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楼藏稿 明 茅坤

卷之一

卷之二

卷之三

卷之四

卷之五

卷之六

卷之七

卷之八

卷之九

卷之十

卷之十一

【序】前有逸文

似以余为可语者而余未敢遽请也又明年君入为吏部邝握手都门之外因淂叩君才倜傥奇峭固上下古今饫渥百氏王伯甲兵之畧撑腹流口听之令人座上须眉开张欲起周旋少选而君以谪去恨未尽请庚戌余视学广右而君来同官悉出其平 生所作示余大都鞭霆驾风如江河万状不可涯涘而其反复详畧形势淋漓点缀悲喜在掌则出司马迁班固而自淂陶铸成一家言余往所谓欲求其至者乃始尽淂于君又时适有根穴之寇万灶比连积娄?殳十年而君以谈咲捩手芟殄于一夕捷书昼 报左右皆莫之知于是又知君才诚可用而其所谓至者盖有所本而非偶然信可见于事而非徒口语者也君功既高用是取忌排摈还田里浙抚臣上言君才不当弃竟不见省因往来苕霅西湖之间益淂专其力于文章而时出为铭传序述率慨慷悲 激以为壮盖其倜傥奇峭者既不淂济于世独敛缩而发于文宜其有过人者甲子岁余谢病归西湖而君又适来会因出其子翁积所裒刻白华楼集若干卷曰余平生竭力在此何如作者君为我序之其良自负也已嗟夫君才龃龉不尽展独以其文垂 于后余方以是悲君而君顾自负如此然则君之至者其颇具于是而后之读者其能不以是知君与凡真才之于世抑必有所伸君以郁抑之气发于文其晚年之作当如王翦赵充国将术老益精能挤君者其能掩是使无传与君既竭一生为文以传而 欲余为序岂以余亦尝欲求其至者能有所会于君然余多病蚤衰于往嗜泊然驽性柔心不复以蚤休能有所激发以毕其志兹不辞述吾二人者始终周旋可念之迹如是良使后之读君文者庶几惟余为深知君也已是为序临海龙阳山人王沐书

【卷之一】

【书一】

复唐荆川司谏书

再复唐司谏书

别何吉阳司封书

与蔡白石太守论文书

与董浔阳内翰书

与马孟河太史论史书

谢张龙湖少宰书

与李中麓太常书

与陆篑斋论左氏春秋书

与陆东湖太保论国事书

白华楼藏稿卷之一 归安茅坤顺甫着 邑人姚翼翔卿编  书

复唐荆川司谏书

先生之文一切缔情结胎信河流中之逆航矣然恐不免反之又力而矫之或过者尝闻先生谓唐之韩愈即汉之马迁宋之欧曾即唐之韩愈某初闻而疑之又从而思之其大较虽近而 其中之深入处窃或以为稍有未尽然者古来文章家气轴所结各自不同譬如堪舆家所指龙法均之荣折起伏左回右顾前拱后绕不致冲射尖斜斯合龙法然其来龙之祖及其小大力量当自有别窃谓马迁譬之秦中也韩愈譬之剑阁也而欧曾譬之金陵吴会也中间神授迥自不同有如古人所称百二十二之异而至于六经则昆崘也所谓祖龙是已故愚窃谓今之有土于为文者当本之六经以求其祖龙而 至于马迁则龙之出游所谓大行华阴而之秦中者也故其气尚雄厚其矢?见制尚自宏远若遽因欧曾以为眼界是犹入金陵而览吴会得其江山逶迤之丽浅风乐土之便不复思履殽函以窥秦中者已大抵先生诸作其旨不悖于六经而其风调则或不免限于江南之形胜者故某不肖妄自引断为文不必马迁不必韩愈亦不必欧曾得其神理而随吾所之譬提兵以捣中原惟在乎形声相应缓急相接得古人操符致用之略耳而至于伏险出奇各自有用何必其尽同哉不审高明以为何如承过爱敢据案对牍草草请教不悉所言

再复唐司谏书

日者痛故郎中唐公孝廉至衰白不改今且没矣非得海内大贤厚望之士题其墓而令士大夫共传之则唐君之谊当与露草同委矣死者泯泯则生者跇跇士大夫之出而仕孰不甘心于富贵纨绮池台歌舞之侈其身及其子孙而 亦何羡于彼之死不属棺棺不及其葬为也某忝县吏之后则采其谊而闻之海内大贤厚望之士固某之责矣故敢因王生之抱经南来而具书以请先生云云得无重于采仆之鄙陋而轻于恤唐氏之行谊矣乎且唐君无过人才智独其当父系狱者三年卒为之号痛而土寝蚊处于其外没之日亦如之自起家至刑署郎绾州县印绶并大夫以上二十年于兹而身没之日无一椽以栖其棺据某言之虽未必与闻乎 道谓非孝廉不可也先生犹以未及面为辞何欤古人有闻其风而吊其墓者矣亦有得其道路之遗而为之传记者矣往往悲歌慷慨借之词采以遗后世先生唯计其人可与不耳而何暇择其面不面乎星附光于月则烁铎因响于风则远唐君洁白之谊非先生之文不传传之亦不远百年之后士大夫载质而出犹且读其文思慕其人徘徊于唐氏墓草之侧而或不售意于彼之富贵纨绮池台歌舞者是则先生之 赐也亦予有司之事也惟高明亮焉外承示文稿一袠且命坤稍为议评筌次其后某惭非工于文者初不敢妄属而继至者再私揣先生之情或欲令不肖窃与闻金石之末而使之同声耳谨忘鄙陋略加商确如别楮教之幸甚

别何吉阳司封书

仆无似附臭贤者同缔欵好然以南北分踪寤寐江海年亦数矣幸以知已所推联籍王路此或同声之缘可奋大业天稍假之岁月当必不敢徒以寘迹金紫为计者惜乎栖羽初扬即遭弋视令摩翔四海之志竟不得以尺寸施功命也嗟嗟宇宙古亦屡矣不数日予将西指太行下邯郸道吊古之燕赵悲歌慷慨之遗而执事返楚邓入衡湘临流而赋睇屈氏汨罗之深当必有豁然大笑泫然欲涕为吾两两符证者矣何惑乎哉虽然达人览万物之故而不摧于毫厘志士殉百年之终而不毁于旦夕区区纷华越人可得而予夺之至于吾属寸衷当自有火 之所不能铄而耗水之所不能厌而溺者愿从此淘洗煅炼更求明切不知何日得随执事印对也妻卧床未脱儿复抱痘方在鞅掌故不能冲踏氷雪候送骊驹如何如何谨具草启代致悃愊医卜在席不尽所言

与蔡白石太守论文书

伏念仆与兄同起湖中先后中  明天子甲乙之科当是时仆忘其驽劣而推附于兄兄亦怜其同声而好为游扬于缙绅大夫之间星附泽于月丘附阜于垄遂得并声而驰然尝诵兄之诗读兄之文章窃疑官不称其才位不当其识兄亦顾仆时相笑咤累郗不已也仆今且操县印绶于江海之间者十年于此矣渔石入为吏部尚书大鹤为文选郎偶皆故知始得觧去县印绶厕名郎署兄或喜其稍进而亦未必不怜其晚也然竟不能一日安于 朝廷之上随被指痾而去其间事机固遭时虽然其所阴构力挤则寔起忌于同辈絓怨于显游彼其创谋 不过欲搤人之吭而去其食也而其所相与合为萋菲遂至有耳目心思所不逮者悲乎悲乎仆尝读古蜀道难词以为风人之旨喑呜涕洟故亡寔至是今何意驱毂结轸游其间哉虽然仆何尤也仆自罪谴以来以为进不得附当世名公巨人显扬功名退亦当如园丘岩壑之吟自勒一家以遗于世即欲亡去匿身五湖烟雾之间以从所好也然或谓今且罪遣不得遽强而之者故姑浮湛混浊洺博中山之间然其当 昼而思当寝而梦已逃人世久矣仆尝念春秋以来其贤人君子间遭废斥未尝不即其穷愁自着文采以表见于后何者耻心有所知与腐草同没也然技不能两有所精而学不能两有所逮何者传不云乎倕工于为弓而言天下之善射者必曰羿也奚仲工于为车而言天下之善御者必曰造父也盖万物之情各有其至而人以聪明智慧操且习于其间亦各有所近必专一以致其至而后得以偏有所擅而成其名 故世皆随孔氏以非达巷而仆独谓孔氏之言者圣学也今人未能学圣人之道而轻议达巷者皆惑也屈宋之于赋李陵苏武之于五言马迁刘向之于文章传记皆反擅其长以绝艺后代然竟不能相兼者非不欲也力不足也故李杜诗圣而韩欧文匠其间不自量力扬跞蹀躞而进者独魏晋曹刘二陆及唐元白柳宗元之徒稍稍侈心焉有亦疲矣使宗元独以其文与韩昌黎争雄当未辨孰刘孰项而曹刘独纵其 诗声于武陵之间又未必降为黄初之音也故曰人各有能有不能仆才乏思涩于两者俱无能者也然间尝从兄学为诗每见兄言笑出金石喷吐倾珠玑数年以来大者王孟小者刘韦矣而独不能睥睨一二其中者不出兄之唾遗其背而驰者尾琐猥陋矣独私扣文章之旨稍得其堂户扃钥而入而自罪黜以来恐一旦露零于茂草之中谁为吊其衷而悯其知以是益发愤为文辞而上采汉马迁相如刘向班固及 唐韩愈柳宗元宋欧阳修曾巩苏氏兄弟与同时附离而起所为诸家之旨而揣摩之大略琴瑟柷敔调反吥同而其中律一也律者即仆曩所谓万物之情各有其至者也近代以来学士大夫之操觚为文章无虑数十百家其以云吻雾口?翕虎囓鸷攫之材扬声艺林者亦星见踵出然于其所谓万物之情各有其至者或在置而未及也近独从荆川唐司谏上下其论稍稍与仆意相合仆少喜为文每谓当跌宕激射似司 马子长字而比之句而亿之苟一字一句不中其累忝之度即惨恻悲凄也唐以后若薄不足为者独恠荆州疾呼曰唐之韩犹汉之马迁宋之欧曾二苏犹唐之韩子不得至其至而何轻议为也仆闻而疑之疑而不得又蓄之于心而徐求之今且三年矣近乃取百家之文之深者按覆之卧且唫而餐且噎焉然后徐得其所谓万物之情自反有其至而因悟曩之所谓司马子长者眉也发也而唐司谏及仆所自持始两 相印而无复同异今仆不暇博喻姑取司马子长之大者论之今人读游侠传即欲轻生读屈原贾谊传即欲流涕读庄周鲁仲连传即欲遗世读李广传即欲立鬪读石建传即欲俯躬读信陵平原君传即欲好士若此者何哉盖各得其物之情而肆于心故也而固非区区句字之激射者昔人尝谓善诗者画善画者诗仆谓其于文也亦然今夫天地之间山川之所以寥廓日月之所以升沉神鬼之所以幽眇草木之所 以蕃蘙鼪鼯之所以悲啸九州岛之所以声名文物四裔之所以椎髻被发以及圣帝明王忠贤孝子羇中寡妇谗夫佞幸幽人处士释友僊子之异其行礼乐律历于革封禅天官十筮农书稗史之异其术宴歌游览行旅搜狩问释讥嘲咏物赋情吊古伤今成败得失之异其感彼皆各有其至而非借耳佣目所可紊乱增葺于其间者学者苟各得其至合之于大道而迎之于中出而肆焉则物无逆于其心心无不觧于其 物而譬释氏之说佛法种种色色逾玄逾化矣呜呼盛矣此庖羲氏画卦以来相传之秘所谓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固非专一以致其至者不可与言也近与浔阳书亦论文大较与告兄者互畅其旨而仆亦未敢遽取然诺于兄但操金而求酒不敢不问价于市也并附与浔阳书及所著文数篇幸兄悯而裁教之荷甚荷甚

与董浔阳内翰书

尝观古者朋友远离或托之佩玖或申之兰茞及其久矣不合则借山川诉鸿雁以绵其道路之思而其引睇增郗有若儿女然者仆每耻笑之岂谓今日仆之于兄抑独有尔者无他人生宇宙同心者寡时或参商情辄倍并故也秋来露繁木叶渐脱四顾茕茕愬言靡由况以失职之人而凭之以虫吟之候以忧谗之士而附之以室远之思所谓夜弥永而路弥长南望江流忽不知涕之沾衣也夏日皂隶湖南来得兄所 赠手翰上下数千言大略皆易之避难之旨处困之戒盖有杨辉之所不闻于会宗魏其之所不闻于高遂者何其忠也仆虽不敏当佩之衣带以誓无忘而兄又嗔仆不能远引孟氏动心忍性之旨以益其德俟知已者而用之反以盛年遽欲沉郁自废痼情癖志于文章词赋之间以汨没其好而其旨颇不当有所刺怼嗟乎兄之爱我周矣仆岂敢尔哉盖尝闻之古人矣天地逆旅也升沉浮阴也荣名委蜕也好毁幻劫 也人以其身游乎天地之间所与日月争光死且不朽者唯区区心知而已而至于古今贤智之士驰骛于荣名好毁之间以快其生平者自达人视之盖一觑耳怹不暇远谕姑自仆近日所游赵郡言之武灵王之霸廉颇蔺相如之威名平原公子之好宾客当是时岂不矜名喜能声施当世哉而今已消歇其所称高台曲池繁讴艳舞连翩绰约震耀赫奕者不可复见而所遗一二墓宫颓然霜露荆棘之间往往贾竖牧 儿相指覩卧牛羊于其上耳彼且如是况其细者乎故早夜刻行穷而益固者哲人之所以自适也恣名纳时抑而多怼者小人之所以自惑也前所奉兄书将以期月之间求为去官而秘迹岩穴者盖感日月之易迈伤事几之不逢生而无闻死而没名谓与萎莽同耳此仆之有所托而逃焉而云云于左右也而兄之复乃欲迟知已者之及而用之岂不悖哉原兄之意岂不以  圣天子在上贤公卿方揽名延英而海 内材艺谋哲之士龙翔虎蔚而进而仆又尝偶窃声名于时者往岁之事适尔而久之固自有知者然不知士之生世各有所适或遇或不遇命也兄抑尝察仲舒所以迫扼于元封建元之间者乎武皇帝汉之雄材大略之主不世出者也公孙弘名相也方弘之蔬食布衣折节虗已开东阁以博延天下贤良茂才之士盛矣而董仲舒号笃行明经儒也独以睚眦之微不及录用相之江都徙之胶东逮身没而止何哉故曰 遇不遇命也使当时或偶弘以其所推毂王臧赵绾者推之仲舒则他不敢过望如汉皇帝所与廷臣考文章改正朔易服色草封禅明堂之仪以润色一代之鸿业者舒亦称博古洽闻旧矣岂特嘿然无尺寸赞画其间乎然而不逢则亦飘然远去而已耳故曰君子逢时则奋飞不逢则龙蟠而蛇泥盖尝博观古今之间岩穴之士不可胜道若虞卿脱万户侯卿相之印弃如敝屣果其身于梁者情有所为也陶元亮一试 彭泽不得志赋归五柳完名环堵者志有所摩也嵇叔夜抱琴行吃弋钧草野不欲以章服揖拜上官者性有所便也而仆不佞幸先人所遗宅一区近水田数顷他日又尝破内子玑缟之饰买书数千卷箧贮其中甚可饶吾岁时宾客伏腊之费而与诸弟子诵说为乐也兄以为当乎否乎将移易其道徘徊中外之间从诸君薄游以成名乎抑亦悯叔夜之不堪察元亮之有托性固有所专一而不化者而顺之以适其志 乎此固中心之微可与知者言难与他人道者而闻兄满告北引仆将有进退之决于兄而待之漕河之间故不胜感凄缕布所云幸为我少驻官舟焉悉次第而裁教之荷甚荷甚

与马孟河太史论史书

顷自转官仪制还湖上时辱遣使札草草裁谢比至京随被谴谪南北之音隔而不通者逾岁矣今年春得兄中礼部音甚喜已而复闻与馆阁选复大喜若此者非为今人朋游宴好私其 得一第一美官也盖愤曾巩不偶于时久矣而一旦遇欧阳子惊异之荐之  天子又患故时多忌才兄独与选知者必深他日当待诏承明之庐列为史官国家异日之史庶几有助矣是以窃自欣跃忘寝食如是者累日故敢为书智于左右然而兄为史官则史兄职也区区献纳之勤偶微有所闻亦不敢不详画于左右者尝闻古者天子之史左则书动右则书言而又父子世继其官凡欲书而不得书则父子争死 其职以书是以上而宫寝燕息之微下而政务得失之大以至所贬损当世大人皆得以法书而及其里巷山泽之间或有处士幽女之行不得而闻知者又岁有采风之官以贡于天子是以史官所书皆谓之实录而唐宋以来盖寝微矣仆尝读欧阳公所上历日疏为欷歔伤愤久之而 本朝之史仆不与闻然尝闻与馆职者云大略如故阁老守溪王公所拟辠言是也信如是则非惟  天子燕寝之微不得与闻以 书如古之史而其欲如宋日历日书臣寮奏议朝廷裁置与夫诸司供报之文亦不可得而必待易世之后始以期月之间遣官分曹具书其事由此言之他日  圣天子之鸿业其所载者诏令批答名公巨卿之嘉谟善行其所托者章奏墓表诸文而其秘密之义或不得传或传而讹或时忠直之士遭谗被黜而屈抑不得显或遐州僻邑孝子弟弟顺孙贞妇贫食而不能白之有司或公卿之后累至大官反得以气力 ?请谥铭以盖先业易世之后所谓好毁名实皆出于羣吠之余而曲直是非之隐茫然无所参质钩考而书之矣苟非有志与才而又其身当史职者嘿然采其曲直是非于中外雷同蚊负之间而有以待于他日分曹而书之所不及则 国家何以为史以信后世也吁甚可悲已而今日之事犹有一二可言者天下茂材洽闻之士不得与馆阁之选则已矣苟得与非若唐宋朝领而夕迁之必二十三十年而后出侍尚 书又间有仍兼翰林之职则是终其身以史为官也此或足称古者世史一二遗意愚故以为今日天下之有志于史者不得如古者日侍天子之禁中供起居注当自筮仕即遍择天下多闻直谅之士与之交游谘诹中外之间务得夫朝廷之隐与公卿大夫贤否是非之实四海九州岛街谈巷议民风野史之所可采皆得以日属月累书而贮之大较如史迁所称予于某善故得闻云云予于某之子某之孙善又予尝过某 处见长老某某云云之类必皆据其实书而藏之以合记室此则不信乎简册而信乎耳目不独任乎诸司之供报而博咨乎天下之公议他日所或可遗名山大壑之间以备一代之史此其说也传不云乎礼失而求之野仆窃谓于今日之史也亦然近来士大夫间多不论及此独尝闻某人意欲效汉班固百官表以差当世贤士大夫得失其所采各州县志于百家志铭世乘褒积甚多而未知果否仆尝欲私请覩之适 被罪斥故不及而或又云某多秘不令人知盖孔子没而后左丘明之徒相与述其春秋之旨以传史迁没数十年之后至其外孙杨辉史记之文始稍稍出也不如是则其所刺指或当世权力不免于祸彼诚取乎尔也此其志沉而闻富所可与私纳共事者嗟乎仆窃有志而愧无其才又不得为京朝官与四方之贤者上下其议论区区饮懑蓄愤盖亦已矣间有故人为史官欲与之言又恐嗤不当令如是狂妄故抑郁不以言而乃今适兄为史官能无如苏长公之食不下咽也而罄其肠胃倾吐之乎不胜惓惓伏唯加察而留意焉幸甚

谢张龙湖少宰书

尝闻古有大臣处身于廊庙之间而中外之人隐然卜其出处进退以为安危当是时天下之士争客其门何哉盖其心唯博揽天下之士习国家之务以戴翼主上是以好之若饥渴求之若不及故其诗曰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此言其好贤之笃也贤者在位不幸而中贵之人恶之同进者忌之而潝潝訿訿之谗日构且至焉则为之察缁白之迹断群疑之门然犹不胜其郁抑愤惋之私故其诗曰凄兮菲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太甚又曰取彼谮人投?豺虎豺虎不食投?有北此言其恶谗之至也及贤者不胜其谗而退矣则又悲其去而冀其复故其诗曰皎皎白驹食我场苗又曰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此 言贤者不在其位而犹不忘也于乎古之大臣于天下之士若此则为士者孰敢不感恩慕义殚力毕智赴公家之急以报称知已哉故天下颂盛德而功业流后世我 朝  孝宗皇帝时二三元老往往犹有古昔盛时怜才遗意而武皇帝以来合巳者则引而用之不合者则削去之恐不当外庭之议则令私人煽微嫌起谗言以攻刺之其它出罗入弋多所不忍涕道者而于诗人之风旨盖荡然澌灭不可复见于天 下矣窃念某淛之鄙士也上之不能秉仁抱义其次不能博习国家典故及谙古今成败得失之际又其次不能仿古词赋侍从之臣播为乐歌声诗荐之郊庙被之金石又其次不能为材智机辩及九九薄乏之技可以佐命一时者不过以其所习为制科文字之末窃  天子甲第升斗之禄而已耳而又家世多微贱未尝有相先之友于朝当释褐初辄辱先生进之帷诵之下而与之游且为之纳誉士大夫之间而曰 某闲于文辞其资性颇觧谙吏事他日固可使者此得之朋辈所传屡矣而是时不肖又自量前二者乃先生过为奖诱后辈之言而非其当故间尝私有所为文辞及稍念  圣朝中外阙失之际而亦不敢以请者巳而出为县吏而先生时擢南京吏部侍郎再入为北吏部侍郎再掌翰林院事相仍五七年以来不敢以尺笺片字通其殷勤问候岂敢以一日忘左右哉始进之士不敢浚求于公卿大夫之门故也而顷 者当路以不肖两为县吏稍务洁白窃民誉曾与廵行使者所荐十余上部计其课以为能而又朋辈以曩所传闲于文辞之誉从而误投之是以当路误听之而三月之间不次转调此皆执事者采名而失其实之过也而于不肖何与哉然所坐畿甸以内士人阙员既以愤吻于外又平日治官无状得罪一二显游复为谗构于内时难中覆互为锢击此正亡维之楫而流冲波矣而比客有过不肖者曰子调吏部初予适 侍张公席上公览报欣然曰此举诚快士论非有力量铨曹当不得是巳而祸发蔓及又闻当路者过先生先生亦微出言欵救之及所闻一二中贵私人之谗则又为之以平日狷戆之迹而反复论佐之当路者虽不为察而先生始终忠爱之情则固上薄诗人之风旨而下不失弘治时二三元老之遗意者悲乎悲乎不肖始无相先之友既辱礼进之矣宦游远道又无殷勤谒者之通于左右而难发以来又未敢有一言 蒲伏之请先生何独采于区区之贱士至是哉俯而思之日月如流生无以为诵而没无以为报者巳何复道哉何复道哉虽然尝闻之矣古之君子当其才疏忤时往往取嗔贻诟不能以一日安于朝请及被贬窜之后益自发愤矫巳励行悔心远罪习适当世而间以穷愁拂郁之余论著文采以表见后世此亦可以戮力明时报効知巳之一端而又未量他日其能与否也广平府署无名山大川然僻居古赵南壤无舟 车厨传奔走士大夫之劳而环郭以外多陂渠秔稻鱼雁荷芰之胜大较风土涉略江南此或可以投寄羁臣孽子之迹而歌咏  圣朝者不胜感涕敬因从吏还部乲便具启陈谢伏惟垂察而少怜焉

与李中麓太常书

不肖释褐即受知门下十年于此矣以宦迹江海不及附明公同朝而游而明公太常以后亦乞姓名以归林壑岩穴之间而不复出是以两人者踪迹暌违音问疏阔丹徒时曾辱手教及篇撰一封繇无便风不及裁报恚恨恚恨窃尝伏念  圣朝以来弘治及  今皇上海内文人学士彬彬盛时矣而  今皇上丙戌巳丑之间尤为卓石?荦数多然往往不得擢用间被用者又不得通显或且不久其余放弃罪废者不可胜数明公盖尝思其故与予尝悲古之豪贤俊伟之士恨不生逢盛时而又羇絷摧阻如此今天下之士不问识不识皆曰李太常驰骋 百家博极羣书可与汉刘向杨雄相表里而今亦至是别有说与宦途者天下古今之共辙也昔秦燔诗书坑学士孔氏之道几绝而汉武皇帝出而闵之号为雄才大略好文右贤久君一时宰相如田蚡者黜道家言务隆推儒术所进叙者百余人而公孙弘自喜位通侯亦起客馆开东阁以延贤士大夫当是时海内之士沛艾而进矣然董仲舒之醇谨申公之笃行韩婴辕固欧阳生之明经博古并不得推或推而不及 显而其所与推毂者乃或出于王臧赵绾之流何哉盖人情乐软熟而忌奇伟誉随诡而恶激昂而间有名贤独得薄日月立功名者非其偶会必其能窃黄老短长之余以自便于世故也若吾太常自度其能之否乎吾间尝视太常不能为软熟而所骛者奇伟不能习随诡而所自喜者激昂母乃世之所悦者在彼而明公之所持者在此与由是言之以明公之誉望而不免退处林壑岩穴之间者亦其势也固无惑乎尔 也然而区区独有所不忘于明公者则又未尝不以小其所失而大其所偿何则尊官者荣名之符也其所乘短著述者圣贤之盛也其所托长故马迁尝感虞卿非穷愁不能著书自见而昌黎亦谓柳柳州使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有不欲以彼易此者天之?明公以如是之材与识而又羇絷摧阻如此非厚有所托而然与明公还齐以来几五七年而所得著书不可陈见不知于汉刘向杨雄氏何如也仆时时问士大 夫从门下游者或云不知或云多注疏古六经或云近多通宾客歌舞酒奕以自娱而其所著者独好戏言?豦之词然与否与客或以此病之然仆独窃笑客之陋者非所揣摩于贤者之深微也天之生才及才之在人各有所适夫既不得显施譬之千里之马而困槽枥之下其志常在奋报也不得不啮足而悲鸣是以古之贤豪俊伟之士往往有所牝焉以发其悲涕慷慨抑郁不平之里或隐于钓或困于鼓刀或击筑乞食 于市或歌或啸或喑哑或医卜或恢谐或驳杂之数者非其故为与时浮湛者与而其中之所持则固有涿于世之耳目而非其所见与闻者不肖南海之贱士也顷以知已得后明公涉名郎署未几放去盖于明公先后不同年贤愚不同调而其不能为软熟随诡则适与贤者同而今日之羇絷摧阻若固有所招致而然者吾不知天之或有所属意于间与否而其所饮恨蓄愤与高山仰止之私寔悬悬于门下者不知其何以慰我教我也人生百年日月如流昼有所不能食而夕有所不能寝者兹附永阳山人之便具启以献外附拙稿数首僣求削示伏惟少怜而垂教焉幸甚幸甚

与陆篑斋论左氏春秋书

昨辱枉过偶出旧所注鲁隐公元年不书即位之说当不得以摄称非仆之言也欧阳永叔之言也夫以公谷由卜子夏数传之后而口授之或杂而不经而左丘明鲁人又亲受业于孔氏者仆乃强绌其说而特欧阳子之从何哉求经于其传譬之原律于其狱人之辞以覆之狱焉而不合则不得不反而慎之也左氏曰公子翚请杀桓公以求太宰隐公曰为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使营菟裘吾将老焉翚惧反谮公于桓而弒之此鲁自桓公以来传之旧矣岂不曰隐公非摄也公子翚何以及桓之未立而请杀之隐公苟自立矣何以欲须桓之长而授之也故左氏之谓公不书即位摄也以此然春秋之书 所以严乱臣贼子之戒鲁以降凡诸侯之没但系之以卒而不以薨者是孔子恶其不请命于天子故绝其为诸侯也夫以实为诸侯犹论其罪而书而绝之而况隐特摄主也辄于其会盟游观之及亟称公没则书其薨而谥之耶此欧阳子之所以不能无疑然欧阳子当时所及者特经所书公与薨之一辞耳而非及其详也夫鲁人之以隐公为摄者谓惠公尝立仲子为夫人立君以嫡不以长故隐公不当立而特摄之 以待桓公今按礼诸侯无二嫡元妃没则以次妃摄内事古所谓媵之以侄姊是也惠公元妃孟子没仲子与声子均之为媵妾之属不得立惠公特嬖其免而内惑之鲁之父兄百官及国人当未之与也故孔子于其没而周宰咺之临其丧也书之曰归惠公仲子之谓盖不与其为夫人也妾不祔于姑不敢以庙配于惠公故别为宫以祠之书之曰考仲子之宫初献六羽释者曰考始事也讥不当立也志失也声子没则 以其子方为国君故书之曰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推而尊之也经文所次大略无复疑者左氏特内有所受于隐公为摄位者之说故于二年夫人子氏薨没其事不传于三年夏四月辛卯尹氏卒仍错文曰君氏卒声子也不书姓为公故曰君氏盖因君氏以明夫人之称仲子也然谓二年夫人子氏之薨为仲子则元年七月宰喧之赠为无从故传之曰预凶事杜元凯疏曰仲子在而来赠也由今观之赠死不及 哀吊生不及尸古之人犹讥之天子之下赠诸侯之妾将以亲附之也当其未没而为凶事以临之岂近于人情矣乎苟夫人之薨为仲子则于其赠亦当例书之曰归夫人某氏之赠于其所考之宫亦书之曰考夫人子氏之宫何一人而特变例以书之也若其以尹氏为君氏抑尝闻母以子贵矣未闻子以命母之氏也此又其渎乱之甚者也仆是以未尝获覩公所订赵昉刘原道者之说而窃疑左丘明之在当时盖由 鲁人自桓公以来其所倡为摄之说以文隐公之弒者非一日彼已耳习而熟之及读孔子春秋所首系元年之事没其即位而不书意孔子必以此故不复疑及其它所抵牾也则从而牵餙之以证其事其说愈支而义愈以晦抑不知孔子所不与仲子为夫人巳错举于经文所书之中而隐公之非摄其可以互见也久矣

与陆东湖太保论 国事书

伏惟明公位在政府诗人所谓王室心膂爪牙之寄者也十余年以来其所以弹压奸邪表镇国家入则赞决大议出则拥护善类其威名所向近自 宫掖辇毂远至夷虏椎跣无问列侯贵人以及舆皂岩穴之贱并呼曰某  天子社稷臣也海内外贤知之士弹冠濯缨于明公之门者肩且至矣幸而生与明公之州里鸡犬相属其望风慕谊尤所注切窃自景岁遣谪时获接颜色收年间其所以辱明公赐书而稍相酬和者仅一再至不敢进而与门下帷幄之士 相后先明公抑尝察而怜之否乎诗不云乎必有以也顷者函笺入朝适从粤州时稍以区区尺寸矢石之功督府抗疏论列仆自分孤蹇士也初非敢遽望中朝之齿而录之者赖明公并二三知巳奋然轩颐为之讼言而执政者亦重念 国家内外多故方急介胃按例引录此诚明公于仆出无求之中而为厚知之援所谓信陵君之于夷门燕太子之于田光不是过也然则仆之感恩向风御谊无穷虽其狷洁自好敢不从明公深游倾吐其门乎窃惟明公之捍国家他不暇论即如发故??丸将军奸状一节言之??丸将军内劫  主上之宠以外诱强虏擅威爽乱朝政身没之日赖明公同一二执政发其奸孽暴其罪衅  天子赫然震怒戮其遗尸榜之四裔中外之人欢然朝喧市跃以为故将军当得如是此固今学士大夫之所能言他日史官稗家之所及录而仆之愚则独谓此特其外见者耳明公之盛事不在此而在彼也何 者汉有汲长孺淮南为之寝谋故将军以强干之臣而位肘腋其舛?鸟鷔猛鸷飘忽奋迅之气肆然横恣左右凌铄中外甚至籍兵饮马于宫掖之间而自请得备宿卫其所冀望非常欲如董卓桓温故事者非一日矣上赖  天子威灵下及公辈方柄政府故收年以来其所跅??也叱咤使不绝虏固不可测而翱翔咨且睥睨犹豫卒莫敢窃发巳而饮郁志愤竟病疡以死由此言之则其折巳锢之奸错未形之患隐然翼日 月匡社稷而措天下于太山之安者非明公之事巳乎夫诛其身后之奸顺而易而欲夺其宠盛之逼逆而难明其共愤之罪显而易而欲摧其未发之祸隐而难然则今学士大夫之所言而未必能知他日史官稗家之所传而未必及详甚至朝廷之上亦有所不得论功而赏之者寔既多矣愚故曰明公之盛事不在此而在彼也虽然仆之所望于明公则尤有进于是者仆不敢论今日之事姑以汉喻汉武皇帝之英风 大略数千百年来所不世世之主也然在当时海内多故神仙土木祠祀征伐之事盖巳骚然矣未几而有江充巫蛊之变国家之事颓烂崩坏几不可收拾当时执政岂无深忧远虑为左右者乎特汉皇以英风大略之资而揽长驾远驭之权于上大小臣工凛然莫敢自必其命故当元朔元封之间国家虽多可忧之事伏未形之患卒之畏威养祸以入于乱巳而轮台之悔则既晚矣及其末也犹幸博陆侯典位肘腋天 下寻亦晏然得以享其拥召立宣之治而汉亦无恙自今观之武皇帝临年之托不以属之文成五利诸所宠幸之人平津武安诸所材辩任事之臣而特以属之强毅木讷如博陆侯彼亦得力忠义竭股肱内而赞诩帷幄调摄寝卫外而博求正士分列政府一切纲纪措置如善奕者按局而画形远近察虗实分子布筭而寻以收胜此于其间博陆侯之崭然奋不顾身长虑却顾旁皇周旋所以独谋于心而不谋于人谋 于一二肘腋之士而不以谋于左右在庭之众所以建万世之业而垂之无穷者于今可想见也呜呼亦雄矣使武皇早为宠任博陆侯辈亦得及巫蛊未作之前移其所以拥昭立宣者预为之备则汉之大计可以嘿然坐而收也又何至颠踬踣顿舛裂皇惑如曩时乎今日之事大略与汉亦相表里而在朝诸臣舍明公无敢他望所谓博陆侯者  主上神圣臣下莫及万世之事固不可测也明公为 国家世臣而十 数年来仰荷  主上简任俯系中外之望特甚切也明公将奋然引身日月之际及今匡摄为彼博陆侯者所不及乎抑亦姑为浮湛特按局而画形远近察虗实而分子布筭于其间如汉故事令其既坏而收之巳乎其间利害之相权难易之相悬虽三尺童子逆知其必在此而不在彼者明公当筹之巳熟虑之巳审久矣万万无假仆辈外庭之士呶呶然邮口而从谀者然而仆窃闲于心不敢以终隐也语曰士为知 巳者死言为知巳者倾仆蹇陋无似人也窃幸遇明公信陵燕丹之知则后夷门田光而死于门下皆仆之事旨曩既仰明公之捍 国家于始者与汉汲长孺相左右则今日所以厚望明公收博陆侯之权而安享其全功者计或如此故不敢不竭心悉虑以献于左右伏惟明公怜其愚察而特赐俯纳焉幸甚幸甚

【卷之二】

【书二】

与李汲泉中亟议海寇事宜书

与阮函峯中丞书

与赵玉泉大廵书

白华楼藏稿卷之二 归安茅坤顺甫着 邑人姚翼翔卿编  书

与李汲泉中亟议海寇事宜书

夏日得澹泉郑公所疏我明公破海寇之略不胜跃然喜未几闻明公且被吾淛闽之命矣则又不胜跃然喜盖始则窃慕明公以经略之才稍以治兵自着见当不日且大用故稍为我公喜巳而窃慎吴越之间  高皇帝平定海宇百余年来盖巳晏然于鱼稻荷芰之间而不习兵革久矣今一旦为一二酋奴所煽诱遂相与羣亡命之徒蹂躏我人民焚劫我室庐攻毁我城邑 国家敕抚臣为之督将募兵于海之上三年于兹然而诸州县之间数震怖不给未有成功者何哉盖患起于仓卒而又伏匿江海波涛之间非吏民及士大夫所习知故也吴越间故所将明公按节处也以我公之材经略其间 当不必为之按图而画召长老而议而诸酋奴所为弄兵之概可以抵掌而定矣仆窃有室家兵墓之忧能不为之闻檄而歌且舞乎故又复大喜虽然抑重有为明公忧者何则向之海海之间特其余孽浮潮而至者尔明公少出师即可剪荡骇覆而夺其气彼既不得利当不能再至若吾闽淛则诸酋奴所蜂屯而蚁引世所出没门户也非明公躬袍鼓督矢石亲与诸将分功血战而制其死命则彼必不震死畏缩非明 公内固州县外散党与而使吾气日倍彼气日衰则彼必不悔祸谢过故窃为我公展转反复审虑而熟处而间有数条则一二年间所据乡邑传闻海寇行劫之略而稍为绵蕞野议于其间者然久以宦游远道不能遽悉地方次第特偶臆见所及不敢不言不知能间称明公之摹画稍可赐之施行否也谨遣使驰贺并条书其所欲言者如左伏唯览而教之幸甚幸甚 一曰谍贼情吴越之间考传记以来海寇为患绝 少 国初时亦由方谷珍张士诚残党窜入岛中因而煽诱倭奴相与为乱  高皇帝命将出师数年无功巳而降之黄榜赦去罪人久而后定故自古寇盗之兴必有祸因当事者出而削平之必得其所以为衅之因而始易为理假如齐田横尝聚徒五百人为乱东海上汉高皇帝遣使谕田横来大者王小者侯未几田横乘传诣雒阳而齐遂定矣南粤王尝攻长沙边邑汉文皇帝以其丘墓在真定特置守邑岁时奉 祀又召其昆弟尊官厚宠之未几而南粤王去帝制称藩入贡矣即如近年黄岩以来众并称倭奴入寇倭特东海诸夷之总名而不闻其某岛为首乱以某事始衅也或谓其诱之者海贾汪五峰徐碧溪等然要之诸海贾特以射厚利而出尔非欲长子孙海岛也今久而不反盖必有故二三年来当事者迕相与朝命将而暮勒戌而其疏奏所议道路所传抑未闻谋虑及此以愚计之 国家之力巳太半为北虏所疲矣 北虏虽强其所当诸边山川之寥隔岁所防者秋深马肥八九月间不满百日而止尔且犹可斥火?候而守也若海上之寇乘潮往来自温台宁绍以及杭嘉苏松淮杨之间几三千里东备则西击南备则北击决非 国家戌守之兵所可平定者近闻里中一男子自昆山为海寇所获凡没于贼五十日而出归语海寇太约艘凡二百人其诸酋长及从并闽及吾温台宁波人间亦有徽人而闽所当者什之六七所谓倭而椎 髻者特十数人焉而巳此可见诸寇特挟倭以为号而巳而其实皆中州之人也夫既皆吾中州之人其始也本操赀?重利而入其既也则相与行劫畏重罪而不能出彼惛有父母妻子丘墓室庐之思者愚以为当详谍海上之寇某为首乱某为佐某为胁籨又于闽之漳福泉州浙之宁波等处当行有司严为保甲之法各籍其里之名氏而钩考之而为之钩考者亦非欲遽籍而罪之也特令见在土著者不得望风而 煽诱入海既羣聚入海者广令招谕曲缓其罪而出之且为之下令大略贼从以下有自缚来归者并得免死有能手刃其党来归者仍按级赏银三十两三级以上仍命爵一级有能诱众面缚来归者亦如之有能手刃所称佐乱剧贼如某某者赏银五百两仍世袭千户其尝佐乱剧贼而能率所部来归少或数十人多或百人以上者赏亦如之所部人获免死仍优恤以差其手刃首乱某某来归者赏银一千两仍世袭 指挥使其为首乱能自归者亦除罪免死而能率所部二三百人以上自缚来归者赏亦如之其所部人亦得免罪仍优恤以差凡贼中有能自缚告贼所在导官兵击杀得胜者每二级准手刃一级爵赏亦如之有能焚溺其舟并辎重兵仗来归者而告官验实亦赏如手刃佐乱之贼又下冷于闽之漳福泉州及吾浙宁波等处各贼犯之父母妻子兄弟朋友邻右有能自行首鸣者勿连坐不能首鸣而他人告发验实则 以其罪罪之仍量以所犯之赀充赏其为若父母妻子兄弟朋友邻右有能私缚所犯来归者并亦得免死赏如之有能以姓名闻官因而诈入贼党本图诱所犯来归所犯率不听因而谍知贼情告官而令官兵击杀得胜或左计陷贼或自贼自焚溺其舟而出者赏亦如之其故行匿党而不以告者并得论罪如律又下令传示海岛诸夷有能手刃首乱之贼或击灭其党数千百人以上劾首虏以闻者赏以万金加之封 爵愿岁通贡入市者听如此则为贼者外利官府之除罪悬赏内疑党与之阴贼行叛为贼之父母妻子兄弟朋友者既夺于连坐例赏之法而又不忍其党之终没于贼而海岛诸夷且谓从贼之利小而害相半击贼之利大而又世之如此则贼自相骇乱当必应令而出而其势固不能久俟伏惟尊裁 二曰申军令仆闻海寇之聚少者数十百人多者不过一二千人非若北虏之动辄控弦数十万而难以力胜者而二 三年以来我兵数十出而六七败甚且一夫跃呼而众遂辟易溃乱望风而走自相蹂躏而死岂兵之弱至此哉由承平日久使民不习见兵革而诸将之出来尝申之以军令故其兵未战而气不肃将战而气易怯往往易乱故也今国家海内众建之兵大略均之患在军令不严而东南为甚仆尝督兵粤中其所部署诸将独东兰那地丹州之狼兵数能以少击众十出而九胜何者三州土官之治兵大略如昔秦人以 劾首虏为上功其所部署之法将千人者得以军令临百人之将将百人者得以军令临十人之将凡一人赴敌则左右人呼而夹击而一伍皆争救之否则一人战没而左右不夹击者临阵即斩其一伍之众必论罪以差甚者截耳矣凡一伍赴敌则左右伍呼而夹击而一队皆争捄之否则一伍战没而左右伍不夹击者临阵即斩其一队之众必论罪以差甚者截耳矣不如令者斩退缩者斩走者斩讹言恐众者斩敌 人冲而乱者斩敌既败走佯以金帛遗地或争取而不追蹑者斩一切科条与世之军政所载无以异而其既也所谓论功行赏之法战没受上赏当其临阵跃马前鬪因而摧敌破阵虽不获级而能夺敌之气者受上赏斩级者论首虏以差斩级而能冠所同伍者辄以其人领之故其兵可死而不可败仆尝拥千人夜半渡河令曰众各御枚摄衣而渡凡有声者左右缚而前向巳而众皆毕渡而无声矣又尝夜半发百余 人伏丛草中期日中诱贼过草所不得动巳而贼众搜路而前众皆伏不敢见及逼阵则跃呼而起矣仆之约束岂能遽至此哉盖其习之者素故也近日东南之兵军门虽设有旗牌矣独监先年朱中丞公故事其所部署诸将失机者未尝戮一将于辕门而诸将督战所部军或临阵退缩者未尝戮一卒于阵方敌之未至其伍先乱而有若儿戏然矣及敌之既至则众皆不战而走而有若鱼烂然矣然则兵安得死鬪而 将安得有功仆故以为今日之急莫先于申军令以治兵非独军门得然下自兵备参将及各守备指挥千百户队长及他署兵有司并得遵奉军门之令按军法从事凡团操不如令者则绑打一百棍如例凡临阵督战不如令者各许就阵斩级或截耳悬之于旗以号令军众一切治兵之条大略如三州狼兵之法而论功行赏必首死战之士次及摧锋破围之士又次然后及斩级之士赏必自卒始罚必自将始如此今 日东南之兵即古吴越之兵矣不然旗牌设而不用与无同虽有百万之兵无益于用也伏惟尊裁 三曰利器械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兵家以介冑为先闻近日东南之兵太半无盔甲而海寇亦祼而鬪其无盔甲与我兵同而其死战而前则我兵所不能支故其众易走仆旧尝在粤中独田州甲为善自盔以下并以坚生牛皮而油灌之甲特周前后脑背而巳两肩两臂手及两股并别为小牛角片置云肩 敌手等名免盖取其伸缩如意而便于战鬪者试令召田州之工氏或广中能仿制者而官自为采科制之大略一盔甲则二三金可办也又闻海寇之兵特疆在舞刀每轻我兵不能射仆窃谓反其所轻莫急于习弓弩而破其所疆莫急于仿狼兵燕尾牌之制近日东南之牌皆沉重而不利进退独粤中燕尾牌以桐木或柁木为之其长如人之身其广不满尺其背如鲫鱼然故仄身前逼虽尝利刃而不能断其体轻故 运如鸟翼而一切矢石皆可蔽仆尝见广中狼柳之兵善舞牌者其临阵如鸷鸟而进不必盔甲而贼虽墙立不能伤此广中所最尚者近欲访置在浙中惟温州桐木柁木为多可易办之其弓弩亦必采两广毒药以灌其镞镞着血缕则立死但浙人不习射当如两河以北悬射银钱之利以诱之使习令弓师而能教百人善弓则善弓者得以一人兼二人之食而弓师且赏之以百金而署之为百人之将矣弩师而能教 百人善弩则善弩者亦得以一人兼二人之食而弩师且赏之以百金而署之为百人之将矣如此则不数月而全军皆善射犬其它短兵鎗棒亦率类此大略百人为率当以三十人手牌例如楼橹而各持短兵相接其阵欲疏而不窄而三十人手弓弩持满而夹阵于手牌之间三十人则以长刀大斧或北方闷棍之类纵其后其余十人则给使令薪水而巳此器械之大较也至于火攻神枪之属则兵家第一义而于海 战尤为首功东南诸将当巳勒习之矣仆故不及然此特可以用之舟师而陆战或非所先也伏唯尊裁 四曰分战守仆久宦游于外不能详浙中诸将战守事宜但据顷者道路所传苏松被寇之事推之则战守之略似尚未得其次第者何以言之方其海寇之轴舻相望而进必由通海之门户而入如苏公之吴淞江刘家港之类是也古人云守险者必先设险于险之外守之其所谓海战之重兵如各参将所提闽广 募兵之类当设战舰备火攻而谨斥堠以迎击于松海之上贼未泊岸则当夹水而阵以遮击之贼既及岸则当随其贼艘所屯之处而直捣之此则海上逐利格鬪之兵也将之最猛兵之最精者可以当之州县之兵则当于海之门户之内或阳为木櫗树枝以槎其津或阴缚铁索木桩及沉破舟之类以堑其河或为轻利飞舸以邀击其旁内伏火攻外张疑帜列垒而守此海门户之兵也将之稍材兵之稍强者可以当 之至于府州县间环城市而守特籍城内外市民之中量择膂力者团操其间为之形声而巳兵与将俱无所事者何则强兵在外彼必不敢深入深入则首尾衡击故也顷闻海寇深入昆山以及苏州城或由吴江转卯湖而出者盖由各兵并堑城而守始则不能迎击于海上次则不能邀击于刘家港所入太仓之处故其贼入如履无人之境得以狼籍狂悖至此仆窃以为皆失形实之大者也即如浙中事体言之浙以 东宁绍各府仆所不知浙以西则当屯重兵于澉浦乍浦之间西南则可以障海宁以上东北则可以障海盐以下大略当择参将如卢俞二君之类提兵数千列舰而守此当勒习海战而使之往来逐利且鬪且蹑所谓统责其成功之大者也至于分入杭嘉之间闻无通潮之津稍与苏松事体不同此则府县及各指挥之中量责其材且勇者分地而守塞其要津坚壁清野或联乡兵以为声援或伏林麓以击其不意或 毁桥梁而陷之泽中所谓分责其成功之小者也然诸哨之兵又必各按其地图而画譬如奕棋者之分子布算贼犯某处则某兵当之某兵击其左某兵击其右又深入某处则某兵当之某兵迎其前某兵蹑其后或贼不利而退则某兵为张疑帜于某处以骇而覆之诸所分布之中计道路克期日迭相主客互为约剂有不如节制者并得按军法从事则战守既分功罪自切而不患无成功矣仆湖人也以湖州言之贼 自海宁入则当守之石门贼自嘉兴入则当守之皁林平望贼自苏州入则当守之平望以及吴江太湖之口然要之海寇重兵其势必不敢深入特虑浮劫之寇内有乘乱者窥我无备为之深道而入或者着之贼诈称海寇杀略闾里急则诈称官兵令我兵不得追蹑此则有司之事所当严号令察奸细而预为督捕者也闻近日湖中亦有聚徒数百者恐海寇未至内乱先伏矣仆湖人也有不敢尽言者伏唯尊裁 五 曰择官使官使有二曰将领曰郡县有司近所任参将俞君大猷卢君镗仆虽未尝交其人闻俞君旧在粤中善柎循士卒故得兵死力而卢君亦尝手搏贼闽海间小大数十战尝有声称盖皆一时之儁也然而浙之杭嘉与苏松并为错齿之州闻其将士利害不相及往往此矛彼盾而海上之寇得以避实击虗而乖其所之仆以为故副总兵沈君希仪可以当今东南之大将也沈君之奇诡猛悍有古名将风旧为淮阳 总兵时仆适令丹徒方江上承平沈君固无所著见仆尝扣之其息深深如也巳而入粤尝闻沈君所立战功及其慑服诸蛮夷处虽传记所载或不过之近虽位极身退然年仅六十闻其还粤以后稍有不自安而思出者譬之李广归蓝田王翦还颖上出则更奋矣仆窃谓明公当及其愤而疏请之且沈君粤中宿将也 朝廷倘许之便宜从事敕令亲为籍部狼柳之兵数千或他将领可用者从苍梧豫章顺流而下仆 知内多为沈君所旧部而相信爱校之乌合之戌适用必不同至于各守备及江海诸卫用事之将仆窃谓并当会同督府疏名以闻大略当遍择浙中卫所所部诸将或不足则南京江西湖广等处皆得博访而任使之当责其成功无罪其小挫当择其勇悍母疪其短此选将之略也至于近海郡县有司尤当别议者何则国无鸡犬之警则廉静长厚之吏当为治最矣时有羽檄之驰则长驾远驭之士亦所急使矣故语 曰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冑之士方汉匈奴大入云中上尝虽有龚黄卓鲁之贤无益于用矣故汉武皇帝欲鬪匈奴如云中上党诸郡并出材官骑士若李广程不识之徒出为守尉仆窃谓今日明公之于宁绍杭嘉湖诸近海之州县也亦然明公当会同廵按通数十郡县之长吏及其佐贰并量其材而器使之大略近海患者则择其疆智精悍之材一切练军实筑城堡谨斥堠严部署皆籍之以备缓急而其余腹 里郡县则择其宽和柔静之士明出纳谨筦钥特务与民休息而巳此郡县有司之略也明公倘不鄙试闻之 庙堂之上或及采择施行则于军兴亦少禆矣伏唯尊裁 六曰籍兵伍浙被海寇以来不知军门所籍而用之者何兵或云即杭州及沿海卫所所籍之军或云调各府州县民壮并贩盐之徒或云调处州并福州漳州兵又云调广西狼兵仆久宦游于外不能悉然以愚策之诸将所部署似不得专统以为训 练之兵如此则恩不能拊循威不能专一必不能得其死力难以有功且今之卫所之军与有司所籍民壮特空名焉而巳善兵者汰而用之或什之一二可以约束而作也处州守坑之军闻其性颇徤鬪然亦恐未尝勒习水战福州及漳州兵当故勒习水战矣闻其内多从海寇行奸利者故习海寇所鬪于诸兵中为最特不知今所调入浙者若干广西狼兵于今海内为尤悍然不易得真狼也真狼兵必土官亲行部署 纔出其余当不过柳州水东岩之游民与广州新会打手之属而巳如果则亦无以加于吾嘉湖贩盐者流也由愚计之一切调到客兵特当量候缓急以为声援策应之兵则可尔恐不得为常而沿海郡县所自部署勒习以为岁戌之兵必于土著之中择其膂力猛悍之士大略若杭嘉湖宁绍??公海贩盐无赖处州矿徒并一切亡命者为之太约杭州三千嘉兴三千而温台宁绍亦各二三千多寡以差其费当括十一郡 县民壮弓兵之属而通计之当其腹里郡县则为之减去其半或三分之二特量留升之二三以给城库刑狱之役而巳其余并籍其费以归于官令各兵备道亲为按历州县或择诸州县长吏破常格而募之且各州县民壮弓兵之所食故额人七两二钱然其民间所私相转募一倍再倍者有之追呼道途之费尤不可算约者请量为每名额征一十五两籍二人之所食而募一人其数可三十金仆窃谓信如是则今之 吴越之兵必可变弱而使之疆不知者难之以为吴越之人多脆弱仆窃谓项籍常以八千子弟而战秦师百万于巨鹿之下即今之会稽也我  高皇帝方与张士诚相抗于苏湖之间一时猛将如徐达常遇春之流大小数十战亦不得蹀躞长驱巳而混一天下之后称乱者殆尽然后灭亡亦即今之苏湖之海寇为患闻近之里中年少者往往幸衅窃发椎剽为奸有司使能不惜厚赀以彼之食而招诱之三江五湖 之间未必无翩然可用者特恐费不支耳不患无土著之兵也吾浙之中得土著之兵万余人分列沿海郡县所为上下其食勾考其伍他兵伏辎重廪饩犒赏之费则统于兵备亲躬袍鼓时相训练共服食均劳苦则权于将领方其画地而守则责之土著之兵以分垒于外而遇有警急然后调所募客兵以为声援如此则将有专属之兵兵有专阃之将主客既分缓急可使此或一策也伏唯尊裁 七曰筑城堡海上之 寇与北虏同并无攻城屠邑之略不过利在子女玉帛而巳吴越僻处海上自古易姓革命之世并献图受命未尝有戮力抗师者故筑城甚少近闻嘉善平湖萧山余姚慈溪诸县巳皆缮城然而桐乡崇德尚未闻议及者此特邑而巳至于市镇如我湖归安之双林菱湖琏市乌程之乌镇南浔所环人烟小者数千家大者万家即其所聚当亦不下中州郡县之饶者并当按其市居之田宅积贮而量其力之大小为之均 其费之多寡各列丈尺而筑之有司特为之约束期会钩考布算以责其成功而巳而其财不必籍之于官籍之于官则多出没之弊其它敌楼城门并水寨之属非民间可以例办者官量籍库贮以助之至于巨姓势族而野处田间者或二三家或五七家或一二十家所愿随便筑堡者亦听近闻甘肃诸边总督杨公尝遍行之虽北虏数万控弦其下亦不敢窥数家之堡而仰攻何者彼不过利之而巳一攻堡则其内伏 火器下礧石非击杀数十百人必不能下彼所得不足以偿其所失故也故仆窃谓吴越之间凡近海一二百里并当令着姓居民遍为列堡而守可也近访其制大略崇一丈二尺基广八尺或弓尺而上减其半环所居以为方圆广狭而邻之人有愿并入僦庐或急则欲敛子女而入因为割所有并筑者听如此则民间随便兴筑城堡相望而贼纵深入不能肆行杀掠之患矣或谓如此其势必扰仆窃谓以佚道使民虽 劳不怨以其力之所得为而捍其患之所不可支且不愿者亦听何怨之有伏唯尊裁 八曰练乡兵吴越江海之间几二三千里必非 朝廷之兵所能遍为戌守者汉患匈奴目?兆错尝请徙富民实塞下盖使之家自为守人自为战之意若今日吴越之间则不必他徙富民而中自有饶田宅千金万金以上者庐相接也以愚计之当仿两广之制其材力可以盖一里而部署百人上下者则命庂为百长长有牌分为若干 队各籍其所部署百人者之名氏年貌与分执兵仗于其上以待约束其材力可以盖一乡而部署千人上下者则命之为千长长有牌分为若干哨各籍其百长及所分哨之名氏年貌与互相声援之略于其上以待约束其在官府特罚其不如令者与不均者而巳不得数令追呼而扰之方其平居无事则千长得以击牛酒歃血为盟约剂于一乡之中以稍申其声援之约及其贼既逼境则千长得以举火炮为号合各 百长之兵以赴援于贼所间入之路以迎其至而击其归有不如约者即听千长并百长各得以按军法绑缚而告之有司有司辄按军法而治之如令各乡之巨姓大族除按丁外有能自募膂力伎击之士以为诸乡兵之先者则各书其名于官无事则令训练里之子弟而官量为犒之以鼓其气有警则责其摧锋奋击以为里兵之倡而赏必倍之仆又间察吴越之间其巨家势族往往有为子弟不惜千金而鬻一官者 倘为疏之 朝廷凡民间所籍乡兵或巨家势族所各自募之兵有能奋勇剿贼凡斩级者倍官兵之赏每级一百两凡手斩三级以上者署爵一级如两广试廵检之类而赏仍半之累功至伍级以上得世百户累功至七级以上得世千户凡所部庂兵斩三级以上量为优之冠带有子弟愿补生员及都布按承差知印吏者听五级以上准署爵一级如前或准送子弟一人国子监读书或原系监生准选光戈监事署丞 及五城兵马等官七级以上亦得世百户或愿改锦衣世总旗者听九级十级以上得世千户或愿改锦衣世百户者听十一二级以上得世指挥使或愿改锦衣千户者听或系监生愿补内阁文华武英等殿及两房中书舍人之职亦得剂量如例如此则吴越之间非惟各思保其妻子室庐之有抑且兢慕夫爵赏宠禄之及争相家自为守人自为战而其气百倍矣较之官府岁调客兵其所当利害缓急尤有间者伏唯尊裁

与阮函峯中丞书

奉别时不意此贼突然剧至日来不得一追随戎马之间甚恨甚恨还家后即巳携妻子入郡城然譬之穴处之鼠不知彼中向背虗实及我公所震荡将士相机截杀事宜但据郡县哨探者传闻贼围乍浦八日巳而退散四溃海宁崇德之间声言南犯省下又云贼巳亡舟并从徒步且贼势虽众其实中土之人十尚七八乌合 四引并无纪律果如此则兵法所谓可多方以误之乱而取之者也夫彼之所以舍舟而进以为如去年故事可以自省城一面焚劫一面掳舟长驱而下也今闻省城远近居民并巳搬移大小舟楫河港巳绝则此贼前不得掠当必蚁引徧仁和钱塘海宁德清之间又无巳尚国蔓延转入湖州万一果入湖州南自塘栖而下次大海漾次菱湖次湖趺漾次前山漾次碧浪湖次郡城之下迤东则思溪次双林次东阡又东 则吴江之莺脰湖澜溪诸处四面皆水壑也公倘与督府公并力引兵相为掎角彼此形声且战且蹑大略于水兵则择三府之轻锐者乘以飞舸伏善射者于中驰逐而射如遇贼众列舰而前特为法矿佛郎机诸火器横冲而直击之于陆兵则择广江土兵处兵山东直隶兵分哨而布相地利堑林阻不得轻鬪或俟水兵蹂躏之后因而夹击或俟彼之失利因而乘胜突战或出彼之不测因而掩击此万万可以得志者 自唐栖以下所谓五湖巨浸之间并可效胜一战而成百年之功不肖之所翘首以愿闻者一应事宜巳载别幅以前区区皆候贼过塘栖水战大较也至于贼或犹在海宁钱塘之间又当以陆战为策相机分哨不能遽悉总归有二迎敌者则严阵以待之不得轻为贼兵所饵兵法所谓其阻如林盖以镇其黠猾嫖姚之气也此则贼所众知者也伏击者则设诈以乘之择地利以布各兵横冲掩击突起其后兵法所谓鸷 鸟将击必掩其形盖以夺其气乱其耳目而覆之也此则贼所必不能知者也相隔远既相念弥深不胜区区草草奉布外敝府守城事宜十万生灵所系万唯速赐施行

与赵玉泉大廵书

东南数郡始被寇以来州县望风如毁盖以承平既久武备尽废仓皇窘迫居宜在此至于朝廷命将征兵巳及数年卒无成功愚妄意将无专权十羊九牧故也古人命将则庙见专阃以外一切缮财养士生杀封拜不由中覆甚且专空头敕便宜行事至敌国外夷得权厚贿以深入行间间有小挫亦唯责其成功而往往宽其文法故得以缓急如意国家征伐之权则既移之抚臣而不以专之将领巳与前代有间矣抚臣所专不能越千里以外于是总之督府他如总兵何卿沈希仪辈皆川广名将也比闻其至所部署者不过所携家丁数十人与本处一二百乌合游食之卒而巳更无数千专领之兵 及一切不赀之费令得以恣其出入使之厚赏构谍其间而督府虽设有旗牌往往训练未尝一按军法行事及出师望风而溃未闻于军前戮一偏禆之将以肃其气信如此则何以有死鬪士而制胜也近又设重臣以监覍视之颇闻彼东上西督抚及将领以下往往望风怀谗自相疑惧以彼事体与唐人监兵故事何异此万万成功所难者明公今日之事首当建及者也其次则选调客兵一节如今年三州狼兵永顺 土兵最为骁悍不幸事机既失不及全功难以再调近到川兵尚未闻处分愚独以为倭奴所长在利刃诸兵不能汁然无盔甲唯择善射者能覆之当于河南山东北直隶民兵奇兵及河间保定达官数内量择射之最精者一二千人以为前锋仍挑膂力倍人善闷棍者佐之大较不过三千此或今日全胜之兵也各兵皆巳籍而养之在官不必他有厚费且今年十一月以后明年五月以前正其下操团之时量为调发 一用亦无不可者他种种事宜曩巳稍详所寄李汲泉中丞书中尝尘尊览矣大较于浙东及海上马瘠诸山事机愚所不详至于嘉湖苏松所可便宜向之区区或多近似者也内如谍贼情一条尤为吃紧近闻海中各岛纷纷竞起军门兴兵数年尚不得彼中一二要领何以缓急谋敌明公达练当世况旧历闽海其寇中一切蜂起蚁聚之始及其兵连祸结之久当必有剖如日月者顾山谷之迹无繇侍教耳或曰非通 海市必不可散彼党而谍彼情此今日所急者向尝面及不敢再议至于敝府备海寇尤与??公海诸郡不同湖多巨浸旁溪而海寇所夺舟楫而入不便驰逐况湖中多贩盐亡命以射虎打生为业者皆强弩徤鬪之士也倘按七州县山田地荡海亩岁括银一分以上可得五六万金即于归安乌程长兴各县募盐徒二竹虎手五百打生五百即籍其所故习盐船为水战之兵于中择厚赀而势众多智谋才略者部署之大 略人给每年工食银一十五两计兵三千该岁费四万五千两至于兵仗则人各舟其舟弩其弩鎗炮其鎗炮并不必官府别设间有补缉所费不多特火器火攻并一切赏赉之费此在明公择他郡佐贰有异材者量移于此以专责之名曰湖中水战之兵窃计海寇所长者在舞利刃我兵特飞舸以乘之必不与陆鬪彼之利刃无所施海寇所短者在不中而祼鬪吾远在百步以外选虎手打生之最精者乘利而射之近 在数步以内则聚盐徒之最悍者操长篙及鎗炮诸器以蹂之彼万万不得利而深入者愚初归时尝以此说郡守公矣郡守公亦集诸乡先生共计而诺巳而不果施行恐括财既多易起他议故遂中止耳抑不知近日乌程各县所集粮长兵船大户兵船里长兵船一节所费不赀并皆脆弱游惰之丁况人与船器不相习十无一堪者至于有司乘此科罚旦暮如织上宫不能制其盈缩百姓不能窥其出入此所谓以虗 声而滥实费其实万无可用者也倘明公下有司罢去粮里一切兵夫而按田以养兵一则家各按产之多寡出其百一以缮兵而所费颇均一则官能籍其徤鬪之卒故乘之舟故习之兵仗人与器相习而缓急得用一则既设专官统专兵之后唯以海寇息灭为期岁终不止则按亩括财如故可以久远施行愚见如此至杭嘉宁绍以上又与敝郡事体不同不敢妄及但此贼乘潮往来必非调到客兵所能久戌而于乡兵不可不为早练则窃恐各府括财缮兵大约亦当凖此伏唯尊裁

【卷之三 / 书三】

答董浔阳中允书

复丹徒邑谕唐白野先生书

与督学王敬所书

答朱太学书

与沈青霞塞上书

与沈青霞塞上第二书

复沈虹野书

与喻吴皋中丞书

与吕沃洲大理书

与侯二谷宪副书

与查近川太常书

酉?州画士蒋晓山书

与萧柱峯太学书

与赵方厓中丞书

与何吉阳司寇书

与万枫潭中丞书

上袁元峰相公书

上杨虞坡大司马书

白华楼藏稿卷之三 归安茅坤顺甫着 邑人姚翼翔卿编 书

答董浔阳中允书

使来得兄手书且怜仆免官之后复继之兵革之窘当不得肆情山水间以附古之岩壑者流何其忧且爱之勒也然仆于此亦窃稍知自持矣被放以来山中独卧既与世不相闻床第间 唯奕一局古今坟典及百家庄老之言数十卷间对局及劫地破围两家胜败处则爽然自适也读传记至庄生马蹄诸篇则陶然喜或屈原卜居贾生服?鸟赋则又潸然凄以涕未始不即彼之所以得而吊此之所以失也山中无他宾客间有携金买文者至既不能却又不敢私则呼儿囊之入市沽酒击鲜与之醉而淋漓宴嬉当其放歌山鸟欲和而林花半飞邻家之父且笑且嘲而莫予知也兄其谓我为得乎为失乎以 此言之吾虽进不能附兄辈翱翔四方退不及如古岩壑之士披绿蓑钓五湖然而干戈之世一亩之宫犹可以藉丰草而叭且哦也其情与志未始摧以颓也兄何必于仆为呜咽蹇塞之辞而相为愤且吊乎仆愿兄努力 明时共金马承明之士相颉颃至于山中之课无他指陈如左所言而巳或他有故知怜问者亦烦兄出此读之如何不尽所欲言

复丹徒邑谕唐白野先生书

觧官南还承公手书呜咽嗟咨若将吊不肖之夺官而又怜非其罪者虽然公读古今传记当上下数千年矣其间可悲可咤可愤可涕之事不知其几金焦之下大江之浒得无犹有渔父鼓枻歌而过者乎归来山中左手持南华右手持棊局醉则援笔赋文章稍稍淋漓宴嬉以恣其丘壑之思或自一道也幸公姑置之门下之士所当从吏时旧游或他乡先生讯及为报曰巳草北山移文久矣其言似不恭不当以闻于丈人行恐公远念故不得不以所自适者发公一笑也

与督学王敬所书

塘栖言别巳逾载矣兄之道日益进问日益显位日益高古之人所谓修身见于世兄之志也兄之事也而仆不自量间窃附兄声应气求之间戮力于兹然进则不能直其道于当世退则不能修其业于山林一二年以来丘壑之迹与烽燧之警相出入日唯辇妻子窜山谷间欲携 书树下若鸣叶之蝉吟草之虫以自足所好且不可得巳嗟乎尝闻古之人云诗唯穷而后工仆窃谓文亦似之今以之自覆干戈晦冥之间虽或欲追琢其所至铭人之墓咏人之社与古之以道而穷者相磋切则又疲且零落矣安在其能穷而愈工也哉豫章之间罗念庵今之南州徐孺子也其它若东郭先生善山先生巾石先生并传阳明之学振黄锺大吕于州郡之间比迹而在兄今日过之鹅湖白鹿之上得无寻 二陆晦翁东莱诸君子遗业而修之者乎传曰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贤才辅而天下治今之世譬乲萎叶残卉当穷崖横波之中日溷而日湮无复能振所藉者诸同志犹如将旦之星耿耿人世耳愿益努力愿益努力若仆则固有所不能也如何如何用世之念仆巳镵绝顷者当事之荐盖不知仆之所故尝获罪之因云云耳或欲不肖从今人局面以自鬻于世兄怜我其亦能之否乎嗟乎于此焉穷而不敢不工此或区区所自附于兄之声应气求之间当不我厌也恃兄知巳之爱及之又以笺尽不敢悉

答朱太学书

承怜病体数以释氏静养之说见谕良是良是特仆雅好着文辞间亦不免时时应酬又好奕有客至则投辖或至移日然仆所谓静于兄或少异先儒尝谓有心于求静即动也假令达磨治三军与槛狝而坐胸中景象即可参照故释氏爱莲花以其出于污泥而不漳也如何如何

与沈青霞塞上书

兄既以上书言 国家事徒塞上十余年来仆之寝思梦魂半在楚离骚十居招魂诸篇中因子忆兄辇妻子羁山谷间旦暮所耳目者特烽燧之色鼓鼙之音秋八月来草木既落鸿雁南翔兄抑尝为之泣下沾襟否乎虽然仆向尝共兄读传记至朱云折槛处未尝不跃然抵掌愿想见其人而况于仆窃尝从兄游雅以文章意气相颉颃其亦庶几昔人所称绾带而交者乎 又况于兄躬自蹈之与若人慨慷激烈而上下之乎曩从粤中函笺赴京邑时尝为六子咏兄以下翁太守迨山莫提学中江侯比部二谷王佥宪东华与仆而六也其咏兄诗仆犹记忆四句官官不过执戟谏书何太狂宁无恋妻子秪为报  君王当是时客或私闻之并为流涕间尝割俸赀数金并前诗托陆锦衣寄兄所不知到否巳而移官大名兵备行县入清丰过南将军祠因忆兄向所托记其事未及报望南将 军庙貌犹有山??然跃马挥戈处因低徊郗歔久之辄为勒草命其令温君名如春者镵石以报兄又别檄温令括罚金四十两附其中未几坤即罢官去巳而温君遣吏来候仆巳报如檄所云发使塞上矣不审其亦无相负否乎嗟嗟向也同声今也异域四时代谢发颓且白天其有意于 国家乎愿亟还兄内朝连朋旧于清佩凤池之间而仆亦从丘壑中效昔人作圣德诗矢歌 国家盛事万一未偶愿兄塞其兑而屯其膏濡涊以待无为愤咽他日传名臣传者当必附峊朱云后幸兄其有以自信而自爱也张尚宝行急草草附言外三金少効塞上薪水之助

与沈青霞塞上第二书

仆少附兄盛气时数自喜愿请缨北 阙笞兵万里外不然当同折槛引裾者流为直臣于时庶几古之豪隽之士声驰后世也巳而兄从下寮中建言不韪出之塞上方其褁疮痍携妻子 匍匐朔漠去死什九,何壮也仆不肖亦从郎署后处之粤南令与椎发卉服之夷相纷拏不意仗节蛮烟中间从枹鼓之后稍立尺寸报之国家颇亦自谓无负初约或可奋报知巳也然不肖卒从罪废近且徘徊丘壑间与抱岩之霏鸣候之禽相旦暮窃自怜向之翘然死绥斩袂之气盖巳摧剥销蚀譬之巳寤之梦了无复能自言也巳兄旅羁中闻清笳之音和变征之曲读离骚之文参小雅之什得无泠然自恨爽然 自失者乎士大夫从燕门来犹时时道兄魁岸自豪于今鞅鞅者甚且散客游之金食仗剑之士数欲托迹亭障间思得其当如陈汤传介子辈以建万世之业于时嗟乎南北相去数千里不知其果与否近得鸣剑集读之篇中喑呜叱咤间亦稍可按而覆矣传曰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于君父之怒怨而不诽可也岂得如古节侠之士所为若此  主上春秋既高圣德日盛下 明诏还逐臣其间事机远近不可知愿兄易虑降气以俟之诗曰未见君子我心恌兮幸不以远道之言置而不省也万千耿耿不尽所云

复沈虹野书

使者持志草归报门下矣而再辱使以手书至中所云云某所为兄刻意摩画者故于前状之直而太倨处俱巳镵抹如庙见二字及称长子位中子伟处皆所谓画工最苦者兄抑察而怜之否乎来谕犹言删去杜姓二字据愚见此正 古人所谓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万万不当讳者兄犹不观诗人所以歌商周之始者乎甚至鸟卵巨迹等处并以咏之庙庭勒之鼎彛盖有以也太史公传卫青至卫青无本姓胷卫媪为卫古人于此等处敢不敢含糊毫厘近日唐荆川司谏志施子羽墓于复姓一节犹没而谏义正如此兄贤者也一切文章行谊力以古人之至相驰驱他日百年之后所以名当时而垂后世正当与古人相印合必嚅嚅效世眼所争耶 然恐以违兄为罪巳于别稿所上窜去之矣苟按古人之法于不肖所见请兄直书杜姓二字亦不失为仁人之所以不没其亲也使者归适从舟中呵冻捉笔草草奉复不宣

与喻吴皋中丞书

仆附公鹿鸣来古人所谓知巳不可再者顾挂仕籍时南北东西不相及间得公手书及所贻篇什读之聊以慰江上揽带之思云耳及仆罪废以后苕霅庂水既僻吴之西南陬少士大夫 舟车之绾音问不可得譬则蛰虫也近有客自京朝来得缙绅录始知公巳服官大中丞且督江防甚为跃然石城钟山之间吴晋六朝风流文物姑不论我  高皇帝尝堑城而都覆伪汉百万乲师于江流关下古所称巨鹿昆阳赤壁淝水之战不能过也况城郭宫阙图书武库圣人之所以一天下而臣四海者当与公之词襟藻腋相旦暮焉公登游而慨然以赋其及赓和班固左太冲诸君子之什否乎仆佐迁南省时颇持蓄此志巳而忽忽不竟草然数年来国家多故南风不兢矣近闻禁军之变渐与唐末诸蕃镇牙兵无以异恐非盛世所宜有也愿公与深识远筭之士若沃洲公辈一商摧之乌有先生亡是公子往往篇末得揽缺失以讽国家此仆所以供公文词之好而効区区也余不敢悉

与吕沃洲大理书

近于督府公所遣使得我公手书间亦附笺事奉报当巳达记室矣近来万福如何公之才与识今之夷吾也不尚蹁跹散地顾公自怜多病又未有嗣子故借宦游与时相浮湛然坤之愚窃以圣人不习养生家然养生家唯得道之至者可以当之何者以其忘生故也坤所为公忧者唯嗣子及问故尝客游门下与公所惠手札自以为忧者亦唯嗣子然恐不免一障矣金陵多佳山水又于  天朝为镐京城郭 宫阙舆书武库左太冲之赋所不能载者于今十而 五六焉公以博识古今之士共二三知巳娱于其间所以保真而完气者甚可自适也忘之又忘而日无所得无所失焉昔人所谓玄牝之门万物之母其或在兹乎坤少从吏门下间好习兵诀亦颇有驰驱四方之志及罪废以后一切挥戈跃马之气渐以消歇近复多病将日萧骚于林萝池草之间不啻如土处之螺虫而巳公得无怜之否乎适壻金生南游太学特具尺楮少通耿耿不宣

与侯二谷宪副书

顷过荆川司谏家逢兄所遣卒得手书匆匆勒数言还报当巳奏记矣读佳刻清旷散逸信所谓雁荡赤城之人也恨未得全袠一纵观兄之底里耳潘天泉远索大名志草仆当时巳就十九中间尚有数处须一订耳闻天泉兄即报入刻何其遽也岂仆以迟滞犹罪天泉兄欲以迅捷为吾收赎之耶中间草略处劳兄一为详订南乐霍贯道仆向宦河朔时所拔之为千人将 者也其人忠勇壮伟可厶仳古之南霁云且起自行伍将二三千人二三千人衘其恩威不敢犯有名将风上在兄今日幕府所可问而知者尝过北塞手搏胡儿以归及仆觧官南还涕而送之黄河之上且自请愿得死倭奴供似既罢官却之然亦诫其无得轻鬪也不意未几荷国家六郡骑射之选遂将所部而南始至松江亦数有功惜也皁林之战力竭而没然其所杀伤倭奴亦略相当倭奴之所以不敢蹂湖胁杭而逡廵以啖督府之饵卒至困亡亦其一战之功也大畧巳见前寄纪剿徐海本末中尝欲为贯道勒一墓铭以传之后草及半巳而乱他帙中到今不能检贯道之子腾蛟归且急因匆匆遣之尚未及了此宿负幸兄同天泉于郡志中一纪其事且令今之戎伍间亦知忠勇士虽战没世之君子犹不忘其谊也如上惐于南霁云之祠之旁得兄题数言并令贯道附祀之于下亦兄盛德事也身虽巳露没访古人招魂而葬衣冠并恤其遗孤诸种种唯兄共郡守诸公努力努力余不敢赘

与查近川太常书

林卧既久遂成懒加春来读岁书始知浮生巳四十九因忆觧印绶五六年别兄京朝来则又八九年仆束发来所深交如兄者能几荏苒离愁倐若羽驰如此间抽镜对之髯虽未茎日渐索矣颜亦渐黝且槁矣向之所欲附兄辈驰驱四方数按古名贤传记所载当世功业辄自谓 未必不相及气何盛也而今安在哉顷者候董甥之使自京邑还得兄与施验封书大略并嗟仆日月之如流林壑之久滞谓一切书问不当与中朝之士遂绝非肉骨心肾之爱何以及此甚且一二知巳或如汉之人所以嘲子云者面嗔仆曰某今之贤者也彼方位肘腋中外之士所藉以引擢者若流水若独留滞中林者殆以世皆尚黑而子独白耳仆笑而不应而使自兄所来辱兄口谕之亦且云云嗟乎兄爱矣而未 之深思也仆尝读韩退之所志柳子厚墓铭痛子厚一斥不复以其中朝之士无援之者今之人或以是罪子气山??过峻故人不为援以予思之他巨人名卿以子厚不能为脂韦滑泽遂疏而置之理固然耳独恠退之于子厚以文章相颉颃于时其乳知之谊不为不深观其所叙子厚以柳易播其于友朋间若欲为欷歔而流涕者退之由考功晋列卿抑尝光显于朝矣当是时退之稍肯出气力谒公卿间如三上宰相书十之一二焉子厚未必穷且死于粤也退之不能援之于绾带而交之时而顾吊之于墓草且宿之后抑过矣然而子厚以彼之材且美使如今之市人撄十金之利者鳬唼蒲伏以自媚于当世虽无深交如退之文章之知如退之当亦未必终摈且零落以至于此而今卒若尔者寸有所独长尺有所独短子厚宁饮瘴于钴鉧之潭而不能遣一使于执政者之侧宁以文章与椎髻卉服之夷相牛马而不能奴请于二三 故知如退之辈者彼亦中有所自将故也后之人宁能尽笑而非之耶吾故于退之所志子厚墓未尝不欲移其所以吊子厚者而唁且诘乎退之也然子厚在当时其所同刘梦得附王叔文辈盖巳陷于世之公议然耳后世有士其文章之盛虽或不逮而平生所从吏州郡及佩印千里之间文武将吏未尝不怜其能而悲其罢官之无从者假令有当世之交如退之官不特考功显不特列卿其所他引擢天下之士踵相 接其其独嗔子厚所不能而为之耳无闻目无见乎抑亦怜其文章不遽在子厚下故所并声而驰者其宦业所奋犹烱然有在世之耳目或不当终摈而萎翳之也将矜其愚引其不能而移其所引擢他者而为之力乎噫仆至此亦可以投笔而自嘲矣又何必人之嘲我为也适遣使护少弟某谒选京邑当过兄所问起居且思有以复兄之口谕云云也不觉呕吐至此幸兄共一二知巳度仆生平之交其文章之深气力之厚有如子厚之于退之者乎脱或过焉幸以其勿独嗔子厚者而少诙之巽言而请也退之苟有知未必不自悔恨于九原也巳何如何如

酉?州画士蒋晓山书

旧吏朱遂过得君所为鹿门图因以屏之草堂到今来烟云泉壑犹朝夕襟带间也近复得君所临东坡像开绡对之角巾野服疏肩朗姿若揖之于西湖赤壁之上而与之载酒赋归者然东坡在当时忠信倜傥卒不为世所容宦迹所 向如浮梗萎蘙之适江湖其困抑摧摈亦甚矣而其文章大节犹至今赫然人耳目五七百年来人犹像其衣冠眉宇而藏之名山若此者其果在彼乎在此乎闻君善画于山川花鸟竹石无不得其觧不貌山川花鸟竹石以贻仆而独貌东坡者君岂以仆臭味梦寐间或近其千百之什一者乎仆虽少好为文章巳而释褐举进士间亦不自量愿附古之以事业名者相驰驱今巳颓然朽株矣特其三黜之迹飘泊中□□ 稍近之而身虽数为世所困抑摧摈其中烱烱之知则未之改者仆尝读东坡所窜惠州时和渊明诸什未始不欣然神游也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仆对君所贻像酒酣辄淋漓慨慷因酹之曰公之赋不云乎彼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吾悲公能逃其宠荣患难而不能逃其名像犹传之至今令今之人犹对绡而引盻欷歔也不审君以为然否

与萧柱峯太学书

公匆匆东渡何以相见之难而相别之遽耶青霞兄以忠孝廉节名天下特其性资慷慨愤烈遂为世所构陷以大戮天下之士无问识不识犹为之酸鼻而流涕者而况于吾辈共之交游者乎近闻 朝廷巳薄其罪纵之妻子得以来归然所可痛心者青霞之骸骨尚不得还葬若耶秦望之间而生平所著文章发难时为当事者所收青霞之身可杀而其文章之精光所以写其忠孝廉节之养而千百年之后犹不可得 而磨灭之者固在此也闻柱峰少与之肺腑交者得无悲且呜咽于其间乎主父偃没而孔洨车出而收其尸以葬汉天子以长者呼之其遗文犹得载之史册至今存之者当时故人知巳相与裒辑而不忘故也不肖虽薄劣愿与公共之今其妻子之归闻褁囊之外无一钱当寒无以为衣饥无以为食其祖父所故遗田庐又十巳废其六七更不知其能给朝夕否愿公急与之区画而其骸骨今未能遽归请仿古者葬衣冠之法略为一文藏之名山而其遗文散失幸于四方朋游中以渐搜录积数岁倘得什之四五亦足以贻后世而慰青霞九原之耿耿也巳临楮涕洟不能情次

与赵方厓中丞书

仆随公鹿鸣三十年于兹其间声应气求颇欲自附于贤者之后然宦辙濩落不得一日同朝而游及罪废来譬之伏蛰之虫矣昨西湖之上复及稍稍倾吐其间跃然跃然再夕之晤俄而 千里公且入金陵诸名公硕卿与台谏讼公过公曾论及东南事否仆向巳共公论之颇悉矣吾浙直数十州郡所横罹倭夷之惨汉以来西北所当虏患云中上党渔阳之变盖未有并之者数年来赖  圣天子威灵授默林胡公阃寄故得以芟刈羣凶东南少填然而海上之烽燧犹未息也八闽中寇所蚁引而破郡县城邑者去吾温合特南北州也其所以内怖胡公之威名而睥睨其旁者旦且暮也况西北之虏入 为 中国患必控弦数万深秋而入边徼之臣犹得以按期屯戌若吾东海春二三月夏四五户秋九十月彼之乘汛往来电之掣而风雨随至也二者之间其形迟疾不相及也如此 圣天子悯吾东南数十州郡故于胡公之待次积劳其当徙 中朝也久矣特为增秩赐 玺书久留于此  圣虑深远非众所及顷以南广之乱中外题覆遽欲请胡公提兵会剿万一海上之乘汛而南者闽中之频年窟据而旁瞰 者稍闻胡公移节消息又嘉湖苏松之窘于饥殍者不下数十万户也诸州郡之间乘间而起远近伧儴何以支之然此一?姑置不论即如会剿一节仆窃谓万万不可者兵法曰其势险其节短言兵贵疾击也故自古称兵难遥度盖以两垒相近远者不越四五百里近者二三百里吾得以深察其中虗实向背而后可以用吾所长击彼所短未闻一在粤南一在钱塘相去八千里会兵而能有功者今日南广之衅并在 南赣襟带间愚谓此事唯南赣提督当独任之在福建在广东在湖南则各以其兵听南赣指挥而巳苟如或者所云南北延袤不下万里而遽欲图彼山川之形胜险夷以擘画其间窃恐吾之击之也互为形与声于千里之外部署约束不无彼矛此盾之嫌而彼之捍之也反得阴与实于万山之内而连箐堑壁顾有一力一心之势古之所谓兵连祸结此之谓矣今之张琏诸寇大略并肘腋南赣然其力亦与向之浰头 桶冈不相远当时部中题覆业亦巳请移三省之兵欲为分道深入独阳明王公以为不必待三省戍兵之至而先期夤夜突入掩击遂能有功此事即为明验矣昔者六国之师仰关而攻秦不能西窥函谷尺寸之地弊正坐此正德年间都御史陈金故事至今南州以为话柄公当世重臣也倘以鄙言少有合于公之区画何不共诸公一折衷之乎为今之计其事当以十之六属之南赣军门十之四属之两广总督若吾 浙直总督衙门则似当遣将与兵助福建军门之内定其乱而绝其外至者耳若湖南则又祗以为南赣之声援而巳恐万万不得与之分功也广中尝有谣曰 朝廷十万兵吾有十万山头其言虽俚甚切南方兵情不审公以为然否仆旧在粤南颇知彼中情事而又以此事系国家利害公则在大臣之列与 国家为休戚者也故敢布腹心如此部中虽经题覆犹喜未有 钦降 明旨而胡公所见亦与愚合特不- 便于自为疏请耳公倘以为愚非过计片言之间其为福于 朝廷者多矣如何如何不胜悬切之至

与何吉阳司寇书

侄与子壻辈还颇道公通家之谊一切饮食而训携之又辱公怜仆年来踪迹之阔欲召之间走都亭上共为握手论襟嗟乎金陵道中仆旧所附公宦游处也仆虽林卧巳久然 朝廷宫阙之旧年首燕矶之胜与曩之附公川赋而壑 吟者未尝不在梦思间况克斋方厓象冈濯溪诸名公巨人并仆师友中最为知巳者今共翱翔卿贰绾带合踪非欧阳公所自谓洛阳一时之盛者乎仆间以野服箨冠几席其间亦甚欢也顾深思之仆既以罪废譬之伏蛰之虫也当不得露处而风吟矣昔人所谓入山而山愈深入林而休愈密此则吾属之所以混浊于雉兔之穴啸歌于薜萝之丛以待年之衰而发之白焉而巳公得无平生故旧之思乎临楮及此不 觉惘然虽然公不久当召还 中朝仆自分此生当与公即为长别终欲拟跨一驴凌秋而过暂与公一为长夜之谈可也适新昌吕友来偶遇钱塘道中特附一言少伸鄙情不尽不尽

与万枫潭中丞书

公于同年中仆所辱知巳之爱最深者也顾宦迹所向既不及共辙绾佩而游及罪废来仆既远窜山谷而公又遍涉闽楚青徐之间杳不相及甚矣其可为郗歔也犹承公数留记忆时时 得从相人者问讯起居稍为远慰公极称相人者术最奇仆视之犹多误也何者仆既罪废归来山中方蓬其头而垢其面与樵斧渔缗之老相混浊泉壑之间者旦且暮耳而彼犹瞢然指吾之颐而曰此属燕颔也指吾之音而曰此属洪锺也他日当侯封不然或取上大夫印绶彼皆以其所以貌公者而貌不肖仆虽与公别且久其颜色之稿筋骨之颓当与曩时不相及至于颔之燕不燕音之锺不锺公尚能挂之眉睫 与耳垣如渠所称述否乎仆笑而辞之及别去颇窘顾谓曰君之山林骨起其与海蟾者流蝉蜕尘樊也乎此或近之窃恐仆犹然尘樊中人不能遽遗妻子辟谷食以验彼之相术也既远公不及相与追欢特据席走笔令左右一大噱如何如何

上袁元峰相公书

近得翁与浔阳书及他一二相知所口陈翁之不忘故知中为推毂者至于再至于三焉仆何人斯而勤翁之注记于心而誉之于口若是也岂非周公为相则九九以上咸为之吐哺握发而不忍遗之者乎及近闻言者论列督府以不肖雅共之游好并为姗及甚且横口丑诋吹及毛疵嗟乎此可见仆之获罪于 清朝见攻于羣众譬之驰驽骀于峻坂翁虽欲力援而前而他所旁挤而倾趺踣困之者不忘左与右也巳矣乎抑可谓坎土?廪蹇阻之至者巳虽然仆不足道也独感督府公所遭窃不能不仰天而郗歔 者东南数十州郡所罹倭奴之患汉之七国唐之黄巾之变不是过也攻城破邑覆军杀将无岁无之  天子亦为震怒征天下之材官宿将以临之然辄败去未闻有俘其一旅摧其一阵者何则彼皆择摧锋之少而又越海而战人皆死鬪故得以一倍百以十倍千而吾官军之前而鬪之古所谓驱羊豕而投之饿虎耳当是时寇熟视吾东南数十州郡之子女若几上肉一切纨绮玉帛若外库然东南数十州郡恐恐 焉家不保旦户不保夕而胡公自御史来即荷圣天子简任被之玺书授戈而战它所俘斩不暇悉数一败之于王江泾再败之于龛山三败之于沈庄所効首虏不下万计至于麻叶陈东徐海王直辈并海上之枭雄宿猾 朝廷故所题覆不靳通侯之爵万金之赏而购之者胡公独能内不顾身家之祸外不顾流口之谗远遣谍于波涛近用间于肘腋遂及以次擒缚数十州郡始晏然不闻熢燧嗟乎亦雄矣当其督战 之勤往往闻其夜半米?冓氷草屦而走矢石四集瘗囨顾身其最为孤危万死一生者方徐海之攻围同乡时其所拥众分道入寇南掠慈溪北引柘林东并吴淞江西睫瞰浦不下数万而又最悍者海所自部与陈东两壁桐乡而鬪而故督府之卒不过千人胡公不得巳出为饵贼之策迟戍兵之至以击之当是时仆犹牵文法畏名义力谕之曰与其犯中外之谤以贾没家之祸不如死绥一战以冀十一公独张目据席剖 冠而奋呼曰贼万不可支吾如此则祸止一家如彼则贻 国家数十年东南无穷之祸又左顾一佩刀而曰吾万一天不佑唯以此自尽报主上耳于乎仆及左右时皆为之引涕巳而兵既四集寇卒授首胡公盖誓死殉 国故能以其孤危之身横百啄之口出万死之后成一朝之功耳贼没之后 朝廷始免南顾之忧而谤讪之臣累累然起而攻之荷  圣天子独为悯痛曲赐保全今竟以人告曾参杀人者三不 能不投杼而起闻巳逮系仆切痛心苟欲按论故公之罪杯酒踯躅豪宕自喜大略汉之列侯将军唐之藩镇节度使者之风是也其所为声色之嬖冠裳之亵众所不得而疵之者然至于长材大略雄心猛智临敌乘危輚败为功亦众所不得而掩之者故律之以庄士之行则世或不与课之以悍 国之勋则世不可无传曰马之蹄啮者必善走 庙堂之上何忍以尺寸之朽而自毁此栋梁之材也乎  圣天子为之 独照于上贤公卿为之调护于下当必不令马援堕于薏苡之疑曹彬覆于箧书之谤狄青惑于军情之危所可痛者世道崄巇公论不明始则悬通侯之爵万金之赏以贾其捐身赴难之气终则引其杯酒之过文法之绳以诛其戡乱定难之功恐它日 国家有急事属危疑无复敢挺身而前者耳昔者汉李陵降虏而马迁犹不忘其敢战深入之苦甘陈矫诏诛郅支而刘向犹讼其万里扬威之功正谓此也不肖所请抑非敢以自附榜未阿所私也特以事关 国家谊切胸臆不忍不为公议以待之身后耳临风北望不胜哽咽

上杨虞坡大司马书

窃惟公之勋业道德古传记所称名世者也方公开镇辽蓟时仆尝幸为吏河魏获以簿书事公幕府不幸未几坐他讪击而去之亦仅以簿书事公幕府而杳不及从公游出入亭障擘画山川以覩公吐掘胸中之奇者归来乎林谷巳 匝八年公之出将入相固巳兼汉之博陆侯唐之汾阳王而身有之今之海内儿童牧竖田夫里婺无不识记公之名氏勋爵而指呼曰大司马杨公当代一人也虽异世之士及覩公鼎彛所铭竹帛所载犹当读其书想见其人愿为之执鞭焉而况于仆尝厕不吏之末者顾偃卧于薜萝之深岩穴之幽而不复为片楮只字以布殷勤者何哉盖亦有说君子之得志也为云翔为景从其迹既薄日月之末不敢不附世之名 公巨卿思以显其道而声其施矣君子而遭谗坐讪也为离群为孑行其身在涂泥之际不敢不共世之迷阳却曲者思以逃乎虗而匿其名矣近得友人浔阳吏部白石司马书并称公尝与品诠天下之士往往齿及不肖且许其可少备缓急而策使之者窃自惭蝪蜥之末无因而致虬龙之前也鹪鹩之羽无因而薄鹍鹏之侧也岂公于曩之簿书所报而过与之乎抑亦于薄书所报之外间或采其宦辙所向稍及尺寸 之布者乎仆自惭于两者皆不足以摹画于公所注记者也不然公之好士之声满天下公盖好真龙而人或以画龙者闻于公也虽然公既下怜仆仆虽废不敢不以所林瞻而壑仰者画一而陈之左右矣近代以来勋名之士所为闻世者有二其以弼亮正直闻者则多洁白之誉诗之所咏素??系羔羊是也之人也则可以之表帅百僚而不可以之驰骤疆场之险其以倜傥奇伟闻者则多嫖姚之气诗之所咏武夫虎臣 是也之人也则可以之节金?戊边徼而不可以之枢机宫腋之近无他天之生才不两能而风气之在人亦各习其近而能之也惟公则不然方其外也一按节而临镇则渔阳上谷云中上党之间旃裘之虏为之徙幕而避及其内也则弹压 中朝坐镇 国家虽席势怙宠之贵犹为之屏迹敛翮而不敢出气此于其间非可以口舌争非可以形力攫虽公亦自有所不能知者传不云乎虽与日月争光可也仆故□公盖兼 汉之博陆侯唐之郭汾阳而身有之老也此非独愚之言也天下之言也况存翁相公执国以来独共公相与出入帷议以政体归六部以公议付台谏以邪正别士习数十年内外涤滥偷佚之弊一朝而镵去之闻都市之间士大夫澣衣濯冠至不敢持刺而庭谒于乎盛矣然公抑亦考医之说乎病者内困于饮食外困于药饵者之不察日毣然而阂且以死其越人仓公之至乃为之澣其肠而涤其胃当是时亦巳适矣 然能无所以察其阴阳虗实而徐以收之者乎近闻两都卿寺之间易置者半其以罪夺或系或裭或绌秩者相望其余百执事凛然惴怖疑惧不敢自必古之君子未尝不愿国家屏谗抑邪然独不愿以党名者何盖有所深忧乎其间耳仆尝读传记至汉之元成宋之熙宁元佑之际其间君子小人之进退得失仆固未尝不仰天而喜抑未尝不抚膺而恤者此于其际仆所熟计而过虑而又不敢以指言之者出唯公以身系天下之安危而亦心切天下之安危故仆之区区不敢不以尺寸之知而附闻于左右也伏唯我公留意焉幸甚

【卷之四 / 序一】

送沈令序

顾远斋复河南佥事别序

赠牛昆溪同知广平序

赠陈孔目序

叙丹徒县洲田志后

送吕芹谷出守襄阳序

陈情录序

送陈佥事序

寿东吾谭先生序

赠栗佥宪序

周氏族谱序【代韩苑洛公作】

赠王两洲大宗伯给由序

白华楼藏稿卷之四 归安茅坤顺甫着 邑人姚翼翔卿编 序

送沈令序

古者之仕不出乎其父母之国间有不合而去而游仕乎他国者大畧亦鲁卫韩魏中山邻服之间交相聘而至者也亦不越数百里而止故其同朝而处结佩而宦者非其父兄姻好则其乡先生所尝与游者也虽岁时州闾伏腊宴会吊赈庆恤之俗数相往来如里之田父服贾然故仕者至以官为氏甚乐且适也无所谓客土者之思秦汉以来一天下而郡县之或辇毂畿甸之士出于岭海蛮戍鸟言殊服之域或岭海边徼之士之入乎中州率错相易而至远者万里近者数千里其五方之山川异壤衣食异宜寒燠异候燥湿异剂非惟岁时州里之俗不得通而并其父子骨肉之音或阻绝踰时而不至 焉于是仕者始亟于转握以去而所至往往多羁旅萧瑟酸恻慨慷编邈之思或感岁时风土与其鸣春之禽四时之花木山河之揽带池台之燕赏彷佛差池乎乡之所习覩者数共骚人墨客赋而歌之未尝不欷歔若草之吟虫凄然以悲也间有乡之人与之同游于其土则不问识不识欣然若相悦也何者孤鸟游异林闻同音者则蛩然喜或鸣不巳情也此古今来人士所同而于时之迁臣遂客被罪而至者为甚予 吴人也吴之土户牖之间山川相轸结水为庐而秔稻鴈鹜鱼鳖芰芡以为食者也去燕赵数千里所谓五方之山川服食寒暑燥湿不同习者而予待罪兹土适吾乡沈君大衡为永年令且彼所称不识者犹欣然相悦也而况君之贤尤乡人所雅慕而誉之者乎君数田公事首羣吏来谒郡署予辄撤去台参故事与君退食共为吴人而语商搉土之民所疾否间于岁时欵欵指次乡土故事又怡然若游苕霅檇李之间 听采莲之唱吴趋之曲而忘其去者也亦洽矣古之迁臣逐客之怀予将于君乎凭而寄之而君且倐以考最去君为政不务声名惟廉白自持恂恂近古之遗爱焉予知兹行也例留擢京署不然当必改他州郡以去不复来嗟乎君之去也与予坐为吴人而语于其左右者其不可复也巳吾乌得而不饮郁于其心乎故于其别也申之文以缓其行

顾远斋复河南佥事别序

公徙大名同知三月复河南佥事以去公于予众所称乡先生者也属邑长吏九人盛供张祖道卫水上请予文纪其事予遂属草三易稿累数百于言不能画取而扣之其旨呜呜然寥栗怳徉然若不能成声者也则又毁去有从事者觞而前曰公之乡谊子大夫所溉于心者旧矣其来大名虽未几吾属醉之者若南风之弦也子大夫亦适徙广平至于此所谓东西州然言甚易者何朝命童子操缣与墨侍左右暮不能 报也岂两君者均以罪徙至此又离且去故悲者不可以累欷呻者不可以太息耶予笑曰曾是之谓哉尝读传记详古贤人志士出处之际自屈原贾谊以下何可胜道也其间或复或不复或既复而放或再放踰时而复皆不暇论故士之于此譬若江海之沤显晦离合唯其所之焉耳予于公亦何适乎哉独吾今从诸君导送公兹水之上延眺数千百年间迁臣逐客之辙徙而渡者不知其几入 国家来以郡饶而僻 繇罪徙而至者轸相接也然其间着功德于土与其暂至而去无所谓功德者于土而特采其名以传书之简册祠人伏腊所遗燕游歌赏之址山氓野父指而语赫赫若昨者独文潞公彦博韩魏公琦欧阳文忠公修苏侍郎辙以及韩绛刘挚陈执中之属五七公者历历可数也余皆寻巳零落烟波雾泽之间而不可求矣由此言之古贤人志士所以徙而暂寄者迹也其离而既去而独有所常留者道德与勋名也其所 谓显晦离合可喜可悲者吾不知恶乎在也吾属相与指顾河山草莽而一以盻焉能无悲歌感慨彷佛古所谓爽然自失者乎哉予知公非区区于世之显晦离合者故于公之去有所口噤而不能言盖在乎此而不在乎彼也公颔而大笑欣然噱饮以为别

赠牛昆溪同知广平序

予观孔氏之门所称异能之士甚众然颜子而下其日侍于左右之侧而欣然乐者唯阂子冉有子贡季路数君子门人所相与摹画其衣冠言貌之似特闵子曰誾誾而巳其余若冉有子贡似侃侃书季路以行行书均之书其所为刚与直者予尝诵其言过阙里望孔氏庙宫像想见其人大畧以魁梧崭岸之气自喜令与今人游今人类不好者也他日论友则曰友直益矣又曰吾未见刚者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孔氏独累累然数称而向往之何哉语不云乎刚类火直类木其材燥而上行而不胶折 于物故物不能侵鬪之盖不如是不足与近乎道也予同年进士河南牛君者长七尺广颔丰颡美须髯褒衣博带意豁如也间与之扣古今事论利害成败得失数称先君子之旨癯然当可否铿然若敲金戞石而出无留也虽面批人有不顾者当是时人望而貌之无问识不识相与指而呼曰牛君刚直人也殆孔氏之门所谓侃侃行行者之似也由予观之史称魏俗刚武上气力子贡季路皆魏人君之所称乡先生也 君岂其流风苗裔耶何向见孔氏庙宫像及按门人所以摹画其衣冠言貌乲似吾今于君特疑不能辩也似不似吾不论而世之人类能好君否也虽然孔氏之所与者非与其侃侃行行也与其侃侃行行者之可以近圣人之道而不为止也行行者刚直之最露者也侃侃则稍坚忍矣然要之负气而非道胜者必誾誾若闵子庶书之所谓直而温刚而无虐于道近之矣孔子他日又论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刚不好 学其蔽也狂皆所以摧季路魁梧崭岸之气而纳庂于道如闵子者也予南州之人其气多弱迟君不相及然独数以直自喜而深好君闻君来同知广平吾跃然又数自惧不能不于君乎规者故于诸从事之请详书所以而告君焉君能莫逆于予之直乎否也

赠陈孔目序

繇周衰而仕诸侯之国者非公族之子则四方之士所客游而至者也古昔先生盛时养士之法学士大夫共视以为迂远摈而罢去之今其遗具载礼经其德行道艺之所书会民读法乡射养老献馘讯囚钥舞弦歌军旅俎豆所与考习大畧隋唐以来博士弟子之所不讲者也今一旦举其说而闻之于众市之童子必呶呶然羣而嬉姗也吾信古之道不得骤行于今之世者然独窃取先王之意所谓庶几其近似者强之莫若尊师何者古太学之礼诏于天子无北面所以尊师也州党之间抑有所谓乡老者赞 乡大夫而书其贤者能者以献于主内寄其权又外优以不臣之礼而尊显之盖所以严民敬事之心而兴其道也迄汉兴天子犹数诏茂材受学国家有大疑难下太常会公卿百官各具师之说以对诸生诣博士登堂颂礼必严或诵说有法必惊问曰何师则谨对曰师事某其所以严而事之者如此故其时之贤材虽不能尽如古昔盛时之巨而明经洁行孝廉朴茂之士繇高第入为列卿二千石而有显闻于时者史 不绝书也予观 国家来中外州县之师率录州县所为齿年以贡之弟子而领置之间由举于其乡与进士于  天子之庭而至者特百之一千之一而巳是以长州县者与刺使者之至率以升斗簿书之吏厌视而不厚为尊宠或以称书于上又辄坐故事待之踰时受州县之吏而止信如是则众何所劝何以广厉学官而兴教化也当是时学士大夫数见世多所称豪特奇崛之材显名其间而曰事如是适矣似不 必区区慕古之道者抑不知非由今之法养之如古盛时者然特世所负豪特奇崛之才不终绝于时于是乎稍稍出也予愿 国家罢去州县师之法畧仿古乡老遗意择其经术杰然者宾礼之稍以称衵引擢州县之吏以上而异等者大较当考宋诸臣表胡瑗故事然后四海之内令习暏古所谓尊师者之概慕谊无勌也予友王君汝修志古之道闻予言而好之因为予言浚县师陈君者陕以西博物君子时时举古 之道为弟子诵说予奇而藏之胸中久矣顷属草郡志来从事予验之果王君之言不妄而未几以迁翰林孔目去按君职即古文学掌故之属非世之茂才不得与岂 家家上采故事而将褒礼之显荣君之道耶古所谓尊其师其严事之者耶抑亦繇君之贤偶卓绝于时不但世所谓千一百一而罕遇之也君行矣入待诏承明之庐朝夕与世之名公巨人者游试以予言质之合乎道否也

叙丹徒县洲田志后

郡太守巽峯先生洲田之法行其川隰江海沃埜之利既入于官而势家巨室无所厚射以滋讼鬪卿大夫之过道里者郡县岁计其入以待委积故寺供张宴饮车马馈遗一切无会之征所繇朘民脂理以赴交缔之壑者悉巳罢去司谏荆川先生记行事书而藏之名山矣先生复请乡大夫自山吴公为志以事必详始则其情见故为公移以田之涂浍不分则民有血气不 能无争心故为图以财之出入无式羸缩无式则司费者或起而攘非所以句郡县之籍以迟其久也故为例以法必公议则来者可守而采风者有剂也故为记议赋颂书凡若干卷刻既成其隶邑吏茅坤乃读而题其后以告继今日之有司者曰是法行其赀入干公府其出入悉总于司财者书之以待岁弊郡县非为公费不得书为公费而郡县之事不得书郡县之事而上官或命书之以待岁弊也则得书其或上官 欲有所费命于有司而不欲有司书之也亦不得书不得书则不得以其财入出故尝按书者之所籍以考故时里甲之费郡县佐贰寮幕所自为奉御者什去其九过卿大夫所藉以为欵泽络绎道路之间者什而去其六七及其上官官司所辖岁至之常以为奔走供亿者什而去其四五他日郡县之长吏于此使其约巳治官守之百世可也稍令内不厌其子女童婢之欲以事奉御外夺于连骑结驷者之纾求以纳欵 泽中复唯上官者之所涎颐渰淟??阿涊以为奔走供亿则以是法为赘疣所甚不适意于有司呶呶焉讹言摇乱而去之唯恐其不蚤且力譬若薪之待燎行之数年不可得也而况望而久乎易曰穷则变变则通迟之数十年之后而洲田之存者或没没者或复时之沿革财之消息与司财者之庸与否相摄而行之以不失乎今日之意是则巽峯先生之所望于有司也予故表而出之以待后之同志者又题而告郡之势 家巨室者曰是法行则齐氓蒙故业凡以气力雄食郡县者既不复能射江海之利以兢击锺鼎食之富当共苦之然而齐人死盐筴粤人死玑翠利之所下民共惑而犯焉故也故圣王禁利以定四海诸侯禁利以保境内况郡县大夫之猎其所入以待所出凡以为民也因公家之帑以宽什一之诛非尔乡党邻里朋友姻戚乎语曰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盖言唯人也予故表而出之以待郡之行富而附仁义者 【 按洲田法所里甲者甚善惜乎县之岁费仅百金所以行之不能以久也并跋】

送吕芹谷出守襄阳序

古之人有功德被于其土史氏书之竹帛及其没世之后近者百数十年远者千余年其在当时所施为之畧盖巳剥蚀烟波陵谷之间而无能指次之者而土之人犹相与像而祠之或即其芜宫废第所尝赋歌宴游之处闻其名氏辄凄然郗歔悲慨伏而吊之若此者岂近世所习视区区簿书筦钥之谨与夫廉侠干局之劲能 树功名于兹土与彼其德有蔼然入乎匹夫匹妇之深而莫之为而为者此之谓古之遗爱也而予窃恠今天下州郡才吏往往其所以功名自喜震耀当世者或不于此而于彼何也襄阳者阻江汉之上所称中州之最雄者也汉以来世所当侯王战争数持重兵临镇于此其在承平累洽之后钊又以其文儒领二千石印绶出而守之者不知其几其所能杰然表见者抑又不知其几独羊叔子以其第流文物烂然被江 汉之间杜元凯以下欧阳子犹与其功而不与其仁且不得而并焉而当时襄人所为书其祠之碑与过而涕者至于今骚人绘匠犹能摹画而歌咏之迥然人之耳目焉岂非其德之入人深有所不可觧于其心与予同年友吕子芹谷今且出守兹土试即其境采民风而问之其所由然者抑独何与嗟乎夫世所务功名者在彼而予所为吕子亟称而喜道之者乃在乎此母亦近于迂者也然吕子怛然有志于古之道者苟岁时伏腊过羊叔子祠下当必有深量予言而踊跃者矣

陈情录序

陈情录录右都御史南渠王公尹应天时所乞省太夫人疏及历南京刑部侍郎时而以太夫人养再疏来归者也当是时  圣天子悯而许之缙绅百执事共相矜以为栄而各以诗歌倡和之者若干首其系录之额曰陈情云者则公乲门生故吏按公本末与汉李密故事合相 与慕谊而书之也刻成序受读因窃叹曰人少则慕父母仕则慕君其所由积习者远矣予故考古今传记窃恠世所称山泽一行之士能傲然自放江湖之上者有矣夫既籍朝请而能以父母之养为患翛然若蜕而引者甚难也若汉诸孝廉起家白衣始天子召之蒲车亦时时闻有引大谊辞使者位稍通显第历公卿以后史传所载盖寥寥矣若此者岂古今位涉公卿者类多资待既久春秋高不及其父母之存者与 抑亦繇其身既贵近天子数宠临之而势有所不能请与何向或能之而此卒不能也抑亦以山林寥旷其始麋鹿猊兕之在野者固相狎也而入死囿饱丰草彼遂有所縻而不能置与予间按公再疏日月公年始逾艾于礼犹服政家尚有兄仲亦不应制所称子一人而父母年老者得归养公乃独能抗疏引传记所少见之事与古礼及今之制所不应者恬然以其身际日月之贵而远徙林壑视山泽一行之士无以异 何其壮也及太夫人没有司疏请复出公时稍迁竟不能久留而上  天子印绶乞骸骨去亦可谓贤矣嗟乎大臣者国家之表也当其父母之养苟能如彼白衣者恬然世利之外而乞身以退奋决而不顾其流风蕴义岂特区区闾里所称孝谨笃行巳哉天子而有乞身之公卿于下则必礼异之其心固曰大臣之孝廉也如此其不可以禄而羁絷之也如此而不忍辱之矣百执事而有乞身之公卿于上则亦矜而佼 之其心固曰天子之嘉大臣之孝廉也如此其不忍以禄而羁絷庂也如此而亦不欲以自辱其身矣如此则大臣重小臣洁朝廷尊而天下治矣否则大臣固可辱而使而有如顷岁以来簿责诸公卿状其所系国家得失岂细故哉呜呼于是时或有识者按公故事读其疏想见其人能不为之泫然欷歔流涕矣乎予是以敬为公志之非特曩史官所书李密辈一行而巳也公名爌黄岩人学者共尊之曰南渠先生其居 谏垣时所数上书谏止  武皇帝游幸及弹劾中贵多近世所难言者及尹应天吏民于其去相与像而祠之予尝过其祠宫下刺问吏民吏民沾沾口次有两汉京兆之遗指云

送陈佥事序

大理寺左寺正陈君擢广东按察司俭事领高肇以西右寺正颜君而下谋属赠言于予佐其行嗟乎予能助陈君乎哉高肇僻处百粤南徼去京师万里按图经及传记所称其土椎髻而 跣先王之所不能正朔也汉以来稍稍郡县之上下数十百年小吏之编输而治租赋者亦数矣闻其夷獠之习相错嚣然犹旧之十五未巳也岂本方之人不相适譬之寒燠燥湿区区鸟言之裔固不可勤之以中州与抑亦中州之才吏或不及至游于其土间至者特簿书绳彀无以先王之道导之者与窃恠予吴越于春秋时齐鲁宋卫曹郑中山之君尝夷之不以与盟当不能半今之高肇之区也子游以布衣掘起其 间而北学于中国翩然遽能引孔氏诗书之旨修餙其俗吴越之教于今首功也况乎陈君者世之才吏持  明天子玺书而监视数十州县之民与有司朝席而暮禔之使能以子游之学而南面端委以临焉其何有于吴与越乎过南海甘泉先生在焉或所谓南方之学得其精华者斯人也君能过而学之当必为助于君矣

寿东吾谭先生序

始东吾先生之教湖也坤在诸弟子中而先生之中子纶方童龆时间亦携之来与俱予两人者均先生之所器而命之友者也后十年纶为南祠部而予亦调为兵部郎因次坐祠部君问之曰先生之去吾湖也何以曰擢 顺昌王传颇数采古者王吉龚遂谏诤之谊以明职然非其好也遂弃去归老矣问何以事老曰先生性澹泊自喜世所驰酣战鬪不入于其心君之所知也日惟闭户讽老氏书以自娱谏吾兄与吾弟注文几课两童仆种树种韭几暇则召里中 能者令家供具与饮酒无筭投壸雅歌仰天自乐他固不知也车不过城市岁时乡饮读法有司间以召或至或不至也问疆有力否曰年且七十矣犹日饱饭数盂鱼一盂蔬果二盂鬓发与髯曩之漆者黝者今化而为苍矣然尚未白也泽颜而脂颐语古今图史得失刺刺不置口犹君之曩所与游也问尚能从山水之游乎曰不厌也居顷之祠部君函封缣一轴过予所请曰某月某日先生之辰今年且及期矣制有兄 弟而父与母老者不得侍吾之兄与吾之弟数奉觞上寿吾独不得俯仰其间何以自适乎诗曰岂不怀归是用作歌惟君为赋而识之也予题之曰闻古有乡先生服官上廉白归则杖于其乡以孝弟力田教子孙命之曰三老国家有大故数赐帛存问若吾先生者斯其人与斯其人与金陵多佳山水及古隐沦道术之迹先生脱不厌愿载之东游吾与祠部君且告休沐出而日侍几杖如湖中时焉可也

赠栗佥宪序

圣王之治天下譬如医者之治疾也苟可以活人则虽溪壑之毛蛮海之蜾产于穷山绝徼鸟言卉服之域犹采而煮之而况锺乳乌喙出于中土与闾里之门暑乎末闻以误医者尝杀人而槩阻遗之也予览观  太祖采三代之谊错封同姓之国自临缁辽代以西涉太行云中南出汝汉长沙豫章以捷蜀徼叔伯昆弟冠带之国半天下又监汉诸侯王为世世子孙患故 名川大陂租赋之壤不以封不得与政事列朝请或颇疑舜为天子封象有庳使吏治其国者为象不仁也殷之微子比于周之虢叔周公旦与夫毛卫之事去上古近姑不论即汉刘德歆向父子唐李德??谷宋赵鼎汝愚之徒其出入将相书之史册者历历可睹予故间读魏陈思王所为求自试表每于今累欷而泣也然按 国家以来深惩博谋世世无恙中叶以后则又稍稍 诸王辅导官属亦不许转徙妃嫔以下暨 县主之子系支庶并不得通籍朝署窃谓同姓骨肉至亲之臣也假令诸辅导官属与戚畹之子系支庶有如汉周昌贾谊董仲舒邹阳枚叔王吉张厂及冯野王父子兄弟之徒出乎其间而苟以法弃之何异产之中土闾里者活人之材卒因误医者尝杀人而槩阻遗之也乎且自古以来记籍所载同姓之国为患者唯汉为甚汉之患在诸侯强大擅山煮海得自置官属治租赋为孽非由辅导官属得转徙与戚畹子系 支庶入奉朝请然也又孰知迩来 诸王国间以骄不奉法有司不能制或由诸官属与戚畹之家左右无状使变今之制中外一体令如谊古邹枚之属为参乘舆出入兔苑其间安知不如曩时涕泣而诤且死于其职者予故收发愤思欲効万一之议于  主上特未会便今予观上党栗公慷慨多大畧有古豪儁者风每自许使遭际汉武皇帝当举茂材异等可为将相使绝国者予壮而察之似亦无异斯非世之所 慕锺乳乌喙之材乎顾由母夫人为桂平县主举进士第坐国家故事出守陈州巳而累二十年今始疏为陕西佥事人士或幸公迟而及用而予独怜公之材异等恐犹不及尽用于时也虽然西北频年多虏寇吾乡总督曾公方草河套之议公脱能展素所蓄抱为拓土河朔 圣天子方拔士如转圜集议若流水安知世无讼功者出而建议于时务增损故事于以尽公之才者乎其有与无不可必唯公慎自勖以俟吾知锺乳乌喙之必不遗于世也

周氏族谱序【 代韩苑洛公作】

予门人杨君汝修尝与给事中周君顺之逮系狱中巳而蒙  天子仁圣释放汝修出与予言给事君之为人与其待罪状予盖耿耿也久之给事君手编所为族氏谱因以书贻予曰古者天子胙诸侯公卿大夫士之土则各命之氏诸侯公卿大夫士之家各按其氏系以宗法行世禄之典其比闾州党之民不及以世禄者亦 繇口授之业长子孙于其土而太宰往往以九两之法拊循其众焉是以族联而不散教隆于上而俗美于下有以也中世以来诸侯公卿大夫士之世不及禄崩离分散枝蔓乎中国又革命之际所当兵燹战阵与夫荐饥相仍亡徙道路山谷者不可胜数是以州郡之间戎其唐宋以来之族且不可得而况于古者氏系所出乎甚或再传邈不可考伯叔昆弟之间若秦粤然相奴隶牛马者有之此学士大夫之所以欷歔 饮泣而谱之所由作也怡不佞周氏居太平某里者八世而上不可考按福四于予为祖系所可考者之始由福四再传而为端庆者予高祖高祖之下始得予曾祖行者二人绝不传者一人祖行者五人绝不传者一人父行者十六人绝不传者二人予兄弟行者四十六人其绝与否及子侄行者咸未能书也嗟乎予四十六人及今犹能字而呼之数传而或窘于兵燹饥殣之余安能不复如曩之八世而上其伯叔昆弟 之间又焉能不为世之秦粤而奴隶之者乎又况望其或出于此有所谓古之族训者乎予窃惧焉幸  明天子放归田里乃得仿欧阳氏谱法手次如左而族约数条则采古者族食之遗以待后之人者也惟先生赐之一言予敬读而题之曰古之着姓公族必获贤者而昌周始建姓以其氏名焜耀传记之间者甚众然给事君嗟远不可考不欲附离之其所自伤者远矣乃今给事君进以其身抗疏于  天子之庭 滨死而不顾退则修明其道以首帅乡之人非古公族所称笃行君子者乎使后之子孙读其谱共守其约谨识之曰某以下先生之裔也某某某先生之始祖以下而高祖行曾祖行父行而支属者也先生首屃者之谊以大其族而其所以食之而训之者又如此周氏之流风蕴谊于今寖昌矣兹或给事君之意哉巳酉秋九月望日某序

赠王两洲大宗伯给由序

公卿有远行则从官以下百执事有司相属治供张于郊择其善诗歌文辞者赋而祖之旧也近代以来大畧并好侈陈其才画与其所临官赫赫人耳目之勋位与声望他或不逮焉予按之似非诗书之指也昔周成王推择百官临镇东都曰君陈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尹吉甫北伐玁狁来归天子赐之燕喜而诗人乃歌之曰张仲孝友夫以古者颂美大臣不本其才画勋望而独孳孳其室家父子兄弟之际者何哉盖 孝友者君子所称神明之德以之修其道于家则和而祥以之声施于朝则显而洽三代而上大臣所以措诸天下国家以戴翊天子盖繇是也两汉时丞相御史大夫而下稍稍以孝廉进谊即此今南京礼部尚书安福王公自  武皇帝时起家凡数十徙官以迄于兹中外士无问智与愚苟按其爵里名氏咸能呼之曰今之闻臣也坤忝厕从官后间伏谒公特貌疑其道非今人然者乃退而质诸公之弟司务君司务 君为予详公之为人子依于孝为人兄依于弟而所居族属支庶自米盐毛琐以下不可手画也嗟乎盛矣若我公者岂非修其道于家者豫故出而擅声施于时者章章若彼与公以给由行从官而下咸持故事倡和诗歌若干首祖道右都门上坤非能文辞奢也司务加前属之坤坤皇恐愞怖谢不敢当窃谓公之道信古诗书所次大臣之指不可以无述也又于公之弟为之辞故不以众所覩记公乲才画勋望而独详公之所以室家之细且令天下学士大夫闻而谋曰古所称大臣若君陈张仲者流其道在乎此而不在乎彼庶知所本而概慕于心也谨序

【卷之五 / 序二】

赠朱射陂考最序

寿乌程尹钱君序

赠画像者蔡少壑序

赠张御史出守顺德序

送华补庵郎中还山序

广西乡试录序【草就而不刻】

送郡太守潞南李公考最序

叙沈道升四书意

赠左通判受奖序

赠笠江潘公廵抚河南序

贺宫保胡公序

赠萧学谕石潭序

刻筹海图编序

白华楼藏稿卷之五 归安芧坤顺甫着 邑人姚翼翔卿编 序

赠朱射陂考最序

古之为诗自王公大人以至田夫野妇家习而户眇之是以兔置鸡鸣之吟虽甚微细而其音节之至可以征管弦动天地感鬼神当是时太学之教与天子所以论士而用之之法咸本乎 诗故曰工以纳言时而扬之格则承之庸之又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有以也汉以来诗之道亡矣其能以音节擅于时者非其匿山泽务丘壑高蹈冥迹之士必其迁臣羁旅颇以贤豪宕轶之气自喜困于燕雀感凄抑郁不得志也然后大嘲小赋啸傲日月太息今古也其言穷而以工求其如向盛时所谓王公大人言之几乎道者特不易得焉间有学士大夫天授之音节而雅善为诗歌者出而绾印绶为吏以彼其材 往往以贤豪宕轶自喜之气淋漓迫隘乎其中所至或爬幽发伏锄疆剪右间多有环瑰崭截可愕可慕之政而同进者忌之势家巨人尝有怨者又从而旁睨巧伺以讪詈媒孽之故动而得誉谤亦随焉自古缙绅先生以此觇诗之数不见用于世而曰诗能穷人或曰诗必穷而后工要皆非言之至者也书不云乎诗言志志也者心之所之也感于物而动形于声发乎情止乎礼义故其音温柔敦爱而其为政也达古者 太学之教与天子所以论士而授之以政盖在乎此也予友射陂朱君天授之音节而雅善为诗歌者其出令乌程独能自摧近代学士大夫自喜之气而彷佛古诗人者之至大较政务近民初不事世之环瑰崭嶻者之誉君为人特澹泊自持同进者不忌又予乌程邻邑人乌程人亦恬服君之行政亦绝不见世所称讪詈而媒孽之者此其善下人而人归之吾固知诗之不能穷朱君也今且以考最行  天子方招选词赋侍从之职君既以诗歌名于时其入也不为翰林必为谏官当必有古者雅颂之遗以献明天子者矣

寿乌程尹钱君序

世之养生家之言曰精神之于形骸犹国之有君也神躁于中而形耗于外其势鲜能以得长生故上古以来间气独禀之士始符合道之自然其次莫若修形炼性以固神然后可习为神仙神仙者六经孔孟之所不道予固未之信独 喜其言澹泊自适近于道者也颇厌俗不称意稍稍从深山盘谷之间阴求其人与之游而山谷间间出烟雾之癯漆面而蛩首两瞳子隐然若水碧之峙也颓然偃卧于其宫扣之不以语也虽未必尽合养生者之旨要之其中忘岁月习服食似乎有得者予是以益奇传记所称山谷之人多寿非无取也盖山谷之人于世既远世所沉酣战鬪淋漓艳冶之欲无所入于其心则形固而神全故多寿又恠吴郡波壑之国也 其地擅东南鱼盐橘柚稻蒲鳬雁之利故纨绮文绣泉流于天下而富人巨族往往习买田宅歌儿舞女园林钟鼓以自适盖其俗使然书曰生则逸惟耽乐之从罔或克寿似也而海上钱氏者尤郡所称富人巨族之最彼山谷之姿当无所移易而至乃京兆君为予言年且五十矣父翁乌程君年七十大父翁年九十有奇前两岁大父尚无恙乌程君时时手白髯峩衣冠杖而罗诸孙前伏奉觞上寿几席之间凡越五世 也而今不可复矣予兹归冀且以曩所寿大父者寿乌程君予闻之窃疑钱氏者岂其田园钟鼓歌舞纨绮之丽特若世幻之适也而有所不缁于其心与或养生家之言与书之所传卒无验与不然何其世世享多寿也抑亦上世所称间气独禀之士无择于其山谷者与或否与予皆不能知也予雅识乌程君治乌程特疑其类有道者也故于京兆之归寿也贻书以问之君幸为我告焉无若彼山谷者之扣而不以语也

赠画像者蔡少壑序

阳明先生没而四海之门生故吏及尝提兵所过州县蛮夷之庐争像而事之当是时阳明先生之像遍天下而豫章间所传特类甚予还金陵一日考功何君吉阳刺其所为像者过予且曰即豫章间所善像阳明先生而名者也予奇而饮之因强所为阳明先生像酒半酣起据席索缣左手持觥右手汁墨嬉笑淋漓摹画之点次若飞不为经意然顷且就予间携之出示所 尝共先生游者或覆其半露其半即能按识而呼曰此某先生也噫亦工矣予尝慕先生与其门弟子诵说其道往往以不及从之游覩其所为冠裳容貌为恨今乃得依先生之像类甚者存而礼谒之幸矣哉像曲技也向苟非与游之深而求之至习寝食共几席朝且夕焉镂心镵肾有独得其神于冠裳容貌之所不及即何以能图写冠裳容貌如是之工工矣阳明先生之没不知其几十年矣抑何以肆焉而手次之若 是也夫像且尔况吾党弟子之诵说其道者苟不笃志而好之如为像者之求先生焉其能间窃其似乎哉而况望其又有出于冠裳容貌之外者哉嗟乎予感君之独能而特耻君之不如焉此所以于君之归而书以贻之因以自警也君姓蔡名世新南康人别号少壑

赠张御史出守顺德序

予尝按古舆地图及次传记所载河北诸州县没于秦以来千八百年之间所当侯王战争兵革之迹不可胜数若巨鹿者古战场也及繇罪徙广平时道出顺德南界稍立马杖策而吊之野老咸嘿嘿不能齿兵革之事所习者小吏治租赋岁时伏腊宴饮之社及闾里庆吊赈贱鬪鸡走马蹴踘游冶之戏而巳问故时侯王所伏尸流血处盖巳晏然禾黍桑枲人烟市庐之相压于其境而能指言之者或少矣岂非由  明兴籍为  天子辇毂郡县  列圣相承四郊之间不识兵垒故民之生齿繁而俗移易 至是乎书籍以来于今盛矣虽然予间视诸州县众特不务积聚岁时有水旱凶荒则易以转徙故土著者无数传之族也计口闾里之间非故时比矣然诗书未洽也急则习椎剽持弓刃相向其犷悍之遗犹旧也母亦今之为二千石者出绾印绶而吏于其土其权太轻又数亟坐叙迁以去故不能重且久于其职以务滋 天子之德化然与抑亦不得其人与予同年寒泉张公故尝令洛阳以能称而入为侍御者也今出守吾不知执政者遽能易今戈制独重且久公否然苟得其人则其所施于郡者当必有古之良二千石次第所陈见者也将不特予曩所过吊而识之者而巳予谨书之以俟他日采风者之质焉

送华补庵郎中还山序

中世以来士大夫之弃官而去能颓然恬势利以饱丘壑者盖罕矣间有之必其游且久数郁郁不得志或愤然憎世绝俗而有所不能容于时不然则他日故尝有所忤于当世之显人巨公而惧其以睚眦中覆之也又不然则其位盈而年且踰矣例当以自请而去者也若此者彼皆有所縻于中特其遭困厌窘迫之故不得不以释而去非所谓颓然恬势利以饱丘壑者也是以去之久稍稍或从而悔恨之嗟乎名之縻乎世抑久矣苟非超然有所脱于外以务悦乎其内其能以介然无故去乎哉予友人南京刑部郎中毘陵华君举进士九年于此其以先大 夫忧去官者数年及除官又移以南则其籍朝请之列者特半也君又雅以好古能诗歌知名于时闻中朝之士方十官期共推挽之君乃斩然不欲待再上疏拂衣以去君非所谓介然无故者乎哉然则君之恬势利而饱丘壑者旧矣予故知君之能以久而不复悔恨为也或曰古之史其以士之亟去位而功名不及着于时然皆高其义也以一行书予非史也特书之以为好修者之传且窃愧有所縻而不能去也因以自警焉

广西乡试录序【草就而不刻】

嘉靖三十有一年廵按御史朱某监临广西试事于是千里走书币聘某暨学正某为考试官教谕某某为同考试官时提调则右布政使刘某左参政张某监试则按察使魏某佥事茅某暨百执事相与进提学佥事王某所简之士一千二百有奇三校之而得五十有五人录其文之尤者以献焉制也且属予叙诸首简窃惟桂 林百粤之地方二千里其间佩印之城错名山大川而列者以百数亦古之都会也  明兴百八十年来  天子每策士于庭而粤以右所与录名氏者不及五十之一焉总粤右之所自为录按名氏而校其终且与否者或亦不及什之一焉岂去  明天子远诗书未洽其势不能与中州冠带之国相甲乙与予谂之二三子曰古之豪杰往往或出于四裔或伏于海岛而况粤虽最西南僻徼犹当今  天子封以 内者乎特在乎上之有司与下之为士者何如耳且今之吴越闽蜀古诸侯之所摈而不以与中国征伐会盟者也鸟言魋结之俗当与粤相表里然而闽蜀之间历汉唐时为有司者得文翁常衮若人于上焉则于今闽蜀之士所出者常什之一二矣吴越之间方春秋之衰为士者得季札言偃之徒若人于下焉则于今吴越之士所出者常什之二三矣予始入粤闻今御史与提学者之至相与俎豆先贤之祠羣粤之士 于其宫走数千里聘名士而教之其它究心不可枚举则其在上者盖巳仰承  明天子德意稍稍依文翁常衮故事相次兴举矣然则其在下者又焉知世无季札言偃之徒相与崛起其间以应  明天子者乎嗟乎昔唐陆贽知贡举而得韩愈宋欧阳修知贡举而得苏轼曾巩学者至今荣之使二三子能不负诸执事者文翁常衮之意举季札言偃之道而谋且习焉他日出而与吴越闽蜀诗书之泽相发愤颉颃斯则今日之事之幸也予不佞亦与有荣也巳否则宁无惧乎哉是时也兵部右侍郎兼佥都御史应某平蛮将军镇远侯顾某方并以

天子重臣出拥竹旄临镇兹土石参政王某副使公某佥事赵某及副总兵张某参将王某朱某都司王某锺某则相与助试事于外者也其它若参政夏某副使杨某都司李某时则函万寿表赴京师而左布政使韩某副使沈某以给由行或曰例得以书也故为之书谨序

送郡太守潞南李公考最序

近代以来二千石之治以最闻者大较出于材指者多而繇学问者少何者古之士务学问学问明而其出而入官者特深仁厚爱之根乎其心顺时适俗之达乎其政而其所以怛然入乎民之深易世而不觧者以此也后之士学问既散逸而其绾印绶以从吏也不三四年辄迁徙以去非亟于材指相高不得以自表见众用耳则饰声众用目则饰色故两汉而下其最著者 若东郡颖川南阳渤海之属往往以其材指之所及而垂之竹帛或以溉田书或以种树书或以击盗治狱书斯固吏治之班班可考者乃若孔氏之徒单父者流间尝按之绝无他可表见以自遗于世而其风流文物历千数百年而俎豆之不衰特弹琴不下堂焉耳嗟乎以此推之则圣门之所务者固在此而未始在彼也抑可见矣湖郡太守李公晋人也晋之士多慷慨自喜而公之至也方其始下车而吏民相与望之 温然有君子之容盖以学问而移乎风土矣及其临政也他郡之以海上羽檄之驰而骚然兵革者众矣公一切摈去之独以恺悌乐易之德与郡之吏民相搔拊而摩切殆未尝如彼南阳颖川之属求所谓可惊可愕之政者以炫吏民之耳与目而吏民之入而听政于公也亦若醉醇醴而神觧以去而亦无所谓可惊可愕以播之于口指画之于里巷者然而无问识不识相与呼之曰子产者众人之母也郡之学士大夫 以及舆厮优隶之贱甚且戴白之老杖几山谷数十年不识郡庭者皆是也于乎公岂非向之所谓怛然入乎民之深或易数世而俎豆之不置者乎岂今之吏大都彼各务以其材指相矜而公独采孔门单父之遗以揖让其间者乎公且满三载以考最行予闻汉二千石以最闻则天子为之赐玺书黄金而表为列卿今 国家故事亦间有行之者不知今之执政所上者其能不以彼而以此如予所论否而执政者其又能以予之言移而闻之于  天子否乎

叙沈道升四书意

予友人沈君道升所裒四书意二卷一曰笔记二曰口授口授者君所尝口授门人以孟子章句而门人杂录而传之者也口授出而他州邑之学者辄私相善缮写之不置于是君取而覆之顾自惭非其至者甚且门人或转韵其旨而剿附之者乃明年则乎大学中庸读之而日引其所自得于心者注记焉其所祖朱考亭氏传 注及蔡虗斋诸名家之说而狱究之者厘然矣又明年过予白华楼与予儿积辈读论语时则君务觧脱其所由传注与诸名家之说而根柢之者什之二三其所不必尽由传注与诸名家之说而独得其至者什之六七间或有诸名家之所不窥与传注之所或窥而不及以言者往往洞朗关窍若共游夏之徒揖让乎阙里而戞金石也以故于君所自喜为最然学者之能知而好之者寡矣伯兄道立氏闻学者相与传君 之非所自喜而又悯君所自喜者世或不之知也于是刻而传之遣使来索予题其首予笑而书之曰是奚足恠哉昔杨子云少时间拟相如为词赋及览其所刺讥则彼固自唁而陋之矣汉之士悦而荐之于天子及他日作法言众所疑且信者半其最郂画者太玄尔顾世莫或之好且以覆瓿也于乎君之学方日见其进而未止其所著当有日深于道而不可量者老氏不云乎知我希者贵君固笃于自信人也而又何蕲于世之不为覆瓿乎君或为覆瓿乎君也君名伟字道升虹野其号号云

赠左通判受奖序

嘉靖丙辰豫章左君来判吾郡甫旬日而监使者貌而才之而檄之署乌程县署乌程不数月而士悦于庠序民悦于里巷颀然有声称而监使者器之巳而入复于  天子按其日月犹例不得以疏名闻也于是檄而奖之而其寮桂阳蔡君帅诸州县长吏属予书其事嗟乎是岂 足为君书哉古之以吏治称者唯两汉为盛而予观两汉若颖川南阳渤海而下方其佩二千石印绶远者二三十年近者不下十余年诸官属并得自辟除其权重且久故得以尽其材而其政之所由成亦各得以因其能之所近与其土之所宜以为惠利于民当是时天子数为赐之玺书以旌其能去则史官述而传之或以种树书或以溉田书或以治盗书到今犹班班可考也若吾左君气和而色仁法习而事练其才 鬯且巨假令授以州郡方城之寄而久于其职当必能为惠利于民如古之人岂直监使者之檄而巳倘国家采汉故事他日玺书之赐与史氏之书并可手而指者顾今之官不过古功曹之属也其所署县绶特累月也公之一切材猷困于下寮无专责其权不足以展其什之一其所受牒视事若邮传然抑亦不足以售其千之一百之一是奚足以究君施而予固知君深亦安敢前君之所未及究与监使之不得以闻者 而摹画其什之一千百之一附古之史氏述而传之者哉或曰君得民之骤也如此诗不云乎必有以也盛使者虽不得例以闻采风者不可以无述也巳于是乎书之以竢

赠笠江潘公廵抚河南序

乙卯冬十一月左布政使笠江潘公之入觐也按故事诸僚佐治供张饮饯北郭道上而因属善文词者次其事盖仿古者歌四牡之诗以相劝劳也时浙东西方迫诸倭奴羽檄日夜至而公从烽燧中驿且驰矣故诸寮佐不得按故事以纳于公明年春左参政任丘郭公阖诸寮佐贻书来属坤未几报公改副都御史出抚河南予因谓诸公曰诸公其抑亦知 朝廷所以亟潘公而使之之意也乎夫中州譬腹心也南并吴越北度云中朔方以东属辽阳譬四肢也频年以来北困胡南困倭其所当深入喋血而蹂躏者不可胜数而南为甚 朝廷固且怜之矣然患特四肢也独不闻古之医折肱者脉其血 气寖耗则反而亟察之腹心之间以壅卫之也乎予间尝从吏两河数问诸长老诸长老并称闾里之门旦瘁于藩室再疲于供亿三絓于戌丘况顷者奸孽尚诏以后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往往而在千里州郡之间流亡者什二三盖黯然不胜其丘墟萧条之色而渐不可支也巳公方过浙一切转输筹划固荷公从折肱处砭石?齐以治之今且佩  天子玺书持节入中原其所当藩室供亿戌兵之数者之间而所以宣其 滞振其蠹察其阴阳鬯其荣卫以厚 国家之腹心者公得无意乎昔人尝以吴楚七国喻瓦觧而以匹夫陈涉之乱秦喻土崩古今来匹夫挺锄而始乱天下者东则芒砀北则邺南则南阳成皋汝邓并在公襟带间幸公有以虑之予故尝从公游知公正直而达明法而廉所至多善政有厚闻于时闻  天子业巳虗公卿之位以待公吾固知公之必有以复于  天子也

贺宫保胡公序

古者两垒而战覆其将于矢石之鬪也易而夺其将于帷幄之筭也难何者当其矢石之鬪可以力攫可以气慑而帷幄之间非我之善战有以死彼之心而不吾抗则彼必不听于我非我之襟度有以死彼之心而不我贰则彼必不信于我余故尝按传记若汉高皇帝之百战以有天下当时所从诸将若綘灌之属其矢石所覆不可胜道巳而独韩王信中行说辈两人者教 单于日夜候汉利害处汉所当?顿之患遂与高皇孝文相终始当是时汉乲将有能夺信与说于毡裘之庭而反之中国则汉可无患矣顷者王直徐海两人导海上诸夷以蹂躏我中国  圣天子赫然震怒檄天下诸名将及所故称敢战之士以尝之然辄败去特采百官议悬之以通侯之爵万金之赏 诏中外情亦亟矣而我总督胡公累然起而???之予尝较王直徐海两人本末按公所以缚两人者其说有二盖 海之资也悍而直之资也黠海之资也悍故以敢战力鬪先诸夷而遂为首难直之资也黠故能以忠信慷慨之气羁诸夷若属国然而烽燧所向犹不以逆名由今计之方海之拥夷酋数万裂州郡而战戈???卒不满千人而欲以翱翔其间其危也固矣然譬则鬪虎也饵之以羊豕或槛而缚之矣当是时公以直为媒故其弋海也犹易及海既缚而直之资又故黠譬之惊弓之猱矣当是时公以海为醢故其弋直也尤难 而公于其间独能后先缚之以献之于  天子嗟乎公是时岂以寄掘魁垒之气与力袭而虏之哉盖自海上小大数十百战以来公故有以死海之心与直之心而其开襟所向杀海而不吾怨故及并缚直而不吾忌耳嗟乎此其际微矣绛灌诸将所不及一谋于汉而公独能两获之以报  天子顾世之好訾者犹嚣然而起中朝以外汹汹也而卒赖  天子明圣特下所司议遂及册公为元勋于乎盛矣哉公之功载在石室而郡太守张君征余文以贺余特怜公负盖世之气以捍 国家而犹为时所嫉故特叙其本末以遗后世者如此

赠萧学谕石潭序

今之求圣人之道者必自孔子孔子明唐虞三代之德以教天下其所从游而相与弦歌俎豆于其侧者殆三千矣今其名氏虽不可尽覩记大略皆天下倜傥之材也而其鲁论及史记世家所载尤为卓荦魁垒辩莫如子贡文莫如子 夏盖杰然者众矣孔子咸不之与顾独于区区颜回之愚数亟称之颜氏没而道几绝晚又得一曾参以鲁名者而孔子始稍稍出而删述易诗书春秋及一贯之旨以传之至今若此者何哉唐虞三代之德必其愚且鲁之士而不以外物移其心者然后可与之共俎豆弦歌之雅而要其至内以养其心外以习其识而渐之于道也吾邑谕石潭萧君粤人也粤既僻西南万里绝徼无中州冠带冶化之俗以巧绘于外而其 气则端然质以木行不胜履眇然儒者也吾始望而貌之而窃异之矣巳而扣其深不能为今人浮湛而亦不屑为今人所浮湛而独以世之所迂且厌者共二三子诵而习之庶几讲求其至以不愧于其职焉斯人也岂非向之愚与鲁者之似而孔子之所亟称而深与之者哉嗟乎孔子没而门人各以其学分授诸侯之国彼子贡教于卫子夏教于河西或为商鞅或为庄周田子方再则为荀卿李斯之徒而孔氏之道遂以毁裂崩缺于天下而不绝者线矣甚哉教人者之不可不慎所择也而吾安得不于萧君乎深有感也于是乎书以归之

刻筹海图编序

国家诸夷徼东起辽蓟涉云中上谷西接陇蜀南及苍梧象郡百越之地并湮山堑谷以为界秦汉来世列亭障缮戍守一切阨塞形胜虗实向背世有图牒以诠次其事往者有暏来者可镜也故士大夫起枹鼓稍稍陈得失形利害以 从事而海则闽广浙直登莱之间绾波而州者南北万余里诸岛既不得附冠带之国以自通或贡或绝或内犯率数十年一见百余年一见而中国所以斥火?候而守者亦微矣及入我 朝始遣信国公经略其间然  列圣以来数十州郡宴然不覩兵革顷者二三狂孽伧儴内乱往往远近不支  明天子始下诏征材官骑士及选宿将以合战骚然中外矣而大者覆师小者陷阵逡廵狼狈所向无尺寸之功何者将 不审敌兵不服习故也少保胡公来小大数十百战稍得芟刈羣凶遂填东南予间视公所当盖世之气固若天授之者然方其羽檄所告日数十至公举杯谈笑往往事后当成败百不一失盖繇公结发入仕勒习戎事又游宦吾浙也久一切彼巳之阨塞形胜虗实向背了然于公襟带间故得以擘画至是耳公一日闻昆山郑君伯鲁从诸生后好言兵事且愤诸将校不得彼巳之审而辄以身尝敌也颇为手次诸夷所 入寇与其将士所当胜负处即划然曰兵兴来十余年于兹并不得片言只字以系往事吾属且散去战阵之迹当亦寻且零落而他日之举燧而驰者不犹今日巳乎于是币聘君过莫府裒次其事君遂首括诸道之绾海而州与其诸岛之错海而峙者为图诸岛之或贡或绝或内犯中国所遣使与彼之部署文字器什战鬪之习不可以不条见也于是次之为事略然诸道之山川夷险异形其所勒习战阵异宜也于是 分列广东福建浙江直隶登莱又各自为图而系之以兵防事宜分则散散则不可按月日而次且诸夷所入寇与其或离或合吾必??公其情而后可乘谍遣间也于是次之为年表为寇踪分合谱其所当斩馘数十百级以上古人所谓封之京观以威敌也于是次之为大捷考烈士之战没与其妇人女子之殉夫而死所谓兵厉也于是次之为遇难殉节考兵将攻守糇粮行伍之间非共士大夫讲且肄之不可以明法而 有功于是终之以经略予伏读之悯然叹曰君之谊亦博且勤也巳自王公大人以至处士布衣之侠自 朝廷建画以至将帅部署之史苟其一言之系乎当世无不句而比之字而栉之君抑自知犹多蘩复庞杂而中所称述论列亦共为异同似未可席之施行者顾君方锐于聚矢石以捍 国家其旁搜幽讨固宜如此袠既完君因自名之曰筹海图编且尝手之笑谓予曰予之为是编也即医家所纂古方书是也神农之尝百草与方外之牛溲马浡吾并藉之以待越人仓公者之出而自择焉而又何暇乎其它哉君少多逸气欲以功名自喜及不遇适国家多外难卒吐胷中所奇掘如是嗟乎若君者其史迁所谓虞卿非穷愁不能以著书自见于世者乎

【卷之六 / 序三】

送按察使汪青峰序

赠穆明府序

寿郡太守云屏张公序

再赠宫保胡公序

赠范中方参政河南序

赠归少参赴滇南序【脱稿后不及投赠弃之箧中】

赠陈宪使赴赣序

赠荆乌程序

赠萧石潭擢令江浦序

青霞先生文集序

赠黄丞擢甘肃行太仆主簿序

赠林金坛给由序

送沈迫子赴塞上辇其父参军公遗骼返葬序

白华楼藏稿卷之六 归安茅坤顺甫着 邑人姚翼翔卿编 序

送按察使汪青峰序

予少时闻安期生以策于项羽羽不用避去而黄石公秦之隐君子也辄以兵法授子房卒为帝者师予固巳恠之巳而举进士从长安邸舍中瞰予同年友青峰汪君当是时宰相奇君才欲骤显之君独辞谢不受时时称病闭户钩帘讽养生家言又时时从养生家寻异人煮丹砂可化为黄金者君悉与之深游而得不得君固未可知间以扣君则君每自奇身固陆沉金马间而其心未尝不游于终南少室之深者也因貌君君两眸凝然若水碧之峙数烟雾起虽予亦不能以不奇君也巳而君且浮湛郎署者十余年一出为广东按察副使持兵玺击海上贼遂以知兵名未几来参吾浙藩君复能吐胸中 之奇以佐总督胡公卒之元孽授首而吴越以宁岂韬钤参同其说相表里彼河上公所称翕张予夺攘无臂仍无敌君固能倐焉取之为养生诀倐焉取之为兵家符而因以出而将戎伍耶总督公疏君功擢广东按察使以行予因谓公安期生黄石公两人者既羽化仙去世固不能求子房得黄石公秘方其亡暴秦诛项王而汉皇与之剖符封列侯遂托赤松子以自逃君得无犹有翩然自喜者乎 国家尚多故君第去他日候君功成受爵道东海上予固当从君所好而窃愿有以请也

赠穆明府序

世之刺州郡之吏者岂与孔子之旨或同或不同耶孔子之羣弟子其以才推择为吏显名于诸侯者甚众咸不之与而柴之愚则怜之宪之贫困甚且敝衣冠而不能以朝夕也则爱之周之若求之艺而或为季氏厚敛也则摈之又从而与二三子鸣鼓共攻之孔子岂不知赋讼甲 兵之间彼之可以干局焉而办而此之否也特不忍廉且墨者之相浮湛恣睢不得不为别黑白正人心以待天下之来世焉云尔吾郡穆君盖世先正文恪公之教以饬其躬者也其来判吾郡也三年矣吾不知其它至于郡之人不敢以一??系一缯一蔬一鱼入于其庭君亦不敢以郡之一??系一缯一蔬一鱼而污其名斤斤乎庶几古之廉而无欲而向所谓愚且贫困者之近也今卒坐不称移官以行嗟乎孔子君之乡人也其归也过孔子庙宫幸为酹之以酒吊而卜之曰其为彼乎为此乎闻孔氏礼器犹在堂君虽不免于刺州县者之口其犹及免孔氏之鼓也矣

寿郡太守云屏张公序

始闽中张公故尝绾县绶令我乌程其所以字县之人者甚勤也巳而入为户部尚书郎以行他绾县绶者来或稍稍不相及矧军兴来海上烽燧数内向而县且萧然矣于是黯然思公而 漆漆于公之曩所为勤而字之也低徊涕洟相与伐石纪其事碑在县邮亭下久之  天子愍湖郡滨海上甚苦当得良二千石拊循之特察尚书郎张公故尝令湖下邑而以能名者于是佩公二千石印绶出典郡太守事而公之函檄而至也县之吏与民前诸州县走数百里遮道而逆之郊诸州县既以得隶故乌程公为慰而乌程人又自以故且席公之爱也无不人人喜公顾见故吏民亦洒然觧颐有不知所以然 者居顷之会公履始生月日诸州郡各帅吏民以称觞入寿于公而乌程令荆君察县之吏民所衘公者深又不当例他州县也于是独谋所以寿公者于予予告之曰君将同诸州县进酒灸炮往体累累然效华封之祝巳乎抑亦按县印绶即公所故佩处也特条画其令补缉其政且首他州县以申公之遗爱巳乎苕之水卞之山于古今无以异也曩之井里温然犹纩之挟也虽以烽燧之未及也而公所以拊而字之者 若彼也今之井里则颓然易子炊骨者之相望也虽以烽燧之聿至也而后公者所以拊而字之者若此也公之去而吏民相与愀然志以思再至而吏民相与跃然佚以愉此于其中必有所以杳然入乎肌理渐于肾肠有不可以声音笑貌支离牵葺于其间者古之人爱其道则及其树树且勿伐焉而况于君之继公之政者乎汉人之歌南阳者有言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盖言画一也君视县吏抱牍以过公所按行故事犹一一在君衣带间也君得无意乎君能之则公之爱不特在乌程而诸州县且有以观风于君也巳客有以其言闻于公公曰善遂书之

再赠宫保胡公序

总督胡公之缚王直也  圣天子既怜其功特下有司议之加公太子太保及从事诸将校以差予于郡太守张君某之请纪其事也盖尝按公之所以缚王直与其始之所以俘徐海并由帷幄间以收战鬪乲功或古名将所不及闻 有识者并颔之而公颇亦稍稍自喜然此特疏公之搴旗斩馘之槩耳而至于公之以身殉国之隐则未之及也自古大臣之以身捍国家者其利害常相权苟权吾身之利害与国均身安而国安身危而国危此犹其浅者而至于如彼则身为虏而国家可无恙如此则身或可免而国家之患殆土崩而鱼烂所谓事机之际间不容发当是时必置其身于荣名死生之外者然后其气安闲而吾之举措一而不乱方海之遍 引诸岛夷并力而寇也分他酋以劫吴越江淮诸州郡而自引部下最鸷悍故尝格鬪中国者数万人突击乍浦胁钱塘以撼金陵公于其时收卒不满千人而欲仓卒起而支之公策欲战则力屈欲迟之以待戌兵之至则远不及于是不得巳厚遗谍者直入海所拥歌唇舞褎之间以羁诱海而又从中朝衡暮纵以携其党此于其间情甚微矣而中外之士或不察疑者与忌而谗者日且盈道路四面而起予时过公垒公 左手筹军吏右手饮醇醪若忘敌然予间以色危之公独引剑画地呼谓曰特于国家事当不当顾吾则唯以此报 朝廷耳君何忧嗟乎然则公之许国亦巳审矣气之至者可以开金石贯虹霓公之心有所独殉而忘乎荣名死生之外此敌之所以纷拏轇轕不踰吾筭而卒为吾虏也于乎古今来覆敌之将易而殉国之士难若公之缚直与俘海有司之所得而言国家之所得而赏他日史官犹得而书之而至于公之 区区以身殉国之隐则直与海之所杀而不以怨虽鬼神有不能窥其微者而况于世之学士大夫乎况有司之所得请而议其赏乎久则公之谊当或零落芜没于好议之口非惟史官不之知虽稗官野议亦或所不及载予是以悲之窃因德清令沈君某之请而辄有所云云且以语后之欲以功业自壴啫必一其气于荣名死生之外以殉国家如公焉而后可也

赠范中方参政河南序

中方范公之督学予浙也一切文章经术既采两汉以来闳深典雅之旨风厉学士而其为人免和而内刚庄而思缙绅大夫乐与之游且上下也及擢河南参政藩皋诸君子相与欷戏咨且不忍其别以去又按故事督学大夫以最闻者例得入补卿寺公既以治行名当世世共推挽公鳞次执政矣不及补而补河南颇疑之予按国家舆地图而系之言曰闻公辖南阳南阳者天下咽侯也西窥武关南捷襄邓北及宛叶 成皋之间故楚汉以来侯王百战其地四方无大故则巳不然鼓鼙之声熢燧之迹且四面至也国家非得重臣以临镇之得无南顾之虞乎况其地土深而厚世称抱道术龙卧其中又他多强弓悍弩淬甲利剑昔人所称韩之劲一当百即其处也公过之试停车而望云雾草泽之间当必有奇掘魁垒超跃踢宕之士出而从公游公倘籍而羁之苏文忠公其亦无忧丰沛之士矣乎较之领卿寺诸曹又孰得孰失也或曰然因书之以为公赠

赠归少参赴滇南序【脱稿后不及投赠弃之箧中】

近代以来学士大夫之宦游中朝者往往繇通籍迄衰白不欲一日离去辇毂其当次补藩臬郡县又多择便地以自结纳稍稍移置边徼非其左迁即孤矫之士无厚援者尔间独按古传记彼所谓奇节自喜之士或自请使绝国其飘忽魁山??之气若非世之闾里儿女之情所得而羁且濡涊之者何其壮也予数以是阴求天下 之士而顷闻长洲归公来方其由给谏言事出佥予浙予颇疑其孤且矫矣越三年又参滇南以行滇僻处象郡百越之最南界去京师万里士大夫所不乐游者也公引车之日无离色予祖觞钱塘道上且谓之曰闻汉武皇帝尝于长安上林中令水衡都尉穿池象昆明以习战彼其气若此此所以能鞭挞四夷也公今入滇当过其下揽其山川道路之胜间覩伏波将军所奋立战疠处得无有翘然自喜之心乎噫嘻公倘图其山川道路之胜以归令世之仕宦故不出长安者见而指画之予又知其当爽然自失泚然污发沾衣也矣

赠陈宪使赴赣序

赣之寇介闽广及江西诸省之州邑而窟而又阻大山长谷悬崕堑壁翳林深菁嵚巘嶻壑自以为猿猱之所灴能越飞鸟之所不及度一切戍兵所不得深入而鸷击之者其深入也我为客而彼为主而势不能久留彼且得阳垒于其 西以捍我而阴穴于其东以避我故馘未及悬而师巳疲矣不得巳而櫜甲以归又未几旁界之举燧以闻者不旋踵而至或者共难之及予间尝读阳明王公所剿浰头横水桶冈诸疏往往谍其中之所向背乖其中之所耳目掩其中之所不及石?蔺石列栅以鬪我或鸢翔而惊或虎踞而待或火篝而突或糒氷而伺当是时窟赣之远近故为患者鸟举而鱼逝千里之间连蜷震怖不敢出气而数十年来向所故为患而若 鼪鼯之啸号风雨夜至者则又稍稍起嗟乎赣即故赣也岂非系乎守之者之能与否与杭州太守陈君之视郡也法而练介而温尝击治下邑有古渤海之遗焉久之以能闻  天子悯赣多盗特徒按察副使佩印绶以行予于其去也饯之钱塘之上而告之曰君之入其境也即阳明先生所故尝提戈处君按其故垒而访其遗事得无有朝引而夕禔者乎予窃书之以俟君不知他日君过焉以为何如也

赠荆乌程序

云洲荆侯之莅乌程也未几辄有声而部使者按月日犹不得书其贤与能以闻于 朝遂檄而奬之而其寮黄君辈及邑之诸父老以知侯之深者莫予若相与请予文张其事予颌且久之顾草未属也或疑予后焉予窃惟古者史氏之书其于名公硕辅非为国家建大勋劳捍大患也不以书其余百执事中材以下一言一动之中擘画则汲汲焉以书其于韩彭之战非破 赵下齐击魏灭楚裂千里之城邑而殉也不以书而绛灌之属自搴一旗斩一馘以上则悉书若此者何哉非与名公硕辅之后而独与百执事之勤也名公硕辅其贤之巨且众者也而事而为之书则不胜书矣百执事以下则其贤之微者也事而不为之书则不得书矣惟古循吏之为闻于时者亦然终其身以郡县显者则以郡县书然亦择事而书若溉田若种树若治盗其为时久而有功德于民巨者而后书他则不 书苟巨矣及表为九卿封列侯而又有也勋德载在国家列之鼎彛也则亦别为列传因附以书而不屑屑然以郡县书古之于才贤之士所因其善之微与巨而书之或勤或后或详或略也固如此若今之郡县之间其才且良而按月日最初者监使者始为檄而奖之尔若期月以上则疏而闻之矣其尤卓石?荦过人  天子或下玺书召之矣又再则于其立像而祠之而伐石而志之矣以予观于荆侯才完而鬯职敏而 练且勇悍之资傥伟之气不数月而民席之如父母向久如神明数十年来所间见者以彼之材异时游列卿当为  明天子名公硕辅而捍大患建大勋劳以为闻于时则其风流人物所以耀天下而垂后世者盖未艾也若今之部使者所檄特自下车之始政者言之耳而后之疏而以闻于  天子相鴈次也  天子之或为玺书而召与邑之所以不忍忘其功德而相与祠而伐石焉略其微而撮其巨以书于以 备采风者之录而附之史氏之列传予皆有所不能拒而予亦不忍于终默者又何必今之区区部使者所檄而侈而书之也哉或曰兹亦可觇侯之得民之始矣故并序之

赠萧石潭擢令江浦序

江浦辇毂下邑也多中贵势人者之业与金吾氏之逻卒稍稍庞杂其间又绾南北舟车水陆之冲朝夕饬厨传治供张以奔走为能或谓石谭先生质行君子也不当烦以此予谓之曰萧 君抑闻老氏所谓静胜躁柔胜刚治大国若烹小鲜者乎世之士以气自耗者也以气自耗者蔽故其智内困于毁誉利害爱憎情欲外疲于狱讼赋役簿书米盐一切市交炫名之私得以荧惑乎其间故邑之剧且肘辖者或为患君以道自胜者也以道自胜者达其智恒游于世之缴矰网弋之外而彼之所共劳乎其形悴乎其神者并不得以撼君而鬪君而君独超然若旷萧然印绶而南向入而治文书出而采风问俗 于其郊即如向之所谓中贵势人者与厨传供张者朝且夕于君之襟带间予固知君应之甚暇矣故予尝谓宓子贱之弹琴与巫马期之戴星劳逸不同而孔氏以来学士大夫之所折衷或不以彼而以上愭盖有以也邑阻大江上多山水之胜都城宫阙之丽及我  高皇帝开国之遗烈往往在焉君能移其治官之暇为我赋之否乎倘为寄之山中予受而读之固可以觇君之政矣

青霞先生文集序

青霞沈君繇锦衣经历上书诋宰执宰执深疾之方力构其罪赖  明天子仁圣特薄其谴徙之塞上当是时君之直谏之名满天下巳而君累然携妻子出家塞上会北虏数内犯而帅府以下束手闭垒以恣虏之出没不及飞一镞以相抗甚且及虏之退则割中土之战没者与野行者之馘以为功而父之哭其子妻之哭其夫兄之哭其弟者往往而是无所控吁君既上 愤疆场之日弛而又下痛诸将士之日菅剎我人民以蒙国家也数呜咽欷歔而以其所饮郁发之于诗歌文章以泄其怀即集中所载诸什是也君故以直谏为重于时而其所著为诗歌文章又多所讥刺稍稍传播上下震恐始出死力相煽构而君之祸作矣君既没而一时阃寄所相与谗君者寻且坐罪罢去又未几故宰执之??丸君者亦报罢而君之门人给谏俞君于是裒辑其生平所著若干卷刻而传之而其子以 敬来请予序之首简茅子受读而题之曰若君者非右之志士之遗乎哉孔子删诗自小弁之怨亲巷伯之刺谗以下其忠臣寡妇幽人怼士之什并列之为风疏之为雅不可胜数岂皆古之中声也哉然孔子不遽遗之者特悯其人矜其志犹曰发乎情止乎礼义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为戒焉耳予尝按次春秋以来屈原之骚疑于怨伍胥之谏疑于胁贾谊之疏疑于激叔夜之诗疑于愤刘蒉之对疑于亢然推孔子 删诗之旨而裒次之当亦未必无录之者君虽没而海内之荐绅大夫至今言及君无不酸鼻而流涕呜呼集中所载鸣剑筹边诸什试令后之人读之其足以寒贼臣之胆而跃塞垣战士之马而作之忾也固矣他日国家采风者之使出而览观焉其能遗之也乎予谨识之至于文词之工不工及当古作者之旨与否非所以论君之大者也予故不着右予所为青霞序其文章诗歌若干卷仆盖仅得览覩其所为小言鸣剑及筹边诸刻而序之者也巳而卒读终袠中多断简讹字以之覆青霞所故寄予者或亡或多不合予因前扣伯子敬敬复泣曰此特先大夫故帙之什一耳予少随先大夫几席为文章先大夫每落纸辄自喜属敬缮写累四十卷而予之从塞上返越也业巳裒次成帙将携归入刻而先大夫不可竟留之箧中比予归而先大夫之始发难也督府以下故受宰执所嗾欲构之他罪以为功而外又以先大夫所从塞垣擘画戎务一切便宜缓急类多与诸将帅以下不合甚且即其闭垒养寇诈馘奏功者往往发之篇什而其所最忌者方大同右卫之被围也先大夫数移书促督府乘间勒兵袭虏破围督府业巳谢如约巳而督府公??巽愞竟不敢出兵城之围凡六匝月几陷者数矣而三戌卒从围城中突围出走也其二人名某某者入以告于督府督府立笞毙杖下其一人名某惶怖乘间走乞食道上或问之辄涕告前状先大夫稍就问之益愤激呜咽为书余万言以告督府大略并指陈虏之虗实及纵我兵窃击之槩将以耸踊督府公也而文词间又稍稍侵毁督府督府愈窘不自安且恐先大夫以其事闻之中朝因阖某御史互为飞语上疏以构杀先大夫而又惧先大夫所著文辞稍及流布则其中所载情事多与疏构者不合它日士大夫或按其事而覆之祸且不测也于是即日籍没予家因发先大夫所箧留故帙并毁之而又以先大夫帷中故多弟子诸弟子必有副本藏于其家复榜书于市凡藏某遗稿片纸只字者即按捕同罪于是先大夫帷中诸弟子相错愕股栗辄悉以毁而今所仅存者特小言鸣剑筹边诸稿故巳入刻者而兵说八十一首及它所著诗什与苏司马以下书则诸弟子间武国忠所独以死抗而私藏者也然武亦业巳窘陈所手缮稿吹毁甫焚香而祷肠若刃倳者俄什地若陨梦先大夫绯衣而剑叱曰子亦毁我之遗文以媚帅府也乎遂惊寤于是大怖即掘地为窟而以稿藏之故稍得无毁然督府又以□□□□□□□□□恐为先大夫讼其事于朝也辄移檄过浙并收捕予比逮系过督府予泣诉无他罪状督府曰尔父好着文章诋诃当世尔其悉出之吾犹当尔货予以实闻督府益发嗔厉声榜笞不巳明日送御史台御史台复如督府状榜笞不巳诫守狱者三日内以绝状闻当是时予亦分死矣翌日忽闻给事中吴公时来劾督府及御史罪状诏收督府及御史台以下予始获出狱及出狱家巳散而因遍从先大夫诸弟子泣请故稿卒无可得晚仅得武君所穴地而藏者如此其中断简脱字则又武君故稿所不及载而或他弟子所私相口熟而传之者其令溧阳令茌平令清丰及锦衣诸稿则又释狱后所遍从先大夫交游中转录之者也敬之所口诵本末者如此予闻而系之以言曰嗟乎古之贤人志士所被谗构而以罪夺其官或没其身窘其妻子者有矣未闻有并其文章而毁之者宋欧阳文忠公尝痛苏子美之被宰执击去其官也序其文章以为世之忌子美而摈斥摧挫流离穷厄其怨家??丸人尝出而挤之死矣然其文章巳自行于天下不能少毁而揜蔽之也呜呼青霞之所罹既诛其身籍其家系累其妻子而又举其生平文章而燔之其惨割独至于此又安在其不能毁耶嘻亦可以觇世变矣

赠黄丞擢甘肃行太仆主簿序

予尝按秦汉以来方其困于战鬪离合之际则世之天切材智辩慧瑰玮倜傥之士并得以乘间构会售其所长以自见于世传记所称奋于收竖起于鼓刀者何可胜道也天下稍属晏然无事则上之人操品资循绳墨以隔绝天下之 士天下之士非尺伍不列非鴈行不进虽有异能崛出者亦共为之偃蹇浮湛于下寮而不复敢希觊上之人离品资劖绳墨而任使之也巳今之世海内为一车书会同然而北困于虏南困于夷海闽广之州荷戈而鬪者不可胜数抑所谓外若晏然而中寔未尝离于烽燧之警鼓鼙之驰者而世有材如歙州蒲江黄君者顾犹特以赀为郎来丞吾乌程嗟夫君非千里之鹄而羣鸡鹜而啄且唼者乎君渥颜长髯机颖绝 伦每与语及当世之务若干将莫邪之剸犀兕而截鲸鲵也予颇寄之又三年君始以能改甘肃行太仆寺簿于乎甘肃者界陕以西所当汉之炖煌之地即武皇帝所城筑以断匈奴之右臂处也君生平过州邑好观山川形胜城邑陿??户乙?指画古今利害得失之际君今跃马而过之得无翘然自喜露彼所谓材智辩慧瑰玮倜傥之奇如古之边郡之士而置塞以闻者乎 天子春秋高其厌乱思治也久或或旦夕下明诏征??斤??也非常之士而骤显之其及君与否抑未可知也

赠林金坛给由序

友人金坛簿施君于其令林君之以考最行也墨其所曩为令溧阳而碑者且移书以告之曰兹碑也即故司寇南垣刘公所手次其溧阳之德政者也刘公于君为襟带交其不轻许可人君所知者其所称侯明法而濂吏民于其去而不忍忘之者若此可以知其人矣君得无意乎又告之曰侯之令溧阳特由其始释褐绾 天子印绶出吏兹土况特以期月尔其再至金坛也则侯之习 国家之法者日以深所间风于其土而能盈缩之者日以洽二三年来数遭凶旱水溢侯之所以日夜吐哺而捍救其间两汉循吏传所载桐乡以下不是过也曩溧阳犹特以其邑阻辇毂下所当锄奸訾猾之政数多故于其去而辄思之尔若吾邑则侯之所以字其吏民也往往出于世之俗吏簿书期会听断 役赋之外而吏民之相与德侯也抑往往非簿书期会听断役赋之所能尽而怛乎中蔼然系乎父子兄弟肉骨手足之间而不尼其去者侯未行而吏民之思相与绾车而遮道及伐石而镵碑者巳介远近矣侯之所习于民者如此君好文辞而海内之名贤学士因君之评次得失以为重于时者多矣君抑亦肯为引誉其间以遗于世乎巳而适予故所令丹徒吏民过焉以施君之言覆之盖丹徒于金坛为齿错壤其所 称述林侯者亦大较与施君之言合予因低徊久之为之书以复于施君曰前繇刘司空所为碑系则侯之治溧与溧之人所以志侯之惠施而不忘者可知之矣后繇丹徒使民所口则侯之治金坛与金坛之人所以志侯之惠施而不忘者又可知矣按侯治行当与两汉循吏传所载无以异予虽未及面林侯然古之人有读其书闻其遗事愿为之执鞭者而况生而幸及与侯同时乎幸为告侯曰侯之兹行也当入为圣天子耳目侍从之臣且次迹公卿矣然所当朱毂而驰予虽不能从抑愿以梦思而参乘乎其间侯我乎否也

送沈迫子赴塞上辇其父参军公遗骼返葬序

予友参军沈公之上书忤宰执也赖  明天子仁圣特薄其谴徙之塞上宰执既深憾公及其徙塞上又嗾诸将帅以下互为飞语以构之公遂坐诛并系缧其妻子至不得???葬当是时海内学士大夫无问识不识共为郗歔流涕而悲其以忠受戮顾不敢讼其事于朝而公之骼亦遂稿覆塞垣下迄乞未返也巳而构公者以罪去又若干年故宰执亦报罢而公之子敬久匿名姓窜山谷始服衰出因以遍谒公之友及其门人故吏将谋所以辇君之骼而归葬之也予于是觧囊中金以投之而告之言曰屈原忠于楚故以其身投汨罗而不悔伍胥忠于吴故以其身为鸱夷浮之江而不化先参军之以忠 殉国家于原与胥无以异者夫其视死犹之生也塞亡即从塞覆之矣吾闻季子之葬其子也犹特寄于赢博之间故参军其肯以沙翳蚁引之骨向儿女子窽木为椟剡藟为缄累累然必返乎故丘为耶于是敬闻之泣予亦泣因觧所佩剑以挂之左肘而复为言令告之参军曰参军虽巳没而其忠义之魂犹当凭塞垣之战马而阵嘶者其能跃予所赠剑而以之衡击虏骑也乎虽然死者终生之化而物之归也故狐之 死也犹首丘况  圣天子觉寤近巳罢参军所故诋宰执曩所荧惑国家者一切屏去改弦而听海内外之士喁喁向风矣参军其及 明时以遗骼而返乎中土虽没其身犹不及其身之后也乎敬闻之复泣予亦泣因书之

【卷之七 / 记 】

季子庙记

读易轩记

浚县学题名记

沃洲记

灌园室记

皆可园记

绩溪县学默林胡公生祠记

白华楼藏稿卷之七 归安茅坤顺甫着 邑人姚翼翔卿编 记

季子庙记

季子庙之在丹徒者予不详其所自始按司马迁撰次史记世家云季子封于延陵则延陵季子所食于吴之采邑也而延陵即今毘陵去丹徒县二百里土之人非其故君特庙而食之岂爱其道与然亦不附郡邑之祀里中父老岁时伏腊走争之以禳年摄福田而庙址旧隶乡大夫吴公所为别业山之隘颓甚公间请有司改庙于其山之最高处予过谒之而揽所为江流金焦北固诸胜若左右翼于襟带之间可以眺而宴游焉遂属予加亭于其前而为记其事问于予曰季子之让国非与何传春秋者谓孔子恶其辞国而生乱于其聘鲁书吴子使札来聘不称公子示贬也予应之曰非也季札使鲁在 余祭之四年又夷昧立十七年而卒而始致位乎季札季札让而去然后国人谋立夷昧之子僚又十二年而公子阖闾弒之由是言之方其聘鲁君命也非让国而逃也其聘鲁陈诗而征存亡考小大盖浸浸乎有礼矣弒之事未兆也春秋以忠恕明王道圣人安得以其二十年后去国之乱而预罪之哉曰然则孔子其与之与曰春秋之世臣弒君子弒父以力相攘而成篡杀之目者踵相接其能以兄弟逊国于其间者 于商得太伯仲雍焉又百年而得伯夷焉又五百年而后季札者出绍明太伯之风役其屣视千乘之国而世之所称分茅胙土声名文号之宠澹然无所缁于其心泠然若蝉之饮露而处焉然后能举而蜕之其于春秋之世何如也而孔子恶乎不与之哉使其非与之则何以为之哭其死而题其墓也然则传春秋者妄与曰盖未能明乎季札父子兄弟之间而何以服其心也太王之授季历也泰伯仲雍相与逃之荆蛮 断发文身示不复用然后国人得以推太王之意立季历季历得以传诸子昌是为文王使当时泰伯仲雍而苟在则国君死而立其子制也季历其能以一日朝泰伯仲雍而南面于其上乎而又得以传诸子乎寿梦卒而诸樊摄行事以待札札当以此时如叔齐逃而去之或髠钳言废然后诸樊不得不自立使诸樊又如伯夷之让国人不得不如孤竹立其中子之义以及余祭而然后国有定君也季子而一日在吴则 诸樊以为父之遗命盖尝告之先公之庙书之简册布之国人所共闻者安得不倡兄终弟及之义以次致位于札诸樊卒而余祭也立余祭卒而夷昧也立兄弟相及之义国人固巳目见而心习之矣及夷昧之卒也而莫之立季札始穷而逃焉阖闾其能甘心于公子僚之自立乎哉胡亥杀公子扶苏以自立而陈胜者诈称公子扶苏一呼而天下大乱且阖闾不言国人犹阴拱而议也况阖闾之雄狠其于公子僚鼠畜 而犬视之彼其谋任伍子胥而进专诸其篡弒之志非一日矣特以国无内外之衅而季子犹位僚肘腋间故不敢急逞耳吴人楚丧而季札且出使晋以观诸侯之变当是时彼阖闾嚣然其左右也能无动乎哉故其言曰吴方外困于楚而内无骨鲠之臣是幸札出聘之词也然犹不敢擅立而曰季子虽至不吾废也言不吾废者其义惧于心之词也季子至而曰苟先君无废祀乃吾君也然则阖闾盖巳早谅之矣季子 必何如而可曰未及诸樊之除丧当先去以避之不之去当言诸樊立公子阖闾以为太子诸樊不从则必去或又不及去则夷昧之立也必当以阖闾死争之如言诸樊时且曰国本阖闾所有也不吾从吾将东西南北而之焉是教诸子他日兄弟相篡弒也夷昧其能不听之哉季札内无所处以授夷昧外无所处以待阖闾乃欲嘿然以去呜呼晚矣予故窃谓季子非不当让国而去惜其去之处乎父子兄弟之间或未尽也虽然复命而哭诸墓终身焉不入吴之市季札其始终能自靖以持乱矣其履古之仁义之遗者与公以为然因书之为记以质士大夫之过庙而谒者

读易轩记

予同年友衢州徐君可绳因郡守李公所遗宋浮屠氏废宫曰桃溪者乃即其址筑室数椽栖诗书之业焉又以家世受易因扁其左曰读易轩使使请记于予予尝见学士大夫之抱六艺者愤秦燔其业诗书礼乐春秋或亡逸者过半非全经或偶错见诸家所献为全经又出当时所散游儒生各以其私臆之说而为枝叶者甚众诗之补亡春秋之五传是也唯易为卜筮非秦所禁故得与礼农氏种树之书共存汉兴首立学官到于今博士弟子绍明之者众故易之传备矣然考汉起残脱之间昭宣元成学士大夫不得尽通六艺通一艺以上者补文学掌故及所称一艺诗或为雅或为颂书或为说命或 为洪范五行礼或为礼服之类国家有大疑难则公卿各得以执所受经大义次对有宋以来程朱诸儒羣疏六艺而折衷于孔氏盛矣易为最着然学士大夫明经其间今扣其用反不若曩汉时章章指覩可书之简册播于后世何哉岂非太史公所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之过与曰非独然也所由来远矣盖六经非自外来也易也者易也圣人者观于天地阴阳刚柔之化察之乎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上下内外之 位参之乎天下国家治乱得失之故以明其君子小人吉凶消长进退存亡之用者也画卦于包牺爻彖于文王象于周公系迟孔子易之用不同而其所要于深微曰贞吉孔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而曰加我数年卒以学易无大过矣此易之旨也自鲁商瞿没而易不得其传幸不燔于秦而独嚣乱蘩芜于百家之口凌迟迄乎今其绍明之者愈出而愈不穷其言之旨愈近乎正而愈失其用易 之学或绝盖秦汉之间诸家者或以阴阳推步月令灾异言易或以风角遁甲六日七分逢占日者挺专须臾孤虗之术言易此为易之说甚谬然或中或不中其后有??公老氏之旨而以致虗守静言易又养生家本之为坎离内外金丹黄冶变化之说言易其它渎乱不可胜数彼咸所谓各翦易之门户而非其正也然稍能因之守其所为静而致其虗则于圣人之微亦合者有矣周程以来今其传疏之旨具存可谓易之 道灿然无复疑者近代学士大夫又踵之为科举之学出焉今之三尺之童操觚于有司之门而应其求者呶呶然自谓非圣人之道不存于思非圣人之言不落于纸而其间稍通文辞者试亦辄就第肆然可侥幸于明经之科然究其实则入耳出口而其所不亡者无几矣故曰周之亡也文不胜其弊古之人所称秦人燔经而经存汉人穷经而经绝者此也彼言汉儒且然而况于今乎顾学易者当何如以求之予观易 之道无所不备然其为书起于中古深于忧患者大略审君子小人吉凶消长进退存亡之间而致其用者也故曰厉曰不利有攸往曰元亨曰悔亡曰无咎凡以着吉凶悔吝之戒也愚故曰易之为用不同而其所要于深微曰贞吉贞者正也予自罪斥以来其所忧患者日深故易之凶厉悔吝之戒日以怵惕危惧于心而要其变与占之大端当不过曰不失其正而巳学者于此苟能反而存之则自筮仕以至没世或为 富贵或为贫贱或为夷狄或为患难所谓荡然于世波之外彼将有无入而不自得者矣此于孔氏读易之旨为近合之周程诸君子而不甚舛异者或非秦汉晋魏之际儒生所说也予友徐君深于易而非徒以科举之学应有司者故不敢隐其所尝学易者之义而因书以质焉

浚县学题名记

浚县教谕陈君绶擢翰林而去也予尝为文赠之大略推三代盛时所以尊师者之得及隋唐以来不能如是者之失且庆君之擢异等颇近古也君且行又睹学宫旧无题名惧其去而无传也乃采县志及括学宫所隶书庑楹文牍之间者  明兴以来百八十年仅得氏名若干人然年次地理或考或不可考其余巳尽零落而县之弟子不复能言矣乃欷歔低回久之买片石镵置诸明伦堂左壁书其前所括者之氏名而请记于予且其言曰吾闻师也者所以推孔子孟轲之道以与弟子共者也 国家罢去 春秋战国秦汉晋魏之际所为客游与公族之士而采隋唐以来明经进士之法稍折衷之非由肄学宫而至者不得录高第盛矣独以其官卑不得与州县百石之吏并是以天下豪特喜名之士不乐为其官其乞官而至者率困于衣食而古之所谓为贫与养者也为师者以升斗之禄之吏自视而不暇考孔子孟轲之道以举其职为弟子者亦以升斗之禄之吏厌视其师而不复知谋孔子孟轲之道以修其业间有志 者辄共相嬉笑之以为迂阔所与羣而游也特稽聚散簿书与岁时廪既出纳奠菜笾豆之常以苟朝夕而巳尔宁暇留意身后之名相与感慨指顾其间者乎间覩今天下中外之仕自州县之吏以上类多凿石识名氏与其年次地里铭诸室阴其人去且没后之人往往得次而考也不必巨勋盛德侔古之人然后矢歌陈其形容稍称与否犹能指言之也故往者有系而来者多鉴顾予属独无所识岂世之乞兹官者率 无所为明孔孟之道如彼吏业足以有传者乎何寂寥若是以为甚悲且恠也茅坤闻而系之曰由陈君而前未有题名氏于壁者无所名人可也由陈君而后留名氏于壁者相次矣苟卒无所名人呜呼可惧也哉

沃洲记

沃洲侍御吕公之乞疾入越也为书于予曰会稽者天下之佳山水也昔人称襟海带江为东南之最而沃洲则逶迤蜿蜒绵邈萦复跨剡溪傅太白插入会稽东南百八十里而四明枕其北天台华顶赤城经其南其左右则天姥石桥金庭石鼓支遁岭诸胜或虎蹲而拱或鸟啄而俛或倐而见或倐而伏而葱茏蔽亏吞吐绰约若高堂曲池之宴而显客贵游绮罗琴瑟燕歌赵舞纳于几御者不可胜数而山益深则泉益冽往往屶岑崱壁层丘盘谷之处当夏而寒临冬而燠云归而暝雪啮而洁而又有前朝之木候时之禽露奇售恠于丛篁袅萝啼猿啸鼯之 间其四时旦暮化鸟或与人间殊别于是沃洲又特称为会稽东南之最然惟其深往往达官长者不得而至必逃名恬寂与夫骚人放客然后扪僻蹑邃得栖且游于是焉而予侍从

明天子者十年于此矣入或忘躯昧死效忠于时而多不偶出或持节拥传廵行风俗击去大奸猾吏又稍稍构怨憝挂睚眦而谗言祸机暗射旁覆世固非予所适也予家沃洲山之下今又多病将归隐于其中日取老氏书以自讽咏 而庶几无名为务焉子其许我否乎且为我记之予未及复公以公疏荐得推择为仪制郎又调为司勋未几坐他构徙为判洺州上乃得归书以问于公曰沃洲公今何游乎其采药于曩之所谓天姥石鼓之间而宴歌??箕踞其中者乎予固以公之知为重于时抑竟不能不以公之知适为谴诃于时也借令予早自能审时合势从公游则沃洲山川旦暮烟云花鸟之状方饱于吾目其泉声鸟音之异悦于吾耳而所称逃 名恬寂与夫骚人放客之寄吾将徜徉恣且于心神胷臆之间且彼老氏者谓世之是与非不吾闻而世之所构亦不得吾絓而媒孽今又焉得至是乎嗟咄吾且去矣于是次第其言以复公且邀公为买田结庐于其远近亦将以卜邻于是也

灌园室记

予之谪判广平也以其地故饶秔稻菽麦鱼盐??系枲之利以为养而趣供上赋税不习讼鬪号为事简而易治故卯出而听政太守之堂辰揖而退竟日少见吏人而涉旬月无所事治文书予是以以其暇日相私署之左得隙地可亩许乃翦茅治洼而为之设畦仿古人种圃之法每畦纵长六尺而得其数九衡广四尺而亦得其数九凡八十有一悉土之所宜茹葵瓜菽姜韮芋菜之属而分错树艺之其壤旱干不近泉又为穿井及泉而幕以桔槔予往往躬汲其上而疏流以灌而畦之上旧有室三楹盖萧然颓堵 不可以栖诵也予稍稍葺构前又束苇为轩如其楹之数于是囊其所载峄山石鼓籕篆分隶及仙传树书释经道言骚人史氏之遗文若干卷左右列于其中当其灌之久而疲也入而偃卧讽咏以自适间览小雅巷伯之什楚屈原卜居渔父诸篇为之泫然嗟咨长啸而歌歌阕复就灌或命童仆佐之以酒盖亦欣然乐也而顾童仆亦时时来助予灌然自莫有识予所为者予因遂字其楹曰灌园室云客谓予曰昔者尚 书吏部郎以子擅天下士大夫之誉久矣而谬以之荐于  天子  天子以为私人也不可故震怒窜逐至此子大夫不务佐二千石朝考夕警纠法勤施以宣布  主上德意而彼区区灌园古之逃世自放者所为也曾不闻佩印绶而效伛偻母乃远其志者污其身逃其影者颓其形何不早自引决而故为徘徊混浊于斯乎予应之曰固也然予今日之吏兹土非仕而谴也而谴则吾恶乎自适哉窃见  圣天 子方引良二千石鬯仁海内与民休息而太守小谭唐唐政务近民民足树艺而不轻犯故野无狗吠之警而民人至有不识长吏丞贰以下唯守宁一而持澹泊无所欵效纳职窃以为予职总诸州县之赋其官即古者田畯之遗也稍稍以簿领之暇亲率畚插与圃者分功纵不能如曩时尚书所请以表见当世姑为浮湛薄采田畯氏先农之流风以自附长吏之后庶几其不失之彼而偿之此也哉予亦何敢如子之所云遽为污其身颓其形以自放也期年而俟予之罪状既闻予以此时上  天子印绶 天子当不予罪湖水之上予颇有园庐数亩在焉周荫以水竹花木而较之差胜第将盛其所为桔槔返而灌乎其中是或可以忘世之牛马乎我矣客曰可予因退而镵石书之以志于室之左壁

皆可园记

沃洲者界天姥石桥之间多长林美壑而古之隐君子之所托而逃焉者也而中丞吕公间称之以自名其庐予为公记之旧矣久之公又择其林壑之最佳处而悬之以阁曰可仰阁之阴俯以图史之室曰可玩左则宾客数过或啸或歌投壸博奕饮酒无筭欢然适也曰可游右则客且忘归或枕石而卧曰可休前覆之以兰径槛列之以名花而穿竹为亭间以自媚焉曰可君阁之西则又纵之以千百若干尺横之以千百若干尺分畦而树椒桂橘柚柰李栌梨枇杷 橪杮丹栗玄枣绯桃绛梅石榴黄杨金樱银杏之属一切奇卉异菓若带而绾也曰可圃圃之中瞰以曲池引泉而鱼因以亭于其上焉曰可泳亭之北又别为小亭客或选林麓分曹治射曰可观其再北则又屏田而庾之以百谷之属曰可稼当其四时之胜幽香繁阴刻露严霜而无所不可也于是合而名之曰皆可园大略访柳柳州所以以愚字其冉之溪谷丘泉池岛之胜而名之者也而贻书属予并记之予窃疑士 之志不两适当其王室多难四方鼎沸名公硕卿之所以朝吏事而夕烽燧也乃若幽林邃谷飞泉削壁则惟世之沉寂枯槁之士不得志当世者之所适也而公之位日高其所席中外之望者日以重而公安得移柳柳州所自污且困者以相附也乎故久不报公而客或过焉予谓之曰君独不闻达人者之适其适而不适于其所适也乎古之豪杰尝有蹑足行伍而赤松子之随悲时之陆沉而执戟于金马门以自谑为譬之蝉方拥树而吟而其中之蜕也旧矣而公之所席者于此而其所引而梦思者则于彼盖以其所可因以游于其所不可公之所存者远矣客曰然因记之

绩溪县学默林胡公生祠记

大司马胡公督戎浙海来数以功闻于 朝天子数下玺书旌其劳与能赐之若干金而公且闻故邑学久不及葺孔氏庙寝而下浸以芜废而科第亦稍稍中绝矣因窃思古者出师必于学及其成功而还也则献馘授捷亦必即之学宫而歌凯行释奠焉所以示武事也亦所以不忘本也吾本儒家子曩尝入而俎豆弦诵其中赖先圣之教以迄于今其敢忘所自乎于是出其囊中所累  天子之赐者若干金檄之邑大夫林君某因稍稍市材辇石帅邑之人以从事工既竣林君偕邑庠诸生不忍没公之德也而相与附祠于其宫而尸祝之遣使走书于予请系其事及其月日牲石之左予告之曰诸 君其德公之所不以  天子之金自私而邑大夫得市材辇石以缮宫乎哉抑亦求公之释褐来所奋业于时者何如也盖古之州里族党及天子之国都各为之学非教人以利禄也所以即其诗书六艺之旨而达其识消其邪心养其忠信倜傥之气而致之用者也而学者之出而临官也亦非自以利禄为也明向之所服习诗书六艺之旨于以固其心展其才与识而为国家建大勋捍大患于时者也故得其人则戮 力四方云翔焱集而驰不得其人则土崩而瓦摧非一榱一厦之所能支得则功着于 朝廷泽施于生民铭之鼎彛载之太常斯固天下豪俊卓茂之士所相与守孔氏之宫垣墉之以待来世者也否则即传之所谓毁其瓦而画其墁而巳也且 明兴以来天下之学所隶邑及州郡而上盖不知其几十百区矣其邑若州郡从事之吏所及缮且无毁者什而八九其能尽以所从事月日书之以闻于时否乎学士大夫之 游其宫及释褐而出仕于  天子之庭累然比迹矣求其勋业之着裒然声施无负 国家者抑能章章如公否乎又何寥寥也于戏然则公之有功于学盖有所谓以彼而不以此者巳因书之复于林君以为记

【卷之八 / 碑 】

冉子祠堂碑

南将军庙碑

桐乡令金公生祠碑

广东按察司佥事赠太仆寺少卿东华王公祠碑

冉子祠堂碑

冉子郓人也去临洺五百里尝事孔子终身不求仕于洺当不得应古称乡先生死而祀于其杜亦不得有功德迟洺之土者洺之人何以庙而祀之洺之西五里冉子墓在焉岂孔子之门人各以其学授诸侯之国而冉子死于是耶然冉子死而孔子与之诀按史记尝称孔子自卫西见赵简子闻窦鸣犊舜华之杀也临河欷歔流涕而返则孔子终身不入赵而冉子之死盖死郓也岂冉子尝授学于是既返而门人或得其所遗衣冠遂爱其道哀其死而相与谋葬之后之人因墓以庙耶予又尝疑孔子在当时天 下之士游于其门墙杰然者众矣若季路之摄千乘子贡之连骑结驷于齐鲁之郊而乱齐存鲁卜子夏之疏序雅颂皆所谓政事文章之褎然声称者其余虎视鳞跃翱翔儒林不可胜数然皆不得与高弟列而当时所与从陈蔡之间者独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之徒以德行称彼皆无所谓文章政事以自表见然仲弓犹为季氏宰闵子骞虽不为季氏宰遭母嚣亦得以苦行力孝称内外昆弟之间颜渊才高孔子独 与终日言而不违而问仁问邦及箪瓢陋巷之居数亟称之不置也至于伯牛则绝无一言一行传于齐鲁论家语稗官野史之间特孔子哀其疾之辞耳以予观之冉子当言不出口眇然儒者也而亦无奇节特行以自喜州党朋友之间故后世不得而述焉汉以来自天子至州郡守令王祀孔子至执弟子礼骏奔走盛笾豆凡入学合射养老献馘之属不敢不庙谒以告而冉子得并颜闵之徒首配食之赵古称多悲歌 慨慷慕义名侠之士者也武灵王之霸廉颇蔺相如乐毅之勋业平原公子之爱士唐之宋璟宋之李沆彼所谓盖世之贤也然俱巳颓落薶没不复睹记其所遗墓宫往往里之童子樵采嬉游其上而不复禁而区区言不出口如冉子者数千百年后犹相与守其衣冠之葬以祭何与呜呼传不云乎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故士之好修不必论著乎文采声施于国家载名氏撰艺寔于竹帛鼎彝之间而苟自其所 壑游谷处夷然托行隐君子之列焉百世之下固有闻风而俎豆者矣郡守小潭唐君来谒冉子之墓而加亭于其碣复修葺故庙属予为记盖将以孔门首德行之义而教郡之士人者呜呼予非闲于文辞者也又颇自恠性多迂疏稍近薜萝麋鹿之资而不足以游世焉要之功与言皆不能矫者而独愿乞身入山学为隐君子如吾冉子以附郡守之教是或可勉而至焉不知其许与游否也予既详之如左而因为乐歌 一章以系之碑阴令里人习歌而祀之其词曰桂树为旗兮揭篱为车未见君子兮我心则饥炮牲醴以荐兮湛酒于垒君子之至兮式燕与处生不可闻兮没不可追君子之逝兮洺水无陂

南将军庙碑

予尝观唐禄山之乱两河之间其所为禄山蹂躝而败者不可胜数独中丞张公廵及将军南霁云辈方且拥孱弱数十百之卒与之抗且狃于睢陈之下禄山遂不能踰江淮而唐以不亡未尝不壮之又读昌黎韩愈所记南将军急走贺兰贺兰不听为之抽佩刀斩指血淋漓席上巳而怏怏辞去以矢射浮屠着砖之半誓破贼后并击灭贺兰嵯乎将军数既奇不果至今犹使人读其书想见其遗事为之泫然欷歔泣下沾襟甚矣其可悲也没且七百余年而会稽沈君炼来令清丰过将军故里特像而祠之予间行县谒将军将军之像山??然熊蹲虎踞若欲跃 马挥戈战禄山而喋血其间也其所裂眦吻颐髯发并上指又若饮恨于贺兰然者呜呼岂将军愤生之不及击灭贼没且口???亍之故其像然耶抑亦将军之忠义其属人心犹江河之所以流日月之所以临固有杳然行乎其间而莫之为而为者耶沈君既祠将军擢锦衣去卒以上封事窜塞外迄今犹未返予谨为之镵石识其事呜呼百年之下有司春秋祠将军当必有采风而祔沈君于其侧者也予为系之以诗曰 禄 山擅兵饮河而十州郡为墟鲵截兕剸桓桓中丞列垒而守翼以虎将南云则有小大百战贼格不支扶疮起痍数歼彼旗旷日弥久援师不至力竭而亡河山为涕中丞就缚起旋其众一呼顾云云笑而从当是之时中原鼎沸牵以孤城贼疲而殪唐室不亡伊谁之功忠义卓石?荦贯日与虹维令之来挹云故里俎豆既阙嗟洟靡止爰帅邑人始像而事言言庙坦亿万斯祀

桐乡令金公生祠碑

桐乡者故野处邑也顷者岛夷数劫掠吴越内地而其令金公始堑土为城城完筑不数月而明年丙辰夏四月岛夷分五道入其所称最雄者曰徐海拥数万人由乍浦焚舟而山??劫峡石道皂林以窥湖中河朔将宗礼蹑其后贼反兵三战而覆之于是提督阮公???帐下散卒入桐乡城贼复阖兵围桐乡当是时海视桐乡等机上肉耳吴越人亦危桐乡欲旦暮下者予扁舟过督府督府引剑画地曰贼剽甚其锋不可当 君独不闻周亚夫之委梁以困吴楚者乎桐乡城小而坚其令材多悍一切楯橹兵杖火药薪烛糗粮之属于诸州县最且闻尝度城隙地遍募邑中富姓者入填其中提督公苟从中籍而将之可得卒千人列垒而持数十日永保戌兵至固可迟而破之不然吾以兵尝之少不利譬之抱石以自沉耳东南固鱼烂矣巳而贼盛为云楼撞竿以攻桐乡城日急予亦日恐间以申于督府督府持不顾及匝月桐乡围果觧围中 人出称桐乡令守城城获以完大略如督府所策而督府卒藉之迟永保之兵以破贼嗟乎吴楚之所以困而母西与汉争利者梁为之捍也海之所以逡廵狼狈而不得蹙湖胁杭以瞰三吴者桐乡为之捍也然而梁竟以首功论赏而桐乡令人卒无为言之者及其去也邑人怜之相与欷歔涕洟争像而为祠以祀之请予纪其事予按祭法曰能捍大患则祀之若公者谓之有功于 国家可也独桐乡乎哉予既异督府 之所以策公与公之所以守桐乡之窃怜公之所以不得如梁故事而疏录之  天子也因以其事镵乲牲石之左而系之以诗凡四百八十字公名燕字某安庆人其词曰 赫赫维尹绾绶兹邑邑故无城鳞列而室数年以来羽书骚驿在郊兽窜在野鸟逸尹也爰谘列城而居筦无一金我何以驱下令邑中分雉而趋富者辇石贫者供刍旬月之间畚锸相望顾城尔金顾池尔汤徙庾百区皂林之阳乃糇乃粮乃积 乃仓谓城无人不可以守爰度隙地井牧其亩富家巨姓自外来有曰臼曰杵且腋且肘繄居无何丑夷突至歼彼大将骇彼轻骑乘胜以逼列垒而峙虎噉城中破卵无异于维我尹多筭多筹翊彼中丞擐甲厉矛二人同心散金若流爰募死士以伐贼谋贼为飞车上可栈云我宵夺之三百维群贼为战楼错若星屯冶汁灌之一殪而奔或闻督府狃贼以饵摋鸷之攫獖虎之噬海甘且啖少夺其气犹有支党咆哮以肆 楼而撞竿大可十围疾击者三城雷欲隳当是之时几不可支戌妇扬于战士裂眦俄有一夫偏??旦前呼曰能为缗挽竿而屠贼既诈穷维鼪与鼯始萌悔心释围觧戈中丞既出万姓孔怿父抱子嘻姑持妇泣且涕且歌云谁之力猗与维尹为邦柱石始贼之来气若怒颷破槛焚樯自比蚩尤蕞尔孤城牵制彼丑曳轮濡尾不战而走督府乘之其党遂携刲若羊豕截若鲸鲵功成之日献之  天子锡命元戎传凯万里犹以我尹藐尔小臣斥堠虽谨矢石匪亲薄论其劳书之莫府犒以帑金置之末数邑人怜之潸然涕洟云何以报伏腊而祠剖圭裂付赏不及延庙貌如何亿万斯年

广东按察司佥事赠太仆寺少卿东华王公祠碑

予友王君之战没也大司马胡公尝疏其事于朝  天子愍之赠大仆寺少卿荫其子赐祠如制予闻而为之哭且哀而海内之士相与移文而吊且铭其墓矣然大略悲君之才虬龙也不当死蝪蜥之难而又以君子仕为社稷死则死之为封疆死则死之君乡大夫也何为赴抱鼓而与将帅之士共死绥也乎予闻而又为之哭且哀窃疑君贤者也必有所以处其死巳而副使凌公按兵海上为君卒祠事因遣其子如圭来请予志予携圭复哭圭且号曰君抑知先大夫之所以死也乎予家海上永喜场祖宗以来所世世丘墓与  天子之赐书在焉方海 夷之寇也郡县之兵巳婴城而专而先大夫为伏庙而哭因请于族大父名沛者括其族之丁与闾里之丁盖千人稍稍放古乡兵之法而尺籍焉海上它戌兵所当辄败去而族大父独勒习先大夫所部署兵御之于上金斩其酋以下十有六人俘十有四人夺其旗鼓与其骑二十有五又拔其所虏男妇来归者百余人当是时夷几没而予家丘墓得无恙海上诸戌兵亦遂倚永喜场为疆垒明年族大父沛复御之梅头 如初而战且没矣先大夫深痛之泫然流涕曰噫吾父死矣吾焉得不死之乎于是过庙而哭复纵族之丁与闾里之丁及之于金奥战数合又俘斩十余级会它寇突至先大夫力战不能支遂没嗟乎闻古者君子于庙崩则为之服言不敢死祖也而先大夫之死为丘墓也方其仕则死封疆死社稷而士庶人则死于宗庙谊也君抑得无怜之乎且古者士之死不同或重于九鼎或轻于鸿毛盖幸不幸存乎其间而其所 不苟于其生则一也故鉏麑之行赋焉而死公孙杵臼与程婴立朋友之后焉而死屈原諌于其君而不听则湛汨罗焉而死数千百年来学士大夫之读其书想其亦事未有不泫然欷歔而投书以吊之者古之人或为之按其书而书之曰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先大夫之没盖于屈原程婴而上诸君子庶几近之闻豫让之赴智氏之难也其妻不识其友识之君于先大夫为襟带交能无一言榜之于其祠以慰 族之人与其闾里之人过祠而哭者乎予闻其言而涕曰吾曩故疑君之必有所以处其死斯言也可以报君于九原矣君讳德字汝修少慷慨有大志与予同年进士释褐初尝读于肃愍公传辄顾曰吾乡烈大夫也推官东昌及大名及为给事中及出佥事广东并杰然有古名臣风呜呼使君得志则其所树立与声施国家当裒然与肃愍公日月俱远矣惜乎未之竟也然其死也卒亦以勤事亦异也巳予特志  天子之所以祠君故它并不之及系之以乐章令里之人春秋祠得肄之鼓吹而歌焉其词曰

维公之你兮郁乎虬龙喷薄云雾兮而其没也于丘中维公之材兮矫乎干将翱翔万里兮而其没也于一乡谁谓非死兮死以宗庙亦士之谊呜呼肃愍兮君所矢志展也无似

【白华楼藏稿 / 卷之八】

墓志

墓表

祭文

【墓志 】

姚大母圹志铭

乡进士唐君墓志铭

邻溪施处士墓志铭

太学沈君墓志铭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泽山张公墓志铭

传孺人墓志铭

太平府知府小陵吴公墓志铭

白华楼藏稿卷之八 归安茅坤顺甫着 邑人姚翼翔卿编 墓志

姚大母圹志铭

姚大母者余外交高邮州判官姚公旭之母也母陆氏年十九而归外大父悦闲公玘生子三人长即高邮公次旻次昊年四十五而殁殁而葬于称字圩阻阡之麓不及志且铭是为弘治六年癸丑也又二十七年而悦闲公没将卜葬占者以故祖阡当不得堪舆家所称吉兆改卜之悦鸿里是时高邮公犹儒生中岁窘赋家益落贫无以改母之封也巳而官高邮罢归未几即又没没之日数张目顾儿翼自以不及合葬母且铭其墓为恨自母之始葬之迄于今盖越六十年矣顷者继大母徐氏没翼既以乞铭董太史份而合葬之新阡而又痛父高邮公之殁之恨也辄泣而谋于余谓昔者季子适齐葬其 子于赢博之间反而号曰魂气无不之也余大母之归祖阡久矣又何必穴之此而辇乎彼也第曩之葬也不及志且铭苟无以卒其请则何以报先君子而塞其悲余为怜而言之曰铭墓非古也孔子葬母于防封之崇四尺不言铭况笄珥之行非迫宋姬许穆之难则无以显其节而裒其声称世之铭大较多不中古铭法特以烹醢纫缋佩瑀图史之略互相矜肴而巳要之非古者所以采之江汉之间以录附国风之意若母之卒而葬葬而不及合与今之始为之铭是皆不可以无识也于是次而为之铭曰 岁癸丑兮曰来复墓木落兮铭始卜告之后昆兮封所独

乡进士唐君墓志铭

嘉靖乙卯冬十月三日乡进士唐君卒里族相与哭于其家曰君龆而孤而卒能力学以文章显其身完其母于?牙?女?立其弟于褓唐氏之族起白屋于今诗书之泽盎然阡陌之间者君之才且贤也而惜也君年不永而卒止于此学士大夫相与哭于其巷曰君之才且贤譬之干将镆鎁使有司早得录君而贡之于  天子之庭专一城拜一命当必能摅策效忠以施功名于时惜也一跃而蹶而今露零无闻矣悲乎士之不遇也如此其友人茅坤独欷歔涕泣设位而私哭之曰君之才且贤不幸而不遇人皆能知君而以悲且吊君而至于君尝抱隐忧间读伍胥传至行泣于吴市以报父之??丸辄流涕发愤 思欲得其当以吊其遗风且曰吾得为伍胥所为虽死无悔也君之志若此亦可悲也巳然君涕而不忍以言于予予亦悲而不忍请于君巳而君之志不知其能竟与否及其长子早殀而为书以告予曰吾向尝慕伍胥所为然胥之湛于江也或谓其不当僇荆王之尸天固厌其不祥也以至于是呜呼予读君之书而闻君言则又悲然亦涕而不忍以请于君君亦涕而不忍竟所言于予孔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巳三 以天下让众民无得而称焉盖伤其隐行也君之喑咤呜咽以抒其生平至于没世而不言而人卒莫能知且言之者谊殆类此呜呼古烈士不是过矣君名玠字晋叔君之先世天长人建炎间始南渡卜徙于湖之乌戍然自五世而上不可谱巳五世实生章章生正正生经经娶凌氏而以生君及弟珂君娶丘氏生子男三长守身早殀次守礼次守和俱郡庠生年少而才他日当读君遗书以卒其志者生女一适沈之?厂秝金? 丘先君卒继娶黄氏君既卒而守礼抱状跣伏来乞铭以明年正月二十四日葬于某溪祖阡之侧按状所书君之遗行尚多然其细者也故皆不以书而特悲君之所为庶几古烈士之遗于是揭而书之以慰君且铭君之墓曰 君之才似鸱夷豫让不能为君之所为三跃击衣泣且悲吾闻让也妻不识而友识之呜呼而铭君者为谁

邻溪施处士墓志铭

栖清施先生躬诗书礼让之泽以教其子孙一传为爱月翁仪遵栖清故业不废而茶陵州公佐胶州公佑及广东按察司副使公儒又各以经术显或领二千石或由御史出为监司并有闻于时再传为处士简字克廉号邻溪处士以布衣屏迹丘壑无他瑰玮崭嶻之行以声称州里间然独能引栖清先生之教以抗宗法于族事父孝与弟仲相友善处士既长老而大母犹在堂朝夕候寝膳或岁时召族姓相宴会处士 则皓须眉褎衣带而伛偻于前仲亦皓须眉褎衣带而伛偻于后方诸父后先贵盛时恂恂然与仲守诗书礼让以帅诸昆弟子姓诸昆弟子姓并如田家子不作气势以狼藉人晚及诸父渐零落则又绳绳然与仲守诗书礼让以帅诸昆弟子姓诸昆弟子姓或第或未第然各累然以经术绍门户至今不辍也故施氏子弟出则与弦歌之士相俎豆退则与阡陌之子相俛仰欣欣如也与与如也盖未尝敢以睚眦人人亦 未尝睚眦之者昔汉史尝称万石君家以孝谨闻虽齐鲁诸儒自以不及予窃谓施氏近之矣郡太守尝廉处士行而肾崟之木?身??县长吏揭书其名于亭召之乡饮而令给冠带并谢不受享年七十而没是为嘉靖庚戌十月二十八日也配姜氏子男三守成守常守训女一适李思望孙男可大等七守成卜以某年月日葬于姥溪祖阡之侧而来请铭予母李孺人栖清之甥也予故闻处士家法能世栖清先生之教以为闾里劝因许之铭铭曰 昔汉石氏以孝谨称父子笃行累世组缨猗欤施氏席彼家声书之墓宫以永令名

太学沈君墓志铭

始予宦金陵客有沈君嘉谟者携二子过焉坐而貌之退然衣不胜质行君子也与之语其息深深如也间出二子所著文章读之矍然与古人之至者相隐约非他经生雁?贝贷为者予颇异之越甲寅君卒且葬不及志其墓明年二子抱 友人姚君状来请铭按状君之世系宋以前不可考胜国时有讳文者家吴江遂为吴江人文生文浩尝从  高皇帝宿卫禁中文浩生敬敬生奎奎生汉汉即君父也  今上即位初汉由进士拜刑科给事中顷之赠父奎如其官累迁户科左给事中当是时给事公以直谏显竟以议狱忤  上旨罢归给事公少负气魁山??自豪既罢归觖觖不得志于是托计然范蠡之业与世相浮湛权赢绘盛田宅或累赀巨万 而闾里之间望之者稍稍起矣君入则连诸昆弟以匡掁给事公出则薄取厚与以谢闾里故闾里之间声称君而亦阴以善给事公给事公既以赀饶绮纨续宾客而君之雅好持澹寂于给事公所向颓然无所合若不当给事公者然事给事公独谨故于绮纨宾客中亦未尝不极鲜腆承之给事公数北出游洞庭虎丘诸佳山水君亦辄供张属诸昆弟连翩左右酒酣迭起前寿或故为六博樗蒲之戏相胜负以缪给事 公给事公亦往往觧颐而罢给事公既衰且晚不独厌故时所习嬴缩计不欲为而由诸公子善承其间且忘向所为觖觖罢归者君之力为多也君性爱善忍故于诸昆弟中自少至长老比目友让绝不为睚眦而诸昆弟卒未尝有睚眦之者其遇姻族里党也亦以遇诸昆弟者遇之自少至长老比相友让绝不为睚眦而诸姻族里党亦卒不闻有睚眦之者间有急或昏夜往请必给之无靳色其偿与否不问也有不能 偿者往请辄又给如初其力不胆与否亦不问也人以是争相引慕为长者一日行田间有一儿杜姓者从群儿戏独异君间视而伟之因抱与俱归庙见而名之曰伟令兄事长子位弟少子倬而子之若巳出巳而伟果以尚书举于乡嗟乎君既起贵家躬洁白长厚之行以佐给事公又能信之诸昆弟以及姻里族党而推诗书之泽播之后裔庶几乎古之翩翩公子者巳君少补弟子员数射策不第以赀补太学生射策 又不第遂弃去专意于教诸子以穴?丸未卒之志而其教诸子也必本乎六经闽洛之说故长子位中子伟自予曩读其文于金陵时巳崭然露奇气与今之学者不相及今虽或第或未第而要其所至殆敻然骋于精微而未见其止矣君母徐氏赠孺人继母俞氏封孺人娶盛氏生男一即位女二长适周甸次适曹大武继娶夏氏生男一即倬侧室某氏生女一聘郑时可孙男一女二享年四十有八其葬也与盛合于柳胥村之原即给事公所故葬处铭曰 阡不及专祔父之宫铭虽或后犹及其封文章之耀声施未艾兮 玺书玉册乎其中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泽山张公墓志铭

佥都御史泽山张公病且革执予手而曰君为我书其墓呜呼若公者世之强干之才也天假之以年而迟之禄位以穴?丸其志庶几乎古之所谓戮力王室纲纪四方者而今且没而公之业止是耶公名濂字子清甫弱冠举浙江乡试第 一巳而与予同第进士授刑部陕西司主事以能闻因推择为吏部当是时诸为吏部者所当进且绌天下之贤不肖其权归于执政者十之九而听吏部所自得为者十之一诸郎署不得不共为渰淟??阿涊以相浮湛间有守其职以抗者辄坐罪去而公之入吏部也既以能显声郎署间执政者业巳器重之又适两执政者互相构其一败去公数画策关说执政者指故所嫉而欲击去之其人不肖也公听之矣贤也即前 说之曰某故所忤门下者然颇窃时誉孰若姑置之而以显君侯之能容乎或指故所私而欲显擢之其人贤也公亦听之矣不肖也即又前说之曰某之骫法毁职也如此其所获罪门下者甚矣而君侯复私之母乃甚其忌而分故执政之谤且讪乎执政者往往颐觧唯公指画间有不得即入以告于太宰出以私讽执政所故帷侍而亲信者故公独能反其权于吏部者十之九而姑以听执政者十之一公又力以抑奔 兢振淹滞为职其按资未及而或援之者力虽才智亦摈之矣其按资巳踰而刺不及门者虽孤远亦亟之矣一要员缺众或私指曰某有力当不次补之矣巳而公所补者某盖蹇谔之士无它援者也一冗员缺众或私指曰某员缺按故事当补某辈矣巳而公所补者某盖众所谓有力者也故公之典铨曹举贤任能进则以才获信于执政而退则不拂天下士大夫之望公亦数自喜后先郎署间而能以直举职者数十 年以来一人而巳巳而公以能擢通政提督誊黄然公亦以能为世所构向所忤执政而进退之者人日以众怨日以深其所从中而巧击之者日以力会虏入寇公以守都城有声遂出公为佥都御史提督畿南北诸郡屯田事矣盖以使能为名而寔远之也未几公坐讪左迁公不就即拂衣归归则买山列亭榭种名花异卉又别穿池种五采玳瑁粉黛之鱼仰而啸俯而临流以自适多买名姬以恣歌舞当其秋深而蟋 蟀时鸣也槛蟋蟀之善鬪者共诸名姬分席而博博而负者则携金治樽罍上下山池间露零星稀未歇也士大夫或以规公公不金呜呼古之贤智之士固有溺于酒溺于奕溺于丹砂冶化至死不觧然要之彼或中有所负以自沉酣淋漓于其中而世莫之识故曰溺也者匿也韩昌黎之所谓有托而逃焉者也若公者无乃以才适当世位不穴?丸志而遂以声妓踯躅自溺而终其身者欤呜呼君子之得志而声施也则龙 跃否则蠖屈而巳此其所以以道御命而进亦可退亦可也贾生迁长沙而为之赋服?鸟而亡昔人犹悲其志而惜其量也予迟公能无仰天而欷歔流涕也乎按状公之先世家于汴宋高宗时扈跸入淛遂占籍仁和张氏族谱自仁和始十几传而为鹏鹏生绶绶生某号爱山即公父也鹏以来以赀甲郡中又能手诗书以教诸子孙而族以科第显者后先相望焉及公为吏部验封司主事赠父爱山公如其官母吴氏妻某 氏并赠安人巳而爱山公加赠为稽勋司员外郎而两安人亦并晋火宜人宜人子男四曰某某女四适某某公之同祖兄按察使瀚弟武库郎中洽并以材行闻于世予故共公之昆弟为绾带交而公尤深方公之为吏部也当书唐公龙亦谬以予能由仪制调为司勋公瞿然喜颇期两人功名相推挽巳而尚书坐事免予亦外徙而中或有并撼公者公笑曰吾不及与之同其进当亦与之同其退可也公之慷慨倜傥之 气类若此呜呼弓安得不哭公之恸而为之题其墓以复于公也乎公之没为辛酉七月二十五日享年五十明年某月日葬于某祖阡之原其铭曰 公之始孕母辄异征梦日堕怀中夜有声占者布策兆曰腹鸣天或锡祉爰及后兴维公之生山?歧嶷非常童龆掞赋蔚乎云翔年甫弱冠首举于乡文章之名遂倾四方巳而射策羽仪天池授官西署声擅一时谳狱诸疏公手勒之题名汉柱光溢庶司及改铨曹明扬攸职 举淹振滞抑谗屏墨孤矫之士不以遗佚肘腋政府虽显亦击当是之时公为能臣誉望四驰媢亦及身会虏入犯燧属  帝闉校士征兵杂沓鱼鳞公以纳言徙为右丞  天子玺书督屯幽恒名曰使能细柳列营籍之外补妬口朋兴公既左迁觧组拂衣翱翔竢时公卿可跻岂公之抗一折不支黄鹄高翔矫矰靡施免官来归卧于中丘托盟范蠡比迹留侯睥睨一世耻屈贵游买山种花穿池引流名歌选赵艳舞征齐槛虫而鬪负者携罍枕星席月鸣葭扬??系客或劝仕羞以文牺病弥既留执手引诀公掀予髯笑而不答左右若遗仅托书碣书之何以天地一噱

传孺人墓志铭

予过钱塘太医院医士一峰传君好宾客数治酒罍从予或诸宾客西湖南屏诸山中予共诸宾客数爱之而忘其疲且去也他日医士君携其子思道从予治文章思道多隽材然退然若质行君子也予颇恠之巳而医士君之妇王孺人病且没医士君与其子抱同年友人王大理君所为状来请铭且泣而曰吾之数获从君游及诸宾客间不予厌以吾妇之治其内也又顾其子曰儿辈事君唯谨以吾妇数手诗书及采曲礼孝经之旨以姆字之庶几乎古之彤管之谊也而今且巳矣又泣曰此两者君之所及覩且知者也方其阃处则以积纫自将茕茕然婉约惠顺厶事其母母故欢甚者母病或濒死则 剪股以药尝之而母徐及苏以起也及其归予为妇则以井臼自将茕茕然婉约惠顺以事其姑姑故欢甚者姑病或濒死则亦剪股以药尝之而姑徐及苏以起也内而执予巾栉者三十余年移其所以事母与姑者敬共之而未尝懈也外而施诸妯娌娣姒姻族婢御之间亦移其所以承我者一一厚遇之而未尝有间也其它为妇人女子所最难者予两家方以赀雄里中两家娣姒间共以玑翠刺绣相高妇独持以素 妇谢诸玑翠刺绣一旦从妇人后甫年十四其所操盐米筹计浣涤烹饪又若故田里之媪然者此数者阃序之德不外见君之所不及覩且知者也没之日不特予为夫者之哭其妇子之哭其母而闾里之钿冯棺而号潸然出涕至不能止其于古之贤士大夫之丧而巷哭者无以异也君得无一言以识其墓令妇之名氏或得次于古者国风所载也可乎予既闻医士君所称孺人贤及读大理君状大堙君之内孺人母 弟女也大理君言故质其所耳熟于内而称孺人贤亦大较与医士君合孺人父讳銮母沈氏生子男一即思道太学生女一适县学生蒋尔德归医士君三十八年而没嘉靖壬戍夏五月十七日也卜以十月某日葬西湖某山祖阡之次按状传故仁和禇塘里人元某年间提举君以其族显入我 朝永乐间保安州公润由乡进士起家至二千石以治行闻于时予览覩医士君父子翩翩有儒者风要其所自又繇孺人 之贤相其内外者如此嗟乎可以卜传氏之庆远及苗裔也巳铭曰 西湖之陂兮孺人之魂之兮环佩乎翱且翔兮西湖之宫兮孺人之玉攸封兮环佩乎千秋其藏兮

太平府知府小陵吴公墓志铭

予少君八岁束发从君游即两人深相推附为绾带交师事一庵唐先生当是时予颇以隽伟倜傥自喜公独退然左绳右墨恂恂如也予读书务大旨好窥古六经百家之奥而其为举子业也抑数逸于有司尺度之外而君独句而比之字而栉之以劘切其间予两人者宫商不同调然其音节之铿然以响而凄然以至或听之若歌文王孔子之操而相和鸣也虽予两人抑不自知之者予以是甫弱冠辄联君以第于乡巳而予既前君举进士宦游四方所至或偶窃声名擅闻一时矣然忌亦随之由县吏入为仪制为司勋未几出徙外郡巳而召还南省又未几再徙臬边徼所被怨家者之挟执政以朋姗 而摧击之必穷其力甚且削籍来归而其所当潝潝訿訿之口犹时引弋矰而未巳也此无他予既远君稍稍以其所自喜者劖肾盛气为吏业耻为渰淟??阿涊以相浮湛而又颇好着文章时时引胸中之愤咽慷慨叱咤淋漓而发之乎诗歌嘲吊之什以诋刺当世君之向所谓左绳右墨以相劘切者盖不及矣君后予十二年始举进士第授刑部陕西司主事晋员外郎晋山东司郎中守刑部曹若干年辄引故所持绳墨 以禔职而卒以无冤狱也巳而持节省狱蜀西南徼亦引故所持绳墨以省蜀西南徼其所平反减死论戌者三百六十四人因置驿传亭障之间及他轻等者一千二百余人其以宿逋除者又千人而卒亦以无冤狱也还奏事于 朝以最闻而出守太平太平者 国家辇毂郡也其所绾南北厨传与 中朝勋戚势人者之家蜒引窟据其间盖亦聱牙矣而君躬忠信恺悌之资又特引故所持绳墨勉为拊循其间不特 郡之吏民共翊戴君而南北士大夫之驰传而过者与勋戚势人之故为凭陵郡县者抑且稍稍心醉君而相与为声名当是时君以治行为二千石最君之友朋之迹半中外然独时时引顾予且谓予之器与识或可席 国家之缓亟不当锢之岩壑为也予抑虽以罪废然犹冀君通显于时为世闻臣则予两人所少共推挽者其在予也摈抑不偶而窃于君乎取偿之矣君又未几卒宛然以死呜呼予不能为君绳墨以 游于世故动而窃誉而诟亦田之君能为绳墨以游于世矣而其所罹又卒若此岂两人者志同气谊同而其坎土?廪不偶也又同故并置之崩沙啮谷之湍而不及以一试之明堂榱栋之末也乎君既没而当涂令沈君子木为之殓阖郡之吏民攀号者累日相与绋殡遮送之江抚按诸监使以下悲君之没而得民之深也亦相与檄其治行而祠之名宦其丧之返也君之父母昆弟哭于其家乡党姻戚哭于其巷海内之学 士大夫其所共君游者无问远近潸然出涕移书而吊曰天之厚君之德而啬其年也如此予哭之恸几绝非以恸加也痛予两人学道之同予一切所自顾顽且懦不得于君乎镵磨淬砺其所未至以附古人之友谊也君享年五十有六君之子卜以某年月日葬之某里之原来乞予铭予痛两人之深交故不及详画君之细行而特次其所两相附而游者如此然君之贤也抑可以概见矣君故崇德人大父翁某赘归安 韶溪里顾氏于是君之父翁悦蒙顾姓君仍之初讳君而君之第也始及返故姓为吴讳一儒字望鲁吴本延陵季子之裔也故号小陵君之始为举子业也父翁以窭夺之屡矣君独托外祖家为褁粮游而予之褁粮而羡也则时或以分膳君而助之游君故得以发愤乎诗书而卒其业以成其名及君之为刑部主事也封公翁如其官母徐氏妻钱氏并为安人里中人或相与侈君且曰吴翁之不及教子以经而卒贻之 以其荣也如此君有子男三曰人龙人豹人骥并肄学宫才且良惜也骥中盗流矢殀死矣女一适陈某孙男六曰某某某某孙女二系之以铭曰 相彼黄鸟兮友生其焉求窈以深藏兮宫之幽楸其寝护兮日月之流诗书不恌兮后昆其庥吁嗟吾铭兮慰兹丘

【 墓表 】

李烈妇墓表

胡夫人墓表

李烈妇墓表

李烈妇韩姓生四岁而孤七岁母再适与母绝不复从十七岁而归大理寺评事李君之子从矢?见越六十日从矢?见病且革其夕遂以自殉经于夹室明日评事君合敛而殡哭之哀京师中学士大夫无问识不识咸咨嗟涕慕之御史闻其事于 朝  天子为之旌其庐而评事君乃辇二殡归合葬于清河县孙二之原友人袁太史氏志而铭之矣评事君复来谒请表于予予谨为题其阡曰明李烈妇之墓而识之碑阴曰予尝考刘向所撰次烈女传多列国之风之所 不载太史公班掾父子之所不录按其事往往仁人志士之所难者心窃疑战国先秦以来文人好事者之旨殆非其素也或又称古者女氏之教甚严师传保姆诗书图史琚瑀珩佩盥栉缫蠒靡不详备故其流风蕴义历历如掌而汉以来女教不闻旧矣间按历代之史及今天下州郡之志非独王公巨人之族为然往往遐陬僻壤赴焚投崖抱缗沉河瑰异崭嶻之行邑人绝书焉若此者岂尽田所谓师传诗书之泽者 与而评事君又为予言李妇者始母他适时怜女方幼孤欲抱持去卒不可因寄食外舅氏及母来归候之数匿不相见阅十易岁而始笄母仅一面当是时妇幼窘草野间零丁孤苦危亡者屡矣彼何及乎师传诗书之谋也而卒能以义绝母如是呜呼彼之许夫久矣岂非天之独禀之气相感而生固有所谓专一而不可化者与予故尝由李妇之所罹与其所善处者而推之死夫之事易绝母之义难死夫于及笄之年 易绝母于孩携之日难昔唐李翱尝传高愍女以为天下闻之为人父者莫不愿以之为子为人夫者莫不愿以之为妇予谨广其指而附书之曰天下为人父者莫不愿其子如李氏之所以处其母为人夫者莫不愿其妇如李氏之所以自处也

胡夫人墓表

嘉靖戊午秋八月夫人病且革时总督胡公军舟山闻夫人之欲候其还而诀也阳以他兵逼贼垒而再日夜间道走钱塘夫人犹及张目数语而逝既殓明日衣衰衣袭甲将犒师东渡江予入吊公哭之哀并携二子匍匐而拜涕下沾襟也号曰悲乎吾夫人之亡也予本儒生起家而  天子一旦赐之玺书令护诸将兵与贼列垒而战盖是时予既以身殉 国家之亟而不复知有其它予夫人亦习知予所殉者 国家之亟而将不复及其身者夫人则既忧俄而闻予手搏贼王江泾道上斩馘殆数千间及喜 心亦持悸者久之未几又闻他贼从五里亭还遮予所从诸将并便地散战败去予独留自变量卒引弓贯矢外向突围然后出时予几不免夫人稍稍则又忧而病悸以闭矣数年来予一出师则予一戎衣别夫人夫人一为饮泣此并将家子房闼故事也及徐海引寇数万从??乍浦围桐乡逼钱塘南骇金陵予收部卒不满于人而欲以尝敌譬之以肉投饿虎耳不得巳间关逡廵曲计饵贼以迟戌兵至而覆之当是时外有 强敌内有谗口夫人固忧予之日且数死而予亦重念如彼而成功则东南填以宁如彼而否则身与妻俱虏顾计 国家事几间不容发有不得不然者巳而予俘海以闻谗口颇息而夫人从惚悾中悸与闭相仍而病益痼矣近王直再至则再囚其它部曲之窟险而岛处者自谓假之日月可得当以报  天子顾诸执事之以飞语上撼者日至赖  天子圣明不即加罪然其间祸机巳若吹猬毛而起矣此予夫人 所以愈忧则愈悸愈悸则愈闭卒饮懑以死其死也犹枕卧间以手作挥戈状奋呼曰杀倭贼杀倭贼如是者三而瞑呜呼痛哉吾夫人之死吾安得而不重以悲也又稽颡曰夫人故宋丞相章得象之裔也本巨族少而归吾吾贫甚勤井臼事舅姑以孝闻及予第进士两出为令一切薪水以下仅穴窦以通以廉谨闻予故少获内助以有今日然并缙绅先生家阃概中之所数及书者也顾予之始末以兵革而殉  天 子夫人之始末亦以兵革而殉予而其饮懑而死也卒以此此予之所以独痛以悲而君善文于予为肺腑交幸为我书之以镵之于墓而吊其魂也予闻而怜之按兵部尚书张公所别为夫人墓铭夫人之世系爵里及葬月日巳详志之矣此皆其细予故不复载而公之所悲则并君臣夫妇之间之大易之所谓从一而终者予特详次之令他日慕公勋名忠烈者不必观之跃马突阵而即其房闼悲愤之间可以知其慷 慨之略不必观之鼎彝竹帛而即其松楸呜咽之原可以觇其鸡鸣之谊也巳夫人之没三匝月而王直之党悉败去事闻于 朝予为之韵数语以慰夫人曰 夫人之魂今安在兮维公之功昭日月而不毁兮夫人之魂今安归兮维公誓言空寝帷以长待兮

【 祭文 】

祭林如斋年兄文

祭杨邃庵相公文【代丁沧源作】

祭甬川先生文

祭菁阳夫人文

祭赵夫人文

祭封侍御魏公文

祭戚南玄先生文

祭林如斋年兄文

呜呼哀哉黄鹄其横凌风之志矣何其毁翮于初举骐骥其负千里之蹈矣奚为绝车?丸于启路眇山川之犹是嗟人物之巳非徒令志士望风而怀伤知巳顾影而却步能不悲哉能不悲哉初以联籍金闺入对 阙庭诵子之文蘩蓐若雾层构若云绘之即色触之成声彬彬乎争出人士前矣及退而论襟贡王谐好管鲍则又握手出肝膈倾盖若宿昔惠仪兰馨皎并珪质游神于八极之外沉志于九渊之域盖将亢之莫昂深而匪测有不可以尺度求之者矣谓子润 色王路轩视当世可也呜呼而今安在哉曩尝谓忠贤冤戮志士殃死盖悲国之不祥天之爽命其适均也繇今思之比干剖心子胥鸱夷季路以结缨死屈原以江潭死虽脂润夫野草而名则垂乎竹帛肤填夫溪壑而懿则托于金石百世之下犹令闻而知之者或按牍而起叹或睇碑而兴歌流风遗咏至今不衰至于哲士不禄捐躯渊谷即长巳矣谁复云何盖以古之不朽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三者之述不 同均之遐晷不替而后长志可俟焉苟岁月之无何与蜉蝣而速化则虽行若伯夷略盖夷吾著作之区嘘纳相如未穴?丸厥施固与草莽者等耳譬之甤欲吐而霜巳折音欲奏而弦巳绝春华寂零韶节暗逝彼又焉能结遐悲于异代而酉?州知巳于没世哉呜呼吁嗟林子此之谓矣昔者烱眉吐气于云汉之表而今则摧于七尺之木昔者缔思骛精于坟典之上而今则茔乎中垒之土殆日月之俱流与草木而齐腐能不悲哉能不悲哉灵輀晨启白骥宵鸣返尔故国閟尔佳城孰为冠裳孰为音声修词命奠潸如涕零哀哉尚飨

祭杨邃庵相公文【 代丁沧源作】

呜呼古有大臣入相出将入则坐庙堂佐天子进退百官机制政治利害得失出则提枹鼓而前与将帅分甘苦其生也国尊民庇其殁也天子倚宁而思四海之樵儿牧竖以及郊垒之众无不偶语野泣慷慨悲咽若此者非周之方叔 唐之郭汾阳宋之韩范者乎而 明兴以来先生一人而巳然此皆朝野之所得而街谈巷诵史官之所得而书且藏之金柜石室以待后世者而予之所闻则有众之所不尽知而难言者予尝访先生密友及二三长老辈大较谓先生初被逆瑾之谗而罢也瑾是时举废大臣威行宫府 中朝巳伏于积薪之下矣而火之及燃特旦暮耳先生方同中宫张永勤兵庆藩奏凯天子外挟殊赏之功内遭中覆之谗千里遥制 授计于永内发瑾奸事若电掣及  武皇帝末年一二贵幸荧惑乘舆略游江淮以南历金陵并京口中外喧吻议且入浙幸而就先生第杯酒劝诤复 宫之日甫及宴驾呜呼此两者先生不以言于人而寔挽 国家如线之危于呼吸指顾之间者也 朝廷不得而赏乡士大夫亦不得而言向微先生则永殆就釜之鱼尔先发者及假令永能自为之何以不早计于同帷席宠之时而反发奸于孤臣献俘之日是可 验也  武皇帝南游去浙仅数百里其左右嫔御以下酣心于西湖歌舞者若醉若翔矣又何以及江而返假令不返会先帝野崩朝议未定 国家事又何能种种如今日耶呜呼先生之功亦奇矣然而身殁十五年于此削爵故里独不得蒙故宰相葬祭赙谥如例其子孙又以他沮不敢言呜呼悲乎予间尝痛故兵部尚书王公功德不在方叔汾阳韩范下而死之日竟夺其爵时先生方位首相予甚惑焉未几先生 以间去位不得服故爵以死而海内人士亦卒无一人为先生言之者呜呼若两公者生若太山而死若委露者巳命也夫命也夫迩年以来北虏数寇 朝廷思起先生于九原之下而不可复得矣予故悲酸凭涕不能自巳遣县吏茅某奠墓而告之以所欲云予知之先生知之四海之士其得而闻且痛之否耶尚飨

祭甬川先生文

呜呼语云岁在龙蛇贤人嗟今  皇帝二十四年甲辰先生乃死岂其验耶先生之于道也若饥者之于菽粟寒者之于衣帛不苟同以诡众不餙异以矫物其立朝也内无私交外无谒客故位为两制触至上大夫矣而萧然若处士门墙之担圭剖符散列省署者几千人矣而孑然若独立其与人游也质式金玉度谐琴瑟迩之无昵远之无拂未尝急人夷也而亦未尝及人于险不令人党同而誉亦不令人背公而嫉斯固挠之不浊澄之不清邦之老成人寔维典 刑者也呜呼而今安在哉以先生之道游于今之世譬之方舟而行江河当亦未适薄附日月通位显施也然四海之士宗之者如龟龙就之者若日星以为幽人之托兰茞非所以利其衣被而饮食之也然无之则不可以居室矣君子之托善人非所以利其支巅而奋庸也然无之则不可以为国矣先生之于 国家譬之芳杜之处江湄也纵不及擅爵 庙堂喷薄风云独不可以优游士林领袖善类乎哉呜呼而今也 则亡之矣某等先生门下士也方先生之存也固不敢以私请先生之门故于其没而祭也亦不敢以私哭先生于宿草之原其上也为天下恸而其下也为士庶悲尚飨

祭菁阳夫人文

呜呼客有传夫人之计于金陵予闻而痛然不能哭也哭也即位友之母古无设位也虽然予尝兄事夫人之伯子艮弟事夫人之中子蒙非今之人所称执友也而艮与蒙许之然则予于夫人有犹母之义也予不敢设位哭南望吴山川云雾之间能无凭而涕洟乎哉特千里遣吏赉酒一卣刍一束予不及即位苟夫人之魂无不之乎也山川云雾之间必有凭而予尝者尚飨

祭赵夫人文

呜呼妇人女子之所将者非其刺纫烹餁之细则其琚瑀璜珩之仪故唯不幸然后有可见之行书于彤管勒于名山为仁人志士者之所吊而悲苟其幸而盛美完福非托身于君子与其来嗣者之贤哲也则虽行若琼玖其生也蕣华其殁也露晞呜呼若夫人者吾不得而闻其壸馈之详也独间尝从大洲先生游天下之士方推附之者如孟轲杨雄固道之必行于其妻退见伯子其气翩翩盖所谓凌风之鹄千里之駃騠也他日当读先生之书而录滂母于儒帷呜呼夫人可谓福美之俱者也胡为乎天夺其筭令中路而遽摧岂物兮不齐月兮恒亏归窆蜀 山之麓岷江之下百年之后里中学士大夫过其墓宫者必有能指而识曰某太史之夫人于斯呜呼天地者羣生之寄终始者万物之归惟区区之不灭则黄壤其如携而吾又何欷歔于日月者之齐茂草而俱摧尚飨

祭封侍御魏公文

呜呼哀哉闻公之变安得不凭公之棺而哭之悲也乎吾尝附仲子侍御君通籍于  天子承明之庭今世所称千里伯仲兄弟之间而公于吾先吾子吾两人者所犹父而推事之者也然而侍御君分禄以鼎食我公者十年于此犹以不逮奉养为号而况吾不能一日菽水之欢侍御君请  天子之恩以其所贵贵公以其所衣冠于日月之际者衣公为之表其闾与生圹者累矣犹以不能宠泽为号而况吾先君布衣而没也至今霜露于丛棘茂草之间所以题其墓而识其处者犹特曰处士之阡盖天之所以福寿乎人者或与或不与而人子之所以不 忍死其亲者则虽日承之以九鼎贻之以百年也犹同归于涕洟而悲酸呜呼哀哉闻公之变吾安得不凭公之棺而哭之悲也乎公虽逝矣然侍御君之所以入匡  天子而出廵郡县者声施若云流而爵位若雾驰也则所以 宠褎泉室而焜耀蒿里者方如日之升如川之至又何累累于幽明之隔而欷歔为谨馔苹藻觞而告之脱遇先灵之九原也幸分卮而语曰若子方谪宦于吾乡洺河漳水之陂呜呼哀哉尚飨

祭戚南玄先生文

呜呼悲哉于维我公邦 国之祯谁谓一蹶遽陨其生方在谏垣皎若日星入决大议一言定公公卿望尘呼为隼鹰出领士林帷颜辇曾一时贤人游扬今名譬彼黄鸟嘤嘤和鸣当是之时较才前代声如陈遵器如郭泰有识者云假公柄位或专节金?戊开府塞外叱咤风云千里沛艾或引当涂推毂善类排棼觧纠缓亟攸赖惜 哉不偶一黜 中朝弃檄来归于焉逍遥荐书数闻江汉寂寥繇无巨人起废拔茅十年不复遂老林皋呜呼悲哉公自觧官言卧田闾课儿讲业澹然故吾四方同志千里命车山阴汝中豫章达夫或遵秼陵或合匡庐开襟玄览游情太初当是之时风槩四瞩隋之河汾宋之白鹿忽焉计闻道壈梁木缙绅之间相与匍匐贻书投吊设位而哭呜呼悲哉况予束发从游公门习教有年服恩殊深何以御报五内痛酸告公 之子收公遗文乞铭仁贤葬之名山告公之乡录公令闻没而祠社则有司存呜呼悲哉予由山?领徼爰赴滁阳生刍一束奠之中堂凄凄朔风我心则伤神有知来格来翔尚飨

【卷之九 / 杂着一】

读郑风

读秦风无衣之诗

读豳风七月之诗

读鸱鹗

读史记封禅书

读班固汉书古今人物表

读亚夫传

论沛公诛曹无伤

评司马子长诸家文

日本图纂刻题辞

题惊鸿集刻后

跋兰亭记帖后

书郡斋左壁

题画像者董君卷

吊林子文

姚孺人像赞【有序】

赵心山像赞

白华楼藏稿卷之九 归安茅坤顺甫着 邑人姚翼翔卿编 杂着

读郑风

诗非全经也盖自秦燔经唯易为卜筮书故得不禁其余百家尽绝而杂出于当时穷山绝谷学士大夫所献者或谓诗三百篇由里巷讽诵所传故栔不能灭以予观之今竹帛所书而藏 之石室者犹或有错简而讹文者出焉而里巷之口相授受岂得独沿而存之二南者孔子之所甚爱之诗也今其男女暴乱之间巳不可读而至于郑卫以下率多妇人女子滛奔亵狎不经之辞今之人少知礼义者犹羞读之而况孔子所删述六籍以遗万世宁为列而载之也哉且滛奔之恶至于郑卫极矣而孔子犹为存之则推孔子当时所删者何也孔子他日又曰放郑声又曰吾恶郑声之乱雅乐也其深愤而痛 绝之屡矣恶至于以其所欲放者而复着之为经也或者求其说而不得谓圣人之所备善恶以示美刺之义殊不知诗之所谓刺者如巷伯简兮狼跋式微之类大略谗人佞士暴君乱臣之所指刺其间足以考国之治乱得失而备鉴戒征存亡者是也岂必如郑卫之诗之谓也哉然则郑卫之诗伪与曰非伪也大抵诗之言滛谑者为里巷所布易传而难灭如今南北所传声伎之类是也孔子尝删之不列于经而其俗 之所传固有不能口禁而人熄之者秦没而汉求亡经于天下则学士大夫各采所传以补三百之数往往杂出而并见之耳予故曰诗非全经心其说如左俟同志者择焉

读秦风无衣之诗

秦本丰岐之民文王二南之化其仁恕忠厚见乎免置形于羔羊风行于江汉汝坟之间可谓远矣又继之成康之君周召毕公之臣重熙累洽当纯乎先王礼义之美者而秦武公父子一 变其俗至有轻生好鬪如驷铁无衣者出焉秦以强立国而亦以强亡晋本唐尧之遗都所为蟋蟀山枢之歌忧深思远其俗居然可见也而后六卿分晋其君臣稍以倾谋相雄仪秦之徒朝扣秦而暮入齐反复狂悖诸侯震骇太史公所称三晋多权变之士盖畏之也到今千余年以来犹稍稍有存者而当时在三晋以诈立国亦以诈亡呜呼后之有志经国者毋亦慎所以权俗之意可也若我 朝  太祖高皇帝惩 元人反复欺伪之弊而特着为令曰说谎者斩故开国之初其所诛杀数多大略以言语之间者相半而苟有他罪肯情输者亦为力赦此正圣人之所以善权天下之俗也尝闻长老言成化弘治年间往往民间多椎朴无文而士大夫耻言机利其流风遗俗尚有在者正德以来渐失其旧而今中外缙绅之间尤甚易曰穷则变唯在司国者厚计焉

读豳风七月之诗

予观七月之诗而知周家王业之所由兴然于此亦可以识周公所以辅成王之忠有非后世人臣之所能及者盖王道以勒恤民隐为本此篇之所陈述不独教民农桑而巳而其感时忧患虽经岁勤动常若不及其所以养老奉上虽恭敬奉承唯恐或后上以是体下下以是顺上此民俗之所由美而王业之所由隆也然唯创业之君与民同起于微贱之间故能始终备尝如是而继世以后则往往长于深宫之中而不 复知是以百姓之疾苦祖业之艰难既无接于其目怵于其心而其左右便辟凡所以导上之好者唯一切崇高侈肆之念故其才高者则之乎神仙土木兵革富强而以天变人言为不足恤其质暗者则之乎女谒畋游盘乐怠傲而甚且至于宦官宫妾日窃其权推原其自皆起于人君一念之不知勤畏也故周公之为此诗使蒙瞽日夕歌御于王之左右所以深其忧勤之念而防其逸欲之所自起自汉以来为大臣者无复此意盖由其学术之不至故也若宋李沆之事真宗方其幻冲而日取四方之水旱盗贼以闻盖亦周公之遗意也后之为大臣者不可不知

读鸱鹗

诗三百篇皆出于秦火之余而或杂里巷歌习之所伂亡者其说诗之旨反自为一家而多不同独鸱鸮之事始末详见于金縢之书似为有据而无疑者毛郑诸家又误觧金滕之文不得 其意而后之攻毛郑者与其袭毛郑而又小异其说者遂至纷乱四起而周公之始末晦矣予尝合金縢与豳风诸篇而深求之盖武士没成王幼不能践祚周公摄位负扆而朝诸侯此其居冢宰之立而代行天子之事者可谓尊宠之极矣管蔡兄也周公弟也管蔡内忌周公以弟而反拥乎其上而外挟武庚倡为流言以摇中外史记言召公犹为不怿召公元圣同德其事当或无之而管蔡之谤起自宫掖骨肉之间则 其说易沸而周公亦不能以区区之忠处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之日矣故退而居东二年而罪人斯得居东者非东征管蔡也盖避谤于野也东不详地名愚谓反居于鲁也时丰镐在西鲁在东古者罢相则归就所封之国如汉绛侯周勃就国平津侯公孙弘乞骸骨归国汉武帝玺书留之其事可见也言斯得者成王因周公之去位既久而然后渐得之也盖人臣挟震主之功而当羣疑之际必其身退然后论定曰斯 得者亦迟之辞也然是时成王之疑可以渐开矣于是公乃作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盖犹未敢明斥武庚管蔡之罪而独托乎鸱鸮以感悟成王何者周公是时固不胜忠愤之至然其不幸身处嫌疑之际则有难于自讼者而况管蔡所为流言不过摇撼周公使之去居摄之位耳而逆节未明亦不得而讼言诛之也故诗之所言大略托鸟之营巢鬻子极其艰难勤苦所以自喻服劳在位保定国家之忠而卒为鸱鸮之 所破既取其子又毁其室反至于卒无室家而不免羽之谯谯尾之翛翛为风雨所漂摇亦可悲也巳故曰予唯音哓哓此其忠愤而哀鸣之辞也当是时周公之心亦危苦之甚矣此诗当于居东之时所作故曰贻贻者自远而寄之也如汉魏以来赋诗贻示某某之类是也然书言王亦未敢诮公此可见成王之疑犹有不尽释然者但称不敢让耳及天愍周公有风雷之变成王启金滕以卜而得周公所自为功代武王 之说然后成王释然悔悟而出郊以亲迎之复故冢宰之位如伐柯九罭狼跋诸诗此皆周公居东之时士大夫愤郁公之困居于其土而相与赋颂其贤者也周公复位之后而武庚挟三监以叛反状既着于是周公东征诛之而作书大诰多士多方诸篇以定殷人之乱耳此周公始末之详如是如东山之诗周公东征归而赋之以劳从征之士者也破斧之诗从征之士所以颂美周公而吟之者也诗出秦火之后既先 后无次其说不可求而毛郑诸家又因悞觧金滕之居东者即诗之所言东山也遂混合而附会其说或谓周公先摄政中诛管蔡后为诗以贻王者或谓先为冢宰中避而出作诗贻王后乃摄政而诛管蔡者或为周公既诛管蔡恐成王疑巳作鸱鸮以谕成王者此皆诸家渎乱之说殊不可信予尝据其说而论折之窃谓是时管蔡之为流言特谗及周公其逆畔之疏决未有可见者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恶得以其 谗言及巳即不待成王之命而首自诛之此其不觧一也诛之之后而成王疑之周公然后作诗以谕之则亦晚犬春秋诛无将故大臣有不可则止之义曾谓周公元圣而悍鸷自用如是乎此其不觧二也苟谓当时管蔡逆畔之迹巳明则人人得而诛之公固当告之成王声罪致讨又何必托为鸱鸮而比类曲讽若哑者之食苦而不能言者此其不觧三也苟如说者以居东为东征则罪人斯得四字何以系于东征之 文之下而金滕所言二年东山之诗又言三年何其岁时不同如此此其不觧四也作诗贻王而后王出迎周公而九罭之鸿飞遵渚朱子又以为东人闻成王将迎周公故自相云云然则成王之迎其迎于东征之时耶抑亦避居于东土而迎之耶抑亦东征而诛管蔡既因成王疑巳作诗谕王矣复不自安避居于他地而成王迎之耶此其不觧五也由此观之诸家之说俱不可通而数千百年以来学士大夫相与讹传 其说而不明者特蒙东山与居东之一字雷同附和而至是耳嗟乎仲尼没而六籍不得其传若此者多矣予特以周公出处之际寔天下万世人臣之鉴而尤不可不慎辨之者故特详之如左以俟同志者考焉

读史记封禅书

鹿门子读史记封禅书喟然叹曰甚矣人主之心不可有欲也一有所欲则天下技幻之士日夜巧伺以至其为术愈眇而不可信而其所贪以冀遇者愈支而不可穷两者相为主客以终其身死且不寤悲哉自古来以雄才大略称者唯秦皇汉武而秦皇汉武为诸燕齐迂??巠之士舞弄之若偶然以困于欲也语曰东海之鳌惑于饵则渔人狎之若羊豕信夫

读班固汉书古今人物表

昔班固撰次古今人物表上遡太昊而下迄秦二世不知其几千百年之间而乃臆为差别贤否之际叙列九品而仲尼之与弟子言圣与仁智当时亦不过据其所问而次荅之而非谓圣与仁智遽有所优劣于其间者观仲尼尝称舜为大知管仲为仁人义可槩见而固不得其说从而?为之辞以圣人为上上以仁人为上中以知人为上下以愚人为下下而中上以下则不复有所为名唐虞以上去古巳远其世次行实不可考者尚书古之史也仲尼删之亦断自唐虞而止以为史以纪善善恶恶是是非非之实必其昭然乎天下之耳目者然后其说可信 不敢取百家紊乱无次之言以荧惑其间及仲尼没而秦始皇燔诗书坑杀学士大夫博古之学荡然灭绝虞夏商肚以下鼎彝铭篆之文巳不能辩且读之而况虞夏以上乎况于古之帝王及贤臣硕辅隐人逸士之行次乎固起仲尼及秦焚书之后又数百年而乃谬取讹口残简百家所混载之名氏而一一妄第之其渎乱不经之甚则有虞氏以前凡帝系以圣人名羣臣列仙以仁人名五鸟五云羲仲和仲职官也而 以某为知某为仁而以名舟人被衣啮缺户之农之之属诸家假寓之言以恣甚荒唐驰骛之辩者也而又或以仁或以知名其近代篇章所载昭然可见者则又老子古之圣人而放于下位者也仲尼犹且适周而问而叹其道犹龙焉与公伯寮祝鮀谗佞之徒并列之而不得以仁知名左丘明学春秋于仲尼而能文者也然不得列乎游夏之间进之为仁人而曾参特次以知名臧文仲以知人名孙卿蔺相如以仁人名 而史鱼大夫种伍胥俱不得名叔向羊舌赤之字也叔向以仁人名而舌赤以知人名其它舂驳繁衍不可尽谕噫固亦缪矣以孔子之圣犹不敢强其所不知而其言尝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固何不自量其力而欲以一人之闻见取数千百年所不可尽闻与见之行事而品列次第之以取信于后世也其可得乎

读亚夫传

古之所谓大臣必其身卑于匹夫而后可以拥四海之功明察于几微而后可免祸亡之及斯二者非学术不足以持之学术定于中然后其心措而不乱足以胜其重而制其变否则未有不灾及其身者也条侯亚夫自父勃从高皇帝起丰沛定天下以来诸吕相王而刘氏不绝者如带勃与丞相平计诛诸吕亲握天子玺而授之文帝当是时萧曹巳没汉之侯王将相以功佐刘氏者唯勃为最勃死而亚夫复继父为太尉出将三十六将军以定吴楚之难吴楚不灭 则胶东济南菑川以下五七辈几不可为非所谓挟不赏之功而拥震主之威于上者乎而梁孝王帝之同母弟也方吴楚之始围梁王急亚夫特守便宜以梁委之坚壁昌邑而不救梁王几没亚夫固以为不如是则不足以制吴楚之轻剽而挠其后帝亦方念汉之不利不能不听其以梁为饵于吴楚也吴楚平而梁王出太后母子兄弟携手帷席且欢且泣道其所以故亚夫之功日少而短日多而窦太后请帝之封后 弟王信盖所以悦帝亦所以自广外家也汉兴以来母后家往往如是亚夫不能徜徉浮湛其间而乃欲以法争之争之诚是也然梁孝王倚太后谗之于上信倚后谗之于下而亚夫欲以区区吴楚之功处于骨肉左右怨议之间正所谓以脂苇而投之燎毛之原决千里之河而注之海日见其横且深也亚夫之在当时其所自处吴楚之天不可按考予观其于帝之赐食独设大载不为置箸而不胜其怏怏之状顾上席 借箸他日又买尚方甲楯以待葬则其素无学术以自持而一二骄僣之微所不能免明矣彼景帝者晁错之所教习以申韩刑名之学而以术数任臣下者也其为梁王后弟信之谗者必曰亚夫父子相继定国难功多不能尽封非以法诛之不可又不然则曰亚夫自多功骄纵无人臣体谗一至而不疑再至则攘臂而起三至则令人阴伺其过而法削之矣故以君臣之间赐食而不为置箸者以梁王与后弟信之谗既 深特怒而察之耳廷尉按买尚方甲楯而曰君纵不欲反地上即欲反地下非有所受于左右之指安忍附会其狱至是哉善乎汉世之功臣而能烂然完名声施后世者萧曹子房陈平三四人而巳彼皆能为黄老言而短少其术以自便者虽非为学术之至彼其中所持者亦深矣呜呼以亚夫累世之功处乎梁王及后弟王信二三贵戚谗沮之间且不免于难况后世疏远之臣而不幸有所获罪焉欲其无危也得乎悲夫

论沛公诛曹无伤

古者两军相垒而士伍或以其情外泄于敌者必其势困力诎旦暮为虏矣然后先之以自纳焉不然或犯军典于彼故有不可释之怨者沛公方拥诸侯之兵先入关而破强秦法所谓千里乘胜也项王之兵固称气倍沛公而其势未得即衡决曹无伤岂遽倍之苟以间尝有怨怀沛公何沛公立诛之时不以言史传不以载也 然则项王何以言之今匹夫相雠往往匿名投之有司论杀之安知非无伤有怨于他将伍而他将伍诈为无伤言之者亚父辈每令望气占沛公为天子气文成五采秦既灭与项氏争天下者独沛公也当阳君既破沛公军非乘间而驰之殆不可复而常患项王为人妇人之仁多所不忍又安知非亚父辈诈令他人言之以激怒项王也呜呼古人覆亡于谗者之口而不能自言抑多矣独无伤尔耶

评司马子长诸家文

屈宋以来浑浑噩噩如长川大谷探之不穷揽之不竭蕴藉百家包括万代者司马子长之文也闳深典雅西京之中独冠儒宗者刘向之文也斟酌经纬上摹子长下采刘向父子勒成一家之言者班固也吞吐骋顿若千里之驹而走赤电鞭疾风常者山立恠者霆击韩愈之文也巉岩山?则屶若游峻壑削壁而谷风凄雨四至者柳宗元之文也遒丽逸宕若携美人宴游东山 而风流文物照耀江左者欧阳子之文也行乎其所当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浩浩洋洋赴千里之河而注之海者苏长公也呜呼七君子者可谓圣于文矣其余若贾董相如杨雄诸君可谓才问炳然西京矣而非其至者曾巩苏辙至矣巩尤为折衷于大道而不失其正然其才或疲薾而不能副焉吾聊次之如左俟知音者赏之

日本图纂刻题辞

日本图纂者予友昆山郑君手图日本诸岛所错海而峙与纂其州郡土贡道路形胜语言什器战鬪之习者也大略按旧所传日本考略次及海上针经而又合之以督府胡公曩遣谍者酋来归者航海者甲之说若此乙之证若彼则又参诸丙与丁之互难归于一而后信焉而书故南北鲛唇之波经万余里指若几席其谊亦勤矣予所最爱者诸岛所入寇之路既巳稍为擘画而一切风候又能按其潮浚所向以布斥 火?侯使瞭海者采君之言若台官占浑天故事无间寒暑昼夜然则国家所以东郄倭奴者可以先其未至而待之较之收功于及山??而鬪者多矣嗟乎予独惧夫博望未能得之以占月氐而中行说辈或从而持之以教胡人瞰候汉利害处兹又有识者之所不敢不慎也

题惊鸿集刻后

右惊鸿集永嘉项君所罹谗而自放之作也君既多隽才自喜世之士大夫之怑禾者往往引君为上客然不知者亦以此忌君而君遂蒙诟矣嗟乎惊鸿者君所自托也得无叱咤呜咽欷歔慷慨于缴矰之及也而思以翩然昂飞者乎虽然幸君毁其羽毛姑为浮湛沼沚之间兹则国风之所以怨而不怒也

跋兰亭记帖后

呜呼此王右军所生平淋漓自喜而以最得意名者也数传而没于唐僧辨才太宗皇帝好之不能夺房魏公以才御史萧翼荐令变服匿名诈为客游过辨才始及窃之还归上闻即日超拜翼为员外郎帝没之日犹欷歔饮恨不能割顾太子愿借此以自殉甚矣夫人心之不可有所溺也太宗者三代以来所号为聪明才智杰然不世出之主也区区好字画之工至于割心刺肾与世之岩穴僻艺之流相幻持如是其没而诀也不以宗社朝廷而以此岂非人心有所溺虽蹈水席火至死而不吾与房魏公唐诸相中名流方山??然开国非不知其过而亦曲逢所 好以自媚呜呼世之君臣相与之际求其能免此患者亦鲜矣他日读南唐纪云温韬发昭陵所亟诸锺王书帖尽为兵所掠不知所之嗟乎天地间一沤窍耳倐聚倐散倐存倐亡孰为我常彼有所溺焉者欲卒以身而留焉岂非其愚且陋也乎余不能无感因书之以发一笑

书郡斋左壁

予抱策事  明天子者十年于此矣间尝倜傥自喜愿附世之贤臣志士效尺寸竹帛间然而性疏意广往往抵牾不遂好览观百家传记之旨一日得欧阳公所为一行传读之乃自喜曰吾其附名氏于此乎赖先人所遗宅一区近水田数顷苕霅间又他日尝贮书数千卷甚可赡吾岁时伏腊之废而诵说于中也吾将以间去官当闭户独息取所尝扣古六经诸子疏义而沉覆之次及律历兵赋天文舆地卜算僊释之书而搜猎其旨非岁时谒坟墓及访佳山水不出非长老处士不造于其庐非其好不以见 焉如是者数年然后裹粮历游齐鲁秦晋之墟渡河洛转荆襄南浮洞庭遵豫章迤逦闽粤其所涉名儒大贤之庐当移时而师事之而林壑间或多方技释老与隐君子苟有闻者必俛首而扣之务得其腴而止其所历州郡河山分裂风俗沿改与古今成败得失忠贤志士之迹必停车而吊问之籍其所以故然后归乃以所得而蓄之于心合之于圣人之道其中乎否乎于是笔之于书以遗后之同志者相与参订焉

题画像者董君卷

曩予从尚书膳部郎时南州蔡时新尝为予像飘须渥颜泠然若蜕而遗焉当是时舆皂以十按其像即笑指予又十余年予以按兵粤州罪状夺官来归卧乎苕之上也久则既老矣方独息一室偃然手梁父之篇临流而咏焉闽有董君九华者忽以像事来扣予既像予且前言曰异哉君之幻也世之像人者往往得其颐颡口鼻耳目毛发丰瘠广狭槁泽黝白之似而不得 其神予是以稍稍厌之数略其世之所共得而貌而于以注意于世之所不得而貌故按其像而匿其氏名间以覆之朝迌田野之间无不人人得其觧者斯意也唯蔡君与予两人独得之然蔡君方貌君之从宦也其所像者绾绶而曳组也鸣环而秉笏也然而君之泠然若蜕而遗也则固其情巳远游于江海之上而不得以缰而絷之者巳吾之貌君于林壑也其所像者纶巾而竹筇也下帷而诵且讽也然而凝然若存 怛然若忧几乎古之所谓抱膝而吟扣角而歌又将周情孔思而不能忘者君岂其始也处廊庙之间而有所遗其既也退江湖之上而或有所思者乎时左右顾像者皆大笑予亦笑然而卒无以自觧于君也因书其言以为别

吊林子文

嘉靖戊戌六月十有六日 明进士林子懋植卒同年茅坤闻之泫然流涕曰呜呼悲哉林子之亡也有余者才未竟者志才繇命陨志俱神逝巳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昔三闾沉而宋玉招魂于巫阳仲宣卒而陈王愿要于天路岂不知终始者万物之大归天地者羣生之总寄顾缪志乎幽明之共兴嗟于杳冥之地盖以恋景者鉴毁而仪像于目娱声者节逝而流音于耳此其仁人之没行路所以兴涕而哲士之亡知巳为之述哀故也况林子睿质金相藻思神授方其垂髫弄翰跨视左思弱冠蜚声步范相如年未涉乎二十名巳宾于  天子创迹海 曲藻誉  帝里一时缙绅先生沿风缉声策名欵交践未毂者愿结驷而托后乘飞华盖者愿附鹤而追青云甚且荀氏怀喜御之风子长抱执鞭之叹亦可谓卓荦人士而昭旷四海者巳爰考其衷绎志卜夏遴友原宪容与道德琢磨仁义言不出口行不胜履望之者羡凌风之辔觌之者构飡霞之思如川斯日?英如渊斯止乃若祢生之赋鹦鹉王勃之撰滕阁则又英年之气虽均而灵修之素允愧者也岂可同年而语 哉何长志屈于短筭遐车?丸绝于穷路物虽犹存人巳云逝坤痛九原之不作感百年之无期窃附国子之悲罕生贾谊之哭屈原乃为文以吊之庶几耿幽光于将来托遗悼于后世云尔其辞曰嗟堪舆之季造兮何措士之云生肇惟岳氛之朝降兮夕焉遽颓其灵凤凰游千仞而不出兮朱草犹閟其茎曾贤智之寡昧兮遘阳九而怀英夫繄来之如寄兮倐尔去而若遗岂厌世之混浊兮总云路而高飞驱望舒而属丰隆 兮将翱翔乎帝乡郁余攀神辔之不逮兮徒睇瞻乎四方我历帝阍而上告兮司命若降而在下鉴余蹇之旁皇兮曰吾当具诫夫汝虬枝可以俟轮辕兮直木固先撄夫斧斤也蔓草可以?霜霰兮繁花不崇朝而早伤也跖氏则延兮颜渊则殀兹固大化之推迁兮伊胡俱松乔而寿考乱曰巳矣哉高陵为陆兮日月有蚀兮吁嗟旻天之不吊兮数之坎坎兮魂兮魂兮胡不归我将畴依兮亦孔之悲

姚孺人像赞【有序】

予外交高邮州判官姚公没而孺之哭之哀日饮浆茹粝以速病且死死之日医馈以药勿纳也既瞑其子求国中善像事者伏尸下祠而像之三易藳卒不可得何者孺人既以哀铄容耗肌非故所貌覩也久矣其子悲不自巳请予言系其额予感古国风女史所录妇人女子以其感慨欷歔之间往往并繇艳年方其粉黛纨绮之间而有生死悲离之感 固其宜也乃若孺人之事高邮公春秋巳高诸子女并从婚且字此于人情若可少觧者何其惨痛剸割而卒若此岂古人所谓妇之从一专而不化者欤抑亦其性之使然固有不必于其年之甫艳及其衰晚者欤赞之曰

国工之所能绘与孝子慈孙之所瞻依而能言者孺人璜瑀之节佩玦之容国工之所不能绘与孝子慈孙之所饮泣而不能言者孺人隐约之思愍烈之风考之彤管所载国风所歌虽至于哀而或伤然以系之庙貌垂之后昆允矣其为从一而终

赵心山像赞

公之才不可以适世兮然葛中野服而笑傲乎丘中亦足以汗墨夫之容公之文章不可以疗饥兮然操觚持筒而哦咏乎中丘亦足以助骚人之幽问友于黔娄卜业于韩康家无担石兮长者之车数过于其堂呜呼像之者特其图书与冠裳焉尔恐未易以写其中之所藏

【卷之十一 / 家乘录 】

丹徒纪事

府江纪事

三黜纪事

白华楼藏稿卷之十一 归安茅坤顺甫着 邑人姚翼翔卿编 家乘录

丹徒纪事

嘉靖庚子春予领青阳令青阳跨九华山而县其君子则闲于文辞其小人则好设机利力鬪讼予以六月二十四日赴官逆于道而讼者凡千人予稍与民约法无讼惟力田习礼让众皆谢去巳而颇廉其邑之故豪而讼者与其黠而嗾民讼者稍稍按法收仕之其邑多冶金而伪庐而市者仅数百家而冶者半予又廉其伪甚者收坐之余并出之境邑人大悦予视县仅六十五日而以先君南溪公病没奔丧来归矣邑之父老携其幼遮道而哭送之者殆千人其随予来归而伏先君柩而号者殆数十人甚且有呜咽不能起者巳而先孺人又病没壬寅服阕癸卯秋始及谒选补丹徒丹徒绾江而县颇冲 疲予时以哭先君及孺人之丧过瘠病怔忡甚且日怖死业欲毁檄矣友人唐司谏过予强之且曰君非死病也君特耗心血而怖耳庄生不云乎瓦铸者巧金铸者拙丹徒故多名医君姑之官而医医不效投牒自免未晚也予以明年二月之官夏大旱当是时火入斗而南由蜀汉抵豫章北迤江淮吴越盖数千里也而吴越为最甚民大饥犹幸徐以北黍稷麦菽稍稍收也然江淮间并闭籴谷价日踊石千缗予乃移檄 诸司曰輚籴者譬人一身血脉也一不通则阏血为患矣五伯会盟犹且耻之而况于四海一家乎闻古之救灾者增价以招商未闻闭籴也诸司并罢令巳而予以救荒法无他惟预多籴乃括县之厚赀者数百家令其四出籴榜曰某籴黍稷麦菽合若干某籴黍稷麦菽合若干听各随便转籴官无与巳而县以内转籴而贮者累数万众稍稍恃以无恐予又括库金凡数千金而赢则又请以转籴或得其什二之羡以备 赈廵抚丁公一夔下其法于诸州郡于是谷价稍稍平然济沛而下北及京师并减半颇闻京军以月粮筹转市每石仅三钱予建议频年岁饥户部于漕粮中数靳不肯多议蠲莫若于请蠲之外多议折多议折则每石五钱并耗七斗七升咸可减免 朝廷且不费而惠矣便甚廵抚丁公大悦上其议于 朝于是江南诸郡漕粮得蠲者四十万石议折者复八十余万而以本色挽者特八十万而巳予时又闻南京仓可 支五年而羡复议减价平籴之法于丁公丁公则又转以咨于南户部而南户部奏如议江南虽旱甚而其谷价卒不甚贵者凡以诸画故也丹徒之田半枕山半枕江枕山者惟近池洼者稍及藁刈而巳余并旱熯死而枕江者犹得以时其潮之升而相灌溉故独无患予乃请以蠲者及其不尽蠲而议折者归山田余则以归江田而山田之民得以无税也巳而编里甲予按故牒凡户礼兵三部岁派如袢袄浅船光禄寺 肥猪肥鹅及岁贡乡饮酒之属岁所不得罢他如工部坐派二朱颜料生熟铜皮张之属则嘉靖以来岁所缓觧即觧亦罕及掣批附卷者大较县之猾与其吏胥者互相侵牟而巳于是括县之岁额凡万金予乃议罢去者五千金其五千金则以归江田而山田之民得以无办里甲也未几编均徭除廵司弓兵额系江防外其它若铺兵皂隶甲首门人馆夫渡夫之类固可十而五六也于是铺兵故七十余人而议罢者四 十余人皂隶故二百人而议罢者一百一十八甲首故二百四十人而议罢者一百六十人门子馆夫渡夫而下率仿此县故额均徭凡五千金而予之议罢者殆三千金其二千金则以归江田而山田之民又得以无办均徭也巳而又榷夫按故事每田十亩榷夫一名计银五分七厘大较岁榷田匝县而复半甚且再榷予乃罢去诸所不当给夫者甚且士大夫之绾厨传而过亦议以灾弛力特为减革故予吏丹徒凡二 载而其榷田夫特一匝而巳岁所省亦不下数千金然亦并归之江田而山田之民亦不以及也时则江田之民不加赋而山田之民稍得以免官府之科而共为拙蕨煮草及剥树皮而食巳而散赈按故牒并以听里胥者之籍而巳予阅之里胥所私者什七八也核之者再犹半伪予一日遍召长乡赋者而曰岁大饥其所不能输赋者众今且不免代为之输矣柰何众皆泫然泣予亦泣因括实征册而投于众曰若各以 户之下下不能输者试别而识之凡得数千户彼方以代输为患故特力检其下下者以闻于官而初不意予核饥户也予既得稍稍按之以为散赈者参核之籍矣然此特籍之在官者而巳其故无籍于官而流且佣于山谷闾里之间者殆众也故时放赈者多聚城远者一百二百里近者亦不下五七十里及聚而不以期往往饥且疫死者相属间得赈率以守支日久而归则空囊矣予乃以单骑遍行县且故所括县中 厚赀之家听其互相转籴及散库金而贮者殆碁布于诸乡者也于是按各乡所贮为之??公乡而赈约以某日抵某乡某乡之饥故籍于官与其未及籍而告者并听核核既信人各食之以粥而给之以印符曰某饥户该谷若干听其随便而支贮谷者则各按户收符为券巳而山谷之携瞽辇废及瘿且恶疾者属于道予一一为之拊问而赈赈者凡万八千户而以之覆里胥所籍特什之二三而巳予散赈匝两月虽病怔 忡不敢厌倦凡穷山绝壑无不携病而过按户而食活者凡数万人然卒以沿乡而贮沿乡而散率并免守支与其聚而为疫者之患也当是时江以南饥而待赈者数十州县廵按吕公洵下散赈之令曰灾有异等人有异材地有异宜诸郡县其各上所散赈之法予古按散赈之法惟曾巩赵汴为最然特纸上之言而巳及按县又不得不随所睹而布画者予一切细大并随??丙??措置而抚按诸公又过以予所建议并中机 宜也每一议上不特按行而巳且并下其议于数十州郡数十州郡或合或否然大都采予议而相准以行者什七八也巳而  天子勑各抚按凡诸郡县吏救灾有异政者其以闻而抚廵二公并以予首江南诸郡县闻于朝予亦寻得入为礼部仪制复徙吏部司勋矣此特议灾行赈之畧也他如躬为俭约问民疾苦凡受讼母以期其及两相输而罢不愿招拟而谳者听故讼者百人其及按罪???坐者特五七人甚者 一二人余皆面谕罢去故人人自??丙??凡征科母以笞与民为期会而巳县痛中尝竟日无人迹者乡大夫唐公侃故孝廉以南京刑部郎中没于官而无以为殓则觧囊中金为之殓而归又为之市腴田八十亩以食其家请唐司谏铭其墓祠之于学宫令其孙得隶之衣巾以奉祠事特耻为俗吏孳孳然以兴俗约法便民为务间则聚生徒与之觧经问难不辍寒暑御史尝乘轺刺县中大猾犯法者辄自劾曰某治官无状 然他无骫法者御史为之霁威而罢御史又尝议劝分予前曰古者劝分之政譬之剜肉而食人也县中独有勋戚家若魏国公而下所占没洲田而负官租者殆巨万按法追之则不必劝分而备赈者半矣御史大悦复欲收坐之予特抱案不以上出以谕勋戚家亟为输官且免罪入以觧于御史庭且请租既至乞无相坐三日夜江上舰米者鱼贯不绝凡万余斛其事上多木强绳下以威而不尽法率类此惜也其志虽勤而经术疏浅不足以仿古者循吏之遗此则到今来犹多愧心者也嗟乎使予今绾县绶为吏岂敢言?前言?前若是巳乎时隆庆二年十二月十六日书

附录丹徒县政记祭酒姜宝撰

嘉靖岁甲辰鹿门茅公自青阳服除来视丹徒县事是年适江南旱为灾他令长讲荒政而莫知所从事也公以江淮吴越间数千里虽饥甚而徐沛以北岁颇登既尝移檄诸司请开闭籴禁通商矣又闻 京师因徐沛以北岁颇登也而米价不甚踊于是议请蠲之外又议请折折于岁额不为损而每石省耗费且三之二其为民赐盖大略与蠲等廵抚丁公是其议而疏行之时江南岁漕以请得蠲者四十万而折倍于蠲其以本色挽仅十之三四而巳公为丹徒请而兼及于江南如此又以丹徒之民枕江山而田者殆相半山田旱而赤地矣犹幸洲于江者因潮以济溉也而稍稍收于是为通融酌处之法以请而得蠲者与其不尽蠲而折者皆归山田而山田之民得无税又于里中均徭夫差三者皆援弛力薄征故事请于院司府减免其半以归于山田而山田之民得无办里甲均徭即夫差亦不以及也由是江田不加赋而山田之民因宽税役也人得以谋生而自食其力公又以此但施及有田者尔若其无田者与有田而田少称下下户者未遍也于是乃议先赈是公以徐沛间岁颇登而请开闭籴禁也括库金共五千余充官籴之本而民有厚于赀者恣令自往籴官不禁亦若不与也但令棋置所籴于各乡以待行事既而又虞里胥者籍饥户往往欺也则悉召长乡赋者予以实征之册令检下下户以闻阳示检有漏则责令代之输彼方以代输为病巳故悉检以闻而不知公以上核饥户也凡饥户之籍于官者既得矣公又以故无籍于官而流且佣于山谷闾里间者未遍也于是又议为沿乡审放之法以单骑遍行县每至一乡则故尝籍于官与未及籍而来告者并听核核而信乃皆粥食而予之印符令饥者执符以受粟而主赈者按户收符为券前此厚赀者之家其所贮私籴但令饥下户转相籴或贷以取偿而巳公盖以此为佐赈之一荣亦未尝夺其有以尽予饥下户也计通邑受赈者万八千户赈而得全活者数万人盖前此饥下户以听审而守支城市中其为劳且费与聚而为疫疠之患既因公以免而里胥者又无缘得售其奸欺贫者蒙惠而厚赀者之家亦不至失其利又如山田被施而江田亦未尝有加赋也皆亦他令长凡救荒者之所无也于乎公可谓有造于丹徒矣故公去丹徒巳二十有六年而士民思之如一日凡来属予为记者玉山严公等数十人其言亦如出一口也于乎难矣难矣予尝谓救荒犹医病然医者意也意有所独到斯神有所独通卢扁视病人能尽见五藏症结人谓卢扁非常人能通神如此不知其能通神如此也意到故也公于丹徒荒政岂亦所谓意独到能通神者欤不然事至难处亦难济何其善处而能兼济如此也史迁云人之所病病疾多医之所病病道少今年适大水为灾正疾多而病道少之时丹徒士民者安得不思公予亦安得不为公记其事欤虽然予为公记其事乃为卢扁者传写其方书也而水灾与旱灾异江田漂没与山田赤地同又在后之长民者按方书而善用其意民病庶有瘳于公通神之冶庶亦得其心传矣公名坤字顺甫湖之归安人嘉靖成戌进士所可见于世不止此而予所记者荒政也故荒政外不及云

府江纪事

嘉靖辛亥春二月予由南京礼部精膳司郎中升广西佥事时颇闻执政所构窃自怜愿为弃官投檄犬秋七月适应警庵公槚总督两广辄遣吏移文强之且再予始以壬子入粤右粤右诸道惟府江为最险两岸山既壁立盘礴六七百里而又丛木深箐诸猺獞数出没劫杀吏民正德年间陈公金大征无功而府江道兵威不行遂以孤垒与诸猺獞相羁靡而巳阳朔县特甚阳朔县抱江而城盖绾府江之咽喉者数十年来古田诸部落劫杀吏民稍稍蚕食诸州县甚且缚阳朔令及其哨江百户杀之督府欧阳 公辈尝疏请三省夹剿未果巳而应公至阳朔吏民之泣而请兵者朝且夕也比予至公辄以函笺贺 万寿事檄府江道兵备副使阳公而故以署府江道檄予且以大征一切军兴事宜属之序抱檄行部稍稍按往牒及帐下吏士谙兵事者大略治南粤诸夷莫善于鵰剿莫不善于大征何者夷虽丑类其凶悍舛?马鸷者特十之一百之一而巳择其渠魁而鵰之而余不以及则诸部落罪案始分人人知惧大征则湮山刊 谷而部斩之矣其为功莫真于鵰剿而莫赝于大征鵰剿者师不移时倐而入倐而出如鵰之搏兔然故其为功最真而大征者非征兵储饷者踰年不办兵未集而贼皆走险矣其始也兵连祸结其继也率斩他馘以缓罪故其为功多赝然当事者往往利附大征而不??丙攴?鵰剿大征之师如太山压卵奏捷之后辄?爵赏而鵰剿之法少不利则罪且收坐之矣予故深忧之又按故当事并知鵰剿之善而不敢遽行者有三 一曰将士不勒习□□向道不审三曰机事不密予按部署诸戍兵凡五千汰其老者弱者及括其空名而隶尺籍者于是严之以古者什伍之法使之朝夕勒战而上中下其食焉上焉者则授之摧锋或为伏隘而以将领之骁悍者统之次焉者则列枹皷赴干橹而以将领之老练者统之下焉者则以给兵马储糗之役而巳又日出金钱分给诸将领各自以所部署之兵相团射及其枪牌诸技于是人人颇愿自为战而 又以向道不审者诸猺獍并阻山谷之险县崖飞栈深林茂箐故也我师之侦者既不得入何以测彼巳习向背而觇缓急于是别募死士为缉事军且令各携善绘事者而入夜行昼伏分道深入至则各图其山川道里以出某贼巢为左某贼巢为右某巢枕某隘某巢控某江某巢与某巢相姻党当别为行间某巢与某巢相雠杀可遗金钱使之相夹击而其图又恐逻者之搜及也以药笔传之纸绝无可睹见者出则又 按图别娶沙为山谷状不二三月间而府江所辖诸夷砦其最狡且险者八十二处稍次者亦不下百余者大畧并如掌股间矣然亦不敢辄按举鵰剿之法惟日以戌兵廵逻山谷间又往往刺熟猺獞者出之稍稍犒之以牛酒甚且恣之以金钱绮绣针线货物巳而诸熟猺獞又以予故推诚拊之也亦往往以党中阴事或相雠杀及其险夷时时向予指画予辄厚遗之而归又未几他猺獞故行劫杀者且患予或按兵鵰 剿亦时时随诸熟猺獞出行谒矣予亦厚遗而遣之间择其罪案最著者大桐江辈劫杀吏民数多予仅腕一酋之目以归当是时予虽未尝按举剿之法而诸夷酋故行劫杀者夜则挈妻子窜山谷昼则携之还故穴而风雨冻馁恐恐朝夕矣巳而入监乡试事既竣阳朔吏民复告急应公且檄予面授之曰大征阳朔事属君久矣君且指画如何予前曰大征事非陈兵十万不可为功兵志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奔疲于 道路者数十万家且阳朔诸獞本古田部落其遗种不下数万若三省夹征则兵连不解为患匪轻矣由予观之治夷如击狐出则疾刺之不出则听其穴伏而巳毁城熏社非计也倘听某鵰剿不烦军门一卒之劳一金之费而阳朔县可完江道可通矣公又曰鵰剿恐不可多斩馘斩馘少则贼不畏且柰何予又前言曰阳朔堑江而县左则金宝顶等三十余砦石则鬼子等一十七砦相为表里者也鬼子等贼杀县令张 士毅以来非惟官府吏民愤之虽其党中诸部落亦深嫉而怨之何者者策督府必征也某若声其罪以鵰剿之兵而按行大征之法则其党中亦惧而且谋自完不敢移兵相抗矣况鬼子砦前则带江背则枕恭城扼其江则诸贼必奔恭城恭城远近雠其劫杀久矣可尽而俘也公曰善予归括所部署得戍兵五千人先遣千人隶都指挥锺坤秀于攂皷岩即控金宝顶故处以断其右臂者也而诸獞中日遣其党侦予兵 动静虽予之左右吏胥亦时时与之私金钱者且鬼子砦亦揣知吏民数请兵故期以十月赛神起兵称乱矣予乃分所部署兵为七各按日时或诈渡荔浦而东或越富川而南或扼阳朔江而胁或从恭城而背或从平乐而突并夜则口???亍枚昼则伏山窟中所过道立帜而辄榜曰军门且进兵十万讨某贼砦矣他各闭砦自完无得擅出及举兵相向举兵相向者辄移师夷之当是时予之戍兵仅五千人特分道疾入而又 以兵扼江江东西断而为二诸夷酋并胆落四望旗帜弥山谷固不能测官兵若干也虽诸将领亦各自按牒分兵力攻抑不自知官兵共若干也不终朝连破十七砦而予又以恭城诸乡兵及他熟猺兵伏贼之隘于是结营而搜前后俘斩及生擒共二百二十人并被虏幼口凡千人以归是役也军门遂不遣一卒不费一金而所夺还民田月十余万亩矣旋师之日欢声动地非独阳朔孤城得以稍完而他州县凡被夷 酉所占没田庐与劫畧牛羊男妇者并来归相属者如市应公始列其事于朝  天子为之加公兵部尚书平蛮将军镇远侯以下赏赉以差予亦与都指挥锺坤秀并升二级提学王宗沐书其事于阳朔江上而乡大夫苏公?辈相与帅吏民伐石而碑并祠应公及予与锺坤秀三人于其县此则予之署兵府江之本末也军门志亦载其略大较以鵰剿而行大征之法古今所创其以猺为导俘斩数多且千人以上抑 亦古今所未覩者休欲筑广运足滩二堡以屯戍兵并槎府江两岸诸山且仿唐宋故事令夷酋各出竹木香蜡诸物与之互市鱼盐以为利又议永安修仁一带韩襄毅公所剿杀太多虽设五屯千户所以戍守其中然于今实赘疣也莫若招东兰那池丹州子孙众而土狭者听其分兵戍守且耕且战愿得其地而籍之者听倘于五屯之间设一夷州如东兰等州土目故事亦古人以夷治夷之法也会予明年改为大名道副使事虽未及施行而粤之人至今犹有按其说而传之者隆庆二年十二月望日书

附录阳朔纪事碑【山西布政前广西提学佥事王宗沐撰】

广西阳朔县治介盗区而胡北獞尤称逼肆联络古田自弘治中官兵征之不克败没总兵参议因而骜桀遁移入据鬼子庄头等巢时出掠杀其令张士毅占民里田庐令不得耕牧嘉靖三十一年五月提督府始命都指挥锺君坤秀统千人戍之而佥事归安茅公 坤来视府江兵备事是年八月贼出掠公以兵五百益锺邀之擂鼓山歼五十三人十月戍兵又掩捕贼酋四人其党益急杀牛誓众谋大举公密请督府符下得便宜行事是月十二日公部署七哨合狼柳军兵三千人约锺君密捣其穴别以知县王弼率舟师往来江上遏其西渡百户李爵以堡兵驻石井防其东逸刘宗武以乡兵守巢后而独千户陈袭将千人扬声故渡荔浦江迂道误之言?冏者还报而贼稍懈十五日夜兵集各战其地指挥吴国威克庄头马蹄千户孔继宗克木罗水鸡刘承绪克马骟外祚百户李环克炉岩义勇严琏克新桥倒龙千户刘积沧克刀山强布惟袭等所当鬼子巢坚箐深从高下木石拒战明日始克之合凡斩首一百六十七颗擒俘三百八十七人获牛马及走死者称是威震远近凯还赏赉有差是役也实督府遂昌应公文武为宪申赏罚法且许其属以便宜而茅公又弘才壮志画中机宜方战日雨甚公焚香祷天愿以巳生二年易晴二日佑将士其勤类此故能约兵省费而斩获奇捷诚传载鵰剿所未尝有阳朔里户妇子自是始知乐生日卧帖席云

三黜纪事

嘉靖戊戌予举进士或有谬以予善古文辞闻于执政者又三年适方士以祷祠之术献 天子而执政贵溪公欲应 明诏大搜诸少年负文望者入为词臣予未之知也同年陈君昌积过予稍稍泄且屈指数某某某凡八人予与翁君大立并在数中予甚骇俄而翁君从外来予乃私膝翁君而谋曰君得无以执政所籍我辈为词臣者而过乎语所谓宰相奴也翁君咈然曰是也且柰何予曰君何以受知贵溪公翁君曰各有私以予文示翟石门者故执政帷而阖谋遂相及耳予曰某殆未之识者也抑何以次诸君数中翁君曰诏选庶吉士闻同乡唐渔 石张甬川两先生盖尝并以君氏名荐于贵溪公巳而事虽寝犹雅重君才近闻同年吴君春特口誉君不置也予且过辞翟公所君第请之吴君可免矣明日吏部有写本人者转相语颇亟闻翁君巳免予愤郁甚乃火书数千言以辞于吴君舂而书中语稍稍侵吴君且咎其不当污我为也而吴君者执政婿也亦怒遂以其书投贵溪公鞅鞅恨甚且诫吏部除予边徼令适文选郎中李公开先故尝雅以文相友善者力 为讲觧乃得除青阳县然按青阳令久无甲科者甲科自予始巳而青阳以丧归壬寅服除癸卯谒选吏部适执政分宜公以其邑鈌令遣从事者以予属文选时文选郎中予同乡郑端简公晓也予亟过辞于公公亦匊予数以觧于分宜卒不可巳而刺其故则友人员外郎朱公某尝以予所故录诗什者褎示彭内翰某彭内翰某则分宜邑子也遂以转相闻而器许之耳予既窘业且按例请补教公亦稍稍闻又他同年 某间以语分宜之子太常君曰某予湖中故以狂且拗闻者也君何利焉假令令分宜第不便巳而彭内翰别请补同年江君应选而予遂获免予虽免而分宜父子所深憾而雠且欲中以危祸者屡矣予补丹徒会岁饥而  天子诏求救灾异政抚按并以予首江南郡县以闻他使君又例以贤能闻者凡十余上又适唐渔石公为吏部尚书公入吏部三日而予擢仪制又未几且徙司勋当是时吏部侍郎徐公方引擢 天下材望之士而士之有志当世者以不及出其门为恨而予故门下士也顾特庐丧时尝过吊之适他沮来归而予之罪衅稍稍属公齿颊间未几文选司郎中高公简坐他衅谪戌尚书唐公削籍予与司封何君迁并外调居二年徙南京车驾又徙精膳当是时侍郎公巳擢为宗伯誉望籍甚中外士无不人人愿其入相 天子者适其子以科场事为监试御史者论列于朝时巳酉秋八月十五日也俄而给事中万君文彩复和之久之未报九月二十五日予由省署退私过某某亦公门下士也且前膝予曰闻两御史业巳论列其事彼盛试职也无足怪者第科中万君不当复为云云耳且不知疏所论列何状闻万君者君故同年也倘肯私为刺之否乎予难之曰彼且抗疏论大臣岂肯轻以示人某又曰君第往今踰月矣不旬日邸报且至吾特亟闻其槩耳予故热心人于某亦雅以文章相友善者也遂许之某辄饭予遣吏一人 同予过候万君万君者故多病于缙绅间绝无他往来者且馆西阙门一中官家予以刺入阍者曰病且久向不见宾客予复诘阍者曰吾同年故知非他比也而且第报食顷万君出予前揖言曰希阔久矣顷闻君有大建白何如万君曰惭愧惭愧某且不知好丑妄有论列业巳办青衣待罪于此何敢称建白乎又前曳予褎而曰君兹来甚善某滇人也万里孤臣且母年八十儿尚孩携旦夕或他变惟君与诸同年共为 携之还故滇吾无憾矣予掀髯笑曰君之事岂特遽至此且试出疏藁观之万君犹三谢不从巳而予曰君且托予同年辈以母子为之周旋万里区区疏藁独不可出而临观之乎万君始口诵疏中朱语十余字予曰君第出疏予当为君擘画兹事使其言而当欤则君固当从今以直声闻天下也使其言而否则君之事或属不测予第当如君所属一一善计也万君始按疏本末而口诵之因得君所论科场外复及参劾 公云云予愀然变色万君亦愕曰予且不免逮系犬乎予笑曰科场事业巳有台中两君论列之矣君特按其事而尾言之耳何以遽尔逮系也万君曰尔何为色变予曰君兹举且重拂天下公议矣为之柰何万君曰予顷谬为此疏台谏诸君并以予所言特壮而君何以独为云云若此予曰今执政分宜公浊乱中外者久矣中外士大夫无不人人日夜觊望其去抑且觊望公与茶陵公同心秉政者今君所言岂以分且 公固当久相便国家乎然君为天子耳目臣抗疏论列不以及分宜而以及某窃为君不取也万君复曰分宜公天下士大夫故尝论列之久矣予第言人所不言者耳予又猎襟起曰古语固有世所不言而独言之者彼第以所言者固天下公议特其批宫腋犯权幸人不敢言而彼独言之者耳君今日所言则天下之不忍言而第不以言者君乃独言之可乎万君始鞅鞅不自安复前曰今且柰何予曰君自今以往宦辙 属不利犬万君曰行且考察其阴击予而去之乎予曰南都耳目最公彼焉能考察及君也又曰然则何云不利予曰君第徙边徼一佥事或考满后当按故事领一参议以归不然殆不免穆生所云矣予两人笑而别遂携所从吏以其所耳接于万君者一一口覆某盖是日申刻也其所从吏特忘姓名一一可面覆者予是时岂知某以予曩不及吊丧两相猜故为曲计诡予而特侦其事本末将以入媚于执政者也巳而 予辞去某辄向夜分缮写云云遣使马疾驰以闻于公公始大怒数以遍告中朝士大夫且谓予险诐阴贼若此而南都卿贰以下其以考满及函寿笺或他公差赴京邑来归者往往私以转语予予无以自辩抑闻万致斋尚书公而下轩然为仆口讼之者然而某既先邸报以所托予探万君者私闻于公公焉得不信公既信焉得不为睚眦深刺骨予之罪始胶漆牢固卒无以自觧矣未几予徙为广西佥事巳而稍稍以 矢石劳间及叙录又未几辄坐罪构削籍以去予所欷歔呜咽者岂可胜道也虽然犹幸公厚德海内学士大夫所共指为富欧韩范不忍深中以危祸予犹得少延残喘以至于今纵不及翱翔四方以戮力当世犹及遵初服狎麋鹿而卧泉石则皆仁人之赐也嗟乎予因系之以言而诫诸子侄及族姓曰吾故三获罪于执政而祖父所手诗书教我望我与我生平所自为襟负者今殆巳犬然而曩时盛为劖刻之行辞词 臣辞分宜虽不得士之中行其过犹薄且故与词垣者或他改郎署或辞疾不赴得无恙余皆败去即如领分宜者虽徙他官祸终不免何者人情言?翕訿难以完名故也予于前忤两公处不为悔至于后之所忤予本师弟间特过州里哭其丧不及遂事怹日积猜絓祸卒为谗人者所间以至于此岂尽谗人所构哉诗不云乎天作孽犹可逭自作孽不可活予之所以仰天摧心而泣而于今犹不能不为汗发沾衣也善乎李中丞克斋尝谓予曰以君之才忤他执政犹之可也而忤斯人可谓两贤相扼也巳悲夫隆庆元年春二月书于三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