒明废陇叶落蔽横塘朔气山容瘦斜晖屋影长一缣真画本峯麓下牛羊
南山十二咏集古
南山平(南山者先公劔佩所藏道家有太霄真书称仙去者葬山平之上宋史谓吴玠破敌杀金平盖峻山顶夷者谓之平)
陌上行人看石麟(刘禹锡)三朝出入紫微臣(张籍)桃花坞接啼猿寺(赵嘏)直到南山不属人(韩退之)
榆庄聚(先公晚自号榆庄聚者村落名汉书程氏世居河南上程聚周公所居亦称阳人聚■〈单上心下〉狐聚)
隔林遥见起人烟(刘长卿)林畔莺声似管弦(张泌)何处貌将归画府(谭用之)杏花榆荚晓风前(窦常)
车田坳(车田村在南山之东北庄子有坳堂杜诗有塘坳坳韵书与凹通盖山林静虚之处)
山屐经过满径踪(薛逢)不堪吟罢夕阳钟(韦庄)白沙翠竹江村路(杜子美)云碓无人水自舂(白乐天)
渔村步(渔头村在南山之北吴人呼水际为步栁子有铁炉步地志有瓜步盖步埠古字通)
短墙荒圃四无邻(唐彦谦)水緑天青不起尘(李太白)何处渔樵将逺饷(李郢)野航恰受两三人(杜子美)
陈公渇(陈公渇在南山之西江南通水拯旱者谓之堨字从土见郦注水经然栁子有袁家渇云楚越间谓水之反流者为渇音若衣■〈衤曷〉之■〈衤曷〉字从水)
雨湿菰蒲斜日明(李郢)交交戛戛水禽声(李山甫)幽居地僻经过少(杜子美)野渡无人舟自横(韦应物)
见山垞(南山之东有髙原上可见万安街古城岩韵书垞丘名又作■辋川有南垞北垞)
力上东原欲试耕(司空图)逺山如画翠眉横(韦庄)川原缭绕浮云外(卢纶)野店髙低带古城(许浑)
水南养(水南村在南山之南陆龟蒙樵子诗云生自苍崖边能谙白云养注云养读去声山家谓养柴地为养)
箨冠新带步池塘(司空图)二顷湖田一半荒(许浑)忽到龎公栖隐处(孟浩然)柴门临水稻花香(许浑)
半庄坂(半庄山在南山之东南韵书山胁为坂亦作阪朱子云新安人误呼坂为富若今遐富泽富隆富大富营之类皆当更坂为是)
清江一曲抱村流(杜子美)水物轻明澹似秋(皮日休)村径遶山松叶暗(许浑)人家多住竹棚头(张籍)
华果柴(华果园在南山之西北庄子有柴栅柴读去声辋川有鹿柴木兰柴盖居之有藩落者后世转为寨)
傍岩依树结檐楹(吴融)五月榴花照眼明(韩退之)地僻寻常来客少(张籍)偶逢樵者问山名(卢纶)
眠弓沜(南山前有土阜田水湾环堪舆家谓之眠弓岸韵书水涯曰沜与泮通辋川有茱萸沜)
西岩一径不通樵(许浑)扶病呼儿斸翠苕(陆龟蒙)一水暗回闲绕涧(宋邕)霏霏拂拂又迢迢(吴融)
杨林干(杨林原在南山之西南韵书水旁曰干古诗亦多称江干)
偶因行乐到村前(陆龟蒙)地湿莎青雨后天(薛能)日暮长堤更回首(许浑)緑杨花扑一溪烟(张泌)
墓祠竂(南山庵在水南村之北先祠在焉韵书竂从穴从尞后世僧舎称竂黄山谷有稿木竂杨鐡崖有七者竂)
杖藜巾褐称闲情(李后主)客至从嗔不出迎(杜子美)金磬泠泠水南寺(李郢)愿为闲客此间行(杜牧之)
寄题少华山
歙人黄文敬自德兴来手少华山録一编云是山主王永祦所寄者发巻视之乃知天地间有此竒观恨病夫退士不得一往游之为快也先赋律诗二十八句奉寄用订山中之盟岂可谓尘踪凡骨不可以践福地而拒之也耶
山房一日唘云缄此地分明隔圣凡玄石似当天狗堕玉峯元出鬼工劖珠帘直下千寻瀑翠锦齐张九迭岩砂拂涧毛红簌簌露垂仙掌碧巉巉桥横羽盖留真迹室贮丹经锁秘函蜃气半空浮殿阁銮声终夕度英咸十洲暖雾薫瑶草万壑天风响雪杉封禅可无羣后集往来疑有百灵监蛟龙在下今犹蛰萝茑盘空古未芟揽胜谁飞王令舄慿髙时见浙江帆微生愧乏神仙骨迩岁容抛学士衔林下每回思却老人间何许更忧谗吟笻漫踏新芒屩野服仍裁短葛衫幽谷紫芝应最盛便期明日荷长镵
十一月偶至南山黄落颇甚夜宿闻雨作
清溪浅可涉朔气动原野数日与山别残菊不盈把多病恒鲜欢新篘谢杯斚夜寒梦屡续凉雨忽鸣瓦俯仰天地中流光疾于马纷纷岁将晏稍幸世缘寡上想云谷仙幽懐浩难泻
芦塘山庄今岁始一克到其境实清邃为留竟日忘返他日畧加修辟可以佚老因赋一诗
隔坞岚深路欲迷石田遥带白沙溪临塘便拟观澜阁遶舎仍添种药畦此地居然堪佚老几年空尔择幽栖寒梅一树柴门下直与盘桓到日西
杨村道中
几处炊烟认水村数声山犬吠篱门寒天日落明鸦背荒岁田空剰草根垂涧石如牛马饮排云山似节旄屯眼中无限诗情在欲对沙鸥了一尊
题为师鲁侄所作梅竹图
皎皎氷肌瘦翛翛鳯尾清众芳揺落后同保岁寒盟
篁墩文集巻八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八十六
(明)程敏政 撰
○诗
长至前二日闻李锦衣士敬自南阳扫墓取道访予新安奉迓杨山寺是日相传皇子诞生有赦将到
九地一阳今渐回道傍山寺独徘徊拾薪煮茗消余日刻竹题诗试老才黄纸正悬天下望锦衣遥为故人来一时欢动沧洲客潦倒江亭白酒杯
十一月十四日饮流塘詹存中家晚归时李锦衣士敬公便过县同行
五里青山下夕晖一林松影罥宫衣主人逺送到溪返众客相随乗月归诗垒笑予非巨敌酒兵须子突重围他时莫忘渔樵会南国西风候鴈飞
下纹溪过渡调士
敬肩舆出山星已繁寒月堕影金波翻钟声木杪寺门逺灯火渡头人语喧浅滩阁舟弄水戱曲坞问路随乡言人生此乐亦不易风景何如君故园
送周长嵩
书院当时借榻眠壮游曾赋宛陵篇因君忽记乗轺日来往悠悠十四年
宁国周长嵩氏来休宁请予文其归也求一言之赠因记成化戊戌岁奉诏乘传还乡过宣城于宛陵书院一宿话旧之余草草赋此
题李锦衣士敬写眞
七尺堂堂美丈夫几年官拜执金吾蓝田价重连城璧丹穴文成五色雏翰苑八砖同儤値天山三箭待弯弧等闲莫负封侯相看续麒麟阁上图
弘治辛亥岁仲冬念五日在万山观作
城头雾敛青天开平地忽见双蓬莱卷帘下瞰白云起拂手近招黄鹄回一龙拏石树根古万弩射潮风壑哀炼师纵尔能谢客容我到城须一来
题宗贵道纪族兄清忠世家巻
相国家声重歙城耳孙遗迹半蓬瀛犹余一纸奎文在夜夜虹光烛太清
书二张眞人诗文后
西璧澹然俱已矣词章尽可入吾曹挑灯夜读不成寝寒水一溪霜月髙
饮乐山阁留别张慎隐君
偶慿髙阁寄闲情白鸟寒空野望平三径迭云通后坞一峯飞翠落前楹樵人向晚长过岭地主经旬不到城与客醉来仍借宿夜谈重理旧诗盟
送李锦衣士敬
骨肉情深近所无野人争看执金吾如君亦是簪缨胄白髪苍颜愧老夫
太师新庙万人看庭下双松翠色寒台辅几人应祀法休休心事古今难
伪学乡人洛党孙正宜耕钓水云村诗书久废仍多病只祷丰年答至尊
一尊何许慰离颜寒日江亭送北还草草短篇君莫怪颇愁贻累到溪山
李锦衣士敬奉诏归拜先太师文达公祠墓于邓州取道新安过访山中赋七言四絶以赠短章寂寥不足言诗少见至亲缱绻不能自已之意云尔
十一月廿七日送士敬至浦口别后赋此
一尊倾尽下江楼带郭晴岚午未收树杪天长围石岭竹根溪浅露沙洲隔林烟火三家市下水风帆一叶舟相送逺游惊岁晚不禁离思逐东流
和提学王侍御明仲游茅山诗韵
翠壁分明鬼斧裁蕋宫亦自化城来寰中雨罢龙归穴海上风生鹤唳台葛令丹垆今寂寞陶君仙骨此胚胎病来欲作寻真客三洞闲披鸟篆猜
和吊梅宛陵诗韵
诗垒犹传草木馨烟云长锁旧池亭魂游宛下空秋月客散河阳几曙星昆体战降孤帜赤都官名重一衫青晚生欲附宣州派惭愧牛辕逐鳯軯
十二月三日早下纹溪待渡不至步过桥行南山中
欲济长川乏苇航屐痕初试板桥霜举头日驭回南陆缩手寒威似北方斜压石梁松骨瘦细攒沙陇麦芽长十年再走朱村道消得浮生几度忙
过会里遐富渡宗孙希周来迎
借得樵夫杓中流一棹开岚消还荏苒溪浅亦萦回困欲凭乌几寒思问緑醅阿咸真外我犹道玉堂来
家畜一犬甚驯每出入必随至山斗宗侄希达家戏作
掉尾长随竹轿行深山穷谷了无惊似知驺从都星散终日栖栖管送迎
四日大雪过新岭时山斗梦吉侄孙侍行
老天开异境琼岛落尘寰鸟没黄云外人行玉树间石陉翻齿齿氷溜激潺潺剩得新诗料竒观慰往还
下扶车岭山行饭三寳寺
复道蛇盘百丈岑石间流水乱鸣琴仆夫戒险时相詈学士逢竒只自吟溪雪磵风清病骨野猿山鸟絶机心岭南古寺今重到一饭匆匆及岁阴
成化壬寅冒雪至大畈今兹之来雪有加而兴不孤夜谈及山阴故事因赋此赠诸眷长
平生颇怪山阴客中道何缘兴便灰可为倡酬悭酒量还因嘲咏乏诗才一时猿鹤劳相迓百里溪山笑独回我病虽衰心却健冒寒今是两畨来
五日宿浯村明日饮大畈
畈上重来有所思水风山雪似当时壶觞夜话春坊宅香火晨瞻御史祠鱼出小塘供馔屡鸡鸣深巷报炊迟病惭两日淹留地才薄难胜画里诗
赠文公八世孙上舎桢特授婺源训导
博士承恩领故乡自应徽国庆源长黉宫百世诗书富阙里三时爼豆香社下廪人来继粟门前童子候升堂知君不负维桑托霄汉巍巍见紫阳
七日与浯村大畈诸眷家别
亲戚情深别酝浓蓝舆揺兀两三峯酒醒已过扶车岭犹问前山第几重
塔坑铺
一村鸡犬塔坑前老我山行暂息肩路转岭阴残雪在峯回林杪夕阳偏渡惊削木通危径舂爱机槽响暗泉旷目此回真得意数声寒鹊遶吟边
重拜山斗世忠庙
先祠髙占水云村十载重来叩庙门一抹冻岚消木杪半规寒日下松根情深暖族新杯面手拂题名旧墨痕爼豆巍巍风烈在济时才劣媿闻孙
八日游双门寺入山观石门及龙潭爱其竒胜赋短歌以畀寺僧时山斗汝耆文真梦吉徳吉守道诸宗彦偕行
诗翁逺爱山峭拔兴竒不忧霜径滑搘溪独木掉手过势落颠厓几七八翩然直到石门下鬼斧劈山如劈瓦中分一道白虹来直薄巉岩速于马岩口潭深杳难测下有千年伏龙宅自今泉石吾可专世外何人空物色山僧导前野老后寒日四山风木吼振衣长啸匝溪行遥揖山灵尽三斗
过五城懐黄世瑞亡友
落日五城道懐人思不禁村酤浇恨短邻笛寄愁深好古韩公辨忧时贾傅心百年公论在吾道未消沈
施秋官彦器公务至休宁汝彛黄司训过予请同登齐云岩中道值雨少饮阳山寺作时立春前五日
冒雨追随出郭人萧萧寒吹逼车裀喜看赤地尘埃净转觉青山面目真多病此时心便足竒观三匝句方新广文须办重来约五日东风又报春
限韵一首
路转东溪雨脚催行窝聊驻白云隈机舂堰水翻晴雪梵起潮音激暗雷遥看省郎双节过暂为山主一尊陪诗成却恐阴何笑拨尽纷纷石鼎灰
庭梅盛开与施秋官黄司训联句三首
先春元是百花魁(盘)歴尽氷霜暖自回(伦)冷艶不虞蜂见妬(政)清标应许鹤相陪(盘)心中夙负调羮具(伦)眼底终惭作赋才(政)愿与松筠结三友(盘)罗浮山月待重来(伦)
几年京国梦梅花(伦)香影真宜退士家(政)兴动巡檐频索笑(盘)吟成煮雪一烹茶(伦)向来红紫浑无赖(政)此去孤髙讵有涯(盘)颇觉逋仙心太苦(伦)相看赢得鬓双华(政)
一日花神遇赏音(政)岁寒于此见天心(盘)阁杯且论闲边易(伦)对雪谁声谱外琴(政)佳实终为商鼎用(盘)暗香不许汉宫吟(伦)山堂从尔增髙价(政)杜老何须策蹇寻(盘)
冬夜烧笋供茶教子弟联句
坐拥寒炉夜气清(篁墩)烹茶烧笋散闲情(敏亨)品从雀舌分佳味(埙)价许龙孙得贵名(垲)七碗喜催诗兴竦(垲)百壶真谢酒权轻(埙)疎窓已上梅花月(敏亨)更取瑶琴鼓再行(篁墩)
壬子元日试笔四首
春到山城晓色鲜放臣赢得病躯全田庐拙似安巢鸟岁月忙于下水船爆竹已惊残腊尽屠苏犹在几人前天公一霁开佳兆稍卜丰年胜去年(右喜晴)
渐及知非感二毛履端佳庆徧江皋八方共喜前星耀万里遥瞻北斗髙蜜瓮酿春先试醉短衣锄月敢辞劳余生已负酬恩地惭愧君王旧赐袍(右县中随班行礼)
眼见增崇企德祠重来不觉鬓成丝阳和一转当今日文运中兴仰盛时谁起邹郎新换律我惭洛党旧分支寒阶草色无人会竚立东风有所思(右拜两夫子祠)
童穉欢迎伯仲陪沿城一饷可周回到门不用投新刺暖岁翻劳泼冻醅日落鼓声还杂沓雨晴山色转崔嵬春来第一诗成处野老庭中得瓮梅(右答庆礼晚归饮方盛氏观盆梅)
李太守诞日
恭审太守济南李公名重专城年开五袠春回人日正当华诞之期星丽神霄显示遐龄之兆欢腾阖郡庆本髙闳矧是陈人每承优遇遥瞻寿域岂无下里之词逺藉诗邮共上南山之祝竚期英晤幸鉴芹忱
五十年光刺史身却当人日庆生申松筠饱歴氷霜久金紫沾荣雨露频曲度鸾笙随律转酒开银瓮泼醅新凭将方寸长生地散作山城一路春
春社謡
我家社公耕凿主求晴得晴雨得雨今春作社神更欢值我一年新病愈墙下小桃红满枝塘东弱桞垂金丝社饭炊香出茅屋腊酒一倾连数巵土鼓逄逄过林际醉揷山花共神戏隔邻鸡犬喜欲狂接席儿童相笑詈满爇炉香焚纸钱大家再拜祈丰年放臣敢道金马客明日扶犂同下田
和答庄定山年兄
江外千峯剧九疑梦回真见定山时翠交草色春常在活遍鱼苖水不知素履只安持敬法丹心都入愿丰诗停云极目溪亭上小圃羣芳正陆离
寿榆村宗人宗本
青山如画酒如泉髙会分明十载前锦轴为君题寿句便惊春色满榆川
丰城涂处士夫妇哀挽(长子寿旌孝行次子畴为御史)
百世家声出豫章萦垣乔木几斜阳豸冠重写丰神伟蠧简犹存手泽香些曲漫成蒿里怨吟笻闲倚菊篱荒季方风节元方孝身后谁能有二郎
母仪真足重台端联德应无愧伯鸾白日雨寒神劔合华堂春暖寿巵残梦陪鹤驭身难返恩宠龙章姓不刋冢上谁题慈孝碣淳风留与后人看(孝子病没其母惊悸亦卒故诗及之)
约汪仲温过南山
春遶南山花正开一尊专待可人来不辞共作寻芳客预遣樵青扫径苔
和答福建提学宪副罗明仲旧寅长
蕉鹿当年亦漫惊肯将家学负平生六经药我苍颜在万古行天白日明多病一廛初去国几人三馆旧同盟春风桃李闽南路谁道黄金不可成
二月卄八日吕侍御惠新厯
春风疑不到山城两月阴无几日晴玉厯初分试披检已惊时节近清明
题黄文敬杏林卷(文敬素善勒铭锲梓)
青囊一卷鬓成丝铁笔当年更得师我已废书仍抱病为君聊续杏林诗
清明日喜埙子至自南山
四度清明节今年觉更轻杏花春雨后喜尔到山城
上已日修禊南山溪上限韵
一瓢春酒胜雕胡聊与山阴续旧图临水坐分盘石净倚天吟望玉峯孤风飘花片随芒屩火引松枝沸竹炉待取日斜觞咏足锦囊收拾付奚奴
三月九日南山小酌限韵
几客东来踏晚春桃花零落菜花新情知策蹇寻芳好不奈鸣鸠唤雨频岁稔已能占社主我愚真可辱溪神他时记取桑榆约交谊惟应此最亲
埙子与垲侄采松花作饼供茶喜而成咏
何物山房可荐茶小儿特意采松花回风随粉沾衣袖宿露分甘入齿牙却老异方传药圃动人清味落诗家墙根玉笋堪同调公餗侯鲭莫浪夸
望夜独坐书院有懐时承之还歙天爵入城敬之还■〈氵义〉口师鲁还率口逸清访彦夫于祁门
月上前山久懐人坐夜深乱蛙鸣暗浦一猰呌空林野屐东西惯尘编岁月侵独余窓下竹能识个中心
新得北山别墅志喜
几年储却草堂赀一日溪行偶得之种竹何人先为我见山随处总宜诗松林便取斜开径石濑仍分曲度池尘鞅自今应不到往来樵牧是心知
南山夜酌分题限韵得爇清香
夜榻沉沉竹院西小童添火试金猊几回浓抹书灯暗一缕轻萦纸帐低自觉余香来楚畹谁分新味出曹溪山居忽记芸台上寳篆曽容满袖携
赠世医詹宗恵
抱疾经年体渐平喜君医社得寻盟参苓屡奏千金效桑梓能敦百世情先老衣冠夸种德尚方供奉待知名早衰愧乏河东笔佳传无由纪宋清
休宁詹氏世以医授官至宗惠君益修其业持善轻利人以为良顾与予往还甚稔予病君药之屡奏功近埙子病足君复来针之而痛立愈予方德君君乃欲予之诗予诗岂足当君之惠哉
早行过岳庙闻钟
子规啼彻曙光分岳庙钟声隔坞闻白髪愿随鸿庆主云中一候武夷君
刑部郎中桞阳何君审刑江南过新安赠别
当宁忧深及草莱西曹经岁走尘埃钦哉法意尊虞典籍甚文名冠楚材一路马随明月去九天恩逐惠风来清时壮节谁同调侧耳听君上省台
三月廿一日约人游松萝(往返得诗八篇)
一晴山与水争竒莫道春残赏约迟正得落红飞絮后松风萝月澹相宜
早过石羊干
秾緑连村麦气殷野塘春水更潺潺桐花似雪明深坞松骨如龙起半山鸟劝惰农飞谷口犬惊生客噪林间石羊废垄兼懐古消得浮生几醉颜
涉溪作
飞濑淙淙触涧流十年重到北山游林花过眼堆红雪泉石迎人笑白头逈隔世缘千嶂合尽收风景一亭幽缨尘此日无堪濯随处沧浪看饮牛
松萝庵视田作
百畆田庐未就荒随缘仍得旧僧房斸苓拟结千年社养竹同分五月凉奔走半生今尚健登临长啸古谁狂东风似识游人意忽送幽兰几阵香
登山联句(司训黄伦贡士赵旭布衣詹贵胡昭族人正思)
山腰同坐看云生(敏政)袖拂长松醉眼明(伦)天地有情客我辈(旭)古今无计避诗名(昭)丁丁隔垄闻樵斧(正思)黙黙何人对石枰(贵)多病不禁空翠湿(敏政)振衣犹自履峥嵘(伦)
席上限韵
野寺重来迹未陈一尊同此惜余春烟中杵臼蓬壶近雨后溪山罨画新客纵好懐催令急天分竒料入诗频晚归无带堪留镇却愧当年玉署人
饮汪氏亭子调黄司训汝彛
揽胜归来日未晡汪家亭子更开壶老人土味留宾客博士山装累仆夫半醉拟凭溪上石一餐思摘涧中蒲相携欲借龙眠手绘作春风野宴图
归路
尽日长松乱石间不知身带夕阳还耳边何用闲丝竹一路溪声送出山
余兴
半日登游兴未阑晚山凝緑更宜看少年突马春沙细老子呼牛夕照残今我却能销酒劵几人犹未了诗丸笑谈一任渔樵怪此乐平生亦自难
与谢子期闲步至北山庄作
与客寻源过石梁水车遥认北山庄鸥边一阵东风起吹落桐花满涧香
歙溪道中
籼稻青青小麦黄一村茅屋枕方塘家家缉苎车声响不道豳风在故乡
送甘同守入贺圣节兼有考绩之行
敬祝尧年上帝州凌晨振鼓发官舟沿溪雪涨经梅雨压垄云黄动麦秋汉史久应书上考渭城何必换新讴西风屈指迎归斾竹马欢声郭外楼
四月六日游水西唤渡时太愚都纲骑马径涉意气甚都戏作一絶
与客呼舟立水涯小童轻檝下滩迟他时有约来山寺只问支郎借马骑
水西寺与郑宁时清郑鹏万里二上舎联句三首
十年重到水西游(篁墩)碎月滩深泛小舟(宁)担重乾坤肩少息(鹏)盟全鸥鹭社初投(篁墩)纱笼旧日题诗壁(宁)壶注薫风劝酒筹(鹏)庭下木兰花未老(篁墩)尽■〈扌弃〉佳景付赓酬(宁)
追陪冠盖访招提(宁)隔断红尘水一溪(鹏)青草散遥支遁马(篁墩)緑苔深护谪仙题(宁)檐前鸟奏笙簧巧(鹏)天外峯攅劔戟齐(篁墩)景物自淹行乐地(寜)啸歌须待日沈西(鹏)
酒为伤多苦忆茶(鹏)一时乗兴到僧家(篁墩)竹鸡唱午炊烟起(宁)草履梯云石径斜(鹏)入坐好山如旧识(篁墩)涨溪新水走长蛇(寜)包收天地双眸里(鹏)凭仗畊牛与钓槎(篁墩)
郡守李公请宴谯楼上四首
画栋翚飞练水浔郡侯相约此登临烟云变态吾诗壮田野熏风俗化深緑酒难医双鬓改青山不受一尘侵危阑倚遍浑忘倦白日悠悠下岭岑
白苎衣轻雨乍收偶来乗兴一登楼不知身在空中坐但觉云从脚下流附郭谁开新緑野隔溪人指旧丹丘谪仙诗墨今何在想象骑鲸汗漫游
城头髙阁俯尘嚣胜会真输此一朝上濑数帆时隐显倚天孤塔自岧嶤诗缘鬬景如相避酒为伤多不肯消何物道人吹道曲便疑笙鹤下青霄
向晚轩窓面面开要贪空翠入诗来乾坤俯仰斯文会江汉风流不世才灯下矢声严细栁云中烟火认蓬莱主人意洽忘归去听报更籖第一回
过郑村访郑上舎万里观伊川晦庵南轩东莱四先生手帖
冒雨出城郭沿溪到林垧窅然竹扉下容我双屐停偘偘郑公孙老大横一经笑言有宿约鸡黍罗中庭家藏古贤帖往往飞晶荧呼童拂净几出示惊繁星我家龙门翁手泽余丹青乡先紫阳老心画流风霆广汉与金华同然发天馨错落数十言俛仰三百龄感兹道德师羞彼月露形与客再拜观虹光薄岩扄桑海几变更幸不随飘零无乃希世珍保护烦六丁我欲劝主人勒石垂新铭敛卷付锦囊入坐开银缾霏谈杂今古髙咏惭和钤好风自南来吹我醉面醒归心浩难遏返照明皋亭众宾起相送旷目凌髙冥黟峯逺矗矗沙溪下泠泠典刑未绵邈题诗慰山灵
宋理宗赐福王与芮雪景为郑村汪宗裕题
瑶峯玉树玛瑙坡寳佑墨本来宣和天山羝乳纥干雀此景此意将如何御笔中题福王字生绡上遣龙图志鳯山日永万机轻廊庙几人同受赐天人想象氷雪颜好文亦自非等闲诏书屡表濓洛辈词翰却在陈隋间三百年来惊物换散落尘寰充一玩摩挲为赋懐古篇安得虹光射霄汉
谢致政汪世行令君恵塘鱼山蕨
蕨鳞相馈若为酬正值嗷嗷麦未秋一饭等为林下客寸心空切庙堂忧
车田村见摘红花者时汪九珤侍行书以畀之
独树村中石径斜杖藜闲叩野人家临风忽作东篱兴错认红花是菊花
题扇赠智亨郑隐君
红杏飘香过水村路人争识郑公孙年来抱病无虚日请药翻嫌数叩门
和答李太守祷祈十日晴有验
夜坛祈罢晓开晴似与天公有宿盟惊道一旬回白日可知方寸为苍生新秧莳处期秋稔残麦收来足岁耕喜极载赓循吏句田翁相慰不胜情
题溪南呉本忠小景
竹里柴门傍水开了无人迹破苍苔延陵有客溪南住时挈春醪问字来
四景乐道辞(浪陶沙)
春雨夜如何花靥红多窓前黄鸟数声过斜挂氅衣初睡起日上庭柯 人世苦奔波两鬓霜皤争如溪上理渔蓑笑问东风来几阵酒满香螺
竹院好风凉洗尽炎光呼童闲试水沈香数卷南华看未了且困藤床 官道暗尘黄四体流浆可能知有翠寒堂尽日茶瓜留客坐一调沧浪
秋意到郊亭水褪沙汀金茎香泻瓮头青柱杖西畴看稻了细检丹经 蒲栁最先零羲驭难停旧时交友似晨星惟有黄花开更好多谢园丁
庭满冻苔斑农事都闲尖风不到水云间曝背茅檐调鹤舞一任疎顽 名利几人还雪拥闗山金丹留我镜中颜起索梅花同一笑紧闭柴闗
堂前梅树忽一枝生入厨檐
金丸无数缀烟梢调鼎何缘列上肴似便主人虀菜腹一枝低趂入山庖
篁墩文集卷八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八十七
(明)程敏政 撰
○诗
谢都宪佀公过访
喜雀纷纷噪竹枝果然旌节访茅茨同年几是论心者未老重惊会面时梅雨一天阴下定萍星千里渺何之闲情且落清尊外共倒奚囊说近诗
送都宪佀公
几停旄钺问耕蚕又过山城拂曙岚五月风霜随逺迩万年财赋出东南台恩再慰忠贤望郡泽犹闻父老谈只恐庙堂还柱石道傍无计绾归骖
杨村寺与佀都宪联句为别
一尊相饥石溪边(敏政)离思纷纷总怅然流水门前翻白雪(钟)好峯云外迭青莲威生玉节今初下(敏政)情到金兰古亦便幸遇心知程学士(锺)不辞倾倒夕阳天(敏政)
松崖为县人胡昭题
同邑胡君静夫妙年嗜学喜从予论诗有所赋咏不工不已尝题其居曰松崖请一言予甚爱其人故为赋此
老髯踞石幽且贞喜君卜居若平生三更绕地星月碎九夏半空风雨惊知心晏岁竹连坞过眼一春花满城斸苓有约幸无拒杖策来寻猿鹤盟
梦椿卷为嘉禾金景仁赋
久别音容感梦思觉来人境怅何之清宵正及神游处白日犹疑面命时乡里好题慈孝传茔封谁作着存祠因君无限增悲慨目盻庭柯与赋诗
王黄门李推府京华冬夜酌别诗次韵
月上离筵夜停烛霜满寒柯鸦竞宿登科曾喜花共簪待漏终期佩联玉一尊莫慰征车早欲挽银河助倾倒直道无忧行路难旸谷云开碧天皛
致政冯宪副佩之自淛见访同到南山竹院
南风惊会旧西台扶杖呼童扫径苔语到往年惟大噱酒愁多处亦全开娱情知为游山出送别兼成看竹来莫倚路长催早发畏人炎日满髙槐
与佩之及黄司训汝彛联句六首
弘治壬子六月致政宪副冯君佩之自淛西登游至新安乃十九日挟一童冒炽暑过休宁盖不相见者十年矣时予以末病谢客甚殆然独喜君之来谈笑竟日忘其为病人也明日约县庠黄汝彛司训同至南山竹院少畅合并之懐酒半汝彛不至乃相与为联句章成者三而汝彛走马涉溪来会倒尊大噱更得三章焉中世以来士之屏居者类多匿迹不肯与世伍予每过之浮云轩冕固不足道一时毁誉自有公言是岂足以病已而为此局局何也髙情旷识若君者今岂多见哉予久病才气衰减笔研都废视君之健瞠乎莫及而亦不能不为之振迅乃题其联句之首如此齐云岩为吾郡第一胜处君将拉汝彛同登予不能从其所得篇什当别自为巻云会之又明日程敏政克勤引
想见清仪触热来(兰)髙懐真是不凡才一尊倾倒惊头白(敏政)两日追陪笑口开动树好风岚气散(兰)绕山斜照鹤初回相看去住情何极(敏政)门外骊驹且莫催(兰)
每诵停云忆故人(敏政)江湖何幸接风神论文自托平生契(兰)看竹如偿未了因野菜旋挑供午饷(敏政)山醅初熟称时巡咏歌不减风雩意(兰)坐听征轺走旱尘(敏政)
南山修竹照深杯(兰)何似兰亭曲涧隈敢道人乌今并好(敏政)不于奴马此重来卜邻我亦懐王翰(兰)览胜君能挈辨才林壑便应添故事(敏政)野猿山鹤谩相猜(兰)
山馆斜阳客到迟(敏政)清风便拟着君诗(兰)移尊竹外晚临水(伦)策马松阴刚赴期(敏政)老眼自应空鴈荡(兰)草书谁复似鹅池(伦)玉山我愧蒹葭倚(敏政)醉后还歌伐木词(兰)
二公髙兴薄秋云(兰)千里谁来此会文(伦)多病顿从今日减(敏政)清风应许故人分(兰)片时迟到悔终古(伦)百首易成酬此君(敏政)安得齐云岩上去(兰)放开道眼扫尘氛(伦)
德星髙照草堂明(伦)诗社新开竹院盟(敏政)白苎晚凉湍走石(兰)清风时至翠连楹(伦)不妨野老来争席(敏政)还着山童去洗觥(兰)欲向中宵看月色(伦)试同吟榻听溪声(敏政)
次佩之汝彛登齐云岩联句诗韵
倚天青孱颜万古一幻化斗参将可扪雷雨或在下龙潭深叵测虬木怪相亚两崖神斧断危壑鬼工驾峯笋拔地出石髓袅空泻名争武当胜德可祝融娅劔锋秋发铏寳气夕腾价真祠故起宋禹迹漏书夏帝游双鳯骖仙来五羊跨心悭孙绰赋目窘李成画云深鸡戒晨风急虎司夜磅礴奠兹土阴晴悯予稼延生丹几熟保境旗载禡凭虚疑蜕骨逃暑如拜赦舆论小呉粤谁诗敌衡华我病惭二疏君才薄三谢共此乐溪山陋彼事田舎争席从雅俗掉鞅笑荼蔗文斾惊忽淹朝簪久同卸登陟吾屡尝厌饫子今乍倚徙诚多竒应接恐难暇守洞沙鹿嬉献果野■〈犭员〉迓便当随所之那复俟休假醉招独鹤俱吟遣六丁诧作铭镌薤书削壁补苔罅千里渺双瞩万窍同一唶留宿分雾幌归袖揖风榭喜有黄庭坚鸡坛正堪藉
别佩之用其韵
才看一笑同林下不奈余年总病中云路脱衔容弃马雪泥留爪忆飞鸿随身劔在君犹壮击节诗成我未雄今夜緑筠堂上月便应分彩照西东
万寿圣节随班行礼后廷贡埙子倡和有诗因次其韵
鸾旗交匝锦云飞嵩祝声中暑气微万里北辰遥在望一星南极正流辉闲身再入新陪位病骨深惭旧赐衣圣学日增天下庆余生此外更何祈
古朴行
祁南古朴大十围树身竒壮识者稀日光亭午不到地逺望一羃青巍巍汪家世来住此下万緑丛中连大厦往来乔木认朱门宾客如云系车马抚树生男几百春有老一生今逸民性资古朴如此树髙卧自谓羲皇人六十年来头未白对树称觞春拍拍名园红紫易销沈何羡长安五侯宅构材坚比檀木良结子甘若胡麻香知君食实更怡老坐使百年筋骨强我翻古朴行长歌祝君寿安期羡门亦何有愿言尽返古朴风与君同作康衢翁
祁门汪处士以望世居县南朴树下为名族相传傍有古朴一株甚大今其树之子孙益茂而族益蕃迨处士尤性朴好文为一乡善人年甫六十而岁之六月卄九日其诞辰也予与处士之子儒学生机相往还甚厚且闻朴树其本类檀而坚其实类麻而甘盖嘉种也因赋诗一篇寿处士而寄情于朴如此云
有客馈予竒石置庭前盆池意甚爱之一夕被人窃去怅然赋诗且以自慰
何人瞰我碧玲珑舁去潜随五夜风石髪尚余粘瓮口云根无复寄墙东爱山正尔清非盗抚景何妨色是空王屋太行今在否欲题新札问愚公
题归隐巻
载将风月满船归多少田园誓自违夹路渔樵惊识面入门儿女笑牵衣家山胜似黄泥坂村酒香于采石矶老向太平吾与子却因佳句忆玄晖
此商山吴君士恺归隐巻也巻中作者若宗尧侍讲华伯郎中公绶侍御子静隐君多已下世漫读一过不胜黯然因用公绶旧韵赋一律归之
赠轮老
江楼髙处月明时大地山河渺一丝天上水中谁是幻倚阑须问法轮师
汪进之为予言圆通寺有水月楼甚竒胜寺主法轮上人亦髙洁能诗可谓人境两得矣上人尝见予予不知其能此也别后作一转语问讯他日径造乗月登楼上人当何以语我
许生孝感巻
绩溪许钦廷恭以孝事其亲而获三异之应人多称之盖其获乎植物者再获乎动物者一事虽微所以为悖亲者戒则有大焉此予诗之不能已也
篱下黄花识孝亷熏风佳色为谁添相看亦有贞心在已耐寒霜复耐炎 右菊开五月
玉实累累带露繁两岐佳兆厌名园时新一荐玄台下何必三牲慰九原 右芋秀两岐
黄犬何来寂不哗抚时堪笑亦堪嗟莫将偶尔轻人者无限街头肉食家 右邻犬自驯
寄方轸隐君
征书闻不到丘园我亦年来厌世諠何日与君同杖策张公山下看江源(闻有司罢冠带之招故首句及之发一笑)
八月六日至南山怅然兴懐因就葺整书册赋此
秋来久不到东阡独坐虚堂思杳然随处粟田仍望雨满墙诗板忽经年解牛未悟偷生妙辟蠧聊持讨罪权(阙九字)
与廷贡汰万梦吉步至新竹园
卜居何许最心降十畆苍云绕石矼逺响暗中闻絶壑茂林疎处见澄江凌风拟着亭当径揽翠时分榻近窓瓦缶一醅秋正熟计谁来访鹿门龎
雨中自郡城归至岩镇承谢廷懋廷彛廷馨昆仲欵留夜与埙子聫句置屋壁用酬雅意且纪歳月云
十里青山冒雨来(老人)谢家留宿一樽开举头忽见云穿月(埙)侧耳遥惊水激雷坐久烛花如慰客(老人)饮余诗草愧非才夜深侍寝秋堂上(埙)笑记穷途又一回(老人)
中秋夜
一片清光不世情故乡宁弱宦乡明风前欲动金波影云外疑闻玉臼声多病暂开新酒禁古人都落几诗评阴晴向尔难相料不惜留连到五更
早过山下有感
春花秋月两相凌随处青山兴便乗巻里好诗图上景半归邱陇半归僧
题吴世良逊斋巻
终身让步不枉百一忿忘亲真大惑眼中能逊属伊谁万古让王称至德三吴故地多王孙新安亦数延陵村君家分住鴈溪上隐然乔木当髙门大字浓书作斋扁祖德遥遥日星显贾舶商车声利场无竞为心似君鲜轩堂处处嘉名新华实相符今几人当仁不让岂终逊学海茫茫须问津
鴈塘吴君世良以逊斋巻求一言予方抱病逊谢不能而巻留山房颇久兹因征急随笔为赋此诗然亦不过老生常谈耳岂足以副求益之意哉
挽程母项孺人(闵川程■〈日上永下〉之母)
遥闻埋玉向青山尘梦那知更不还西母宴成身未老北堂机冷鬂初斑铭幽拟勒茔前石写照空存镜里颜落日闵川悲令子朔风吹泪共澘澘
和答佀都宪
行台喜读眉山稿秀句来从建业城豸笔似争莲社乐骊珠频烛草堂明髙懐便足降余子多病真输老半生徙倚石阑遥送目停云无限别来情
向闻爱看坡诗近覩来篇格律大进且妙得长公三昧然非具眼者莫识也健羡之余得五十六字少见意云
竹园宴集分得筑亭限韵
十畆篔筜翠作堆个中宜着小亭开坐间正挹双溪水行处中分一径苔清爱四围鸣劔筑贵惭平地起楼台愿言长作林泉主一任诸公载酒来
秋日杂兴二十首
溪堂客散后败叶鸣秋雨幽人读易罢孤坐妙无语纷纷雀争丛噭噭鴈投渚羲驭何停机新凉忽如许掩闗一欣然惊心向来暑
矮屋南山下喜与客分眠就中二三子去住长依然为别忽云久见我惊华颠李生阅两载程郎踰十年呼童下尘榻共读招隐篇喜极欲忘寐明月窥前川
偶诵壁间诗岁月如过鸟故人几离合使我心杳杳今年病稍寛逸思凌八表澄江翠成带逺岫青未了平生行乐地孰谓知音少落日渔樵人长歌出林杪
吾友汪豸史昔以忠见尤逺谪天万里携家上黄牛十年始相面未觉霜毛秋儿女百世缘晼晚三日留离筵酒一巵坐俯寒江流去住意难极听我歌逺游我虽税尘鞅敢谢苍生忧
杂住县南郭懐抱长不开昼厌市井喧夜苦更漏催所以溪上村欣然自裵回起居得静安好客时一来开门俯修竹移石坐古苔啸歌待山月猿鸟无惊猜幽栖老亦足扰扰何为哉
去年黄叔度赏我霜中春对酒得佳咏和者三四人居然考盘乐宛若桑榆亲嘉会亦难偶相望如隔晨西风忽夜作感此白髪亲幽花不相负采采清溪滨
客有宋逸清瘦劲如立鹤醉唱青天歌势欲上寥廓迩来絶荤饮语我以静乐俯仰天地间相期在林壑朝看沙草青暮叹岩花落人生几何时朱颜不如昨行当启瑶坛分我九还药
断石锁上游古城当外屏我屋居其间上下得幽境当时结吟社长日领诗景就中张文昌才情更苕颕
南山古兰若正据清溪浔墙东有嘉木下蔽一畆阴每当三伏来凉吹如秋深余年复多病困彼炎熇侵野僧相后先时来涤烦心金飙动地至萧萧但空林炎凉亦偶尔倚树成孤吟
我爱向子平所志毕婚嫁放志游名山触目窥大化此公亦髙人孰可攀逸驾世缘幸粗了农事更多暇周览须及时胡为草堂下
矗矗张公山下有淛溪水东流汇桐江到海清且驶我欲穷其源洗此双聩耳一■〈奭斗〉毛骨寒再酌沉疴起蛩然俯空翠坐弄石齿齿不有仁峯生同谁撷芳芷
偶开溪上园中有竹万个诛茅苍翠间永日成独坐凉飔何翛翛流水松下过幽人期不来新诗听谁和
在昔黄古林不作近代语印我梅皋篇直欲谐鼎吕平生更寡合所至恒独处偘偘忧世心戚戚老羁旅空持菊花尊宿草今几许有懐无与言西风动林墅
率口幽絶处风光似斜川上有数椽屋下有百畆莲阿咸颇知道闭户攻遗编我欲往共之乘秋弄清涟预买一叶舟击节相洄沿静窥鱼鸟乐庶以穷吾年
往者欝不乐驾言作郊游萝山若老龙一尾蟠荒陬萧萧佛舎古隐隐溪亭幽引躅日西下与客仍淹留迩来得嘉墅竹树环清流此山适当门周览无外求乃知天与竒坐享非人谋眼中渐黄落旷野来髙秋折简尘外侣相随豁吟眸
吾宗有贞君尚友千载士我方直承明相督返桑梓至人炳几先达者贵知止怅望溪上云卑歌念君子
戴生少也敏汪生壮而赡适兹丹桂秋所挟堪一荐老懐岂足此古学宜不勌春花宁非荣红紫竞相绚磵松青入云不受雪霜变朂哉尔同人岁月若惊电仰止紫阳峯巍巍望中见
晓入水南道老翁泣且行抚膺向客言病与贫相仍前夏麦告荒今秋粟无成里胥剧星火追呼责官征感之三叹息竚立难为情我食日几许悯此嗷嗷声皇天视聴逺孰与安其生
云岩一万仞上有玄帝宫洞穴何■〈石含〉砑疑与天墀通神辇向夜出肃肃来阴风下土虮虱臣稽首空蒙中愿开赫赫威四顾悲人穷偃旗作雷雨叱劔行龟龙我当颂帝力击壤歌年丰
平生两畏友髙风邈难攀浩浩张东白巍巍庄定山连枉尺素书逺到溪堂间欲上轩辕峯更俯朱砂湾尽日骋南望呼童候柴闗安得命车至一覩氷雪颜临风重延伫目送江云还
和气致祥巻为黄州刘太守敬之赋次其韵
长养无烦九夏风瑞榴宁与野芳同根涵勺水凝烟碧花映窓纱濯露红郡客屡闻开盛赏园丁何敢策新功玄都再入非虚兆名节班资看两崇
右折榴开花
钤斋传盛事春意着寒缾瑞牒征刘宠诗邮到管宁老枝疎缀白佳实乱垂青多少闲花木勾萌待迅霆
右折梅结实
追挽故少保赠太傅于肃愍公梦中作
太息于公不可追曾因多难拯邦危斗间忠义精难冺地下权奸骨已萎公议到头闻恤典世情翻手似围棊不知谁撰新祠记可比当时岳庙碑
壬子岁八月晦夜不能寐至三鼓始就寝顷之梦作一诗哀故少保于公又顷之寤而记其全篇不遗一字即呼室人语之故盖不知其何感也予以公之忠愤未白屡语其子京兆君景瞻俾陈于朝不果暨予归田始克有请获赠谥庙食之典以书报予山中岂予心恒恻恻于是故不忘于梦寐之间因遂有此作耶予平生梦中诗既寤即忘而此诗独了了不遗是诚可谓异矣将书以遗京兆君而特记其事如此
九日断石登髙
何处登髙把一杯青山矶上旧溪台半崖薜荔诗龛在两岸芙蓉画障开随地更寻佳菊赏野人争喜病夫来西风落帽身长健短髪萧萧亦快哉
自断石与司训黄伦汝彛及亲契汪锭克成族孙乙汰万并载竹筏沿溪泛至流塘饮詹贵存中家道中聫句五首
一樽溪上作重阳(篁墩)醉舞伊谁似我狂(伦)石面风来频正帽(贵)崖前露滴细沾裳(乙)寻幽学士诗如画(锭)借渡樵人筏胜航(篁墩)千古牛山堪一笑(伦)登髙何必叹流光(贵)
天将翠竹载青山(伦)秋兴都归啸咏间(乙)隔岸渔歌来欵乃(锭)出城游客爱孱颜(篁墩)乾坤真景森然列(伦)水石闲心偶尔闗(贵)醉倚斜阳归未得(乙)隐居思近落星湾(篁墩)
重阳多雨喜今晴(贵)逺渡人从镜里行(乙)一路青山如送客(锭)几家黄菊待寻盟(篁墩)眼中谁有登髙赋(伦)云外时闻伐木声(乙)无酒渊明偏爱饮(贵)四郊香秫正秋成(篁墩)
九日来登落石台(乙)山开罨画水萦回(锭)一尊何待白衣送(篁墩)两屐新凌翠巘回(伦)鸥鸟有情闲对席(贵)诗题无数半封苔(乙)沧浪一曲悠然去(锭)不数悲秋宋玉才(篁墩)
我爱重阳菊盛开(锭)水村随处踏秋来(篁墩)峯髙万仭堪游目(伦)石涌双拳可送杯(乙)危磴断云粘屐齿(贵)老松圆露滴珠胎贵(锭)便须重作溪亭主(篁墩)分席惭无入社才(伦)
九日宿存中家明日与汝彛汰万同登其屋南感钟山
唐人有诗记端六我今十日来登髙江山如此不为乐正使达士讥吾曺青天无风亦无雨处处黄花照江渚花开一日未便休日日重阳岂虚语人生良会不可常谪仙痛饮非眞狂愿言胜会自今始踏遍秋风千仭岗
双鹰图次韵
爽然神俊立秋风曾入鹰师百购中一出便能惊雉兎并逰谁解识雌雄黄云塞逺呼声急碧海霜来照影空总道上林新罢猎寰区赢得谢绦笼
和答河间李主亊旦(旦以言事除名家居)
伏腊年来尽可支鸡栖豚栅拥茅茨病魔却苦无虚日酒量那能及往时一任野翁闲竞席几将衰发笑临池饮情只有看山约百遍相招总不辞
欲返瀛东力未支天涯相望一茅茨逢人话到桑麻后羡子书言社稷时开径不当驰马地濯缨谁共狎鸥池他年径造非生客寄语山童莫漫辞
林泉清趣巻为古林黄思复题
散髪长林下洗耳清泉中黄君亦佳士不沾游冶丛得句冩松雨呼酒翻荷风未觉白日晚正喜红尘空人生穹壤间所乐恒不同扰扰鸡鹜场伊谁识冥鸿我方驾黄犊世网不受笼浩渺寒溪湾上有一畆宫掬水饫真味种树歌新功君当入吾社渔牧随西东
九月卄八日黄司训汝彛雨中留宿聫句二首
雨为留人作意长(程)尊前吟思正飞扬先生百中真常事(黄)博士髙歌岂大狂银烛有花如献捷(程)玉堂无地不生香一时未定千年论(黄)起聴山城漏未央(程)
景行自是百年心(黄)我亦逢君语便深客去共聴秋夜雨(程)坐来独怯暮天砧文章价在何时定(黄)山水情多逐处寻斗室初成先下榻(程)愧非徐孺汗沾襟(黄)
小斋初成喜承之彦夫天爵敬之师鲁踵至值冬霖累日不止举酒相属以来雨名吾斋分得蓬字
背起茅堂曲径通故人连喜一尊同闭门十日惊新雨下榻千年愧古风芸几近窓山翠湿竹篱遮院市尘空巢居莫忘论心处多少泥涂叹转蓬
十月十三日雨中饮长汀寺
古寺今来感慨多更禁寒雨下庭柯屋经野火余金象帘卷山岚出翠螺问讯禅床僧已老摩挲诗案客重过茅堂祇隔青溪外莫厌时时到薜萝
仆碑行
贞观仆碑缘入谮元佑仆碑谗更甚太平再致伊谁功后有温公前郑公平生富贵若土苴贬秩停昏何啬丰惩惰纳忠真力假绍述遑讥缀旒者辽东兵败金人来口碑一日髙崔嵬
寄墨与淳安新举子族孙文楷
玄霜新品出杉萝驰赠名郎寄意多听取染毫丹陛下龙蛇飞影试如何
南山精舎理书一月得三万余巻喜而有作寄王宗植
敢道勋名似邺侯牙籖三万偶同俦古人可作惟香蠧坐客相惊欲汗牛宦海本无经济策砚田聊为子孙谋老天玉我成书癖莫怪从今不下楼
庆宣和行住坐卧巻
银屏金屋逞骄奢利锁堪嗟杏花村落酒中賖行些行些
三边玉帐拥雕戈汗马奔波竹篱茅舎小行窝住么住么
香车寳马洛阳街满面尘埃芙蓉秋水钓鱼台坐来坐来
五更风雪候趋朝玉漏迢迢纸窓明月上梅梢睡着睡着
人月圆为人寄寿钱塘王嘉瑞(故孔目天与之孙)
钱塘江绕呉山翠相望隔天涯镇海竒观泛淛佳兴尽属谁家 闻说王郎翰林孙子四十年华遥想同人一回相寿几醉流霞
孙闙风竹为师鲁题
孙郎冩竹有天趣落笔萧萧一两枝六月相看北窓下满身毛骨动凉飔
讷轩为富溪宗人道宣赋
白圭重三复金人亦三缄如何啬夫辈利口矜詀諵多君素淳朴玉立青巉巉以讷署斋扁岂为忧讥谗非法炳明训琅琅若英咸慎哉一言出谨尔六辔衔进德匪自此云胡分圣凡轩居北山下天籁多风杉安得寡尤者为子铭髙岩
和答吉安顾天锡太守同年
篱菊新黄百草枯天涯相忆共朝晡一缄秀句题钤阁千里虹光射镜湖致主有才淹老守全身无策笑庸夫喜闻述职行将近几日风帆过直沽
雪后至南山精舎
为贪竒赏到山斋玉树琪花拥断崖瀹茗半宵勤瓦鼎采梅今日试芒鞋来年沃衍占丰岁尘土清空惬素懐白战旧盟谁愿续一尊同此系诗牌
一剪梅庆郑君存良七十寿
乔木江村映锦沙尚义人家积善生涯画堂开宴鼓频挝砌拥兰芽鬓点霜华辉辉晴日上檐牙词吐天葩酒泛流霞百年氷玉两无瑕醉眼生花仙枣如瓜
月波楼为吴孟实题
遥天无片云溪水荫清樾谁开溪上楼早见溪上月恍然氷壶中涌此烂银阙主人时独来水鸟声乍歇橘林晚霜过荷沜微风发晴峯逺相带隐隐青一髪水天荡无垠斗柄正髙掲凭阑击唾壶神爽已飞越我欲往从之乘夜泛渔筏一笑卷疎帘促席共薇蕨酒力清易醒诗懐浩难竭入眼竹洲寒何时解尘袜
椿萱图为祁门方锲赋
堂前椿树盘根久千岁常期大人寿春风蝶梦早匆匆一事无凭漆园叟堂北紫萱娱白头对花日日思忘忧宜男已壮母何在赢得临风双泪流方家郎君湖海客春雨秋霜心恻恻凭谁貌入丹青中犹似升堂候颜色我观椿萱图为作椿萱歌夭桃秾李空复多写生纵有黄荃笔风教无闗知奈何
篁墩文集巻八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八十八
(明)程敏政 撰
○诗
十二月廿一日得旨昭雪复官感激赋此
紫鳯衔书下九霄君王还念旧宫僚春回大地阳初动日转阴崖雪尽消犬马有情终恋主山林无分又趋朝旁人欲问酬恩事洛党尘编未寂寥
耕读遗民为富溪宗人彦旻赋
鸡峯渺何许下有衡门翁朝耕事拮据夜读如颛蒙不慕万锺禄安此一畆宫逍遥斯世间绰有先民风北顾仰莘野南征忆隆中躬稼乐古道致主成元功圣贤今已逺出处孰可同洁身爱徐君遗安得龎公毛髪久云变儿孙亦成丛代耕复胜读世态从污隆恒产蔚有秋陈编浩无穷何当挟册往一与歌年
丰富溪宗人彦旻君力学好古自号耕读遗民其子正思从予游尝请予一言予病未能也今年秋病愈始克赋古诗一章以寄之且将挟青编驾黄犊访君于鸡峯之下而召命遄至将不免于北山之移有愧君矣虽然宦辙无凭岩壑在望则与君订晏岁之盟固未晚也
题临川曹庭瑞爱兰巻
口谈禄命似君平相见无劳问姓名手弄国香诗满把已应人识爱兰生
紫蕤烨烨翠茎长不是当年九畹香愿子佩时须拭目野花山草正芬芳
临川曹庭瑞奉其父宗器谈禄命于休宁多竒中宗器预言予退庭瑞预言予进皆其验者庭瑞以爱兰自名求一言值予方被召入朝为赋二絶朱子注楚词谓兰即零陵香也今人说兰殊与此异因并之
除夜家燕聴埙子鼔琴
山乡明日是新年寿母情深夜不眠耳畔莫嫌无管钥小儿初觧拂氷弦
南山梅盛开以将北行不得赏立春日始克至精舍与客夜饮聴逸清歌上清词有作
许时不到山中来今日赏春兼赏梅苦于日落未成句直到灯前方举杯投闲得忙博一笑北去南来经几回道人为歌白雪曲尘累扰扰何时开
寿绩溪宗人景贵八十双
瞳如水雪垂肩才及非熊应兆年上世黑头曾入相平生丹诀笑求仙东风送暖开仁里南极流辉落寿筵从十到千应可数为君先赋大椿篇
绩溪仁里程氏出宋丞相文清公后多贤子孙若今处士景贵君尤贤有子曰康绩学待用而其侄傅以令尹致政家居来告曰景贵寿八十伊始正月十二日诞辰也敢请一言予与君族兄弟尝识君方被命入朝行李介道不得举一觞为歉乃赋此致寿意云
题殷氏东溪泛舟巻
雨过东溪好放船四山如黛水如烟风前细检逋诗巻抚景悠悠十二年
蠏潭风物定如何南北驱驰岁月多此日又从尘里去几时来赋濯缨歌
项里殷君时雍当成化壬寅岁以东溪泛舟巻求诗时予方起复北上居京师七年被放南归家居五年予不暇作君亦不暇取也兹予又将奉召北上检点诗逋计终不可无一言乃赋二絶归之稽缓太甚既以自咎亦以自笑云
题吴氏知止巻
大江风息好収船莫待巍巍浪拍天戒险不惭三让裔为君思咏卜居篇
隆阜吴君九云以知止自名实有取于老氏不殆之义说者多反之盖将以圣贤大学之道朂君也予窃以为不然老氏此语亦可为进不知退得不知丧者之戒未可深非也君子不以人废言故赋此诗以不失君之初意焉
题公明侄江湖览胜巻
江湖风景最宜人北去南来不厌频长遣一身安素舸肯将双足涴黄尘鸥边芳草诗城逺鸟外青山画障新收巻付君还自哂又随征节上征轮
李白问月图为巡按吴天弘侍御赋山
东李白真王孙天才逸若天马奔醉中双眼俯八极弄月似扣玻瓈盘安得长江化春酒诗成百篇供一斗抜取蟾宫玉兎毫为副金銮草麻手江月空明山月髙停杯一问歌声豪贺监归湖郭令逺寂寞当时宫锦袍文章万古光不歇过眼清光几圆缺世间欲访谪仙人煜煜长庚皎如月
胆缾梅为邵用珍赋
雪后山窓读易时胆缾清晓见氷澌老人坐悟先天理无限春光在一枝
题虎图
一啸风生百草枯阴霾消处见于菟眼中颇觉妖狐静不道相看是画图
廿五日北上留别乡友
吾道行藏贵有名分甘丘壑了余生世臣恩重须仍出廷议公多久更明东壁图书客再阅北山猿鹤愧初盟非才何力胜君召馆阁江湖只寸诚
寿岩寺方彦仁
髙年从昔数方瞳近识多君一笑中六十健来堪走马百千人里羡冥鸿灵椿影荫庭心緑竦桂香传盏面红寿筭不须盘甲子古岩家世汉仙翁
题宋王晋卿画鹅
猎猎风吹芦叶黄瑶鹰如雪点江乡钩帘素壁看摹本想见当时寳绘堂
登歙学岁寒亭和旧韵録寄岩镇汪君士和(子曜歙学生)
隐隐长松带石屏小亭仍掲岁寒名古碑字灭苔争绣曲径人稀草乱生松老不随霜雪变景多真比画图清凭阑小立斜阳里春鸟初闻第一声
访进士何斯复于歙北黄荆渡不值时斯复方以养亲告归
问路寻君径出城过桥自得绕溪行小翻翠柳东风软返射青山夕照明为就江鱼长供母蹔容沙鸟一寻盟前村种药归应晚欲话心期恐未成
过淳安拜大司空胡公于里第别后奉寄
玉立长身海鹤姿归来谁得健如斯了无俗气侵懐抱才见青霜点鬓丝优宠再看纶诰出髙情不改布衣时朝廷次第収耆旧拟有人赓庆厯诗
走往来淳安进谒大司空先生于里第每拜益健今兹之来适闻特恩赐诰褒德有加知嗣圣之眷方隆而老臣有重征之典天下之庆也谨成鄙诗一章少致乡仰之忱万一云尔
题致政应文贞典寳山水
出门便见好溪山却为丹青一破颜想是宦途双足倦髙情长在卧游间
题白头翁
莲塘十畆动凉飔水鸟闲忙任所之对画主人无一事功名真到白头时
二月六日睦州城东遇雨野泊杂言一首
东风日夕至倚棹桐江浔淅淅打篷雨渺然动羁心老夫起读易小儿坐鸣琴相随二三子一笑开烦襟山家隔溪渚上有青竹林依依出烟火阁阁飞沙禽他乡忽值此颇似南山岑人生若萍梗况彼霜毛侵临流发孤啸极目江云深
严先生祠
光武以子陵不受官仍命有司供谏议禄终身子陵亦受之以全其好贤养老之美皆近古未有也
不作中兴谏议臣归来仍许禄终身要令公相惭台鼎正为先生乐钓纶黄鹄遡风非漫士赤龙当极是眞人雨中未得供苹藻一日乘潮入富春
赤松山
碧霄千仭赤松山怅望仙踪不可攀直拟御风游海岛肯来随俗住人寰夭桃一树野烟里老鹤数声空翠间辟谷有灵应笑我尘中双足几时还
饭道旁定明寺
竹篱双户对山开何代精蓝迹未灰僧苦自为征税长地荒谁起晒经台匆匆一饭惟青菜隠隠诸方半緑苔落日未胜懐古意聊题尘壁记曾来
出清波门过凈慈寺饮于京兆先祠庵
一笑逢君似隔晨相违惊是五回春青峯湖上不改色白髪尊前无数新寝庙阴风瞻大老梵宫斜日下游人绕堤莫放篮舆速偿我山中未了因
过杭次陆大参同年留别诗韵
风雨纷纷岁月催不堪行处送君回自应鸥鸟忘机事谁识龙媒本异才周览试看双目凈分携聊与一尊开皇恩未谢尘缨在何日还容入社来
二月十四日李修撰子阳请饮江北陈家王修撰徳辉在座
客里欣逢两状头东风三日系兰舟淛西何处春色好江北旧家池馆幽醉任往来冲细雨情牵离合付新讴忽惊巷额题潘阆愧我无诗纪胜游
北上过武林再会竹东刘君虽右手痿痹神采胜常酌别之顷因赋此竹东当倚歌而和之舟中把玩如故人之在眉睫也
谁道相如病不堪尊前一笑两俱酣持螯有趣供豪饮扪虱无心事剧谈执笔不妨聊任左奋身何必羡图南杖黎稳作湖山主为子临岐祝再三
王天禄侍御为玲侄冩山水便面
豸冠趣在丹青表公子情多山水中六月髙堂不知暑向人随手拂清风
驻船月洲亭下闻佀都宪将至暮雨有懐
■〈舟羲〉棹江亭待故人阖闾城下雨如尘鱼传尺素来三月柳系离情管一春菜色可怜畿内地萍踪难定客中身半生忧乐当何似篷底青灯坐及晨
鹤山书院兼祀周文襄公今总宪治所
圣门千载鹤山翁再拜庭前思不穷老桧尚疑含古雪残梅犹自领春风故乡西望桑榆逺敕使南来俎豆丰入眼何人堪侑食计臣今数大司空
小饮承天寺为沈启南题林和靖二帖上有谢安抚印记
咸平处士骨已稿尺素谁传双鲤鱼寳藏尚有安抚印遗藁元无封禅书人清并遣乌亦好字劲宛得梅之余东风古寺拭巻目想象西湖云水居
谒范文正公祠二首
广庭端拜一尘无门外清溪点緑芜三代伟人生庆厯千年遗庙托姑苏浅夫敢窃先忧号盛德还征后系图徽国陋儒空仰止海峯髙絶倚天孤
范家园脚步春风皎日英标在眼中银杏十围家庙古玉粳千顷义庄丰身当文正无双士手授中庸第一功却走画廊看翠碣朱弦三叹忆欧公(先祠前有银杏数株甚巨盖宋物也)
走奉诏北上道出吴门伏谒文正祠下得阅忠宣恭献诸遗像缅想髙风敬赋二律写贻公世孙从规用致乡仰之万一云
巡按赵侍御招饮宪台清风亭
百舌声中春意深小亭随步晚登临千年胜地姑苏志一代清风御史箴傲岁花如图上见乐池鱼向镜中沈论文雅会匡时语不觉残阳转树阴
佀都宪华诞和韵
栢府恩光锡命三苍髯相对凛鬖鬖军声旧遣戎王伏诗律髙令汉吏惭泰岳炳灵分郓上法星流彩映弧南一宵晤语如公瑾不待醇醪亦自酣
弘治癸丑春二月卄八日承都宪佀公招饮书院语间始知是日为公华诞之辰因举酒相属且用公自寿诗韵成诗一章少助颂声万一云
题倪氏子可竹巻
毕竟君可竹还应竹可君恨无医俗句与子播清芬
崔孝妇葑门朱存理求赋
纷纷勃磎者惊此孝姑名刲股和羮进捐钗卜地成清河垂世范吴郡有乡评抚巻三兴叹周王化已行
虎头记
豸角昔为吴郡守虎头长赠长康孙居人一日知名字请药纷纷出葑门
都宪刘公汝器守吴郡时尝得疾值郡医顾良贵而愈因以虎头赠之予时自新安入朝目击其事今十四年矣重会吴下为赋此诗用道其实云
题陆氏子终身之思巻
春色还青垄上枝春风难染镜中丝只应孝子羮墙意一日长萦十二时
抚巻令人重陆郎思亲情共海波长知君不是徒思者手葺芸编几架香
下塘陆君钺因予所善沈石田先生以终身之思巻求题先生盖亟称其孝予诺之而匆匆未暇也钺请以一人尾舟相候至毘陵始克为二絶畀之且引其意用相勉云
题华氏严埭旧业巻
先业沦他姓前当野水斜緑塍还旧物白稻长新花有共义民里无惭孝子家莫因心便得诗礼足生涯
予与守正别几十余年矣今岁始克会于阊门尾舟相送过惠山舟中夜话出其严埭复业巻曰此我五世祖所业因兵燹废去而予幸复之愿赐一言予曰是诚可谓孝子不匮者矣惜予不工诗无以声君之美聊具一律为羣玉之倡云
上巳日秦廷韶方伯与施彦清盛舜臣迓饯至惠山
倚棹寻源到薜萝任催斜日下林柯游人不减吴庄盛题字还疑宋刻多万树野红眞绚画一泓寒渌未盈科石床他日如堪借来聴松风和醉歌
别君谦
万巻芸香手自删知予能拨冗中闲吴门七日心难了直与殷勤过锡山
赵式画芙蓉为镇江髙克明同知赋
霜叶纷纷醉不知名花全未觉开迟眼中何物丹青手解出秋江一段竒
很石行(今在阅武场内)
北固山前两拳石野花茫茫土花碧大如昂犬三尺强小似伏羔才一尺云当汉末风尘红老瞒势欲吞江东桓桓帝胄孙讨虏并坐此石论雌雄想象时危屏人语惨淡风云眇蛇鼠赤壁成功指顾中石上谁宾复谁主乌林一捷荆州分同奬王室収竒勋小儿奸贪败盟好舞智蹶我髯将军汉鼎分明沦异姓质子封侯甘伪命可惜棱棱不解言恨入江声寄余兴今逢一统天下王鐡瓮城中开阅场将军中峙列万垒此君却在城东方我来适过城下路停车摩挲日将暮欲从故老借图经为尔临风写长赋
永慕巻(为镇江郑太守赋)
百龄将近委天和累岁犹传薤露歌谱在正分通德里名髙宜入孝廉科苹空南涧身刑逺兰茁东风庆积多看取玉峯山下石貤封新表待重磨
饮赵梦麟郎中沧江别墅
潇洒郎官住京口天性爱山如爱酒长浮一斗与山盟所不爱山如此斗别墅正据沧江湾四望宛在丹青间虹月船空米老去悠悠世代空尘寰郎官作诗亦清好不遇酣歌不挥扫题徧山■〈土幻〉与水涯与客江头几倾倒我登沧江亭为赋沧江篇呼童更吸中■〈氵霝〉泉临风欲洗双倦目他时来结山中缘
梦麟地官自号爱山子又号沧江别墅其懐抱清旷如此今获解官鞅于壮年人固惜之而梦麟则可谓之自遂矣予北行得过别墅共饮甚乐因赋此诗而行
古诗三十六句寄君谦仪部奉寓懐思云山迢遥不我遐弃春鸿在望用傒好音
舣舟阊门下揽衣涉南濠居人爱杨子力任细书劳手校日弗给续晷焚其膏坐令书满家一一排干旄丽藻并竒字史汉兼庄骚剖击无终穷人徒识仪曹焉知漆雕意古学非时髦有如万里鸿妙与江云髙又如幽兰芳嫣然媚衡皋恭惟圣所传慎此义利操明明君子心道体求丝毛忧违乐乃行不负人中豪巨舰乘安流向尔空飞涛芸编亦自幸非君孰吾遭岂若夸毗子悻然立蓬蒿相去日已逺令我心郁陶故人颇谐寡聊饮玉色醪题诗寄濠上临风愧投桃
题吴天弘侍御画菜
桔槔昼开春雨足采采新苖出畦緑就中一握晚菘香何许长安夸食肉栢台清节世见希花鸟不爱丹青挥向来断虀本同调下筯亦喜霜根肥此味分明吾所羡此色宁堪上人面船窓抚景一题诗忧乐终归济时彦
髙邮湖阻风时虽开夹湖未能行舟
一阵狂飙入地垠客舟如叶浪如轮凭谁上诉由风伯任尔抛香拜水神阿岸稍卑思跃马夹湖虽好未通人南来北去皆行役篷底从容莫漫嗔
都宪张公淮上所获四印歌
予被召北行道出淮阴巡抚都宪张公汝器觞予言往岁奉敕浚漕河得古印四枚于杨子桥水中已上进矣其一曰寿亭侯印其一曰镇江府御前驻札都统制印其一曰鄂州管内观察使印其一曰都巡检使之印惟寿亭侯印为汉物人知之其余莫之考也予因言寿亭侯印据传记凡三四见于宋元间盖后人追铸以奉神者此恐其一也史称韩世忠尝为镇江府御前驻札都统制岳飞尝为鄂州管内观察使此二印殆宋物欤都巡检使亦宋官主捕盗贼以守臣兼领今不注其职守所在莫知为谁矣语次得长诗一篇赠公用纪其事公与予同出河间进士同年予兄事之
行台使者清河公浚川来往长淮东役夫走告得四印不知何代沦渊中盘螭结纽各异状藓包玉啮伤青铜自应神物不可閟月夕往往虚晴虹一朝舁出冯夷宫寳气尽发清泠空行台得之三叹息谓尔古器遭沙虫乱磨再使篆文出拂拭不遣纎尘蒙题缄顿首献天子护以黄袱駄青骢近臣奉入归御府想象白日回重瞳我来舣棹淮水上十年相见惊秋蓬坐间倾倒忽语此便觉异代还英风忆昔中山启炎祚絶世义勇称髯翁蕲王鄂王总人杰南渡百战勋猷同当时遣使各赍赐尚方新铸凭良工系之尺组表异眷副以大纛兼彤弓岂知变故生肘腋斩地败此中兴功孙权心久附汉贼秦桧一力主和戎两人伏剑徇王室霜飞六月愁苍穹一人湖上跨长耳漫劳矰缴窥冥鸿都巡岁逺失姓氏无乃亦是千夫雄抚时感事数百载令人扼腕悲三忠行台于我同榜士呼酒更酌开莲筒桑榆谊深谈尘洽松韭味洁氷盘丰春风吹花助客醉解舟北去方匆匆海天回首推双蓬淮流浩荡山巃嵸为公髙歌重懐古城楼一抹斜阳红
过淮
清流如淀浊流黄有意交流不自妨斜月倚篷看水色熏莸谁道可同藏
百步洪次吴原博同寅韵赠冯主事
彭城西上一舟来柳岸春涛画障开苏墨在亭留琬琰梵宫当户出楼台风前舣棹生羁思洪上分司属俊才欲借图经询古迹何妨今日费删裁
沽头闸下歌
闸河无人节新水处处船头阁船尾人生自古行路难咫尺直须论万里去秋不雨今复春无麦无禾愁杀人朝来不忍倚篷看扶携拍岸皆流民行河郎官不轻出舟困闸河无了日我舟虽困终须行奈此白日嗷嗷声
留别济宁周同守
忆在成都砚席同天涯相望几秋鸿君生向我五年长行色困人三月中宦海积薪随下上客途飘梗定西东舣舟不尽牵情处太白楼前柳絮风
先少保襄毅公在蜀藩时于庠序间最爱周君用中俾与予同学盖三十余年矣予被召北上值君自地官谪济宁始获胥会一叙畴昔恍然不知离合之久也爰赋一诗用纪岁月兼致别意云
题英雄夺锦图
天外苍鹰决云下山麓玄熊亦惊咤锦鸡势落双彀中草偃风回不容罅五羊赵王工羽毛水墨孰与林良髙闲中作此有深意不用千钱归水曹水曹世家原古歙三试场中三奏捷英雄夺锦人争夸斯士斯图正相协呼童启轴悬中堂青春白日生辉光郢人燕说亦有道逺大相期君莫忘
予北上过济宁水部主事程君廷臣以此画索题君之先实自新安迁上饶者谱牒具在可考也匆匆为赋此诗亦将以订宗盟云尔
八里湾复会亚卿同行至开河驿始别
客路重逢喜倍增几人相好是心朋爱君才似鸡羣鹤笑我船同骥尾蝇别思渐浓频唤酒和章难续更挑灯熏风有约陪鸳序忠告时时得敬承
朱宪副恩寿堂
一堂曾记寿兼恩八载相闻齿更尊不叩仙方延岁月只将公廪奉晨昏推封日下登三品衍庆年来见十孙大手特书应未了緑槐如幄荫髙门
山东宪副朱君朝用为侍御时予尝记其恩寿堂今十年矣再会东昌出阅是巻则知其具庆无恙乐有十孙而君方预宪使之选恩与寿偕不日有也君请再赋一诗以申其说因輙附此致期望之意云
管太仆同年出示往年登楼之作别后次韵奉寄
留题髙阁四周星诗味那能敌韭萍驱我不情尘滚滚向人无恙桞青青弹碁败却心仍喜读易精来体自醒夜倚船窓忆故友不知风雨透虚棂
舟中病请医者刘宗佑与俱至德州赠别
临清河下识刘郎脉理名家本鳯阳语次爱君医术正行边寛我客愁长丹溪自喜传新学金匮何须说异方坐想到门应几日熏风吹满杏林香
李源十景
祁门李生彦夫所居李源最幽胜尝析其景为十求予诗数年矣病未能赋也北上道中阻风连窝块坐无事因各为五言一絶以寄之虽短章寂寥不足以尽景之万一而其大致亦不出此矣
天井龙痕
潜龙卧空山爪印非斧琢一日风雷生终当露头角
军滩马迹
义兵昔来过石上马蹄在遗响寄滩声英风凛何代
鉴塘活水
一镜含天光源头自何许悠悠川上心临流共谁语
斗峡回澜
两崖忽中分惊浪凡几折相期避暑来熏风洒飞雪
莲亭小雨
雨落芙蓉塘一阵香冉冉潇洒亭中人红尘不相染
竹径清风
夹道千琅玕森森出墙外有时一轮秋平空发天籁
笔架凌云
三峯上排云竞秀如笔格千古兆人文知非草玄宅
诰轴横空
一峯如诰身隠隠当户见山灵知主人终为汉庭彦
溪流晚棹
闲登溪上楼返照射溪水何处榜声来前滩白鸥起
山磵朝舂
云碓倚东陇逺响一洲隔空林烟火生晨炊待香白
寿汪文好
当年开社见南山曾共从容一日闲老我半生头已白喜君五十鬓无斑衣翻晴彩生春意酒泻秋茎动醉颜正欲登堂陪贺客又随丹诏上朝班
天津提督兵备刘天佑宪副留饮席上联句三首
尊酒初逢海上城(敏政)真须倾耳听韶英阴云酿雨窓含暝(福)曲岸留人柳扬晴兵卫夜闻谈麈洽(敏政)官河风便去帆轻玉堂新宠金莲炬(福)供奉无能愧此行(敏政)
三十年前饮令名(福)天涯离合漫相惊喜君宪节新开府(敏政)愧我诗坛始结盟兰麝清风熏满座(福)秔蚕美俗动诸营倚阑更有淹留地(敏政)明日登楼一送行(福)
灯前谈笑客忘归(敏政)分付奚奴为掩扉好句每从沈醉后(福)离情偏惜故交稀月明坐啸潮生浦(敏政)漏尽惊看酒湿衣逻卒隔墙喧警柝(福)旅懐临别更依依(敏政)
拱北楼(在天津城上刘宪副所建)
危楼突兀中天起雄峙髙城压诸垒登楼北望空蒙间正距皇都三百里直沽东去当海门九河下泻鲸涛奔一道科征比州县十连虎豹分营屯天子端居不忘武敕遣提刑此开府眼中壮观忽岿然缓带时来阅干橹四方玉帛趋神京千车万舶无留行题品休歌太行路丽谯却数天津城忆昔文皇曽驻跸父老相传至今日宪臣初下新条章宿将谁谙旧军律城头大斾翻晴红城边细柳揺熏风我来徙倚不能去宸居宛在红云中画角悠扬鼓声壮雉堞嵯峨日初上掀髯听讲阴符篇谁道儒生不堪将槛外滔滔河水流酒酣击节歌新楼盛年相与赤心在范公敢谢苍生忧
与林泉
岐路尘埃满髪丝坐怜沙柳緑参差停舟奉笔延佳兴不道林郎亦爱诗
杭州林泉为漕舟什五长随予入京至河西务忽奉纸拜乞一言因赋此絶
四月初六日杨村道中遇暴风野泊入夜尤甚舟人大恐皆不寐待旦灯下有感
黄沙如雾昼冥冥一夜狂飙吼不停何物阳侯翻地轴有时风伯畏天刑盗窥客舫悬孤注神忌吾书走六丁篷底故乡应入梦清溪修竹旧岩扄
都城道中憩永明寺次壁上留题韵
个个僧房宻真如百鸟窝经翻梵语乱诗掩壁尘多渇吻思清供忧心苦旱魔谁铭堂下石聊为一摩挲
与刘舍人
宪府封章入奏频春风随路画船新将家子弟能将命多少三吴待哺人
一舟同日发姑苏千里相随达帝都情重汪伦能送我我诗还似谪仙无
吴下岁祲都宪佀公遣刘舎人赍奏入朝适予方被召北上因相予行一路勤慎可喜拜辞之际求一言草草赋此
篁墩文集巻八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八十九
(明)程敏政 撰
○诗
五月一日复经筵日讲简亷伯宾之二学士
随銮复入殿东门浅薄将何答异恩去国不知三载过传家犹幸一经存圣颜屡顾惊华髪尚食仍饕醉緑尊词苑故人天下士别来佳话得重论
送门生江宁徐梦麟赴会稽教谕
教铎分持客棹轻青年文采属徐生会稽山水占鹏运建业衣冠起鹿鸣殷序暂为丁祭主汉庭终拟甲科名我来子去匆匆里不尽沙头酒一行
送涂邦祥修撰省亲还南海
彩舟遥指尉佗城一路恩光送客行宪庙纪成劳太史礼闱文出羡诸生鹅黄酒熟承颜好兽锦袍新绚目明回首五云归及早衣冠相约候延英
送武选徐仲山郎中赴广东参政専理饷事
长才真合佐名藩一日金绯荷主恩遥奉玺书専饷馈久持铨法试櫜鞬岭南父老先知姓吴下山川正过门兵后疮痍应未复聴君膏泽慰黎元
五月十二日骑马北城堤上有感
北郭熏风散马蹄緑杨千树水禽啼蓬莱拥翠承金阙太液分香绕玉堤去国不知人老大临流还识路东西红尘白髪诗情减缓策吟成日向低
送司马公■〈革至〉赴长洲训导
而翁提学久驰声之子才华冠后生几叶尚传司马氏一官遥向阖闾城人环上座先开讲绩奏南宫再策名吴下旧游今歴歴送君无限客边情
吾友副宪通伯之子世经将赴长洲训导过予需一言值初入京师草草赋此吴中故人若李贞伯贰卿文宗儒太仆丞杨君谦仪部沈启南隠君皆素相厚者而邢君尤一时贤令尹也因世经之行不能不致思焉故诗及之
寄用礼汰万诸宗人
九衢尘涨拂朱颜日日追趋紫禁班却忆旧时吟啸侣几回清梦落溪山
自六月来屡赐杨梅枇杷及鲥鱼诸鲜
素餐无补愧朝簪殿左分鲜感圣心触热到来船似马退朝擎出价兼金髙堂上献贻亲喜讲席重遭觉岁深犬马未胜驱策意酬恩期不负官箴
送张叔亨侍御巡按云南二首
才整朝簪拂岭岚又骑骢马出滇南足轻万里心何壮法本三章老正谙金齿儿童迎宪节碧溪山水落诗函归来便作经年约逺大功名是美谈
花拥长安惜共看人生离合最无端明时再幸陪鸳序正学多闻祖豸冠笑我少年今亦老重君清节世应难题诗赠别熏风里白首相期保岁寒
侍御张君叔亨与予同举丙戌进士几三十年矣君以家艰居广中久之而予亦放还江南迩者被召入朝始获后先北上方幸接风采聆教言而君又受命出按云南行有日矣因赋律诗二章用见别意兼致我私如右君尝提调学事于畿北故诗及之俾读者有征焉
送程忠显进士江西公干便道还新安
金榜题名惬壮图便承天语向洪都人环斗极瞻宸扆使接星轺候省符恩露染衣过故里熏风吹棹启长途南来北去情何限不尽离亭酒一酤
题画
黄叶山前一浦通下罾收斧岸西东催科不到渔樵地赢得风光入画中
送陈瑞卿侍御升山东宪副提督临清兵备
河上熏风幕府开承恩人羡得真才虎牙今肃东西境豸角威生内外台千里回瞻宸极逺一方争候使星来随车定有翻盆雨聴取欢声出草莱(时方旱故云)
寄锡山秦处士七十(进士金之父诞辰在七夕前一日)
山中谁与乐尧年白髪新秋作寿筵礼客情深茶胜酒起家功重笔为田鹊桥纵近宁需巧鹤算能长不叩仙雏鳯暂归恩正洽为君先赋大椿篇
送钱与谦修撰归省
多病惭归旧从班却从京邸送君还情知到日都无恙乐在双亲一笑间
南风吹马旱尘飞粟种难投麦事非不忍离亭对尊酒芸编相赠两依依
抱玉频年未受怜一魁天下亦恬然此行更系词林望不为湖山好放船
暂去还来隔岁期山中猿鹤谩相疑行藏有道乾坤在敢望摅忠答圣知
送金宗德还太仓(宗德来视其弟上舎佑于京师未几复归省母)
暑沸征尘客少过闻君归棹发关河寿萱堂榭违觞逺梦草池塘入句多悯旱莫论新旧雨伤离难续短长歌劝分有诏知能副赈乏还应到几何
闰五月十八夜始得雨枕上作
旱魃为妖数月过一宵甘雨足滂沱九重侧席忧民切百辟匡时入谏多满地禾苗回积稿几家床箦起沈疴腐儒不寐聴檐溜云汉诗成拟载歌
南京工部尚书常熟程公哀挽
夐异寻常士蜚扬四十春羣鸥方狎座一鵩遽当辰勇见辞荣早劳因按节频盛名知不朽遣奠出恩纶
都下相过日于今似来年家传从歙徙谱拟会吴编旧业寒江上新坟夕照前临风歌楚些南望一澘然
送进士王恂省亲还毘陵
喜君衣锦还乡日正是皇州得雨时新水拍河催画鹢祖筵呼酒系青丝恩荣早入琼林燕丰采谁当玉树枝双佩趋朝人屈指不须重调渭城词
送刑部马金员外赴谪庐州通判
法署才名久擅厅词林家学重趋庭谪官逺向濡须坞候吏还占贯索星畿甸晚禾看上垄闸河新水待扬舲器成逺大当盘错归及鸳班两鬓青
听涛篇
朝听涛谢公墩暮听涛莫愁村小涛碌碌如鲸翻大涛殷殷如雷奔老人来听日忘倦坐久不觉苔矶温旁人借问听何有川上之趣不可论老人本是林宗孙江东旧业诗书存朱颜采采映华髪芙蓉为佩芝为飱管弦那肯涴双耳祇来江上清尘烦六朝遗事渺何许两岸石齿余苔痕逢人不惊爱沙鸟向舟忽拜随江豚太平行乐输此老安得佳致梅花罇壮哉有子南溟鲲凌风势与孤鳯骞他日鼓鬛登龙门姓名一日闻天阍老人听此应更喜寿与江水同沄沄
江东郭处士永昻自号听涛年七十有三矣其子蒙实予校艺所得士将入南雍以处士诞辰在岁晏求一言归寿遂赋此篇
半闲为武进周处士彦常赋(其子埙予门生也)
终身营营笑俗缘平分风月到华颠红尘未动朝观槿白日虽忙夜聴泉林下赏心能自足人间清福许谁専克家有子君无恙全乐还应享暮年
送麻城朱正赴唐县典史(正善地理家说)
晓看除目下天曹莲幕如君未二毛民俗共夸唐邑好故山遥望楚云髙相逢喜说堪舆事此去方酬案牍劳领牒之官应不滞南风吹雨送轻舠
潜川汪惟悦父母双寿
一堂偕老重潜川丹颊明明未白颠岩下送香春泛斚弧南腾彩夜当筵寻常花甲増髙筭逺近租丁服上田养志有人夸令子鹤筒遥寄寿生篇
送刘生还辽东
晓日都门动别颜河桥新霁水潺潺濯缨不负平生志问学初升太学班奋迹几时来桂苑计程三日过榆关东藩幕府今何似目断孤云送子还
刘生瑾新入太学谒告还辽东拜求一言忆先少保尚书襄毅公天顺中抚师于东生父迪实在麾下今三十年矣故于其行怅然有感而赠此诗且致期勉之意云
题王约钩勒竹(上有子昂题)
王猷孙子兴超羣闲搦双钩画此君抚景试酬松雪句一帘秋景动湘云
送杨宪副志仁之任山东(镜川学士之子子履)
学声无沗镜川公晓日金绯拜命东官舫遡风川涨急祖筵经雨市尘空芝颜定出羣英表菜色应回百计中蹇我班行惟拭目看君名绩到宸聪
送中书舎人欧阳子履佥宪广东提调学政(兄子相先以御史佥宪云南提调学政)
髙衔并列新台宪盛事争夸好弟兄染翰鳯池常称旨传家麟史更知名一畨尊酒都门道几处弦歌岭外城闻说梅花千树在岁寒心绪待君盟
墨竹
北都旧日原无竹近岁萧萧緑满城上苑数竿尤得地东风头角看峥嵘
进士婺源潘君玉汝得墨竹曰帝苑春风出令蕲水携以自随既而以考绩至京索赋诗其上玉汝尝从游因致意焉
东庄逸兴巻为衍圣孔公弘泰题
一庄遥在杏坛东胜地相传鲁泮宫鱼鹿性贪林壑美楼台清出市尘空携壶客访看花处步屧诗成问稼中蔬水解忘人爵贵舞雩千古自春风
竹间冻雀图
冻羽飞鸣下笔难坐疑声遶竹枝寒良工趣在芭蕉雪莫向篔筜作意看
踏雪寻梅图
■〈马蒙〉鞍回首欲相呼不忍轻抛万玉图诗骨与花争胜絶灞桥还似六桥无
寿蒋封君
博闻髙誉重南都晴雪丝丝未满颅恩露逺分新赐诏寿星光射旧悬弧登龙志已输强子奠鴈心无愧义夫遐筭不须夸降岳蒋山髙姓恰相符
润斋蒋君宗玉世居金陵为耆儒年四十不再偶甚见重于士林明年寿周一甲适其子吏部主事浤以考绩获勑封之命于其归寿也特求予诗故与赋此
主一斋为都宪常熟徐公赋
行台徐公公肃字作宦屡更天下事顾名思守父师言主一题斋逺相示圣人立教先敬身大贤受训仍书绅向晦燕息毋敢肆云谁有志希先民主一开端子程子基圣功成此终始敬夫铭与晦翁箴石本空余墨盈纸愿公朂哉持寸心端居俨若神明临缉熈问学不但已海虞山髙吴水深
汪希颜亲家拜贵州宪使有诗奉贺
持宪终归老法官除书先报鹊声欢衣冠正数汪家盛山水休歌蜀道难尘里鬓毛惊渐白古来风节炳如丹送君只有中天月夜夜清辉两地看
希颜之兄太守文灿从子寺副守贞宪佥从仁与其余佐州县教庠序登科名者六七人皆出一族可谓盛矣部使者尝立聚英坊以表之求予记久未能复也故诗及之以逭责云
题扇寄大衍圣公
半规明月影沉沉持赠秋来意转深料得王孙不轻弃清风常系故人心
送编修刘可大还广东省母
慈母年髙雪满簪彩衣归侍促归骖鸾封特降云霞烂鹤酝遥分雨露覃东莞寿征占婺女北堂花事到宜男词林孝义如君少几日恩光过岭南
寿致仕学谕松坡王先生(子御史鼎出按二广有过家之便)
青毡归老白头新六十于今又七春手摘晚蔬供斗酒坐临秋水濯缨尘三时适意松坡稿百岁论文蔗境人光动鲤庭増燕喜豸冠持节正过闽
画兰
故教授彭城马君尝以兰题其斋且号其集盖一时名流也其子暾今守潞州托善绘者为图以着其思亲之意来京师求一言予素重潞州故为之赋云
九畹风来春昼长深林馥馥闻幽香紫蕤数茎叶劔緑耻与百卉争妍妆广文爱兰如爱友绕诵离骚不停口一朝乗化去弗还寂寞芳丛委榛莠过庭有子専城居生绡貌得真璠玙修篁竒石相映带髙洁宛露氷霜余罔极情深花自好名笔何须雪窓老儿孙愿比谢家郎白日髙堂镇相保
送刘仁仲修撰还蜀
豸冠投老住江乡之子归宁下玉堂路指白盐论万里史成金匮重三长寿尊满注郫筒酒舞袖遥分汉殿香还阙有期应暂别不须开宴奏清商
题吴氏乐义巻
南涉江淮北到燕东风尝送估人船黄尘赤日相逢地惊见吴家乐义编
商山深处一斋居逺客归时乐有余教子义方开义塾牙籖重理竹洲书
休宁商山吴君贯之宋竹洲先生之裔也以贸易往来南北而题其斋曰乐义其亦不忘先训而有警于后来者欤
八月二十一日饮城东夏氏园
城东全不觉秋来小饮新亭罨画开池跃一丸惊弄水云随双屐笑登台园争洛下谁当胜曲愧巴中我未才斜日尚牵余兴在马蹄沿路踏莓苔
送俞浚之侍御赴四川宪副饬兵备于绵安(浚之季父钦尝以兵部郎中从先公)
倚劔休歌蜀道难提刑风采重台端新袍刺豸绯偏称御敕盘龙墨未干人困疮痍思按节家传韬畧试登坛祖筵正及黄花候珍重离觞一共看
寿致政谢都宪(子廷柱举人求赋诞辰在三月五日)
都台清誉重三巴解绶归来阅岁华雪后松筠同寿域山中泉石富生涯一宵共覩长庚瑞两日才看上已花遥望闽南歌戏彩芝兰原出旧名家
太白骑鲸图
长庚何罪谪九天堕地亦作人中仙吐词如神醉不死江山落魄惊无前采石矶头弄明月醉眼浑疑烂银阙翻身却入冯夷宫鐡网珊瑚任攀掲阳侯知此太白精奉归帝所无留行青冥风露九万里掉尾独跨横山鲸花鸟纷纷渺尘海千古骚人忆丰采画图想象知有无赢得旁观小儿骇
饮英国公凝眺轩
池阁新开帝苑东偶来亭上一尊同彩虹拔地纡髙树玉笋排云入半空晴亟尚沾花下雨暑残仍爱柳边风隔墙语笑相闻处只似江南罨画中
上公清致出尘凡几许云根迭翠岩花为奉亲时下幄酒因留客剩开函嘉蔬不责新园课竒石犹镌旧内衔周览未穷归未得半帘斜日下庭杉
送董学士尚矩赴南京礼部侍郎
去国五年惊再见不堪君去更临岐词林望久先膺荐讲幄功深合受知南部衣冠今典礼北河风雪此伤离贵人白髪从来是老手调元正未迟
十月卄六日大雪约廉伯宾之二学士启昭庶子小饮
新雪满长安东城特地寒少须开赏券未敢立诗坛冻蚁先浮盏河鲂亦上盘便应骑马到一笑共清欢
寿致仕周二令先生(先外母夫人之弟所著有澹然藁寿八十矣)
双瞳如月鬓如丝林壑争迎海鹤姿酿秫仙来长对酒哦松人老只躭诗渭滨尚父同髙寿洛下耆英会盛时一曲长生千岁祝才情深愧郢中词
同年小集得云字
车马集深巷寒飙凈尘氛肃登君子堂晤言得交欣忆在先皇初奉对惭謏闻同榜三百余一一扬清芬俛仰三十年忽忽惊离羣聚散岂足言零落悲朝曛携手仅十人况有天涯分幸哉身尚健无惜杯行勤我齿后诸公霜髯倐其殷兹会宁偶尔所期在崇文图报各勉旃继圣真华勋张灯出新令促席矜垆熏禁鼓屡换更客颜亦沾醺月上未忍别悠然赋停云
黄少参汝器谈佥宪时英段郡守以忠之待次及考绩来京也黄京尹士英林司成亨大齐太常应壁佀亚卿大器陆翰长廉伯及予约为同年会而饮于廉伯之第时屠都宪朝宗方陛见之明日亦请入席晤言甚洽盖夜尽一鼓乃散惟丙戌榜进士三百五十三人今仕中外者七十一人兹会又不过十人而以忠以疾不至汝器能皆诵其升沈存殁之详歴歴可念也朝宗谓兹会不可无纪以诗倡而析渭北江东之句为韵俾各拈其一予最少得云字因口占如右并识其事云
小李将军岳阳楼景
岳阳图迹重兼金尺素何人手更临瓦布蛛丝凭错综山呈螺黛欲浮沈气蒸波撼中唐句后乐先忧一范心闲指画阑揩病目卧逰情共楚云深
段中贵请赏红梅
几多榛棘委寒丛春意先回紫禁东仙骨换来砂正伏玉颜酡处酒微中风前香触氷霜冷天上根涵雨露丰曽是江南花下客不辞题赏付诗筒
辋川图为段中贵题(段公所居有玩芳亭满前生意诸胜处)
右丞家住东南麓石径盘云走川曲山亭氷榭连数村物色依稀画难足右丞一去今几尘披图忽见终南春水榭山亭渺何许却道园林都逼真真耶画耶两陈迹秀句翻成北山榭当时习静亦少人诗板寥寥仅裴迪孟城■〈土幻〉近华子岗芙蓉花乱辛夷香青莎蒙蒙鹿羣过白石齿齿滩声长椒园栅锁山梁右竹馆门开野塘口几多幽胜落荒寒泉石遭逢正非偶文昌好古居鳯城胸中邱壑千金轻宋摹唐本此第一粉黛碌碌难为情玩芳亭与临湖并生意满前春烱烱我欲颜之小辋川看尽题诗啜新茗
寿肃州刘参将景昌七十(景昌子为羽林指挥使李学士宾之其甥也)
玉闗人老得归来绮席还从寿旦开壮岁儿堪飞将选几家甥似谪仙才霜侵短髪犹看劔春溢酡颜更唤杯愿作延州来季子不须骑鹿向蓬莱赏
雪次韵廉伯学士
忆当乗雪来萧斋偶然憩坐令尘虑空何必春可禊豪谈激清响小饮失寒厉我髪日夜改任尔蓦相缀老翠森在列妖红谢殊丽前邻续佳盟再白已更醉今年告荒甚逺迩物色悴大有思特书粒食感同类君王视郊牲肃肃徼帝恵衣冠获随步耿耿候舆卫居然得三白预想苏万彚赏券应不孤吟筒倐先置兴思泼蚁浓冷未怯貂敝尊前作赋手敢与兎园对心期洛下徒不负寸阴岁弛张姑自解一笑出公议此白如未已入眼四成瑞东郭留余欢西城卜新会令严白战鐡价重扫愁篲行乐及旬休迂疎愧风致
西涯学士再和东坡雪韵邀予同作四章
剪水天人万玉纎六花随手办何严因风不惜泥沾絮到竹时惊箬裹盐晓误一鸡先报寝饥怜羣雀乱投檐书生畎畆情偏剧喜瀹新茶试笋尖
一色遥空点去鸦小园荒井罢翻车地堆龙甲成沙阵风剪鹅毛作罽花破蔡竒功収制阃探梅髙兴属诗家南山虎迹年来尽冷落平原猎士义
滕六行空势太纎一阳才复气仍严苦怜汉节羇青海快想巴流下白盐呈瑞半铺金殿瓦妬籹偏缀玉堂檐拥炉细读梁园赋颇觉南朝语更尖
霏霏乗曙及昏鸦河上氷坚欲度车几处疲癃愁乞米满城儿女笑团花踵门共喜来双士郢曲新闻得数家起答故人挥冻笔印泥鸿爪任交义
和吴亚卿道本得孙之作
冻雷惊起箨龙儿老节俄添玉一枝兆叶仙禽来梦日喜听英物试啼时门随北俗长拖锦宴出闽肴半杂饴书种有人公意足霜髯促尔遍方頥(道本丰頥美髯故云)
十二月十九日南郊视牲作
帝城南下凈无尘夜漏初严第一巡禁卫护行分虎旅牲房传号立牺人出门尚觉云随履归路俄惊月在身明日仗前当奏御坐听金钥待鸡晨
立春前一日约江文澜侍读李子阳修撰小饮
卜居欣得侣咫尺巷西东老马能知道新诗合注筒鞭庭春不逺扫径雪初融冻泼家醅在先期一笑同
喜同年屠朝宗都宪卜居正得宾之旧宅次韵
几年离合诵停云此日叨随燕贺羣名重栢台同鲍隶寿期椿府似茅君旧堂主尚多情在新曲谁当善颂闻谈笑不妨清漏促帝城春色喜初分
廉伯学士家赏盆梅限韵
几点寒香缀一枝陇头人逺寄何时氷容不受缁尘涴玉种长疑白露滋尺干便能经岁虐羣芳随尔竞春私何缘老相心如鐡却对花神吐丽词
江南胜赏欲残枝冀北初看木后时月色有情长遣照春光无迹暗相滋盟期竹友心方称谱作花魁誉岂私绕匝愿听三弄阕朱弦谁续旧歌词
篁墩文集巻八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九十
(明)程敏政 撰
○诗
甲寅元日斋居次韵倪舜咨宗伯
五十悠悠白髪新北来俄及帝城春天人有庆占丰岁郊庙相仍卜上旬客刺暂劳停左顾颂声长耻劝东巡明时事业夔龙在愿守遗经候紫宸
四日早听郊戒复陪庙享次韵李宾之学士
衣冠晨立陛西东有诏斋明对竹宫鹓序复从陪祼享鸾旗早已动灵风五门昼下铜壶转九庙春回玉辂通圣敬未遑先饮福南郊三日待升中(时礼官议郊戒免饮福之礼)
五日左顺门赐金织云鴈纻丝绯袍
君王将出事郊祈朝罢金门召赐绯手奉印缄鹓作序胸盘云锦鴈交飞五紽但拟赓周咏一字何能补舜衣明日斋宫同入拜圜丘春日烂相辉
七日南郊分献天下神祗坛次宾之韵
漏下斋宫夜未分长林风起散垆熏百灵受职扶元化上帝端居隔朶云扈跸军容香雾遶登坛人语半空闻十牲载俎终三献想见明明格异芬
八日宴奉天殿与亨大祭酒廉伯学士联席
大廷开宴庆郊成玉辇来临自武英拜注金罍先上寿坐粘红纸预题名仗前舞戚天枢近墀下鸣鞘午漏平同榜几人联席在感时图报若为情
题屠元勋大理镜籹蜡梅
调鼎应须几弹金蜜脾先沁玉容深寒香瘦影无寻处忽在诗家晓镜心
饮林亨大祭酒家观闽灯
化城谁测暗中机南粤灯工北到稀蜃市晓乗千迭浪蟾宫春换六铢衣弩窥伏道朱旗闪车簇名园锦障归入眼未真先告醉却疑东壁坐腾辉
和屠都宪朝宗止酒之作
酒兵一日破重围读罢初筵愧昨非亲近药炉新病作生疎芸简壮心违众酣转觉官宜禁我戒宁因佛可依小啜鳯团仍谢客心旌遥自舞雩归
卄八日受命与宾之同教庶吉士于翰林
久尘经幄愧因仍再领羣才力讵胜命下可能堪士论年来方欲叩师承金銮旧契原秋榜玉署新斋烱夜灯振作英髦明主意愿歌周雅赞中兴
朝宗都宪闻予教庶吉士有诗见赠奉和
玉署西瞻尺五天讲帷何敢次髙贤聴君句比芝房钥笑我才如草舎椽春馆昼长香篆续午城风起漏声传诗书愿附灯窓业不为身期食蠧仙
芸馆初开二月天诗邮来自栢台贤人才盛喜鹓成序岁律忙惊燕寄椽学海有航思共济经畬无本愧家传锦囊収拾珠玑在佳话应留满集仙
送徐中行进士赴青州推官
城南芳草路东西野寺春杯惜解携官小暂淹名下士才髙曽赋御前题手翻案牍仍兼易句写山川直到齐旧馆为谁重下榻待君他日听朝鸡
送翰林庶吉士许启衷南归
许君青云彦进学来玉堂居然五色毫掉鞅翰墨场何縁忽抱恙荏苒六月强云有二老亲鬓髪惊沧浪恨无千里鹄载我天南翔沥恳夜具疏顿首陈明光迩来得赐告蹔返闽中乡官舟趣行李禁柳揺初黄相别城东门立语春风长巍巍紫阳山渺渺云谷庄就中吾与子共致一瓣香子行日已逺山川郁相望仰止圣謩在莫遣心田荒家庆乐无巳人穷安可忘芸窓迟子归寻源潄其芳一水绕屋流双栢凌空苍平生四方志及此歌明良
和答朝宗都宪问难之作
寓言娲石本诬天名教先应罪七贤呉斧可当新月鉴秦灰那复故宫传鳯筩久慕轩皇奏鴈札曽因汉使传紫府列衔吾未敢官曹无事即神仙
弭灾惟敬莫呼天牧爱无方首荐贤未暇王田论■〈亩犬〉畆可怜民爨及榱椽休论协本箕畴在异学衰因孔教传千古铸颜真锻手纷纷流俗漫师仙
次韵艾武选奉使朝鲜巻
熏风笳鼓出皇都争说官曹本上枢闗外兵车迎汉节海东文物绍箕图青宫位正严宸左紫诏光临絶塞隅胡越一家覃化久不须重译问前途使槎行处及芳时陆海争先覩鳯仪邮传直过平壤道祖筵何必渭城词受金使者应惭贾佐省名郎却重綦屈指定知归日近马蹄沿路看辛夷
兵部郎中艾君德润尝奉使朝鲜有留别之作今三年矣当时和者已众而德润亦欲得鄙诗因奉巻以请予素重德润之才器逺到其可咏者不特奉使一节因勉和二章如右宋内翰綦公崇礼尝为兵部侍郎其所建御戎弭盗之策甚伟因援以入韵少致期望之意云
赠佥宪李君宗元赴河南
一官分印佐提刑祖席遥张郭外亭豸服家声推右陇皂囊风采播东溟尊前宿霭花争艶马首春风麦正青河洛壮游知练达不劳随路问图经
题尚书叶公捕鱼图
丛芦岸侧青溪湾石矶凈扫苔花斑渔翁有家住何许风景却如西塞山昨夜溪头过新雨春水漫漫决沙渚羣鱼尽逐早潮来父起收罾子看筥入市鱼租今几何归家尚喜鲜鳞多近村沽酒了余日醉后不妨眠绿莎古木垂阴断岸脚疑与是翁曽订约摩挲安得共盘桓细和江南捕鱼乐
送汪微之县丞赴官蒲圻(故宣德进士户部主事益谦先生之子)
几年场屋滞宾兴一日铨曹次第升画舫官河行处好青山乡思望中凝花间莅政时参尹松下哦诗不负丞珍重旧家文献在拟从湖北聴佳称
林良二画
青山半壁垂藤阴南陂水满菰蒲深非鳬非鹜见双鸟上下■〈口桀〉■〈口桀〉鸣春音石饮林栖无系着老去画师那可作虞人弋子漫多情豢养能如写生乐
断崖风急鸣枯杨回溪沙白芦草黄羽毛纵横各有适顾影似爱秋原长此本谁当百金售画堂彷佛闻清咮老隼苍鹰不敢窥疑在洋洋古灵囿
雪窓兰
谁将幽韵泻朱绳赢得风神寄野僧澧上国香还几种欲钞花谱问零陵
送史主事
一年分省近江乡不似亲庭隔太行咫尺家书传溧浒东南军食重淮阳天恩早下金华诰士论原归粉署郎春晚送君频注目落花随棹楚云长
地官主事史君文鉴世家溧阳而出总庾事于淮上有便道省亲之乐言别于予予受命主考南畿文鉴实在选中今九年矣喜文鉴功名日新而予之不失士也赋此赠之
寄题蒋令君瑞芝亭
槁木中宵紫气生天开佳兆动山城累累不止荣三秀节节真堪配九茎羽客四求空按谱豸冠频谪更知名洵阳百里甘棠地征诏何时出帝京
同年友蒋君克明以御史言事被谪三徙而名益着其后令陜之洵阳有紫芝产其邑东空树中双干并出其蕋突然若指者百有余朶视世所见不同盖真芝也邑人咸庆以为异政所致迩者君以考绩至京获语及之予意君逺外已久将有懋恩嘉命以酬宿昔而此芝实为之开祥也因赋诗奉赠用取验于异日云
竹鹤老人山水
溪风吹云绕山腹上见青山下茅屋谁家亭子据潺湲中隔板桥烟树绿野艇悠悠来磵阿晴沙白石滩声多幽人不喜问竒字扣舷一曲沧浪歌
沈石田小景
雨晴山麓上莓苔老木亭前罨画开城市爱闲应更少水边才见一人来
画菜
嫩甲纎纎浥露青小斋终日候园丁不知春到先红紫几处争开择胜亭
画鹰(当潮独立)
一瞬青霄万里风草间狐兎几回空不知敛迹惊涛里却是千人百购中
和答郑廷纲通政
银台名重两京传三载功髙翰墨筵南去地瞻锺阜近北来人仰郑公贤推恩喜奉回銮锦赠别思临洗句泉多士只今窥大业肯从江海计流年
双鳯篇
大鳯先飞上丹阙小鳯随飞出丹穴皇家结网未全疎入眼平生两竒絶春风簉羽骖龙翔文章五色明朝阳鹓班共指不易得旧家似出三槐王清咮时闻起阿阁和气还应叶韶钥舜文有道致祥多逺陋西京奏神雀垣竹枰梧髙入天喧啾百鸟空茫然愿加自寳奉明主聴取人歌双鳯篇
滨郡王君朝吉举丁未进士歴户科右给事中以正言履行有声琐闼间其弟朝仪复举癸丑进士授官行人有如昔人所谓二惠竞爽者健羡之余为赋此篇
西垣对雨有懐罗明仲祭酒用旧韵奉简
风回午枕梦初惊雨促苔花绕砌生墙角鸟喧黄屋静树头人爱绮窓明红尘不了真无计白髪相寻似有盟忽忆旧游江海隔一生知已大司成
九桥书舎为京学教授莆田陈君叙畴作(叙畴父尝作书舍时司冦彭公父为塾师司冦记其图庄甚详)
十里莆南竹树村九桥精舎太丘孙衣冠屡报看花捷水石疑留洗墨痕聘士髙风今入画尚书经学久専门寄言莫坠藏修地白鹿遗规可重论
郭熈雪浦待渡图为杨孟瑛主事赋
郭生写山名一代平逺萧然有余态触目谁传雪浦图画苑风神宛如在飞琼势压冻岚空迭出数峯兼粉黛傍岩古寺隔西崦鸣玉淙淙得奇爱联韀恐是采梅者何处山村酒堪贷石梁欹仄氷在地踯躅小童如不耐前行候渡立沙尾掉手野航呼并载江空鸟絶树号风一色乾坤四无碍澄溪何必剡中路髙兴未孤思访戴李成弟子凡几人三叹郭生今不再湘缣拂拭重懐古清景无边句难逮
送平江伯陈公奉诏治水张秋
熏风铙吹发连舻入眼惊涛化坦途令肃河防新铸印功成邦计旧分符世家不数酇侯传幕府长披禹迹图寛取圣忧归及早可容旌节滞江湖
八角雕花旛石一凷饷暟东白善世
云根谁凿竖经幢流落真同客异邦几见白莲駄象马却埋苍藓混珉矼三生梦觉诗仍在八角盘坚意久降舍赠幸逢东白老看渠磨拭对禅窓
泥金兰蕙图
一干一花香出尘一干数花香袭人幽花本出山谷品国香何似沅湘春髙洁棱棱石为偶清籁萧萧竹为友草间荆棘短且疎去取疑非画工手云谁爱作泥金披为重此本千金宜谷风习习未见采古意只有焦桐知供奉门庭净于水图史如云集书几无言相对此同心粉黛从人写桃李
佀大器亚卿约赏葵于北城
闻说熏风会计轩蜀葵开徧锦云繁浓阴更可消炎暑僻地谁能絶市喧载酒几人来北郭联镳一日下西垣知君无限倾阳意不羡闲花种满园
翰林公署偶作
回廊寂寂锁斋居白日都消病厯余窃食大官无寸补绿阴亭上勘医书
阅诸吉士会簿悉注病假所余者吾两人耳独坐偶成一絶奉简西涯寅长先生聊发一笑时五月十九日
送马谦贡士赴许州知州
中州名胜亦西湖喜奉新恩领郡符五鳯久征循吏传八龙谁复聚星图白眉异表真才子绿髪初衔已大夫圣主忧勤尝旰食一方民瘼待君苏
衍圣公自曲阜载奇石一凷至京相馈诗以谢之
尼山分劈小昆仑千里航来秀可飱续谱正堪题雪浪呼童频为洗云根摩挲未了平生癖斧凿疑存太古痕荒圃自今増胜槩一诗先谢素王孙
送释方策住善权寺
上刹新闻住辩才一舟南去水如苔再传衣钵诗宗逺终日溪山画障开草没仙人烧药灶花明丞相读书台病夫久欲捐荤饮春焙还能数寄来
宜兴善权寺山水佳胜号东南巨擘之境今讲録雪厓济川公尝居之迩者其嗣孙方策长老复领札以往来丐一言予与雪厓交甚久凡吟筒往返皆策任之而策亦嗜学工书年少有志必能为此山主无沗厥师因赋一律道其行如右云
题张师夔画
沙洲闲寄野航轻山郭遥通石栈平安得倚笻松下路共凭髙阁聴溪声
哀灵椿巻为徐中行赋
鸡絮香残劔影空一抔遥隔帝城东夜深自有招魂些树脚川声树杪风
坟草青青岁月多独余庭树影婆娑他时结彩缠修干重续徐卿二子歌
谒陵承西涯翰长有诗相饯次韵五篇
道中作
北郭诗筒走置邮风光长为客迟留连村岁稔鸡鱼贱故国城荒鹿豕游水没断村惊旧雨蝉依髙木战新秋青山久别今重见一笑还能识面不
甲辰岁与子阳太史同行今十年矣感旧作
岁华忙迫似星邮霜入吟髭不少留三日倡酬曽满纸十年离合几同游方难却老思医扁学易隳功感奕秋佳话不知残暑退清风能及故人不
宿刘谏议祠下作
百岁浮生一传邮重公英誉到今留人间虎榜真多愧地下龙逢可并游孔庙作邻庭桧晚唐宫何处井梧秋得开祀典须贤令能有封章达帝不
连日忧雨作
黑云成阵作诗邮不得荒城半日留岚黛有情随面出雷车无定绕空游道傍唤转林鸠午风外飞余石燕秋寸寸入山惊雨意友人还及念予不
谒陵后喜晴作
来往浓阴若逓邮晚晴无复片云留山呈玉笋凌空出水幻骊龙抱月游竒事我逢三日霁赏心天赉一林秋归途为问朝陵使曽有新篇纪胜不
送王懋伦佥事进表还四川提学
雨露恩通万里天喜随羣牧上尧年文章旧业余三馆弦诵新声徧两川壮岁几人先服豸清秋一路早闻蝉贾生不久还膺召为子长歌解劔篇
送常州府知事邵智之任
一舟南去渺征鸿秋意才看到井桐恩向枫宸分湛露仕从莲幕引清风酒杯饷客驱驰里诗券还君邂逅中喜说晋陵官况好簿书清简粟陈红
贺徐原一亚卿得双生子
画堂俯通逵佳气日葱蒨襁褓忽双生彷佛蚌珠见凭谁分伯仲婉娈如一面主人廊庙姿慷慨济时彦及此熊罴祥那觉鬓丝变升升骐骥种采采芣苢眷坐令阀阅家逺迩一惊羡纷纭会汤饼箫管动庭院末由充贺宾追逐叨一面为赋瓜瓞篇迂迟笑衰倦
承出示两郎如玉芝骈秀令人竒爱不已因赋小诗二十句奉贺虽不敢比西涯寅长之髙咏善谑亦姑用续貂以少见连绵之义云尔
送通守马金进表还庐州(金侍读廷用子)
才看谪宦出京畿早见来朝自合肥上寿喜随瞻舜冕娱亲兼得试莱衣中天雨露常时降南国山川几日归记取一畨新去住离亭蝉咽井梧飞
黄子久山水为陆翰长廉伯题
丹青旧数黄公望一幅溪山似瀼东悬瀑自天喷早雪飞桥临水驾晴虹谈玄偶接苏门士采药空迷鴈荡翁安得为弦招隠操共凭苔石面松风
小景便面
水边芳草绿茸长石畔新蕉鳯尾香满目化机谁解领掀髯应不为诗忙
送唐秀才还曹州
别路惊残暑行人发去舟一经传载记千里向曹州馔会芹宫晓香分桂殿秋宾鸿声渐近随处莫登楼
送王德润参政进表还河南
朝辞南去及秋晴万岁声齐报礼成巨镇带河中土胜列星环斗北辰明久推茂绩书循吏渐拟清班接上卿嵩岳正当封域里往来多少爱君情
礼闱亲荐出羣才翰苑重看蚌有胎榜下衣冠今再叶里中文献旧三槐出城催上离亭宴候馆知从觐阙来多病得谁増壮色送君斜日下燕台
河南大叅曹邑王君德润以贺圣寿来京师其归也请一言因赋此以赠德润登己丑进士时予承乏礼闱有一日之长近予奉命教吉士于翰林德润之子崇文复与焉盖迂钝之资实于此无能为役而王氏贤父子所以相予则多矣
送周文良医从兴王之国
辇下儒医正数君城东为别思纷纷黄花香入离觞饮白鴈声随客棹闻焚券有名看续传曵裾无事好论文萍踪落落仍多病金匮余方得见分
题山水障子(画王摩诘云里帝城双鳯阙雨中春树万人家二句诗意)
摩诘诗从画中见触处天机自流转黄鹂白鹭辋川图入眼何须好束绢多君此图谁笔之谓是当年春望诗绿草烟横荜茥苑红莲雨足昆明池金阙沉沉半空起柳暗花明连数里不嫌车马踏泥行城外风光似城里太平有象作者难品题不在丹青间悠悠致主泽民意对景令人生汗颜隠几秋霖玉堂署渭水黄山渺何处倦来无力展新图时复髙吟右丞句
寿林宜人七十
闽海风光说上元一时佳庆绕鱼轩瑶池屡喜青鸾至丹穴齐看彩鳯鶱寿羡几人跻耄耋教行诸妇谨寒暄晴霄万里瞻云意并逐春风入故园
闻绩溪髙尹被奬劳之典
乐奏新声彩币红令君名满练溪东风行驿路除宵警雨足山乡乐岁丰考绩政成花县久旌劳人羡栢台公题诗欲附循良巻思绕丛山紫翠中
和答屠元勲都宪
元勲都宪以宾之院长感秋诗见示久未能和也八月廿四日朝退坐翰林东署雨中有懐次韵一首
忽忽沧洲子京华两见秋望尘惊市陌聴雨忆江楼白髪欺谁老黄花慰客留归心轻过鴈君宠若为酬
甲寅岁八月廿七日过大监戴公城东清适园亭漫成一律
雨后晴沙不作泥路回深巷忽闻鸡黄交穉菊栽初盛绿上新蔬剪未齐尘外画缣谁布景眼前诗槖好分题主人莫讶难相见绕屋滩声似剡溪
与曹良金吉士
良金吉士能背诵洪范君奭终篇一字不遗喜而有感因赋一律时弘治甲寅八月廿八日
永日吾伊不惮劳篇篇成诵爱吾曹九畴一序皇猷逺二相同心圣见髙孔壁有灵开治本考亭无斁仰人豪闲抛岁月成何事三嗅芸香感二毛
孤松挺秀图为用礼题
天寒地坼万木凋何许直干凌丹霄凛然夜壑走风雨老龙怒挟钱塘潮人言丁公得竒梦手抚苍髯欲飞动良工好取献明堂莫向空山委梁栋
寿庆云侯母夫人八十
南极流辉彻绛霄北堂称庆拥金貂恩筵味足兼麟脯寿曲声清叶鳯箫生值太平期百岁教行长乐冠三朝饮余试阅瑶池景慈竹凌寒独后凋
送俞凝之赴徽郡照磨(亡友侍郎振恭之子)
不见尊公喜见渠郡中莲幕奉恩除一尊把菊难为别两世通家老愧予行李却随征鴈后到官应及杪秋余因君定作乡园梦先到南山水竹居
次陈白沙太史韵送广东何贡士赴南京光禄署正(何以孝行被旌其门)
世诵何蕃传名题孝行门积诚孚草木贻训及儿孙簮绂新恩重诗书旧业存貤封君素志纶綍待王言
题泰和吴尹必显祈雨有感巻
杏园风日早蜚英花县功名合有成一雨慰民非偶尔寸心忧国是平生帝闻美政酬褒典人乐丰年起颂声此日恤荒频下诏为君题巻不胜情
九月八日闲步公署西园独坐亭上有懐
公退聊乗半日闲小园深径雨苔斑红尘不到幽亭上白鹤长鸣古树边老学簿书空有感才非供奉久无颜明朝又及黄花候何处登髙忆故山
题金太仆本清竹
往年曽识太瘦生风神如鹤诗有声髙情雅澹惟爱竹挥染不让东吴卿一竿两竿已清洒鳯尾萧萧翠堪把秋空弄影纵复横宛坐山窓月明下眼中何得千琅玕怪石齿齿扬飞澜人间六月无寸暑细看令我霜毛寒忆在江南白沙渚十亩新篁舞烟雨腰鎌斸笋荐松醪不惜年年自宾主马蹄再触京华尘梦魂长绕苍庭筠偶窥墨本犹昨日满耳清风懐故人谪仙之孙好图史风节棱棱重金紫公余相对欲忘餐为说坚贞似君子朔气来时嘘冻云千花万卉无余芬凭谁可结岁寒友雪后青青惟此君
太卿李君景和早与予同事嘉禾吕文懿公先生为窻友三十余年尝以其所藏梅花图索予赋矣今又继之以此墨君盖思以岁寒之好相期也惜予词翰鄙仆不足以副公雅意姑题此以塞白云
挽刘屯田(都宪敷之侄安尹箎之父)
宰木萧萧掩墓场屯田人去几星霜早将礼乐魁南甸几出忠言拒左珰小阮立台昭世训髯刘为宰冠诸郎名镌翠碣青山下拟共禾川逝水长
寿锦衣鲁宣百户母八十兼受封
禁卫才名羡鲁侯诰颁新轴锦盘虬恩封不比寻常庆慈寿将临八十秋鹤酝屡尝春拂面翟冠初上雪盈头显扬有子身仍健海屋遥添第几筹
送汪廷器艮观
曽随南鴈住云中又出榆闗到海东壮岁尽夸行乐好太平谁致塞尘空轮蹄惯比孤舟速书画収兼百货丰来往莫讥江上客王孙家世古元戎
吾乡汪廷器尝客大同又客辽左有题其行巻曰东北观者予疑其赘则笑语之曰东北者艮方宜易之曰艮观本出戏言廷器亟以为佳因更之且请一诗廷器江南人也乃安游东北极边之地不以为苦而以为胜何哉岂国家承平之久虽四裔皆为乐土而估客遂眷眷于彼乎抑廷器本出越公之胄其风声气习尚有所承而不冺焉者乎诗以谂之
篁墩文集巻九十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九十一
(明)程敏政 撰
○诗
和答屠朝宗都宪见赠之什(时予与宾之廉伯启昭同升)
久幸斯文号一家我惭学海望中賖修鳞合附风雷起朽木那堪雨露加讲幄寸衷看日稿宦途多病数年华缁衣可续知公意不负崇班帝汝嘉
积书空似邺侯家白髪侵寻岁月賖清世一官无寸补湛恩三日愧重加(十四日徼幸进官十七日承乏署印)思从尹谢研家学敢共卢王鬪国华天语不忘供奉軰(旨意特书日讲官三字)涓埃何力称褒嘉
诗筒来自大夫家路转东城一径賖珠玉在缄光照映龙蛇随笔影交加君才入眼眞无敌我屋从今倍有华拟泼旧醅酬近约晩秋风日正清嘉
三凤髙翥附鷃可惭承惠佳篇同一褒与此过分之爱也谨用来韵奉酬语不逮意遂至三迭其赘可知惟大赐改教乃幸
沈启南画障为张通守题(启南自题楚词一曲)
石田老人非画师胷中丘壑天所私挥毫便觉真趣发意到岂借丹青施通守张君画成癖半幅生绡比全璧望中谓作云门山游人拟办登山屐峯回路转溪流长谁向石林开草堂风檐举手欲相问扁舟载客来何方老人画出今人上乡评未数黄公望一石俄成斧劈痕不类羣羊更竒壮石田隐处轻辋川秀句却似王维传吴歌一日变楚语幽芳懒鬬春花妍我从胥门八回过古寺长邀聴经坐老人不惜与画山击节诗成几人和尚方有诏征遗才白髪苍颜能一来还君此圗意无限停云正绕姑苏台
寿樊驸马母夫人
寿筵风景似丹丘珠翟辉煌映白头女士向来夸邺郡帝甥今日数樊侯庭晖影转蓂更朔宫露香分菊恋秋却指南山问东海几时清浅报添筹
贺屠朝宗进左都宪加太子少保
凤勅辉煌聴晓颁鸿恩汪濊属丹山江南旧望传三辅岭表新功震百蛮左辖位当乌府印东朝官重紫宸班清时才杰如公少看立勲名宇宙间
题小景
黄叶风前守钓矶石梁沙口负薪归轮蹄只在青山外想见红尘扑面飞
赠河间丁襄教谕
頖水芹香袭佩裾皋比中坐八秋余令丞释菜询笾豆子弟传经候起居春捷尚期廷试榜年劳先入考功书广文异日推瀛海只在丁寛众不如
送戴廷珍侍郎持节册封鲁府
龙节亲持下九重亚卿风采羡儒宗虞廷训诰班新册鲁地山川析旧封还阙使轺期再月出城吟槖记初冬孔林咫尺归途便一叩宫墙礼圣容
送江文澜侍读持节册封荆府兼有寿母之便
玉节煌煌下紫清册封初命讲臣行离筵把菊聴歌郢次国承恩许绍荆人拥使轺观盛典吏随公牒报严程归途正及梅花候春向髙堂百倍生
送戈良玉御史赴四川宪副崇夔保顺兵备
栢台髙处岁频更奉勅寜辞万里程云拥干旄归节制风行山岳聴威声携家逺过金牛岭揽辔长临白帝城珍重盛时勲业在好将苏息问苍生
李侍御二画
缟衣清露湿漙漙四顾松阴弄影寒老警自能知夜半不縁明月下瑶坛右鹤
又
啄宿相依苇岸浔幸离矰缴几秋深可因恋稻频来往须识随阳一片心右雁
与庄定山司副潘时用待诏同至李宾之学士先茔登古城
看山空负一秋强出郭来抛半日忙草没断堤牵歩逺柳拖斜日送阴长百年丘垄懐先軰几处园林似故乡却尽壶觞临涧水恨无渔笛和沧浪
古城髙处立残阳醉眼凭陵见八荒木落放教冬岭瘦鸟飞横絶暮天长钟声逺认驮经寺帜影中开阅武场胜覧未穷吾正健不愁荆棘罥衣裳
送表兄林文美上舎赴青州训导
郡博承恩出上庠宦途仍喜近家乡诗书俗厚称齐下兄弟情深忆渭阳寒月拥裘催去马夕亭呼剑引离觞官中旧识如星聚不日分光到讲堂
表兄林上舎文美少与予同受学于先少保尚书襄毅公屡困场屋今岁始以试授青州司训觞别之际赋此为赠惟青州太守潘公有一日之雅同守李公推府徐公皆乡故莫逆而宪使于公又文美师也文美固将有所遇而少免于独冷之叹哉
送吴汝德上舎赴渑池司训
官舟南下逐寒潮离思难胜郭外桥仕版姓名初受禄讲堂朱墨细分条崤函境接山河胜秦赵台空草木雕麟史一编君旧业几人延颈待甄陶
休寜吴君汝德以贡上京师得试授渑池训导盖天官卿知吾新安春秋士之可以与进来学也于其别也诗以送之
题四小景
日日栖空馆呼童扫径苔飘然骑鹤侣时自海东来
右道院迎仙客
万巻芸香里萧斋絶点尘须知调鼎客原是断虀人
右书堂隐相儒
琅玕亲手种早见拂云梢要叶虞廷管殷勤待凤巢
右庭栽栖凤竹
小小储金鲤池波一镜平不须桃浪暖头角亦峥嵘
右池养化龙鱼
送满城尹刘象谦(同年友孔昭子)
陇西家世伟丰仪京邸相逢恨见迟早探杏园驰蹀躞蹔分花县抚疮痍同年有后能如子异选无多定属谁大器可常淹百里内台征节快相期
同庚会寿施院使钦
曾向西邻暂卜居羡君供奉几年余婴医素出寻常表朋寿今当五十初香爱菊花浮醆面秀看芝草茁庭除海筹添屋从今始借取家传肘后书
题罢猎圗
沙碛风髙树鸣叶马放平原人罢猎解装散出青草间两两胡姬映桃颊酪浆满注金叵罗侑饮似唱阴山歌雪鹰离绦犬噬肉穹庐到处皆行窝大斾扬扬出烟表不觉残阳过林杪健儿自许力未疲翻身欲射云中鸟打围之乐乐未央挽弓握矢心茫茫岭阴直接贺兰道马上终老单于乡当今圣人制诸夏八方无尘羽书寡但愿常常似画中莫近三邉古城下
题田家娶妇图
径草如烟柳如幕日上茅檐鼓声作田翁遣女不出村东舎西邻隔墟落新妇驾牛儿跨驴家人后拥翁前驱儿家举酒拦道劝舅甥几世同桑榆耳邉阿■〈弥上女下〉私属父肩上娇婴肯离祖欢声一路到柴关野伶山歌柘枝舞两门彷佛朱与陈乡仪简古民风淳华筵肆设竞珠翠想见纷纷京洛尘妇馌男耕罢征戍安得移家个中住长因击节颂年丰不作催租打门句
寿歙义官王富祥
朱颜犹未点霜毛甲子初周第一遭丹臼笑人分药饵绮筵随意醉松醪承恩始觉衣冠胜阅世寜知岁月劳喜到贤郎称寿日梅花如雪照江皋
谢方伯辅夫妇挽诗(五子长弦国学正次绍知府次绶工部侍郎次绅次缉刑部主事)
薇垣人去几春冬曾说贤劳动九重琬琰有文书大节衣冠无计返生容家庭稿在青箱贮方岳功成紫诰封余庆百年流未已鳯毛谁及谢超宗
髙堂偕老穴同藏阃职名随涧水长家训不骄亲子女恩封犹爱布衣裳尘埋妇苑庭萱殒刼尽仙筹塜树苍抚巻为君声薤露五常真见白眉郎
题祝黄门金鲤引子朝天圗
沧溟白日吹腥风桃花浪蹙连春空一鱼金甲忽腾起顷刻变化云雷中四鱼虽小亦竒健鼓鬛偕升尾相贯蹄涔回首顾凡鳞咫尺龙门隔霄汉刘郎冩鱼如冩人鹅溪大幅开天真临池挥染不论月董羽杨晖争几尘番水名流今大谏头角峥嵘万人羡丹青此意君得知射策还征过庭彦
题周驸马所藏小景
一舟随泛水云中醉爱髙眠仰受风惊起竹林双白鹤背人飞过大溪东
十二月七日监放官吏俸粮其册云学士程某等共支米二百石初盖不知当此首选也戏成一律奉寅长西涯先生同一捧腹云
三十年余翰墨坛强颜来作计筹官清朝制古班恩厚冷局人多卒岁难吏事不堪诗兴败公庖无暇晚炊寒偶披俸厯掀髯笑浅薄由来首素餐
题石菊
一峯笔立青琅玕介若端士何桓桓托根秖许霜下杰凛然正色凌秋寒酡颜相倚为谁好仙人自喜朝霞餐山川入眼尽揺落百卉岂敢夸铅丹石棱苍苔蔚苒苒花头灏露清漙漙醒时把菊醉慿石柴桑风致余江干好事何人得佳本严陵邑子今郎官郎官博雅近出色鼻祖与我同新安奉图见过索题品弹指一春经岁阑哦诗却怜冩生手意匠不减挥毫难玉堂公退尘鞅絶砚池火烧氷花残临风唤尔金石友为增骚谱盟鸡坛
吾宗节之郎中以此圗请题踰年矣岁晏斋居爱是佳菊竒石为赋长句且号曰金石圗而归之盖石以本名菊以色显也
甲寅除夕饯岁有作时(元会日埙子当奉驾之役因书示之)
朝元先自拭宫袍守岁仍呼暖浊醪三品职衔愁不称一年诗债幸粗逃东风暗转窥蓬戸北雪公添入鬓毛更属小儿须早起扈行仙仗莫辞劳
弘治乙卯正月十一日郊祀分献东海坛纪事
瀛东迂拙愧仙才分奠沧溟此一回金屋雪消风应律紫坛尘浄月当台享神乐备钧天奏扈跸人从复道来愿积海筹添圣算常占云气望蓬莱
送工部傅曰会员外荆州抽分(侍郎曰川之弟公事毕有过家之便)
南望荆门郢树深水曹分部称华簪一舟破冻催行李万木浮江待主临吟草便烦京国梦扫松兼遂故园心羡余有献非君事江汉清风喜自今
题墨梅寄陜西巡抚王都宪表伦年兄
暗香飞沁墨池深几日春回万玉林喜报陇头消息好一枝先寄岁寒心(时乙卯正月四日也)
题志逺两浙巡宣巻
江东才彦夙超羣浙上巡宣更数君谏院几陈匡国疏分司常掲劭农文名髙古亦来深忌盗息谁堪策茂勋却幸邦人诗史在一篇留与四方闻
予读志逺此巻大理夏公之作所谓据非所据侈以肆蔑视典章张气势豕心溪壑属无厌人于何诛天必弃连数十言凛凛若秋霜不少恕其意殆有所指也慨然有感往事而赋一诗用申其说云
送庻吉士汪抑之养疾南归
几日东风来河氷已全解之子将告归离情渺江海念子极英妙一举魁南宫射策动天子籍许金闺通选试白玉堂青萍益增价倚马万言成触目五行下攻文不自已稍稍疾见侵经年别桑梓归梦西江浔承恩出都门戒道以南往喜有水部兄图书接官舫忆捧育材诏我愧章句师羣英数请益空空竟何施与子今蹔违完养无自烁能识舞雩心行矣当勿药子本越公胄近出文公乡至言久相领敢谓一日长遄归定何时及此答隆遇病起罢春醪悠然赋长句颇闻二千石视膳亦有期予言倘印可一笑夸儒医
昔我明道先生谓自古未有因学而致疾者今抑之颇以学致疾岂所谓疾者非以学之故耶抑所谓学者探索过于涵泳而与古人异也蒙恩蹔归义弗忍别因赋此为赠或疑其意繁语赘非善鸣者然予方有进于抑之而抑之亦将有味于予言岂以是为祖道之饰而较工拙哉
题杨克仁鸿胪公交车奏牍巻
口传竒略自先侯身退常懐致主忧击节几人歌出塞诵君三策气横秋太平制敌寜忘战老将成功半伐谋分取剑囊收疏草他年西系月支头
予观杨君此巻因感其父镇抚公成化初陈言荆襄事适相类然当时犹有台官愬其功于朝而获以功名自见也公论久益不可揜杨君何患焉镇抚公事予尝序之今三十年矣
题戎王出猎图
黑山之北青海头草木揺落风飕飕平原一望渺无际猎骑四踏黄云秋戎王小年面如玉彷佛当时李存朂锦袍白马弯琱弧一箭真应倒苍鹿苍鹿却走青羊奔沙碛霜中余血痕相随两两奉驱策毡裘辫髪皆羌浑一犬腾身逐惊兎后骑鞲鹰笑相顾大家贾勇各忘疲倒载争多不知暮健儿独往先着鞭自期百发无虚弦何物霜蹄忽星迸脱手落地仍欣然几辆毡车驻山口应待归来劝胡酒共燖熊掌炙驼峰敕勒歌长出林薮歌长昼短乐未央皂旗闪烁天苍凉明朝移帐定何所择地还开新猎场方今圣人居大寳烽燧无烟罢天讨弓兵长作画中看莫近飞狐塞垣道
送魏黄门秉德延绥盘粮有燎黄之便
圣主忧勤念足兵近臣特奉玺书行离筵蹔尔停车骑外阃遥应识姓名贾谊心劳陈政疏韩公力筑受降城传家贞观遗忠在几日封章逹帝京
马首春风潞水村扫松先喜到茔园新开翠碣书慈行久锡鸾封荷主恩玉节拥尘惊巷陌锦衣流彩动川原此行孝与忠兼得为拂溪藤冩赠言
送张黄门经两广盘粮手
持黄纸下红云祖席东风酒半醺总道使华当盛选谁将邉粟付虚文行程烟火蛮中市候馆旌旗岭外军青琐再登知隔岁皂囊频逹九重闻
请杨贮春太医为栽盆莲
老手栽莲不众同绕阑栽药未论功慿君为致西湖种添我山棚十丈红
胡氏二亲南山遥祝巻(子节乡进士开塾士钦家)
遥祝南山启寿征木公金母庆相仍酡颜拍拍春同上短发萧萧雪半增汉厯一周开鹤算禹门三级待蛟腾旧家欢动零陵郭绮席松醪尽几升
送马少卿宗勉谒告归常熟
东风吹柳拂征车感激恩生谒告余几日从班虚禁苑一宵归梦绕丘庐碑当有道铭谁撰诰出颜公手自书蹔去即来天子诏不劳相念托双鱼
樗老行
老人有家住吴中白发被领双颧红南华一巻常在手富贵过眼惊尘空古樗绕舎青童童婆娑尽日心神融大株拥肿小拳曲斧斤自庆逃轮工爨焦久惜吴山桐霜落亦任吴江枫老人与樗两相契全身绰有庄周风儿郎秀出芳桂丛肯构独建诗书功栋梁之需固在此致身已到明光宫老人迹比树屋佣老人寿似桃源翁我愚安得往分席冥冥羡彼云间鸿
杨君仲实吴下之耆而贤者以樗老自名盖有取于蒙叟全身逺害之义也君有子升举进士入翰林为庶吉士从予游间道其事予嘉其为人为赋此篇
寿李侍御思承母(思承出按江南列郡得便道归省均州)
寳婺流辉启寿符名郎承诏向三吴萱花堂背春占鹊栢树台端晓集乌云绕旧家邻太岳酒成新味似蓬壶酡颜百岁知无恙看取鸾封出帝都
首夏斋享宿翰林东署作
玉漏沉沉夜下迟绛河星影动罘罳忽从枕上闻啼鸟却似南山独卧时
送傅佐还南京
花邉江到石城村鸟外山围白下门川陆自今劳奏事衣冠他日待承恩闲居字学黄庭在幕府家传露布存年少壮游浑得意不须攀柳荐离尊
傅佐秉忠岭表之彦予旧识之于阁老琼山先生丘文庄公家其为人好学善书今被命在南京守备幕府有进补之阶矣
玩芳亭为段太监次西涯韵
沿径入芳园萧然觉尘迥起登罨画亭四望如野景平生汉阴志俛仰惭掣绠墙竹来清风水花破幽泂主人性爱客时遣送佳茗摩挲灵璧峰孰是仇池境妙哉泉石趣蕞尔车徒骋草色侵帘帏芸香袭衣领为和郢中篇烦心坐来省
仆所悬学士牙牌乃文懿公旧物今仆已获新制者敢用归之维立寅长侑以一诗用备词林故事且以着杨氏之盛云此牌
休道阅人多兄弟悬来得几何竞爽衣冠夸淛水承恩先后上鸾坡我惭白雪歌难续君爱青毡手重摩他日阶庭看转付森森兰玉待髙科
五月八日翰林前堂坐书所见
公署忙闲不自由眼中诗料忽相投草分暗茁攻砖罅槐出横枝荫瓦沟
送杨志仁宪副谪长沙通判
文懿家声却有光喜从郊野见孤凰许身价抵千金重爱国心随万里长九辩赋存堪侑席贰车官好胜监仓当今圣主恩如海刻日鸣珂入建章
予荷恩昭雪入朝志仁宪副有诗寄慰久未能和也今志仁有长沙之行矣情可已乎握手之余得此为别
送尹同道还歴城(太宰之弟也太宰孙女出嫁英国公子同道实主其事)
情切鸰原众不如往来无惜走征车百年子女成姻后几日乡关入望余白社已开嘉庆宴红鸾遥报上公书先朝太宰今无恙为托殷勤问起居
莲沚为山东周仲瞻叅议赋
夜来一沚雨濯濯明新妆朝来一沚风苒苒闻清香主人霄汉士系出汝南房言爱君子花卓彼草木场揺揺青玉佩文采丹霞裳浄植无纎尘摩挲共沧浪岂无若耶舟过眼矜年芳亦有泰华井吐词落荒唐君家无极翁故宅遥相望敬读爱莲文手泽疑未亡溪堂白日逺庭草春风长倚歌赋莲沚却愧通家郎
内阁赏芍药次少傅徐先生韵四首
玉堂佳地苑墙阴红药根蟠岁律深题品正宜宗匠手栽培那识化工心香浮御坐堪谁比价重名园不易寻前軰赏縁今更续一编留得凤池吟
花神如在镜中归七寳妆成入眼稀人立嘉名称近侍天留竒品殿芳菲药笼重此长医国诗阵慿谁一解围坐对熏风看未足半帘斜日下龙扉
宫树花飞尽緑阴陆离红映掖垣深仙妆露洗羞涂额国色天成笑捧心池上紫薇元并植风前黄蝶敢相寻锦亭烂熳金尊赏消得玄晖一句吟
蕋宫仙子歩虚归困倚南风午梦稀寳鼎半熏香苒苒锦袍秾衬緑菲菲题惭郢曲歌千数赏爱胡床列四围莫问扬州三十种几多抛掷傍岩扉
五月十二日公署后园偶歩
堂西亭子大于瓢一雨才晴暑半消几日不来亭上坐拥阶蒿梗緑齐腰
便面题寄秦恭叅将
却敌能分北顾忧齐纨何似掌中筹一挥聴取清风起散作邉城六月秋
送进士李应灵赴宣城知县(应灵亡友户部郎中烱然之子)
柳丝低蘸水沄沄百里恩除喜送君登第向来传警策劝农他日看新文政成拟赋江南乐才美终空冀北羣忽念李邕今不见旧游踪迹负停云
题洪克正行乐图
峡口青松结成屋云表苍崖挂飞瀑一观已具四时花何代雪樵今更续乌帽朱衣林下行琴书独乐轻浮名须知郡伯有是子不道侍御难为兄竹底奔淙如剑截此外黄尘任飞灭磥砢千羣翠欲流离披万树红堪折石栈丹梯不可攀望中却似天台山愿君寿比洪厓老他日相期问九还
右歙洪君克正故太守有约之子今豸史克毅之兄于予有乡戚之雅间出陶成此圗请予一言予观成画最不易致而克正得之工且亟如此岂其仁贤足以服其心驯其侠而有是哉克正虽客游心恒静逸喜自养类有道者故诗及之因以谂之
湖广巡抚韩贯道都宪年兄移治河南有诗见寄次韵奉酬
一缄细读晩风前秀句分明压恵连别计数年书札少喜占今夜烛花偏寻行我负经帷久换节君承御墨鲜玉署有懐清不寐可人明月共遥天
朴庵先生何公哀挽八章(都宪鉴之父)
行比先民老更成耻随流俗竞浮荣家山日暮愁云起留得庵居朴字名
曾从江上拾遗金瓦砾相轻见道深野史有人应作传世人谁是古人心
饥氓不道食无粮贫女还应嫁有装遥想輀车临塟日几人遮道泪浪浪
孔墙东畔起髙楼望见宫前泮水流家训有劳人共指都台声价重宸旒
窓下俄生并蒂瓜可须红紫鬪繁华髙人已作全归士和气犹传积善家
山中逃暑睡方甜门外于莵识孝廉寿到古稀仍过七老天明示吉人占
曾受清朝御史封华颠乌帽见真容坟前更竖苍崖石待取鸾书下九重
勅葬恩深动一时松楸长系百年思几筵况有奎文在不用人歌薤露诗
送庄孔旸年兄赴南京吏部郎中
北来南去太匆匆出处关时道未穷林下有诗长教我朝行无力为留公韦斋吏署遥相踵茂叔郎衔亦偶同一雨洗尘青更好定山才隔大江东
桐隐为龚凤赋
曾向吴门识大龚喜君继隐托孤桐荐书那复干知已篆刻争夸似乃翁竹院隔邻秋兴足葑溪当径午尘空君王旧有招贤操正在南薫几曲中
吴龚廷臣博雅能诗尤精于图印予旧识之且尝访之见其堂扁曰有竹人家今十二年矣获见其子凤于京师其于图印亦工又縁其名字之义自号桐隐求予诗辄赋此以九成之材蓺当壮岁终隐而无所遇于异日乎
故礼部侍郎东嘉章公哀挽(公讳纶赠尚书谥恭毅)
早叅仪部识人龙长荷先生降礼容林下黄花方采采墓前芳草忽茸茸生荣有客同三省死谏何人犯九重千载懐贤忧国意临风谁说涕无从
乔烈妇(故侍郎乔公毅之妾殉死旌表有司为之立庙)
侍郎家范肃于霜义动幽闺耻未亡身絶素帏风黯惨魂随丹旐日苍凉祠前岁晩松逾劲陇上春来草亦香太史为书佳传在千年留激懦夫肠
许由弃瓢圗为廷殷侄题
心寂何妨响万瓢弃心生处胜狂涛耳尘蹔灭心尘起却恐先生见未髙
游锦衣章千戸彦广园亭
雨后园亭秀逼人偶来忘却宦游身竹林气爽宁知暑槐幄阴浓不受尘酒发旧醅春灔灔果尝新摘露津津晩凉无限濠梁兴独瞰芳塘数巨鳞
抗尘松栢翠为亭夹路蔷薇锦作屏盘谷人家兼绂冕辋川风物中丹青诗囊泻处真谁壮屐齿归时亦自馨地主分花频订约尽开荒圃候园丁
彦广锦衣西园最胜惜无题品者予偶过之为赋二律冩置壁间继此客当必有倚歌之调则异时有闻于后者或自予始
题大理王卿墨竹
断缣一幅潇湘秋笔趣彷佛文湖州坐觉清风满人耳洒然六月登江楼主人重是王子猷琅玕直节非时流岁寒长共此君约红紫纷纷何所求
送李宗仁太守赴延安
麟符分部岁华多汉吏谁优政事科直北朝廷瞻紫极迤西封域近黄河忧民屡聴芝泥诏乐土终传麦秀歌珍重范韩勋业地旧题崖石待重磨
送卢文渊进士赴兖州推官
黄甲才人领郡刑由来钦恤重虞廷薫风拂棹催登路甘雨随车待过厅万巻读来需法令一方行日按圗经他时不负功名地咫尺尼山入望青
次韵题竹鹤老人画
林间二客妙无语溪上一航随所之江山偶尔兴不浅谁说丹青老未竒
行台春意
巡抚畿北张都宪天瑞写竹寄廵抚南畿佀都宪大器题曰行台春意大器求予诗
年年新竹破苍苔清拂江南旧栢台不道停云髙兴发却从江北寄春来
纷纷红緑委黄尘入眼琅玕秀逼人劲操不随霜雪改行台长占四时春
风前无数翠鸾翔粉箨初翻细细香公暇留题诗满幅后人应比召公棠
春雷殷殷动江村头角峥嵘徧石根回首一湾溪上路为君归思绕篁墩
赠工部祝惟贞员外三吴治水还朝
几年人议白茅塘此日功归粉署郎来往共夸新水利疏通谁识旧河防舜廷取次看行赏吴地从今不奏荒底用勒铭江畔石东南遗老颂声长
西园作假山成约诸僚友小酌
三年不见青山面百计荒园小作山新竹乱栽浑飒爽秀峯髙垜亦孱颜谁家景出丹青上终日身当紫翠间等是太平樗散吏一尊相约共娱闲
慕萱
休宁孙君廷秀少而失恃以慕萱自名石田老人为作慕萱圗闻而咏之者甚众予与君同邑人且重其孝思也为赋此篇
阶前五月萱花吐日日见花如见母对花不觉双泪垂安得花前彩衣舞人言种花忧可忘孝子之忧江水长花残却有再开日暮雨萧萧空北堂
双鹤圗为汪东曙题
长风划然起林末逺近岚光翠如泼虬髯倒卷怒涛翻谷应川鸣海天阔双双忽见青田君振翮一声髙彻云遡风拟先鸿鹄举争食寜甘鸡鹜羣手抚玄裳莫飞去入眼分明有竒趣丹青定自薛公传题品惭非少陵句
篁墩文集巻九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九十二
(明)程敏政 撰
○诗
终慕
邢志尹挥使有终慕巻张靖之郡伯序之详矣间日便风以书求益念亡友之不作嘉嗣世之有人俯仰慨然为赋长句
邢侯昔总海上军将星一夕沉秋云名郎克肖武且文陟岵之念忘朝曛幕府新开向西浙喜乘楼船旧旌节举目愁登阅武堂寄治僧房寸心结海波东逝无回川嗣侯之孝人争怜移却忠勲报明主聴取人歌终慕篇
维则轩
汊川汪君思仁之居亲丧也庐墓三载既归而题其轩曰维则盖不敢取足于是而又以望其后之人于无穷也其子尚文求予诗予方在哀疚中一切文事皆已谢絶而重思仁之孝为不可及勉赋此篇
寒日下乔木回风动前轩忆当亲在时于兹奉寒暄一朝事变作白玉埋荒园墓庐忍栖息三回见正元瀼瀼春露寒凛凛秋霜繁伤哉罔极恩恨不同九原归来过庭处阶草青更蕃载诵下武篇感激思圣言髙楣掲华榜求仁示南辕朂尔子若孙永矢当勿谖云山髙崒嵂磵水鸣潺湲相望不可即泪下空澜翻
挽王端之(子茂材为儒学生)
君来古歙曾过我寒日松梅话小轩我到钱塘还访子暖风花竹燕名园笑谈追想如三宿魂梦那知隔九原哀些慰君君莫恨紫霄雏凤待髙鶱
清明拜扫逺祖兵马
府君墓府君都使澐公之子唐季以一军镇休宁遂居邑陪郭官至歙州兵马先锋银青光禄大夫左领军大将军贠外置同正贠兼知休宁县事卒塟邑东皋土名知县突尝一见侵于异姓敏政率族人复之正其兆域
亭皋东半匝松杉百世英灵此秘缄古迹未亡知县突坚珉犹刻领军衔司尊泻露浇坟土殉剑飞虹贯石岩支下闻孙今白首亢宗无力愧朝衫
永思为夏璋赋
亲恩诚罔极子孝在终慕干干奉豆登戚戚感霜露烱然一寸心万古如旦暮悖德者谁子上帝均所赋多君掲华扁常目若大寤田渚督耕渔川陆市泉布时时见请益往往行却顾此心亦何心宁以势廹故卓哉紫阳翁美此歙州路民生多秀良子得固有素敬身则天民保族谨王度庻焉副所思芳声踵前歩
文灿宪长亲家将赴任广东病中无由往拜书此奉别
碧山红叶路参差宪节行当九月时五岭使轺萦宦辙一方民瘼重监司官清岂解持端砚主圣无烦贡荔枝多病不堪临逺别浮云空系故人思
汪敦善以詹簿弟春草圗索诗强赋一絶不忍复观也
满地菲菲绿涨春多情长践落花茵谢家风物依然在不见临池染翰人
望云思亲图
婺源叶世荣居休宁有年矣尝作望云思亲圗县儒胡静夫记之而因予所善匄一言其恳请之笃甚于市夫之逐利士人之求官予怜其志因为赋此
朝看云出壑暮见云归山庭闱怅何许人子伤朱颜当年遶亲舎千里念行役今兹遶亲茔三时泪沾臆里儒为作记良工绘新圗虽知一念性十室惭非夫夷之亦何人亚圣特相勉老我宁失言珍重望云扁
文夫还婺源
文夫成化中佐予编刻程氏统宗谱二十巻贻范集三十巻凡七百余板今复佐予编刻新安文献志一百巻凡千余板志健力勤殆吾宗所仅有也春尽夏初蹔还其里因赋此相赠且遄其再至云尔
多病劬书感二毛喜渠同志为书劳聊将简册酬斯世一任髙贤笑我曹谱恊欧苏先绣梓文征殷夏几挥毫山堂与订重来约莫待西风入缊袍
积庆堂
富溪宗彦道升里之善人也年逾七十有子有孙里人为颜其堂曰积庆论者以其名太腐难于赋咏予以为不然厌常喜新士之患也为作一律以解嘲不识观者以为何如
总说堂名太腐生几家不愧此堂名心田垦熟收三倍义垒功深筑九成掲日片言垂训足履霜千古戒人明吟场莫恨悭诗料满耳乡评即颂声
雪林为岩镇汪道隆赋
夜下三尺雪晓起惊尘空万木森玉立平原失西东有客来骋望如在琼田中名园渺何许飘萧竞春红感之思欲飞浩浩凌天风何当拾瑶草挈我苍髯翁
约黄司训汝彛
和韵小诗送去订十八日之约亮爱我之深明日早一至同备山装也
数茎白髪感流年三秀灵芝在目前何地与君堪一语云岩髙处絶尘縁
画菖蒲为汪进士乃尊赋
拳峰秀岋岋清池下泠泠上有菖歜苖瘦夺莓苔青人言九节根食之制頺龄云谁染毫素一登君子庭琴书浥清气几席来余馨重此百阴韭更数千荚蓂愿致安期生相随住岩扃
山臞
宦途长忆旧山薇名迹无劳问是非稽古例应吾軰瘠匡时天遣福人肥手栽紫术堪供酒体称青荷欲制衣循吏嘱君三十载却从遗老试松围
每于山泽爱儒仙貌瘦心腴事果然露饱枯肠尘外客雪清吟骨匣中贤羲经笔録三分注膳谱嚢封十字纒他日浮丘堪问道一箪容与鹤分田
饶倅张君自号山臞名公珠玉之为巻者三矣君犹以不得鄙作为歉岂髙堂华燕水陆具陈而水菹野品亦不可少姑以备礼而止邪
寄赠嘉兴丞
绩溪黄舜政予族道轩翁之壻也以太学生授湖州武康丞专督水利迩者改任嘉兴莅县事因书此赠之
苕霅频年水利多移官新宠向嘉禾庭当雪后双松在路及春前一棹过久说老成堪佐令早祈丰稔罢催科馆甥无限驰情处赠别言萎奈老何
月桂图
天风肃庭宇玉鉴悬清秋霏霏金粟香湛湛金波流郗林亦何常志士方黒头须知汉庭对卓彼蟾宫游
郗诜对策时号桂林一枝后人美登第者必援以为比或者以月中有桂又号攀蟾歩月置桂不言其展转之失非一日也门生彦夫师鲁各以圗索题因出此见并致期望之意云
方侍御到京后寄题梅一絶并咏宪台梅三律勉和二篇
瘦骨氷容不耐寒春花开落任悲欢天留一树清溪上正为山人喜静
观胜地清空絶四邻东皇先报一枝春愔愔香气侵衣冷的的铅华入镜匀谁道广平非赋手直应和靖是花神山园亦有孤芳咏恰借君为压巻人
寿■〈氵义〉川宗人隆八十
古颜真似涧松苍玉立还同野鹤长当代仲车从耳瞶有时弘景亦瞳方小宗不愧端明谱晚境仍题慎德堂指日诏书优大老为君先致九霞觞
送王济秀才还建德祖居祁门
草堂初识面文采重王郎新稻香炊白疎桐叶坠黄家声出江左归梦遶池阳莫起并州叹祁山是故乡
送武康郭令
畨禺郭君自德兴移令武康考绩上京师予族人文邦客其邑以尝受其惠匄一言为赠且予素闻郭君之贤而不及识也辄为赋此情见乎辞
武康贤令数时髦坐理朱弦不种桃六事屡当旌异选三年何止簿书劳缙绅有待推华毂父老无烦拥画桡竹马况闻先业在看君名迹重铨曹
寿叶时显
叶君时显隐居歙岑山之麓年七十矣岁十二月廿九日其诞辰也精力康强眉寿伊始因赋此寄赠叶氏相传为唐越国公法善之后因诗及之
佳辰开宴水云居白发朱颜七十初太华峯头仙致藕小焦山下客停车梅花破玉输春早蓂荚留青报岁除延寿想君家法在不劳重检卫生书
赠陆彦功医士
亲家汪君克成尝有疾承陆君彦功药之而愈克成深德之请予一言为谢予素多病其所以德彦功者盖有甚于克成也因赋此律附见鄙意
林杏飞香拥一廛往来多羡好心田谱分歙邑留先业方自忠州得世传医国有名曾赴召活人无筭不论钱蹇予多病劳君久为客题诗感昔年
慎德堂
邑雷溪孙君仁宾早失所怙以慎德名堂思致其孝也间持巻索予诗予以旅獒慎德语绎之正可为君之字不独可以名堂也因赋此贻之然予素不善韵语随笔所成颇与平仄互入双声迭韵之体相类盖其措辞乖刺不自知其至此也
孙君仁宾名一室掲慎德髙堂伤沦亡恨莫报罔极时时瞻云思往往泣对客兹焉趋吾庐启巻兾教墨吾观咸宾言子字适可摘名居兼名身外内两竭力中心期无惭百作讵有忒爰同书诸绅庻足示孝则
寄赠江西段大参同年
皂盖风行絶点埃湛恩近自日邉来除书驿报新薇省夹路人迎旧栢台南郡去思随处见西山晴色望中开九重侧席夔龙选他日还应简异才
年兄段公以忠前在荆州索鄙句病况交集久莫能应也今兹大叅江右显擢伊始辄赋一律寄赠致期勉之私匪独以酬吟债而已
秋林书屋为汪尚文赋
四时佳致拥山房却到西风趣更长日谢故人来旧雨夜便灯火入新凉丹枫炫彩揺书几金桂飘香点笔床有待石林霜气肃聴君瑶瑟皷清商
族人抑昏更名诗
富溪族人有名昏字希逺者恒私语予曰名以制义义以成礼古训也昏岂可以自署哉请君更之予诺焉既而思之君老成人人之习称也久矣不可以中改宜用徐无党陈去非之例增其名曰抑昏仍字希逺逺者明之至也谓当抑其昏而希夫明之逺者庶于古训弗舛也君谢曰善且请为诗以告夫宗族友朋之未知者
昏昏勇当抑明明力当希顾名一自朂往哲思同归逸士号无党贤人称去非相望富溪月旅夕扬清辉
寿祁门宗彦用仁七十
用仁于所居本善一作善和门有五峯号窦峰五桂用仁三子曰吉治家务曰启儒学生曰考治举业故详及之兼致勉望之意云
七十年华鬂未皤寿觞行处客来多五峰挺秀锺仙桂一里常丰数善禾世德正分忠壮谱贤名宜入孝廉科熏风为致长生曲古调深惭击壤歌
十月廿六日病以酒下木香散立愈
何处堪寻却老方等闲只有太和汤调中即是仙丹母行血真为圣药王八节寒温都可御一时忧喜便相忘莫将安乐窝中老错比南朝达士狂
守约
西门汪慎氏以守约自名间携此册来请一言居阛阓而有志于进修士之难也岂直求美于观聴而已
守书作书蟫守金亦金虏中有守约人居然迈凡伍三省孰知要一俭更师古华扁掲轩斋箴规仰邹鲁
方侍御受勅有诗见寄奉酬
金台方君士华以乡魁擢上第召自畿县受监察御史莅职公清负器逺大真一时妙选也三载考绩将有受勅之荣辄赋近体一律为行赠君故志云先生元服之从子先生以诗鸣世而君实嗣其传不独举业吏事过人而已咏叹不足申以一诗并致意焉
早年文价重燕山桓鲍心期伯仲间出按逺提乌府印侍朝常肃紫宸班龙墀奏绩衣冠拥凤勅推封雨露颁天子圣明先纳谏济时勲业趂朱颜
玄英诗骨老云岩衣钵分明付阿咸写景尚随莲社约观风何愧栢台衔珠流丙夜光难定鹤唳清秋韵不凡健草如能慰衰朽新篇无惜惠泥缄
友竹轩
婺源族孙质字文夫一名彬隆尝从予编校于南山竹院告曰近为一室以事藏修未有号也敢以为请予为号之曰友竹轩古人以君子比竹而加之友者期其比德以自辅也语曰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子之名字与号实兼之矣且为赋一诗发其意观者尚无以予为善谑哉
劲质亭亭迥不羣雨斑晴绿更多文平生独立谁知已一日相期得此君盟好自甘同晩节世情从薄似秋云南山却望髙沙路已觉清风两地分
棣蕚聨辉楼
成化壬寅岁予会诸程作统宗谱婺源城东程氏与焉城东之彦曰士竒为邑庠生为予言其父处士孟通与其仲孟达季孟逺极友爱构楼以居乡达故翰林检讨陈克永先生为题其楣曰棣蕚聨辉未有记因请于予予诺之未有以复也久之士竒不幸物故事遂中已然恒往来于心不能忘今兹南还始知孟通之孙检孟逹之孙栢孟达之曾孙耀暨检之从子鳌并为郡邑儒学生益相友爱有先世之风而检数来申其请顾子忧病之余不能执笔为记时赋诗三十二句贻之且以慰士竒于地下云
东阁有髙楼为问谁所营人言蜃湖裔家声重蚺城环居数百指中有三弟兄相将若鼎峙敦此手足情朝读楼上书埙篪日和鸣夜宿楼下床共被如姜生坐令阋墙者望望惭分荆贤哉太史氏华榱掲新名斯人去已逺友义垂休贞子孙袭遗矩学祖龙门程感彼棠棣花春风益敷荣我昔会宗谱君家实同盟荏苒十六年老大嗟尘缨蓉峯翠如染星水涵空明何时一登眺揽衣坐前楹对花说往事载赋鸰原行
逺上寒山诗意圗为汪镒题
偶尔拈来语更工景随天出爱唐风白云红叶寒山句早被人传入画中
题自写墨梅
敏亨弟以墨梅相视乃予八九岁时所作也怅然赋此
墨本流传四十秋不堪重省少年游山堂雪后摩挲处赢得寒花照白头
侄垲本一名字诗
先尚书襄毅公尝手拟诸孙名字以十数詹簿弟之子曰垲本一或疑其义有不相蒙者垲既冠以书来京师请其说予绎而得之以告曰垲燥土也夫燥为义为刚于性为阳在人则几于所谓秋阳以暴之者矣然则土必阳刚也斯可建平一之基人必阳刚也斯可成克一之德谓垲与本一之义不相蒙者弗思也柔者刚之反阴者阳之盭也以沮洳之土而望平一之基必倾以淟涊之人而求克一之德必斁一则纯二三则杂一则吉二三则凶理也垲尚勉于阳刚而阴柔是戒使其德之日进于纯且吉焉不已庶几无负名字之义而焕然有光于吾弟之后哉
小阮书来求字说篁翁属汝在躬行杂然为学圣所戒洿处作基那得成立志要同莘上尹遗书休负洛中程一缄不尽千里意珍重先公手命名
游黄山约二三知旧
三十六峯天下竒廿年空尔卜游期丹梯欲上扪参处石罅还寻炼药池诗刻定应谁赋好山灵莫笑我来迟一尊约与君同去正值天空木落时
将发值雨柬同游者
戒严同作看山行寒雨萧萧欲败盟肯为移文回俗驾直须钟鼓报新晴千峯尽洗供开画百涧争流待濯缨竒兴不忧霜径险促装先赋一诗成
予与文逺为黄山之游太守王公至古城相饯俾歌工二人侍行卫使又送鼓吹四人盖恐入山荒寒藉此以破幽寂也道中赋诗用备解嘲
州将来从细柳屯郡侯同饯古城村鼓笳直遣充前导丝竹分随有赏尊勾曲胜游宁此过轩辕遗迹到今存半生少慰烟霞癖王谢风流敢并论
潭渡过黄孝子家
路当溪口净无沙正及前朝孝子家石表旧阡存刼火树围新庙锁烟霞遗芳焯焯青编在世事悠悠白日斜来往客途惊岁晩临风无计荐香茶
沙溪有懐承之亡友
里巷重来似隔春斯文情重欲沾巾空阶落叶经残雨旧壁题名扫暗尘子弟尚传三礼学功名甘负百年身凄凉最是沙溪水呜咽滔滔逺送人
题延龄桥
水上新桥卧两虹延龄题字刻西东自惭不是题桥手都入行人指笑中
王推府许同游黄山忽至潜口告别
公暇来乘半日闲却将游劵负青山剡溪自熟君家例莫怪中途冐雨还
阴晴謡
一路肩舆走沙径一日阴晴苦难定等闲一阴复一晴天公向客非无情阴催吾诗晴纵目情景相争两俱足天上阴晴那可常人世匆匆闲亦忙天晴我忙竟何有不如随乐倾巵酒
宿杨干寺有先公题诗刻
先公曾此驻安车屈指年光二十余老衲屡更新寺主闲云长锁旧岩居寻縁邂逅山中客感昔摩挲石上书寒雨画廊凝立久不禁清泪湿衣裾
聨镳来过逺公房一上髙楼百虑忘坐近虗檐同聴雨匕翻宿火自添香上人作供时兼酒学士谈禅欲借床为报登临须早发呼童乘夜理山装
将入黄山冐雨至杨干寺获覩先襄毅公旧游诗刻感怆久之住持文贤呈祥请饭新楼遂与二三亲旧同宿得律诗二章留寘壁间用备山中故事时弘治丁已十一月七日也
石壁岭有感王推府之去
石梯危磴遶羊肠千仭峯头一线长自遣吟身来试险回车先见数王阳
闻彦夫言有作
拟出黄山路逺图湘岭游客言何如清风景絶相侔怪石凌空起飞泉喷雪流山灵莫相竞一郡两瀛州
宿芳村谢氏追和先公留题韵
树遶芳村路山行复此过人来伤旧雨书法想元和轩盖惭先世林泉负宿疴庭兰诸谢在能诵昔时歌
先襄毅公往岁游黄山宿芳村谢氏值雨留题今二十三年矣贱子继至亦在雨中谢氏诸郎能诵旧诗不胜感懐歩韵一首以识歳月云
黄山观汤泉及龙池小憇祥符寺
天教微雨净纎埃重我登临一度来山姓尚随轩帝号诗龛谁继谪仙才云扶绛节中天起地拔青莲四面开鳌禁半生真浪迹不知乡国是蓬莱
四山回合驾飞桥似隔云间万里遥蜃气半天浮海市龙雷平地起风潮云中鹤叟春锄药月下青童夜弄箫碌碌尘寰成底事却将竒絶付渔樵
怪石如屯虎豹关仙家真在白云间九州岛圗迹夸谁胜万古乾坤只此山丹臼半余香冉冉汞泉分出水潺潺手摩苍藓看题刻先正髙风不可攀
因贪髙絶口难名变态分明是化城巨木几年经魏晋片云随刻送阴晴林开忽见僧堂古岭尽时逢石栈平山上雪飞山下雨始疑身世半空行
黄山游劵既偿古诗一章与文逺万里彦夫别
郡推即告去州将亦辞还勇哉三丈夫追随入深山屡冲溪雨寒不畏泥途艰行行抵峰麓划尔非人寰淼淼朱沙泉六六芙蓉鬟尘中五十载一笑开心颜知已正不多同服同乡关会当谢缨冕结屋霜林间与子分净社覧胜同跻攀相看岁云暮乘此三日闲停杯戒明发解袂清溪湾
挽富溪族人西畴处士
西畴一夕梦南柯长叹浮生若逝波龎老定归耆旧传汉庭谁入孝廉科荐新有子悲鲜稻击壌何人续旧歌闻说富溪埋玉处才栽松树已婆娑
帕一方为汪廷器母陈孺人八袠之贺物虽甚薄然其中有福寿字共三十数祝望之意则有在也
转枝花里织文多持捧髙堂愧绮罗福寿共成三十字慿人添入庆生歌
赠乔尹
宁波乔君以名进士知婺源县事考绩还任过我山堂蔬酌之余晤言甚洽而君之尊甫迎养在邑不可留也别后赋此奉寄少见鄙意云
上最初书荷宠光盛年政事古循良沙堤学启青云彦阙里人迎墨绶郎竹叶上堂供拜寿梅花沿路照归装乌台清切储名久几日征书出建章
李侯新作秋水亭可望松萝诸山客有遗之沈石田画者正会此意
蓦地萝山为写真石田毫素妙通神闲来秋水亭中坐便是丹青个里人
题吴季良所藏戴文进山水
丹青价重钱塘戴一幅湖山写更工髙阁倚空凌夜斗长桥分水架晴虹胜游地接呼猿洞旧隐人思放鹤翁彷佛画船春载酒绿阴啼鸟路西东
古贤图四絶为临塘壻范樟题
伊尹
三聘幡然出有莘画圗千载见风神南巢革夏桐宫放岂是临期促办人
召平
金貂并与世尘空老圃余情寄郭东莫笑种瓜生计拙此心原慕采薇翁
买臣
雪林樵担压双肩士有穷通节自坚赢得马前愚妇骇快心堪笑亦堪怜
严光
一竿名重子陵滩风景真宜入画看却恐禄多归计好羊裘零落钓矶寒
挽汪道全
婣党论交二十秋布衣无竞雪盈头诸生久奉诗书教几族能同翰墨俦梦拂梨云归海岛字摹松雪徧乡州哀歌一曲无由致情逐鳙溪水共流
尤美山房
新筑幽居扫翠岚望中林壑胜西南题名借得欧公语留与渔樵作美谈
覧翠亭
孤絶东峰一草亭偶来登眺俯岩扃不知眼界寛多少天外芙蓉万仭青
葆真轩
白云深处小开轩手阅南华养太元静坐不关身外事任他车马市尘喧
慕椿为孙文模赋
一树灵椿大十围秋风回首叹人非繁阴翠匝行歌地不忍重看旧舞衣
雨飘风射八千春一日丹青见树身何事人生不如树百年肠断倚庐人
腊月望日至南山治装北上梅花盛开独酌花前怅然有作
手种寒香十八年盛开长是得春先江天几放尊前醉水月从教画里传正色向予无冷暖繁花随尔竞丹铅莫言头白轻相弃氷雪交情晚更坚
篁墩文集巻九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九十三
(明)程敏政 撰
○诗
奉诏北上留别诸乡旧
山堂三载病夫身简册长余未了因恩重有劳催北上才非那克赞东巡萧萧院竹难离我的的江梅欲笑人珍重友朋相饯意不辞倾倒渭城春
别乡友
山下邮亭半掩门故人迎饯一开尊东风别路遥相指隔岸人间是郑村
宿水西寺
匆匆行李欲趋朝更向山中住一宵野衲似惊来旧雨舟人相庆得新潮行分晓色钟初动睡足春风酒半消前路不堪为别处浦云江树隔河桥
世禄堂为绩溪仁里程佐时赋
重对青山起画堂义兼君父两难忘槐塘业在清风逺花县人归白昼长聚族久题仁作里传家眞守墨为庄百年肯构还相勉世牒无惭洛下房
弘治戊午春正月十三日舟次淳安春霖不止进士维扬张君凤举方知县事以灯节燕予酒后赋此纪事兼致谢意
令尹相招作上元连朝春雨客心烦遥看渔火乗村暗不见星球照市繁宦鞅未须惊节候人情犹喜近乡园太平风物扬州盛赢得清宵一晤言
具庆禄寿堂
一周花甲到生时春溢庭闱发未丝爨舍雨晴鹯送喜蓬壶风便鹤传辞问安长拥抠衣士调膳仍多润笔资尽醸泮宫池下水年年增入九霞巵
为文模题西坡巻
青山一路绕青溪别墅分明似瀼西何日杖藜寻北阮手摩新竹更留题
东田
泮邻有居东有田田上结屋穷遗编水云四拥足渔乐更辟小圃临回川可渔可圃未宜稻傍人莫讶非东阡租鱼课蔬亦田尔何必铚艾求丰年凤池犹子逺大器雅志伊葛非徒然一朝射策取上第髙才万选如青钱分符早带劝农字牛刀小试青溪邉廊庙大用多自此穷达肯为时情牵行人三日坐春雨割鲜脍玉劳相延官箴民瘼几倾倒故乡此地犹拳拳应知异县簿书暇时遣旧乐归鸣弦官舟斜日重君意不惜为赋东田篇
张君凤举世居泰兴亡友中舍世琏之从子也所居学宫之傍其东有田数畆君尝构书屋其上四周多水可渔有小圃可蔬因以东田居士自署求志之时也今君举进士髙第兹作县淳安逹道伊始尚眷念故居穷达不易者之所为也予北上道出青溪阻雨君语及之且请一言因辄赋此而篷窓臲卼人事倥偬疾行善歩恶可得乎其不足为羣玉之倡可知矣
吊刘竹东后赋此
春泥半拥蓬扉开萧萧翠竹如新栽百年老友不复见旧雨故人空一来南郢歌工罢瑶瑟西湖诗板生青苔感懐欲去重回首黄柳白鸦增暮哀
南京户部主事王君彦竒作浮桥于上新河之钞关
上新河畔结新梁南国争夸粉署郎渉险不劳忧竞渡行人何止便征商凌风画鹢冲舻近锁岸晴虹亘水长有志济川身更壮逺期功业重鹓行
塘西行乐词二首
山斗族孙秀荣鬻木浙之塘西十五寒暑矣予夜过焉小饮舟中因有此作
春雨横江夜系船阿咸相语亦欣然太平随地堪行乐一住塘西十五年
主榷官清乐事多歙州山木蔽官河慿谁为谱新吴调翻作塘西估客歌
赠都宪彭公
笳鼓东风拥使槎三吴随处建髙牙玺书帝付新台命宦谱人传旧相家令肃官曹羞簠簋心悬农事乐桑麻文襄况是西江彦及取功名鬓未华
安城彭公彦恭自少司空易都宪巡抚江南诸郡兼总饷事盖廷议之公圣天子之特命也东南受福将自此始仆有一廛之寄于属部而通家契分庆慰尤深相遇姑苏无以为礼勉赋鄙律一章奉赠致爱助之意于万一云
司马司训延至阊门里刘氏园亭夜酌席上有作赠石田先生
舟行一月溅春泥偶到城西似瀼西客里正难祛俗累市中何意得幽栖亭当竹外疑曾到路绕花间歩欲迷却喜石田同夜话每容新绢买鹅溪
送太守文君赴温州
几年南国事攻驹一日容乘五马车管辖文移先到海登临诗刻尚留滁同官烨烨多新契行李萧萧只旧书万里壮图应有在清霜纔入鬓毛初
出守温州羡此行永嘉贤宰旧知名山川不待披图阅老穉从教夹路迎车畔雨催农事足笔端风扫簿书清春来定续西堂梦为遣诗邮入郓城
长洲文君宗儒初举进士宰永嘉以政绩卓异召丞太仆于南京既而值家艰不出者久之永嘉之人思君不置而公论亦恒在君遂有温州之命君犹迟迟如不屑凂于世故者其视汲汲宦途惟恐后人者相去逺矣会予被命北上道出吴门乃赋二诗勉其行君弟宗严亦举进士予考秋闱所得士也今宰郓城故诗及之
郝侍御作饯恵山
晓入青山十里遥夜分晴雪未经消身猥午火犹生粟面拂春醅稍带潮苔石句留泉上刻竹炉香沸木间寮豸冠乡曲情如海不奈东风促画桡
题画
绿阴桥下水潺湲手弄春杯卧看山北渡又从尘里去披图真羡野翁闲
次韵赠象谦侍御
旧誉分明重六廉豸冠新望士初厌关河雨足千艘快海国风清万灶严九泽有防先节费三邉无积正需盐长淮南北巡行地聴数匡时策几添逺别相望路几何重逢惊阅岁华多老予再入图书府羡子长优政事科两岸颠风吹驿柳一帆新雨下官河留题正写忘年契敢向诗坛斗伏波
象谦予同年友孔昭地官之子举进士知浦城有异政甲寅岁相见京邸尝赋诗期之五年矣今以侍御受命巡盐南淮兼督河事值予北上得会广陵酒罢出应宁宪副之作相视请继一言因歩韵二章为赠兼致别意应宁句险语妙而鄙作差次其后不称可愧哉
桃源行为扬州王彦平太守题画
前村鸡鸣后村应四山如城石无磴男耕女织自春秋不许世尘通一径绕溪种桃无杂花十里五里明朝霞穿花作路记来往秦虐不到山人家捕鱼深入者谁子鸣榔忽过青山趾溪亭老翁疑且惊失路何人误来此小问市朝经几主客云有晋今太康邀归恋恋作鸡黍屈指悠悠悲海桑异事流传宁复再神仙已逺丹青在昌黎有作诚得之余子虽工亦何逮我尝三复柴桑吟桃源楚地幽且深楚人雠秦不相屈忠义谁明千载心竹鹤老人年九十点染生绡墨犹湿楚江山水晋风神却似身曾到原隰维扬太守开别筵披图细玩春风前兴酣一订武陵史为君改赋逃秦篇
题郭总戎画巻
林霏山色有无间展巻聊乘幕府闲一笑对君揩病目恰如欧老在平山
诸公诗案一图间十六年来似等闲天子圣明公力健早将名字勒燕山
被召北上与总戎郭公重会淮上再阅是巻不胜惘然赋二絶以纪岁月
古椿绛桃图
百文灵柯立青铁一簇仙花缀红雪天然异种如二难故向人间鬬竒絶绿阴下扫黄尘空花气入水香冥蒙等闲阅世动千百万木几许惊秋风行台作寿淮南道堂上争看画图好称觞正得汾阳孙下笔还归石田老大夫六袠心炳丹腰带横犀峩豸冠仙李分桃作春色栢台与椿同岁寒岁寒春色交无已甲子重添一筹起树腹长随壮节坚花容似助酡颜喜西垣谏草应不磨南国甘棠遗爱多活民有功天所与绮筵不用还丹歌
总戎郭公请石田沈君绘古栢绛桃以寿都宪李公而学士西涯先生为赋长诗情景俱尽秋官分司主事李君复索予言予言岂足以歩郢曲之后哉然都宪公与予同出南畿素重其人情有不能已者倚玉之笑固不暇计也
船窓新糊喜晴偶得一絶柬郑万里
新纸船窓似雪篷晩晴初上夕阳红披图为客题诗句稍类南山竹院中
次原博少宰诗韵
渡江已半月终日劳宾饯夜梦江上山恍若浮盏面觉来启篷阅千里横一衍遥青出緑髻忽尔天外见明明诗劵落隐隐画屏献安得一往登趂我双足健渔樵日来去过眼不知羡珍重瓠庵人偕此泉石愿
予每过江即以山少为憾故有去我青山如避俗及只从图上看青山之句今观原博少宰诗适会此意水部来君伯韶以是巻见阅因和一篇
挽襄阳何太守原(其子徐州守宗礼索赋)
故山埋玉几朝昏何武虽亡美誉存八袠鹤龄开上寿两回鸾诰沐殊恩政声独歩儒兼吏经学相传子又孙定有史官增列传莫縁哀些为销魂
题雪洲巻
船窓手披雪洲巻王子作图滕子篆残编亦有赋兼诗入眼平生惊一见澄江叔度真高人旷视百世非常伦浮槎独抱江海志草屦不沾京洛尘渔翁笛里歌声阕春到梅花几愁絶诸公久作地中仙一洲漫存图上雪分司使者都水郎旧物所寳非青箱抚时懐古三叹息彭城北去春流长
江阴夏君如山以冬曹主事分司徐州予过之出其曾大父雪洲巻相阅嘉叹之余赋此
赠夏主事
迎养纷驰水部书行庖仍载武昌鱼推封指日来光宠过客长时问起居白首爱看陶母传春风频试老莱裾后园多种忘忧草岁岁看花奉板舆
别良佐学士
临清河下遇学士良佐先生赴南京视篆舟中少叙殊不尽久阔之懐也次韵玉汝大理一篇明日来别良佐下东昌而予则入瀛海沧州之境矣
相逢初慰别来情无奈君南我北行犹似一灯分禁直不知双棹舣临清江山此日归题品台阁他时待践更莫为话长怜夜短明朝岐路隔沧瀛
夜泊河西务京兆杨君恒叔携酒见过别后赋一律奉寄不弃衰散和教为佳
驿舟见访开春酤促席论诗清夜徂闽中旧数十才子池上今看孤凤雏花分烛灺落铜剪声沸茶香闻竹炉推篷送客得竒赏一天明月窥平芜
赠侍郎郑公
户部侍郎郑先生考绩还南京适敏政北上邂逅潞河之浒晤言甚洽而先生乞归之疏一路相传钦羡无已谨赋近体一律奉赠少寓三十四年词苑末契之万一云
东风吹绿涨平芜彩鹢乘春向旧都礼学共推周柱史家声无沗郑司徒三年献绩承优宠两疏求归激懦夫老大相逢愁遽别欲将宫锦博离酤
赠方太守士华
侍御方君士华之擢守淮安也值予被召北上得会潞河之浒辄赋一律奉赠念君徃岁尝按南畿枉顾南山竹院觞咏终日其情至今不忘也因诗及之
北望红云半日程我来君去不胜情一麾命下初分宠三尺台端久得名春雨绿芜新别意南山修竹旧诗盟遥知不负疲癃望淮水东流足颂声
送张庭毓赴南京大理评事
一尊挝鼓发官舟千里熏风属壮游恩拜两京同雨露法操三尺本春秋离情转盼苍龙阙胜覧遥经白鹭洲逺业共期君聴取江东原自重名流
吾郡张君庭毓以麟经举进士第擢大理左评事赴官南京逺器宏施实昉于此然维桑之谊有不能遽别者因赋诗赠之
篁墩文集巻九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拾遗
(明)程敏政 撰
○考 序 记 墓志铭 跋 赞
圣裔考
先圣之后凡嗣爵奉祀者谓之大宗子宗法在礼不可不慎重而考诸史籍则因袭之间尚有可议盖自先圣一传而泗水侯再传为沂国公沂国五传生顺仕魏以孔子后封鲁国文信君盖圣裔之受封始此顺生三子长曰鲋秦封鲁国文通君又为陈王博士次曰腾为汉长沙王太傅次曰树而鲋腾之后分为两宗鲋六世生何齐成帝时梅福上书言孔子殷人宜封其后以奉汤祀遂封何齐为殷绍嘉侯寻进爵为公地满百里此一宗也腾四世生霸元帝时赐号褒成君奉孔子祀此一宗也然则绍嘉公乃大宗褒成君乃小宗何齐生安光武时嗣爵又进封宋公为汉宾位诸侯上霸三世生均平帝元始初进封褒成侯均再世生损和帝永光中徙封褒尊侯至献帝初国絶盖两宗至于汉亡俱失传矣魏文帝黄初中复求先圣之后得议郎羡赐爵宗圣侯传再世生震晋武帝太始初改封奉圣亭侯震再世生懿随元帝南渡居会稽孔氏自此复分南北两宗懿生鲜宋文帝元嘉八年以罪夺爵十九年以隐之嗣隐之复以子不道失爵二十八年以恵云嗣又以重疾失爵孝武大明二年以迈嗣迈传其子荂亦以罪失爵此南宗也后魏时求先圣之后得二十七世孙乘以为崇圣大夫孝文太和中改封其子珍为崇圣侯珍三世生渠北齐文宣帝改封恭圣侯入后周宣帝进封邹国公渠再世生嗣哲隋炀帝时改封绍圣侯此北宗也然则从元帝南渡者为大宗受北魏所封者为小宗南北两宗至于隋亡又并失传矣唐太宗贞观十一年始得先圣之后德伦赐爵褒圣侯徳伦再世生燧之玄宗开元中进封文宣公传七世生光遭五季之乱失爵为泗水令有洒扫戸孔末欲冐袭封尽杀诸孔氏光妻生子仁玉方九月遂秘养之后周时乃得嗣爵入宋而卒至太平兴国中复召仁玉之子宜嗣封宜再世生圣佑无子以弟宗愿嗣仁宗嘉佑中以祖谥不可加后人改封衍圣公宗愿传若蒙哲宗元佑初改封奉圣公若蒙坐事废以弟若愚嗣复为衍圣公若愚传其子端友从髙宗南渡居衢州孔氏自此又分南北两宗端友传四世生洙以宋亡失爵此南宗也伪齐刘豫自济南僣位得先圣四十九代孙璠赐爵衍圣公豫废金因之璠三传生元措金末崔立作乱降元遂并俘元措以去此北宗也然则从髙宗南渡者为大宗受刘豫所封者为小宗矣元措入元而卒无子乃召洙俾嗣爵固让归衢州仁宗延佑四年召中书定议先圣五十三世孙当嗣封者遂得元措宗人思晦以闻思晦受爵以卒因子贵追封鲁郡公盖今之为大宗子者皆思晦之后矣夫宗礼先王之所制盖以正天下之大伦而絶争端者也先圣定礼乐以为万世法而况其后人奉世祀可不慎乎夫以魏唐之初其所封者史既不载其世次而凡在北宗者又皆出于一时之访求乃以当大宗子之责亦异乎先圣之礼矣必不得已则南宗犹为近之盖南宗出于当时嗣爵之人而北宗则其疎且逺者或乃以去宗国为南宗之罪以守林庙为北宗之贤则又有大不然者焉以史考之凡出于北宗者实皆逃难四出流落民间非真有仗义守礼之心效死而不去者也然则取此去彼又岂大公至正之道哉矧北宗祖璠始受逆豫之命而终于至元之年所谓因袭之间尚有可议者凡以此而已作圣裔考
苏氏梼杌序
人皆知宋有王安石者其学术邪谬足以亡人之国而不知有眉山苏洵及其二子轼辙之罪浮于安石倍蓰也夫其罪之所以浮于安石者何哉安石尚知三代为可法而苏氏以汤武为簒弑安石尚知莽操为可罪而苏氏以荀彧为圣人安石尚知以明道为忠信而苏氏以伊川为奸邪必欲杀之而后已诸如此类皆儒者所不敢言亦不忍言而苏氏偃然自圣不复顾忌其絶天理壊人心罪不可胜诛矣盖安石之祸祸一时苏氏之祸祸万世子朱子生苏氏之后其知之特深故凡见于言语文字之间者断断乎辞而辟之不少假借其言比于抑洪水驱猛兽却戎狄盖好恶之正出于天理之公为后学者所当世守也今去子朱子之后益逺而为苏学者益盛窃不自揆谨取子朱子平日所黜苏氏之言萃为一编凡近世诸贤其议论有合于此者悉附其后题曰苏氏梼杌以寓除恶务本之义呜呼后孔子而生者若孟子之距杨墨韩子之辟佛老朱子之黜苏氏其功盖同而世有未之知者杨墨佛老之祸显而易见苏氏之祸深而难测要之则皆叛圣人之道者也故常以谓杨墨佛老之学如剧盗苏氏之学如美色其祸皆足以杀人然剧盗之祸人得而避之美色之祸则陷其术中而不悟者也缮冩成并僣为之序以告学者而首以安石为言非恕安石也所以甚苏氏之恶云尔天顺五年龙集辛巳长至日书
送吴君肃清知临川县序
董子曰守令者民之师帅夫帅所以治民师所以教民也我朝垂示守令每郡县辄为两亭于门外大署其榜曰申明曰旌善人多忽之而莫知其所以名者夫申明讲画旧章政之本也旌善使人兴行教之所由生也今之言政者乃指任教为迂阔言教者亦指任政为俗吏之二者皆非也政教者辅车之势乌可废其一哉予友吴肃清将赴临川令诸常所往还者相与饯之都门外而推予为之词呜呼政教之说夫人能知之而况吾肃清其必有不言而契者矣独以临川在古为巨郡则请尚论其世以与肃清商确之临川先贤莫盛于荆国王氏象山陆氏然王氏之治以利为先非吾之所谓政也陆氏之学以禅为宗非吾之所谓教也王氏当国废春秋而不以设科陆氏早年诋朱子而与之立敌类非后学所敢轻议者今肃清以春秋取上第而又生于朱子之乡兹之往也能不严所趋而慎所择哉草庐吴氏亦出临川然其论政则先义后利为学则尊孔黜墨虽间与陆氏相出入而其畔道者寡矣肃清尚求其遗书而读之庸以施诸有政而廸其士民务与古之儒吏同科以不负列圣垂示之明训庶几诸君子赠言之意乎若夫报政而来旌异之典台谏之擢皆肃清所宜有者不预道之以为谄也成化十年甲午中秋节假日
翕乐堂辞序
祁阊邑南康处士志髙之年七十也凡亲疎之族老壮之友内外之戚称觞祝寿逺迩毕至有请予记其翕乐之堂以致庆者矣在邑之善和程氏曰儒学生启复以文为需予固辞曰言不可若是其赘也而其请益坚曰处士与启之父用仁叔用亨相友四十年故启兄弟亦得与处士之子佑从子价軰笃世讲之好甚久宗长宜无靳一言予不获已而思之得其说以告曰在诗有之俾尔昌而炽俾尔寿而富黄发台背寿胥与试所以祝其人者至矣而又曰俾尔昌而大俾尔耆而艾万有千岁眉寿无有害其言之谆复不厌其祝之再三不已诚以其人之贤也宜寿故诗人美之不一而足焉如此则予于康处士之寿虽欲己于言岂可得乎然处士孝友之德淑慎之行所以增辉先人垂裕后昆扬芳里闬者予前已述之虽更仆不出此矣所以寿处士者其宾从之都燕集之丰礼意之勤惓亦可谓极一时之盛矣若然则予于处士之寿亦何烦于嘐嘐而后为快哉顾先民有云情动于中而长言之不足故咏歌之于是乎谐声而播之于乐今去古逺矣大音既散词曲继兴奏之闾巷之间以为善人吉士之劝亦有不可尽废者焉处士诞辰在五月二日有嘉令筵核殽维旅长者奉杯酌而升少者操几杖而侍心豫体休泄泄融融益介寿祺自今伊始乃为辞一章畀启俾称寿之际付歌童调之以侑觞处士能乐聴之而罄一日之欢于翕乐之堂则吾宗之所愿望于处士者亦庶其少副哉词曰
翕乐堂中七十春松喜津津鹤喜津津熏风开燕庆生申主也精神客也精神角黍蒲觞渐及辰节又更新曲又更新愿期遐筭比灵椿不是尧人谁是尧人
逸庵行乐诗序
歙吴氏虽多以向杲为望向杲之吴虽盛以宋校书友堂先生为望友堂者晦庵夫子之髙足弟子也友堂传十二世为逸庵君廷馨端伟硕裕能奉其父之遗训而睦其弟昆纳交一时知名士为乡闾所礼重间以输粟赈饥荷恩例有冠服之荣而无职守之责乃以逸名庵有子曰铠能克家其女之夫曰方岩将规所以寿君者乃请石田沈氏作逸庵行乐之图且乞缙绅士夫诗以副之奉以请予序予读之竟则为之怃然曰世降俗偷人之去道也益逺故有逸于其身而劳其心者有劳于其身而逸其心者身心之逸劳相乘而人之德伪系之矣若逸庵君则因劳其身以逸其心者欤予观诸君子之诗皆徒知其逸而不知其有不逸者存焉尔周武王受丹书之戒退而铭诸几席谆谆乎敬怠义欲之间卫武公作抑戒之诗以自箴而尤致力于慎出话敬威仪之顷考之当时二武皆年九十余而不自暇逸者如此此其卒皆以圣称而记礼编诗者谨取之以垂训后世者也逸庵君生文献之后渊源考亭诵法诗礼今年周一甲而力善不倦其有慕于斯乎夫既以承其先施其家其心休休其体愉愉脱江湖之险而享溪山之乐击壤于丰年正位于乡射优悠太平将自兹始宜乎闻之者有取于其人而咏歌之也彼利趋而欲征以求逸其身而劳其心者读行乐之诗考逸庵之行其不慨然有感于是乎惜予被召入朝行李载道不得举一觞于庵中以求君之所以为逸乐者姑序之云尔
慈寿堂记
女妇之德莫大于慈而其福亦莫先于寿修其德而不获乎福者理之变叨其福而不本乎德者事之幸值理之变不能慊诸已得事之幸不见齿诸人二者一由于天一系于人然系于人者其本也然则人其可不力其本以聴乎天也哉茍尽其在已而不获诸天在妇女固不失为贤淑在丈夫亦不媿为君子然所以为可庆之地胥无矣求其德与福兼人与天符若■〈氵义〉川孙母程孺人岂非其人乎其以慈寿名堂而来士林之歌咏有以也孺人出富溪硕宗归■〈氵义〉川孙君以善为士和处士之介妇孙氏鼎盛日渐以隆孺人协诸娣姒内勤职业丰甘旨洁滫瀡以孝事其舅姑故以善君兄弟得毕力于外致赀充业隆以丰硕孝友名其乡孺人不为无所助以善君中道而逝孺人抚三子深茂森胥底于成时茂未授室督教之甚力遣入儒学畀习举子业曰此汝父之志也宜朂之于入试必送之门喜愿其捷反室又忧念甚苦及不偶而归则加慰劳但曰在已者不可不勉在人者不足计也三子者奉训唯谨居庠泮则为佳士游江湖则为良贾宗婣称之乡党荣之岁时萃会于堂承颜顺志唯恐失其欢慈孝之真天伦之至未易以言语形容者诸君之声诗或托兴以寓其颂祝或婉言以扬其盛美蔚乎粲然视古诗人之拟冈陵颂寿母者诚不多让孺人寿将六十予族侄师鲁于茂有丽泽之益间集诸诗章成巻请予记其事致之茂以寿孺人予以寿期尚数岁虽诺之未暇为也时服阕赴召命师鲁舟饯于浙之青溪复申请曰孙孺人之寿期诚逺然预致以罄吾情宜无不可者于是乃述慈之出于孺人者有自然之懿寿之获于天者有必然之征其视值理之变得事之幸而无可庆之地者相去何啻霄壤然则三子者之力学干蛊异日所以为慈寿之荣者亦可以前卜矣则宗工巨儒且将有不一之书以为斯堂重予言特为之兆尔是为记
云溪程氏宗贤祠记
云溪程氏宗贤祠之将建也其族之彦曰用髙竒瓐志弘倡议于族老士新孟髙等既而相与诣南山请质于予予是之继具其事白于县时三山李君文晖以前监察御史知休寜又嘉许之且给帖坐名任事以急其成功乃弘治丁已夏六月也于是士忠用髙竒瓐鸠金裒材以经营之而真亨德昭竒珏竒珒廷芳等率众为之佐阅明年春正月而工讫儒学生天锡尝从予游且以予同出唐都使公后持谱列状来请记焉值予服阕促装赴召命虽诺之未及为也水途遇暇始克取状而缔阅之以始迁祖唐御史中丞都使公澐主祀其中其列祀自宋歴元以及国朝凡八十人其诸宗贤生虽异世出则同宗或发身科第或举自贤良或典兵柄而尽节义或居要位而竭忠诚或官郡邑而福泽黎民或主师席而克成士类或肥遯丘园而孝友昭闻要其出处虽有不同而其功业德善之有光于前裕于后者又岂有异乎哉是宜子孙立祠伦其世次第其行名以列祀之也虽然是祠之建固足以见其崇德敦本之心李君之与人为善尤足以见其化民成俗之意后之人诚能酌幽香而起敬覩遐躅而兴思处则善其道于已出则推其道于人而于斯祠之立岂不烨然为之有光哉否则虽日陈笾豆时事骏奔不过按常典叙昭穆而已其于所以立祠之意几何其不孤耶诗曰是究是图亶其然乎后之志于继述者宜有味于斯言其宗贤名之列以行不以时为先后者叙昭穆也悉列于左方故此得以畧云
临淄县儒学训导程天爵墓碣铭
天爵既塟若干年其子竒瓐始以其族人逸民所为状来南山请铭其墓上之碣予抱病倚庐而于一切文事皆谢去既而服阕赴会典副总裁之召其族弟天锡从予游亦屡以为言官舟暇日始克取其状而序之天爵讳贵先世居篁墩与予同出陈将军忠壮公后至唐御史中丞公澐以保障乡井拒黄巢领兵驻东宻岩遂居■〈氵义〉川从孙秔唐末分兵镇婺源陀川后嗣东宻岩将乃居临溪秔十八传曰宗者号无庵为泰轩之后迁居■〈氵义〉川泰轩实中丞十七世孙也宗生强强生谦字士益号益齐永乐中举贤良仕为福建盐课大使君之祖也父友贤字孟清负问学隽爽不羣别号兰谷娶处士俞新民女有懿行君生资禀异常经书过目辄能成诵年十七充郡庠弟子贠业春秋先讳桂字永秀以犯玉牒讳故易避之阅五载补廪膳天顺戊寅丁内艰受业于祁门汪公回显既而复入新蔡从汪君瑞游而业益进壬午起复屡入乡试不获荐以贡上京师予始获识焉讲宗好叙昭穆当字予为叔予深幸吾族之有人如君者不易得也铨考及廷试俱在优等授福建汀州府儒学训导时槐塘族人熈同知郡事雅知君知府余姚徐君瓒亦爱敬甚至暇日与教授庐陵段寛以诗酒相欵洽谓道之实不在语言文字之间而具于性分之内不在髙虗深逺之际而寓乎日用常行之中以此淑身以此教人庶乎无媿古人矣清誉雅望岿然为一时师儒之表丁酉以外艰去任服阕改授山东青州府临淄县儒学训导训诲之笃不异于前巡抚都宪常州盛公分守参政李公俱知其贤而遇以殊礼知县缺贠两檄署之成化乙巳以末疾告休及抵家号居易每病少间则徜徉泉石间举天下物无足动其中者是岁孟冬旧疾复侵谓其兄钝庵曰吾其不起乎阅旬余頺然如醉而逝乃二十日也成化丁未十二月甲申塟里之上岭月形背亥面已距生正统丁已五月十三日配同里汪以亷处士女淑慎慈恵克修妇道子男一人即竒瓐也娶里之赵氏女女三人长适闵川毕葵次适浯田朱岩旻三适同里范某孙男一人孙女二人君平素庄重有古人风度读书必欲措诸践履故口无戱慢不经之言身无卑污茍贱之行其始为士以及居官同侪自以为不及逺甚惜止于斯而已呜呼悲哉铭奚可辞铭曰
猗哉若人古之君子言无可择行无可訾既薄乎仕亦啬其年爰为之铭昭彼重泉
书大学复位本后
大学章句朱子所订且为格致传补亡有大恵于后学朱子既没矩堂董氏槐始谓格致传未亡乃杂于经传中未及正尔玉峯车氏若水慈溪黄氏震鲁斋王氏栢山阴景氏星崇仁王氏巽卿及国朝浦江郑氏濂天台方氏希古皆有论说大同小异而于第十章亦有从程子所订而少变之者走尝欲合诸家着为定本而未能也近多暇日黙记众说参互考之手自録出如右他日获放归田当再加紬绎并订其注疏而凡诸经子中有先儒成说可还其旧者悉加厘正以俟后之君子而不敢必其能遂否也
唐翰林学士承旨刘公依仁像赞
公讳依仁祖居彭城唐末官翰林学士承旨出守江南因乱遂家休宁其后世有显人详载县志公裔孙文信间奉其遗像请予赞
仪容端肃器识敦淳翰苑论思陈所藴以致乎主大邦出守推所得以泽乎民为爱山川之秀丽爰居休邑以终身大昌厥后良本乎仁此所以虽传世之既逺而画像之如新也
宋秘书丞若思汪公像赞
此宋秘书丞若思汪公之像也其世孙存仁以其叔文发辈来京师奉以请予赞
仪貌恢颙丰神秀异为越国之闻孙实将作之难弟问学该博而弘深文章浑浩而精至谠论之陈也允惬乎上心官次之膺也荐歴乎中秘惜乎用未究其设施之才业未酬其平素之志所幸生其后而居其乡敢谓知其人而论其世也邪
歙岩镇旌义汪溪云翁像赞(翁讳士和儒学生曜之父)
发鹤鹤颜酡酡言温行质礼恭意和晚年三径松菊壮岁五湖烟波赈贫济乏义孰能过是宜乌纱银带受恩之重芝兰玉树集庆之多也欤
孙母程孺人像赞(坑口用威之母)
质如圭洁气若春温妇行之淑母道之敦既俭以勤至老不諠亦慈且仁爰及外孙年迈而往懿德靡沦陟降庭只终古若存
歙信行方德贵处士像赞
威仪秋肃气宇春和身范一乡之俗胷涵万顷之波不骄不吝无倚无颇惟欲济人而利物何心衣紫以鸣珂六旬既迈两鬓未皤是宜享子孙之孝养而来善庆之繁多也欤
与翟尚寳避暑城南郊园晚归聨句书扇寄汪廷器
避暑归来踏晚凉郊行不觉意相将蝉依绿树秋声近马脱红尘野趣长拍手醉怜人似玉洗心清爱水如霜浮生良会真能几莫惜吟鞭袅夕阳
寿程母唐孺人九十
歙庠生仁世居槐塘宋丞相文清公之裔于予为族子中失所怙其祖母唐孺人年九十母朱孺人年五十俱无恙在堂生与二兄一弟奉二母甚谨尝从予求诗予嘉生之孝且喜二孺人之晚福未艾当见其孙子之显逹为有日也为赋短歌一章致庆祷之私云
萧萧白发明朝暾融融丹颊如春温膝下虽无彩衣子目前喜有兰芽孙子妇来归本华族半世孀居谢膏沐时时汤药尚亲尝夜夜衾禂奉姑宿君家孝德如有传君家慈寿天应怜六亲次第献春酒晩节愿比松筠坚我郡槐塘推巨姓一孙况说才华盛青云有录待他年恩典还看表重庆
篁墩文集拾遗
●篁墩文集后序
此我篁墩先生集也先生居馆阁三十余年制作之富流布天下天下之人莫不爱而诵之少师长沙公谓其宏博伟丽成一家言质诸今日殆絶无而仅有则先生之文为可知矣先生没稿留于家者百二十巻族子曾尝选其文之粹者以白邑尹大庾张君九逵刻而行矣观者犹以未得其全为恨于是曾复上书郡守博罗何公歆公曰此予责也遂取先生全集而刻之汛尝洒扫先生之门谨序其后呜呼先生一代人豪也文翰虽其余事而抱负之宏造诣之邃盖将于是乎征如万言应试一策敷匡时之大畧宋纪受终一考订千古之大疑续修宋元鉴谨严得春秋之大旨附注心经考合朱陆之道则又深探理学之大原至疏宋儒龟山杨氏从祀孔子而斯道之大统以究诏视学议奠而不献而敬先师之大礼以明请以德祖比周后稷太祖太宗比周文武百世不迁奉祧懿祖岁暮祫祭孝穆太后比周姜嫄别庙奉享而宗庙之大典以定以国初佐命勲旧冺而无传非所以昭先烈乃策两汉故事以禄食其后而君臣之大义以隆以四配大贤之考位文庙庑下为未安请别建祠以祀叔梁纥而以颜无繇曾点孔鲤孟孙氏配而父子之大伦以正凡此皆先生学识之过人足以济时而淑世不但华国而已奈何忌之者众使先生不获大用是可慨也虽然遭时谗沮在昔圣贤有不免者岂惟先生然哉噫先生不可作矣而其文之行于世烨然与奎璧争光巍然与嵩华争髙此又可见君子之所恃以不朽者固在此而不在彼而复何憾哉复何憾哉正德二年丁卯冬十有一月长至日门人承德郎南京工部主事祁门镜山李汛谨序
篁墩文集后序
●书篁墩文集后
歆蚤尝学于家惟科目技蓺是攻及入大学私窃有志于圣贤之道父师亦视为可教乃授之以六经于是既竭才焉数年未有得盖戴天而不知天之髙履地而不知地之厚徒日仰叹而已父师因进之曰六经斯道具在四子寔发明之其微辞奥旨探之益深穷之益邃固非学者一蹴能到也夫行逺自迩登髙自卑学之序也汝盍思焉若徒驰骛于髙逺而忽卑近则志荒学废矣何有于道哉况今之所谓学者类不过精通乎文辞耳通乎文未便至道焉于学也亦庶几矣歆曰文所以载道然古今作者多矣奚其师则又曰唐之韩栁宋之欧苏其文甚练而于道亦该博当时学者皆宗之第究心焉于是又淹岁月习见四公之文虽有纯驳之不同要皆一代之文豪可以行于世者而于道之该与不该歆不知也既而得吾乡琼台丘公所进大学衍义补其考据精详论议宏博且为文温润典雅不怪不华比之韩栁欧苏虽各自成一家之言似多弗畔于道可以谓之文者以今视昔以后视今古今人岂相逺哉且念自入国朝百余年来文运熈洽作者寜复无如韩栁欧苏者乎迨弘治壬子计偕上春官幸为今少师西涯李公所收录时丘公在馆阁据礼当见因请求当时之文人丘公歴数自宋景濓诸公而下至于其同时又极多推让而篁墩程先生亦在所爱重焉且曰篁墩晚年进学其为文才富气锐可嘉也于时窃识之未几谬拜南台自是匆匆职业不闲他务已乃闻篁墩赍志以殒矣惜哉弘治已未承乏清理西江戎籍至壬戌竣事还台即领守徽之命篁墩徽之休寜人也思之不可得复见矣因访求其遗文于其孤锦衣千兵君埙与其从子门人廪贠曾遂以全集求刻因得检阅窃见其以才驱气以气驾文豪放奔逸俱有余地匪直如丘公所云富锐而已也虽于道亦未知其如何要亦韩栁欧苏之俦与丘公大学衍义补俱世不可无者也歆也慕之久既恨其得之晩敢不公其传于天下以彰国朝文人之盛耶慨然许刻而未就板其门人有撮其一二刻之名曰篁墩文粹时论皆不厌以为篁墩之文不可拣选也正德丙寅歆以考绩上京师谒见少师公首以此为问歆具白其意因与锦衣君以全集请序公曰篁墩之文诚不可以不全刻刻之非吾序之不可也歆奉候月余公之序未脱稿然公事既毕理不可以久留而休寜尹张君九逵随亦考绩至乃令候之而张即擢入谏垣未及领至今尹王君锴来代之公始发与锦衣君领到乃正德丁卯三月也即命锴督任其责锴名进士老成有识素知雅重是文者乃锐意为之篁墩之门人乡进士王君宠汪君玄锡与曾尤校对宻审刻完锦衣君固请吾序其后噫篁墩先生之文吾师少师公序之详其履歴显晦终始大抵皆备如栁栁州之文得韩昌黎序之其文益足以显行于世无疑矣歆何人敢当其后哉然义有不容辞者谨系数语于末简庶见景慕之有由与夫全刻之岁月云若必求其归于道惟六经四子在尚复何言正徳丁夘秋八月之吉赐进士第中宪大夫直隶徽州府知府前监察御史广东博罗何歆书
篁墩文集后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