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文集 王安石集

总 目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卷六

●卷七

●卷八

●卷九

●卷十

●卷十一

●卷十二

●卷十三

●卷十四

●卷十五

●卷十六

●卷十七

●卷十八

●卷十九

●卷二十

●卷二十一

●卷二十二

●卷二十三

●卷二十四

●卷二十五

●卷二十六

●卷二十七

●卷二十八

●卷二十九

●卷三十

●卷三十一

●卷三十二

●卷三十三

●卷三十四

●卷三十五

●卷三十六

●卷三十七

●卷三十八

●卷三十九

●卷四十

●卷四十二

●卷四十二

●卷四十三

●卷四十四

●卷四十五

●卷四十六

●卷四十七

●卷四十八

●卷四十九

●卷五十

●卷五十一

●卷五十二

●卷五十三

●卷五十四

●卷五十五

●卷五十六

●卷五十七

●卷五十八

●卷五十九

●卷六十

●卷六十一

●卷六十二

●卷六十三

●卷六十四

●卷六十五

●卷六十六

●卷六十七

●卷六十八

●卷六十九

●卷七十

●卷七十一

●卷七十二

●卷七十三

●卷七十四

●卷七十五

●卷七十六

●卷七十七

●卷七十八

●卷七十九

●卷八十

●卷八十一

●卷八十二

●卷八十三

●卷八十四

●卷八十五

●卷八十六

●卷八十七

●卷八十八

●卷八十九

●卷九十

●卷九十一

●卷九十二

●卷九十三

●卷九十四

●卷九十五

●卷九十六

●卷九十七

●卷九十八

●卷九十九

●卷一百

●附录

●卷一

◎古诗

  【元丰行示德逢】

四山映赤日,田背坼如龟兆出。湖阴先生坐草室,看踏沟车望秋实。雷蟠电掣云滔滔,夜半载雨输亭皋。旱禾秀发埋牛尻,豆死更苏肥荚毛。倒持龙骨挂屋敖,买酒浇客追前劳。三年五谷贱如水,今见西成复如此。元丰圣人与天通,千秋万岁与此同。先生在野故不穷,击壤至老歌元丰。

【后元丰行】

歌元丰,十日五日一雨风。麦行千里不见土,连山没云皆种黍。水秧绵绵复多余,龙骨长干挂梁。鲥鱼出网蔽洲渚,荻笋肥甘胜牛乳。百钱可得酒斗许,虽非社日长闻鼓。吴儿蹋歌女起舞,但道快乐无所苦。老翁堑水西南流,杨柳中间弋小舟。乘兴欹眠过白下,逢人欢笑得无愁。

【夜梦与和甫别如赴北京时和甫作诗觉而有作因寄纯甫】

水菽中岁乐,鼎茵暮年悲。同胞苦零落,会合尚凄其。况乃梦乖阔,伤怀而赋诗。诗言道路寒,乃似北征时。叔兮今安否,季也来何迟。中夜遂不眠,辗转涕流离。老我孤主恩,结草以为期。冀叔善事国,有知无不为。千里永相望,昧昧我思之。幸唯季优游,岁晚相携持。于焉可晤语,水木有茅茨。畹兰伫归憩,绕屋正华滋。

【纯甫出释惠崇画要予作诗】

画史纷纷何足数,惠崇晚出吾最许。旱云六月涨林莽,移我然堕洲渚。黄芦低摧雪翳土,凫雁静立将俦侣。往时所历今在眼,沙平水澹西江浦。暮气沉舟暗鱼罟,欹眠呕轧如闻橹。颇疑道人三昧力,异域山川能断取。方诸承水调幻药,洒落生绡变寒暑。金坡巨然山数堵,粉墨空多真漫与。大梁崔白亦善画,曾见桃花净初吐。酒酣弄笔起春风,便恐漂零作红雨。莺流探枝婉欲语,蜜蜂掇蕊随翅股。一时二子皆绝艺,裘马穿羸久羁旅。华堂岂惜万黄金,苦道今人不如古。

【徐熙花】

徐熙丹青盖江左,杏枝偃蹇花婀娜。一见真谓值芳时,安知有人礴。同朝众史共排冒,亦欲学之无自可。锦囊深贮几春风,借问此木何时果。

【燕侍郎山水】

往时濯足潇湘浦,独上九疑寻二女。苍梧之野烟漠漠,断垅连冈散平楚。暮年伤心波浪阻,不意画中能更睹。燕公侍书燕王府,王求一笔终不与。奏论谳死误当赦,全活至今何可数。仁人义士埋黄土,只有粉墨归囊楮。

【陶缜菜】

江南种菜漫阡陌,紫芥绿菘何所直。陶生画此共言好,一幅往往黄金百。北山老圃不外慕,但守荒畦荆棘。陶生养目渠养腹,各以所能为物役。

【己未耿天骘著作自乌江来予逆沈氏妹于白鹭洲遇雪作此诗寄天骘】

(辛酉冬,天骘复来,诵之,遂书于壁,请天骘书所酬于右。)

朔风积夜雪,明发洲渚净。开门望钟山,松石皓相映。故人过我宿,未尽跻攀兴。而我方渺然,长波一归艇。款段庶可策,柴荆当未暝。与子出东冈,墙西扫新径。

【招约之职方并示正甫书记】

往时江总宅,近在青溪曲。井灭非故桐,台倾尚馀竹。池塘三四月,菱蔓芙蕖馥。蒲柳亦竞时,冥冥一川绿。方坻最所爱,意谓可穿筑。欲往无舟梁,长年寄心目。故人晚得此,心事付草木。消摇阎宇新,揽结蹊隧熟。更能适我愿,中水开茆屋。鬼营诛荒梗,人境扫喧黩。濠鱼净留连,海鸟暖追逐。岂无方外客,于此停高躅。忆初桑落时,要我岂非夙。蚕眠忽欲老,一个未言速。当缘东门水,尚涩南浦舳。吾庐虽隐翳,赏眺还自足。横陂受后涧,直堑输前渎。跳鳞出重锦,舞羽堕软玉。碧递舒卷,紫角联出缩。千枝孙峄阳,万本母淇澳。满门陶令株,弥岸韩侯蔌。尚复有野物,与公新听瞩。金钿拥芜菁,翠被敷苜蓿。虾蟆能作技,科斗似可读。棂轩俯北渚,花气时度谷。耘锄聊效颦,缔扌行可续。荒乘倘不倦,一昼敢辞卜。虽无北海酒,乃有平津肉。仙李枝,城市久烦促。寄声与俱来,荫我台上谷。

【同王浚贤良赋龟得升字】

世传一尾龟百龄,此龟逮见隋唐兴。虽然天幸免焦灼,想屡缩颈愁严凝。前年赴海不量力,欲替鳌负三がテ。番禺使君邂逅见,知困簸荡因嗟矜。疾呼豫且设网取,以组系首<井黾>穿绳。北归与俱度大庾,两夫苦不胜。舣船秦淮担送我,云此一可当十朋。昔人宝龟谓神物,奉事槁骨尤兢兢。残民灭国递争夺,有此乃敢司黎蒸。于时睹甲别贵贱,太卜藏法传昆仍。岂如元君须见梦,初知欢喜得未曾。自从九江罢纳锡,众渔贱弃秋不登。卜人官废亦已久,果猎谁复知殊称。今君此宝世莫识,我亦坐视心瞢瞢。耆床才堪比瓦砾,当粟孰肯捐斗升。糁头腥臊何足嗜,曳尾污秽适可憎。盛溲除聋岂必验,蹈背出险安敢凭。刳肠以占幸无事,卷壳而食病未能。如闻翕息可视效,乃往有堕崖千层。仰窥朝阳俯引气,亦得难老如冈陵。谅能学此真寿类,世论妄以虫疑冰。嗟余老矣倦呼吸,起晏光景难瞻承。但知故人所玩惜,每戒异物相侵陵。唯忧盗贼今好卜,夜半劫请无威惩。复恐夫负之走,并窃老木为薪。浅樊荒圃不可保,守视且寄钟山僧。

【示元度(营居半山园作)】

今年钟山南,随分作园囿。凿池构吾庐,碧水寒可漱。沟西雇丁壮,担土为培娄。扶疏三百株,莳束最高茂。不求雏实,但取易成就。中空一丈地,斩木令结构。五楸东都来,以绕檐溜。老来厌世语,深卧塞门窦。赎鱼与之游,喂鸟见如旧。独当邀之子,商略终宇宙。更待春日长,黄鹂弄清昼。

【仲明父至宿明日遂行】

初登张公门,公子始冠帻。于今见公子,与我偕鬓白。山林坐语笑,宛然在公侧。岂惟貌如之,侃侃有公德。忆公营濑乡,许我归作客。我归公既逝,惆怅难再得。得子如得公,交怀我忻戚。漂摇将安往,税驾止一昔。寤言且勿寐,庶以永今夕。何时复能还,裹饭冶城宅。

【杏花】

石梁度空旷,茅屋临清炯。俯窥娇饶杏,未觉身胜影。嫣如景阳妃,含笑堕宫井。怊怅有微波,残妆坏难整。

【奉酬约之见招】

君家段干木,为义畏人侵。冯轼信厚礼,逾垣终褊心。川坻宁有此,园屋谅非今。雨过梅柳净,潮来蒲稗深。种芳弥近渚,伐翳取遥岑。清节亦难尚,旷怀差易寻。子猷怜水竹,逸少惬山林。况复能招我,亲题汉上襟。

【寄吴氏女子】

伯姬不见我,乃今始七龄。家书无虚月,岂异常归宁。汝夫缀卿官,汝儿亦纟廷。儿已受师学,出蓝而更青。女复知女功,婉有典刑。自吾舍汝东,中父继在廷。小父数往来,吉音汝每聆。既嫁可愿怀,孰如汝所丁。而吾与汝母,汤熨幸小停。丘园禄一品,吏卒给使令。膏粱以晚食,安步而车。山泉皋壤间,适志多所经。汝何思而忧,书每说涕零。吾庐所封殖,岁久愈华菁。岂特茂松竹,梧楸亦冥冥。芰荷美花实,弥漫争沟泾。诸孙肯来游,谁谓川无ぎ。姑示汝我诗,知嘉此林。末有拟寒山,觉汝耳目荧。因之授汝季,季也亦淑灵。

【赠约之】

君胸寒而痞,我齿热以摇。无方可救药,相值久无そ。欲寻秦越人,魂逝莫能招。但当观此身,不实如芭蕉。

【寄杨德逢】

山樊老惮暑,独寤无所适。湖阴宛在眼,旷若千里隔。遥闻青秧底,复作龟兆坼。占岁以知子,将勤而后食。穿沟取西港,此计当未获。两龙骨,岂得长挂壁。晤言久不嗣,作苦何时息。炎天不可触,怅望新舂白。

【再次前韵寄杨德逢】

一雨洗炎,旷然心志适。如输浮幢海,灭火十八隔。俯观风水涌,抑视电云坼。知公开霁后,过我言不食。翻然陂路长,泥淖困臧获。明明吾有怀,如日照东壁。莫逢田父归,倚杖问消息。渠来那得度,南荡今已白。

【仲明父不至(张名轩民,仲明父其字也。)】

月出映沟坻,烟升隐墟落。寒鱼占窟聚,瞑鸟投枝泊。亭皋闭晚市,陇首归新获。伫子终不来,青灯耿林壑。

【与吕望之上东岭】

靖节爱吾庐,猗乐吾耳。适野无世喧,吾今亦如此。纷纷旧可厌,俗子今扫轨。使君气相求,眷顾未云已。追随上东岭,俯仰多可喜。何以况清明,朝阳丽秋水。微云会消散,岂久污尘滓。所怀在分衿,藉草洎如洗。

【与望之至八功德水】

念方与子违,惝夜不眠。起视明星高,整驾出东阡。聊为山水游,以写我心ぉ。知子不糟,相与酌云泉。

【要望之过我庐】

念子且行矣,要子过我庐。汲我山下泉,煮我园中蔬。知子有仁心,不忍钩我鱼。我池在人境,不与犭宾獭居。亦复无虫蛆,出没争腐余。食罢往游观,藻与蒲。清波映白日,摆尾扬其须。岂鱼有此乐,而我与子无。击壤谣圣时,自得以为娱。

【闻望之解舟】

子来我乐只,子去悲如何。谓言且少留,大舸已凌波。暗ホ虽莫测,皇明迈羲娥。修门归有时,京水非汨罗。

【法云】

法云但见脊,细路埋桑麻。扶舆度焰水,窈窕一川花。一川花好泉亦好,初晴涨绿深于草。汲泉养之花不老,花底幽人自衰槁。

【弯奇】

残暑安所逃,弯奇北窗北。伐翳作清旷,培芳卫岑寂。投衣挂青枝,敷簟取一息。凉风过碧水,俯见游鱼食。永怀少陵诗,菱叶净如拭。谁当共新甘,紫角方可摘。

【月夜二首】

山泉堕清陂,陂月临静路。惜哉此佳境,独赏无与晤。埭口哆陂阴,要予水西去。呼僮拥草垡,复使东南注。

【二】

蹋月看流水,水明摇荡月。草木已华滋,山川复清发。褰裳伏槛处,绿净数毛发。谁能挽娥,俯濯凌波袜。

【两山间】

自予营北渚,数至两山间。临路爱山好,出山愁路难。山花如水净,山鸟与云闲。我欲抛山去,山仍劝我还。只应身后冢,亦是眼中山。且复依山住,归鞍未可攀。

●卷二

◎古诗

  【题南康晏史君望云亭】

南康父老传史君,疾呼急索初不闻。未尝遣汲谷帘水,三岁只望香炉云。云徐无心澹无滓,史君恬静亦如此。飚然一去扫遗阴,便觉烦怅千里。归田负戴子与妻,圃蔬园果西山西。出门亭皋百顷绿,望云才喜雨一犁。我知新亭望云好,欲比邻成二老。莫嫌鸡黍数往来,为报襄阳德公嫂。

【氵存亭】

朝寻东郭来,西路历氵存亭。众山若怨思,惨澹长眉青。迸水泣幽咽,复如语丁宁。岂予久忘之,而欲我小停。歇鞍松柏间,坐起俯轩棂。秋日幸未暮,奈何雨冥冥。

【光宅寺】

然光宅淮之阴,扶舆独来止中林。千秋钟梵已变响,十亩桑竹空成阴。昔人倨堂有妙理,高座翳绕天花深。红葵紫苋复满眼,往事无迹难追寻。

【春日晚行】

门前杨柳二三月,枝修绿烟花白雪。呼僮羁我果下骝,欲寻南冈一散愁。缘冈初日沟港净,与我门前绿相映。隔淮仍见袅袅垂,伫立怊怅去年时。杏花园西光宅路,草暖沙晴正好渡。兴尽无人楫迎我,却随倦鸦归薄暮。

【新花】

老年少忻豫,况复病在床。汲水置新花,取慰此流芳。流芳只须臾,我亦岂久长。新花与故吾,已矣两可忘。

【四皓二首】

四皓秦汉时,招招莫能致。紫芝可以饱,粱肉非所嗜。谷广水涣涣,山长云泄泄。与其贵而拘,不若贱而肆。

【二】

秦驱九州逃,知力起经纶。重利诱众策,颇知聚秦民。颓然此四老,上友千载魂。采芝商山中,一视汉与秦。灵珠在泥沙,光景不可昏。道德虽避世,馀风回至尊。嫡孽一朝正,留侯果知言。出处但有礼,废兴岂所存。

【真人】

予常值真人,能藏毒而宁。能纳秽若净,能易膻使馨。能解身赫赫,能逆知冥冥。日唯汝心撄,而汝耳目荧。廓然而无营,其孰扰汝灵。神奇实主汝,厥通莫之令。嘻予岂不知,黄帝与焦螟。死心而废形,乃可少闻霆。顾今亲遘之,于吾独剽聆。刳心事斯语,自儆以书铭。

【寄蔡氏女子二首】

建业东郭,望城西堠。千嶂承宇,百泉绕ニ。青遥遥兮纟丽属,绿宛宛兮横逗。积李兮缟夜,崇桃兮炫昼。兰馥兮众植,竹娟兮常茂。柳蔫绵兮含姿,松偃蹇兮献秀。鸟兮下上,鱼跳兮左右。顾我兮适我,有斑兮伏兽。感时物兮念汝,迟汝归兮携幼。

【二】

我营兮北渚,有怀兮归女。石梁兮以苫盖,绿阴阴兮承宇。仰有桂兮俯有兰,嗟汝归兮路岂难。望超然之白云,临清流而长叹。

【梦黄吉甫】

梦传失之妄,昼冀见而想。岂伊不可怀,而使我心往。山林老颠句,数日占黄壤。舟舆来何迟,北望屡惝。西城荠花时,落魄随两桨。岁晚洲渚净,水消烟渺莽。踌蹰壁上字,期我无乃廷。

【游土山示蔡天启】

定林瞰土山,近乃在眉睫。谁谓秦淮广,正可藏一シ。朝予欲独往,扶惫强登涉。蔡侯闻之喜,喜色见两颊。呼鞍追我马,亦以两黥挟。敛书付衣囊,裹饭随药笈。阿兰若,土木老山胁。鼓钟卧空旷,иね雕捷业。外堂廓无主,考击谁敢辄。坡陀谢公冢,藏椁久穿劫。百金买酒地,野老今行饣盍。缅怀起东山,胜践比稠叠。于时国累卵,楚夏血常喋。外实备艰梗,中仍费调燮。公能觉如梦,自喻一蝴蝶。桓温适自毙,苻坚方天厌。且可缓九锡,宁当快一捷。彼哉斗筲人,得丧易矜怯。妄言屐齿折,吾欲刊史牒。伤心新城埭,归意终难惬。漂摇五城舟,尚想浮河楫。千秋陇东月,长照西州堞。岂无华屋处,亦捉蒲葵Ψ。碎金谅可惜,零落随秋叶。好事所传玩,空残法书帖。清谈眇不嗣,陈迹恍如接。东阳故侯孙,少小同鼓箧。一官初岭海,仰视飞鸢ㄢ。穷归放款段,高卧停远蹀。牵襟肘即见,著帽耳才。数椽危败屋,为我炊陈。虽无膏污鼎,尚有羹濡。纵言及平生,相视开笑靥。邯郸枕上事,且饮且田猎。或昏眠委翳,或妄走超躐。或叫号而寤,或哭泣而魇。幸哉同圣时,田里老安帖。易牛以宝剑,击壤胜弹铗。追怜衰晋末,此土方岌で。强偷须臾乐,抚事终愁忄。予虽天戮民,有械无接摺。翁今贫而静,内热非复叶。予衰极今岁,倘与鸡梦协。委蜕亦何恨,吾儿已长鬣。翁虽齿长我,未见白可镊。祝翁尚难老,生理归善摄。久留畏年少,讥我两占嗫。束火扶路还,宵明狐兔慑。蔡侯雄俊士,心忄形亦谍。异时能飞,快若五陵侠。胡为阡陌间,足仅相蹑。谅欲交辔语,怯子不能[A13B]。

【再用前韵寄蔡天启】

蔡侯东方来,取友无所挟。一囊衣,偶以一书笈。定林朝自炊,有匕或无。时时羹藜藿,镬大苦难燮。骄顽遂敢侮,有甚观骈胁。澹然山谷中,变色未尝辄。始见类欺魄,寒暄粗酬接。从容与之语,烂漫无不涉。奇经可治疾,秘祝可解魇。巫医之所知,瞽史之所业。载车必百两,独以方寸摄。微言归易悟,疾若髭赴镊。天机信卓越,学等何足躐。纵谈及既往,每与唐许协。扬雄尚汉儒,韩愈真秦侠。好大人谓狂,知微乃如谍。惟初造文字,人惑鬼愁慑。秦愚既改罪,新毛仍易叠。六书遂失指,隶草矜敏捷。谁珍坛山刻,共赏兰亭帖。东京一祭酒,收拾偶予惬。少尝妄思索,老懒因退怯。侯方习篆籀,寸管静尝。深原道德意,助我耕且猎。昔功恐唐捐,异味今得饣盍。京口媚学子,追师尝劫劫。陆嬴淮汴粮,水僦湖海シ。远求而近遗,如目不见睫。伪凤易悦楚,真龙反惊叶。闻予再三叹,往往心不厌。或自逸而走,或去而不[A13B]。或嗤元郎漫,或讠此白翁嗫。铄金徒欲消,韫玉岂愁。贤愚有定分,咄汝无喋喋。跨鞍随我游,曳屣联我ㄢ。照泉挹清Г,石缘嵬で。东陂数鱼,西崦追蛱蝶。翳林窥搏黍,藉草听批颊。黄寻远莲须,红阅邻杏靥。荏苒光景流,杨园忽无叶。扶疴归未久,吾见喜宁帖。褰裳告我去,禄仕当随牒。萧晨秣款段,归骑得追蹑。谓言循东路,复出西城堞。行矣忍羁旅,无鱼勿弹铗。天闲久索骥,骏足方腾蹀。长驱勿骄矜,小亦勿忄。鹏飞九万里,勿借风一Ψ。溟波浩难穷,勉自养鳞鬣。爵禄实天械,功名为接摺。宁能复与我,摇漾秦淮楫。附书勿辞频,隔岁期满箧。

【用前韵戏赠叶致远直讲】

叶侯越著姓,胄出实楚叶。缙云虽穷远,冠盖传累叶。心大有所潜,肩高未尝胁。飘飘凌云意,强御莫能慑。辟雍海环流,用汝作舟楫。开胸出妙义,可发朦起魇。词如太阿锋,谁取触其铗。听之心凛然,难者口因[A13B]。搏飞欲峨峨,铩堕今ㄢㄢ。忘情塞上马,适志梦中蝶。若金静无求,在冶惟所挟。载醪但彼惑,馈浆非我谍。经纶安所施,有寓聊自惬。棋经看在手,棋诀传满箧。坐寻棋势打,侧写棋图贴。携持山林屐,剌レ沟港シ。一枰尝自副,当热宁忘Ψ。反嗤衤能衤戴子,但守一经笈。亡羊等残生,朽策何足摺。欢然值手敌,便与对匕策。纵横子堕局,膊声出堞。樵父弛远担,牧奴停晏饣盍。旁观各技痒,窃议儿女嗫。所矜在得丧,闻此更心忄。熟视笼两手,徐思捻长鬣。微吟静,坚坐高帖帖。未快岩谷叟,斧柯尝烂。趋边耻局缩,穿腹愁危で。或撞关以攻,或觑眼而。或羸行伺击,或猛出追蹑。垂成忽破坏,中断俄连接。或外示闲暇,伐事先和燮。或冒突超越,鼓行令震叠。或粗见形势,驱除令远蹀。或开拓疆境,欲并包总摄。或仅残尺寸,如黑子著靥。或横溃解散,如尸僵血喋。或惭如告亡,或喜如献捷。陷敌未甘虏,报仇方借侠。讳输宁断头,悔误乃批颊。终朝已罢精,既夜未交睫。翻然悟且叹,此何宜劫劫。孟轲恶妨行,陶侃惩废业。扬雄有前言,韦曜存往牒。晋臣抑帝手,梭侯何啻涉。冶城子争道,拒父乃如辄。争也实逆德,岂如私斗怯。艺成况穷苦,此殆天所厌。如今刘与李,伦等安可躐。试令取一毫,亦乏寸金镊。以此待君子,未与回参协。操具投诸江,道耕而德猎。

【白鹤吟示觉海元公】

白鹤声可怜,红鹤声可恶。白鹤静无匹,红鹤喧无数。白鹤招不来,红鹤挥不去。长松受秽死,乃以红鹤故。北山道人曰,美者自美,吾何为而喜;恶者自恶,吾何为而怒。去自去耳,吾何阙而追;来自来耳,吾何妨而拒。吾岂厌喧而求静,吾岂好丹而非素。汝谓松死吾无依邪,吾方舍阴而坐露。

【示安大师】

道人深北山为家,宴坐白露眠苍霞。手扶杖虽老矣,走险尚可追のば。踞堂俯视何所有,窈窕つ木垂。深寻石路仍有栗,持以馈我因烹茶。

【示宝觉】

宿雨转烦,朝云拥清迥。萧萧碧柳软,脉脉红蕖靓。默卧如有怀,荒乘岂无兴。幽人适过我,共取墙阴径。

【定林示道原】

昨登定林山,俯视东南陔。但见一方白,莫知所从来。湿银注寒晶,奁以青培堆。迢迢ㄙ霭中,疑有白玉台。是夕清风兴,烦云豁然开。常娥攀桂枝,顾景久徘徊。杖藜忽高秋,陈迹与子陪。壮观非复昔,平芜夜莓苔。

【我所思寄黄吉甫】

我所思兮在彭蠡,一奁寒晶径千里。天低绀滑风静止,月澹星氵亭尤可喜。亦复可怜波浪起,琉璃崩嵌涌颠累。万斛之舟簸一苇,超邑越都如历指。岸沙雪积山云委,云半飞泉挂龙尾。跳空散作平地水,牛乳芳甘那得比。萝茑冥冥荫演迤,稍上寻源出奇诡。像图释迦祠老子,台殿ㄙ霭相重累。石槽环除逗清Г,松竹靓深无虎虺。其徒然弃尘滓,虽未应真终适己。黄侯可与谈妙理,视弃荣宦犹弊屣。每采紫芝求石髓,我欲从之倦游徙。谷城公孙能若此,五老闻之当启齿。寄声五老吾念尔,相见无时老将死。

【寄朱昌叔】

西安春风花几树,花边饮酒今何处。一杯塞上看黄云,万里寄声无雁去。世事纷纷洗更新,老来空得满衣尘。青山欲买江南宅,归去相招有此身。

【与僧道升二首】

升也初见我,肤腴仍洁白。今何苦而老,手脚皱以黑。闻有道人者,于今号禅伯。嬲汝以一句,西归瘦如腊。汝观青青枝,岁寒好颜色。此松亦有心,岂问庭前柏。

【二】

跋陀罗师能幻物,幻秽为净持幻佛。佛幻诸天以戏之,幢幡香果助设施。茫然悔欲除所幻,还为幻佛力所持。佛天与汝本无间,汝今何恭昔何慢。十方世界本来空,受记岂非遭佛幻。

【赠彭器资】

鄱水滔天竟东注,气泽所钟贤可慕。文章浩渺足波澜,行义迢迢有归处。中江秋浸两崖间,溯洄与我相往还。我挹其清久未竭,复得纵观于波澜。放言深入妙云海,示我仙圣本所寰。楞枷我亦见仿佛,岁晚所悲行路难。

【赠王居士】

武林王居士,与子俱学佛。以财供佛事,不自费一物。

【赠李士云】

李子山水人,而常寓城郭。毫端出窈窕,心手初不著。我闻大梵天,擎跨鸡孔雀。执铃扬赤幡,浩劫净无作。佳哉子能图,可以慰寂寞。相与验其真,他年在寥廓。

●卷三

◎古诗

  【题半山寺壁二首】

我行天即雨,我止雨还住。雨岂为我行,邂逅与相遇。

【二】

寒时暖处坐,热时凉处行。众生不异佛,佛即是众生。

【定林寺】

众木凛交覆,孤泉静横分。楚老一枝筇,于此傲人群。城市少美蔬,想今困忄炎焚。且凭东北风,持寄岭头云。

【题定林壁】

定林自有主,我为林下客。客主各有心,还能共岑寂。

【移桃花示俞秀老】

舍南舍北皆种桃,东风一吹数尺高。枝柯蔫绵花烂熳,美锦千两敷亭皋。晴沟涨春绿周遭,俯视红影移渔ザ。山前邂逅武陵客,水际仿佛秦人逃。攀条弄芳畏δ晚,已见黍雪盘中毛。仙中人爱杏令虎守,百年终属樵苏手。我衰此果复易朽,虫来食根那得久。瑶池绀绝谁见有,更值花时且追酒,君能酩酊相随否。

【对棋与道源至草堂寺】

北风吹人不可出,清坐且可与君棋。明朝投局日未晚,从此亦复不吟诗。

【书八功德水庵】

幽独若可厌,真实为可喜。见山不碍目,闻水不逆耳。然无所为,自得而已矣。

【放鱼】

捉鱼浅水中,投置最深处。当暑脱煎熬,然泳而去。岂无良庖者,可使供匕箸。物我皆畏苦,舍之宁啖茹。

【霾风】

霾风摧万物,暴雨膏九州。卉花何其多,天阙亦已稠。白日不照见,乾坤莽悲愁。时也独奈何,我歌无有求。

【偶书】

惠施说万物,特忘一句。寄语读书人,呶呶非胜处。

【即事二首】

云从钟山起,却入钟山去。借问山中人,云今在何处。

【二】

云从无心来,还向无心去。无心无处寻,莫觅无心处。

【拟寒山拾得二十首】

牛若不穿鼻,岂肯推人磨。马若不络头,随宜而起卧。干地终不ネ,平地终不堕。扰扰受轮回,只缘疑这个。

【二】

我曾为牛马,见草豆欢喜。又曾为女人,欢喜见男子。我若真是我,只合长如此。若好恶不定,应知为物使。堂堂大丈夫,莫认物为己。

【三】

凡夫当梦时,眼见种种色。此非作故有,亦非求故获。不知今是梦,道我能畜积。贪求复守护,尝怕水火贼。既觉方自悟,本空无所得。死生如觉梦,此理甚明白。

【四】

风吹瓦堕屋,正打破我头。瓦亦自破碎,岂但我血流。我终不嗔渠,此瓦不自由。众生造众恶,亦有一机抽。渠不知此机,故自认愆尤。此但可哀怜,劝令真正修。岂可自迷闷,与渠作冤仇。

【五】

若言梦是空,觉后应无记。若言梦非空,应有真实事。燔烧阳自招,沉溺阴自致。令汝尝惊魇,岂知安稳睡。

【六】

人人有这个,这个没量大。坐也坐不定,走也跳不过。锯也解不断,锤也打不破。作马便搭鞍,作牛便推磨。若问无眼人,这个是甚么?便遭伊缠绕,鬼窟里忍饿。

【七】

我读万卷书,识尽天下理。智者渠自知,愚者谁信尔。奇哉闲道人,跳出三句里。独悟自根本,不从他处起。

【八】

幸身无事时,种种妄思量。张三裤口窄,李四帽檐长。失脚落地狱,将身投镬汤。谁知受热恼,却不解思凉。

【九】

有一即有二,有三即有四。一二三四五,有亦何妨事。如火能烧手,要须方便智。若未解传薪,何须学钻燧。

【十】

昨日见张三,嫌他不守己。归来自悔责,分别亦非理。今日见张三,分别心复起。若除此恶习,佛法无多子。

【十一】

傀儡只一机,种种没根栽。被我入棚中,昨日亲看来。方知棚外人,扰扰一场岂攵。终日受伊谩,更被索钱财。

【十二】

季生坦荡荡,所见实奇哉。问渠前世事,答我烧炭来。炭成能然火,火过却成灰。灰成即是土,随意立根裁。

【十三】

众生若有我,我何能度脱。众生若无我,已死应不活。众生不了此,便听佛与夺。我无我不二,四天王献钵。

【十四】

莫嫌张三恶,莫爱李四好。既往念即晚,未来思又早。见之亦何有,然如电扫。恶既是磨灭,好亦难长保。若令好与恶,可积如财宝。自始而至今,有几许烦恼。

【十五】

失志难作福,得势易造罪。苦即念快乐,乐即生贪爱。无苦亦无乐,无明亦无昧。不属三界中,亦非三界外。

【十六】

打贼贼恐怖,看客客喜欢。亦有客是贼,切莫受伊谩。乐哉贫儿家,无事役心肝。既无贼可打,岂有客须看。

【十七】

有一种贫儿,不能自营生。若不作客走,即须随贼行。复有一种贫,常时腹彭亨。若有亦不畜,若无亦不营。

【十八】

汝无名高者,以见利贪叨。汝无行实者,以取著名高。行实尚非实,利名岂坚牢。一朝投土窟,魂魄散逃逃。

【十九】

勇有孟施舍,能无惧而已。若人学佛法,勇亦当如此。休来讲下坐,莫入禅门里。但能一切舍,管取佛欢喜。

【二十】

利汝刀山,浊爱汝灰河。汝痴分别心,即汝澹魔罗。圆成但一性,一切法依他。遍了一切法,不如且头陀。

【自遣】

闭户欲推愁,愁终不肯去。底事春风来,留愁愁不住。

【自喻】

岸凉竹娟娟,水净菱帖帖。摇浮游须,鱼鼓嬉戏鬣。释杖联一忄曷,褰裳如可涉。自喻适志欤,翩然梦中蝶。

【古意】

采芝天门山,寒露净毛骨。帝青九万里,空洞无一物。倾河略西南,晶射河鼓没。蓬莱眼中见,人世叹超忽。当时弃桃核,闻已撑月窟。且当呼阿环,乘兴弄溟渤。

【吾心】

吾心童稚时,不见一物好。意言有妙理,独恨知不早。初闻守善死,颇复吝肝脑。中稍历艰危,悟身非所保。犹然谓俗学,有指当穷讨。晚知童稚心,自足可忘老。

【无营】

无营固无尤,多与亦多悔。物随扰扰集,道与然会。墨翟真自苦,庄周吾所爱。万物莫足归,此言犹有在。

【病起】

稚金敷新凉,老火弛残浊。桃枝爰氵典氵忍,散发晓捉。烦疴脱然愈,静若遗身觉。移榻欹独眠,欣佳恐难数。

【独归】

钟山独归雨微冥,稻畦夹冈半黄青。疲农心知水未足,看云倚木车不停。悲哉作劳亦已久,暮歌如哭难为听。而我官闲幸无事,北窗枕簟风泠泠。于时荷花拥翠盖,细浪嬲雪千娉婷。谁能欹眠共此乐,秋港虽浅可扬ぎ。

【独卧有怀】

午鸠鸣春阴,独卧林壑静。微云过一雨,淅沥生晚听。红绿纷在眼,流芳与时竞。有怀无与言,伫立钟山瞑。

【无动】

无动行善行,无明流有流。种种生住灭,念念闻思修。终不与法缚,亦不著僧裘。

【梦】

知世如梦无所求,无所求心普空寂。还似梦中随梦境,成就河沙梦功德。

【车载板二首】

荒哉我中园,珍果所不产。朝暮惟有鸟,自呼车载板。楚人闻此声,莫有笑而莞。而我更歌呼,与之相往返。视遇若搏黍,好音而见完。壤壤生死梦,久知无可拣。物弊则归土,吾归其不晚。归欤汝随我,可相蒿里挽。

【二】

鸟有车载板,朝暮尝一至。世传似,而此与似。唯能预人死,以此有名字。疑即贾长沙,当时所遭值。洛阳多少年,扰扰经世意。粗闻方外语,便释形骸累。吾衰久捐书,放浪无复事。尚自不见我,安知汝为异。怜汝好毛羽,言音亦清丽。胡为太多知,不默而见忌。楚人既憎汝,弹射将汝利。且长随我游,吾不汝羹。

【跋黄鲁直画】

江南黄鹌飞满野,徐熙画此何为者。百年幅纸无所直,公每玩之常在把。

【过杨德逢庄】

携僧出西路,日晏昧所投。循河望积谷,一饱觉易谋。稚子举桉出,咄嗟见盘羞。饭新亢有香,煮菜旨且柔。暮从秀岩归,秣蹇得少留。捧腹笑相语,果然无所求。

【秋热】

火腾为虐不可摧,屋窄无所逃吾骸。织芦编竹继阎宇,架以松栎之条枚。岂惟宾至得清坐,因有馀地苏陪台。愆阳陵秋更暴横,我欲作昆明灰。金流玉熠何足怪,鸟焚鱼烂为可哀。忆我少时亦值此,然但以书自埋。老衰奄奄气易夺,抚卷岂复能低徊。西风忽送中夜湿,六合一气窑新开。帘窗幕户便防冷,且恐霰雪相寻来。

【秋早】

暮寻蔡墩西,独觉秋尚早。山路葩卉繁,野田风日好。禅林乌未泊,经屋尘初扫。蛮藤五花簟,复足休吾老。

●卷四

◎古诗

  【同沈道源游八功德水】

寒云静如痴,寒月惨如戚。解鞍寒山中,共坐寒水侧。新甘出短绠,一酌烦可涤。仰攀青青枝,木醴何所直。

【望钟山】

伫立望钟山,阳春更萧瑟。暮寻北郭归,故绕东冈出。

【思北山】

日日思北山,而今北山去。寄语白莲庵,迎我青松路。

【上南岗】

暮坞屋荒凉,寒陂水清浅。捐书息微倦,委辔随小蹇。偶攀黄黄柳,却望青青。幽寻复有兴,未觉西林晚。

【谢公墩】

走马白下门,投鞭谢公墩。昔人不可见,故物尚或存。问樵樵不知,问牧牧不言。摩挲苍苔石,点检屐齿痕。想此纟圭长樯,想此倚短辕。想此玩云月,狼籍盘与。井迳迹已没,漫然禾黍村。摧藏羊昙骨,放浪李白魂。亦已同山丘,缅怀莳兰荪。小草戏陈迹,甘棠咏遗恩。万事付鬼,耻荣何足论。天机自开阖,人理孰畔援。公色无惧喜,倘知祸福根。涕泪对桓伊,暮年无乃昏。

【秋夜泛舟】

池堑秋水净,扁舟溯凉飚。的荷上珠,俯映疏星摇。深寻畏鱼氵念,中路且回桡。冥冥菰蒲中,乃复有惊跳。

【和耿天骘同游定林】

道人深闭门,二客来不速。摄衣负朝暄,一笑皆捧腹。逍遥烟中策,放浪尘外躅。晤言或世闻,谁谓非绝俗。

【次韵约之谢惠诗】

鱼跳桑柳阴,鸟落蒲苇侧。已无溪姑祠,何有江令宅。故人耽田里,老脱尚方舄。开亭捐百金,于此扫尘迹。地偏人罕至,心远境常寂。我行西州旋,税驾候颜色。相随望南山,水际因一息。公时指岸木,谓此可寻尺。伐之营中,持用自怡怿。欢言俟其成,邀我堂上食。百忧每多违,一诺还自惕。春风栏楹新,坐久膝前席。然忘故约,北郭疑有适。长谣舒永怀,伫想对以臆。ゼ辞甚有理,窃比书石。知公不欺我,把玩果心恻。嘉肴既夙设,丽藻仍虚掷。左车公自迎,右券吾敢责。闻说Ρ羹霍,芬香出邻壁。妇休机杼事,儿失刀椠职。何胶胶扰扰,而纷纷籍籍。携持欲一往,继此方如织。元龙但高眠,司马勿亲涤。几能孩童旧,握手皆鬓白。有兴即联キ,东阡与南陌。

【次韵舍弟江上】

岸红归欲稠,渚绿合犹晚。晴沙上屐轻,暖水随帆远。吹波戏鱼动,掠叶飞禽返。著意觅幽蹊,桃花误刘阮。

【酬王浚贤良松泉二诗·松】

世传寿可三松倒,此语难为常人道。人能百岁自古稀,松得千年未为老。我移两松苦不早,岂望见渠身合抱。但怜众木总漂摇,颜色青青终自保。兔丝茯苓会当有,邂逅食之能寿考。不知篝火定何人,且看森垂覆荒草。君诗爱我亦古意,秀眉昔比南山栲。复谓留侯不及我,人或笑君无白皂。求仙辟谷彼诚误,未见赤松饥已槁。岂如强饭适志游,封殖苍官荫华皓。赤松复自无特操,上下随烟何忄蚤忄蚤。苍官受命与舜同,真可从之忘发缟。诗虽祝我以再黑,积雪已多安可扫。试问苍官值岁寒,戴白孰与苍然好。

【酬王浚贤良松泉二诗·泉】

宋兴古刹今长干,灵跃台殿荒檀栾。二泉相望弃不渫,西泉尚累三石。其流散漫为沮洳,稍集小砾生微澜。东泉土梗久蔽塞,穿治乃见甓完。道人慈哀波及远,沟荡两取合士山。山前灌输各自足,辘轳罢转井口闲。取遥比甘觉近美,与旧争洌知新寒。虫虫夏秋百源乾,抱瓮复道愁蹒跚。疾倾横逗势未足,嗟此善利何时殚。虑长易脆有大檀,伐坚羌庐窟孱颜。金多匠手肯出巧,风水千里安知难。没羽之虎行林间,箨龙失职因藏ㄣ。循除静投悲瑟瑟,映瓦微见清潺潺。三年营之一日就,有口共以成为欢。论功信可侈后观,何似当时万竹蟠。

【答俞秀老】

诸偶缘安有,实相非相偶。虽神如季咸,终亦失而走。

【清凉寺送王彦鲁】

空怀谁与论,梦境偶相值。莫将漱流齿,欲挂功名事。

【送惠思上人】

黄鹤抚四海,翻然落中州。一听笙与镛,低回如有求。飞鸣阿阁上,好与凤凰游。顾怜鲁东门,无事反悲愁。岁晏忽惊矫,问胡不少留。因知网罗外,犹有稻粱谋。

【老景(哀古人名)】

老景春可惜,无花可留得。绕屋褚先生,萧萧何所直。每嫌柳浑青,追怅李太白。多谢安石榴,向人红蕊拆。

【杂咏八首】

万物余一体,九州余一家。秋毫不为小,徼外不为遐。不识寿与夭,不知贫与赊。忘心乃得道,道不去纷华。近迹以观之,尧舜亦泥沙。庄周谓如此,而世以为夸。

【二】

神龙豢可致,猛虎扰亦留。变生父子间,上圣不能谋。常情在欲得,义养或成仇。他人恩更轻,患祸信难周。

【三】

古风致逊悌,班白见尊优。薄俗谬为恭,独在势权尤。伏波迷俯仰,爱礼坐成仇。洙泗间,岂是老者羞。

【四】

羔豚窘虎豹,鸠雀穷鹰。巧者具机弋,鸷猛还拘挛。论功莫如神,论大莫如天。悲哉区区人,乃欲逃其间。

【五】

黄雀死弹丸,厥罪在啄粟。翠鹄不近人,何为亦穷辱。材为世所利,高下同僵仆。能逃天地间,蠛蠓无不足。

【六】

《关雎》后之淑,《或朴》王之明。《兔》尚好德,况乃公与卿。所以彼《行苇》,敦然遂其生。谁能弦且歌,为我发古声。

【七】

召公方伯尊,材亦圣人亚。农时惮烦民,听讼甘棠下。嗟今千室长,已耻问耕稼。弹琴高堂上,欲以世为化。

【八】

任公蹲海滨,一钓饱千里。用力已云多,钩缗亦难理。巨鱼暖更多逃,壮士饥欲死。游不可数,空满沧浪水。

【张良】

留侯美好如妇人,五世相韩韩入秦。倾家为主合壮士,博浪沙中击秦帝。脱身下邳世不知,举国大索何能为。《素书》一卷天与之,谷城黄石非吾师。固陵解鞍聊出口,捕取项羽如婴儿。从来四皓招不得,为我立弃商山芝。洛阳贾谊才能薄,扰扰空令绛灌疑。

【司马迁】

孔鸾负文章,不忍留枳棘。嗟子刀锯间,悠然止而食。成书与后世,愤悱聊自释。领略非一家,高辞殆天得。虽微樊父明,不失孟子直。彼欺以自私,岂啻相十百。

【诸葛武侯】

汉日落西南,中原一星黄。群盗伺昏黑,联翩各飞扬。武侯当此时,龙卧独摧藏。掉头《梁甫吟》,羞与众争光。邂逅得所从,幅巾起南阳。崎岖巴汉间,屡以弱攻强。晖晖若长庚,孤出照一方。势欲起六龙,东回出扶桑。惜哉沦中路,怨者为悲伤。竖子祖余策,犹能走强梁。

【读墨】

谁为尧舜徒,孔子而已矣。人皆是尧舜,未必知孔子。伯夷不辱身,柳下援而止。孔子尚有言,我则异于是。兼爱为无父,排斥固其理。孔墨必相用,自古宁有此。退之嘲鲁连,顾未知之耳。如何蔽于斯,独有见于彼。凡人工自私,翟也信奇伟。惜乎不见正,遂与中庸诡。退之醇孟轲,而驳荀杨氏。至其趣舍间,亦又蔽于己。化而不自知,此语孰云俚。咏言以自警,吾诗非好诋。

【读秦汉间事】

秦征天下材,入作阿房宫。宫成非一木,山谷为穷空。子羽一炬火,骊山三月红。能令扫地尽,岂但焚人功。

【幽谷引】

云翳翳兮谷之幽,天将雨我兮田者之稠。有绳于防兮有畚于沟,我公不出兮谁省吾忧。日晖晖兮山之下,岁则熟兮收者[B16E]。吾收满车兮弃者满,谁吾与乐兮我公燕语。山有木兮谷有泉,公与客兮醉其间。芳可搴兮甘可漱,无壮无稚兮环公以笑。公归而醉兮人则喜,公好我州兮殆其肯止。公归不醉兮我之忧,岂其不怿兮将舍吾州。公一朝兮去我,我岁岁兮来游。完公亭兮使勿毁,以慰吾民兮岁岁之愁。

【明妃曲二首】

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脚垂。低徊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家人万里传消息,好在毡城莫相忆。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二】

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两皆胡姬。含情欲说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黄金捍拨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桃源行】

望夷宫中鹿为马,秦人半死长城下。避世不独商山翁,亦有桃源种桃者。此来种桃经几春,采花食实枝为薪。儿孙生长与世隔,虽有父子无君臣。渔郎漾舟迷远近,花间相见惊相问。世上那知古有秦,山中岂料今为晋。闻道长安吹战尘,春风回首一沾巾。重华一去宁复得,天下纷纷经几秦。

【食黍行】

周公兄弟相杀戮,李斯父子夷三族。富贵常多患祸婴,贫贱亦复难为情。身随衣食南与北,至亲安能常在侧。谓言黍熟同一炊,见陇上黄离离。游人中道忽不返,从此食黍还心悲。

【叹息行】

官驱群囚入市门,妻子恸哭白日昏。市人相与说囚事,破家劫钱何处村。朝廷法令亦宽大,汝罪当死谁云冤。路傍年少叹息汝,正观元元之子孙。

【送春】

武陵山下朝买船,风吹宿雾山花鲜。万家笑语横青天,绮窗罗幕舞婵娟。小鬟折花叩船舷,玉戋写酒酬金钱。朱甍飞动浮云,天外箫来宛转。断桥人行夕阳路,楼观琉璃影中见。酡颜未分骅骝催,烛入坐客犹徘徊。岂知阊阖门边住,春尽不见芳菲开。日月纷纷车走坂,少年意气何由挽。洞庭浪与天地白,尘昏万里东浮眼。黑貂裘敝归几时,相见绿树啼黄鹂。荣华俯仰忧患随,命驾吾与高人期。

【兼并】

三代子百姓,公私无异财。人主擅操柄,如天持斗魁。赋予皆自我,兼并乃奸回。奸回法有诛,势亦无自来。后世始倒持,黔首遂难裁。秦王不知此,更筑怀清台。礼义日已偷,圣经久堙埃。法尚有存者,欲言时所ㄉ。俗吏不知方,掊克乃为材。俗儒不知变,兼并可无摧。利孔至百出,小人私阖开。有司与之争,民愈可怜哉。

●卷五

◎古诗

  【和吴御史汴渠】

郑国欲弊秦,渠成秦富强。本始意已陋,末流功更长。维汴亦如此,浚源在淫荒。归作万世利,谁能弛其防。夷门筑天都,横带国之阳。漕引天下半,岂云独荆扬。货入空外府,租输陈太仓。东南一百年,寡老无残长。自宜富京师,乃亦窘盖藏。征求过夙昔,机巧到莛芒。御史闵其然,志欲穷舟航。此言信有激,此水存何伤。救世讵无术,习传自先王。念非老经纶,岂易识其方。我懒不足数,君材宜自强。他日听施设,无乃弃篇章。

【酬王詹叔奉使江南访茶利害】

余闻古之人,措法贻厥后。命官惟贤材,职事又习狃。止能权轻重,王府则多有。岂尝扌其子,而为民父母。当时所经营,今十已毁九。其一虽幸在,漂摇亦将朽。公卿患才难,州县固多苟。诏令虽数下,纷纷谁与守。官居甚传舍,位以声势受。既不责施为,安能辨贤不。区区欲扌求弊,万谤不容口。天下大安危,谁当执其咎。劳心适有罪,养誉终天丑。岂惟祖子孙,教戒及朋友。贵者大其领,诗人歌《四牡》。至尊空独忧,不敢乐饮酒。哿矣富阡陌,哀哉此无糗。乡闾人所怀,今或弃而走。岂无济时术,使尔安畎亩。故今二三公,戮力思矫揉。永惟东南害,茶法盖其首。私藏与窃贩,犴狱常纷纠。输将一不足,往往死鞭丑。贩陈彼杂恶,强卖曾非诱。已云困关市,且复搔林薮。将更百年弊,谓民知可否。出节付群材,询谋欲经久。朝廷每若此,自可跻仁寿。因知从今始,渐欲人财阜。吾宗恢奇士,选使自朝右。聪明谅多得,为上归析剖。王程虽薄遽,邦法难卤莽。愿君博谘诹,无择壮与。余知茶山民,不必生皆厚。独当征求任,尚恐难措手。孔称均无贫,此语今可取。譬欲轻万钧,当令众人负。强言岂宜当,聊用报琼玖。

【酬王伯虎】

吾闻人之初,好恶尚无朕。帝与凿耳目,贤愚遂殊品。尔来百千年,转化薄愈甚。父翁相贩卖,浮诈谁能审。睢盱猴缨冠,狼籍鼠穴寝。沧海恐值到,谁论鱼鳖氵念。声虽云恶,革去在食葚。嗟谁职教化,独使此风稔。恬观不知救,坐费太官廪。予生少而戆,好古乃天禀。念此俗衰坏,何尝敢安枕。有时不能平,悲吒失食饮。唯子同我病,亦或涕沾衽。谓子可告语,密以诗来谂。烂然辞满纸,秋水濯新锦。穷观何拳拳,静念复凛凛。贱贫欲救世,无宁犹拾渖。说穷且版筑,尹屈唯烹饪。逢时岂遽废,避俗聊须噤。徂年幸未暮,此意可勤恁。

【答虞醇翁】

辍学以从仕,仕非吾本谋。欲归谅不能,非敢忘林丘。临餐耻苟得,冀以尽心酬。万事等画墁,虽勤亦何收。扬扬古之人,彼职乃无忧。感子抚我厚,欲言只惭羞。

【送潮州吕使君】

韩君揭阳居,戚嗟与死邻。吕使揭阳去,笑谈面生春。当复进赵子,诗书相讨论。不必移鳄鱼,诡怪以疑民。有若大颠者,高材能动人。亦勿与为礼,听之汩彝伦。同朝叙朋友,异姓接婚姻。恩义乃独厚,怀哉余所陈。

【寄曾子固二首】

严严中天阁,蔼蔼层云树。为子望江南,蔽亏无行路。平生湖海士,心迹非无素。老矣不自知,低徊如有慕。伤怀西风起,心与河汉注。哀鸿相随飞,去我终不顾。

【二】

崔嵬天门山,江水绕其下。寒渠已胶舟,欲往岂无马。时恩缪拘缀,私养难乞假。低徊适为此,含忧何时写。吾能好谅直,世或非诡诈。安得有一廛,相随问耕者。

【虎图】

壮哉非罴亦非ァ,目光夹镜当坐隅。横行妥尾不畏逐,顾ツ欲去仍踌躇。卒然我见心为动,熟视稍稍摩其须。固知画者巧为此,此物安肯来庭除。想当礴欲画时,睥睨众史如庸奴。神闲意定始一扫,功与造化论锱铢。悲风飒飒吹黄芦,上有寒雀惊相呼。槎牙死树鸣老乌,向之俯蜀如哺刍。山墙野壁黄昏后,冯妇遥看亦下车。

【次韵信都公石枕蕲簟】

端溪琢枕绿玉色,蕲水织簟黄金纹。翰林所宝此两物,笑视金玉如浮云。都城六月招客语,地上赤日流黄尘。烛龙中天进无力,客主然各疲剧。形骸直欲坐弃忘,冠带安能强修饰。恃公宽贷更不疑,箕倨岂复论官职。笛材平莹家故藏,砚璞拗清此新得。扫除堂屋就阴翳,公不自眠分与客。知公用意每如此,真能与物同其适。岂比法曹空自私,却愿天日长炎赫。公才卓荦人所惊,久矣四海流声名。天方选取欲扶世,岂特使以文章鸣。深探力取常不寐,思以正议排纵横。奈何甘心一榻上,欲卧颍尾为清。贤愚劳佚非一轨,顾我病昏惟未死。心于万事久然,身寄一官真偶尔。便当买宅归偃休,白发溪山如愿始。看公戮力就太平,却上青天跨箕尾。

【和吴冲卿雪】

阳回力犹,阴合势方巩。填空忽汗漫,造物谁怂恿。轻于擘絮纷,细若吹毛<甬毛>。云连昼已瞀,风助宵仍汹。凭陵虽一时,变态亦千种。帘深卷或避,户隘关犹拥。滔天有冻浪,匝地无荒陇。飞扬类挟富,委翳等辞宠。穿幽偶相重,值险辄孤耸。积惨会将舒,群轻那久重。纷华始满眼,消释不旋踵。槁树散飞花,空檐落县氵重。还当困炎热,以此涤烦壅。共约市南人,收藏不为冗。

【和冲卿雪诗并示持国】

地卷江海浮,天吹河汉涌。北风散作花,巧丽世无种。霾昏得照曜,尘滓归掩拥。荒林无空枝,幽瓦有高陇。分才一毛细,聚或千钧重。飞窥已眩,摧压听还凶。渔舟平系舷,樵ハ没归踵。空令物象莹,岂免川途壅。争光娥妒,失色羲和恐。赖逢阳气,转作水波溶。舞庭称贺严,扫路传呼宠。冲游谢壮少,避卧甘闲冗。吴侯绝俗唱,韩子当敌勇。胜负观两豪,吾衰但阴拱。

【送石赓归宁】

虚名误长者,邂逅肯经过。所操十馀篇,浩荡决江河。侧身朝市间,乐少悲惭多。文章旧所好,久已废吟哦。开编喜有得,一读瘳沉疴。裹饭北城阴,永怀从晤歌。又欲及岁晚,空堂扫丝窠。稍出平生言,道艺相琢磨。忽随雁南飞,当此叶辞柯。去去梨岭高,想见青坡陀。黄花一杯酒,为寿乐如何。微诗等瓦砾,持用报隋和。

【送张拱微出都】

归卧不自得,出门无所投。独寻城隅水,送子因远游。荒林缠悲风,惨惨吹裘。捉手共笑语,顾瞻中河舟。嗟人皆行乐,而我方坐愁。肠胃绕钟山,形骸空此留。念始读诗书,岂非亦有求。一来裹青衫,触事自悔尤。误为世所容,荣禄今白头。塞责以区区,一毛施万牛。不足助时治,但为故人羞。宽恩许自劾,终欲东南流。子今涉冬江,船必泊蔡洲。寄声冶城人,为我问一丘。

【寄题睡轩】

刘侯少忄亢慨,天马脱羁。一官不得意,州县老委蛇。新居当中条,墙屋稍补治。疏轩以睡名,从我远求诗。朝廷法令具,百吏但循持。又况佐小邑,有才安所施。赋租如簿领,狱讼了鞭笞。然即高枕,于此乐可知。王官有空谷,隐者常栖迟。拂榻梦其人,亦足慰所思。嗟予久留连,窃食坐无为。浩歌临西风,更欲往从之。

【冲卿席上(得昨字)】

咨予乏时才,始愿乃丘壑。强走十五年,朱颜已非昨。低回大梁下,屡叹风沙恶。所欣同舍郎,诱我文义博。古声无忄舀淫,真味有淡泊。追攀风月久,貌简非心略。君恩忽推徙,所望颇乖错。尚怜得经过,未比参辰各。留连惜馀景,从子至日落。明灯照亲友,环坐倾杯杓。别离宽后悲,笑语尽今乐。论诗知不如,兴至亦同作。

【塞翁行】

塞翁少小垄上锄,塞翁老来能捕鱼。鱼长如人水满眼,桑柘死尽生芙蕖。汉家新堤广能筑,胡儿壮马休南牧。北风卷却波浪声,只放田车行历辘。

【白沟行】

白沟河边蕃塞地,送迎蕃使年年事。蕃使常来射狐兔,汉兵不道传烽燧。万里Θ接塞垣,幽燕桑叶暗川原。棘门灞上徒儿戏,李牧廉颇莫更论。

【河间】

北行出河间,千岁想贤王。胡麻生蓬中,诘曲终自伤。好德尚如此,恃材宜见戕。乃知阴自修,彼不为倾商。区区三世家,庙册富文章。教子以空言,得祚果不长。

【陈桥】

走马黄昏渡河水,夜争归路春风里。指点韦城太白高,投鞭日午陈桥市。杨柳初回陌上尘,烟脂洗出杏花匀。纷纷塞路堪追惜,失却新年一半春。

【澶州】

去都二百四十里,河流中间两城峙。南城草草不受兵,北城楼橹如边城。城中老人为予语,契丹此地经钞虏。黄屋亲乘矢石间,胡马欲踏河冰渡。天发一矢胡无酋,河冰亦破沙水流。欢盟从此至今日,丞相莱公功第一。

●卷六

◎古诗

  【北客置酒】

紫衣操鼎置客前,巾稻饣卞随粱饣。引刀取肉割啖客,银盘擘[B161]与鲜。殷勤劝侑邀一饱,卷牲归馆觞更传。山蔬野果杂饴蜜,獾脯豕腊加い煎。酒酣众史稍欲起,小胡ㄏ耳争留连。为胡止饮且少安,一杯相属非偶然。

【奉使道中寄育王山长老常坦】

道人少贾海上游,海舶破散身沉浮。抱金满箧人所寄,吹簸偶得还中州。羸身归来不受报,只取斗酒相献酬。欢娱慈母终一世,脱弃妻子藏岩幽。苍烟寥寥池水漫,白玉菡萏吹高秋。夜燃柏子煮山药,忆此东望无时休。塞垣春枯积雪溜,沙砾盛怒黄云愁。五更匹马随雁起,想见贸阝郭花今稠。百年夸夺终一丘,世上满眼真悠悠。寄声万里心绸缪,莫道异趣无相求。

【送李屯田守桂阳二首(之一)】

泊船香炉峰,始与子相识。寄书邗江上,诒我峰下石。缘以湘水竹,携持与南北。永怀故人欢,不愿百金易。竹枯归樵苏,石烂弃沙砾。夷门得邂逅,绿发皆半白。追思少时事,亻免仰如一夕。老矣无所为,空知念畴昔。常思一杯酒,要子相解释。出门事纷纷,归卧意还[A085]。闻当上湓水,持诏守岭厄。方为万里别,执手先惨戚。兹游信浩荡,山水多所得。为我谢香炉,风尘每相忆。

【送李屯田守桂阳二首(之二)】

苍黄离家问南北,中路思归归不得。风涛何处不惊人,雨雪前村更欺客。旧交旌旆此盘桓,见我即令儿解鞍。荒山乐官歌舞拙,提壶沽酒聊一欢。行藏欲语眉不展,互叹别离心缱绻。行年半百劳如此,南亩催耕未宜晚。

【送吴仲庶出守潭州】

吴公治河南,名出汉廷右。高才有公孙,相望千岁后。平明省门开,吏接堂上肘。指谈笑间,静若在林薮。连墙画山水,隐几诗千首。浩然江湖思,果得东南守。传鼓上清湘,旌旗蔽牛斗。方今河南治,复在荆人口。自古楚有材,酃渌多美酒。不知樽前客,更得贾生否。

【杂咏三首】

怀王自堕马,贾傅至死悲。古人事一职,岂敢苟然为。哭死非为生,吾心良不欺。滔滔声利间,绛灌亦何知。

【二】

先生善鼓瑟,齐国好吹竽。操竽入齐人,雅郑亦复殊。岂不得禄赐,归卧自欷。寥寥朱丝弦,老矣谁与娱。

【三】

商阳杀三人,每辄不忍视。亦云食君食,报礼当如此。波澜吹九州,金石安得止。永怀南山阿,慷慨中夜起。

【即事三首】

我起影亦起,我留影逡巡。我意不在影,影长随我身。交游义相好,骨肉情相亲。如何有乖睽,不得同苦辛。

【二】

昏昏白日卧,皎皎中夜愁。明月入枕席,凉风动衾帱。蛩蝉相鸣悲,上下无时休。徒能感我耳,顾尔安知秋。

【三】

日月随天旋,疾迟与天侔。寒暑自有常,不顾万物求。蜉蝣蔽朝夕,蟪蛄疑春秋。眇眇上古历,回环今几周。

【送郑叔熊归闽】

郑子喜论兵,魁然万人敌。尝持一尺棰,跨马河南北。方今边利害,口手能讲画。疑师谷城翁,方略已自得。天兵卷甲老,壮士不肉食。低徊向诗书,文字锐镌刻。科名又龃龉,弃置非人力。黄尘雕裘,逆旅同Τ仄。秋风吹残汴,霰雪已惊客。浩歌随东舟,别我无惨恻。闽生今好游,往往老妻息。南陔子所慕,天命岂终塞。

【寄二弟时往临川】

萧条冬风高,吹我冠上霜。我行岁已寒,悲汝道路长。持以(一作此)犬马心,千里不得将。使汝身百忧,辛苦冒川梁。青灯照诗书,仰屋涕数行。不有亲戚思,讵知远游伤。

【李氏沅江书堂】

沅江水有梁与罾,沅田树桑可蚕耕。君于其间耻射利,独岸清Г留朱甍。诗书当前日开阖,冠带满坐相逢迎。勉求高论出施设,无以私智为公卿。

【休假大佛寺】

罢惫得休假,衣冠倦趋翔。挟书聊自娱,解带寺东廊。六龙高徘徊,光景在我裳。冬屋稍暄暖,病身更强梁。从我有不思,舍我有不忘。问谁可与言,携手此徜徉。婉婉吾所爱,新居乃邻墙。寄声能来游,维用写愁肠。

【别谢师宰】

阊阖城西地如水,鸡鸣黄尘波浪起。穷年一马望扶桑,东得省门身辄止。簿书期会老纷纷,邂逅论心喜有君。数日未多还舍我,相看愁思乱于云。

【解使事泊棠阴时三弟皆在京师二首】

始吾泊棠阴,三子不在舟。今当舍之去,三子还远游。茫然千里水,今见荻花洲。俯仰换春冬,纷纷空百忧。怀哉山川异,往矣霰雪稠。登高一涕泗,寄此寒江流。

【二】

泊船棠阴下,滩水清且浅。回首望孤城,浮云一何缅。久留非吾意,欲去犹缱绻。驰心故人侧,一望三四反。萧萧东堂竹,异日留息偃。无恩被南国,疑此行当翦。

【骅骝】

龙德不可系,变化谁能谋。(一本无此二句)骅骝亦骏物,卓荦地上游。怒行追疾风,忽忽跨九州。辙迹古所到,山川略能周。鸿蒙无人梯,沆漭绕天浮。岩拔青冥,仙圣所止留。欲往辄不能,视龙乃知羞。

【寄朱氏妹】

昔来高邮居,我始得朱子。从容谈笑间,已足见奇伟。行寻城阴田,坐钓渠下。归来同食眠,左右皆图史。入视尔诸幼,欢言亦多祉。当时独张倩,远在庐山趾。沈君未言昏,名已习吾耳。安知十年来,乖隔非愿始。相逢辄念远,悲吒多于喜。今兹岂人力,所念皆聚此。诸甥昔未有,满眼秀而美。低徊吾亲侧,亦足慰劳止。嗟予迫时恩,一传日千里。尔舟亦已戒,五两翩然起。萧萧东南县,望尔何时已。空知梦为鱼,逆上西安水。

【赠陈君景初】

吾尝奇华佗,肠胃真割剖。神膏既傅之,顷刻活残朽。昔闻今则信,绝伎世尝有。堂堂颍川士,察脉极渊薮。珍丸起病瘠,虫随泄呕。挛足四五年,下针使之走。一言倘不合,万金莫可诱。又复能赋诗,往往吹琼玖。卷纸夸速成,语怪若神授。名声动京洛,踪迹晦莨莠。相逢但长啸,遇饮辄掩口。独醒竟何如,无乃寡俗偶。顾非避世翁,疑是壁中叟。安得斯人术,付之经国手。

【赠张康】

昔在历阳时,得子初江津。手中紫团参,一饮宽吾亲。舍舟城南居,杖屦日相因。百口代起伏,呻呼聒比邻。叩门或夜半,屡费药物珍。欲报恨不得,肠胃盘车轮。今逢又坎坷,令子驰风尘。颠倒车马间,起先冰雪晨。嗟我十五年,得禄尚辞贫。所读漫累车,岂能苏一人。无求愧子义,有施惭子仁。逝将收桑榆,邀子寂寞滨。

【送程公辟守洪州】

画船插帜摇秋光,鸣铙传鼓水洋洋。豫章太守吴郡郎,行指斗牛先过乡。乡人出郭航酒浆,い鳖鱼炊稻粱。芡头肥大菱腰长,酬喧呼坐满床。怪君三年寓瞿塘,又驱传马登太行。缨旄脱尽归大梁,翻然出走天南疆。九江左投贡与章,扬澜吹漂浩无旁。老蛟戏水风助狂,盘涡忽坼千丈强。君闻此语悲慨慷,迎吏乃前持一觞:鄙州历选多隽良,镇抚时有诸侯王。拂天高阁朱鸟翔,西山蟠绕鳞鬣苍。下视城堑真金汤,雄楼杰屋郁相望。中户尚有千金藏,漂田种亢出穰穰。沉檀珠犀杂万商,大舟如山起牙樯。(一本无此一句)输泻交广流荆扬,轻裙利屣列名倡。春风蹋谣能断肠,平湖湾坞烟渺茫。树石珍怪花草香,幽处往往闻笙簧。地灵人秀古所臧,胜兵可使酒可尝。十州将吏随低昂,谈笑指麾回雨。非君才高力方刚,岂得跨有此一方。无为听客欲沾裳。使君谢吏趣治装,我行乐矣未渠央。

【凤凰山】

驱马信所适,落日望九州。青山满天地,何往为吾丘。贫贱身只辱,富贵道足羞。涉世谅如此,惜哉去无由。

【梦中作】

青门道北云为屋,大垆贮酒千万斛。独龙注雨如车轴,不畏不售畏不续。

【彭蠡】

茫茫彭蠡春无地,白浪春风湿天际。东西戾万舟回,千岁老蛟时出戏。少年轻事镇南来,水怒如山帆正开。中流蜿蜒见脊尾,观者胆堕予方ㄉ。衣冠今日龙山路,庙下沽酒山前住。老矣安能学飞,买田欲弃江湖去。

【牛渚】

历阳之南有牛渚,一风微吹万舟阻。华戎蛮蜀支百川,合为大江神所躔。山盘水怒不得泄,到此乃有无穷渊。朱衣乘车作官府,操制生杀非无权。阴灵秘怪不欲露,毁犀得祸岂偶然。

【东门】

东门白下亭,摧甓蔓寒葩。浅沙弋素舸,一水宛秋蛇。渔商数十室,门巷隐桑麻。翰林谪仙人,往岁酒姥家。调笑此水上,能歌《扬白花》。杨花飞白雪,枝绿烟斜。舞袖卷烟雪,绮裘明紫霞。风流翳蓬颗,故地使人嗟。迢迢陌头青,空复可藏鸦。

【和王微之登高斋三首】

寒云沉屯白日埋,河汉荡坼天如。衡门兼旬限泥潦,卧听木鸣相挨。萧辰忽扫纤翳尽,北岭初出青嵬嵬。微之新诗动我目,烂若火齐金盘堆。想携诸彦眺平野,高论历诋秦以来。觥船淋浪始快意,忽忆归云胡为哉。念君少壮辍游衍,发挥《春秋》名《玉杯》。书成不得断国论,但此空语传八垓。登临兴罢因感触,更欲远引追宗雷。君知富贵亦何有,谄誉未足偿讥排。风豪雨横费调燮,坐使发背为黄台。留宾往往夜参半,虽有樽俎无由开。江南佳丽非一日,况乃故园名池台。能招过客饮文字,山水又足供欢ㄉ。剩留官屋贮酒母,取醉不竭当如淮。

【二】

六朝人物随烟埃,金舆玉几安在哉。钟山石城已寂寞,只见江水云端来。百年故老有存者,尚忆世宗初伐淮。魏王兵马接踵出,旗纛千里相搪挨。当时谋臣非不众,上国拔取多陪台。龙腾九天跨四海,一水欲阻为可ㄉ。降王北归楼殿坼,弃屋尚锁残金堆。神灵变化自真主,将帅何力求公台。山川清明草木静,天地不复屯云雷。使君登高访古昔,伤此陈迹聊持杯。因留嘉客坐披写,酃渌笑语倾如。酒酣重惜功业晚,老矣万卷徒兼该。攒峰列壑动归兴,忧端落笔何崔嵬。馀年无欢易感激,亦愧庄叟能安排。青灯明灭照不寐,但把君诗阖且开。

【三】

干戈六代战血埋,双阙尚指山崔嵬。当时君臣但儿戏,把酒空劝长星杯。临春美女闭黄壤,玉枝自(一作白)蕊繁如堆。后庭新声散樵牧,兴废倏忽何其哀。咸阳龙移九州坼,遗种变化呼风雷。萧条中原砀无水,崛强又此凭江淮。广陵衣冠扫地去,穿筑陇亩为池台。吴侬倾家助经始,尺土不借秦人。珠犀磊落万艘入,金璧照耀千门开。建隆天飞跨两海,南发交广东温台。中间でで地无几,欲久割据诚难哉。灵旗指麾尽貔虎,谈笑力可南山排。楼船蔽川莫敢动,扶伏但有谋臣来。百年沧洲自潮汐,事往不与波争回。黄云荒城失苑路,白草废时空坛垓。使君新篇韵险绝,登眺感悼随嘲ㄉ。嗟予愁惫气已竭,对垒每欲相靡刂挨。挥毫更想能一战,数窘乃见诗人才。

●卷七

◎古诗

  【董伯懿示裴晋公平淮右题名碑诗用其韵和酬】

元和伐蔡何危哉,朝廷百口无一谐。盗伤中丞偶不死,利剑白日投天街。裹疮入相议军旅,国火一再更檀槐。上前慷慨语发涕,誓出按抚除暌乖。指光颜战洄曲,阚如怒虎搏虺豺。能捕虏取肝鬲,护送密乞完形骸。笞兵夜半投死地,雪湿不敢燃薪{艹黠}。空城竖子已可缚,中使尚作啼儿哇。退之道此尤俊伟,当镂玉牒东燔柴。欲编诗书播后嗣,笔墨虽巧终类俳。唐从天宝运中圯,廊庙往往非忠佳。诸侯纵横代割据,疆土岂得无离亻瓜。德宗末年惩战祸,一矢不试尘蒙义。宪皇初起众未信,意欲立扫除昏霾。追还清明救薄蚀,屡敕主府拘穷蛙。王师伤夷征赋窘,千里亦忌毫厘差。小夫偷安自非计,长者远虑或可怀。桓桓晋公忠且壮,时命适与功名偕。是非末世主成败,ピ赫今古谁讥排。贤哉韦纯议北赦,仓卒两伐尤难皆。重华声明弥万国,服苗干羽舞两阶。宣王侧身内修政,常德立武能平淮。昔人经纶初若缓,欲弃此道非吾侪。千秋事往踪迹在,岳石款记如湘崖。文严字丽皆可喜,黄埃蔽没苍藓埋。当时将佐尽豪杰,想此兵祷陪祠斋。君曾西迁为拓本,濡麝割蜜亲靡刂揩。新篇波澜特浩荡,把卷熟读迷津涯。褒贤乐善自为美,当挂庙壁为诗牌。

【用王微之韵和酬即事书怀】

秦惜逝者耋,晋嘉良士休。古人皆好乐,哀此岁月遒。嗟我抱愁毒,残年自羁囚。但为兔得蹄,非复天上鸥。虽知林塘美,欲往辄回。名园一散策,笑语随觥筹。探题绕梅花,高咏接应刘。宿雨洗荒堑,寒蛟沈老湫。沿洄信画舸,归路子城幽。冬风不改绿,忽见新阳浮。欢事去如梦,嘉时念难留。明发得君句,谓将续前游。语我饮倡乐,不如诗献酬。淮洲奏钟,雅剌德不犹。文墨有真趣,荒淫何足收。来篇若淑女,窈窕众所求。兹理傥可谐,华簪为君抽。

【和仲求即席分题得庶字】

刀笔漫无营,图书纷不御。平生携手人,邂逅赏心处。名卿邵朱邑,肤使超严助。都官富篇章,博士熟经据。岂特好微言,又多知大虑。从容故天幸,倜傥尽人誉。千艘来交荆,万舸去扬豫。良无此嘉客,式饮吾所庶。

【出巩县】

昭陵落月烟雾昏,篝火度谷行山根。投鞭委辔涉数村,寤出巩县城东门。向来宫阙不可见,但有洛水流浑浑。

【书任村马铺】

儿童系马黄河曲,近岸河流如可掬。任村炊米朝食鱼,日暮荥阳驿中宿。投老经过身独在,当时洲渚今平陆。秫黍冥冥十数家,仰视荒蹊但乔木。冰盘美客自知,起看白水还东驰。尔来百口皆年少,归与何人共此悲。

【葛蕴作巫山高爱其飘逸因亦作两篇】

巫山高,十二峰。上有往来飘忽之犭爰猱,下有出没氵氵爵之蛟龙,中有倚薄缥渺之神宫。神人处子冰雪容,吸风饮露虚无中。千岁寂寞无人逢,邂逅乃与襄王通。丹崖碧嶂深重重,白月如日明房栊。象床玉几来自从,锦屏翠幔金芙蓉。阳台美人多楚语,只有纤腰能楚舞,争吹凤管鸣鼍鼓。那知襄王梦时事,但见朝朝暮暮长云雨。

【二】

巫山高,偃薄江水之滔滔。水于天下实至险,山亦起伏为波涛。其巅冥冥不可见,崖岸斗绝悲犭爰猱。赤枫青栎生满谷,山鬼白日樵人遭。窈窕阳台彼神女,朝朝暮暮能云雨。以云为衣月为褚,乘光服暗无留阻。昆仑曾城道可取,方丈蓬莱多伴侣。块独守此嗟何求,况乃低徊梦中语。

【西风】

少年不知秋,喜闻西风生。老大多感伤,畏此蟋蟀鸣。况乃舍亲友,抱病独远行。中夜卧不周,恻恻感我情。起视天正黑,弱云乱纵横。似有霰雪飘,不复星斗明。时节忽如此,重令壮心惊。谅无同忧人,樽酒安可倾。

【久雨】

煤炱著天无寸空,白沫上岸吹鱼龙。羲和推车出不得,河伯欲取山为宫。城门昼开眠百贾,饥孙得糟夜哺翁。老人惯事少所怪,看屋箕踞歌南风。

【和王胜之雪霁借马入省】

泥水填马不受辙,瓦雪得火犹藏沟。宿雾纷纷度城阙,朔气凛凛吹衣裘。穷阎闭门无一客,剥啄惊我有前驺。强随传呼出屋去,鼻息冻合髭缪缪。投缰马鬣任欹侧,欲出操棰手还抽。行思江南悲故事,溪谷冬暖花常流。前年腊归三见白,霁色岭上班班留。杖藜此时将邑子,登眺置酒身优游。岂如都城今日事,只恐一蹶为亲忧。因知田里驾款段,昔人岂即非良谋。君家洛阳名实大,谈笑枯槁回春柔。平生意气故应在,白发未敢相寻求。从容退食想佳节,岂无歌声相献酬。奈何亦作苦寒调,叹息朝夕无骅骝。超然遂有江湖意,满纸为我书穷愁。相如正应居客右,子路且莫乘桴浮。

【和吴冲卿鸦鸣树石屏】

寒林昏鸦相与还,下有石苍孱颜。曾于古图见仿佛,已怪刀笔非人间。君家石屏谁为写,古图所传无似者。鸦飞历乱止且鸣,林叶惨惨风烟生。高斋日午坐中见,意似落日空山行。君诗雄盛付君手,云此非人乃天巧。嗟哉,浑沌死,乾坤生。造作万物丑妍巨细各有理,问此谁主何其精,恢奇谲诡多可喜。人于其间乃复雕刻画出智力,欲与造化追相倾。拙者婆娑尚欲奋,工者固已穷夸矜。吾观鬼神独与人意异,虽有至巧无所争。所以虢山间,埋没此宝千万岁,不为见者惊。吾又以此知妙伟之作不在百世后,造始乃与元气并。画工粉墨非不好,岁久剥烂空留名。能从太古到今日,独此不朽由天成。世人尚奇轻货力,山珍海怪采掇今欲索。此屏后出为君得,胡贾欲价著不识。吾知金帛不足论,当与君诗两相直。

【送李宣叔ヘ漳州】

关山到漳穷,地与南越错。山川郁雾毒,瘴疠春冬作。荒茅篁竹间,蔽亏有城郭。居人特鲜少,市井宜萧索。野花开无时,蛮酒持可酌。穷年不值客,谁与分杯杓。朝廷尚贤俊,磊充台阁。君能喜节行,文艺又该博。超然万里去,识者为不乐。予闻君子居,自可救民瘼。苟能御外物,得地无美恶。似闻最南方,北客今勿药。林麓换风气,兽蛇凋毒ン。如漳犹近州,气冷又销铄。珍足海物味,其厚不为薄。章举马甲柱,固已轻羊酪。蕉黄荔子丹,又胜楂梨酢。逢衣比多士,往往在丘壑。从容与笑语,岂不慰寂寞。太守好觞咏,嘉宾应在幕。想即有新诗,流传至京洛。

【送裴如晦宰吴江】

霜(一作震)泽与天杳,旁临无限情。他时散发处,最爱垂虹亭。飘然平生游,舍我戴吴星。欲往独不得,都门看扬ぎ。到县问疾苦,为子求所经。当知耕牧地,往往茭蒲青。三江断其二,洚水何由宁。微子好古者,此歌尚谁听。

【韩持国从富并州辟】

韩侯冰玉人,不可尘土杂。官虽众俊后,名字久訇磕。并州天下望,抚士威爱惬。千金弃不惜,宾客常满ト。遥闻余风高,为子置一榻。亲交西门饯,百马骄杂Ш。子材宜用世,谈者为呜邑。矧今名主人,气力足呵合。推贤为时辅,势若朽易拉。会当荐还朝,立子在阊阖。惜哉秣骐骥,赋以升龠合。咨予栖栖者,气象已摧塌。他年佐方州,说将尚不纳。况于声势尊,岂易取酬答。有如持寸莛,未足撼堂。顾于山水间,意愿多所合。匡庐与韶石,少小已尝蹋。风游会稽春,雪宿天柱腊。淮湖江海上,惯食虾蟹蛤。西南穷岷れ,东北尽济漯。身虽未尝历,魂梦已稠沓。荆溪最所爱,映烛多庙塔。溪果点丹漆,溪花团绣罨。扁舟信所过,行不废樽。一从舍之去,霜雪行满颔。思之不能寐,蹙若虻蚋。方将筑其滨,毕景谢尊沓。安能孤此意,颠倒就衰飒。唯子余所向,嗜好此鹣鲽。何时归相过,游屐尚可蜡。

【寄吴冲卿】

物变极万殊,心通才一曲。读书谓已多,抚事知不足。与君语承华,念此非不夙。恨无数顷田,归耕使成熟。当官拙自计,易用忤流俗。穷年走区区,得谤大于屋。归来污省舍,又继故人躅。相逢只数步,吏案常填目。切嗟非无朋,阻阔嗟何速。孤危失所助,把卷常恨独。虚名终自误,谬恩何见蹙。清明有冲卿,奥美如晦叔。时谓当选升,屈指尚五六。揆才最不称,饕宠宁无恧。殷勤故人书,纸尾又见勖。君虽好德言,我自望忠告。易称动不括,传论大明服。进为非成材,罪恐不容赎。岁残东风生,陕树尘翳麴。何缘一杯酒,谈笑相追逐。

【韩持国见访】

余生非匏瓜,于世不无求。弱力惮耕稼,衣食当周流。起家始二十,南北今白头。愁伤意已败,罢病恐难瘳。江湖把一节,屡乞东南州。治民岂吾能,闲僻庶可偷。谬恩当徂冬,黾勉始今秋。岂敢事高蹇,茫然乖本谋。抚心私自怜,仰屋窃叹愀。强骑黄饥马,欲语将谁投。赖此城下宅,数蒙故人留。揽衣坐中庭,仰视白云浮。白云御西风,一一向沧洲。安得两黄鹄,跨之与云游。

【思王逢原】

自吾失逢原,触事辄愁思。岂独为故人,抚心良自悲。我善孰相我,孰知我瑕疵。我思谁能谋,我语听者谁。朝出一马驱,暝归一马驰。驰驱不自得,谈笑强追随。仰屋卧太息,起行涕淋漓。念子冢上土,草茅已纷披。婉婉妇具少,茕茕一女嫠。高义动闾里,尚闻致财赀。嗟我衣冠朝,略能具饣糜。葬祭无所助,哀颜亦何施。闻妇欲北返,予常望之。寒汴已闭口,此行又参差。又说当产子,产子知何时。贤者宜有后,固当梦熊罴。天方不可恃,我愿适在兹。我疲学更误,与世不相宜。宿昔心已许,同冈结茅茨。此事今已矣,已矣尚谁知。渺渺江与潭,茫茫山与陂。安能久窃食,终负故人期。

【登景德塔】

放身千仞高,北望太行山。邑屋如岂冢,蔽亏尘雾间。念此屋中人,当复几人闲。鸡鸣起四散,暮夜相与还。物物各自我,谁为贤与顽。贱气即易凌,贵气即难攀。愧予心未齐,俯首一破颜。

【和刘贡甫燕集之作】

冯侯天马壮不羁,韩侯白鹭下清池。刘侯羽翰秋欲击,吴侯葩萼春争披。沈侯玉雪照人洁,萧洒已见江湖姿。唯予貌丑骇公等,自镜亦正如蒙亻其。忘形论交喜有得,杯酒邂逅今良时。心亲不复异新旧,便脱巾屦相谐嬉。空堂无尘小雨定,浓绿翳水浮秋曦。高谈四坐扫炎热,木末更送凉风吹。此欢不尽忽分散,明月照屋空参差。平明余清在心耳,洗我重得刘侯诗。刘侯未见闻已熟,吾友称诵多文辞。才高意大方用世,自有豪俊相攀追。咨予后会恐不数,魂梦久向东南驰。何时扁舟却顾我,还欲迎子游山陂。

【寄王逢原】

北风吹云埋九垓,草木零落空池台。六龙避逃不敢出,地上独有寒崔嵬。披衣起行愁不惬,归坐把卷阖且开。永怀古人今已矣,感此近世何为哉。申韩百家火起,孔子大道寒于灰。儒衣纷纷欲满地,无复气焰空煤台。力排异端谁助我,忆见夫子真奇材。便冉豫章概白日,只要匠石聊穿裁。我方官拘不得往,子有闲暇宜能来。晤言相与入圣处,一取万古光芒回。

【寄正之】

少时已感韩子诗,东西南北俱欲往。新年尤觉此语悲,恨无羽翼超惚恍。肺肝欲绝形骸外,涕Д自落衣巾上。此忧难与世共知,忆子论心更惆怅。

【思古】

古之士方穷,材行已云贵。大臣公听采,左右不得蔽。或从蒿藜间,入据廊庙势。小夫不敢望,云我非其汇。朝游观者羞,暮出逢者避。所以后世愚,人人愿高位。

【惜日】

白日照四方,当在中天留。春风地上行,当与时周游。和气所披拂,槁于却湿柔。爱欲传万物,势难停一州。栖栖孔子者,惜日此之由。不能使此邦,利泽施诸侯。岂若驾以行,使我遇者稠。当时三千人,齐宋楚陈周。小者传吾粗,大能传奥幽。道散学以圣,众源乃常流。吾初如匏瓜,彼亦孰知丘。唯士欲自达,穷通非外求。岂必相天子,乃能经九畴。行虽耻强勉,闭户非衣谋。

【送裴如晦即席分题三首(以黯然消魂惟别而已为韵,拟而惟字韵作。)】

飘然五湖长,昨日国子师。绿发约略白,青衫欲成缁。牵舟推河水,去与山水期。春风垂虹亭,一杯湖上持。傲兀何宾客,两忘我与而。能复记此饮,诗成酒淋漓。

【二】

十月颖水冰,问君行何为。行不顾斗米,自与五湖期。平生湖上游,幽事略能知。此后君最乐,穷年得游嬉。彩鲸抗波涛,风作麟之而。鸣鼓上洞庭,笑看红橘垂。漠漠大梁下,黄沙吹酒旗。应怜故人愁,回首一相思。

【三】

邂逅君子堂,一杯相与持。便应取酩酊,万事不足惟。平明蔡河风,回首成差池。独我漫浪者,尚得行相追。磨刀严冬,宿昔少陵诗。还当捕鲈鱼,载酒与我期。甫里松菊盛,洞庭柑橘垂。文章为我唱,不数陆与皮。

●卷八

◎古诗

  【两马齿俱壮】

两马齿俱壮,自骄千里材。生姿何轩轩,或是龙之媒。一马立长衢,顾影方徘徊。一马裂衔辔,奔嘶逸风雷。立岂饱刍豆,恋栈常思回。奔岂欲野,久羁羡驽骀。两马不同调,各为世所猜。问之不能言,使我心悠哉。

【春从沙碛底】

春从沙碛底,转上青天际。霭霭桑柘墟,浮云变姿媚。游人出暄暖,鸟语辞阴翳。心知归有日,我亦无愁思。所嗟独季子,尚客江湖ㄛ。万里卜凤凰,飘飘何时至。

【晨兴望南山】

晨兴望南山,不见南山根。草树露颠顶,つ枝空复繁。铜瓶取井水,已至尚馀温。天风一吹拂,的成。

【结屋山涧曲】

结屋山涧曲,挂瓢秋树颠。鸣不中律吕,时时惊我眠。吾儿亦恶聒,戮力事弃捐。止我为尔歌,不如恣其然。狂风动地至,万窍各啾喧。一瓢虽易除,岂在有无间。山下石,泠泠手中弦。临流写所爱,坐听以穷年。

【朝日一暴背】

朝日一暴背,欣然忘夜寒。樵松煮涧水,既食取琴弹。弹作《南风歌》,歌罢坐长叹。寤彼栖栖者,遗世良独难。

【黄菊有至性】

团团城上日,秋至少光辉。积阴欲滔天,况乃草木微。黄菊有至性,孤芳犯群威。采采霜露间,亦足慰朝饥。

【少狂喜文章】

少狂喜文章,颇复好功名。稍知古人心,始欲老蚕耕。低徊但忘食,邂逅亦专城。仰惭冥冥士,俯愧扰扰。良夜未遽央,青灯数寒更。拨书置左右,仰屋慨平生。

【三战败不羞】

三战败不羞,一官迁辄喜。古人思慰亲,愧辱宁在己。于陵避兄食,织屦仰妻子。恩义有相权,洁身非至理。

【少年见青春】

少年见青春,万物皆妩媚。身虽不饮酒,乐与宾客醉。一从鬓上白,百不见可喜。心肠非故时,更觉日月驶。闻欢已倦往,得饱还思睡。春归只如梦,不复悲憔悴。寄言少年子,努力作春事。亦勿怪衰翁,衰强自然异。

【白日不照物】

白日不照物,浮云在寥廓。风涛吹黄昏,屋瓦更纷泊。行观蔡河上,负土知力弱。隋堤散万家,乱若春蚕箔。仍闻决数道,且用宽城郭。妇子夜号呼,西南漫为壑。

【草端无华滋】

草端无华滋,阴气已盘固。暄妍却如春,岁晚曾不寤。一裘可以暖,贫士终难豫。忽忽远枝空,寒虫欲坏户。

【一日不再饭】

一日不再饭,饭已八九眠。忽忽返照间,顿羸不可迁。筋骸徽缠束,肺腑鼎铛煎。长往理不惜,高堂思所牵。

【秋枝如残人】

秋枝如残人,颜色先憔悴。微寒吹已空,性命一何脆。宁当记畴昔,葩叶相妩媚。岁行谁使然,好杀岂天意。

【青青西门槐】

人情甘阿谀,我独倦请谒。尤于权门疏,万事亦已拙。平生江湖期,梦寐不可遏。青青西门槐,少解马上。

【天下不用车】

天下不用车,人人乘马驰。王良虽善御,揽辔欲从谁。汉武伐大宛,杀人若京坻。孝文却走马,独行先安之。万物命在天,取舍各有时。阴阳更用事,冬暖岂所宜。卞氏强献玉,两刖亦已痴。幸终遇良工,已剖得不疑。

【山田久欲拆】

山田久欲拆,秋至尚求雨。妇女喜秋凉,踏车多笑语。朔云卷众水,惨淡吹平楚。横陂与直堑,疑即没洲渚。霍霍反照中,散丝鱼几缕。鸿蒙不可问,且往知何许。欹眠露下舸,侧见星月吐。龙骨已呕哑,田家真作苦。

【圣贤何常施】

圣贤何常施,所遇有伸屈。曲士守一隅,欲以齐万物。丧非不欲富,言为南宫出。世无子有子,谁敢救其失。

【散发一扁舟】

散发一扁舟,夜长眠屡起。秋水泻明河,迢迢藕花底。爱此露的,复怜云绮靡。谅无与歌弦,幽独亦可喜。

【道人北山来】

道人北山来,问松我东冈。举手指屋脊,云今如此长。开田故岁收,种果今年尝。告叟去复来,耘锄尚康强。死狐正首丘,游子思故乡。嗟我行老矣,坟墓安可忘。

【今日非昨日】

今日非昨日,昨日已可思。明日异今日,如何能勿悲。当门五六树,上有蝉鸣枝。朝听尚壮急,暮闻已衰迟。仰看青青叶,亦复少华滋。万物同一气,固知当尔为。我友南山居,笑谈解人颐。分我秋柏实,问言归何时。衣冠污穷尘,苟得犹苦饥。低徊岁已晚,恐负平生期。

【秋日不可见】

秋日不可见,林端但馀黄。杖藜思平野,俯仰畏无光。栗栗涧谷风,吹我衣与裳。娟娟空山月,照我冠上霜。

【骐骥在霜野】

骐骥在霜野,低徊向衰草。入枥闻秋风,悲鸣思长道。黄金作鞭辔,粲粲空外好。人生贵得意,不必恨枯槁。

【悲哉孔子没】

悲哉孔子没,千岁无麒麟。蚩蚩尽Θ商,此物谁能珍。汉武得一角,燔烹诬鬼神。更以铸黄金,传夸后世人。

【秋庭午吏散】

秋庭午吏散,予亦归息偃。岂无嘉宾客,欲往心独懒。北窗古人篇,一读三四反。悲哉不蚤计,失道行δ晚。

【秋日在梧桐】

秋日在梧桐,转阴如急毂。冥冥蔽中庭,下视今可暴。高蝉不复ィ,稍得寒鸦宿。百绕有衰翁,行歌待春绿。

【我欲往沧海】

我欲往沧海,客来自河源。手探囊中胶,救此千载浑。我语客徒尔,当还治昆仑。叹息谢不能,相看涕翻盆。客止我且往,濯发扶桑根。春风吹我舟,万里空目存。

【前日石上松】

前日石上松,移沙水际。青青折钗股,俯映幽人砌。蟠根今鬯茂,落子还苍翠。三年一楮叶,世事真期费。

【日出堂上饮】

日出堂上饮,日西未云休。主人笑而歌,客子叹以愀。指此堂上柱,始生在岩幽。雨露饱所滋,凌云亦千秋。所托愿永久,何言值君收。乃令卑湿地,百蚁上穷锼。丹青空外好,镇压已堪忧。为君重去之,不使一蚁留。蚁力虽云小,能生万蚍蜉。又能高其础,不尔继者稠。语客且勿然,百年等浮沤。为客当酌酒,何豫主人谋。

●卷九

◎古诗

  【孔子】

圣人道大能亦博,学者所得皆秋毫。虽传古未有孔子,蠛蠓何足知天高。桓武叔不量力,欲挠一草摇蟠桃。颜回已自不可测,至死钻仰忘身劳。

【扬雄二首】

子云游天禄,华藻锐初学。覃思晚有得,晦显无适莫。寥寥邹鲁后,于此归先觉。岂尝知符命,何苦自投阁。长安诸愚儒,操行自为薄。谤嘲出异己,传载因疏略。孟轲劝伐燕,伊尹干说亳。叩马触兵锋,食牛要禄爵。少知羞不为,况彼皆卓荦。史官蔽多闻,自古喜穿凿。

【二】

子云平生人莫知,知者乃独称其辞。今尊子云者皆是,得子云心亦无几。圣贤树立自有师,人知不知无以为。俗人贱今常贵古,子云今存谁女数。

【汉文帝】

轻刑死人众,丧短生者偷。仁孝自此薄,哀哉不能谋。露台惜百金,灞陵无高丘。浅恩施一时,长患被九州。

【秦始皇】

天方猎中原,狐兔在所憎。伤者六孱王,当此鸷鸟膺。搏取已扫地,翰飞尚凭凌。游将跨蓬莱,以海为丘陵。勒石颂功德,群臣助骄矜。举世不读《易》,但以刑名称。蚩蚩彼少子,何用辨坚冰。

【韩信】

韩信寄食常歉然,邂逅漂母能哀怜。当时哙等何由伍,但有淮阴恶少年。谁道萧曹刀笔吏,从容一语知人意。坛上平明大将旗,举军尽惊王不疑。扌求兵半楚潍半沙,(一作搏兵击楚潍半涉。)从初龙且闻信怯。鸿沟天下已横分,谈笑重来卷楚氛。但以怯名终得羽,谁为孔费两将军。

【叔孙通】

先生秦博士,秦礼颇能熟。量主欲有为,两生皆不欲。草具一王仪,群豪果知肃。黄金既遍赐,短衣亦已续。儒术自此凋,何为反初服。

【东方朔】

平原狂先生,隐翳世上尘。材多不可数,射覆亦绝伦。谈辞最诙怪,发口如有神。以此得亲幸,赐予颇不贫。金玉本光莹,泥沙岂能堙。时时一悟主,惊动汉庭臣。不肯下儿童,敢言诋平津。何知夷与惠,空复忤时人。

【杨刘】

人各有是非,犯时为患害。唯诗以谲谏,言者得无悔。历王昔监谤,《变雅》今尚载。末俗忌讳繁,此理宁复在。南山咏种豆,议法过四罪。玄都献桃花,母子受颠沛。疑似已如此,况欲谆谆诲。事变故不同,杨刘可为戒。

【臧仓】

位在万乘师,孟轲犹不遇。岂云贫与贱,世道非吾趣。意行天下福,事忤由然去。命也固有在,臧仓汝何与。

【田单】

王万乘齐,走死区区燕。田单一即墨,扫敌如风旋。舞鸟怪不测,腾牛怒无前。飘乐毅去,磊功名传。掘葬与劓降,论乃愧儒先。深诚可奋士,王岂非贤。

【戴不胜】

昔在宋王所,皆非薛居州。区区一不胜,辛苦亦何求。怀禄讵有耻,知命乃无忧。此士自可怜,能复识此不。

【陆忠州】

虞人以士招,御者与射比。当时尚羞为,况乃天下士。英英陆忠州,学问辅明智。低徊得坎坷,勋业终不遂。

【开元行】

君不闻开元盛天子,纠合俊杰披奸猖。几年辛苦补四海,始得完好无疽疮。一朝寄托谁家子,威福颠倒复理。那谁知赤子偏愁毒,只见狂胡仓卒起。茫茫孤行西万里,Τ仄归来竟忧死。子孙险不失故物,社稷陵夷从此始。由来犬羊著冠坐庙堂,安得四鄙无豺狼。

【相送行(效张籍)。】

一车南,一车北,身世匆匆俱有役。忆昔论心两绸缪,那知相送不得留。但闻马嘶觉已远,欲望应须上前坂。秋风忽起吹泥尘,双目空回不见人。

【阴漫漫行】

愁云怒风相追逐,青山灭没沧江覆。少留灯火就空床,更听波涛围野屋。忆昨踏雪度长安,夜宿木瘤还苦寒。谁云当春便妍暖,十日九八阴漫漫。

【一日归行】

贱贫奔走食与衣,百日奔走一日归。平生欢意苦不尽,正欲老大相因依。空房萧瑟施穗帷,青灯半夜哭声稀。音容想象今何处,地下相逢果是非。

【汴水】

汴水无情日夜流,不肯为我少淹留。相逢故人昨夜去,不知今日到何州。州州人物不相似,处处蝉鸣令客愁。可怜南北意不就,二十起家今白头。

【阴山画虎图】

阴山健儿鞭急,走势能追北风及。逶迤一虎出马前,白羽横穿更人立。回旗倒戟四边动,抽矢当前放蹄入。爪牙蹭蹬不得施,碛上流丹看来湿。胡天朔漠杀气高,烟云万里埋弓刀。穹庐无工可貌此,汉使自解丹青包。堂上绢素开欲裂,一见犹能动毛发。低徊使我思古人,此地抟兵走戎羯。禽逃兽遁亦萧然,岂若封疆今晏眠。契丹弋猎汉耕作,飞将自老南山边,还能射虎随少年。

【杜甫画像】

吾观少陵诗,为与元气侔。力能排天斡九地,壮颜毅色不可求。浩荡八极中,生物岂不稠。丑妍巨细千万殊,竟莫见以何雕锼。惜哉命之穷,颠倒不见收。青衫老更斥,饿走半九州。瘦妻僵前子仆后,攘攘盗贼森戈矛。吟哦当此时,不废朝廷忧。常愿天子圣,大臣各伊周。宁令吾庐独破受冻死,不忍四海赤子寒飕飕。伤屯悼屈止一身,嗟时之人死所羞。所以见公像,再拜涕泗流。惟公之心古亦少,愿起公死从之游。

【吴长文新得颜公坏碑】

鲁公之书既绝伦,岁久更为时所珍。荒坛坏冢朽崖屋,剥落风雨埋煨尘。断碑数尺谁所得,点画入纸完如新。延陵公子好事者,拓取持寄情相亲。六书篆籀数变改,训诂后世多失真。谁初妄凿妍与丑,坐使学士劳骸筋。堂堂鲁公勇且仁,出遇世难亲经纶。挥毫卓荦又惊俗,岂亦以此夸常民。但疑技巧有天得,不必勉强方通神。诗歌《甘棠》美召伯,爱惜蔽芾由思人。时危忠谊常恨少,宝此勿复令埋堙。

【答扬州刘原甫(因君古人风,更欲投吾簪。)】

少食苦不足,一官聊自谋。为生晚更拙,怀禄尚迟留。黾勉讵有补,强颜包众羞。谓我古人风,知君以相优。君实高世才,主恩正绸缪。哿矣哀此民,华簪宁易投。

【寄鄂州张使君】

昔人宁饮建业水,共道不食武昌鱼。公来建业每自如,亦复不厌武昌居。武昌山川今可想,绿水逶迤烟莽苍。白鸥晴飞随两桨,岸荠茸茸映鱼网。投老留连陌上尘,思公一语何由往。

【送元厚之待制知福州】

海隅山谷间,人物最多处。平旦息相吹,连城<黑>如雾。闽王旧宫室,丹漆美无度。今为大帅府,千里来赴。元侯文章翁,更以吏能著。峨峨中天阁,鸣玉新改步。衔诏出梨岭,方为远人慕。旌旗满流水,冠盖东门驻。四坐共咨嗟,疑侯不当去。张仲称孝友,樊侯正求助。名城虽云乐,行矣未宜遽。

【悼四明杜醇】

杜生四五十,孝友称乡里。隐约不外求,耕桑有妻子。藜杖牧鸡豚,筠筒钓鲂鲤。岁时沽酒归,亦不乏甘旨。天涯一杯饭,夙昔相逢喜。谈辞足诗书,篇咏又清Г。都城问越客,安否常在耳。日月未渠央,如何弃予死。古风久凋零,好学少为己。悲哉四明山,此士今已矣。

【哭梅圣俞】

《诗》行于世先《春秋》,“国风”变衰始《柏舟》,文辞感激多所忧。律吕尚可谐鸣球,先王泽竭士已偷。纷纷作者始可羞,其声与节急以浮。真人当天施再流,笃生梅公应时求。颂歌文武功业优,经奇纬丽散九州。众皆少锐老则不,翁独辛苦不能休。惜无采者人名遒,贵人怜公青两眸。吹嘘可使高岑楼,坐令隐约不见收。空能乞钱助饣贲馏,疑此有物司诸幽。栖栖孔孟葬鲁邹,后始卓荦称轲丘。圣贤与命相矛,势欲强达诚无由。诗人况又多穷愁,李杜亦不为公侯。公窥穷厄以身投,坎轲坐老当谁尤。吁嗟岂即非善谋,虎豹虽死皮终留。飘然载丧下阴沟,粉书轴幅悬无旒。高堂万里哀白头,东望使我商声讴。

【游章义寺】

九日章义寺,倦游因解镳。拂榻寄午梦,起寻北山椒。岑蔚鸟绝迹,悲鸣唯一蜩。欢言与僧期,于此共箪瓢。斩松八九根,窗壁具一朝。伏槛何所见,苍苍围寂寥。岩谷寒更静,水泉清不摇。安得有车马,尚无渔与樵。神茂真观复,心明众尘消。阴岭有嘉客,倘来不须招。

【饭祈泽寺】

驾言东南游,午饭投僧馆。山白梅蕊长,林黄柳芽短。グ沙际来,略彳勺桑间断。春映一川明,雪消千壑漫。鱼随竹影浮,鸟误人声散。玩物岂能留,干时吾自懒。

【答瑞新十远】

远水悠然碧,远山天际苍。中有山水人,寄我《十远》章。我时在高楼,徙倚观八荒。亦复有远意,千载不相忘。

【送文学士ヘ邛州】

文翁出治蜀,蜀士始文章。司马唱成都,嗣音得王扬。荦荦汉守孙,千秋起相望。操笔赋《上林》,脱巾选为郎。拥书天禄阁,奇字校偏傍。忽乘驷马车,牛酒过故乡。时平无谕檄,不访碧鸡祥。问君行何为,关陇正繁霜。中和助宣布,循吏缀前芳。岂特为亲荣,区区夸一方。

【送宋中道ヘ州】

漳水不灌邺,不知几何时。后世有史起,乃能为可为。余尝怜民,舄卤半不治。颇觉漳可引,但为谈者嗤。高议不同俗,功成人始思。夫子到官日,勿忘吾此诗。

【送张公仪宰安丰】

楚客来时雁为伴,归期只待春冰泮。雁飞南北三两回,回首湖山空梦乱。秘书一官聊自慰,安丰百里谁复叹。扬鞭去去及芳时,寿酒千觞花烂漫。

【送陈谔】

有司昔者患不公,糊名腾书今故密。论才相若子独弃,外物有命真难必。乡闾孝友莫如子,我愿卜邻非一日。朱门弈弈行多惭,归矣无为亚蓬荜。

【送孙长倩归辉州】

溪涧得雨潦,奔溢不可航。江海收百川,浩浩谁能量。溪涧之日短,江海之日长。愿生畜道德,江海以自方。

【送乔执中秀才归高邮】

薄饭午不羹,空炉夜无炭。寥寥日避席,烈烈风欺幔。谓予勿恶此,何为向子叹。长年客尘沙,无妇助亲爨。寒暄慰白首,我弟才将冠。回岁又晚,想见淮湖漫。古人一日养,不以三公换。田园在戮力,且欲归锄灌。行矣子诚然,光阴未宜玩。负米力有馀,能无读书伴。

【云山诗送正之】

云山参差碧相围,溪水诘曲带城陴。溪穷壤断至者谁,予独与子相谐熙。山城之西鼓吹悲,水风萧萧不满旗。子今去此来无时,予有不可谁予规。

●卷十

◎古诗

  【和甫如京师微之置酒】

季子将北征,貂裘解亭皋。使君拥鸣驺,出饯载酒醪。作诗宠行色,坐客多贤豪。信知大夫才,能赋在登高。陟圮忧未已,强歌反哀号。问言归何时,逮此冬风饕。川涂良阻修,棰辔慎所操。黄屋初启圣,万灵归一陶。询谋及疏贱,拔取皆时髦。往矣果有合,可辞州县劳。

【别孙莘老】

逢原未熟我,已与子相知。自吾得逢原,知子更不疑。把手湖上舟,望子欲归时。茫然乃分散,独背东南驰。寥寥西城居,邂逅与子期。鸡鸣入省门,朱墨来纷披。含意不自得,强颜聊尔为。会合常在夜,青灯照书诗。往往并衾语,至明不言疲。匆匆舍我去,使我当从谁。送子不出门,我身方羁縻。我心得自如,今与子相随。随子至湖上,逢原所尝嬉。想见荷叶尽,北风卷寒漪。已怀今日愁,更念昔日悲。相逢亦何有,但有镜中丝。

【寄丁中允(宝臣)】

人生九州间,泛泛水中木。漂浮随风波,邂逅得相触。始我与夫子,得官同一州。相逢皆偶然,情义乃绸缪。我于人事疏,而子久矣修。磨砻以成我,德大不可酬。乖离今六年,念子未尝休。岂不道相逢,但得顷刻留。欢喜不满颜,长年抱离忧。古人有所思,千里驾车牛。如何咫尺间,而不与予游。顾惜五斗米,无辜自拘囚。念彼磊落者,心颜两惭羞。剡山碧榛榛,剡水日夜流。山行苦无,水浅亦可舟。使君子所善,来檄自可求。何时子有来意,待子南山头。

【示平甫弟】

汴渠西受昆仑水,五月奔湍射黄矢。高淮夜入忽倒流,奇岸相看欲生觜。万樯如山不动,嗟我仲子行亦止。自闻留连且一月,每得问讯犹千里。老工取河天上落,伏砾沙卷无底。土桥立马望城东,数日知有相逢喜。墙隅返照媚槐谷,池面过雨苏篁苇。欣然把手相与闲,所愿此时无一诡。岂无他忧能老我,付与天地从今始。闭门为谢载酒人,外慕纷纷吾已矣。

【忆北山送胜上人】

苍藤翠木江南山,激激流水两山间。山高水深鱼鸟乐,车马迹绝人长闲。云埋樵声隔葱,月弄钓影临潺。黄尘满眼衣可濯,梦寐惆怅何时还。

【相国寺启同天节道场行香院观戏者】

侏优戏场中,一贵复一贱。心知本自同,所以无欣怨。

【马上转韵】

三月杨花迷眼白,四月柳条空老碧。年光如水尽东流,风物看看又到秋。人世百年能几许,何须戚戚长辛苦。富贵功名自有时,箪瓢ㄏ茹亦山雌。

【乙巳九月登冶城作】

欲望钟山岑,因知冶城路。跻攀隐木杪,稍记曾游处。红沉渚上日,苍起榛中雾。即事有哀伤,山川自如故。

【过刘贡甫】

去年约子游山陂,今者仍为大梁客。天旋日月不少留,称意人间宁易得。天明径欲相就语,云雪填城万家白。冬风吹鬣马更骄,一出何由问行迹。能言奇字世已少,终欲追攀岂辞剧。枕中鸿宝旧所传,饮我宁辞酒或索。吾愿与子同醉醒,颜状虽殊心不隔。故知今有可怜人,回首纷纷斗筲窄。

【估玉】

潼关西山古蓝田,有气郁郁高拄天。雄虹雌霓相结缠,昼夜不散非云烟。秦人挟斤上其巅,视气所出深镌。得物盈尺方且坚,以斤试叩声泠然。持归市上求百钱,人皆疑嗟莫爱怜。大梁老估闻不眠,操金喜取走蹁跹。深藏牢包三十年,光怪邻里惊相传,欲献天子无由缘。朝廷昨日钟鼓县,呼工琢圭置神筵,玉材细锁不中权。贾孙抱物诏使前,红罗复叠帕紫毡。发视绀碧光属联,诏问与价当几千。众工让口无敢先,嗟我岂识真与全。

【信都公家白兔】

水精为宫玉为田,娥缟衣洗朱铅。宫中老兔非日浴,天使洁白宜婵娟。扬须弭足桂树间,桂花如霜乱后前。赤鸦相望窥不得,空疑两瞳射日丹。东西跳梁自长久,天毕横施亦何有。凭光下视罔繁,衣褐纷纷漫回首。去年惊堕滁山云,出入虚莽犹无群。奇毛难藏果亦得,千里今以穷归君。空衢险幽不可返,食君庭除嗟亦窘。令予得为此兔谋,丰草长林且游衍。

【车螯二首】

车螯肉甚美,由美得烹燔。壳以无味弃,弃之能久存。予尝怜其肉,柔弱甘咀吞。又尝怪其壳,有功不见论。醉客快一啖,散投墙壁根。宁能为收拾,持用讯医门。

【二】

车螯肉之弱,恃壳保厥身。自非身有求,不敢微启唇。尚恐扌蜀者得,泥沙常埋堙。往往汤火间,身尽壳空存。维海错万物,口牙且咀吞。尔无如彼何,可畏宁独人。无为久自苦,舍匿不暴陈。豁然从所如,游荡四海氵唇。清波跃其污,白日晒其昏。死生或有在,岂遽得烹燔。

【与平甫同赋槐】

冰雪泊楚岸,万株同飘零。春风都城居,初见叶青青。岁行如车轮,荫翳忽满庭。秋子今在眼,何时动江ぎ。

【甘棠梨】

甘棠诗所歌,自足夸众果。爱其凌秋霜,万玉悬磊。园夫盛采摘,市贾争包裹。车输动盈箱,舟载辄连柁。朝分不知数,暮在知几颗。但使甘有馀,何伤小而椭。主人捐千金,留四坐。柑卑与橙栗,在口亦云可。都城纷华地,内热易生火。问客当此时,蠲烦孰如我。

【独山梅花】

独山梅花何所似,半开半谢荆棘中。美人零落依草木,志士憔悴守蒿蓬。亭亭孤艳带寒日,漠漠远香随野风。移栽不得根欲老,回首上林颜色空。

【同昌叔赋雁奴】

鸿雁无定栖,随阳以南北。嗟哉此为奴,至性能恳恻。人将伺其殆,奴辄告之亟。举群寤而飞,机巧无所得。夜或以火取,奴鸣火因匿。频惊莫我捕,顾谓奴不直。嗷嗷身百忧,泯泯众一息。相随入缴,岂不听者惑。偷安与受绐,自古有亡国。君看雁奴篇,祸福甚明白。

【老树】

去年北风吹瓦裂,墙头老树冻欲折。苍叶蔽屋忽扶疏,野禽从此相与居。禽鸣无时不可数,雌雄各自应律吕。我床拨书当午眠,能惊我眠聒我语。古诗“鸟鸣山更幽”,我念不若鸣声收。但忧此物一朝去,狂风还来欺老树。

【赋枣(得烛字)】

种桃昔所传,种枣予所欲。在实为美果,论材又良木。馀甘入邻家,尚得馋妇逐。况馀秋盘中,快啖取餍足。风包堕朱缯,日颗皱红玉。贽享古已然,豳诗自宜录。缅怀青齐间,万树荫平陆。谁云食之昏,匿知乃成俗。广庭觞圣寿,以此参肴蔌。愿比赤心投,皇明倘予烛。

【飞雁】

雁飞冥冥时下泊,稻粱虽少江湖乐。人生何必慕轻肥,辛苦将身到沙漠。汉时苏武与张骞,万里生还值偶然。丈夫许国当如此,男子辞亲亦可怜。

【寓言九首】

诜诜古之士,出必见礼乐。群游与众饮,仁义待扬榷。心疲歌舞荒,耳聒米盐浊。所以后世贤,绝俗乃为学。

【二】

不得君子居,而与小人游。疵瑕不相摩,况乃礻固衅稠。高语不敢出,鄙辞强颜酬。始云避世患,自觉日已偷。如传一齐人,以万楚人咻。云复学齐言,定复不可求。仁义多在野,欲从苦淹留。不悲道难行,所悲累身修。

【三】

周公歌《七月》,耕稼乃王术。宣王追祖宗,考牧与宫室。《甘棠》能听讼,召伯圣人匹。后生论常高,于世复何实。

【四】

婚丧孰不供,贷钱免尔萦。耕收孰不给,倾粟助之生。物赢我收之,物窘出使营。后世不务此,区区挫兼并。

【五】

贞观业万世,经营岂非艰。其子一摇之,宗庙灵几殚。开元始聪明,一眚奔岷山。功高后毁易,德薄人存难。

【六】

言失于须臾,百世不可除。行失几席间,恶名满八区。百年养不足,一日毁有馀。谅彼耻不仁,戒哉惟厥初。

【七】

钟鼓非乐本,本末犹相因。仁声入人深,孟子言之醇。如何贞观君,从古同隋陈。风俗不粹美,惜哉世无臣。

【八】

游鲸厌海浊,出戏清江湄。风涛助翻腾,网罟不敢窥。失身洲渚间,蝼蚁乘其机。物大苦易穷,一穷无所归。

【九】

猛虎卧草间,群鸟从噪之。万物忌强梁,宁独以其私。虎终机械得,鸟亦弹丸随。山鸡不忤物,默与凤凰期。

【舟中读书】

冉冉木叶下,萧萧山水秋。浮云带田野,落日抱汀洲。归卧无与语,出门何所求。未能忘感慨,聊以古人谋。

【和王乐道读进士试卷】

文章始隋唐,进取归一律。安知鸿都事,竟用程人物。变今嗟未能,于己空自咄。流波亦已漫,高论常见屈。故令ㄈ傥士,往往弃堙郁。皋陶叙九德,固有知人术。圣世欲尔为,徐观异人出。

【自讼】

孔子见南子,子路为不怡。欲从公山氏,勃郁见色辞。道如天之苍,万物不能缁。弟子尚不信,况余乏才资。明知古人仁,语默各有时。苟出不自慎,果为听者疑。白圭尚有磨,驷马犹能追。一言成不智,虽悔欲何为。

【彼狂】

上古杳默无人声,日月不忒山川平。人与鸟兽相随行,祖孙一死十百生。万物不给乃相兵,伏羲画法作后程。渔虫猎兽宽群争,势不得已当经营。非以示世为聪明,方分类别物有名。夸贤尚功列耻荣,蛊伪日巧雕元精。至言一出众辄惊,上智闭匿不敢成。因时就俗救刖黥,惜哉彼狂以文鸣。强取色乐要聋盲,震荡沉浊终无清。诙诡徒乱圣人氓,岂若泯默死蚕耕。

【众人】

众人纷纷何足竞,是非吾喜非吾病。颂声交作莽岂贤,四国流言旦犹圣。唯圣人能轻重人,不能铢两为千钧。乃知轻重不在彼,要之美恶由吾身。

●卷十一

◎古诗

  【寄题郢州白雪楼】

《折杨》《黄华》笑者多,《阳春白雪》和者少。知音四海无几人,况乃区区郢中小。千载相传始欲慕,一时独唱谁能晓。古心以此分冥冥,俚耳至今徒扰扰。朱楼碧瓦何年有,榱桷连空欲惊矫。郢人烂漫醉浮云,郢女参差蹑飞鸟。丘墟馀响难再得,栏槛兹名复谁表。我来欲歌声更吞,石城寒江暮云绕。

【圣俞为狄梁公孙作诗要予同作】

虎豹不食子,鸱枭不乘雄。人恶甚鸟兽,吾能与成功。爱有以计留,去有势不容。吾谋适合意,几亦齿奸锋。时恩沦九泉,褒取异代忠。堂堂社稷臣,近世孰如公。空使苗裔孙,称扬得诗翁。一读亦使我,慨然想余风。

【蒙亭】

隐者委所逢,在物无不足。山林与城市,语道归一毂。诗人论巨细,此指尚局束。颇知区区者,自屏忍所欲。孰识古之人,超然遗耳目。岂于喧与静,趣舍有偏独。命亭今何为,似乃畏惊俗。至意不标揭,小名聊自属。夏风檐楹寒,冬雪窗户燠。春樊乱梅柳,秋径深松菊。壶觞日笑傲,裙屣相追逐。此乐已难言,持琴作新曲。

【和王乐道烘虱】

秋暑汗流如炙果,敝衣湿蒸尘垢ネ。施施众虱当此时,择肉甘于虎狼饿。咀啮侵肤未云已,爬搔次骨终无那。时时对客辄自扪,千百所除才几个。皮毛得气强复活,爪甲流丹真暂破。未能汤沐取一空,且以火攻令少挫。踞炉炽炭已不暇,对灶张衣诚未过。飘零乍若蛾赴灯,惊扰端如蚁旋磨。欲殴百恶死焦灼,肯贷一凶生弃播。已观细黠无所容,未放老奸终不堕。然脐坞患溢世,焚宝鹿台身易货。冢中燎入化秦尸,池上随迁莽坐。彼皆势极就烟埃,况汝命轻侔涕唾。逃藏坏絮尚欲索,埋没死灰谁复课。(一本无此八句。)熏心得祸尔莫悔,烂额收功吾可贺。犹残众虮恨未除,自计宁能久安卧。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田庐】

田父结田庐,聊容一身息。呼儿取茅竹,不借乡人力。起行庐旁朝,归卧庐下夕。悠悠各有愿,勿笑田庐窄。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樵斧】

百金聚一冶,所赋以所遭。此岂异莫耶,奈何独当樵。朝出在人手,暮归在人腰。用舍各有时,此日两无邀。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耕牛】

朝耕草茫茫,暮耕水。朝耕及露下,暮耕连月出。自无一毛利,主有千箱实。彼天上星,空名岂余匹。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水车】

取车当要津,膏润及远野。与天常斡旋,如雨自淙泻。置心亦何有,在物偶相假。此理乃可言,安得圆机者。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牧笛】

绿草无端倪,牛羊在平地。芊绵杳霭间,落日一横吹。超遥送逸响,澶漫写真意。岂比卖饧人,吹箫贩童稚。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扇】

精良止如留,疏恶去如摈。如摈非尔憎,如留岂吾吝。无心以择物,谁喜亦谁愠。翁乎勤簸,可使糠枇尽。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田漏】

占星昏晚中,寒暑已不疑。田家更置漏,寸晷亦欲知。汗与水俱滴,身随阴屡移。谁当哀此劳,往往夺其时。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牛衣】

百兽冬自暖,独牛非毛。无衣与卒岁,坐恐得空牢。主人覆护恩,岂啻一绨袍。问尔何以报,离离满东皋。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耧(种)】

富家种论石,贫家种论斗。富贫同一时,倾泻应心手。行看万垄空,坐使千箱有。利物博如此,何惭在牛后。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耒耜】

耒耜见于《易》,圣人取风雷。不有仁智兼,利端谁与开。神农后稷死,般尔相寻来。山林尽百巧,揉斫无良材。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钱】

于《易》见耒耜,于《诗》闻钱。百工圣人为,此最功不薄。欲收禾黍善,先去蒿莱恶。愿同欹器悟,更使臣工作。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锄】

锻金以为曲,揉木以为直。直曲相后先,心手始两得。秦人望屋食,以此当金革。君勿易锄,锄胜锋镝。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衤发衤】

采采霜露下,披披烟雨中。蒲茅以为友,短褐相与同。勿妒市门人,绮纨被奴僮。当惭边城戍,擐甲徂春冬。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台笠(《史记·索隐》谓蓬累,立也。)】

耕有春雨濡,耘有秋阳暴。二物应时须,九州同我服。欲为生少慕,得此自云足。君思周伯阳,所愿岂华毂。

【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耘鼓】

逢逢戏场声,壤壤战时伍。日落未云休,田家亦良苦。问儿今垄上,听此何莽卤。昨日应官繇,州前看歌舞。

【次韵酬微之赠池纸并诗】

微之出守秋浦时,椎冰看捣万谷皮。波工龟手咤今样,鱼网肯数荆州池。霜纨夺色贾不售,虹玉丧气山无辉。方船稳载献天子,善价徐取供吾私。十年零落尚百一,持以赠我随清诗。君宁久寄金谷地,方执赐笔磨坳螭。当莫此物朝上国,日侍帝侧书新仪。不然名山副史本,褒拔元凯诛穷奇。咨予文章非世用,画镂空尔糜冰脂。挥毫才足记姓字,窃学又耻从师宜。匆匆点污亦何忍,嘉贶但觉难为辞。篇终有意责赵璧,穷国恐误连城归。倾囊倒箧聊一报,安敢坐以秦为雌。

【酬冲卿月晦夜有感】

夜云不见天,况乃星与月。萧萧暗尘走,坎坎寒更发。楼歌客尚饮,酩酊不畏雪。巷哭复有人,邻风送幽咽。纷然各所遇,悲喜孰优劣。君方感庄周,浩荡摆羁绁。归来亦置酒,玉指调弦拨。独我坐无为,青灯对明灭。

【送子思兄参惠州军】

曲江水,天借九秋色。楼台飞半空,秀气盘韶石。载酒填里闾,吹花换朝夕。笙箫震河汉,锦绣烂冠帻。地灵瘴疠绝,人物倾南极。先朝有名臣,卧理讼随息。稍稍延诸生,谈笑与宾客。子来适妙年,谒入交履舄。寂寥九龄后,此独望一国。虞翻礼丁览,韩愈俟赵德。孤岸镇颓波,俗流未易识。我方文葆中,旋逐旌旗迹。去思今岂忘,耳目熟遗迹。吏含殷勤言,俯仰问乖隔。当时府中儿,侵寻鬓边白。下帷虽著书,不扌求寒饥迫。谓宜门阑士,宦路久ピ赫。奈何犹差池,更捧丞椽檄。骥摧千里蹄,鹏堕九霄翮。人生无巧愚,天运有通塞。试观驰骋人,意气宇宙窄。荣华去路尘,谤辱与山积。优游禄仕间,较计谁失得。送君强成歌,陟岵翻感激。

【送董伯懿归吉州】

我来以丧归,君至因谪徙。苍黄忧患中,邂逅遇于此。去年服初除,听赦相助喜。看君数归月,但屈两三指。茫然冬更秋,一笑非愿始。篮舆杨柳下,明月芙蕖水。僮饥屡窥门,客罢方隐几。是非评众诗,成败断前史。时时对弈石,漫浪争生死。送迎皆幅巾,设食但陈米。亦曾戏篇章,挥翰疾蒿矢。君豪才有馀,我老惫先止。东城景阳陌,南望长干紫。欲怜三亩蔬,于焉寄残齿。经过许后日,唱和犹在耳。新恩忽舍我,欣怅生彼己。江湖北风帆,捩即千里。相逢知何时,莫惜缣与纸。

【八月十九日试院梦冲卿】

空庭得秋长漫漫,寒露入幕愁衣单。喧喧人语已成市,白日未到扶桑间。永怀所好却成梦,玉色仿佛开心颜。逆知后应不复隔,谈笑明月相与闲。

【平甫归饮】

无田士相吊,亦以废燕乐。我官虽在朝,得饮乃不数。诗书向墙户,宾至无杯杓。空取上古言,酬之等糟粕。有如扬子云,岁晚天禄阁。但无载酒人,识字真未博。叔兮归自东,一笑堂上酌。绪馀不及客,儿女聊相酢。高谈非世欢,自慰亦不恶。寄言繁华子,此趣由来各。

【答陈正叔】

天马志万里,驾盐不如闲。壮士困局束,不如弃之完。利行有厄辙,势涉无恬澜。明明千年羞,促促一日欢。孰肯避此世,引身取平宽。超然子有意,为我歌《考》。予方慕孔氏,委吏久盘桓。得失未云殊,聊各趋所安。

【过食新城藕】

他年过食新城藕,枕藉船中载亲友。今年却到经行处,独坐昏烟对舞柳。甘酸向口无所适,牢落盘餐与樽酒。冰房玉节漫自好,欲御还休涕垂手。曾参宦学居常近,阳城离别初不久。人间此愿两未能,西风落日空回首。

【明州钱君倚众乐亭】

使君幕府开东部,名高海曲人知慕。舣船谈笑政即成,洗涤山川作嘉趣。平泉浩荡银河注,想见明星弄机杼。载沙筑成天上路,投虹为桥取孤屿。扫除荆棘水中央,碧瓦朱甍随指顾。春风满城金版舫,来看置酒新亭上。百女吹笙彩凤悲,一夫伐鼓灵鼍壮。安期羡门相与游,方丈蓬莱不更求。酒酣忽跨鲸鱼去,陈迹空令此地留。

【爱日】

雁生阴沙春,冬息阳海ㄛ。冥冥取南北,岂以食为累。咨予愁病躯,朴鄙人所戏。无才治时难,量力当自弃。岂知塞上霜,飘然亦何事。高堂已白发,爱日负明义。悲风吹平原,秣马聊一忄曷。舍怀孰与语,仰屋思叹喟。孟母知身从,莱妻耻人制。一肉傥易谋,万钟非得计。

【答裴煜道中见寄】

君游苦数归苦晚,一驿险有千里远。知君陟降旦暮间,马力不劲厌长坂。雨脚坠地花枝低,风头入溪蒲叶偃。此处登临不奈愁,琼树森森遮叠。

【余寒】

余寒驾春风,入我征衣裳。扪鬓只得冻,蔽面尚疑创。士耳恐犹坠,马毛欲吹僵。牢持有失箸,疾饮无留汤。扶桑日,出有万里光。可怜当此时,不湿地上霜。冥冥鸿雁飞,北望去成行。谁言有百鸟,此鸟知阴阳。岂时有必至,前识圣所臧。把酒谢高翰,我知思故乡。

【孤城】

孤城回望(一作首)距几何,记得好处常经过。最思东山烟树色,更忆南湖秋水波。百年颠倒(一作三年飘忽)如梦寐,万事乖隔(一作万事感激)徒悲歌。应须饮酒不复道,今夜江头明月多。

【和微之药名劝酒】

赤车使者锦帐郎,从容珂马留闲坊。紫芝眉宇倾一坐,笑语但闻鸡舌香。药名劝酒诗实好,陟厘为我书数行。真珠的鸣槽床,金罂琥珀正可尝。史君子细看流光,莫惜觅醉衣淋浪。独醒至死诚可伤,欢华易尽悲酸早,人问没药能医老。寄言歌管众少年,趁取乌头未白前。

【客至当饮酒二首】

结屋在墙阴,闭门读诗书。怀我平生友,山水异秦吴。杖藜出柴荆,岂无马与车。穷通适异趣,谈笑不相愉。岂复求古人,浩荡与之俱。客至当饮酒,日月无根株。

【二】

天提两轮光,环我屋角走。自从红颜时,照我至白首。累累地上土,往往平生友。少年所种树,累行复朽。古人有真意,独在无好丑。冥冥谁与论,客至当饮酒。

【乙未冬妇子病至春不已】

天旋无穷走日月,青发能禁几回首。儿呻妇叹冬复春,强欲笑歌难发口。黄卷幽寻非贵嗜,藜床稳卧虽贫有。二物长乖亦可怜,一生所得犹多苟。

【强起】

寒堂耿不寐,辘辘闻车声。不知谁家儿,先我霜上行。叹息夜未央,呼灯置前楹。推枕欲强起,问知星正明。昧旦圣所勉,齐诗有《鸡鸣》。嗟予以窃食,晚觉负平生。

【饮裴侯家】

裴侯饮我日向中,四坐宾客颜皆红。扫除高馆邀我入,自出粜麦怜民穷。天边眼力破万里,桑麻冥冥山四起。野心探寻殊未已,更欲湔衣北城水。忽见碧树樱桃悬,下马恣食不论钱。赤星磊落入我眼,恐是半醉游青天。裴侯方坐尘沙里,役身救物当如此。我曹偶脱簿领间,何忍爱惜一日闲。且归拂席饱眠睡,明日更看滁南山。

【送谢师宰赴任楚州】

珠玉不自贵,故为人所怜。贤愚亦如此,好恶有自然。闻子欲东南,使我抱幽ぉ。炎风沙土中,甘与子留连。大梁非无客,跪起废食眠。相看独不厌,以此知子贤。衰气已难强,壮心方少年。才高岂易得,勖子在雕镌。

【二】

昆仑一支流向东,七月八日船如风。爱君少壮此行乐,恨我留连成老翁。神头两岸水无穷,伏槛荷花满地红。当时不得君携手,今日山川在眼中。

【次韵游山门寺望文脊山】

宣城百山间,文脊尤奇峰。拔出飞鸟上,图画难为容。闻昔有幽人,扪萝追赤松。遗形此古室,孤坐鹿裘重。人去邈不反,洞壑空藏龙。侧行苍崖烟,俯仰求灵踪。游者如可得,甘弃万户封。安能久尘土,倾倒相迎逢。

【车螯】

海于天地间,万物无不容。车螯亦其一,埋没沙水中。独取常苦易,卫生乏明聪。机缄谁使然,含蓄略相同。坐欲肠胃得,要令汤火攻。置之先生盘,啖客为一空。蛮夏怪四坐,不论壳之功。狼籍堆左右,弃置任儿童。何当强收拾,持问大医工。

【疥】

浮阳燥欲出,阴湿与之战。燥湿相留连,虫出乃投间。搔肤血至股,解衣燎炉炭。方其惬心时,更自无可患。呼医急治之,莫惜千金散。有乐即有苦,惬心非所愿。

●卷十二

◎古诗

  【和平甫舟中望九华山二首】

楚越千万里,雄奇此山兼。盘根虽巨壮,其末乃修纤。去县尚百里,侧身勇前瞻。萧条烟岚上,缥缈浮青尖。徐行稍复逼,所瞩亦已添。精神去,气象来渐渐。卸席取近岸,移船傍苍蒹。窥观坐穷晡,未觉晷刻淹。江空万物息,四面波澜恬。峨然九女鬟,争出一镜奁。卧送秋月没,起看朝阳暹。游氛荡无馀,琐细得尽觇。陵空翠纛直,照影寒。冢木立绀发,崖林张紫髯。变态生倏忽,虽神讵能占。当留老吾身,少驻谁云餍。惜哉秦汉君,黄屋上衡。等之事嬉游,舍此何其廉。我疑二后荒,神物久已厌。埋藏在云雾,不欲登昏忄佥。又疑避褒封,蔽匿以为谦。或是古史书,脱落简与签。当时备巡游,今不在缃缣。终南秦之望,泰山鲁所詹。天王与秩祭,俎豆罗醯盐。苟能泽下民,维此远亦沾。方今东南旱,土脉燥不黏。尚无肤寸功,岂免窃食嫌。神莽吾难知,士病吾能砭。文章巧傅会,智术工飞箝。荐宝互璧,论材自便冉。苟以饰妇妾,谬云活苍黔。岂如幽人乐,兹山谢闾阎。穴石作户牖,垂泉当门帘。寻奇出后径,览胜倚前檐。超然往不返,举世徒占占。行兴寄日月,千秋伴乌蟾。遐追商洛翁,秦火不能炎。近慕楚穆生,竟脱楚人钳。吾意窃所尚,人谋谅难佥。

【二】

谁谓九华远,吾身未尝詹。唱篇每起予,予口安能箝。忆在秋浦北,空江上新蟾。光洁写一镜,回环两堤奁。露坐引衣衤棘,风行欹帽檐。维舟当此时,巨细得尽瞻。试尝论大略,次乃述微纤。此山广以深,包畜万物兼。嘘云吐雾雨,生育靡不渐。巍然如九皇,德泽四海沾。此山相后先,各出群峰尖。毅然如九官,罗列在堂廉。挺身百辟上,附丽无奸忄佥。此山高且寒,五月不觉炎。草树萋已绿,冰霜尚涵淹。颓然如九老,白发连苍髯。此山当无云,秀色郁以添。姹然如九女,靓饰出重帘。环与巾裙,绀玉青纨缣。远之妍西施,近或丑无盐。变态不可穷,诗者徒占占。我初勇一往,役世难安恬。浪荒不走职,民瘼当谁砭。乖离今数旬,梦想欲窥觇。自期得所知,何啻释囚钳。念昔太白巅,下视海日暹。(太白,鄞之名山。)来天柱游,屐齿尚苔黏。犹之健饮食,屡飨亦云餍。胡为慕攀踏,已惫且不嫌。岂其仁智心,山水固所潜。男儿有所学,进退不在占。功名苟不谐,廊庙等闾阎。况乃抡椽弋,其谁辨便冉。归欤岩崖居,料理带与签。得石坐兀兀,逢泉饮厌厌。取舍断在独,岂必询谋佥。子语实慰我,宁殊邑中黔。玉枝将在山,当倚以葭蒹。诗力我已屈,锋子犹。扶伤更一战,语汝其无谦。

【和中甫兄春日有感】

雪释沙轻马蹄疾,北城可游今暇日。溅溅溪谷水乱流,漠漠郊原草争出。娇梅过雨吹烂熳,幽鸟迎阳语啾唧。分香欲满锦树园,剪彩休开宝刀室。胡为我辈坐自苦,不念兹时去如失。饱闻高迳动车轮,甘卧空堂守经帙。淮蝗蔽天农久饿,越卒围城盗少逸。至尊深拱罢箫韶,元老相看进刀笔。春风生物尚有意,壮士忧民岂无术。不成欢醉但悲歌,回首功名古难必。

【信陵坊有笼山乐官】

万里山林姿,羽毛何璀璀。鸣声应律吕,唯有知者爱。都门市井儿,谁玩汝文采。应须锁樊龙,勿受丸害。

【收盐】

州家飞符来比栉,海中收盐今复密。穷囚破屋正嗟欷,吏兵操舟去复出。海中诸岛古不毛,岛夷为生今独劳。不煎海水饿死耳,谁肯坐守无亡逃。尔来贼盗往往有,劫杀贾客沉其艘。一民之生重天下,君子忍与争秋毫。

【省兵】

有客语省兵,兵省非所先。方今将不择,独以兵乘边。前攻已破散,后距方完坚。以众亢彼寡,虽危犹幸全。将既非其才,议又不得专。兵少败孰继,胡来饮秦川。万一虽不尔,省兵当何缘。骄惰习已久,去归岂能田。不田亦不桑,衣食犹兵然。省兵岂无时,施置有后前。王功所由起,古有《七月》篇。百官勤俭慈,劳者已息肩。游民慕草野,岁熟不在天。择将付以职,省兵果有年。

【发廪】

先王有经制,颁赍上所行。后世不复古,贫穷主兼并。非民独如此,为国赖以成。筑台尊寡妇,入粟至公卿。我尝不忍此,愿见井地平。大意苦未就,小官苟营营。三年佐荒州,市有弃饿婴。驾言发富藏,云以救鳏茕。崎岖山谷间,百室无一盈。乡豪已云然,罢弱安可生。兹地昔丰实,土沃人良耕。他州或╃窳,贫富不难评。豳诗出周公,根本讵宜轻。愿书《七月》篇,一寤上聪明。

【感事】

贱子昔在野,心哀此黔首。丰年不饱食,水旱尚何有。虽无剽盗起,万一且不久。特愁吏之为,十室灾八九。原田败粟麦,欲诉嗟无赇。间关幸见省,笞扑随其后。况是交冬春,老弱就僵仆。州家闭仓庾,县吏鞭租负。乡邻铢两征,坐逮空南亩。取赀官一毫,奸桀已云富。彼昏方怡然,自谓民父母。来佐荒郡,懔懔常渐疚。昔之心所哀,今也执其咎。乘田圣所勉,况乃余之陋。内讼敢不勤,同忧在僚友。

【美玉】

美玉小瑕疵,国工犹珍之。大贤小玷缺,良交岂其绝。小缺可以补,小瑕可以磨。不补亦不磨,人为奈尔何。

【寄曾子固】

吾少莫与合,爱我君为最。君名高山岳,曷孽嵩与太。低心收蠢友,似不让尘。又如沧江水,不逆沟畎浍。君身揭日月,遇辄破氛霭。我材特穷空,无用补仓。谓宜从君久,垢污得洮汰。人生不可必,所愿每颠沛。乖离五年余,牢落千里外。投身落俗,薄宦自钳钛。平居每自守,高论从谁丐。摇摇西南心,梦想与君会。思君挟奇璞,愿售无良侩。穷阎抱幽忧,凶祸费禳礻会。州穷吉士少,谁可婿诸妹。仍闻病连月,医药谁可赖。家贫奉养狭,谁与通货贝。诗人刺曹公,贤者荷戈礻殳。奈何遭平时,德泽盛汪。鸾凤鸣且下,万羽来。呦呦林间鹿,争出噬苹{艹赖}。乃令高世士,动辄遭狼狈。人事既难了,天理尤茫昧。圣贤多如此,自古云无奈。周人贵妇女,扁鹊名医滞。今世无常势,趋舍唯利害。而君信斯道,不闵身穷泰。弃捐人间乐,濯耳受天籁。谅知安肥甘,未肯顾糠会。龙螭虽蟠屈,不慕蛇蝉蜕。令人重感奋,意勇忘身蕞。何由日亲炙,病体同砭艾。功名未云合,岁月尤须忄曷。怀思切靡刂效,中夜泪滂霈。君尝许过我,早晚治车大。山溪虽峻恶,高眺发蒙肺。峰峦碧参差,木树青ㄙ蔼。桐江路尤驶,飞桨下鸣濑。鱼村指暮火,酒舍瞻晨旆。清醪足消忧,玉鲫行可脍。行行愿无留,日夕伫倾盖。会将见颜色,不复谋蓍蔡。延陵古君子,议乐耻言郐。细事岂足论,故欲论其大。披披发橐,懔懔见戈锐。探深犯严壁,破惑翻强<方会>。离行步荃兰,偶坐阴松桧。宵床连衾帱,昼食共粗粝。兹欢何时合,清瘦见衣带。作诗寄微诚,诚语无彩绘。

【同杜史君饮城南】

山公游何处,白马鸣翩翩。檀栾十亩碧,五月浮寒烟。留客醉其间,风吹江海县。出樽不见日,竹外空青天。焚蜡助月出,酒光发金船。狂客惜不去,醉翁舞回旋。何必吹箫人,玉枝自婵娟。归路借红烛,雨星低马前。

【有感】

忆昔与胡子,戏娱西城幽。放斥仆与马,独身步田畴。牛竖歌我旁,听之为久留。一接田父语,叹之胜王侯。追逐恨不恣,暮归辄怀愁。顾常轻千乘,只愿足一丘。子时怪我少,好此寂寞游。笙簧不入耳,又不甘醪羞。那知抱孤伤,罢顿不能遒。世味已鲜少,但馀野心稠。乖离今十年,班发满我头。昔兴亦略尽,食眠常百忧。每逢佳山水,欲往辄复休。方壮遂如此,况乃高春秋。

【送孙叔康赴御史府】

古人喜经纶,万事惭强聒。时来上青冥,俯仰但一节。危言回丘山,声利尽毫末。由来治乱体,宿昔心已达。肯随俗好恶,议论轻自决。遗风何寥寥,梦寐待豪杰。天书下东南,趣召赴严阙。长材晦朝伦,高行隐家闼。新除酬问望,宿蕴行施设。念吾非忘形,此理未易说。

【别马秘丞】

伯夷恶一世,季也皆乡人。吾尝论夫子,有似季之伦。人情路万殊,近世颇荆榛。唯君游其间,坦坦得所循。意君诚恺悌,慕向从宿昔。奈何初相游,首已云北。莓莓郊原青,漠漠风雨黑。冠盖满津亭,君今去何适。

【到郡与同官饮(时ヘ舒州)】

泻碧横带郭,浮苍霭霭遥连阁。草木犹疑夏郁葱,风云已见秋萧索。荒歌野舞同醉醒,水果山肴互酬酢。自嫌多病少欢颜,独负嘉宾此时乐。

【自舒州追送朱氏女弟憩独山馆宿木瘤僧舍明日度长安岭至皖口】

晨霜践河梁,落日憩亭皋。念彼千里行,恻恻我心劳。揽辔上层冈,下临百仞濠。寒流咽欲绝,鱼鳖久已逃。暮行苦回,细路隐蓬蒿。惊の出马前,鸟骇亡其曹。投僧避夜雨,古檠昏无膏。山木鸣四壁,凝身在波涛。平明长安岭,飞雪忽满袍。天低浮云深,更觉所向高。

【招同官游东园】

青青石上蘖,霜至亦已凋。冉冉水中蒲,尔生信无聊。感此岁云晚,欲欢念谁邀。嘉我二三子,为回东城镳。幽菊尚可泛,取鱼系榆条。毋为百年忧,一日以逍遥。

【九日随家人游东山遂游东园】

暑往讵几时,凉归亦云暂。相随东山乐,及此身无憾。聊回清池,更伏荒城槛。采采黄金花,持杯为君泛。

【秋怀】

城南平野寒多露,窗壁含风秋气度。邻桑槭槭已欲空,悲虫啾啾促机杼。柴门半掩扫鸟迹,独抱残编与神遇。韩公既去岂能追,孟子有来还不拒。

【既别羊王二君与同官会饮于城南因成寄(用药名)】

赤车使者白头翁,当归入见天门冬。与山久别悲匆匆,泽泻半天河汉空。羊王不留行薄晚,酒肉从容追路远。临流黄昏席未卷,玉壶倒尽黄金盏。罗列当辞更缱绻,预知子不空青眼。严徐长卿误推挽,老年挥翰天子苑。送车陆续随子返,坐听城鸡肠宛转。

【试茗泉(得月字)】

此泉地何偏,陆羽曾未阅。坻沙光散射,窦乳甘潜泄。灵山不可见,嘉草何由啜。但有梦中人,相随掬明月。

【跃马泉】

古水缩蛟螭,憎山欲隳突。山只来伐之,半岭跳啮膝。玉珂鸣塞空,组练光照日。崩腾赴不测,一陷常万匹。神战异人间,千秋为忽。泉旁往来客,夜寄幽人室。但听鸣萧萧,何由见神物。

【白山】

白众山顶,江湖所萦带。浮云卷晴明,可见九州外。肩舆上寒空,置酒故人会。峰峦张锦绣,草木吹竽籁。登临信地险,俯仰知天大。留欢薄日晚,起视飞鸟背。残年若局束,往事嗟摧坏。歌舞不可求,桓公井空在。

【七星砚】

余闻星堕地,往往化为石。石上有七星,此理余莫测。持来当白日,光彩不为匿。恍如起鸿蒙,俯仰帝垣侧。当由偶然似,见取参笔墨。豪心荡珍异,乐以万金得。南工始为伪,传合巧无隙。亦时疑世人,故自有能识。

【九鼎】

禹行掘山走百谷,蛟龙窜藏魑魅伏。心志幽妖尚觊隙,以金铸鼎空九牧。冶云赤天涨为黑,风馀吹山拔木。鼎成聚观变怪索,夜人行歌鬼昼哭。功施元元后无极,三姓卫守相传属。弱周无人有宜出,沉之九幽拆地轴。始皇区区求不得,坐令神奸窥邑屋。

【九井(得盈字)】

沿崖涉涧三十里,高下荦确无人耕。扪萝挽茑到山趾,仰见吹泻何峥嵘。馀声投林欲风雨,末势卷土犹溪亢。飞虫凌兢走兽栗,霜雪夏落雷冬鸣。野人往往见神物,鳞甲漠漠云随行。我来立久无所得,空数石上菖蒲生。中官系龙沉玉册,小吏磔狗浇银觥。地形偶尔藏险怪,天意未必司阴晴。山川在理有崩竭,丘壑自古相虚盈。谁能保此千世后,天柱不折泉常倾。

【寄题众乐亭】

陵阳游观吾所好,恨不即过众乐亭。尝闻仿佛入梦寐,吟笔自欲图丹青。千峰秀出百里外,忽于其上峥檐楹。朝云嘘岩日暖暖,夜水落涧风泠泠。春花窈窕鸟争舞,夏木荫郁猿哀鸣。潦收叶落天地爽,海月影到山川明。篮舆晨出谁与适,坐与万物观虚盈。令思民事不忍后,田间笑语催蚕耕。吏休归舍狱讼少,墟落饮酒欲秋成。唯愁一日夺令去,出郭老稚交逢迎。彼民安知方禄仕,徒喜使我宽逋征。令知道义士林服,遗爱岂用吾诗评。

【书会别亭】

西城路,居人送客西归处。年年借问去何时,今日扁舟从此去。春风吹花落高枝,飞来飞去不自知。路上行人亦如此,应有重来此处时。

【题舒州山谷寺石牛洞泉穴】

(皇三年九月十六日,自州之太湖过怀宁县山谷乾元寺宿,与道人文锐、弟安国拥火游石牛洞,见李翱习之书,听泉久之,明日复游,乃刻习之后。)

水泠泠而北出,山靡靡以旁围。欲穷源而不得,竟怅望以空归。

●卷十三

◎古诗

  【泊舟姑苏】

朝游盘门东,暮出阊门西。四顾茫无人,但见白日低。荒林带昏烟,上有归鸟啼。物皆得所托,而我无安栖。

【昆山慧聚寺次孟郊韵】

僧蹊蟠青苍,莓苔上秋床。露翰饥更清,风花远亦香。扫石出古色,洗松纳空光。久游不忍还,迫迮冠盖场。

【如归亭顺风】

春江窈窈来无地,飞帆浩浩穷天际。朝出吴川夕溪,徊首乔林吹岸荠。柁师高卧自啸歌,戏彼挽舟行复止。人生万事反衍多,道路后先能几何。

【垂虹亭】

三江五湖口,地与天不隔。日月所蔽亏,东西渺然白。漫漫浸北斗,浩浩浮南极。谁投此虹霓,欲济两间厄。中流杂蜃气,栏相承翼。初疑神所为,灭没在顷刻。晨兴坐其上,傲兀至中昃。犹怜变化功,不谓因人役。今君持酒浆,谈笑顾宾客。颇夸九州物,壮丽此无敌。荧煌丹沙柱,璀璨黄金壁。中家不虑始,助我皆豪殖。喟予独感此,剥烂有终极。改作不可无,还当采民力。

【张氏静居院】

动者利进为,静者乐止居。物性有偏得,惟贤时卷舒。张侯始出仕,所至多名誉。老矣归偃休,买地荒芜。屋成为令名,名实与时俱。南堂栖幽真,晨起瞻像图。北堂画五禽,游戏养形躯。燕有诸宾庭,学有诸子庐。问侯年几何,矫矫八十馀。问侯何能尔,心不藏忧愉。问侯客何为,弦歌饮投壶。问侯儿何读,夏商及唐虞。嵩山填门户,洛水绕阶除。侯于山水间,结驷有通衢。我念老退者,古多贤大夫。留侯亦养生,乃欲凌空虚。闭门不饮酒,岂异山中癯。疏傅稍喜客,挥金能自娱。不闻喜教子,满屋青紫朱。张侯能兼取,胜事古所无。褒称有乐石,丞相为之书。而我不自量,闻风亦歌呼。

【丙戌五日京师作二首】

北风阁雨去不下,惊沙苍茫乱昏晓。传闻城外八九里,雹大如拳死飞鸟。

【二】

浮云离披久不合,太阳独行乾万物。谁令昨夜雨滂沱,北风萧萧寒到骨。

【答客】

士常疑西伯,何至里辱。瞽鳏亲父子,尚脱井廪酷。昏主虽圣臣,飞祸安可卜。致命遂其志,虽穷不为戮。

【次韵唐彦猷华亭十咏·顾林亭(野王所居也)】

寥寥湖上亭,不见野王居。平林岂旧物,岁晚空扶疏。自古圣贤人,邑国皆丘墟。不朽在名德,千秋想其馀。

【次韵唐彦猷华亭十咏·寒穴[泉]】

神泉冽冰霜,高穴与云平。空山氵亭千秋,不出呜咽声。山风吹更寒,山月相与清。北客不到此,如何洗烦酲。

【次韵唐彦猷华亭十咏·吴王猎场】

吴王好射虎,但射不操戈。匹马掠广场,万兵助遮罗。时平事非昔,此地桑麻多。猛兽亦已尽,牛羊在田坡。

【始皇驰道】

穆王得八骏,万事得期修。茫茫万载间,复此好远游。车轮与马迹,此地亦尝留。想当治道时,劳者尸如丘。

【柘湖(湖中有山生柘,故名柘湖。记云:秦有女入湖为神,今有庙。)】

柘林著湖山,菱叶蔓湖滨。秦女亦何事,能为此湖神。年年赛鸡豚,渔子自知津。幽妖窟险阻,祸福易欺人。

【陆瑁养鱼池】

野人非昔人,亦复水上居。纷纷水中游,岂是昔时鱼。吹波浮还没,竞食糟糠馀。吞舟不可见,守此岁月除。

【华亭谷(水行三百里入松江。)】

巨川非一源,源亦在众流。此谷乃清浅,松江能覆舟。虫鱼何所知,上下相沉浮。徒嗟大盈北,浩浩无春愁。(华亭水自大盈入松江而北入海。)

【陆机宅】

故物一已尽,嗟此岁年深。野桃自著花,荒棘自生针。芊芊谷水阳,郁郁昆山阴。俯仰但如昨,游者不可寻。

【昆山(世传陆氏家生机、云,故名昆山,言生玉也。)】

玉人生此山,山亦传此名。崖风与穴水,清越有馀声。悲哉世所珍,一出受欹倾。不如鹤与猿,栖息尚全生。

【三女岗(吴王葬三女于此。)】

自古世上雄,慷慨擅功名。当时岂有力,能使死者生。三女共一丘,此憾亦难平。音容若有作,无力倾人城。

【太白岭】

太白あだ东南驰,众岭环合青纷披。烟云厚薄皆可爱,树石疏密自相宜。阳春已归鸟语乐,溪水不动鱼行迟。生民何由得处所,与兹鱼鸟相谐熙。

【秃山】

吏役沧海上,瞻山一停舟。怪此秃谁使,乡人语其由。一狙山上鸣,一狙从之游。相匹乃生子,子众孙还稠。山中草木盛,根实始易求。攀挽上极高,屈曲亦穷幽。众狙各丰肥,山乃尽侵牟。攘争取一饱,岂暇议藏收。大狙尚自苦,小狙亦已愁。稍稍受咋啮,一毛不得留。狙虽巧过人,不善操锄。所嗜在果谷,得之常似偷。嗟此海中山,四顾无所投。生生未云已,岁晚将安谋。

【赠曾子固】

曾子文章众无有,水之江汉星之斗。挟才乘气不媚柔,群儿谤伤均一口。吾语群儿勿谤伤,岂有曾子终皇皇。借令不幸贱且死,后日犹为班与扬。

【鲍公水】

村南鲍公山,山北鲍公水。高穴逗远源,泠泠落山嘴。玉色与饴味,不可他味比。竹树四蒙密,翠藤相披靡。漫郎昔少年,幽居得之此。临窥若有遇,爱叹无时已。浮名未污染,永矢终焉尔。奈何中弃入长安,十载风尘化旧颜。欢嚣满耳不可洗,此水泠泠空在山。

【寄李士宁先生】

楼台高耸间晴霞,松桧阴森夹柳斜。渴愁如箭去年华,陶情满满倾榴花。自嗟不及门前水,流到先生云外家。

【僧德殊家水帘求予咏】

淙淙万音落石颠,皎皎一派当檐前。清风高吹鸾鹤泪,白日下照蛟龙涎。浮云妆额自能卷,缺月琢钩相与县。朱门试问幽人价,翡翠鲛绡不直钱。

【杭州修广师法喜堂】

浮屠之法与世殊,洗涤万事求空虚。师心以此不挂物,一堂收身自有馀。堂阴置石双ゃや,石脚立竹青扶疏。一来已觉肝胆豁,况乃宴坐穷朝晡。忆初救时勇自许,壮大看俗尤崎岖。丰车肥马载豪杰,少得志愿多忧虞。始知进退各有理,造次未有分贤愚。会将筑室返耕钓,相与此处吟山湖。

【复至曹娥堰寄剡县丁元珍】

溪水浑浑来自北,千山抱水清相射。山深水急无艇子,欲从故人安可得。故人昔日此水上,樽酒扁舟慰行役。津亭把手坐一笑,我喜满怀君动色。论新讲旧惜未足,落日低徊已催客。离心自醉不复饮,秋果寒花空满席。今年却坐相逢处,怊怅难求别时迹。可怜溪水自南流,安得溪船问消息。

【答曾子固南丰道中所寄】

吾子命世豪,术学穷无间。直意慕圣人,不问闵与颜。彼昏何为者,诬构来颜颜。应逮犯秋阳,动为人所叹。不恤我躬瘁,乃嗟天泽悭。令人念公卿,烨烨趋王班。泊无悯世意,狙猿而佩环。爱子所守卓,忧予不能攀。永矢从子游,合如扉上。愿言借馀力,迎浦疏潺潺。亦有衣上尘,可攀裨太山。大江秋正清,岛溆相萦弯。四盼浩无主,日暮烟霞斑。水竹密以劲,霜枫衰更殷。赏托亦云健,行矣非间关。相期东北游,致馆淮之湾。无为袭宁羸,悠然及温远。

【寄赠胡先生(并序)】

孔孟去世远矣,信其圣且贤者,质诸书焉耳。翼之先生与予并世,非若孔孟之远也,闻荐绅先生所称述,又详于书,不待见而后知其人也。叹慕之不足,故作是诗。

先生天下豪杰魁,胸臆广博天所开。文章事业望孔孟,不复睥睨蔡与崔。十年留滞东南州,饱足藜藿安蒿莱。独鸣道德惊此民,民之闻者源源来。高冠大带满门下,奋如百蛰乘春雷。恶人沮伏善者起,昔时乔跖今骞回。先生不试乃能尔,诚令得志如何哉。吾愿圣帝营太平,补葺廊庙枝倾颓。披旒发纩广耳目,照彻山谷多遗材。先取先生作梁柱,以次构架桷与榱。群臣面向帝深拱,仰戴堂陛方崔嵬。

【得曾子固书因寄】

始吾居扬日,重问每见及。云将自亲侧,万里同讲习。子行何舒舒,吾望已汲汲。穷年梦东南,颜色不可挹。仁贤岂欺我,正恐事维絷。严亲抱忧衰,生理赖以给。不然航江外,天寒北风急。无乃山路恶,仆弱马行涩。孤怀未肯开,岁物忽如蛰。来高邮住,巷屋颇卑湿。蓬蒿稍芟除,芽竹随补葺。苟云御风气,尚恐忧雨汁。故人莫在眼,屡独开巾笈。忠信盖未见,吾敢诬兹邑。出关谁与语,念子百忧集。眺听聊自放,日暮城头立。徐归坐当户,使者操书入。时开识子意,如渴得美氵音。骊驹日就道,玉手行可执。旧学待镌磨,新文得删拾。重登城头望,喜气满原隰。

【寄虔州江阴二妹】

贡水日夜下,下与章水期。我行二水间,无日不尔思。飘若越鸟北,心常在南枝。又如岐首蛇,南北两欲驰。逝者日已远,百忧讵能追。生存苦乖隔,邂逅亦何时。女子归有道,善怀见于诗。庶云留汝车,慰我堂上慈。

【登越州城楼】

越山长青水长白,越人长家山水国。可怜客子无定宅,一梦三年今复北。浮云缥缈抱城楼,东望不见空回头。人间未有归耕处,早晚重来此地游。

【忆昨诗示诸外弟】

忆昨此地相逢时,春入穷谷多芳菲。短垣冠翠岭,踯躅万树红相围。幽花媚草错杂出,黄蜂白蝶参差飞。此时少壮自负恃,意气与日争光辉。乘闲弄笔戏春色,脱略不省旁人讥。坐欲持此博轩冕,肯言孔孟犹寒饥。丙子从亲走京国,浮尘坌并缁人衣。明年亲作建昌吏,四月挽船江上矶。端居感慨忽自寤,青天闪烁无停晖。男儿少壮不树立,挟此穷老将安归。吟哦图书谢庆吊,坐室寂寞生伊威。材疏命贱不自揣,欲与稷契遐相希。天一朝畀以祸,先子泯没予谁依。精神流离肝肺绝,眦血被面无时。母兄呱呱泣相守,三载厌食钟山薇。属闻降诏起群彦,遂自下国趋王畿。刻章琢句献天子,钓取薄禄欢庭闱。身着青衫手持版,奔走卒岁官淮沂。淮沂无山四封庳,独有庙塔尤峨巍。时时凭高一怅望,想见江南多翠微。归心动荡不可抑,霍若猛吹翻旌。腾书漕府私自列,仁者恻隐从其祈。暮春三月乱江水,劲橹健帆如转机。还家上堂拜祖母,奉手出涕纵横挥。出门信马向何许,城郭宛然相识稀。永怀前事不自适,却指舅馆接山扉。当时髫儿戏我侧,于今冠佩何颀颀。况复丘樊满秋色,蜂蝶摧藏花草腓。令人感嗟千万绪,不忍苍卒回骖。留当开樽强自慰,邀子剧饮毋予违。

●卷十四

◎律诗(五言八句)

  【欣会亭】

数家邻水竹,一坞共云林。晚食静适己,独谣欣会心。移床随漫兴,操策取幽寻。未爱神锥汝,犹怜妙斫琴。

【东皋】

起伏晴云径,纵横暖水陂。草长流翠碧,花远没黄鹂。楚制从人笑,吴吟得自怡。东皋兴不浅,游走及芳时。

【岁晚】

月映林塘澹,风含笑语凉。俯窥怜绿净,小立伫幽香。携幼寻新的,扶衰坐野航。延绿久未已,岁晚惜流光。

【半山春晚即事】

春晚取花去,酬我以清阴。翳翳陂路静,交交园屋深。床敷每小息,杖屦或幽寻。惟有北山鸟,经过遗好音。

【欹眠】

翠幕卷东冈,欹眠月半床。松声悲永夜,荷气馥初凉。清话非无寄,幽期故不忘。扁舟亦在眼,终自懒衣裳。

【露坐】

露坐看沟月,飘然风度荷。珠跳散作点,金涌合成波。老失芳岁易,静知良夜多。陵秋久不寐,吾乐岂弦歌。

【山行】

出写清浅景,归穿苍翠阴。平头均楚制,长耳嗣吴吟。暮岭已佳色,寒泉仍好音。谁同此真意,倦鸟亦幽寻。

【题祠堂(在宝公塔院)】

斯文实有寄,天岂偶生才。一日凤鸟去,千秋梁木摧。烟留衰草恨,风造暮林哀。岂谓登临处,飘然独往来。

【定林】

漱甘凉病齿,坐旷息烦襟。因脱水边屦,就敷岩上衾。但留云对宿,仍值月相寻。真乐非无寄,悲虫亦好音。

【送张甥赴青州幕】

人情每期费,之子适予心。老饯城东陌,悲分岁暮襟。少留班露草,遂往隔云林。未觉青丘远,因风嗣好音。

【送张宣义之官越幕二首】

会稽游宦乡,海物错句章。土润箭萌美,水甘茶串香。今君诚暂屈,他日恐难忘。唯有西兴渡,灵胥或怒张。

【二】

谁谓贵公子,乃如寒士家。真宜举敦朴,已自胜浮华。洲荻藏迷子,溪篁拥若耶。相望只在眼,音问莫言赊。

【送赞善张轩民西归】

柴荆雀有罗,公子数经过。邂逅相知晚,从容所得多。百忧生暮齿,一笑隔沧波。早晚西州路,遥听下坂坷。

【送邓监簿南归】

不见骊塘路,茫然四十春。长为异乡客,每忆故时人。水阅公三世,云浮我一身。濠梁送归处,握手但悲辛。

【秋夜二首】

客卧书颠倒,虫鸣坐寂寥。残灯生暗晕,重露集寒条。真乐闲尤见,深禅静更超。此怀无与晤,拥被一长谣。

【二】

幔逗长风细,窗留半月斜。浮烟暝绿草,泫露冷黄花。独曳缘云策,仍寻度水槎。归时参夜半,邻犬静中哗。

【即事】

径暖草如积,山晴花更繁。纵横一川水,高下数家村。静憩鸡鸣午,荒寻犬吠昏。归来向人说,疑是武陵源。

【昼寝(甲子四月十七日午时作)】

井迳从芜漫,青藜亦倦扶。百年唯有且,万事总无如。弃置蕉中鹿,驱除屋上乌。独眠窗日午,往往梦华胥。

【过故居】

沂伐开新屋,扶舆绕故园。事遗心独寄,路翳目空存。野果寒林寂,蛮花午簟温。难忘旧时处,欲宿愧桑门。

【雁】

北去还为客,南来岂是归。倦投空渚泊,饥帖冷云飞。垣栅鸡长暖,沟池鹜自肥。怜渠不知此,更堕野云机。

【与道原过西庄遂游宝乘(元丰四年十月二十四日)】

桑杨(一作麻)已零落,藻荇亦(一作复)消沉。园宅在人境,岁时伤我心。强穿西(一作南)埭路,共望北山岑。欲觅(一作与)道人语,跨鞍聊一寻。

【二】

亲朋会合少,时序感伤多。胜践聊为乐,清谈可当歌。微风淡水竹,净日暖烟萝。兴极犹难尽,当如薄暮何。

【送陶氏归兼寄纯甫】

云结川原暗,风连草木萎。遥瞻季行役,正对女伤悲。梦事中千变,生涯老百罹。更惭无道力,临路涕交颐。

【自府中归寄西庵行详】

意衰难自力,扶路便思还。强逐萧骚水,遥看惨淡山。行寻香草遍,归漾晚云间。西崦分明见,幽人不可攀。

【赠上元宰梁之仪承议(梁多留诗在江宁僧舍)】

白下有贤宰,能歌如紫芝。民欺自不忍,县治本无为。风月谁同赏,江山我亦思。粉墙侵醉墨,怊怅绿苔滋。

【赠殊胜院简道人】

早悟耆山善,今为洛社豪。有生常寂寞,所得是风骚。露夕吟逾苦,云秋思共高。此怀差自适,千社一牛毛。

【怀吴显道】

南郭红亭冷,西山白道曛。江光凌翠气,洲色乱黄云。岁暮谁邀客,情亲故忆君。天涯独惆怅,归鸟黑纷纷。

【静照堂】

任公蹲会稽,海上得招提。净观堂新构,幽寻客屡携。飞檐出风雨,洒翰落虹霓。投老黄尘陌,东看路恐迷。

【重游草堂次韵三首】

垣屋荒葛ぱ,野殿冷檀沉。鹤有思意,鹰无恋遁心。禅房闭深竹,斋钵度遥岑。寂寞黄尘里,金身倚一寻。

【二】

僧残尚食少,佛古但泥多。寒守三衣法,饥传一钵歌。宽闲每迸竹,危朽漫牵萝。怊怅庭前柏,西来意若何。

【三】

野寺真兰若,山僧老病多。疏钟挟谷响,悲梵入樵歌。水映茅篁竹,云埋茑女萝。拂尘书所见,因得拟阴何。

【题齐安寺山亭】

此山无踯躅,故国有杨梅。怅望心常折,殷勤手自栽。暮年逢火改,晴日对花开。万里乌塘路,春风自往来。

【自白门归望定林有寄】

蹇驴愁石路,馀亦倦跻攀。不见道人久,忽然芳岁残。朝随云暂出,暮与鸟争还。杳杳青松壑,知公在两间。

【宿定林示无外(名务周)】

天女穿林至,娥度陇来。欲归今δ晚,相值且徘徊。谁谓我忘老,如闻虫造哀。邻衾亦不寐,共尽白云杯。

【宿北山示行详上人】

都城羁旅日,独许上人贤。谁为孤峰下,还来宴坐边。是身犹梦幻,何物可攀缘。坐对青灯落,松风咽夜泉。

【独饭】

窗明两不借,榻净一。栩栩幽人梦,天天老者居。安能问香积,谁可告华胥。独饭墙阴转,看云坐久如。

【草堂】

草堂今寂寞,往事翳山椒。蕙帐空留鹤,萝衣终换貂。生皆堕天帙,隐或寄公朝。叠颖何劳怒,东风汝自摇。

【示耿天骘】

挟策能伤性,捐书可尽年。弦歌无旧习,香火有新缘。白土长冈路,朱湖小洞天。望公时顾我,于此畅幽ぉ。

【光宅】

今知光宅寺,牛首正当门。台殿金碧毁,丘墟桑竹繁。萧萧新犊卧,冉冉暮鸦翻。回首千岁梦,雨花何足言。

【示无外】

支颐横口语,椎髻曲肱眠。莫问谁宾主,安知汝辈年。邻鸡生午寂,幽草弄秋妍。却忆东窗簟,蛮藤故宛然。

【北山暮归示道人】

千山复万山,行路有无间。花发蜂递绕,果垂猿对攀。独寻寒水度,欲趁夕阳还。天黑月未上,儿童初掩关。

【怀古二首】

日密畏前境,渊明欣故园。那知饭不赐,所喜菊犹存。亦有床座好,但无车马喧。谁为吾侍者,稚子候柴门。

【二】

长者一床室,先生三径园。非无饭满钵,亦有酒盈樽。不起华边坐,常开柳际门。漫知谈实相,欲辩已忘言。

【与宝觉宿精舍】

扰扰复翩翩,秋床烛屡昏。真为说万物,岂止挟三言。问义曹溪室,捐书阙里门。若知同二妄,目击道逾存。

【中书偶成】

忽忽馀年往,茫茫不自知。殷勤照清浅,邂逅见衰迟。辅世无贤业,容身有圣时。归欤今可矣,何以长人为。

【华藏寺会故人(得泉字)】

百忧成阻阔,一笑得留连。城郭西风里,园林落照前。共知官似梦,莫负酒如泉。兴罢重携手,江湖即渺然。

【求全】

求全伤德义,欲速累功名。玉要藏而待,苗非揠故生。未妨徐出昼,何苦急堕成。此道今亡矣,嗟谁可与明。

【秋风】

揪敛一何饕,天机亦自劳。墙隈小翻动,屋角盛呼号。漠漠惊沙密,纷纷断柳高。江湖岂在眼,昨夜梦波涛。

【次韵昌叔岁暮】

城云漏日晚,树冻裹春深。参密鱼虽暖,巢危鹤更阴。横风高广弩,残溜细鸣琴。岁换儿童喜,还伤老大心。

【次韵酬昌叔羁旅之作】

君方困逆旅,予亦误朝簪。自索东方米,谁多季子金。高门万马散,穷巷一灯深。客主竟何事,萧条《梁父吟》。

●卷十五

◎律诗(五言八句)

  【次韵唐公三首·东阳道中】

山蔽吴天密,江蟠楚地深。浮云堆白玉,落日写黄金。渺渺随行旅,纷纷换岁阴。强将诗咏物,收拾济时心。

【次韵唐公三首·江行】

材非当世用,毂有故人推。使节春冬换,征帆日夜开。南游取于越,东望得州来。试尽风波恶,生涯亦可哀。

【次韵唐公三首·旅思】

此身南北老,愁见问征途。地大蟠三楚,天低入五湖。看云心共远,步月影同孤。慷慨秋风起,悲歌不为鲈。

【乌塘】

地僻居人少,山稠伏兽多。怒狸朝搏雁,虎夜窥骡。篱落生孙竹,门庭上女萝。未应悲寂寞,六载一经过。

【欲归】

水漾青天暖,沙吹白日阴。塞垣春错莫,行路老侵寻。绿稍还幽草,红应动故林。留连一杯酒,满眼欲归心。

【发馆陶】

促辔数残更,似闻鸡一鸣。春风马上梦,沙路月中行。笳鼓远多思,衣裘寒始轻。稍知田父隐,灯火闭柴荆。

【王村】

ㄙ霭王村路,春风北使旗。尘催轻骑走,寒咽短箫吹。揽辔联貂帽,投鞭各酒厄。纷纷小儿女,何事倚墙窥。

【长垣北】

揽辔长垣北,貂寒不自持。霜风急鼓吹,烟月暗旌旗。骑火流星点,墙桑亚戟枝。柴荆掩春梦,谁见我行时。

【冬日】

扰扰今非昔,漫漫夜复晨。风沙不贷客,云日欲迷人。散发愁边老,开颜醉后春。转思江海上,一洗白纶巾。

【壬辰寒食】

客思似杨柳,春风千万条。更倾寒食泪,欲涨冶城潮。巾发雪争出,镜颜朱早凋。未知轩冕乐,但欲老渔樵。

【雨中】

尚疑樱欲吐,已怪菊成漂。紫苋凌风怯,青苔挟雨骄。长闲故有味,多难自无聊。牢落柴荆晚,生涯付一瓢。

【宿雨】

绿搅寒芜出,红争暖树归。鱼吹塘水动,雁拂塞垣飞。宿雨惊沙尽,晴云昼漏稀。却愁春梦短,灯火著征衣。

【乘日】

乘日塞垣入,御风塘路归。胡皆跃马去,雁却背人飞。烟水吾乡似,家书驿使稀。匆匆照颜色,恨不洗征衣。

【秋露】

日月凋何急,荒庭露送秋。初疑宿雨泫,稍怪晓霜稠。旷野将驰猎,华堂已御裘。空令半夜鹤,抱此一端愁。

【还自河北应客】

鬼客问谣俗,旧传今自如。材难知骥马,味美赛河鱼。塞水移民久,川防动众初。北人虽异论,时议或非疏。

【将次州憩漳上】

漠漠春风里,茸茸绿未齐。平田鸦散啄,深树马迎嘶。地入河流曲,天随日去低。高城已在眼,聊复解轻赍。

【和仲庶夜过新开湖忆冲之仲涂共泛】

水远浮秋色,河空洗夜氛。行随一明月,坐失两孤云。露发此时湿,风颜何处醺。淹留各有趣,不比汉三君。(白乐天有“二处成孤云”之句。)

【送契丹使还次韵答净因老】

老欲求吾志,时方摭我华。强将愁出塞,空得病还家。日转山河暖,风含草木葩。胜游思一往,不敢问三车。

【送吴叔开南征】

掺袂不胜情,犀舟击汰行。倦游无万里,惜别有千名。春草凄凄绿,江枫湛湛清。金陵多丽景,此去属兰成。

【游栖霞庵约平甫至因寄】

渺渺林间路,萧萧物外僧。高阴凉易入,闲貌老难增。官事真伤锦,君恩更饮冰。求田此山下,终欲忤陈登。

【和栖霞寂照庵僧云渺(平甫)】

萧然一世外,所乐有谁同。宴坐能忘老,斋蔬不过中。无心为佛事,有客问家风。笑谓西来意,虽空亦不空。

【宜春苑】

宜春旧台沼,日暮一登临。解带行苍藓,移叟(一作鞍)坐绿阴。树疏啼鸟远,水静落花深。无复增修事,君王惜费金。

【春日】

冉冉春行暮,菲菲物竞华。莺犹求旧友,燕不背贫家。室有贤人酒,门无长者车。醉眠聊自适,归梦到天涯。

【癸卯追感正月十五事】

正月端门夜,金舆缥缈中。传觞三鼓罢,纵观万人同。警跸声如在,嬉游事已空。但令千载后,追咏太平功。

【晚兴和冲卿学士】

剡剡风生晚,娟娟月上初。白沙眠骥,清浪浴鲟鱼。竟欲从君饮,犹便读我书。斜阳不到处,墙角树扶疏。

【秋兴和冲卿】

云浮朝惨淡,风起夜飕。欲作冰霜地,先回草树秋。征人倚笛怨,思妇向砧愁。为问随阳雁,哀鸣岂有求。

【次韵冲卿除日立春】

犹残一日腊,并见两年春。物以终为始,人从故得新。迎阳朝翦彩,守岁夜倾银。恩赐随嘉节,无功只自尘。

【题友人郊居水轩】

田中三亩宅,水上一轩开。为有渔樵乐,非无仕进媒。槎头收晚钓,荷叶卷新醅。坐说鱼腴美,功名挽不来。

【游赏心亭寄虔州女弟】

秀发千峰霁,清涵万里秋。沧江天上落,明月镜中流。眼与魂俱断,身依影独留。为怜幽兴极,不见尔来游。

【江亭晚眺】

日下崦嵫外,秋生沆砀间。清江无限好,白鸟不胜闲。雨过云收岭,天空月上湾。归鞍侵调角,回首六朝山。

【金山寺】

重经高处寺,一与白云亲。树木有春意,江山如故人。幽轩含气象,偏影落风尘。日暮临归去,徘徊欲损神。

【揖仙阁】

结阁揖仙子,疏塘临隐扉。水花红四出,山竹翠相围。云度疑下,凫惊恐舄飞。蜀{艹}宁可恃,投钓此忘归。

【舟夜即事】

火炬临遥岸,余光照客船。水明鱼中饵,沙暖鹭忘眠。感慨无穷事,迟回欲晓天。山泉如有意,枕上送潺。

【何处难忘酒二首(拟白乐天作。)】

何处难忘酒,英雄失志秋。庙堂生莽卓,岩谷死伊周。赋敛中原困,干戈四海愁。此时无一盏,难遣壮图休。

【二】

何处难忘酒,君臣会合时。深堂拱尧舜,密席坐皋夔。和气袭万物,欢声连四夷。此时无一盏,真负《鹿鸣》诗。

【送孙子高】

荡漾江南客,融怡席上珍。一樽相别酒,千里独归人。客路贫堪病,交情远更亲。自惭儿女意,失泪滴衣巾。

【送董传】

悠悠陇头水,日夜向西流。行路未云已,归人空复愁。文章合用世,颜发未惊秋。一听秦声罢,还来上国游。

【寄深州晁同年】

秀色归荒陇,新声换<甬毛>毛。日催花蕊急,云避雁行高。驻马旌旗暖,传觞鼓吹豪。班春不知负,短发为君搔。

【白云然师】

白首一山中,形骸槁木同。苔争庵径路,云补衲穿空。尘土随车辙,波涛信柁工。昏昏老南北,应谢此高风。

【自白土村入北寺二首】

木杪田家出,城阴野迳分。溜渠行碧玉,畦稼卧黄云。薄槿烟脂染,深荷水麝焚。夕阳人不见,鸡鹜自成群。

【二】

雨过百泉出,秋声连众山。独寻飞鸟外,时渡乱流间。坐石偶成歇,看云相与还。会须营一亩,长此听潺。

【题朱郎中白都庄】

萧洒桐庐守,沧洲寄一廛。山光隔钓岸,江气杂炊烟。藜杖听呜橹,篮舆看种田。明时须共理,此兴在他年。

【史教授独善堂】

湖海十年旧,林塘三亩余。静非谈者隐,贫胜富人居。列鼎亦何有,幅巾聊自如。犹应不独善,学子满阶除。

【寄福公道人】

帝力护禅林,沧洲侧布金。楼依水月观,门接海潮音。开士但软语,游人多苦吟。曾同方丈宿,灯火夜沉沉。

【身闲】

身闲宜晚食,岁晏忌晨兴。人自嘲便腹,吾方乐曲肱。睡蛇虽不去,梦虺已无凭。寄语中林客,思禅病未能。

【还家】

还家岂不乐,生事未应闲。朝日已复出,征鞍方更攀。伤心百道水,阂目万重山。何以忘羁旅,然醉梦间。

【题汤泉壁示诸子有欲闲之意】

吟哦一水上,披写众峰间。偶运非彭泽,留名比岘山。君才今Ι稷,家行古原颜。平世虽多士,安能易地闲。

【和唐公舍人访净因】

西城方外士,传法自南华。高蹈玩一世,旁通兼数家。来游仁者净,传咏正而葩。乘兴何时再,还能托后车。

【沂溪怀正之】

故人何处所,天角浪漫漫。寂寞断音驿,徘徊愁肺肝。世情纷可怪,旅况浩难安。愿化东南鹄,高飞托羽翰。

【答许秀才】

高阳有才子,负笈求晨饣。所趣少知者,其辞多慨然。樵妻竟谢绝,漂母尝哀怜。尚友古之人,于今犹壮年。

●卷十六

◎律诗(五言八句、五言长篇附)

  【次韵景仁雪霁】

新霁生屋溜,残点着垣衣。委翳无多在,飘零不更飞。坳中馀宿润,暖处自朝晖。稍见青青色,还从柳上归。

【次韵范景仁二月五日夜风雪】

何知此邂逅,谈笑接清扬。对雪知春浅,回灯惜夜长。密云通炫晃,残月堕冥茫。故有临邛客,抽毫兴未忘。

【次韵冲卿过睢阳】

宫庙此神乡,留亲泊楚サ。天开今壮丽,地积古悲凉。不改山河旧,犹馀草木荒。还闻足宾客,谁是汉邹阳。

【答冲卿】

风作九衢黄,南窗坐正凉。破瓜青玉美,浮Η白云香。诗懒犹能强,官闲肯便忘。贤愚各有用,尺寸果谁长。

【得书知二弟附陈师道舟上汴】

儿童闻太丘,邂逅两心投。与汝今为伴,知吾不复忧。园桃已解萼,沙水欲惊舟。一见南飞雁,江边肯更留。

【初憩和州】

衣足一囊弊,粟馀三釜陈。犹依食贫地,已愧省烦人。尘土病催老,风波愁过春。诗书今在眼,还欲讨经纶。

【疟起舍弟尚未已示道原】

侧足呻吟地,连甍瘴疟秋。穷乡医自绌,小市药难求。肝胆疑俱破,筋骸漫独瘳。惭君远从我,契阔每同忧。

【送杜十八之广南】

东南炎海外,寻访又输君。过岭猿啼暖,贪程马送曛。清谈消瘴疠,秀句起烟云。及早来乡荐,朝廷尚右文。

【昆山慧聚寺张祜韵】

峰岭互出没,江湖相吐吞。园林浮海角,台殿拥山根。百里见渔艇,万家藏水村。地偏来客少,幽兴只桑门。

【吴江】

莽莽昔登临,秋风一散襟。地留孤屿小,天入五湖深。柑橘无千里,鱼虾有万金。吾虽轻范蠡,终欲此幽寻。

【江】

灵源开辟有,赢缩但相随。逆折山能碍,奔流海与期。泥沙拆蚌蛤,云雨暗蛟螭。欲问深何许,冯夷只自知。

【江南】

江南春起柁,秋至尚波涛。问舍才能定,呼舟已复操。行歌付浩荡,归梦得萧骚。冉冉欲何补,纷纷为此劳。

【贾生】

汉有洛阳子,少年明是非。所论多感概,自信肯依违。死者若可作,今人谁与归。应须蹈东海,不但涕沾衣。

【还自舅家书所感】

行行过舅居,归路指亲庐。日苦树无赖,天空云自如。黄焦下泽稻,绿碎短樊蔬。沮溺非吾意,悯嗟聊驻车。

【世事】

世事一何稠,论心日已偷。尚蒙今士笑,宜见古人羞。老圃聊须问,良田亦欲求。非关畏黻冕,无责易身修。

【寄纯甫】

塞上无花草,飘风急我归。梢林听涧落,卷土看云飞。想子当红蕊,思家上翠微。江寒亦未已,好好著春衣。

【招丁元珍】

默默不自得,纷纷何所为。画墁聊取食,猎较且随时。秋入江湖暗,风生草树悲。黄花一杯酒,思与故人持。

【游杭州圣果寺】

登高见山水,身在水中央。下视楼台处,空多树木苍。浮云连海气,落日动湖光。偶坐吹横笛,残声入富阳。

【京兆杜婴大醇能读书其言近庄其为人旷达而廉清自托于医无贵贱请之辄往卒也以诗二首伤之】

萧瑟野衣巾,能忘至老贫。避嚣依市井,蒙垢出埃尘。接物工齐物,劳身耻为身。伤心宿昔地,不复见斯人。

【二】

叔度医家子,君平卜肆翁。萧条昨日事,仿佛古人风。旧宅雨生菌,新阡寒转蓬。存亡谁一问,嗟我亦穷空。

【江上】

潮连风浩荡,沙引客淹留。落日更清坐,空江无近舟。共看蒹苇宅,聊即稻粱谋。未敢嗟艰食,凶年半九州。

【二】

书自江边使,乡邻病饿稠。何言万里客,更作百身忧。补败今谁恤,趋生我自羞。西南双病眼,落日倚扁舟。

【夏夜舟中颇凉因有所感】

扁舟畏朝热,望夜倚桅樯。日共火云退,风兼水气凉。未秋轻病骨,微曙浣愁肠。坚我江湖意,滔滔兴不忘。

【孤桐】

天质自森森,孤高几百寻。陵霄不屈己,得地本虚心。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明时思解愠,愿斫五弦琴。

【迟明】

欹枕浩无情,蘧蘧独迟明。霜繁红树老,云澹素蟾清。倦鹊犹三币,寒鸡未一鸣。故山何处所,应有晓猿惊。

【陪友人中秋夕赏月】

海雾看如洗,秋阳望却昏。光明疑不夜,清莹欲无坤。扫掠风前坐,留连露下尊。苦吟应到晓,况有我思存。

【慎县修路者】

畚筑今三岁,康庄始一修。何言野人意,能助令君忧。戮力非无补,论心岂有求。十年空志食,因汝起予羞。

【河势】

河势浩难测,禹功传所闻。今观一川破,复以二渠分。国论终将塞,民嗟亦已勤。无灾等难必,从众在吾君。

【送河间晁寺丞】

公孙富文墨,名字世多知。谈笑取高第,弦歌当此时。临河薪石费,近塞茧丝移。缓急常愁此,看君有所为。

【暮春】

春期行δ晚,春意剩芳菲。曲水应修禊,披香未试衣。雨花红半堕,烟树碧相依。怅望梦中地,王孙底不归。

【游北山】

揽辔出东城,登临目暂明。烟云藏古意,猿鹤弄秋声。客坐苔纹滑,僧眠樾荫清。赏心殊未已,山下日西荣。

【吴正仲谪官得故人寄蟹以诗谢之余次其韵】

越客上荆ザ,秋风忆把螯。故烦分巨跪,持用佐清糟。饮量宽沧海,诗锋捷孟劳。甘餐饱觞咏,馀事付钧陶。

【陈师道宰乌程县】

尝闻太丘长,德不负公卿。墟墓今千载,昆云亦一城。本怀深闭蓄,馀论略施行。故自有仁政,能传家世声。

【冬至】

都城开博路,佳节一阳生。喜见儿童色,欢传市井声。幽闲亦聚集,珍丽各携擎。却忆他年事,关商闭不行。

【汤泉】

寒泉诗所咏,独此沸如。一气无冬夏,诸阳自废兴。人游不附火,虫出亦疑冰。更忆骊山下,然雪满塍。

【读镇南邸报癸未四月作】

赐诏宽言路,登贤壮陛廉。相期正在治,素定不烦占。众喜夔龙盛,予虞绛灌忄佥。太平讵可致,天意慎猜嫌。

【拟和御制赏花钓鱼】

云暖篷莱日,风酣太液春。水光承步辇,花气入钩陈。伏槛留清跸,传觞属从臣。霏香连钓饵,落叶乱游鳞。镐饮恩知厚,衢樽赐愿均。更看追夏谚,先此咏逢辰。

【和吴冲卿雪霁紫宸朝】

虎士开阊阖,鸡人唱九霄。云移银阙角,日转玉廊腰。帚动川收潦,靴鸣海上潮。舞袍沾宿润,拜笏拥残飘。赐饮人何乐,归嘶马亦骄。低回但忘食,吟咏得逍遥。

【和吴冲卿集禧斋祠】

缄封祝辞密,占写御名真。帝坐遥临物,星图俯映人。风含烟外节,月点雾中茵。沈藿升烟远,槐檀取燎新。羽衣归寂寞,金锼立逡巡。却想来时路,还疑隔一尘。

【送周都官通判湖州】

渌水乌程地,青山顾渚滨。酒醪犹美好,茶Η正芳新。聚泛樽前月,分班焙上春。仁风已入俗,乐事始关身。橘柚供南贡,枫槐望北宸。知君白羽扇,归日未生尘。

【双庙(张巡、许远)】

两公天下骏,无地与腾骧。就死得处所,至今犹耿光。中原擅兵革,昔日几侯王。此独身如在,谁令国不亡。北风吹树急,西日照窗凉。志士千年泪,泠然落奠觞。

【和子瞻同王胜之游蒋山(并序)】

子瞻同王胜之游蒋山有诗,余爱其“峰多巧障日,江远欲浮天”之句,因次其韵。

金陵限南北,形势岂其然。楚役六千里,陈亡三百年。江山空幕府,风月自觥船。主送悲凉岸,妃埋想故莲。台倾凤久去,城踞虎争偏。司马ヂ庙域,独龙层塔颠。森疏五愿木,蹇浅一人泉。杖穷诸岭,篮舆罢半天。朱门园渌水,碧瓦第青烟。墨客真能赋,留诗野竹娟。

【送郓州知府宋谏议】

盛世千龄合,宗工四海瞻。天心初吁俊,云翼首离潜。德望完圭角,仪形壮陛廉。徐鸣苍玉佩,尽梭碧牙签。纶掖清光注,銮坡茂渥沾。文明诚得主,政瘼尚烦砭。右府参机务,东涂赞景炎。庙谟资石画,兵略倚珠钤。坐镇均劳逸,斋居养智恬。讴谣喧井邑,惠化穆苍黔。进律朝章旧,疏恩物议佥。通班三殿邃,徙部十城兼。申甫周之翰,龟蒙鲁所詹。地灵奎宿照,野沃汶河渐。首路龙旗盛,提封虎节严。赐衣缠紫艾,卫甲缀朱纟┪。海谷移文省,溪堂燕豆添。班春回绀,问俗卷彤。舟楫商岩命,熊罴渭水占。治装行入觐,金鼎重调盐。

【见远亭上王郎中】

高亭豁可望,朝暮对溪山。野色轩楹外,霞光几席间。树侵苍霭没,鸟背夕阳还。草带平沙阔,烟笼别戍闲。圃畦荷气合,田径烧痕斑。樵笛吟晴坞,渔帆出瞑湾。登临及芳节,宴喜发朱颜。夹砌陈旌,褰帘进佩环。观风南国最,应宿紫宸班。康乐诗名旧,无音讵可攀。

●卷十七

◎律诗(七言八句)

  【岁晚怀古】

先生岁晚事田园,鲁叟遗书废讨论。问讯桑麻怜已长,按行松菊喜犹存。农人调笑追寻壑,稚子欢呼出候门。遥谢载醪祛惑者,吾今欲辩已忘言。

【段约之园亭】

爱公池馆得忘机,初日留连至落晖。菱暖紫鳞跳复没,柳阴黄鸟啭还飞。径无凡草唯生竹,盘有嘉蔬不采薇。胜事阆州虽或有,终非吾土岂如归。

【又段氏园亭】

欹眠随水转东垣,一点炊烟映水昏。漫漫芙渠难觅路,悠悠杨柳独知门。青山呈露新如染,白鸟嬉游静不烦。朱雀航边今有此,可能摇荡武陵源。

【回桡】

柴荆散策静凉飚,隐几扁舟白下潮。紫磨月轮升霭霭,帝青云幕卷寥寥。数家鸡犬如相识,一坞山林特见招。尚忆木瓜园最好,兴残中路且回桡。

【酴金沙二花合发】

相扶照水弄春柔,发似矜夸敛似羞。碧合晚云霞上起,红争朝日雪边流。我无丹白知如梦,人有朱铅见即愁。疑此冶容诗所忌,故将《つ木》比绸缪。

【次韵公辟正议书公戏语申之以祝助发一笑】

故人辞禄未忘情,语我犹能作城。身不自遭如贡薛,儿应堪教比韦平。老罴岂得长高卧,雏凤仍闻已间生。把盏祝公公莫拒,《缁衣》心为好贤倾。

【次韵致远木人洲二首】

迷子山前涨一洲,木人图志失编收。年多但有柳生肘,地僻独无茅盖头。河侧鲍生乾尚立,江边屈子槁将投。未妨他日称居士,能使君疑福可求。

【二】

杌尔何年客此洲,飘流谁弃止谁收。无心使口肝使目,有干作身根作头。暴露神灵难寄托,祷祠村落几依投。纷纷翦纸真虚负,立槁安知富可求。

【次韵酬龚深甫二首】

恩容衰老护松楸,复得一龚从我游。讲肄剧谈兼祖谢,舞雩高蹈异求由。北寻五柞故未,东挽三杨仍有つ。陟降原从此始,但无瑶玉与君舟。

【二】

握手东冈雪满簪,后期惆怅老吴蚕。芳辰一笑真难值,暮齿相思岂久堪。他日杜诗传渭北,几时周宅对漳南。百年邂逅能多少,且可勤来共草庵。

【次叶致远韵】

生涯聊占水中洲,岂即乘桴逐圣丘。身与凫飞仍雁集,心能茅靡亦波流。由来杞梓常先伐,谁谓菰蒲可久留。乘兴吾庐知未厌,故移修竹拟延驺。(一作:“知君聊占水中洲,去即东浮逐圣丘。忧国无时须问舍,得坻有兴即乘流。由来要路当先据,谁谓穷乡可久留。他日五湖寻范蠡,想能重此驻前驺。”)

【次韵酬朱昌叔五首】

点也自殊由与求,既成春服更何忧。拙于人合且天合,静与道谋非食谋。未爱京师传谷口,但知乡里胜壶头。嗟予老矣无一事,复得此君相与游。

【二】

去年音问隔淮州,百谪难知亦我忧。前日杯盘共江渚,一欢相属岂人谋。山蟠直渎输淮口,水抱长干转石头。乘兴舟舆无不可,春风从此与公游。

【三】

乌榜登临兴未休,共言何许更消忧。联裾萧寺寻真觉,方驾孙陵吊仲谋。语罢每开欢笑口,诗来仍掉苦吟头。已知轩冕真吾累,且可追随马少游。

【四】

白下门东春水流,相看一噱散千忧。穿梅入柳曾莫逆,度堑缘冈初不谋。世事但如吹剑首,官身难即问刀头。长临锻灶真自苦,有兴复来从我游。

【五】

乐世闲身岂易求,岩居川观更何忧。放怀自事如初服,买宅相招亦本谋。名誉子真矜谷口,事功新息困壶头。知君于此皆无累,长得追随圹垠游。

【次韵送程给事知越州】

千骑东方占上头,如何误到北山游。清明若睹兰亭月,暖热因忘蕙帐秋。投老始知欢可惜,通宵豫以别为忧。西归定有诗千首,想肯重来贲一丘。

【次韵酬徐仲元】

投老逍遥屺与堂,天刑真已脱桁杨。缘源静翳无鱼氵念,度谷深追有鸟颃。每苦交游寻五柳,最嫌尸祝扰庚桑。相看不厌唯夫子,风味真如顾建康。

【诗奉送觉之奉使东川】

三秋不见每,握手山林复怅然。后会敢期黄日,相看且度白鸡年。畏途石栈王尊驭,荣路金门祖逖鞭。一代官仪新藻拂,得瞻宸宇想留连。

【次韵奉酬觉之】

久知乘传入西州,鸡黍从容本不谋。户外惊尘尺书至,眼中飞浪片帆收。山林病骨烦三顾,湖海离肠欲万周。尚有光华贲岑寂,箧中佳句得长留。

【送程公辟得谢归姑苏】

东归行路叹贤哉,碧落新除宠上才。白傅林塘传画去,吴王花鸟入诗来。唱酬自有微之在,谈笑应容逸少陪。(少保元绛谢事居姑苏,又王中甫善歌词,与相唱酬燕集。)除此两翁相见外,不知三径为谁开。

【送项判官】

断芦洲渚落枫桥,渡口沙长过午潮。山鸟自呼泥滑滑,行人相对马萧萧。十年长自青衿识,千里来非白璧招。握手祝君能强饭,华簪常得从鸡翘。

【次韵张德甫奉议】

知君非我载醪人,终日相随免污茵。赏尽高山见流水,唱残白雪值阳春。中分香积如来钵,对现毗耶长者身。谁拂定林幽处壁,与君图写继吾真。

【北山三咏·宝公塔】

道林真骨葬青霄,堵千秋未寂寥。宝势旁连大江起,尊形独受众山朝。云泉别寺分三径,香火幽人正一瓢。我亦鹫峰同听法,岁时歌呗岂辞遥。

【北山三咏·觉海方丈】

往来城府住山林,诸法然但一音。不与物违真道广,每随缘起自禅深。舌根已净谁能坏,足迹如空我得寻。岁晚北窗聊寄傲,蒲萄零落半床阴。

【北山三咏·道光泉】

箨龙将雨绕山行,注远投深静有声。云涌咱朝自暖,虹垂斋镬午还晴。铜瓶各满幽人意,玉因高正士名。神力可嗟妨智巧,桔槔零落苔生。

【登宝公塔】

倦童疲马放松门,自把长筇倚石根。江月转空为白昼,岭云分暝与黄昏。鼠摇岑寂声随起,鸦矫荒寒影对翻。当此不知谁客主,道人忘我我忘言。

【重登宝公塔复用前韵二首】

空见方坟涌半霄,难将生死问参寥。应身东返知何国,瑞像西归自本朝。遗寺有门非辇路,故池无钵但僧瓢。独龙下视皆陈迹,追数齐梁亦未遥。

【二】

碧玉旋螺恍隔霄,冠山仙冢亦寥寥。空馀华构延风月,无复灵纵落市朝。帐座追严多献宝,供盘随施有操瓢。他方出没还如此,与物何心作迩遥。

【纸暖阁】

联屏盖障一寻方,南设钩帘北置床。侧座对敷红絮暖,仰窗分启碧纱凉。毡庐易以梅坏,锦幄终于草野妨。楚谷越藤真自称,每糊因得减书囊。

【雨花台】

盘互长干有绝陉,并包佳丽入江亭。新霜浦溆绵绵白,薄晚林峦往往青。南上欲穷牛渚怪,北寻难忘草堂灵。舆却走垂杨陌,已戴寒云一两星。

【北窗】

病与衰期每强扶,鸡壅桔梗亦时须。空花根蒂难寻摘,梦境烟尘费扫除。耆域药囊真妄有,轩辕经匮或元无。北窗枕上春风暖,漫读毗耶数卷书。

【小姑】

小姑未嫁与兰支,何恨流传乐府诗。初学水仙骑赤鲤,竟寻山鬼从文狸。缤纷云衤属空棠楫,绰约烟鬟独桂旗。弄玉有祠终或往,飞琼无梦故难知。

【荣上人遽欲归以诗留之】

道人传业自天台,千里然赴感来。梵行毗沙为外护,法筵灵曜得重开。已能为我迂神足,便可随方长圣胎。肯顾北山如慧约,与公西崦莓苔。

【呈陈和叔(并序)】

嘉末,和叔以集贤校理判登闻鼓院,同知太常礼院。宅皮场街。有园数亩,中置二墩砖袤丈,北户临沟,略彳勺通街,旁作小屋,毁辎车为盖。某以直集贤院为三司度支判官,以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同管句三班院,间度彳勺,饭车盖下,随所有无,坐卧砖上,笑语常至夜。如此三岁,而和叔遭太夫人忧,未几某亦丧亲以去,时永昭陵尚未复土也。后与和叔皆蒙今上拔用,数会议语,皆忧伤之余,责厚事丛,无复故情。元丰元年,某食观使禄,居钟山南,和叔经略广东,道旧怅然。某作诗以叙其事。

毁车为屋仅容身,三岁相要薄主人。昼寓墩砖常至夜,冬沿沟彳勺复寻春。南陔不洎公归里,苍墓垂成我丧亲。后会纵多无此乐,山林投老一伤神。

【招吕望之使君】

潮沟东路两牛鸣,十亩漪涟一草亭。委质山林如许国,寄怀鱼鸟欲忘形。纷纷易变浮云白,落落谁钟老柏青。尚有使君同好恶,想随秋水肯扬ぎ。

【公辟枉道见过获闻新诗因叙叹仰】

青丘神父能为政,碧落仙翁好作诗。旧事齐儿应共记,新篇楚老得先知。怀砖大岘如迎日,供帐阊门胜去时。若与鸱夷斗百草,锦囊佳丽敌西施。

【全椒张公有诗在北山西庵僧者墁之怅然有感】

十年怊怅蹑山阡,终欲持杯滴到泉。东路角巾非故约,西州华屋漫修椽。幽明永隔休炊黍,真俗相妨久绝弦。遗墨每看疑邂逅,复随人事散如烟。

【岭云】

岭云合处小盘桓,人得敷衾马解鞍。寒荚著天榆历历,净华浮海桂团团。交游涣散渊明喜,吏卒萧条叔夜宽。方丈老翁无一发,更知来不为皮冠。

【蓼虫】

蓼虫事业无馀习,刍狗文章不更陈。隐几自怜居丧我,倨堂谁觉似非人。难堪藏室称中士,只合箕山作外臣。尚有少缘灰未死,欲持新句恼比邻。

【莫疑】

莫疑禅伯未知禅,莫笑仙翁不学仙。灵骨肯传黄烬,真心自放赤松烟。莲华世界何关汝,楮叶工夫浪费年。露鹤声中江月白,一灯岑寂拥书眠。

●卷十八

◎律诗(七言八句)

  【示俞秀老】

缭绕山如涌翠波,人家一半在烟萝。时丰笑语春声早,地僻追寻野兴多。堵朱甍开北向,招提素脊隐西阿。暮年要与君携手,处处相烦作好歌。

【外厨遗火示公佐】

刀匕初无欲冫青(七姓切)人,如何灶鬼尚嫌嗔。短褐方炀(一作围)火,冉冉青烟已被宸。邂逅焚巢连鸟雀,仓黄濡幕愧比邻。王阳幸有囊衣在,报赏焦头亦未贫。

【读眉山集次韵雪诗五首】

若木昏昏末有鸦,冻雷深闭阿香车。抟云忽散为屑,翦水如分缀作花。拥帚尚怜南北巷,持杯能喜两三家。戏ソ弄掬输儿女,羔袖龙钟手独叉。

【二】

神女青腰宝髻鸦,独藏云气委飞车。夜光往往多联璧,白小纷纷每散花。珠网纟丽连拘翼座,瑶池淼漫阿环家。银为宫阙寻常见,岂即诸天守夜叉。

【三】

惠施文字黑如鸦,于此机缄漫五车。爵若易缁终不染,纷然能幻本无花。观空白足宁知处,疑有青腰岂作家。慧可忍寒真觉晚,为谁将手少林叉。

【四】

寄声三足阿环鸦,问讯青腰小驻车。一一照肌宁有种,纷纷迷眼为谁花。争妍恐落江妃手,耐冷疑连月姊家。长恨玉颜春不久,画图时展为君叉。

【五】

戏摇微缟女鬟鸦,试咀流酥已颊车。历乱稍埋冰揉粟,消沉时点水圆花。岂能舴艋真寻我,且与蜗牛独卧家。欲挑青腰还不敢,直须诗胆付刘叉。

【读眉山集爱其雪诗能用韵复次韵一首】

靓妆严饰曜金鸦,比兴难工漫百车。水种所传清有骨,天机能识非花。婵娟一色明千里,绰约无心熟万家。长此赏怀甘独卧,袁安交戟岂须叉。

【八功德水】

雪山马口出琉璃,闻说诸天与护持。此水遥连八功德,供人真净四威仪。当时迦叶无尘染,何事阌乡有土思。道力起缘非一路,但知瓢饮是生疑。

【寄题程公辟物华楼】

吴楚东南最上游,江山多在物华楼。遥瞻旌节临尊俎,独卧柴荆阻献酬。想有新诗传素壁,怪无馀墨沧洲。氵禺浯南望重重绿,章水还能向此流。

【酬俞秀老】

洒扫东庵置一床,于君独觉故情长。有言未必输摩诘,无法何曾泥饮光。天壤此身知共弊,江湖他日要相忘。犹贪半偈归思索,却恐提桓妄揣量。

【次韵吴冲卿召赴资政殿听读诗义感事】

(冲卿诗云:“雪销鹊御沟融,燕见殊恩缀上公。昼日乍惊三接宠,正风获听二南终。解颐共仰天颜喜,墙面裁容圣域通。午漏渐长知禹锡,侍臣何术补尧聪。”时修撰《经义》,所初进“二南”,有旨资政殿读云。)

《周南·麟趾》圣人风,未有《驺虞》系召公。“雅”“颂”兼陈为四始,笙歌合奏以三终。讨论诏使成书上,休浣恩容著藉通。墙面岂能知奥义,延陵听赏自为聪。

【张侍郎示东府新居诗因而和酬二首】

得贤方慕北山莱,赤白中天二府开。功谢萧规惭汉第,恩从隗始诧燕台。曾留上主经过迹,更费高人赋咏才。自古落成须善颂,扫除东阁望公来。

【二】

荣观流传动草莱,中官赐设上尊开。鼓歌窈窕听疑梦,肴果联翩馈有台。斧藻故应宜旧德,栋梁非复称凡材。虚堂欲踵曹参事,试问齐人或肯来。

【次韵冲卿上元从驾至集禧观偶成】

昭陵持橐从游人,更见熙宁第四春。宝构中开移玉座,华灯错出映朱尘。辇前时看新歌舞,仗外还如旧徼巡。投老逢时追往事,却含愁思度天津。

【次韵陪驾观灯】

绣Υ含风下玉除,宫商挟奏斐然殊。福祥周室流为火,恩泽尧樽散在衢。伏枕但能知广乐,挥毫何以报明珠。愿留巾箧归田日,追咏公欢每自娱。

【和吴相公东府偶成】

承华往岁幸踌躇,风月清谈接绪馀。并辔趁朝今已老,连墙得屋喜如初。诛茅我梦江皋地,浇薤公思洛水渠。敛退故应容拙者,先营环堵祭牢蔬。

【和蔡枢密孟夏旦日西府书事】

宫阙初晴气象饶,宝车攒毂会东朝。重轮庆自离明发,内壤阴随解泽消。赐篚外廷纷锦绣,燕庖中禁续薪樵。联翩人贺知君意,咫尺威颜不隔霄。

【和蔡副枢贺平戎庆捷】

城郭名王据两陲,军前一日送降旗。羌兵自此无传箭,汉甲如今不解累。幕府上功联旧代,朝廷称庆具新仪。周家道泰西戎喙,还见诗人咏串夷。

【次韵奉和蔡枢密南京种山药法】

(蔡诗并序云:蒙见索南都种山药法,并以生头数十茎送上,辄成小诗:“青青正是中分天,区种何防试玉延。即见引须缘夏木,定知如薰冬筵俗传种时以足按之,即如人足。润还御水冰霜结,荫近尧云雨露偏。自裹自题还自愧,揠苗应笑宋人然。”)

区种抛来六七年,春风条蔓想宛延。难追老圃莓苔径,空对珍盘玳瑁筵。嘉种忽传河右壤,灵苗更长阙西偏。故畦穿知何日,南望钟山一慨然。

【次韵元厚之平戎庆捷(来诗有“何人更得通天带谋合君心只晋公”之句)】

朝廷今日四夷功,先以招怀后殪戎。胡地马牛归陇底,汉人烟火起湟中。投戈更讲诸儒艺,免胄争趋上将风。文武佐时惭吉甫,宣王征伐自肤公。

【谒曾鲁公(即赴会时)】

翊戴三朝冕有蝉,归荣今作地行仙。且开京阙(一作洛)萧何第,未泛江湖范蠡船。老景已邻周吕尚,庆门方似汉韦贤。一觞岂足为公寿,愿赋长虹吸百川。

【驾自启圣还内】

衣冠原庙汉家仪,羽卫亲来此一时。天子当怀霜露感,都人亦叹鼓箫悲。纷纷瑞气随云汉,漠漠荣光上日旗。尘土未惊阊阖闭,绿槐空覆影参差。

【集禧观池上咏野鹅】

池上野鹅无数好,晴天镜里雪みま。似怜暄暖鸣相逐,疑恋宽闲去却回。京洛尘沙工点污,江湖弋饱惊猜。羽毛的的人难近,嗟此谋身或有才。

【次韵东厅韩侍郎斋居晚兴】

斋禁虽严异太常,萧然高卧意何长。烟含欲暝宫庭紫,日映新秋省闼黄。壮节易摧行踽踽,华年相背去堂堂。追攀坐叹风尘隔,空听钧天梦帝乡。

【酬和甫祥源观醮罢见寄】

窃禄祠官久见容,每持金石荐宸衷。钧天忽忽清都梦,方丈寥寥弱水风。知结胜缘人意外,想寻陈迹马蹄中。新诗起我超然兴,更感钟山蕙帐空。

【和御制赏花钓鱼】

荫幄晴云拂晓开,传呼仙仗九天来。披香殿上留朱辇,太液池边送玉杯。宿蕊暖含风浩荡,戏鳞清映日徘徊。宸章独与春争丽,恩许赓歌岂易陪。

【二】

霭霭祥云辇路晴,传呼万岁杂春声。蔽亏玉仗宫花密,映烛金沟御水清。珠蕊受风天下暖,锦鳞吹浪日边明。从容乐饮真荣遇,愿赋嘉鱼颂太平。

【次杨乐道韵六首·后殿朝次偶题】

百年文物士优游,万国今方似缀旒。发策东堂招俊,回舆北苑罢倡优。忽随诸彦登龙尾,尚忆当年应鹄头。独望清光无补报,更惭虚食太官羞。

【次杨乐道韵六首·御沟】

渺渺金河涨欲平,数支分绿报清明。常萦辇路漂花去,更引流杯送酒行。静见金舆穿树影,清含玉漏过墙声。衰颜一照自多感,回首江南春水生。

【次杨乐道韵六首·幕次忆汉上旧居】

汉水泱泱绕凤林,岘山南路白云深。如何忧国忘家日,尚有求田问舍心。直以文章供润色,未应风月负登临。超然便欲遗荣去,却恐元龙会见侵。

【次杨乐道韵六首·后苑详定书怀】

文墨由来妙禁中,家传岂独赋河东。平生听想风声早,数日追随笑语同。御水新如鸭头绿,宫花更有鹤翎红。看花弄水聊为乐,不晚朝廷相弱翁。

【次杨乐道韵六首·上巳闻苑中乐声书事】

苑中谁得从春游,想见渐台瓦欲流。御水曲随花影转,宫云低绕乐声留。年华未破清明节,日暮初回祓禊舟。更觉至尊思虑远,不应全为拙倡优。

【次杨乐道韵六首·用乐道舍人韵书十日事呈乐道舍人圣从待制】

东门人物乱如麻,想见新鞯照路华。午鼓已传三刻漏,从官初赐一杯茶匆匆殿下催分首,扰扰宫前听卖花。归去莫言天上事,但知呼客饮流霞。

【详定幕次呈圣从乐道】

殿阁抡材覆等差,从臣今日擅文华。扬雄识字无人敌,何逊能诗有世家。旧德醉心如美酒,新篇清目胜真茶。一觞一咏相从乐,传说犹堪异日夸。

【崇政殿详定幕次偶题】

娇云漠漠护层轩,嫩水溅溅不见源。禁柳万条金细捻,宫花一段锦新翻。身闲始更知春乐,地广还同避世喧。不恨玉盘冰未赐,清谈终日自蠲烦。

【详定试卷二首】

帘垂咫尺断经过,把卷空闻笑语多。论众势难专可否,法严人更谨谁何。文章直使看无,勋业安能保不磨。疑有高鸿在寥廓,未应回首顾张罗。

【二】

童子常夸作赋工,暮年羞悔有扬雄。当时赐帛倡优等,今日论才将相中。细甚客卿因笔墨,卑于《尔雅》注鱼虫。汉家故事真当改,新咏知君胜弱翁。

【奉酬杨乐道】

邂逅联裾殿阁春,却愁容易即离群。相知不必因相识,所得如今过所闻。近代声名出卢骆,前朝笔墨数渊云。与公家世由来事,愧我初无百一分。

【奉酬圣从待制】

班行想望岁空多,知有龙门未敢过。和近圣人师展季,勇为君子盗荆轲。三刀旧协庭闱梦,五今传里巷歌。复道谏书尝满箧,不唯诗句似阴何。

【次韵吴仲庶省中画壁】

画史虽非顾虎头,还能满壁写沧洲。九衢京洛风沙地,一片江湖草树秋。行数鱼宾共乐,卧看鸥鸟吏方休。知君定有扁舟意,却为丹青肯少留。

【夜读试卷呈君实待制景仁内翰】

篝灯时见语惊人,更觉挥毫捷有神。学问比来多可喜,文章非特巧争新。蕉中得鹿初疑梦,牖下窥龙稍眩真。邂逅两贤时所服,坐令孤朽得相因。

【答张奉议】

五马渡江开国处,一牛吼地作庵人。结蟠茅竹才方丈,穿筑沟园未过旬。我久欲忘言语道,君今来见句文身。思量何物堪酬对,棒喝如今总不亲。

●卷十九

◎律诗(七言八句)

  【次韵和吴仲庶池州齐山画图(知制诰时作。)】

省中何忽有崔嵬,六幅生绡坐上开。指点便知岩穴处,登临新作使君来。雅怀重向丹青得,胜势兼随翰墨回。更想杜郎诗在眼,一江春雪下离堆。

【次韵祖择之登紫微阁二首】

漠漠秋阴护掖垣,青云只在两楹间。宫楼唱罢鸡人远,门阙朝归虎士闲。华盖北瞻天帝座,蓬莱东想道家山。却惭久此随诸彦,文采初无豹一斑。

【二】

掖门相对敞铜环,献献飞甍在两间。润色平生知地禁,登临此日愧身闲。浮云倒影移窗隙,落木回飚动屋山。忽忆初来秋尚早,紫微花点绿苔斑。

【送沈兴宗察院出使湖南】

谏书平日皂囊中,朝路争看一马骢。汉节饱曾冲海雾,楚帆聊复借湖风。皇华命使今为重,直道酬君远亦同。投老承明无补助,得为湘守即随公。

【春风】

一马春风北首燕,却疑身得旧山川。阳浮树外沧江水,尘涨原头野火烟。日借嫩黄初著柳,雨催新绿稍归田。回头不见辛夷发,始觉看花是去年。

【永济道中寄诸舅弟】

灯火匆匆出馆陶,回看永济日初高。似闻空舍鸟乌乐,更觉荒陂人马劳。客路光阴真弃置,春风边塞只萧骚。辛夷树下乌塘尾,把手何时得汝曹。

【道逢文通北使归】

朱颜使者锦貂裘,笑语春风入贝州。欲报京都近消息,传声车马少淹留。行人尽道还家乐,骑士能吹出塞愁。回首此时空慕羡,惊尘一段向南流。

【将次相州】

青山如浪入漳州,铜雀台西八九丘。蝼蚁往还空垄亩,麒麟埋没几春秋。功名盖世知谁是,气力回天到此休。何必地中馀故物,魏公诸子分衣裘。

【次韵平甫喜唐公自契丹归(予辞北使而唐公代往。)】

留犁挠酒得戎心,绣袷通欢岁月深。奉使由来须陆贾,离亲何必强曾参。燕人候望空瓯脱,胡马追随出带林。万里春风归正好,亦逢佳客想挥金。

【尹村道中】

满眼霜吹宿草根,谩知新岁不逢春。却疑青嶂非人世,更觉黄云是塞尘。万里张侯能奉使,百年曾子肯辞亲。自怜许国终无用,何事纷纷客此身。

【次韵王胜之咏雪】

万户千门车马稀,行人却返鸟休飞。玲珑翦水空中堕,的装春树上归。素发联华惊老大,玉颜争好羡轻肥。朝来已贺丰年瑞,更问田家果是非。

【次韵酬府推仲通学士雪中见寄】

朝来看雪咏君诗,想见朱衣在赤墀。为问火城将策试,何如云屋听窗知。曲墙稍觉吹来密,穷巷终怜扫去迟。欲访故人非兴尽,自缘无路得传卮。

【次韵宋次道忆太平早梅】

大梁春费宝刀催,不似湖阴有早梅。今日盘中看翦彩,当时花下就传杯。纷纷自向江城落,杳杳难随驿使来。知忆旧游还想见,西南枝上月徘徊。

【和曾子翊授舒掾之作】

皖城终岁静如山,府掾应从到日闲。一水碧罗裁缭绕,万峰苍玉刻孱颜。旧游笔墨苔今老,浪走尘沙鬓已斑。揽辔羡君桥北路,春风枝上鸟关关。

【送刘和父奉使江南】

刘郎今日拥旌麾,传到江南喜可知。上冢还须击羊豕,下车应不问狐狸。无人敢效(一作劝)公荣酒,为我聊寻逸少池。亦见岭头花烂漫,更将春色寄相思。

【次韵张子野竹林寺二首】

涧水横斜石路深,水源穷处有丛林。青鸳几世开兰若,黄鹤当年瑞卯金。败壁数峰连粉墨,凉烟一穗起檀沈。十年亲友半零落,徊首旧游成古今。

【二】

京岘城南隐映深,两牛鸣地得禅林。风泉隔屋撞哀玉,竹月缘阶贴碎金。藻井仰窥尘漠漠,青灯对宿夜沈沈。扁舟过客十年事,一梦此山愁至今。

【送吴龙图知江宁】

才高明主方深,属郡闻风自革心。闾里不须多按治,山川从此数登临。茅檐坐隔云千里,柏垄初抽翠一寻。东望泫然知有寄,但疑公岂久分襟。

【送直讲吴殿丞宰巩县】

青嵩碧洛曾游地,墨绶铜章忽在身。拥马尚多畿甸雪,随衣无复禁城尘。古来学问须行己,此去风流定慰人。更忆少陵诗上语,知君不负巩梅春。

【送真州吴处厚使君】

江上斋船驻彩桡,鸣笳应满绿杨桥。久为汉吏知文法,当使淮人服教条。拱木延陵瞻故国,丛祠瓜步认前朝。登临莫负山川好,终欲东归听楚谣。

【送李质夫之陕府】

平世求才漫至公,悠悠羁旅士多穷。十年见子尚短褐,千里随人今北风。户外屦贫虚自满,樽中酒贱亦常空。共嫌欲老无机械,心事还能与我同。

【题仪真致政孙学士归来亭】

彭泽陶潜归去来,素风千岁出尘埃。明时俊老心无累,故里高门子有才。更作园林负城郭,常留花月映池台。却寻《五柳先生传》,柴水区区但可哀。

【次韵吴季野题岳上人澄心亭】

高亭五月尚寒生,回首尘沙自郁蒸。砌水乱流穿石底,槛云高出蔽山层。跻攀欲绝人间世,缔构知从物外僧。肠胃坐来清似洗,神奇未怪佛图澄。

【送彦珍】

挟穷乡满鬓丝,陂田荒尽岂尝窥。未应谷口终身隐,正合川举国推。握手百忧空往事,还家一笑即芳时。柘冈定有辛夷发,亦见东风使我知。

【寄张先郎中】

留连山水住多时,年比冯唐未觉衰。篝火尚能书细字,邮筒还肯寄新诗。胡床月下知谁对,蛮花前想自随。投老主恩聊欲报,每瞻高躅恨归迟。

【汜水寄和甫】

虎牢关下水逶迤,想汝飘然过此时。洒血只添波浪起,脱身难借羽翰追。留连厚禄非朝隐,乖隔残年更土思。已卜冶城三亩地,寄声知我有归期。

【寄黄吉甫】

朱颜去似朔风惊,白发多于野草生。挟策读书空有得,求田问舍转无成。解鞍乌石冈边坐,携手辛夷树下行。今日追思真乐事,黄尘深处走鸡鸣。

【次韵平甫村墅春日】

昨日青青尚未齐,忽看春色满高低。陂梅弄影争先舞,叶鸟藏身自在啼。樵乔踏云归旧径,渔蓑背雨向前溪。似知我欲逃轩冕,谈笑相过各有携。

【即席次韵微之泛舟】

画舸幽寻北果园,应将陈迹问桑门。地随墙堑行多曲,天著冈峦望易昏。故国时平空有木,荒城人少半为村。悠悠兴废皆如此,赖付乾愁酒一樽。

【示长安君】

少年离别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自怜湖海三年隔,又作尘沙万里行。欲问后期何日是,寄书应见雁南征。

【和平甫招道光法师】

练师投老演真乘,像劫空王爪与肱。于总持门通一路,以光明藏续千灯。从容发口酬摩诘,邂逅持心契慧能。新句得公还有赖,古人诗字耻无僧。

【和祖仁晚过集禧观】

妍暖聊随马首东,春衫犹未著方空。烟霞送色归瑶水,山木分香绕阆风。壮发已输尘外绿,衰颜漫到酒边红。日斜归去人间世,却记前游似梦中。

【程公辟转运江西】

江西一节铸黄金,最慰漳滨父老心。长孺向来真强予,次公今不异重临。馀风尚有欢谣在,陈迹非无胜事寻。豫想新诗能寄我,十年华省故情深。

【次韵微之即席】

酿成吴米野油囊,却爱清谈气味长。闲日有僧来北阜,平时无盗出南塘。风亭对竹酬孤峭,雪迳寻梅认暗香。江水中氵应未变,一杯终欲就君尝。

【和王微之秋浦望齐山感李太白杜牧之】

齐山置酒菊花开,秋浦闻猿江上哀。此地流传空笔墨,昔人埋没已蒿莱。平生志业无高论,末世篇章有逸才。尚得使君驱五马,与寻陈迹久徘徊。

【次韵王微之登高斋】

台殿荒墟辱井堙,豪华不复见临春。北山漠漠云垂地,南埭悠悠水映人。驰道蔽亏松半死,射场埋没雉多驯。登高一曲悲亡国,想绕红梁落暗尘。

【和微之重感南唐事】

叔宝倾陈衍弊梁,可嗟曾不见兴亡。斋祠父子终身费,酣咏君臣举国荒。南狩皖山非故地,北师淮水失名王。天移四海归真主,谁诱昏童肯用良。

【李君昆弟访别长芦至淮阴追寄】

怒水凭风雪垄高,乱流追我只鱼ザ。忽看淮月临寒食,想映江春听伯劳。道义当成麟一角,文章已秃兔千毫。后生可畏吾知子,南北何时见两髦。

【贵州虞部使君访及道旧窃有感恻因成小诗】

韶山秀拔江清写,气象还能出缙绅。当我垂髫初识字,看君挥翰独惊人。邮签忽报旌麾入,斋阁遥瞻祖绶新。握手更谁知往事,同时诸彦略成尘。

【冲卿席上得行字】

二年相值喜同声,并辔尘沙眼亦明。新诏各从天上得,残樽同向月边倾。已嗟后会欢难必,更想前官责尚轻。黾勉敢忘君所勖,古人忧乐有违行。

【示董伯懿】

穿桥度堑只闲行,咏石嘲花亦漫成。嚼蜡已能忘世味,画脂那更惜时名。长干里北寒山紫,白下门西野水明。此地一廛须卜筑,故人他日访柴荆。

●卷二十

◎律诗(七言八句)

  【思王逢原三首】

布衣阡陌动成群,卓荦高才独见君。杞梓豫章蟠绝壑,麒麟跨浮云。行藏已许终身共,生死那知半路分。便恐世间无妙质,鼻端从此罢挥斤。

【二】

蓬蒿今日想纷披,冢上秋风又一吹。妙质不为平世得,微言唯有故人知。庐山南堕当书案,湓水东来入酒卮。陈迹可怜随手尽,欲欢无复似当时。

【三】

百年相望济时功,岁路何知向此穷。鹰隼奋飞凰羽短,麒麟埋没马群空。中郎旧业无儿付,康子高才有妇同。想见江南原上墓,树枝零落纸钱风。

【和吴御史临淮感事】

栅锁城扉晓一开,牙车轴转成雷。黄尘欲碍龟山出,白浪空分汴水来。澄观有材邀昧陋,霁云无力报奸回。骚人此日追前事,悲气随风动管灰。

【和文叔湓浦见寄】

多难漂零岁月赊,空馀文墨旧生涯。相看楚越常千里,不及朱陈似一家。发为感伤无翠葆,眼从瞻望有玄花。唯诗与我宽愁病,报尔何妨赋棣华。

【次韵吴季野再见寄】

衣裘南北弊风尘,志趣卑污已累亲。流俗尚疑身察察,交游方笑党频频。远同鱼乐思濠上,老使鸥惊耻海滨。邂逅得君还恨晚,能明吾意久无人。

【次韵平甫赠三灵山人程惟象】

家山松菊半荒芜,杖策穷年信所如。占见地灵非卜筮,算知人贵自陶渔。久谙郭璞言多验,老比颜含意更疏。只欲勒成方士传,借君名姓在新书。

【次韵和甫咏雪】

奔走风云四面来,坐看山垄玉崔嵬。平治险秽非无德,润泽焦枯是有才。势合便疑包地尽,功成终欲放春回。寒乡不念丰年瑞,只忆青天万里开。

【次韵张氏女弟咏雪】

天上空多地上稀,初寒风力故应微。那能镇压黄尘起,强欲侵凌白日飞。邑犬横来矜意气,窟蟾偷出助光辉。都城只有袁安惫,我亦年年幸赐衣。

【次韵徐仲元咏梅二首】

溪杏山桃欲占新,亭梅放蕊尚娇春。额黄映日明飞燕,肌粉含风冷太真。玉笛悲凉吹易散,冰纨生涩画难亲。争妍喜有君诗在,老我(一作我老)然敢效颦。

【二】

旧挽青条冉冉新,花迟亦度柳前春。肌冰绰约如姑射,肤雪参差是太真。摇落会应伤岁晚,攀翻剩欲寄情亲。终无驿使传消息,寂寞知谁笑与颦。

【诗呈节判陆君(名彦回)】

中郎笔墨妙他年,晚与君游喜象贤。款款故情初未,飘飘新句总堪传。英才但未遭文举,明主宁当弃浩然。投赠临分加组丽,小诗能不强雕镌。

【留题曲亲盆山(和州曲叙)】

巧与天成未觉殊,国工施手岂须臾。根连沧海蓬莱阔,势压黄河砥柱孤。坐上烟岚生紫翠,影中楼阁见青朱。为山观水皆良喻,谁向君家识所趋。

【不到太初兄所居遂已十年以诗攀寄】

一水衣巾翦翠绡,九峰环刻青瑶。生才故有山川气,卜筑兼无市井嚣。三叶素风门阀在,十年陈迹履綦销。归荣早晚重携手,莫负幽人久见招。

【偶成二首】

渐老偏谙世上情,已知吾事独难行。脱身负米将求志,戮力求田岂为名。高论颇随衰俗废,壮怀难值故人倾。相逢始觉宽愁病,搔首还添白发生。

【二】

怀抱难开醉易醒,晓歌悲壮动秋城。年光断送朱颜去,世事栽培白发生。三亩未成幽处宅,一身还逐众人行。可怜蜗角能多少,独与区区触事争。

【雨过偶书】

霈然甘泽洗尘寰,南亩东郊共慰颜。地望岁功还物外,天将生意与人间。霁分星斗风雷静,凉入轩窗枕簟间。谁似浮云知进退,才成霖雨便归山。

【季春上旬苑中即事】

辇路行看斗柄东,帘垂殿阁转春风。树林隐翳灯含雾,河汉欹斜月坠空。新蕊漫知红簌簌,旧山常梦直丛丛。赏心乐事须年少,老去应无日再中。

【上西垣舍人】

共说才高世所珍,诸贤谁敢望先尘。讨论润色今为美,学问文章老更醇。赋拟相如真复似,诗看子建的应亲。仍闻悟主言多直,许史家儿往往嗔。

【退朝】

门外鸣驺送响频,披衣强起赴鸡人。火城夜暗云藏阙,玉座朝寒雪被宸。邂逅欲成双白鬓,萧条难得两朱轮。犹怜退食亲朋在,相与吟哦未厌贫。

【与微之同赋梅花得香字三首】

汉宫娇额半涂黄,粉色凌寒透薄妆。好借月魂来映烛,恐随春梦去飞扬。风亭把盏酬孤艳,雪径回舆认暗香。不为调羹应结子,直须留此占年芳。

【二】

结子非贪鼎鼐尝,偶先红杏占年芳。从教腊雪埋藏得,却怕春风漏泄香。不御铅华知国色,只裁云缕想仙装。少陵为尔牵诗兴,可是无心赋海棠。

【三】

浅浅池塘短短墙,年年为尔惜流芳。向人自有无言意,倾国天教抵死香。须袅黄金危欲堕,蒂团红蜡巧能装。婵娟一种如冰雪,依倚春风笑野棠。

【和晚菊】

不得黄花九日吹,空看野叶翠葳蕤。渊明酩酊知何处,子美萧条向此时。委翳似甘终草莽,栽培空欲傍藩篱。可怜峰蝶飘零后,始有闲人把一枝。

【景福殿前柏】

香叶由来耐岁寒,几经真赏驻鸣銮。根通御水龙应蛰,枝触宫云鹤更盘。怪石误蒙三品号,老松先得大夫官。知君劲节无荣慕,宠辱纷纷一等看。

【四月果】

一春强半勒花风,几日园林几树红。汲汲追攀常恨晚,纷纷吹洗忽成空。行看果下苍苔地,已作人间白发翁。岂惜解鞍留夜饮,此身醒醉与谁同。

【墙西树】

墙西高树结阴稠,岁屣穷年向此留。白日屡移催我老,清风一至使人愁。纷纷螟鸟惊还合,渺渺凉蝉咽欲休。回首旧林归未得,相看知复几春秋。

【度麾岭寄莘老】

区区随传换冬春,夜半悬崖托此身。岂慕王尊能许国,直缘毛义欲私亲。施为已坏生平学,梦想犹归寂寞滨。风月一歌劳者事,能明吾意可无人。

【狄梁公陶渊明俱为彭泽令至今有庙在焉刁景纯作诗见示继以一篇】

(嘉中提点江东刑狱时作)

梁公壮节就夔<鬼虚>,陶令清身托酒徒。政在房陵成底事,年称甲子亦何须。江山彭泽空遗像,岁月柴桑失故区。末俗此风犹不竞,诗翁叹息未应无。

【寄沈鄱阳(时为江东提刑)】

离家当日尚炎风,叱驭归时九月穷。朝渡藤溪霜落后,夜过麾岭月明中。山川道路良多阻,风俗谣言苦未通。唯有鄱君人共爱,流传名誉满江东。

【送裴如晦宰吴江】

青发朱颜各少年,幅巾谈笑两欢然。柴桑别后馀三径,天禄归来尽一廛。邂逅都门谁载酒,萧条江县去鸣弦。犹疑甫里英灵在,到日凭君为舣船。

【次韵乐道送花】

沁水名园好物华,露盘分送子云家。新妆欲应何人面,彩笔知书几叶花。曾和郢中歌白雪,亦陪天上饮流霞。春风已得同心赏,更拟携诗载酒夸。

【筹思亭(在江东转运司南厅后园)】

昔人何计亦何思,许国忧民适此时。寓兴中园为远趣,托名华榜有新诗。数株碧柳苍苔地,一丈红蕖渌水池。坐听楚谣知岁美,想衔杯酒问花期。

【愁台】

颓垣断堑有平沙,老木荒榛八九家。河势东南吹地坼,天形西北倚城斜。倾壶语罢还登眺,岸帻诗成却叹嗟。万事因循今白发,一年容易即黄花。

【和正叔怀其兄草堂】

茆堂竹树水之滨,耕稼逍遥似子真。小吏一身今倦宦,先生三亩独安贫。欲抛县印辞黄绶,来伴山冠戴白纶。只恐明时收士急,不容家有两闲人。

【郑子宪西斋】

漫构轩窗意亦深,滔滔浮俗倦登临。诗书千载经纶志,松竹四时潇洒心。晓枕不容春梦到,夜灯唯许月华侵。行看富贵酬勤苦,车马重来拾翠阴。

【寄题思轩】

名郎此地昔徘徊,天诱良孙接踵来。万屋尚歌馀泽在,一轩还向旧堂开。右军笔墨空残沼,内史文章只废台。邑子从今夸胜事,岂论王谢世称才。

【陈君式大夫恭轩】

恭轩静对北堂深,新檀栾一亩阴。膝下往来前日事,眼中封植去年心。每怀樽沾馀沥,独喜弦歌有嗣音。肯构会须门阀大,世资何用满ぷ金。

【寄黄吉甫】

学兼文武在吾曹,别后应看虎豹韬。欲问庙堂谁镇抚,尚传边塞敢惊骚。旌旗急引飞黄下(时发骑士南征),烽火遥连太白高。闻说荆人亦憔悴,家家还愿献春醪。

【高魏留】

魏留十七助防边,埋没盐州十八年。衣屦穷空委胡妇,糗粮辛苦待山田。关河旧路频回首,腹背他时两受鞭。邂逅得归耶战死,母随人去亦萧然。

【丁年】

丁年结客盛游从,宛洛毡车处处逢。吟尽物华愁笔老,醉消春色爱醅浓。垆间寂寞相如病,锻处荒凉叔夜慵。早晚青云须自致,立谈平取彻侯封。

●卷二十一

◎律诗(七言八句)

  【送王詹叔利州路运判】

王孙旧读五车书,手把山阳太守符。未驾朱︶辞辇毂,却分金节佐均输。人才自古常难得,时论如君岂久孤。去去便看归奏事,莫嗟行路有崎岖。

【送周仲章使君】

看君东下溪船,回首纷纷已五年。簪笔少留吾所望,剖符轻去此何缘。高麾行路穿秦树,骏马归时著蜀鞭。子墨文章应满箧,承明宣室正详延。

【送王蒙州】

请郡东南促去程,拍堤江水照红旌。仁声已逐春风到,使节犹占夜斗行。箭落皂雕兔避,句传炎海鳄鱼惊。麒麟不是人间物,汉诏先应召贾生。

【送庞签判】

北都两去不辞勤,仕路论材况出群。一相开藩尝负弩,三年通籍更从军。清谈犹得当时事,遗爱应从此日闻。我忆荆溪山最乐,看君摩翮上青云。

【送潘景纯】

东都曾以一当千,场屋声名十五年。晚赐绿衣随宦牒,始操丹笔事戎旃。明时正欲精搜选,荣路何当力荐延。赖有史君能好士,方看一鹗在秋天。

【送僧无惑归鄱阳】

晚扶衰惫寄人间,应接纷纷只强颜。挂席每谙东汇水,采芝多梦旧游山。故人独往今为乐,何日相随我亦闲。归见江东诸父老,为言飞鸟会知还。

【送逊师归舒州】

山川相对一悲翁,往事纷纷梦寐中。邂逅故人恩意在,低徊今日笑言同。看吹陌上杨花满,忽忆岩前蕙帐空。亦见桐乡诸父老,为传衰飒病春风。

【寄育王大觉禅师】

单已安那示人禅,草堂难望故依然。山今岁暮终岑寂,人更天寒最静便。隐迹亦知甘自足,凭心岂吝慰相怜。所闻不到荆门耳,人老禾新又一年。

【寄无为军张居士】

南阳居士月城翁,曾习禅那问色空。卓荦想超文字外,低徊却寄语言中。真心妙道终无二,末学殊方自不同。此理世间多未悟,因君往往叹西风。

【次韵酬邓子仪二首】

青溪相值各青春,老去临流辄损神。事事只随波浪去,年年空得鬓毛新。论心未忍遗横目,干世还忧近逆鳞。嘉句感君邀我厚,自嗟才不异常人。

【二】

金陵邂逅府东偏,手得新蒲每共编。采石偶耕垂百日,青溪并钓亦三年。君才有用方求禄,我志无成稍问田。一笑欲论心迹事,白头相就且欹眠。

【送李璋】

湖海声名二十年,尚随乡试已华颠。却归甫里无三径,拟旁胥山就一廛。朱毂风尘休怅望,青鞋云水且留连。故人亦见如相问,为道方寻《木雁》篇。

【送章宏】

道合由来不易谋,岂无和氏识荆ギ。一川浊水浮文,千里轻帆落武丘。身退岂嫌吾道进,学成方悟众人求。西风乞得东南守,杖策还能访我不。

【别葛使君】

邑屋为儒知善政,市门多粟见丰年。追攀更觉相逢晚,谈笑难忘欲别前。客幕雅游皆置榻,令堂清坐亦鸣弦。轻舟后夜沧江北,回首春城空黯然。

【送王龙图守荆南】

壮志高才偃一藩,更嗟贤路此时难。长幡欲动何妨屈,老骥能行岂易闲。沙市放船寒月白,渚宫留御古苔斑。知公未厌还随诏,归看功名重太山。

【次韵酬宋中散二首】

初见彤庭赐履双,便参东阁寄南邦。时闻正论除疑网,每读高辞折慢幢。陈迹欲寻无复日,旧恩思报有如江。风流今见佳公子,投老心旌一片降。

【二】

超然京洛谅难双,处在家庭誉在邦。道义门中窥户牖,风骚坛上见麾幢。素书款款谁怜杜,彩笔遒遒独胜江。信美贤公有才子,笃诚真复类ζ降。

【和宋太博服除还朝简诸朋旧】

呼门初起外廷臣,秀气棱棱动绅。谈论坐来能慰我,篇章传出亦惊人。生刍一束他年阙,伐木相求此地新。便欲与君同乐处,穷通馀事不关身。

【次韵酬宋六首】

洗雨吹风一月春,山红漫漫绿纷纷。褰裳远野谁从我,散策空陂忽见君。青眼坐倾新岁酒,白头追诵少年文。因嗟涉世终无补,久使高材壅上闻。

【二】

东风渺渺客天涯,病眼先春已见花。远欲报君羞强聒,老知随俗厌雄夸。穷通往事真如梦,得失秋毫岂更嗟。邂逅故人唯有酒,醉中衣帻任欹斜。

【三】

城中灯火照青春,远引吾方避纠纷。游衍水边追野马,啸歌林下应山君。愁寻径草无求仲,喜对檐花有广文。邂逅一樽聊酩酊,声名身后岂须闻。

【四】

远迹荒郊谢俊豪,春风谁与驻干旄。故交重趼恩何厚,新句连篇韵更高。美似狂酲初啖蔗,快如衰病得观涛。久知坯冶成天巧,岂与人间共一陶。

【五】

无能私愿只求田,时物安能学计然。凿井未成歌击壤,射熊犹得梦钧天。遥思故国归来日,留滞新恩已去年。携手与君游最乐,春风陂上水溅溅。

【六】

山陂畴昔从吾亲,诸父先生各佩纷。零落长年谁语此,迟回故地却逢君。衣冠偶坐论经术,襁褓当时刺绣文。更怪高材终未遇,有司何日选方闻。

【寄吴正仲却蒙马行之都官梅圣俞太博和寄依韵酬之】

山水玄晖去后空,骚人还向此间穷。小诗聊与论孤愤,大句安知辱两雄。秦甲久愁荆剑利,赵兵今窘汉旗红。背城不敢收馀烬,马首翩翩只欲东。

【寄平甫】

少时为学岂身谋,欲老低徊各自羞。乘马从徒真扰扰,求田问舍转悠悠。弦歌旧国平生乐,鞍马新年几日留。坐想摇鞭杨柳路,春风先我入皇州。

【次韵舍弟常州官舍应客】

霜雪纷纷上鬓毛,忧时自悔目空蒿。桑麻只欲求三亩,势利谁能算一毫。此地旧传公子札,吾心真慕伯成高。飘然更有乘桴兴,万里寒江正复艚。

【舟还江南阻风有怀伯兄】

几时重接汝南评,两桨留连不计程。白浪黏天无限断,玄云垂野少晴明。平皋望望欲何向,薄宦嗟嗟空此行。会有开樽相劝日,随处共飞鸣。

【同陈伯通钱材翁游山二君有诗因次元韵】

秋来闲兴每登临,因叩精蓝望碧岑。强策羸骖寻水石,忽惊幽鸟下烟林。经时览物悲欢异,自古忘名趣向深。安得湖山归我手,静看云意学无心。

【梦张剑州】

万里怜君蜀道归,相逢似喜语还悲。江淮别业依前处,日月新阡卜几时。自说曲阿犹未稳,即寻湓水去犹疑。茫然却是陈桥梦,昨日春风马上思。

【酬慕容员外(尝为王宫教授,以武举入官被谪。)】

初驾王门学者师,晚漂湖海众人悲。吹毛未识腰间剑,刺股犹藏袖里锥。卫霍功名还有命,苏张才气久非时。江尤亦见应须饮,莫放穷愁入两眉。

【次韵张唐公马上】

揭节初悲力不任,赐身终愧谬恩临。病来气弱归宜早,偷取官多责恐深。膏泽未施空谤怨,疮痍犹在岂讴吟。黄昏信马江城路,欲访何人话此心。

【和王司封会同年】

收科天陛顷同时,回首相欢事亦稀。追讲旧游犀麈脱,交酬新唱彩笺飞。直须倾倒樽中酒,休惜淋浪坐上衣。日暮主翁留客辖,会稽聊滞买臣归。

【次韵酬子玉同年】

(子玉诗云:“过尽金汤知帝策,见求貂虎识军仪。男儿本有四方志,只在蓬瀛恐不知。”)

盛德无心漠北窥,蕃胡亦恐势方羸。塞垣高垒深沟地,幕府轻裘缓带时。赵将时皆思李牧,楚音身自感钟仪。惭君许我论边锁,俎豆平生却少知。

【和舍弟舟上示沈道源】

还装欲尽喜舟轻,更喜嘉宾伴此行。野饮不忘鱼可钓,旅羹何惜雁能鸣。西山壮马先归牧,南穴残枭欲就烹。忧国自多廊庙宰,与君诗酒尽交情。

【过山即事】

却过兹山已九年,江湖身世只飘然。曲城丘墓心空折,盐步庭闱眼欲穿。惨惨野云生陇底,萧萧饥马立风前。转多愁思催华发,早晚轻舟上秀川。

【酬裴如晦】

二年羁旅越人吟,乞得东南病更侵。殇子未安庄氏义,寿亲还慰鲁侯心。鲜鲜细菊霜前蕊,漠漠疏桐日下阴。浊酒一杯秋满眼,可怜同意不同斟。

【酬郑闳中】

萧条行路欲华颠,回首山林尚渺然。三釜只知为养急,五浆非敢在人先。文章满世吾谁慕,行义如君众所传。宜有至言来助我,可能空寄好诗篇。

【寄余温卿】

云散风流不自禁,天涯无路盍朋簪。空驰上国青泥信,谁和南山白石音。平日离愁宽带眼,讫春归思满琴心。终回一命翩翩驾,独过稽山锻树阴。

【寄郎侍郎】

两朝人物叹贤豪,凛凛清风晚见褒。江汉但归沧海阔,丘陵难学太山高。放怀诗酒机先息,回首功名世自劳。久愿作公樽俎客,恨无三亩斫蓬蒿。

【送道光法师字灵岩】

灵岩开辟自何年,草木神奇鸟兽仙。一路紫苔通,千崖青霭落潺。山只啸聚荒禅室,象众低摧想法筵。雪足莫辞重趼往,东人香火有因缘。

●卷二十二

◎律诗(七言八句)

  【奉酬永叔见赠】

欲传道义心犹在(一作虽壮),强学(一作学作)文章力已穷。他日若能窥孟子,终身何敢望韩公。抠衣最出诸生后,倒屣尝倾广座中。只恐虚名因此得,嘉篇为贶岂宜蒙。

【送陈舜俞制科东归】

诸贤发策未央宫,独得川一老翁。曲学暮年终汉相,高谈平日漫周公。君今壮岁收科第,我欲它时看事功。闻说慨然真有意,赠行聊似古人风。

【送何正臣主簿】

何郎冰雪照青春,应敌皆言笔有神。鲁国儒人何独少,元君画史故应真。百年冠盖风云会,万里山川日月新。可但诸公能品藻,会须天子擢平津。

【与舍弟华藏院此君亭咏竹】

一迳森然四座凉,残阴馀韵去何长。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烦君惜取根株在,欲乞伶伦学凤凰。

【上元戏呈贡父】

车马纷纷白昼同,万家灯火暖春风。别开阊阖壶天外,特起蓬莱陆海中。尽取繁华供侠少,只分牢落与衰翁。不知太乙游何处,定把青藜独照公。

【次韵杨乐道述怀之作】

素心非不慕前修,自怪因循欲白头。猎较趣时终琐琐,画墁营职信悠悠。濠梁最忆知鱼乐,牢荚翻惭为彘谋。尚有故人能慰我,诗成珠玉每相投。

【和杨乐道见寄】

宅带园林五亩馀,萧条还似茂陵居。杀青满架书新缮,生白当窗室久虚。孤学自难窥奥密,重言犹得慰空疏。相思每欲投诗社,只待春蒲叶可书。

【寄吴冲卿二首】

平生身事略相同,三岁连墙左厩中。更得谬恩分省舍,又将衰鬓作邻翁。联翩久傍官槐绿,契阔今看楚蓼红。不欲与君为远别,沙台吹帽约秋风。

【二(时吴晋州方得罪)】

塞垣花气欲飞浮,眼底纷纷绿渐抽。悠远山川嗟我老,急难兄弟想君愁。旧知白日诸曹满,试问红灯几客留。时节只应无意思,亦如行路判春休。

【酬冲卿见别】

同官同齿复同科,朋友婚姻分最多。两地尘沙今龃龉,二年风月共婆娑。朝伦孰与君材似,使指将如我病何。升黜会应从此异,愿偷闲暇数经过。

【次御河寄城北会上诸友】

客路花时只搅心,行逢御水半晴阴。背城野色云边尽,隔屋春声树外深。香草已堪回步履,午风聊复散衣襟。忆君载酒相追处,红萼青跗定满林。

【寄友人三首】

万里书归说我愁,知君不忘北城幽。一篇封禅才难学,三亩蓬蒿势易求。欲与山僧论地券,愿为邻舍事田畴。应须急作南征计,漠北风沙不可留。

【二】

水边幽树忆同攀,曾约移居向此间。欲语林塘迷旧迳,却随车马入他山。飞花著地容难冶,鸣鸟窥人意转闲。物色可歌春不返,相思空复惨朱颜。

【三】

一别三年至一方,此身漂荡只殊乡。看沙更觉蓬莱浅,数日空惊霹雳忙。渺渺水波低赤岸,云气淡扶桑。登临旧兴无多在,但有浮槎意未忘。

【寄张襄州】

襄阳州望古来雄,耆旧相传有素风。四叶表闾唐尹氏,一门逃世汉庞公。故家遗俗应多在,美景良辰定不空。遥忆习池寒夜月,几人谈笑伴诗翁。

【次韵昌叔怀楼读书之乐】

志食长年不得休,一巢无地拙于鸠。聊为薄宦容身者,能免高人笑我不。道德文章吾事落,尘埃波浪此生浮。看君别后行藏意,回顾楼只自羞。

【酬净因长老楼上玩月见怀有疑君魂梦在清都之句】

道人心与世无求,隐几萧然在此楼。坐对高梧倾晓月,看翻清露洗新秋。登临更欲邀元亮,披写还能拟惠休。顾我不知天上乐,虚疑昨夜梦仙游。

【寄张谔招张安国金陵法曹】

我老愿为臧丈人,君今少壮岂长贫。好须自致青冥上,可且相从寂寞滨。深谷黄鹂骄引子,曲奇翠碧巧藏身。寻幽触静还成兴,何必区区九陌尘。

【欲往净因寄泾州韩持国】

紫荆山下物华新,只与都城共一春。令节想君携绿酒,故情怜我踏黄尘。泔鱼已悔他年事,搏虎方收末路身。欲寄微言书不尽,试寻僧阁望西人。

【送别韩虞部】

客舍街南初著巾,与君兄弟即相亲。当年岂意两家子,今日更为同社人。京洛风尘嗟阻阔,江湖杯酒惜逡巡。归帆岭北茫茫水,把手何时寂寞滨。

【怀舒州山水呈昌叔】

山下飞鸣黄栗留,溪边饮啄白符鸠。不知此地从君处,亦有他人继我不。尘土生涯休荡涤,风波时事只飘浮。相看发秃无归计,一梦东南即自羞。

【呈柳子玉同年】

三年不上邺王台,鸿雁归时又北来。水底旧波吹岁换,柳梢新叶卷春回。尘沙漠漠凋双鬓,箫鼓匆匆把一杯。劳事欲歌无与和,衰颜思见故人开。

【次韵陆定远以谪往来求诗】

牢落何由共一樽,相望空复叹芝焚。济时尚负生平学,慰我应多别后文。可但风流追甫白,由来家世出机云。行吟强欲偷新格,自笑安能到万分。

【李璋下第】

浩荡宫门白日开,君王高拱试群材。学如吾子何忧失,命属天公不可猜。意气未宜轻感慨,文章尤忌数悲哀。男儿独患无名尔,将相谁云有种哉。

【送杨骥秀才归鄱阳】

客舍风尘弊彩衣,悲吟重见雁南飞。荆山和氏方三献,太学何生且一归。旷野已寒谙独宿,长年多难惜分违。巾箱所得皆幽懿,亦见乡人为发挥。

【平山堂】

城北横冈走翠虬,一堂高视两三州。淮岑日对朱栏出,江岫云齐碧瓦浮。墟落耕桑公恺悌,杯觞谈笑客风流。不知岘首登临处,壮观当时有此不。

【示德逢】

先生贫敝古人风,纟丐想柴桑在眼中。怜愍鸡豚非孟子,勤劳禾黍信周公。深藏组纟丽三千牍,静占宽闲五百弓。处世但令心自可,相知何藉一刘龚。

【示四妹】

孟光求婿得梁鸿,庑下相随不讳穷。卓荦才名今日事,萧条门巷古人风。五噫尚与时多忤,一笑兼忘我屡空。六月尘沙不相贷,泫然搔首又西东。

【寄酬曹伯玉因以招之】

寒鸦对立西风树,幽草环生白露庭。清坐苦无公事扰,高谈时有故人经。思君异日投朱绂,过我何时载渌。及此江湖气萧爽,最宜相值倒吾瓶。

【次韵奉酬李质夫】

逸少池边有旧山,几年征泪染衣斑。驽骀自饱方争路,长饥不在闲。雪涨江南归浩荡,烟埋河朔去间关。劳歌一听皆愁思,况我心非木石顽。

【寄袁州曹伯玉使君】

宜春城郭绕楼台,想见登临把一杯。湿湿岭云生竹,冥冥江雨熟杨梅。政成定入邦人咏,诗就还随驿使来。错莫风沙愁病眼,不知何日为君开。

【邢太保有鹤折翼以诗伤之客有记翎经冥三韵而忘其诗者因作四韵】

不为摧伤改性灵,静中犹见好仪形。每怜今日长垂翅,却悔当时误剪翎。医得旧创犹有法,相知多难岂无经。稻粱且向人间觅,莫羡抟风起北冥。

【寄致政吴虞部】

白鸥生意在沧波,不为风尘有网罗。年抵冯唐初未半,才方疏广岂能多。孤清楚国知谁继,遗爱郴人想共歌。嗟我欲归真未晚,雪舟乘兴会相过。

【再至京口寄漕使曹郎中】

漂流曾落此江边,忆与诗翁赋浩然(浩然,堂名)。乡国去身犹万里,驿亭分首已三年。北城红出高枝靓,南浦青回老树圆。还似昔时风露好,只疑谈笑在君前。

【次韵平甫金山会宿寄亲友】

天末海门横北固,烟中沙岸似西兴。已无船舫犹闻笛,远有楼台只见灯。山月入松金破碎,江风吹水雪崩腾。飘然欲作乘桴计,一到扶桑恨未能。

【送何圣从龙图】

射策曾称蜀郡雄,朝廷重得汉司空。应留赐席丹涂地,误责飞刍紫塞功。三径欲归无旧业,百城先至有清风。潞山直与天为党,回首孙高想见公。

【送赵学士陕西提刑】

遥知彼俗经兵后,应望名公走马来。陛下柬求今日始,胸中包畜此时开。山西豪杰归囊牍,渭北风光入酒杯。堪笑陋儒昏鄙甚,略无谋术赞行台。

【丙申八月作】

秋风摧剥利如刀,漠漠昏烟玩日高。眼看南山露崖嶷,心随东水转波涛。归期正自凭蓍蔡,生理应须问酒醪。还有诗书能慰我,不多霜雪上颠毛。

【登西楼】

楼影侵云百尺斜,行人楼上忆天涯。情多自悔登临数,目极因惊怅望赊。一曲平芜连古树,半分残日带明霞。潘郎何用悲秋色,只此伤春发已华。

【即事】

河流南苑岸西斜,风有晶光露有华。门柳故人陶令宅,井桐前日总持家。嘉招欲覆杯中渌,丽唱仍添锦上花。便作武陵樽俎客,川源应未少红霞。

●卷二十三

◎律诗(七言八句)

  【酬吴仲庶小园之句】

旧年台榭扫流尘,职闭朱门岁又新。花影隙中看袅袅,车音墙外听辚辚。相逢岂少佳公子,一醉何妨薄主人。只向东风邀载酒,定知无奈帝城春。

【始与韩玉汝相近居遂相与游今居复相近而两家子唱和诗相属因有此作】

羁旅儿童得近邻,相知邂逅即情亲。当时岂意两家子,此地更为同社人。勋业弹冠知白首,文章投笔让青春。万金虽愧君多产,比我渊明亦未贫。

【春寒】

春风满地月如霜,拂晓钟声到景阳。花底衤夹衣朝宿卫,柳边新火起严妆。冰残玉泉初动,水涩铜壶漏更长。从此暄妍知几日,便应损年芳。

【次韵再游城西李园】

京师花木类多奇,常恨春归人未归。车马喧喧走尘土,园林处处锁芳菲。残红已落香犹在,羁客多伤涕自挥。我亦悠悠无事者,约君联骑访郊圻。

【予求守江阴未得酬昌叔忆江阴见及之作】

黄田港北水如天,万里风樯看贾船。海外珠犀常入市,人间鱼蟹不论钱。高亭笑语如昨日,末路尘沙非少年。强乞一官终未得,只君同病肯相怜。

【送苏屯田广西转运】

置将从来欲善师,百城蹉跌起毫厘。驱除久费兵符出,按抚纷烦使节移。恩泽易行穷苦后,功名常见急难时。孺文此日风流在,直笔他年岂愧辞。

【酬淮南提刑邵不疑学士】

(来诗及予送沈常州之诗,而卒有“素壁诗尚未泯”之句。)

曾咏常州送主人,岂知身得两朱轮。田畴泛滥川方壅,厨传萧条市亦贫。以我薄材思拊伛,赖君馀教得因循。询求故有风谣在,不独诗尚未泯。

【酬王太祝】

一马常随世事驰,岂论江徼与河湄。已成白发潘常侍,更似青衫杜拾遗。勋业倘来知有命,文章聊欲见无期。喜君材俊能从我,力学何妨和子思。

【出城访无党因宿斋馆】

关外寻君信马蹄,漫成诗句任天倪。花枝到眼春相照,(一作映)山色侵衣晚自迷。今日笑谈还喜共,经年劳逸固难齐。生涯零落归心懒,多谢殷勤杜宇啼。

【寄张氏女弟】

十年江海别常轻(一作经),岂料今随寡嫂行。心折向谁论宿昔,魂来空复梦平生。音容想像犹如昨,岁月萧条忽已更。知汝此悲还似我,欲为西望涕先横。

【奉寄子思以代别】

南北蹉跎成两翁,悲欢邂逅笑言同。全家欲出岭云外,匹马肯寻山雨中。趋府折腰嗟踽踽,听泉分手惜匆匆。寄声但有加餐饭,才业如君岂久穷。

【次韵刘著作过茆山今平甫往游因寄】

华阳仙伯有茆卿,官府今传在赤城。三鹤不归犹地胜,二君能到亦心清。诗中慷慨悲陈迹,篇末殷勤奖后生。遥想青云知可附,坐看闾巷得名声。

【次韵十四叔赐诗留别】

穷冬追路出西津,得侍茫然两见春。发册久嗟淹国士,起家初命慰乡人。行辞北阙楼台丽,归佐南州县邑新。班草数行衣上泪,何时杖屦却相亲。

【次韵耿天骘大风】

云埋月缺晕寒灰,飚发齐如巨象う。纵勇万川冰柱立,纷披千障土囊开。鲁门未怪爰居至,郑圃何妨御寇来。终夜不眠谁与共,坐忘唯有一颜回。

【法喜寺】

门前白道自萦回,门下青莎间绿苔。杂树绕花莺引去,坏檐无幕燕归来。寂寥谁共樽前酒,牢落空留案上杯。我忆故乡诚不浅,可怜重相催。

【长干寺】

梵馆清闲侧布金,小塘回曲翠文深。柳条不动千丝直,荷叶相依万盖阴。漠漠岑云相上下,翩翩沙鸟自浮沉。羁人乐此忘归思,忍向西风学越吟。

【落星寺在南康军江中】

云台殿起崔嵬,万里长江一酒杯。坐见山川吞日月,杳无车马送尘埃。雁飞云路声低过,客近天门梦易回。胜概唯诗可收拾,不才羞作等闲来。

【清风阁】

飞甍孤起下州墙,胜势峥嵘压四方。远引江山来控带,平看鹰隼去飞翔。高蝉感耳何妨静,赤日焦心不废凉。况是使君无一事,日陪宾从此倾觞。

【留题微之廨中清辉阁】

故人名字在瀛洲,邂逅低徊向此留。鸥鸟一双随坐笑,荷花十丈对冥搜。水涵樽俎清如洗,山染衣巾翠欲流。宣室应疑鬼神事,知君能复几来游。

【次韵和甫春日金陵登台】

钟山漠漠水洄洄,西有陵云百尺台。万物已随和气动,一樽聊与故人来。天边幽鸟鸣相和,地上晴烟扫不开。愁眼看春长(一作唯)恐尽,直须去取六龙回。

【庆老堂(陈绎)】

板舆去国宦三年,华屋归来地一偏。种竹常疑出冬笋,开池故合涌寒泉。身闲楚老犹能戏,道胜邹人不更迁。嗟我强颜无所及,想君为乐更焦然。

【寄陈宣叔】

扁舟欲动更徘徊,一笑相看病眼开。事忤贵人今见节,政行豪县众称材。忽惊岁月侵双鬓,却喜山川共一杯。落日乱流江北去,离心犹与水东回。

【寄张剑州并示女弟(时张以太夫人丧自剑州归。)】

剑阁天梯万里寒,春风此日白衣冠。乌辞反哺颠毛黑,鸟引思归口血丹。行路想君今眚瘦,相逢添我老悲酸。浮云渺渺吹西去,每到原头勒马看。

【元珍以诗送绿石砚所谓玉堂新样者】

玉堂新样世争传,况以蛮溪绿石镌。嗟我长来无异物,愧君持赠有佳篇。久埋瘴雾看犹湿,一取春波洗更鲜。还与故人袍色似,论心于此亦同坚。

【和微之林亭】

为有檀栾占雒阳,忆归杖策此徜徉。观鱼得意还知乐,入鸟忘机肯乱行。未敢许君轻去国,不应如我漫为郎。中园日涉非无趣,保此千钟慰北堂。

【酬微之梅暑新句】

江梅落尽雨昏昏,去马来牛漫不分。当此沈阴无白日,岂知炎旱有彤云。琴弦欲缓何妨促,画蠹微生故可熏。回首凉秋知未远,会须重曝阮郎衤昆。

【平甫与宝觉游金山思大觉并见寄及相见得诗次韵二首】

宠参时宰道人琳,气盖诸公弟季心。胜践肯论山在险,冥搜欲与海争深。摇摇北下随帆影,踽踽东来想足音。握手更知禅伯远,隔云灵鹫碧千寻。

【二】

漳南开士好丛林,慧剑何年出水心。独往便应诸漏尽,相逢未免故情深。槛窥山鸟有真意,窗听海潮非世音。一笑上方人事外,不知衰境两侵寻。

【金陵怀古四首】

霸祖孤身取二江,子孙多以百城降。豪华尽出成功后,逸乐安知与祸双。东府旧基留佛刹,《后庭》馀唱落船窗。《黍离》《麦秀》从来事,且置兴亡近酒缸。

【二】

天兵南下此桥江,敌国当时指顾降。山水雄豪空复在,君王神武自难双。留连落日频回首,想像馀墟独倚窗。却怪夏阳才一苇,汉家何事费罂虹。

【三】

地势东回万里江,云间天阙古来双。兵缠四海英雄得,圣出中原次第降。山水寂寥埋王气,风烟萧飒满僧窗。废陵坏冢空冠剑,谁复沾缨酹一缸。

【四】

忆昨天兵下蜀江,将军谈笑士争降。黄旗已尽年三百,紫气空收剑一双。破堞自生新草木,废宫谁识旧轩窗。不须搔首寻遗事,且倒花前白玉缸。

【次韵舍弟遇子固忆少述(时舍弟在临川)】

归计何时就一廛,寒城回首意茫然。野林细错黄金日,溪岸宽围碧玉天。飞兔已闻追,太阿犹恨失龙泉。遥知更忆河滨友,从事能忘我独贤。

【次韵昌叔咏尘】

尘土轻不自持,纷纷生物更相吹。翻成地上高烟雾,散在人间要路岐。一世竞驰甘眯目,几家清坐得轩眉。超然只有江湖上,还见波濠恐我时。

【石竹花】

退公诗酒乐华年,欲取幽芳近绮筵。种玉乱抽青节瘦,刻缯轻染绛花圆。风霜不放飘零早,雨露应从爱惜偏。已向美人衣上绣,更留佳客赋婵娟。

【古松】

森森直干百馀寻,高入青冥不附林。万壑风生成夜响,千山月照挂秋阴。岂因粪壤栽培力,自得乾坤造化心。廊庙乏材应见取,世无良匠勿相侵。

【玉晨大桧鹤庙古松最为佳树】

坛庙千年草不生,幽真曾此荫馀清。月枝地上流云影,风叶天边过雨声。材大贤于人有用,节高仙与世无情。秦山陂下今迷处,苦里宫中漫得名。

【次韵董伯懿松声】

天机自动岂关情,能作人间物外声。暝聒一堂无客梦,晓悲千嶂有猿惊。庙中奏瑟沈三叹,堂下吹箫失九成。俚耳纷纷多郑卫,直须闻此始心清。

【次韵答平甫】

高蝉抱壳悲声切,新鸟争巢谇语忙。长树老阴欺夏日,晚花幽艳敌春阳。云归山去当檐静,风过溪来满坐凉。物物此时皆可赋,悔予千里不相将。

【次韵质夫兄使君同年】

楼堞相望一日程,春风吹急似摇旌。莫言乐国无愁梦,赖把新诗有故情。客舍五浆非所愿,私田三径会须成。青云自致归公等,如我何缘得此声。

●卷二十四

◎律诗(七言八句)

  【金明池】

宜秋西望碧参差,忆看乡人禊饮时。斜倚水开花有思,缓随风转柳如痴。青天白日春常好,绿发朱颜老自悲。跋马未堪尘满眼,夕阳偷理钓鱼丝。

【葛溪驿】

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灯明灭照秋床。病身最觉风露早,归梦不知山水长。坐感岁时歌慷慨,起看天地色凄凉。鸣蝉更乱行人耳,正抱疏桐叶半黄。

【泛舟青溪入水门登高斋奉呈康叔】

簿领纷纷惜此时,起携佳客散沈迷。十围但见诸营柳,九曲难寻故国溪。牵埭欲随流水远,放船终碍画桥低。子猷清兴何曾尽,想忆高斋更一跻。

【为裴使君赋拟岘台】

君作新台拟岘山,羊公千载得追攀。歌钟殷地登临处,花木移春指顾间。城似大堤来宛宛,溪如清汉落潺潺。时平不比征吴日,缓带尤宜向此闲。

【送李才元校理知邛州】

朝廷孝治称今日,乡郡荣归及壮时。关吏相呼迎印绶,里儿争出望旌麾。北堂已足夸三釜,南亩尝令识两歧。独我尚留真有命,天于人欲本无私。

【送张颉仲举知奉新】

故人为邑士多称,繇赋宽赊狱讼平。老吏闭门无重糈,荒山开陇有新粳。方挥玉麈日边坐,又结铜章天外行。此去料君归不久,挟材如此即名卿。

【张剑州至剑一日以亲忧罢】

客舍飞尘尚满鞯,却寻东路想茫然。白头反哺秦乌侧,流血思归蜀鸟前。今日相逢知怅望,几时能到与留连。行看万里云西去,倚马春风不忍鞭。

【次韵子履远寄之作】

飘然逐客出都门,士论应悲玉石焚。高位纷纷谁得志,穷途往往始能文。柴桑今日思元亮,天禄何时召子云。直使声名传后世,穷通何必较功勋。

【送李太保知仪州】

北平上谷当时守,气略人推李广优。还见子孙持汉节,欲临关塞抚羌酋。云边鼓吹应先喜,日下旌旗更少留。五字亦君家世事,一吟何以称来求。

【送西京签判王著作】

儿曹曾上洛城头,尚记清波绕驿流。却想山川常在梦,可怜颜发已惊秋。辟书今日看君去,著籍长年叹我留。三十六峰应好在,寄声多谢欲来游。

【送刘贡父赴秦州清水】

刘郎高论坐嘘枯,幕府调<耳>用绪馀。笔下能当万人敌,腹中尝记五车书。闻多望士登天禄,知有名臣荐《子虚》。且复弦歌穷塞上,只应非晚召相如。

【送纯甫如江南】

青溪看汝始蹁跹,兄弟追随各少年。壮尔有行今纳妇,老吾无用亦求田。初来淮北心常折,却望江南眼更穿。此去还知苦相忆,归时快马亦须鞭。

【送郊社朱兄除郎东归】

手持官牒出神皋,迎客遥知贺酒醪。照映里门非白屋,欺凌春草有青袍。宦游虽晚何妨久,饿显从来不必高。孝友父兄家法在,想能清白遗儿曹。

【送沈康知常州】

作客兰陵迹已陈,为传谣俗记州民。沟塍半废田畴薄,厨传相仍市井贫。常恐劳人轻白屋,忽逢佳士得朱轮。殷勤话此还惆怅,最忆荆溪两岸春。

【安丰张令修芍陂】

桐乡振廪得周旋,芍水修陂道路传。目想亻孱功追往事,心知为政似当年。鲂鱼归城市,亢稻纷纷载酒船。楚相祠堂仍好在,胜游思为子留篇。

【送复之屯田赴成都】

礴西南江与岷,石犀金马世称神。桑麻接畛馀无地,锦绣连城别有春。结绶相随通籍久,推车此去辟书新。知君不为山川险,便忘吾家叱驭人。

【送经臣富顺寺丞】

故人为县楚江边,海角犹闻政事传。万井已安如赤子,一麾今去上青天。应开醉眼酴麋下,莫起归心杜宇前。报主代亲俱有地,几人忠孝似君全。

【送张卿致仕】

子房筹策汉时功,身退超然慕赤松。馀烈尚能开后世,高材今复继前踪。执鞭始负平生愿,操几何知此地逢。窃食一官惭未艾,绪言方赖赐从容。

【送梅龙图】

子真家世子云乡,风力才华岂易当。回首古人多隐约,致身今日独辉光。谟明久合分三府,治剧聊须试一方。从此政成何所报,百城无事只耕桑。

【送李秘校南归】

四十青衫更旅人,悠悠饥马傍沙尘。久留上国言空富,却走南州食转贫。自作诗书能见志,应知时命不关身。江湖胜事从今数,肯但悲歌寂寞滨。

【送萧山钱著作】

才高诸彦故无嫌,兄弟同时举孝廉。东观外除方墨绶,西州相见已苍髯。灵胥引水清穿市,神禹分山翠入帘。好去弦歌聊自慰,郡人谁敢慢陶潜

【送灵山裴太博】

一官留隐太常中,生事萧然信所穷。有力尚期当世用,无求今见古人风。回旧学皆残稿,邂逅相看各老翁。他日卜居何处好,溪山还欲与君同。

【送赵燮之蜀永康簿】

蜀山万里一青袍,石栈天梯{垂}辔高。多学似君宁易得,小官于此亦徒劳。行追西路聊班草,坐忆南州欲梦刀。他日寄声能问我,应从锦水至江皋。

【酬吴季野见寄(时被召,来诗以贾谊见方。)】

漫披陈蠹学经纶,捧檄生平只为亲。闻道不先从事早,课功无状取官频。岂堪置足青冥上,终欲回身寂寞滨。俯仰谬恩方自歉,惭君将比洛阳人。

【和平甫寄陈正叔】

强行南仕莫辞勤,闻说田园已旷耘。纵使一区犹有宅,可能三月尚无君。且同元亮倾樽酒,更与灵均续旧文。此道废兴吾命在,世间滕口任云云。

【送王太卿致政归江陵】

九卿初命亚三司,朝吏相瞻得老师。南阙便还新印绶,东舟只载旧书诗。汉庭饯客无佳句,越水归装有富赀。回首千年见疏范,共疑今事胜当时。

【送叔康侍御】

诏取名郎入宪台,此时方急济时才。圣聪应已虚心待,奸党宁无侧目猜。白笔岂知权可畏,皂囊还请上亲开。伫闻谠论能医国,飞报频随驿骑来。

【寄朱昌叔】

清江漫漫绕城流,尚忆城边系小舟。射虎未能随李广,割鸡空欲戏言游。云埋塞路惊尘合,霜入春风满鬓愁。此日君书苦难得,漫多鸿雁起南洲。

【九日登东山寄昌叔】

城上啼乌破寂寥,思君何处坐。应须绿酒酬黄菊,何必红裙弄紫箫。落木云连秋水渡,乱山烟入夕阳桥。渊明久负东篱醉,犹分低心事折腰。

【到舒州次韵答平甫】

夜别江船晓解骖,秋城气象亦潭潭。山从树外青争出,水向沙边绿半涵。行问啬夫多不记,坐论公瑾少能谈。只愁地僻无宾客,旧学从谁得指南。

【舒州七月十一日雨】

行看野气来方勇,卧听秋声落竟悭。淅沥未生罗豆水,苍茫空失皖公山。火耕又见无遗种,肉食何妨有厚颜。巫祝万端曾不救,只疑天赐雨工闲。

【次韵答丁端州】

莫嗟荒僻又离群,且喜风谣岭北闻。铜柱虽然蛮徼接,竹符还是汉家分。春书来逐衡阳雁,秋骑归看陇首云。相见会知南望苦,病骸今似沈休文。

【答刘季孙】

偶著儒冠敢陋今,自怜多负少时心。轾轩已任人前后,揭厉安知世浅深。挟有思悲慷慨,负薪无力病侵淫。愧君绿绮虚投赠,更觉贫家报乏金。

【次韵酬王太祝】

尘土波澜不自期,飘然身与愿相违。衰根要路知难植,病羽长年欲退飞。高论已嗟能听少,力行还恨赋材微。惭君俊少今知我,一见心如客得归。

【寄吴成之】

绿发溪山笑语中,岂知翻手两成翁。辛夷屋角抟香雪,踯躅冈头挽醉红。想见旧山茅径在,追随今日板舆空。渭阳车马嗟何及,荣禄方当与子同。

【寄曾子固】

斗粟犹惭报礼轻,敢嗟吾道独难行。脱身负米将求志,戮力乘田岂为名。高论几为衰俗废,壮怀难值故人倾。荒城回首山川隔,更觉秋风白发生。

【至开元僧舍上方次韵舍弟二月一日之作】

溪谷溅溅嫩水通,野田高下绿蒙茸。和风满树笙簧杂,霁雪兼山粉黛重。万里有家归尚隔,一廛无地去何从。伤春故欲西南望,回首荒城已暮钟。

【寄王回深甫】

少年倏忽不再得,后日欢娱能几何。顾我面颜衰更早,怜君身世病还多。窗间暗淡月含雾,船底飘摇风送波。一寸古心俱未试,相思中夜起悲歌。

【次韵答彦珍】

手得封题手自开,一篇美玉缀玫瑰。众知圆媚难论报,自顾穷愁敢角才。君卧南阳惟畎亩,我行西路亦风埃。相逢不必嗟劳事,尚欲赓歌咏起哉。

【寄阙下诸父兄兼示平甫兄弟】

父兄为学众人知,小弟文章亦自奇。家世到今宜有后,士才如此岂无时。久闻阳羡溪山好,颇与渊明性分宜。但愿一门皆贵仕,时将车马过茆茨。

●卷二十五

◎律诗(七言八句、七言长篇附)

  【钟山西庵白莲亭】

山亭新破一方苔,白帝留花满四隈。野艳轻明非傅粉,秋光清浅不凭杯。乡穷自作幽人伴,岁晚谁为静女媒。可笑远公池上客,却因松菊赋归来。

【赠老宁僧首】

秀骨眉倦往还,自然清誉落人间。闲中用意归诗笔,静外安身比太山。欲倩野云朝送客,更邀江月夜临关。嗟予踪迹飘尘土,一对孤峰几厚颜。

【次韵舍弟赏心亭即事二首】

槛折檐倾野水傍,台城佳气已消亡。难披榛莽寻千古,独倚青冥望八荒。坐觉尘沙昏远眼,忽看风雨破骄阳。扁舟此日东南兴,欲尽江流万里长。

【二】

霸气消磨不复存,旧朝台殿只空村。孤城倚薄青天近,细雨侵凌白日昏。稍觉野云成晚霁,却疑山月是朝暾。此时江海无穷兴,醒客忘言醉客喧。

【次韵陈学士小园即事】

墙屋虽无好鸟鸣,池塘亦未有蛙声。树含宿雨红初入,草倚朝阳绿更生。万物天机何得丧,百年心事不将迎。与君杖策聊观化,搔首春风眼尚明。

【寄友人】

飘然羁旅尚无涯,一望西南百叹嗟。江拥涕Д流入海,风吹魂梦去还家。平生积惨应销骨,今日殊乡又见花。安得此身如草树,根株相守尽年华。

【登大茅山】

一峰高出众山颠,疑隔尘沙道里千。俯视烟云来不极,仰攀萝茑去无前。人间已换嘉平帝,地下谁通句曲天。陈迹是非今草莽,纷纷流俗尚师仙。

【登中茅山】

然杖屦出尘嚣,鸡犬无声到寥。欲见五芝茎叶老,尚攀三鹤羽翰遥。容溪路转迷横彳勺,仙几风来得堕樵。兴罢日斜归亦懒,更磨碑藓认前朝。

【登小茅山】

扪萝路到半天穷,下视淮州杳霭中。物外真游来几席,人间荣愿付苓通。白云坐处龙池杳,明月归时鹤驭空。回首三君谁更似,子房家世有高风。

【送张仲容赴杭州孙公辟】

万屋相夸漆与丹,笑歌长在绮纨间。彩船春戏城边水,画烛秋寻寺外山。忆我屡随游客入,喜君今赴辟书还。遥知曼倩威行久,赤笔应从到日闲。

【赠李士宁道人】

季主逡巡居卜肆,弥明邂逅作诗翁。曾令宋贾叹车上,更使刘侯惊坐中。杳杳人传多异事,冥冥谁识此高风。行歌过我非无谓,唯恨贫家酒盏空。

【次韵春日即事】

人间尚有薄寒侵,和气先薰草树心。丹白自分齐破蕾,青黄相向欲交阴。潺潺嫩水生幽谷,漠漠轻烟动远林。病得一官随太守,班春无助愧周任。

【次韵答陈正叔二首】

青衫憔悴北归来,发有霜根面有埃。群吠我方憎犭制子,一鸣谁更识龙媒。功名落落求难值,日月去不回。胜事与身何等近,酒樽诗卷数须开。

【二】

田宅荒凉去复来,诗书颜发两尘埃。忘机自许鸥相狎,得祸谁期鹤见媒。此道未行身有待,古人不见首空回。何当水石他年住,更把韦编静处开。

【送崔左藏之广东】

怪石上寥,昔人于此奏箫韶。水清但有嘉鱼出,风暖何曾毒草摇。今日淹留君按节,当时嬉戏我垂髫。因寻旧政询遗老,为作新诗变俚谣。

【苦雨】

灵场奔走尚无功,去马来车道不通。风助乱云阴更密,水争高岸气尤雄。平时沟洫今多废,下户京久已空。肉食自嗟何所报,古人忧国愿年丰。

【江上】

村落家家有浊醪,青旗招客解祗。春风似补林塘破,野水遥连草树高。寄食舟车随处弊,行歌天地此身劳。迟回自负平生意,岂是明时惜一毛。

【午枕】

百年春梦去悠悠,不复吹箫向此留。野草自花还自落,鸣禽相乳亦相酬。旧蹊埋没开新径,朱户欹斜见画楼。欲把一杯无伴侣,眼看兴废使人愁。

【寄石鼓寺陈伯庸】

鲸海无风白日闲,天门当面险难攀。尘埃掉臂离长陌,琴酒和云入旧山。仁义未饶轩冕贵,功名莫信鬼神悭。郭东一点英雄气,时伴君心夜斗间。

【送熊伯通】

岁暮欣逢盖共倾,川涂南北岂忘情。事经宦路心应折,地入家山眼更明。江上月华空自照,梅边春意恰相迎。关河不锁真消息,野客犹能听治声。

【送王覃】

分走人间十五年,尘沙吹鬓各苍然。山林渺渺长回首,儿女纷纷忽满前。知子有才思奋发,嗟余无地与回旋。相看一作秦吴别,身世何时两息肩。

【送明州王大卿】

大历才臣有此州,昆云今驾鹿︶游。从来所至邦人喜,真复能分圣主忧。千里封疆何足治,一时名迹故应留。属城旧吏虽疲懒,尚可挥毫敌李舟。

【姑胥郭】

误褫云巾别故山,抵吴由越两间关。千家渔火秋风市,一叶归舟暮雨湾。旅病如困酒,乡愁脉脉似连环。情知带眼从前缓,更恐颠毛自此斑。

【严陵祠堂】

汉庭来见一羊裘,默默俄归旧钓舟。迹似溪应有待,世无西伯可能留。崎岖凭衍才终废,索寞桓谭道不谋。勺水果非鲔地,放身沧海亦何求。

【藏春坞诗献刁十四丈学士】

蒜山东渡得林丘,邂逅篮舆亦少留。今日更知莱氏隐,暮年长忆武陵游。欲营垣屋随穿,尚叹尘沙隔献酬。遥约勾吴亭下路,春风深驻五湖舟。

【太湖恬亭】

槛临溪上绿阴围,溪岸高低入翠微。日落断桥人独立,水涵幽树鸟相依。清游始觉心无累,静处谁知世有机。更待夜深同徙倚,秋风斜月钓船归。

【蒙城清燕堂】

清燕新碑得自蒙,行吟如到此堂中。吏无田甲当时气,民有庄周后世风。庭下早知闲木索,坐间遥想御丝桐。飘然一往何时得,俯仰尘沙欲作翁。

【次韵酬吴彦珍见寄二首(时彦珍为抚州教授,学有右军墨池。)】

君作新诗故起予,一吟聊复报双鱼。杖藜高径谁来往,散帙空堂自卷舒。树外鸟啼催晚种,花间人语趁朝虚。春风处处堪携手,何事临池苦学书。

【二】

篁竹荒茅五亩馀,生涯山蕨与泉鱼。家贫殖货羞端木,乡里传书比仲舒。白日忆君聊远望,青林嗟我似逃虚。春风渺渺乌塘尾,漫得东来一纸书。

【自金陵如丹阳道中有感】

数百年来王气消,难将前事问渔樵。苑方秦地皆芜没,山借扬州更寂寥。荒埭暗鸡催月晓,空场老雉挟春骄。豪华只有诸陵在,往往黄金出市朝。

【初去临川】

东浮溪水渡长林,上坂回头一拊心。已觉省烦非仲叔,安能养志似曾参。忧伤遇事纷纷出,疾病乘虚侵。未有半分求自赎,恐填沟壑更沾襟。(一作:“马头西去百沾襟,一望亲庭更苦心。已觉省烦非仲叔,安能养志似曾参。忧伤遇事纷纷出,疾病乘虚侵。手把诗篇卧空屋,欲歌商颂不成音。”)

【读史】

自古功名亦苦辛,行藏终欲付何人。当时ホ暗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糟粕所传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区区岂尽高贤意,独守千秋纸上尘。

【读诏书(庆历七年)】

去秋东出汴河梁,已见中州旱势强。日射地穿千里赤,风吹沙度满城黄。近闻急诏收群策,颇说新年又亢阳。贱术纵工难自献,心忧天下独君王。

【每见王太丞邑事甚冗而剧之暇犹能过访山馆兼出佳篇为赠仰叹才力因成小诗】

我看繁讼频搔首,君富才明见亦常。尚有闲襟寻水石,更留佳句似池塘。松苗地合分高下,凫鹤天教有短长。徐上青云犹未晚,可无音问及沧浪。

【王浮梁太丞之听讼轩有水禽三巢于竹林之上恬而自得邑人作诗以美之因次元韵】

水边舟动多惊散,何事林间近绝疑。野意肯从威令至,旧巢犹有主人知。(见王太丞诗。)不关饮啄春江暖,自在飞鸣夏日迟。览德岂无丹穴凤,到时应让向南枝。

【寄虞氏兄弟】

一身兼抱百忧虞,忽忽如狂久废书。畴昔心期俱丧勇,此来腰疾更乘虚。久闻阳羡安家好,自度渊明与世疏。亦有未归沟壑日,会应相近置田庐。

【除夜寄舍弟】

一尊聊有天涯忆,百感翻然醉里眠。酒醒灯前犹是客,梦回江北已经年。佳时流落真堪惜,胜事蹉跎只可怜。唯有到家寒食在,春风因泛溪船。

【答熊本推官金陵寄酒】

郁金香是兰陵酒,枉入诗人赋咏来。庭下北风吹急雪,坐间南客送寒醅。渊明未得归三径,(金陵有旧庐。)叔夜犹同把一杯。吟罢想君醒醉处,钟山相向自崔嵬。

【和钱学士喜雪】

手把诗翁忆雪诗,坐愁穷海瘴烟霏。谁令天上苍茫合,忽作空中散漫飞。阊阖与风生气势,娥交月借光辉。山鸦瑟缩相依立,邑犬跳梁未肯归。点缀丘园荣树木,埋藏沟堑乱封圻。高歌业已传都市,逸兴何当叩隐扉。颇欲携樽邀使骑,几忘温席荐亲闱。公今早晚班春去,强劝涝田补岁饥。

【送江宁彭给事赴阙】

西江望士众长兼,卓荦传家在一男。壮志异时开史牒,妙龄终日对书龛。桂堂发策收科选,樱苑颁诗豫宴酣。大邑援琴聊试可,小州怀绂果才堪。分台拜职荣先入,抗疏辞恩耻横覃。劲操比松寒不挠,忠言如药苦非甘。龙鳞直为当官触,虎穴宁关射利探。朱毂兽头终协梦,粉闱鸡舌更须含。均输北转荆门,劝课西临蜀市蚕。期信有儿迎郭,食贫无地乞羊昙。橐垂铃栈驼鸣<囗曷>,节拥棠郊虎视耽。归见广墀瞻斧藻,对扬初服改朱蓝。进班华省财方阜,出按穷边虏稍戡。帝命贾琮当冀北,民歌姬次《周南》。投壶飨客鱼无乙,伐鼓搜兵马有ほ。鲸鬣掀红旗沓沓,虬髯吒黑纛。威加诸部风霜肃,惠浸连营雨露涵。大斗时时能剧饮,轻裘往往只清谈。乾龙已应天飞五,晋马徐观昼接三。道在君臣方自合,德侔卿长亦谁惭。便蕃肯较平生宠,放旷皆知雅性。委佩去辞廷殖殖,扬ぎ来得府潭潭。一尊客语从容尽,千里人情委曲谙。岂但缙绅称召杜,故多扶杖祝彭聃。幕中俊闲刀笔,帐下骁雄冷剑镡。楚地怪须留汲黯,萧规疑欲付曹参。从来贵势公何慕,自是贤名上所贪。未信逸身今以老,且当忧国每如忄炎。论心邂逅胶投漆,搔首低徊雪满。镇抚未惊移岁月,追攀曾许赏烟岚。馀欢遽隔新亭饯,宿惠难忘旧馆骖。卷曲尚谁知散栎,峥嵘空此咏枯楠。

●卷二十六

◎律诗(五言绝句、回纹、六言诗附)

  【聊行】

聊行弄芳草,独坐隐团蒲。问客茅檐日,君家有此无。

【染云】

染云为柳叶,剪水作梨花。不是春风巧,何缘有岁华。

【沟港】

沟港重重柳,山坡处处梅。小舆穿麦过,狭径碍桑回。

【霹雳沟】

霹雳沟西路,柴荆四五家。忆曾骑款段,随意入桃花。

【午睡】

檐日阴阴转,庆风细细吹。然残午梦,何许一黄鹂。

【题齐安壁】

日净山如染,风暄草欲薰。梅残数点雪,麦涨一溪云。

【昭文斋(米黻题余定林所居,因作。)】

我自中山客,何缘有此名。当缘琴不鼓,人不见亏成。

【台上示吴愿】

细书妨老读,长簟惬昏眠。取簟且一息,抛书还少年。

【示道原】

久不在城市,少留心怅然。幽芳可揽结,伫子饮云泉。

【传神自赞】

此物非他物,今吾即故吾。今吾如可状,此物若为摹。

【题何氏宅园亭】

荷叶参差卷,榴花次第开。但令心有赏,岁月任渠催。

【草堂一上人】

一公持一钵,想复度遥岑。地瘦无黄犊,春来草更深。

【题黄司理园】

为忆去年梅,凌寒特地来。闰前空腊尽,浑未有花开。

【北山氵存亭】

西崦水泠泠,沿冈有氵存亭。自从春草长,遥见只青青。

【题永昭陵】

神阙澹朝晖,苍苍露未。龙车不可望,投老涕沾衣。

【咏谷】

可怜台上谷,转目已阴繁。不解诗人意,何为乐彼园。

【池上看金沙花数枝过酴架盛开】

故作酴架,金沙只谩栽。似矜颜色好,飞度雪前开。

【五柳】

五柳柴桑宅,三杨白下亭。往来无一事,长得见青青。

【移松皆死】

李白今何在,桃红已索然。君看赤松子,犹自不长年。

【山中】

随月出山去,寻云相伴归。春晨花上露,芳气著人衣。

【送王补之行风忽作因题四句于舟中】

淮口醒风急,君行定几时。故应今夜月,未便照相思。

【被召作】

荣禄嗟何及,明恩愧未酬。欲寻西掖路,更上北山头。

【再题南涧楼】

北山云漠漠,南涧水悠悠。去此非吾愿,临分更上楼。

【南浦】

南浦随花去,回舟路已迷。暗香无觅处,日落画桥西。

【题定林壁怀李叔时】

云与渊明出,风随御寇还。燎炉无伏火,蕙帐冷空山。

【离蒋山】

出谷频回首,逢人更断肠。桐乡岂爱我,我自爱桐乡。

【江上】

江水漾西风,江花脱晚红。离情被横笛,吹过乱山东。

【春雨】

苦雾藏春色,愁霖病物华。幽奇无可奈,强一杯霞。

【归燕】

马上逢归燕,知从何处来。贪寻旧巢去,不带锦书回。

【和惠思波上鸥】

翩翩白凫鸥,泛泛水中游。西来久不见,梦想在沧洲。

【秣陵道中口占二首】

经世才难就,田园路欲迷。殷勤将白发,下马照青溪。

【二】

岁熟田家乐,秋风客自悲。茫茫曲城路,归马日斜时。

【次青阳】

十载九华边,归期尚眇然。秋风一乘传,更觉负林泉。

【代陈景元书于太一宫道院壁】

官身有吏责,触事遇嫌猜。野性岂堪此,庐山归去来。

【山鸡】

山鸡照渌水,自爱一何愚。文采为世用,适足累形躯。

【杂咏四首】

故畦抛汝水,新垄寄钟山。为问扬州月,何时照我还。

【二】

已作湖阴客,如何更远游。章江昨夜月,送我到扬州。

【三】

证圣南朝寺,三年到百回。不知墙下路,今日几荷开。

【四】

桃李石城坞,饷田三月时。柴荆常自闭,花发少人知。

【卧闻】

卧闻黄栗留,起见白符鸠。坐引鱼儿戏,行将鹿女游。

【秋兴有感】

宿雨清畿甸,朝阳丽帝城。丰年人乐业,陇上踏歌声。

【题八功德水】

欲寻阿练若,曳屐出东冈。涧谷芳菲少,春风著野桑。

【口占示禅师】

去岁别南岳,前年返泐潭。临机一句子,今日遇同参。

【偶书】

雄也营身足,聃兮忄吴汝多。捐书知圣已,绝学奈禽何。

【送陈景初金陵持服举族贫病烦君药石之功】

举族贫兼病,烦君药石功。长安何日到,一一问归鸿。

【泊姚江】

轧轧橹声急,苍苍江日低。吾行有定止,潮汐自东西。

【楼上】

荡漾舟中客,徘徊楼上人。沧波浩无主,两桨邈难亲。

【春晴】

新春十日雨,雨晴门始开。静看苍苔纹,莫上人衣来。

【净相寺】

净相前朝寺,荒凉二十秋。曾遭灭劫坏,今遇胜缘修。

【将母】

将母邗沟上,留家白阴。月明闻杜宇,南北总关心。

【朱朝议移法云院兰】

幽兰有佳气,千载山阿。不出阿兰若,岂遭乾闼婆。

【晚归】

岸迥重重柳,川低渺渺河。不愁南浦暗,归伴有妲娥。

【题舫子】

爱此江边好,留连至日斜。眠分黄犊草,坐占白鸥沙。

【惠崇画】

断取沧州趣,移来六月天。道人三昧力,变化只和铅。

【蒲叶】

蒲叶清浅水,杏花和暖风。地偏缘底绿,人老为谁红。

【芳草】

芳草知谁种,缘阶已数丛。无心与时竞,何苦绿匆匆。

【与徐仲元自读书台上定林】

横绝潺度,深寻荦确行。百年同逆旅,一壑我平生。

【病中睡起折杏花数枝二首】

独卧南窗榻,然五六旬。已闻邻杏好,故挽一枝春。

【二】

独卧无心起,春风闭寂寥。鸟声谁唤汝,屋角故相撩。

【送望之赴临江】

黄雀有头颅,长行万里馀。想因君出守,暂得免苞苴。

【送丁廓秀才归汝阴】

风驶柳条干,驼裘未胜寒。殷勤陌上日,为客暖征鞍。

【送王彦鲁】

北客怜同姓,南流感似人。相分岂相忘,临路更情亲。

【送吕望之】

池散田田碧,台敷灼灼红。年华岂有尽,心赏亦无穷。

【别方劭秘校】

迢迢建业水,中有武昌鱼。别后应相忆,能忘数寄书。

【梅花】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红梅】

春半花才发,多应不奈寒。北人初未识,浑作杏花看。

【病起过宝觉】

执手乍欣怅,霜毛应更新。依然旧童子,却想梦前身。

【书定林院窗(问远大师,师云:“夜来梦与说十波罗蜜。”)】

道人今辍讲,卷衤戒寄松萝。梦说波罗蜜,当如习气何。

【题徐浩书法华经】

一切法无差,水牛生象牙。莫将无量义,欲觅《妙莲华》。

【碧芜(回纹)】

碧芜平野旷,黄菊晚村深。客倦留甘饮,身闲累苦吟。

【梦长】

梦长随永漏,吟苦杂疏钟。动盖荷风劲,沾裳菊露浓。

【迸月】

迸月川鱼跃,开云岭鸟翻。径斜荒草恶,台废冶花繁。

【泊雁】

泊雁鸣深渚,收霞落晚川。柝随风敛阵,楼映月低弦。

漠漠汀帆转,幽幽岸火然。壑危通细路,沟曲绕平田。

【题西太一宫壁二首(六言)】

草色浮云漠漠,树阴落日潭潭。(一作“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流(一作宫烟)水,白头想见江南。

【二】

三十年前此路,(一作地)父兄持我东西。今日重来白首,欲寻陈迹都迷。

【西太一宫楼】

草际芙蕖零落,水边杨柳欹斜。日暮炊烟孤起,不知鱼网谁家。

●卷二十七

◎律诗(七言绝句)

  【歌元丰五首】

水满陂塘谷满篝,漫移蔬果亦多收。神林处处传箫鼓,共赛元丰第二秋。

【二】

露积成山百种收,渔梁亦自富虾酋。无羊说梦非真事,岂见元丰第二秋。

【三】

湖海元丰岁又登,稆生犹足暗沟塍。家家露积如山垅,黄发咨嗟见未曾。

【四】

放歌扶杖出前林,遥和丰年击壤音。曾侍玉阶知帝力,曲中时有誉尧心。

【五】

豚栅鸡埘ㄙ霭间,暮林摇落献南山。丰年处处人家好,随意飘然得往还。

【棋】

莫将戏事扰真情,且可随缘道我赢。战罢两奁分(一作收)白黑,一枰何处有亏成。

【题画扇】

玉斧修成宝月团,月中仍有女乘鸾。青冥风露非人世,鬓乱钗斜特地寒。

【梦】

黄粱欲熟且留连,漫道春归莫怅然。蝴蝶岂能知梦事,蘧蘧飞堕晚花前。

【清明】

东城酒散夕阳迟,南陌秋迁寂寞垂。人与长瓶卧芳草,风将急管度青枝。

【东冈】

东冈岁晚一登临,共望长河映远林。万窍怒号风丧我,千波竞涌水无心。

【春郊】

青秧漫漫出初齐,鸡犬遥闻路却迷。但见山花流出水,那知不是武陵溪。

【元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日,争插(一作总把)新桃换旧符。

【九日】

九日无欢可得追,飘然随意历山陂。蒋陵西曲(一作面)风烟惨,(一作澹)也有黄花一两枝。

【初晴】

幅巾慵整露苍华,度陇深寻一径斜。小雨初晴好天气,晚花残照野人家。

【南荡】

南荡东陂水渐多,陌头车马断经过。钟山未放朝云散,奈此黄梅细雨何。

【芙蕖】

芙蕖耐夏复宜秋,一种今年便满沟。南荡东陂无此物,但随深浅见游。

【沟西】

沟西直下看芙蕖,叶底三三两两鱼。若比濠梁应更乐,近人浑不畏舂Θ。

【东皋】

东皋揽结知新岁,西崦攀翻忆去年。肘上柳生浑不管,眼前花发即欣然。

【一陂】

一陂(一作段)焰水蒋陵西,含风却转与城齐。周遭碧铜磨作港,逼塞绿锦剪成畦。

【园蔬】

园蔬小摘嫩还抽,畦稻新春滑欲流。枕簟不移随处有,饱餐甘寝更无求。

【然】

然三月闭柴荆,绿叶阴阴忽满城。自是老年游兴少,春风何处不堪行。

【杖藜】

杖藜随水转东冈,兴罢还来赴一床。尧桀是非时入梦,固知馀习未全忘。

【图书】

图书老矣尚纷披,神劓天黥以有知。茅竹结蟠聊一忄曷,却寻三界外愚痴。

【老嫌】

老嫌智巧累形躯,欲就田翁学破除。百岁用痴能几许,救吾黥劓可无馀。

【移柳】

移柳当门何啻五,穿松作径适成三。临流遇兴还能赋,自比渊明或未惭。

【谁将】

谁将石黛染春潮,复捻黄金作柳条。西崦东沟从此好,笋舆追我莫辞遥。

【雪干】

雪干雪净见遥岑,南陌芳菲复可寻。换得千颦为一笑,春风吹柳万黄金。

【南浦】

南浦东冈二月时,物华撩我有新诗。含风鸭绿粼粼起,弄日鹅黄袅袅垂。

【竹里】

竹里编茅倚石根,竹茎疏处见前村。闲眠尽日无人到,自有春风为扫门。

【随意】

随意柴荆手自开,沿冈度堑复登台。小桥风露扁舟月,迷鸟羁雌竞往来。

【秋云】

秋云放雨静山林,万壑崩湍共一音。欲记荒寒无善画,赖传悲壮有能琴。

【春风】

春风过柳绿如缲,晴日红出小桃。池暖水香鱼出处,一环清浪涌亭皋。

【陂麦】

陂麦连云惨淡黄,绿阴门巷不多凉。更无一片桃花在,借问春归有底忙。

【木末】

木末北山烟冉冉,草根南涧水泠泠。缲成白雪桑重绿,割尽黄云稻正青。

【进字说二首】

正名百物自轩辕,野老何知强讨论。但可与人漫酱瓿,岂能令鬼哭黄昏。

【二】

鼎湖龙去字书存,开辟神机有圣孙。湖海老臣无四目,谩将糟粕污修门。

【窥园】

杖策窥园日数巡,攀花弄草兴常新。董生只被《公羊》惑,肯信捐书一语真。

【嘲白发】

久应飘转作蓬飞,眷惜冠巾未忍违。种种春风吹不长,星星明月照还稀。

【代白发答】

从衰得白自天机,未怪长青与愿违。看取春条随日长,会须秋叶向人稀。

【外厨遗火二首】

灶鬼何为便赫然,似嫌刀机苦无。图书得免同煨烬,却赖厨人冫青不眠。

【二】

青烟散入夜云流,赤焰侵寻上瓦沟。门户便疑能炙手,比邻何苦却焦头。

【初夏即事】

石梁茅屋有弯奇,流水溅溅度两陂。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

【千蹊】

千蹊百隧散林丘,图画风烟一色秋。但有兴来随处好,杨朱何苦涕横流。

【和陈辅秀才金陵书事】

南郭先生比意鸸,年年过我未愆期。休论王谢当时事,大抵乌衣只旧时。

【和耿天骘以竹冠见赠四首】

竹根殊胜竹皮冠,欲著先须短发干。要使山林人共见,不持方帽御风寒。

【二】

无物堪持比此冠,竹皮柔脆谷皮干。故人恋恋绨袍意,岂为哀怜范叔寒。

【三】

玉润金明信好冠,错刀剜出藓纹干。不忘君惠常加首,要使欢盟未可寒。

【四】

冠工新意斫檀栾,雾卷云久未干。遗我山林真自称,何须貂暖配金寒。

【和郭功甫】

且欲相邀卧看山,扁舟自可送君还。留连城郭今如此,知复何时伴我闲。

【叶致远置洲田以诗言志次其韵二首】

吟叹君诗久掉头,知君兴不负沧洲。土山欲为羊昙赌,且可专心学奕秋。

【二】

若将有限计无涯,自困真同算海沙。随顺世缘聊戏剧,莫言河渚是吾家。

【又次叶致远韵二首】

庵成有兴亦寻春,风暖荒莱步始匀。若遇好花须一笑,岂妨迦叶杜多身。

【二】

明时君尚富春秋,岂比衰翁远自投。智略未应施畎亩,上前他日望吾丘。

【次昌叔韵】

寄公无国寄钟山,垣屋青松ㄙ霭间。长以声音为佛事,野风萧飒水潺。

【次张唐公韵】

忆昨同追八马蹄,约公投老此山栖。公乘白凤今何处,我适新年值白鸡。

【次俞秀老韵】

解我葱珩脱孟劳,暮年甘与子同袍。新诗比旧增奇峭,若许追攀莫太高。

【酬宋廷评请序经解】

未曾相识已相怜,香火灵山亦有缘。训释虽工君尚少,不应急务世人传。

【送耿天骘至渡口】

雪云江上语依依,不比寻常恨有违。四十馀年心莫逆,故人如我与君稀。

【永庆院送道原还仪真作诗要之】

岁暮青条已见梅,馀花次第相争开。淮南无此山林胜,作意春风更一来。

【送方劭秘校】

南浦柔条拂地垂,攀翻聊寄我西悲。武昌官柳年年好,他日春风忆此时。

【芙蓉堂二首】

投老归来一幅巾,尚私荣禄备藩臣。芙蓉堂下疏《秋水》,且与龟鱼作主人。

【二】

乞得胶胶扰扰身,五湖烟水替风尘。只将凫雁同为侣,不与龟鱼作主人。

【长干释普济坐化】

投老唯公最故人,相寻长恨隔城。百年俯仰随薪尽,画手空传净戒身。

●卷二十八

◎律诗(七言绝句)

  【送黄吉甫入京题清凉寺壁】

薰风洲渚荠花繁,看上征鞍立寺门。投老难堪与君别,倚江从此望还辕。

【与道原自何氏宅步至景德寺(元丰七年三月十九日)】

前时偶见花如梦,红紫纷披竞浅深。今日重来如梦觉,静无馀馥可追寻。

【过法云】

路过潮沟八九盘,招提雪脊隐云端。金钿一一花总老,翠被重重山更寒。

【光宅寺(梁武帝宅也。其北齐安寺,隔淮,齐武帝宅也。宋兴又在其北)】

齐安孤起宋兴前,光宅相仍一水边。蜂分蚁争今不见,故窠遗垤尚依然。

【题勇老退居院】

道人投老寄山林,偶坐然洗我心。梦境此身能且在,明年寒食更相寻。

【与宝觉宿龙华院三绝句】

(旧有诗云:“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自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老于陈迹倦追攀,但见幽人数往还。忆我小诗成怅望,钟山只隔数重山。

【二】

世间投老断攀缘,忽忆东游已十年。但有当时京口月,与公随我故依然。

【三】

与公京口水云间,问月何时照我还。邂逅我还还问月,何时照我宿金山。

【清凉寺白云庵】

庵云作顶峭无邻,水月为衿静称身。木落冈峦因自献,水归洲渚得横陈。

【自定林过西庵】

午鸡声不到禅林,柏子烟中静拥衾。忽忆西岩道人语,杖藜乘兴得幽寻。

【归庵】

稻畦藏水绿秧齐,松鬣初干尚有泥。纵蹇寻冈归独卧,东庵残梦午时鸡。

【雪中游北山呈广州使君和叔同年】

南州岁晚亦花开,有底堪随驿使来。看取钟山如许雪,何须持寄岭头梅。

【谢安墩二首】

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

【二】

谢公陈迹自难追,山月淮云只往时。一去可怜终不返,暮年垂泪对桓伊。

【东陂二首】

东陂风雨卧黄云,塍水翻沟隔垅分。舂玉取新知不晚,腰钅兼今日已纷纷。

【二】

荷叶初开笋渐抽,东陂南荡正堪游。无端垅上麦,横起寒风占作秋。

【山陂】

山陂院落今ソ种,城郭楼台已放灯。白发逢春唯有睡,睡间啼鸟亦生憎。

【欲往北山以雨止】

北山朝气澹高秋,欲往愁沾独少留。散策缘冈初见日,兴随云尽复中休。

【耿天骘惠梨次韵奉酬】

故人家果独难忘,秋实初成便得尝。直使紫花形味胜,岂能终日望咸阳。

【二】

淮圃新阴百亩凉,分甘每得助秋尝。张公大谷虽云美,谁肯苞苴出晋阳。

【三】

甘滋南北共传夸,栽接还如老圃家。谁谓交梨非外奖,因君浇灌已萌芽。

【北山有怀】

香火因缘寄北山,主恩投老更人间。伤心踯躅冈头路,明日春风自往还。

【定林】

穷谷经春不识花,新松老柏自欹斜。殷勤更上山头望,白下城中有几家。

【封舒国公三首】

陈迹难寻天柱源,疏封投老误明恩。国人欲识公归处,杨柳萧萧白下门。

【二】

桐乡山远复川长,紫翠连城碧满隍。今日桐乡谁爱我,当时我自爱桐乡。

【三】

开国桐乡已白头,国人谁复记前游。故情但有吴塘水,转入东江向我流。

【北陂杏花】

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饶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五更】

青灯隔幔映悠悠,小雨含烟凝不流。只听蛩声已无梦,五更桐叶强知秋。

【与薛肇明弈棋赌梅花诗输一首】

华发寻春喜见梅,一株临路雪培堆。凤城南陌他年忆,杳杳难随驿使来。

【又代薛肇明一首】

野水荒山寂寞滨,芳条弄色最关春。故将明艳凌霜雪,未怕青腰玉女嗔。

【沟上梅花欲发】

亭亭背暖临沟处,脉脉含芳映雪时。莫恨夜来无伴侣,月明还见影参差。

【红梅】

江南岁尽多风雪,也有红梅漏泄春。颜色凌寒终惨澹,不应摇落始愁人。

【耿天骘许浪山千叶梅见寄】

闻有名花即谩栽,殷勤准拟故人来。故人岁岁相逢晚,(一作能相见)知复同看几度开。

【与天骘宿清凉广惠僧舍】

故人不惜马虺ㄨ,许我年年一度来。野馆萧条无准拟,与君封殖浪山梅。

【池上看金沙花数枝过酴架盛开二首】

午阴宽占一方苔,映水前年坐看栽。红蕊似嫌尘染污,青条飞上别枝开。

【二】

酴一架最先来,夹水金沙次第栽。浓绿扶疏云对起,醉红撩乱雪争开。

【北山】

北山输绿涨横陂,直堑回塘滟滟时。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

【咏菊二首】

补落迦山传得种,阎浮檀水染成花。光明一室真金色,复似毗耶长者家。

【二】

院落秋深数菊丛,缘花错莫两三蜂。蜜房岁晚能多少,酒盏重阳自不供。

【杨柳】

杨柳杏花何处好,石梁茅屋雨初干。绿垂静路要深驻,红写清陂得细看。

【北山道人栽松】

阳坡风暖雪初融,度谷遥看积翠重。磊拂天吾所爱,他生来此听楼钟。

【山樱】

山樱抱石映松枝,比并馀花发最迟。赖有春风嫌寂寞,吹香渡水报人知。

【偿薛肇明秀才桤木】

濯锦江边木有桤,小园封植伫华滋。地偏或免桓伐,岁晚聊同庾信移。

【马毙】

恩宽一老寄松筠,晏卧东窗度几春。天厩赐驹龙化去,谩容小蹇载闲身。

【出郊】

川原一片绿交加,深树冥冥不见花。风日有情无处著,初回光景到桑麻。

【怀府园】

槐阴过雨尽新秋,盆底看云映水流。忽忆小金山下路,绿苹稀处看游。

【江宁夹口二首】

钟山咫尺被云埋,何况南楼与北斋。昨夜月明江上梦,逆随潮水到秦淮。

【二】

日西江口落征帆,却望城楼泪满衫。从此梦归无别路,破头山北北山南。

【蒋山手种松】

青青石上岁寒枝,一寸岩前手自移。闻道近来高数尺,此身蒲柳故应衰。

【中年】

中年许国邯郸梦,晚岁还家圹垠游。南望青山知不远,五湖春草入扁舟。

【寄四侄[A105]二首】

数篇持往助欢ㄉ,想见封题手自开。春草已生无好句,阿连空复梦中来。

【二】

一日东冈上几回,百重云水隔苏台。(一作“一日东冈望百回,迢迢云水隔苏台”。)遥知别后诗无数,黄犬归时总寄来。

【寄吴氏女子】

梦想平生在一丘,暮年方此得优游。江湖相忘真鱼乐,怪汝长谣特地愁。

【寄蔡天启】

杖藜缘堑得穿桥,谁与高秋共寂寥。伫立东冈一搔首,冷云衰草暮迢迢。

【呈陈和叔二首】

数椽生草覆莓苔,(一作“数掾牢落长莓苔”。)一径墙阴雪开。王吉囊衣新徙舍,杖藜从此为君来。

【二】

数椽庳屋生茨草,三亩荒园种晚蔬。永日终无一杯酒,可能留得故人车。

【招叶致远】

白下长干一水间,竹云新笋已斑斑。明朝若有扁舟兴,落日潮生尚可还。

【招杨德逢】

山林投老倦纷纷,独卧看云却忆君。云尚无心能出岫,不应君更懒于云。

【和叔招不往】

门前秋水可扬ぎ,有意西寻白下亭。只欲往来相邂逅,却嫌招唤苦丁宁。

【和叔雪中见过】

捐书去寄老山林,无复追缘(缘一作寻)往事心。忽值故人乘雪兴,玉堂前话得重寻。

【俞秀老忽然不见】

忽去飘然游冶盘,共疑枝策在云端。禅心暂起何妨寂,道骨虽清不畏寒。

【与耿天骘会话】

邯郸四十馀年梦,相对黄粱欲熟时。万事只如空鸟迹,怪君强记尚能追。

●卷二十九

◎律诗(七言绝句)

  【与道原过西庄遂游宝乘】

周宅作阿兰若,娄约身归堵坡。今日隐侯孙亦老,偶寻陈迹到烟萝。(一作“蕙帐铜屏皆旧事,飘然陈迹在松萝。”)

【庚申正月游齐安】

水南水北重重柳,山后山前处处梅。未即此身随物化,年年长趁此时来。

【庚申正月游齐安有诗云水南水北重重柳壬戌正月再游】

招提诗壁漫黄埃,忽忽笼纱两过梅。老值白鸡能不死,复随春色破寒来。

【壬戌正月晦与仲元自淮上复至齐安】

风暖柴荆处处开,雪干沙净水洄洄。意行却得前年路,看尽梅花看竹来。

【壬戌五月与和叔同游齐安】

缲成白雪桑重绿,割尽黄云稻正青。它日玉堂挥翰手,芳时同此赋林。

【成字说后与曲江谭君丹阳蔡君同游齐安】

据梧枝策事如毛,久苦诸君共此劳。遥望南山堪散释,故寻西路一登高。

【元丰二年十月政公改路故作此诗】

独龙东路得平冈,始免游人屐齿妨。更有主林身半现,与公随转作阴凉。

【书定林院窗】

(与安太师同宿。既晓,问昨夜有何梦。师云:“有数梦,皆忘记。”)

竹鸡呼我出华胥,起灭篝灯拥燎炉。试问道人何所梦,但言浑忘不言无。

【同熊伯通自定林过悟真二首】

与客东来欲试茶,倦投松石坐欹斜。暗香一阵连风起,知有蔷薇涧底花。

【二】

城郭纷纷老倦寻,幅巾来寄北山岑。长遭客子留连我,未快穿云涉水心。

【悟真院】

野水从横漱屋除,午窗残梦鸟相呼。春风日日吹香草,山北山南路欲无。

【传神自赞】

我与丹青两幻身,世间流转会成尘。但知此物非他物,莫问今人犹昔人。

【定林院昭文斋】

定林斋后鸣禽散,只有提壶守屋檐。苦劝道人沽美酒,不应无意引陶潜。

【经局感言(罢相出守江宁,仍领经局。)】

自古能全已不才,岂论骐骥与驽骀。放归自食情虽适,络首犹存亦可哀。

【钟山晚步】

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槿篱竹屋江村路,时见宜城卖酒家。

【散策】

散策东冈亦已劳,横塘西转有亭皋。絮飞度屋何许柳,花落填沟无数桃。

【书静照禅师塔】

简老已归黄土陌,渊师今作白头翁。百忧三十馀年事,陈迹山林草野中。

【记梦】

辛酉九月二十二夜,梦高邮土山道人赴蒋山北集云峰为长老,已而坐化。复出山南兴国寺,与余同卧一榻。探怀出片竹数寸,上绕生丝,属余藏之。余弃弗取,作诗与之。】

月入千江体不分,道人非复世间人。钟山南北安禅地,香火他时共两身。

【勘会贺兰溪主(贺兰溪,洛京地名。陈绎买地筑居,于邮中问之。)】

贺兰溪上几株松,南北东西有几峰。买得住来今几日,寻常谁与坐从容。

【书湖阴先生壁二首】

茆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

【二】

桑条索漠楝花繁,风敛余香暗度垣。黄鸟数声残午梦,尚疑身属半山园。

【过刘全美所居】

西崦晴天得强扶,出林知有故人居。数能过我论奇字,当复令公见异书。

【书何氏宅壁】

有兴提鱼就公煮,此言虽在已三年。皖终负幽人约,空对湖山坐惘然。

【题永庆壁有遗墨数行】

永庆招提墨数行,岁时风露每凄伤。残骸岂久人间世,故有情钟未可忘。

【江宁府园示元度】

画船南北水遥通,日暮幅巾篁竹中。行到月台逢翠碧,背人飞过子城东。

【金陵郡斋】

谈经投老扌弃悠悠,为吏文书了即休。深炷炉烟闭斋阖,卧听檐雨泻高秋。

【戏示蒋颍叔】

扶衰南陌望长楸,灯火如星满地流。但怪传呼杀风景,岂知禅客夜相投。

【游城东示深之德逢】

欲牵淮舸共寻源,且踏青青绕杏园。忆我旧时光宅路,依然桑柳映花繁。

【丽泽门】

丽泽门西日未俄,水明沙净卷纤罗。绿琼洲渚青瑶嶂,付与诗工敢琢磨。

【示公佐】

残生伤性老耽书,年少东来复起予。各据槁梧同不寐,偶然闻雨落阶除。

【示俞秀老二首】

不见故人天际舟,小亭残日更回头。缲成白雪三千丈,细草孤云一片愁。

【二】

君诗何以解人愁,初日红蕖碧水流。未怕元刘妨独步,每思陶谢与同游。

【示李时叔二首】

知子鸣弦意在山,一官聊复戏人间。能为白下东南尉,藜杖缁巾得往还。

【二】

千山访我几摧,清坐来看十日留。势利白头何足道,古人倾盖有绸缪。

【示宝觉二首】

火暖窗明粥一盂,晨兴相对寂无鱼。超然圣寺山林外,别有禅天好净居。

【二】

重将坏色染衣裙,共卧钟山一坞云。客舍黄粱今始熟,鸟残红柿昔曾分。

【仲元女孙】

双鬟嬉戏我庭除,争挽新花比绣襦。亲结香缨知不久,汝翁那更镊髭须。

【示永庆院秀老】

禅房借枕得重欹,陈迹然尚有诗。嗟我与公皆老矣,拂天松柏见栽时。

【示王铎主簿】

君正忙时我正闲,如何同得到钟山。夷门二十年前事,回首黄尘一梦间。

【戏城中故人】

城郭山林路半分,君家尘土我家云。莫吹尘土来污我,我自有云持寄君。

【戏赠段约之】

竹柏相望数十楹,藕花多处复开亭。如何更欲通南埭,割我钟山一半青。

【示俞处士】

鲁山眉宇人不见,只有歌辞来向东。借问楼前踏于,何如云卧唱松风。

【怀张唐公】

直谅多为世所排,有怀长向我前开。暮年惆怅谁知此,南陌东阡独往来。

【忆金陵三首】

覆舟山下龙光寺,玄武湖畔五龙堂。想见旧时游历处,烟云渺渺水茫茫。

【二】

烟云渺渺水茫茫,缭绕芜城一带长。蒿目黄尘忧世事,追思陈迹故难忘。

【三】

追思陈迹故难忘,翠木苍藤水一方。闻说精庐今更好,好随残汴理归サ。

【离升州作】

残菊冥冥风更吹,雨如梅子欲黄时。相看握手总无语,愁满眼前心自知。

【望淮口】

白烟弥漫接天涯,黯黯长空一道斜。有似钱塘江上望,晚潮初落见平沙。

【入瓜步望扬州】

落日平林一水边,芜城掩映只苍然。白头追想当年事,幕府青衫最少年。

【泊船瓜洲】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自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重过佘婆冈市】

忆我东游未有须,扶衰重此驻肩舆。市中年少今谁在,鲁叟当街六十馀。

【秦淮泛舟】

强扶衰病牵淮舸,尚怯春风溯午潮。花与新吾如有意,山于何处不相招。

【中书即事】

投老翻为世网婴,低徊终恐负平生。何时白上冈头路,渡水穿云取次行。

【万事】

万事黄粱欲熟时,世间谈笑漫追随。鸡虫得失何须算,鹏逍遥各自知。

【寄金陵传神者李士云】

衰容一见便疑真,李子挥毫故有神。欲去钟山终不忍,谢渠分我死前身。

【赠外孙】

南山新长凤凰雏,眉目分明画不如。年小从他爱梨栗,长成须读五车书。

【东流顿令罢官阻风示文有按风伯奏天阍之语答以四句】

令尹犀舟失去期,怃然凭几占文移。劝君慎莫谗风伯,会有开帆破浪时。

【杨德逢送米与法云二老作此诗】

卢仝不出憎流俗,我卜郊居避俗憎。仝有邻僧来乞米,我今送米乞邻僧。

【送黄吉父将赴南康官归金溪三首】

柘冈西路白云深,想子东归得重寻。亦见旧时红踯躅,为言春至每伤心。

【二】

还家一笑即芳辰,好与名山作主人。邂逅五湖乘兴往,相邀锦绣谷中春。

【三】

岁晚相逢喜且悲,莫占风日恨归迟。我如逆旅当去客,复会有无那得知。

●卷三十

◎律诗(七言绝句)

  【金陵即事三首】

水际柴门一半开,小桥分路入青苔。背人照影无穷柳,隔屋吹香并是梅。

【二】

结绮临春歌舞地,荒蹊狭巷两三家。东风漫漫吹桃李,非复当时仗外花。

【三】

昏黑投林晓更惊,背人相唤百般鸣。柴门长闭春风暖,事外还能见鸟情。

【乌塘】

乌塘渺渺绿平堤,堤上行人各有携。试问春风何处好,辛夷如雪柘冈西。

【柘冈】

万事纷纷只偶然,老来容易得新年。柘冈西路花如雪,回首春风最可怜。

【城北】

青青千里乱春袍,宿雨催红出小桃。回首北城无限思,日酣川净野云高。

【金陵】

金陵陈迹老莓苔,南北游人自往来。最忆春风石城坞,家家桃杏过墙开。

【午枕】

午枕花前簟欲流,日催红影上帘钩。窥人鸟唤悠梦,隔水山供宛转愁。

【州桥】

州桥蹋月想山椒,回首哀湍未觉遥。今夜重闻旧呜咽,却看山月话州桥。

【观明州图】

明州城郭画中传,尚记西亭一舣船。投老心情非复昔,当时山水故依然。

【九日赐宴琼林苑作】

金明驰道柳参天,投老重来听管弦。饱食太官还惜日,夕阳临水意茫然。

【壬子偶题(熙宁五年,东府庭下作盆池,故作。)】

黄尘投老倦匆匆,故绕盆池种水红。落日欹眠何所忆,江湖秋梦橹声中。

【和张仲通忆钟陵二首】

一梦章江已十年,故人重见想皤然。只应两岸当时柳,能到春来尚可怜。

【二】

逸少池边有一丘,西山南浦惯曾游。残年归去终无乐,闻说章江即泪流。

【送和甫至龙安暮归】

隐隐西南月一钩,春风落日澹如秋。房栊半掩无人语,鼓角声中始欲愁。

【钟山即事】

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

【南涧楼(在江宁尉司。)】

扑扑烟岚绕四阿,物华终恨未能多。故应陡起三千丈,始奈重山复岭何。

【京城】

三年衣上禁城尘,抚事怊然愧古人。明月沧波秋万顷,扁舟长寄梦中身。

【陇东西二首】

陇东流水向东流,不肯相随过陇头。只有月明西海上,伴人征戍替人愁。

【二】

陇西流水向西流,自古相传到此愁。添却征人无限泪,怪来呜咽已千秋。

【斜径】

斜径偶通南埭路,数家遥对北山岑。草头蛱蝶黄花晚,菱角蜻蜓翠蔓深。

【暮春】

北山吹雨送残春,南涧朝来绿映人。昨日杏花浑不见,故应随水到江滨。

【雨晴】

晴明山鸟百般催,不待桃花一半开。雨后绿阴空绕舍,总将春色付莓苔。

【日西】

日西阶影转梧桐,帘卷青山簟半空。金鸭火销沈水冷,悠悠残梦鸟声中。

【禁直】

翠木交阴覆两檐,夜天如水碧┟┟。帝城风月看常好,人世悲哀老自添。

【御柳】

御柳新黄已迸条,宫沟薄冻未全消。人间今日春多少,只看东方北斗杓。”(一作“习习春风拂柳条,御沟春水已冰消。欲知四海春多少,先向天边问斗杓”。)

【祥云】

冰入春风涨御沟,上林花气欲飞浮。未央屋瓦犹残雪,却为祥云映日流。

【题中书壁】

夜开金钥诏辞臣,对御抽毫草帝纶。须信朝家重儒术,一时同榜用三人。

【禁中春寒】

青(一作浮)烟漠漠雨纷纷,水殿西廊北苑门。已著单衣犹禁火,海棠花下怯黄昏。

【试院中】

少时操笔坐中庭,子墨文章颇自轻。圣世选材终用赋,白头来此试诸生。

【学士院燕侍郎画图】

六幅生绡四五峰,暮云楼阁有无中。去年今日长干里,遥望钟山与此同。

【道旁大松人取以为明】

龙甲虬髯不可攀,亭亭千丈荫南山。应嗟无地逃斤斧,岂愿争明爝火间。

【见鹦鹉戏作四句】

云木何时两翅翻,玉笼金锁只烦冤。真须强学人间语,举世无人解鸟言。

【池雁】

羽毛摧落向人愁,当食哀鸣似有求。万里衡阳冬欲暖,失身元为稻粱谋。

【六年】

六年湖海老侵寻,千里归来一寸心。回望国门搔短发,九天宫阙五云深。

【世故】

世故纷纷漫白头,欲寻归路更迟留。钟山北绕无穷水,散发何时一钓舟。

【邵平】

天下纷纷未一家,贩缯屠狗尚雄夸。东陵岂是无能者,独傍青门手种瓜。

【中牟】

颓城百雉拥高秋,驱马临风想圣丘。此道门人多未悟,尔来千载判悠悠。

【王章】

壮(一作志)士轩昂非自谋,近臣当为国深忧。区区女子无高意,追念牛衣暖即休。

【神物】

神物登天扰可骑,如何孔甲但能羁。当时若更无刘累,龙意茫然岂得知。

【文成】

文成五利老纷纷,方丈蓬莱但可闻。万里出师求宝马,飘然空有意凌云。

【读汉书】

京房刘向各称忠,诏狱当时迹自穷。毕竟论心异恭显,不妨迷国略相同。

【赐也】

赐也能言未识真,误将心许汉阴人。枯槔俯仰妨何事,抱瓮区区老此身。

【重将】

重将白发傍墙阴,陈迹茫然不可寻。花鸟总知春烂熳,人间独自有伤心。

【载酒】

载酒欲寻江上舟,出门无路水交流。黄昏独倚春风立,看却花开触地愁。

【楚天】

楚天如梦水悠悠,花底残红漫不收。独绕去年挥泪处,还将牢落对沧洲。

【江上】

江北秋阴一半开,晚云含雨却低回。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

【春江】

春江渺渺抱墙流,烟草茸茸一片愁。吹尽柳花人不见,青旗催日下城头。

【春雨】

城云如梦柳亻欺亻欺,野水横来强满池。九十日春浑得雨,故应留润作花时。

【初到金陵】

江湖归不及花时,空绕扶疏绿玉枝。夜直去年看蓓蕾,昼眠今日对纷披。

【送和甫至龙安微雨因寄吴氏女子】

荒烟凉雨助人悲,泪染衣巾不自知。除却春风沙际绿,一如看汝过江时。

【与北山道人】

莳果疏泉带浅山,柴门虽设要常关。别开小径连松路,只与邻僧约往还。

【过外弟饮】

一日君家把酒杯,六年波浪与尘埃。步知乌石冈边路,至老相寻得几回。

【若耶溪归兴】

若耶溪上踏莓苔,兴罢张帆载酒回。汀草岸花浑不见,青山无数逐人来。

【乌石】

乌石冈边缭绕山,柴荆细路(一作径)水云间。吹(一作拈)花嚼蕊长来往,只有春风似我闲。

【定林】

定林青(一作修,又作乔)木老参天,横贯东南一道泉。六月杖藜寻石路,午阴多处听潺。

【定林所居】

屋绕湾溪竹绕山,溪山却在白云间。临溪放艇依山坐,溪鸟山花共我闲。

【台城寺侧独行】

春山撩乱水纵横,篱落荒畦草自生。独往独来山下路,笋舆看得绿阴成。

【游钟山】

终日看山不厌山,买山终待老山间。山花落尽山长在,山水空流山自闲。

【松间(被召将行作)】

偶向松间觅旧题,野人休诵北山移。丈夫出处非无意,猿鹤从来不自知。

【雨未止正臣欲行以诗留之】

纷纷应接使人愁,与子从容喜问酬。他日故将泥自庇,今朝欲以雨相留。

●卷三十一

◎律诗(七言绝句)

  【题张司业诗】

苏州司业诗名老,乐府皆言妙入神。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同陈和叔游北山】

春风荡屋雨填沟,东ト然拥裘。邻壁黄粱炊未熟,唤回残梦有鸣驺。

【次吴氏女子韵】

(吴氏诗云:“西风不入小窗纱,秋气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南千里恨,依然和泪看黄花。”南朝九日台,在孙陵曲街旁,去吾园只数百步。)

孙陵西曲岸乌纱,知汝凄凉正忆家。人世岂能无聚散,亦逢佳节且吹花。

【再次前韵】

秋灯一点映笼纱,好读《楞严》莫念家。能了诸缘如梦事,世间唯有《妙莲花》。

【即席】

曲沼融融泮尽澌,暖烟笼瓦碧参差。人情共恨春犹浅,不问寒梅有几枝。

【游城南即事二首】

神奸变化久难知,禹鼎由来更不疑。螭魅合谋非一日,太丘真复社亡迟。

【二】

泰坛东路绕重营,独背朝阳信马行。漫道城南天尺五,荒林时见一柴荆。

【寄沈道原】

城郭千家一弹丸,蜀冈拥肿作蛇蟠。眼前不道无苍翠,偷得钟山隔水看。

【哭张唐公】

堂(一作棠)邑山林久寂寥,属车前日驻鸡翘。冥冥独凤随云雾,(一作知何处)南陌空闻引葬箫。

【生日次韵南郭子二首】

救黥医劓世无方,断简陈编付药房。祝我寿龄君好语,毗耶一夜满城香。

【二】

寒逼清枝故有梅,草堂先对白头开。残骸已若鸡年梦,犹见骚人几度来。

【八公山】

淮山但有八公名,鸿宝烧金竟不成。身与仙人守都厕,可能鸡犬得长生。

【过徐城】

七年五过徐城县,自笑皇皇此世间。安得身如仓庾氏,一官能到子孙闲。

【送丁廓秀才归汝阴二首】

好去翩然丁令威,昔人且在不应非。淮云岂与辽天阔,想复留情故一归。

【二】

西州行路日萧条,执手伤怀不自聊。游子故乡终念返,岂能无意冶城潮。

【和惠思韵二首·醴泉观】

邂逅相随一日闲,或缘香火共灵山。夕阳兴罢黄尘陌,直似蓬莱堕世间。

【和惠思韵二首·蝉】

白下长干何可见,风尘愁杀庾兰成。去年今日青松路,亦自闻蝉第一声。

【送王石甫学士知湖州】

吴兴太守美如何,柳恽诗才未足多。遥想郡人迎下檐,白苹洲渚正沧波。

【怀钟山】

投老归来供奉班,尘埃无复见钟山。何须更待黄粱熟,始觉人间是梦间。

【江宁夹口三首】

茅屋沧洲一酒旗,午烟孤起隔林炊。江清日暖芦花转,只(一作恰)似春风柳絮时。

【二】

月堕浮云水卷空,沧洲夜溯五更风。北山草木何由见,梦尽青灯展转中。

【三】

落帆江口月黄昏,小店无灯欲闭门。侧出岸沙枫半死,系船犹有去年痕。

【寄碧岩道光法师】

去马来车扰扰尘,自难长寄水云身。碧岩后主今为客,何况开山说法人。

【省中二首】

万事悠悠心自知,强颜于世转参差。移床独卧秋风里,静看蜘蛛结网丝。

【二】

大梁春雪满城泥,一马常瞻落日归。身世自知还自笑,悠悠三十九年非。

【崇政殿后春晴即事】

悠悠独梦水西轩,百舌枝头语更繁。山鸟不应知地禁,亦逢春暖即啾喧。

【省中沈文通厅事】

竹上秋风吹网丝,角门常闭吏人稀。萧萧一榻卷书坐,直到日斜骑马归。

【吴任道说应举时事】

县瓠城南陂水深,春泥满眼路岖。独骑瘦马冲残雨,前伴茫茫不可寻。

【送河中通判朱郎中迎母东归】

彩衣东笑上归船,莱氏欢娱在晚年。嗟我白头生意尽,看君今日更凄然。

【寄题杭州明庆院修广师明碧轩】

明碧轩南竹数丛,别来江外几秋风。道人无复人间世,嗟我今为白发翁。

【夜直】

金炉香尽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

【试院中】

白发无聊病更侵,移床卧竹向秋阴。朝来雁背西风急,吹折江湖万里心。

【二】

咫尺淹留可奈何,东西虚共一娥。阶前枣树应摇落,此夜清光得几多。

【三】

青灯照我梦城西,坐上传觞把菊枝。忽忽觉来头更白,隔墙闻语趁朝时。

【中】

萧萧疏雨吹檐角,噎噎瞑蛩啼草根。闲却荒庭归未得,一灯明灭照黄昏。

【人间】

人间投老事纷纷,才薄何能强致君。一马黄尘南陌路,眼中唯见北山云。

【后殿牡丹未开】

红ゎ未开知婉娩,紫囊犹结想芳菲。此花似欲留人住,山鸟无端劝我归。

【春日】

柴门照水见青苔,春绕花枝漫漫开。路远游人行不到,日长啼鸟去还来。

【寄韩持国】

渌绕宫城漫漫流,鹅黄小蝶弄春柔。问知公子朝陵去,归得花时却自愁。

【答韩持国】

知公尚忆洛城中,醉里穿花满袖风。花亦有知还有恨,今为红药主人翁。

【出城】

惯作野人多野兴,欲为时用少时材。出城偶与沙尘背,转觉溪山入眼来。

【涿州】

涿州沙上望桑干,鞍马春风特地寒。万里如今持汉节,却寻此路使呼韩。

【出塞】

涿州沙上饮盘桓,看舞春风小契丹。塞雨巧催燕泪落,吹湿汉衣冠。

【入塞】

荒云凉雨水悠悠,鞍马东西鼓吹休。尚有燕人数行泪,回身却望塞南流。

【书汜水关寺壁】

汜水鸿沟楚汉间,跳兵走马百重山。如何咫尺商于地,便有园公绮季闲。

【题北山隐居王闲叟壁】

荒村日午未开门,雨后馀花满地存。举世但能旌隐逸,谁人知道是王孙。

【和惠思岁二日二绝】

懒读书来已数年,从人嘲我腹便便。为嫌归舍儿童聒,故就僧房借榻眠。

【二】

沙砾藏春未放来,荒庭终日守陈ぼ。遥怜草色裙腰绿,湖寺西南一径开。

【赴召道中】

海气冥冥涨楚氛,汀洲回薄水横分。青松十钟山路,只隔西南一片云。

【江东召归】

昨日君恩忄吴赐环,归肠一夜绕钟山。虽然眷恋明时禄,羞见琅邪有邴丹。

【平甫如通州寄之】

北山摇落人峥嵘,想见扬帆出广陵。平世自无忧国事,求田应不忤陈登。

【寄显道】

舟约刀头止岁前,故人专使手书传。出门江口问消息,极目寒沙空渺然。

【和平父寄道光法师】

欲见道人非一朝,杖藜无路到青霄。千岩万壑排风雨,想对铜炉柏子烧。

【三品石】

草没苔侵弃道周,误恩三品竟何酬。国亡今日顽无耻,似为当年不与谋。

【和崔公度家风琴八首】

屋山终日信飘飘,似与幽人破寂寥。为有机心须强聒,直教悬解始声消。

【二】

帘幕无风起寥,谁悲精铁任飘飘。随商应角知无意,不待歌成韵已消。

【三】

万物能鸣为不平,世间歌哭两营营。君知此物心何欲,自信天机自有声。

【四】

风铁相敲固可鸣,朔兵行夜响行营。如何清世容高卧,翻作幽窗枕上声。

【五】

南风屋角响萧萧,白日帘垂作寂寥。爱此宫商有真意,与君倾耳尽今朝。

【六】

风来风去岂尝要,随分铿锵与寂寥。不似人间古钟罄,从来文饰到今朝。

【七】

系身高处本无心,万窍鸣时有玉音。欲作镆耶为物使,知君能笑不祥金。

【八】

疏铁檐间挂作琴,清风才到遽成音。伊人欲问无真意,向道从来不博金。

【送陈靖中舍归武陵】

知君欲上武陵陵溪,水自东流人自西。到日桃花应已谢,想君应不为花迷。

【北山】

刳木为舟数丈馀,卧看风月映芙蕖。清香一阵浑无暑,时有惊良跃出鱼。

【适意】

一灯相伴十馀年,旧事陈言知几编。到了不如无累后,困来颠倒枕书眠。

【辱井】

结绮临春草一丘,尚残宫井戒千秋。奢淫自是前王耻,不到龙沈亦可羞。

【题金沙】

海棠开后数金沙,高架层层吐绛葩。咫尺西城无力到,不知谁赏魏家花。

【夜闻流水】

千丈崩奔落石奇,秋声散入夜云悲。州桥月下闻流水,不忘钟山独宿时。

【咏月三首】

寒光乍洗山川莹,清影遥分草树纤。万里更无云物动,中天只有兔随蟾。

【二】

江海清明上下兼,碧天遥见一毫纤。此时只欲浮云尽,窟穴何妨有兔蟾。

【三】

一片清光万里兼,几回圆极又纤纤。君看出没非无意,岂为辛勤养玉蟾。

●卷三十二

◎律诗(七言绝句)

  【次韵杏花三首】

只愁风雨劫春回,怕见枝头烂熳开。野鸟不知人意绪,啄教零乱点苍苔。

【二】

心怜红蕊与移栽,不惜年年粪壤培。风雨无时谁会得,欲教零乱强催开。

【三】

看时高艳先惊眼,折处幽香易满怀。野女强看亦丑,少教憔悴逐荆钗。

【杏园即事】

蟠桃移种杏园初,红抹燕脂嫩脸苏。闻道飘零落人世,清香得似旧时无。

【宋城道中】

都城花木久知春,北路馀寒尚中人。宿草连云青未得,东风无赖只惊尘。

【对客】

窗壁风回午枕凉,清谈相对一胡床。心知帝力同天地,能使人间白日长。

【愍儒坑】

智力区区不为身,欲将何物助强秦。只应埋没千秋后,更足诗书发冢人。

【遇雪】

定知花发是归期,不奈归心日日归。风雪岂知行客恨,向人更作落花飞。

【殊胜渊师八十馀因见访问之近来如何答曰随缘而已至示寂作是诗】

寄托荒山鬼与邻,一生黄卷不离身。百年薪尽随缘去,莫学缁郎更误人。

【怀旧】

吹破春冰水放光,山花涧草百般香。身闲处处堪行乐,何事低徊两鬓霜。

【访隐者】

童子穿云晚未归,谁收松下著残棋。先生醉卧落花里,春去人间总不知。

【海棠花】

绿娇隐约眉轻扫,红嫩妖饶脸薄妆。巧笔写传功未尽,清才吟咏兴何长。

【证圣寺杏接梅花未开】

红蕊曾游此地来,青青今见数枝梅。只应尚有娇春意,不肯凌寒取次开。

【杂咏五首】

勋业无成照水羞,黄尘入眼见山愁。烟中漠漠江南岸,更与家人一少留。

【二】

白头重到太宁宫,玉琼琚在眼中。歌舞可怜人暗换,花开花落几春风。

【三】

朝阳映屋拥书眠,梦想钟山一慨然。投老安能长忍垢,会当归此濯寒泉。

【四】

乌石冈头踯躅红,东江柳色涨春风。物华人意曾相值,永日留连草莽中。

【五】

小雨萧萧润水亭,花风破浮萍。看花听竹心无事,风竹声中作醉醒。

【书陈祈兄弟屋壁】

千里归来倦宦身,欲寻田宅豫求邻。能将孝友传家世,乡邑如君更几人。

【郊行】

柔桑采尽绿阴稀,芦箔蚕成密茧肥。聊向村家问风俗,如何勤苦尚凶饥。

【破冢二首】

埋没残碑草自春,旋风时出地中尘。番间夜半分珠玉,犹是当时乞祭人。

【二】

残椁穿来欲几春,萧萧长草没骐ら。番间或有樵苏客,未必他年醉饱人。

【题景德寺试院壁(至和三年八月十日)】

屋东瓜蔓已扶疏,小石蓝花破萼初。从此到寒能几日,风沙还见一年除。

【金陵报恩大师西堂方丈二首】

檐花映日午风薰,时有黄鹂隔竹闻。香ㄠ一炉春睡足,上方车马正纷纷。

【二】

萧萧山屋千竿玉,霭霭当窗一炷云。心力长年人事外,种花移石尚殷勤。

【题正觉院箨龙轩二首】

北轩名字经平子,爱此吾能为赋诗。山雨江风一披拂,箨龙还自有吟时。

【二】

仙事茫茫不可知,箨龙空此见孙枝。壶中若有闲天地,何苦归来问葛陂。

【相州古瓦砚】

吹尽西陵歌舞尘,当时屋瓦始称珍。甄陶往往成今手,尚托声名动世人。

【望夫石】

云鬟烟鬓与谁期,一去天边更不归。还似九疑山下女,千秋长望舜裳衣。

【山前】

山前溪水涨潺潺,山后云埋不见山。不趁雨水耕水际,即穿云去卧山间。

【江雨】

冥冥江雨湿黄昏,天入沧洲漫不分。北涧欲能南涧水,南山正绕北山云。

【扬子二首】

儒者陵夷此道穷,千秋止有一扬雄。当时荐口终虚语,赋拟相如却未工。

【二】

道真沉溺九流浑,独溯颓波讨得源。岁晚强颜天禄阁,只将奇字与人言。

【独卧二首】

谁有锄不自操,可怜园地满蓬蒿。欲寻春物无蹊径,独卧南床白日高。(一作日自高。)

【二】

茅檐午影转悠悠,门闭青苔水乱流。百啭黄鹂看不见,海棠无数出墙头。

【孟子】

沉魄浮魂不可招,遗编一读想风标。何妨举世嫌迂阔,故有斯人慰寂寥。

【商鞅】

自古驱民在信诚,一言为重百金轻。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

【苏秦】

已分将身死势权,恶名磨灭几何年。想君魂魄千秋后,却悔初无二顷田。

【范睢】

范睢相秦倾九州,一言立断魏齐头。世间祸故不可忽,箦中死尸能报仇。

【张良】

汉业存亡俯仰中,留侯当(一作于)此每从容。固陵始议韩彭地,复道方图雍齿封。

【曹参】

束发河山百战功,白头富贵亦成空。华堂不箸新歌舞,却要区区一老翁。

【韩信】

贫贱侵凌富贵骄,功名无复在刍荛。将军北面师降虏,此事人间久寂寥。

【伯牙】

千载朱弦无此悲,欲弹孤绝鬼神疑。故人舍我归黄壤,流水高山心自知。

【范增二首】

中原秦鹿待新羁,力战纷纷此一时。有道吊民天即助,不知何用牧羊儿。

【二】

巢阝人七十漫多奇,为汉驱民了不知。谁合军中称亚父,直须推让外黄儿。

【贾生】

一时谋议略施行,谁道君王薄贾生。爵位自高言尽废,古来何啻万公卿。

【两生】

两生才器亦超群,黑白何劳强自分。好与骑奴同一处,此时俱事卫将军。

【谢安】

谢公才业自超群,误长清谈助世纷。秦晋区区等亡国,可能王衍胜商君。

【世上】

范蠡五湖收远迹,管宁沧海寄馀生。可怜世上风波恶,最有仁贤不敢行。

【读后汉书】

锢党纷纷果是非,当时高士见精微。可怜窦武陈蕃辈,欲与天争汉鼎归。

【读蜀志】

千载纷争共一毛,可怜身世两徒劳。无人语与刘玄德,问舍求田意最高。

【读唐书】

志士无时亦少成,中才随世就功名。并汾诸子何为者,坐与文皇立太平。

【读开成事】

奸罔纷纷不为明,有心天下共无成。空令执笔螭头者,日记君臣口舌争。

【别和甫赴南徐】

都城落日马萧萧,雨压春风暗柳条。天际归サ那可望,只将心寄海门潮。

【寄茶与和甫】

彩绛缝囊海上舟,月团苍润紫烟浮。集英殿里春风晚,分到并门想麦秋。

【寄茶与平甫】

碧月团团堕九天,封题寄与洛中仙。石楼试水宜频啜,金谷看花莫漫煎。

【戏长安岭石】

附凭崖岂易跻,无心应合与云齐。横身势欲填沧海,肯为行人惜马蹄。

【代答】

破车伤马亦天成,所托虽高岂自营。四海不无容足地,行人何事此中行。

【促织】

金屏翠幔与秋宜,得此年年醉不知。只向贫家促机杼,几家能有一纟句丝。

【腊享】

明星惨澹月参差,万窍含风各自悲。人散庙门灯火尽,却寻残梦独多时。

●卷三十三

◎律诗(七言绝句)

  【杏花】

垂杨一径紫苔封,人语萧萧院落中。独有杏花如唤客,倚墙斜日数枝红。

【城东寺菊】

黄花漠漠弄秋晖,无数蜜蜂花上飞。不忍独醒孤尔去,殷勤为折一枝归。

【拒霜花】

落尽群花独自芳,红英浑欲拒严霜。开元天子千秋节,戚里人家承露囊。

【燕】

处处定知秋后别,年年长向社前逢。行藏自欲追时节,岂是人间不见容。

【吐绶鸡】

樊笼寄食老低摧,组丽深藏肯自媒。天日清明聊一吐,儿童初见互惊猜。

【黄鹂】

野花吹尽竹娟娟,尚有黄鹂最可怜。娅姹不知缘底事,背人飞过北山前。

【蝶】

翅轻于粉薄于缯,长被花牵不自胜。若信庄周尚非我,岂能投死为韩凭。

【暮春】

无限残红著地飞,溪头烟树翠相围。杨花独得东风意,相逐晴空去不归。

【真州东园作】

十年历遍人间事,却绕新花认故丛。南北此身知几日,山川长在泪痕中。

【过皖口】

皖城西去百重山,陈迹今埋杳霭间。白发行藏空自感,春风江水照衰颜。

【发粟至石陂寺】

蓦水穿山近更赊,三更燃火饭僧家。乘田有秩难逃责,从事虽勤敢叹嗟。

【别皖口】

浮烟漠漠细沙平,飞雨溅溅嫩水生。异日不知来照影,更添华发几千茎。

【别皖二山】

乡垒新恩借旧朱,欲辞皖更踌蹰。攒峰列岫应讥我,饱食穷年报礼虚。

【舒州被召试不赴偶书】

戴盆难与望天兼,自怪虚名亦自嫌。槁壤太牢俱有味,可能蚯蚓独清廉。

【舟过长芦】

木落草摇洲渚昏,泊船深闭雨中门。回灯只欲寻归梦,儿女纷纷强笑言。

【金山三首】

北楫南樯泊四垂,共怜金碧烂参差。孤根万丈沧波底,除却蛟龙世不知。

【二】

波澜荡沃乾坤大,气象包藏水石间。只有此中宜旷望,谁令天作海门山。

【三】

天日苍茫海气深,一船西去此登临。丹楼碧阁皆时事,只有江山古到今。

【泊姚江】

山如碧浪翻江去,水似青天照眼明。唤取仙人来住此,莫教辛苦上层城。

【游钟山】

两山松栎暗朱藤,一水中间胜武陵。午梵隔云知有寺,夕阳归去不逢僧。

【龙泉寺石井二首】

山腰石有千年润,海(一作石)眼泉无一日干。天下苍生待霖雨,不知龙向此中蟠。

【二】

人传湫水未尝枯,满底苍苔乱发粗。四海旱多霖雨少,此中端有卧龙无。

【兴国楼上作】

松篁不动翠相重,日射流尘四散红。地上行人愁死,那知高处有清风。

【别阁】

一溪清泻百山重,风物能留邴曼容。后夜肯思幽兴极,月明孤影伴寒松。

【杭州望湖楼回马上作呈玉汝乐道】

水光山气碧浮浮,落日将归又少留。从此只应长入梦,梦中还与故人游。

【奉和景纯十四丈三绝】

身先诸老斡枢机,再见王门阖左扉。但恨东归相值晚,岂知临别更心违。

【二】

几年相约在林丘,眼见京江更阻游。遗我珠玑何以报,恨无瑶玉与公舟。

【三】

藏春花木望中迷,水复山长道阻跻。怊怅老年尘世累,无因重到武陵溪。

【临津】

临津艳艳花千树,夹径斜斜柳数行。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看绿衣郎。

【汀沙】

汀沙雪漫水溶溶,睡鸭残芦ㄙ霭中。归去北人多忆此,家家图画有屏风。

【西山】

西山映水碧潭潭,楚老长谣泪满衫。但道使君留不得,那知肯更忆江南。

【和文淑(张氏女弟)】

天梯云栈蜀山岑,下视嘉陵水万寻。我得一舟江上去,恐君东望亦伤心。

【春入】

春入园林百草香,池塘冰散水生光。身闲是处堪携手,何事低徊两鬓霜。

【暮春】

芙蕖的历抽新叶,苜蓿阑干放晚花。白下门东春已老,莫嗔杨柳可藏鸦。

【乌江亭】

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

【汉武】

壮士悲歌出塞频,中原萧瑟半无人。君王不负长陵约,直欲功成赏汉臣。

【诸葛武侯】

恸哭杨为一言,余风今日更谁传。区区庸蜀支吴魏,不是虚心岂得贤。

【望越亭】

乱山千顷翠相围,衮衮沧江去复归。安得病身生羽翼,长随沙鸟自由飞。

【春日席上】

十年流落负归期,临水登山各有思。今日樽前千万恨,不堪频唱鹧鸪辞。

【句容道中】

荒烟寒雨暮山重,草木冥冥但有风。二十四年三往返,一身多在百忧中。

【晏望驿释舟走信州】

病起行山山更险,下穷溪谷上通天。乘高欲作东南望,青壁松杉满我前。

【祈泽寺见许坚题诗】

蔼蔼春风入水村,森森乔木映朱门。高人遗迹空佳句,谁识旌阳后世孙。

【送陈景初(陈善医)】

惨淡淮山水墨秋,行人不饮奈离愁。药囊直入长安市,谁识柴车载伯休。

【巫峡】

神女音容讵可求,青山回抱楚宫楼。朝朝暮暮空云雨,不尽襄王万古愁。

【徐秀才园亭】

茂松修竹翠纷纷,正得山阿与水。笑傲一生虽自乐,有司还欲选方闻。

【中茅峰石上徐锴篆字题名】

百年风雨草苔昏,尚有当年墨法存。只恐终随峄碑尽,西风吹烧满秋原。

【欲雪】

天上云骄未肯同,晚来雪意已填空。欲开新酒邀嘉客,更待天花落坐中。

【上元夜戏作】

马头乘兴尚谁先,曲巷横街一一穿。尽道满城无国艳,不知朱户锁婵娟。

【石竹花】

春归幽谷始成丛,地面芬敷浅浅红。车马不临谁见赏,可怜亦解度春风。

【黄花】

四月扬州芍药多,先时为别苦风波。还家忽忽惊秋色,独见黄花出短莎。

【木芙蓉】

水边无数木芙蓉,露染燕脂色未浓。正似美人初醉着,强抬青镜欲妆慵。

【精卫】

帝子衔冤久未平,区区微意欲何成。情知木石无云补,待见桑田几变更。

【戏赠育王虚白长老】

白云山顶病禅师,昔日公卿各赠诗。行尽四方年八十,却归荒寺有谁知。

【黄河】

派出昆仑五色流,一支黄浊贯中州。吹沙走浪几千里,转侧尾闾无处求。

【东江】

东江木落水分洪,伐尽黄芦洲渚空。南涧夕阳烟自起,西山漠漠有无中。

【北望】

欲望淮南更白头,杖藜萧飒倚沧洲。可怜新月为谁好,无数晚山相对愁。

【骊山】

六籍燃除士不磨,骊山如此盗兵何。五陵珠玉归人世,却为诗书发冢多。

【县舍西亭二首】

山根移竹水边栽,已见新篁破嫩苔。可惜主人官便满,无因长向此徘徊。

【二】

主人将去菊初栽,落尽黄花去却回。到得明年官又满,不知谁见此花开。

【铁幢浦】

忆昨初为海上行,日斜来往看潮生。如今身是西归客,回首山川觉有情。

【临吴亭作】

补穿葺漏仅区区,志义殊嗟士大夫。欲致太平非一日,谩劳使者报新书。

【苏州道中顺风】

北风一夕阻东舟,清早飞帆落虎丘。运数本来无得丧,人生万事不须谋。

●卷三十四

◎律诗(七言绝句)

  【送僧惠思归钱塘】

渌净堂前湖水渌,归时正复有荷花。花前亦见馀杭姥,为道仙人忆酒家。

【松江】

来时还似去时天,欲道来时已惘然。只有松江桥下水,无情长送去来船。

【秋日】

莫言草木未知秋,今日风云已自愁。独傍黄尘骑一马,行看萧索听飕飕。

【中秋夕寄平甫诸弟】

浮云吹尽数秋毫,龠々金波满满醪。千里得君诗挑战,夜坛谁敢将风骚。

【灵山】

灵山宁与世为仇,斤斧侵凌自不休。水玉比来闻长价,市人无数起相雠。

【荷花】

亭亭风露拥川坻,天放娇娆岂自知。一舸超然他日事,故应将尔当西施。

【残菊】

黄昏风雨打园林,残菊飘零满地金。扌得一枝犹好在,可怜公子惜花心。

【竹窗】

竹窗红苋两三根,山色遥供水际门。只我近知墙下路,能将屐齿记苔痕。

【出定力院作】

江上悠悠不见人,十年尘垢梦中身。殷勤为解丁香结,放出枝间自在春。

【寄育王大觉禅师】

山木悲鸣水怒流,百虫专夜思高秋。道人方丈应无梦,想复长吟拟慧休。

【送僧游天台】

天台一万六千丈,岁晏老僧携锡归。前程好景解吟否,密雪乱云缄翠微。

【次韵张仲通水轩】

池雨含烟暝不收,草根长见水交流。爱君古锦囊中句,解道今秋似去秋。

【送陈令】

长溪流水碧潺潺,古木苍藤暗两山。把臂道人今在否,长官白首尚人间。

【无锡寄正之】

健席高樯送病身,乱山荒陇障归津。应须一曲千回首,西去论心更几人。

【谩成】

清时无路取封侯,病卧牛衣已数秋。日月不胶时易失,感今怀昔使人愁。

【初晴】

一抹明霞黯淡红,瓦沟已见雪花融。前山未放晓寒散,犹锁白雪三两峰。

【钓者】

钓国平生岂有心,解甘身与世浮沈。应知渭水车中老,自是君王著意深。

【将次镇南】

豫章江面朔风惊,浩荡帆船破浪行。目送家山无几许,千年空想蟪蛄声。

【出金陵】

白石冈头草木深,春风相与散衣襟。浮云映郭留佳气,飞鸟随人作好音。

【酬王微之】

一雨回飚助蓐收,炎曦不复畏金流。君家咫尺堪乘兴,想岸乌纱对奕秋。

【题玉光亭】

传闻天玉此埋堙,千古谁分伪与真。每向小庭风月夜,却疑山水有精神。

【赠僧】

纷纷扰扰十年间,世事何尝不强颜。亦欲心如秋水静,应须身似岭云闲。

【嘲叔孙通】

马上功成不喜文,叔孙绵共经纶。诸君可笑贪君赐,便许先生作圣人。

【和净因有作】

朝红一片堕窗尘,禅客然感此辰。更觉城中芳意少,不如山野早知春。

【张工部庙】

使节纷纷下禁中,几人曾到此城东。独君遗像今如在,庙食真须德与功。

【次韵和张仲通见寄三绝句】

高山流水意无穷,三尺空弦膝上桐。默默此时谁会得,坐凭江阁看飞鸿。

【二】

收拾乾坤付一壶,世间无物直锱铢。醉乡旧业抛来久,更欲因君稍问途。

【三】

欹枕狂歌击唾壶,直将轩冕等锱铢。醉乡歧路君知否,不似人间足畏途。

【宣州府君丧过金陵】

百年难尽此身悲,眼入春风只涕Д。花发鸟啼皆有思,忍寻《棠棣》诗。

【观王氏雪图】

崔嵬相映雪重重,茅屋柴门在半峰。想有幽人遗世事,独临青峭倚长松。

【韩子】

纷纷易尽百年身,举世何人识道真。力去陈言夸末俗,可怜无补费精神。(一本作“默默谁令识道真”。)

【宰】

谋臣本自系安危,贱妾何能作祸基。但愿君王诛宰,不愁宫里有西施。

【郭解】

籍交唯有不赀恩,汉法归成弃市论。平日五陵多任侠,可能推刃报王孙。

【古寺】

寥寥萧寺半遗基,游客经年断履綦。犹有齐梁旧时殿,尘昏金像雨昏碑。

【越人以幕养花因游其下二首】

幕天无日地无尘,百紫千红占得春。野草自花还自落,落时还有惜花人。

【二】

尚有残红已可悲,更忧回首只空枝。莫嗟身世浑无事,睡过春风作恶时。

【鱼儿】

绕岸车鸣水欲干,鱼儿相逐尚相欢。无人挈入沧江去,汝死那知世界宽。

【离鄞至菁江东望】

村落萧条夜气生,侧身东望一伤情。丹楼碧阁无处所,只有溪山相照明。

【信州回车馆中作二首】

太白山根秋夜静,乱泉深水绕床鸣。病来空馆闻风雨,恰似当年枕上声。

【二】

山木漂摇卧弋阳,因思太白夜淋浪。西窗一榻芭蕉雨,(一作“芭蕉一枕西窗雨”。)复似当时水绕床。

【天童山溪上】

溪水清涟树老苍,行穿溪树踏春阳。溪深树密无人处,唯有幽花度水香。

【鄞县西亭】

收功无路去无田,窃食穷城度两年。更作世间儿女态,乱栽花竹养风烟。

【寄和甫】

水村悲喜拆书看,闻道并州九月寒。忆得此时花更好,举家怜女不同盘。

【寄伯兄】

身留海上去何时,只看春鸿北向飞。安得先生同一饮,蕨芽香嫩{制鱼}鱼肥。

【别鄞女】

行年三十已衰翁,满眼忧伤只自攻。今夜扁舟来诀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真州马上作】

身随饥马日中行,眼入风沙困欲盲。心气已劳形亦弊,自怜于世欲何营。

【登飞来峰】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读汉功臣表】

汉家分土建忠良,铁券丹书信誓长。本待山河如带砺,何缘菹醢赐侯王。

【咏月】

追随落日尽还生,点缀浮云暗又明。江有蛟龙山虎豹,清光虽在不堪行。

【金山】

怪秘阴灵与护持,重丹复碧焕参差。沧江见底应无日,万丈孤根世不知。

【叠翠亭】

烟笼远浦迷芳草,日照澄湖浸碧峰。幸有清樽堪酩酊,忍陪良友不从容。

【默默】

默默长年有所思,世间谈笑强追随。苍髯欲茁朱颜谢,更觉求田问舍迟。

【达本】

未能达本且归根,真照无知岂待言。枯木岩前犹失路,那堪春入武陵源。

【寓言二首】

太虚无实可追寻,叶落松枝谩古今。若见桃花生圣解,不疑还自有疑心。

【二】

本来无物使人疑,却为参禅买得痴。闻道无情能说法,面墙终日妄寻思。

【偶书】

穰侯老擅关中事,长恐诸侯客子来。我亦暮年专一壑,每逢车马便惊猜。

【扬子】

千古雄文造圣真,眇然幽思入无伦。他年未免投天禄,虚为新都著剧秦。

【读维摩经有感】

身如泡沫亦如风,刀割香涂共一空。宴坐世间观此理,维摩虽病有神通。

【春日即事】

池北池南春水生,桃花深处好闲行。细思扰扰梦中事,何用悠悠身后名。

【赠安太师】

独龙冈北第三峰,逋客归求老更慵。败屋数椽青缭绕,冷云深处不闻钟。

【送李生白华岩修道】

白华岩主是金仙,假作山僧学道禅。珍重此行吾不及,为传消息结因缘。

【寄道光大师】

秋雨漫漫夜复朝,可嗟屋望重霄。遥知宴坐无余念,万事都从劫火烧。

【示报宁长老】

白下亭东鸣一牛,山林陂港净高秋。新营枣或我檀越,曾悟布毛谁比丘。

【红梨】

红梨无叶庇花身,黄菊分香委路尘。岁晚苍官才自保,日高青女尚横陈。

【鸱】

依倚秋风气象豪,似欺黄雀在蓬蒿。不知羽翼青冥上,腐鼠相随势亦高。

【驴二首】

力侔龙象或难堪,唇比仙人亦未惭。临路长鸣有真意,盘山弟子久同参。

【二】

虽得康庄亦好还,每逢沟堑便知难。由来此物非他物,莫道何曾似仰山。

●卷三十五

◎挽辞

  【仁宗皇帝挽辞四首】

去序三朝圣,行崩万国天。忧勤无旷古,治洽最长年。仁育齐高厚,哀思罄幅员。欲知千载美,道德冠遗编。

【二】

冯微言绝,群臣涕泗挥。哀号三级陛,缟素九重围。天上仙游远,宫中御座非。最悲帷幄侍,不复未明衣。

【三】

厌代人间世,收神天上游。遽然虚玉座,不复望珠旒。待旦移巾帻,饔人改膳羞。寻常飞白几,寂寞暗尘浮。

【四】

同轨群方至,因山十月催。永违天日表,空有肺肝摧。帐殿流苏卷,铃歌《薤露》哀。宫中垂晓轫,西去不更回。

【英宗皇帝挽辞二首】

御气方尊极,乘云已寥。衣冠万国会,陵寝百神朝。夏鼎传归启,虞羹想见尧。谁当授椽笔,论德在琼瑶。

【二】

玉册上鸿名,犹残警跸声。忽辞千岁祝,虚卜五年征。羽卫悲哀送,山陵指顾成。讴歌归圣子,世孝在持盈。

【神宗皇帝挽辞二首】

将圣由天纵,成能与鬼谋。聪明初四达,俊游尽旁求。一变前无古,三登岁有秋。讴歌归子启,钦念禹功修。

【二】

城阙宫车转,山林隧路归。苍梧云未远,姑射露先。玉暗蛟龙蛰,金寒雁鹜飞。老臣他日泪,湖海想遗衣。

【慈圣光献皇后挽辞二首】

国赖姜任盛,门归马邓高。《关雎》求窈窕,《卷耳》念勤劳。圣淑才难拟,休明运继遭。冈原今献卜,帷正攀号。

【二】

涂山女德茂,京室母才难。具美多前志,余光永后观。遗衣迁馆御,祖载出宫。终始神孙孝,长留万国欢。

【正肃吴公挽辞三首(公尝举贤良,终河南守,葬郑。予举士时公知举)】

从容边塞议,慷慨庙堂争。曲突非无验,方穿有不行。缙绅终倚赖,赙衤遂极哀荣。岂慕公孙贵,平生学董生。

【二】

应世文章手,宜民政事才。朝多侧目忌,士有拊心哀。书蠹平生简,香寒后夜灰。悠悠国西路,空得葬车回。

【三】

昔继吴公治,今纵子产游。里门无旧客,乡国有新丘。谋让裨谌远,文归贾谊优。此时辜怨宠,西望涕空流。

【文元贾公挽辞二首】

功名ピ赫在三朝,经术从容辅汉条。儒服早纡丞相绂,戎冠再插侍中貂。开仓六塔流民复,出甲甘陵叛党销。东第只今空画像,当时于此识风标。

【二】

铭旌萧飒九秋风,《薤露》悲歌落月中。华屋几人思贾傅,佳城今日闭滕公。名垂竹帛书勋在,神寄丹青审象同。天上貂蝉曾梦赐,归魂应佩紫阳宫。

【元献晏公挽辞三首】

文章晋康乐,经术汉公孙。旧秩疑丞贵,前功保傅尊。传呼犹在耳,会哭已填门。萧瑟城南路,鸣笳上九原。

【二】

终贾年方妙,萧曹地已亲。优游太平日,密勿老成人。抗论辞多秘,赓歌迹已陈。功名千载下,不负汉庭臣。

【三】

感会真奇遇,飞扬独妙龄。他年西饯日,此夜上骑星。宿惠留藩屏,馀忠在禁庭。音容无处所,仿佛寄丹青。

【忠献韩公挽辞二首】

心期自与众人殊,骨相知非浅丈夫。独斡斗杓环帝座,亲扶日毂上(一作继)天衢。锄万里山无盗,衮绣三朝国有儒。爽气忽随秋露尽,但留陈迹在龟趺。

【二】

两朝身与国安危,典策哀荣此一时。木稼尝闻达官怕,山颓果见哲人萎。英姿爽气归图画,茂德元勋在鼎彝。幕府少年今白发,伤心无路送灵而。

【正宪吴公挽辞】

丙魏虽遭汉道昌,岂如公出值虞唐。秀钟旧国山川气,荣附中天日月光。更化事功参虎变,赞元时序得金穰。伤心鼓吹城南陌,回首新阡柏一行。

【孙威敏公挽辞】

功名一世事,兴废岂人谋。重为苍生起,终随逝水流。凄凉归部曲,零落掩山丘。许国言犹在,奸谀可使羞。

【崇禧给事同年马兄挽辞二首】

庆历公偕起,元丰我独伤。两楹终昔梦,五鼎继前丧。薰歇曾攀桂,甘留所憩棠。素风知不坠,能世有诸郎。

【二】

藏室亡三箧,得之公最多。露当晚景,川逝作前波。惠寄舆人诵,悲传挽者歌。竹西携手处,清泪邈山河。

【陈动之秘丞挽辞二首】

年高汉贾谊,官过楚荀卿。望古君无憾,论今我未平。有风吹画た,无日照佳城。空复文章在,流传世上名。

【二】

人间三十六,追逐孔鸾飞。似欲来为瑞,如何去不归。琴樽已寂寞,笔墨尚光辉。空复平生友,西华岂易依。

【赠工部侍郎郑公挽辞】

地蟠江汉久知灵,通德门中见老成。南去伏波推将略,北来光禄擅诗名。密章赙衤遂连三组,画た丧车载一旌。阴德故应多后福,可能生子但升卿。

【致仕虞部曲江谭君挽辞】

同时献赋久无人,握手悲欢迹已陈。它日白衣霄汉志,暮年朱绂水云身。虚容剑几今长夜,小隐山林只旧春。岂惜埋辞追往事,齿衰才尽独伤神。

【马大夫挽辞】

冠盖青门道,知君自少时。从容他日喜,奄忽暮年悲。江月明丹,湖风冷む帷。音容虽可想,材力竟何施。

【宋中道挽辞】

文史传家学,声名动帝除。兰堂空作赋,金匮不雠书。胜事悲畴昔,清谈想绪馀。吹箫索上去,归国有魂车。

【王中甫学士挽辞】

同学金陵最少年,奏书曾用牍三千。盛名非复居人后,壮岁如何弃我先。种橘园林无旧业,采苹洲渚有新篇。蒜山东路春风绿,埋没谁知太守阡。

【王逢原挽辞】

蒿里竟何在,死生从此分。谩传仙掌籍,谁见鬼修文。蔡琰能传业,侯芭为起坟。伤心北风路,吹泪湿江云。

【葛兴祖挽辞】

忆随诸彦附青云,场屋声名看出群。孙宝暮年犹主簿,卜商今日更修文。山川凛凛平生气,草木萧萧数尺坟。欲写此哀终不尽,但令千载少知君。

【河中使君修撰陆公挽辞三首】

文采机云后,知名实妙年。银钩工壮丽,金薤富清妍。批凤多新贵,凭熊数外迁。空令猗氏监,遗爱有良田。

【二】

皖城初得故人诗,叹息龙媒壮时。太史滞留终不偶,中郎制作遂无施。二千石禄今何有,四十车书昔漫知。海曲冷云埋拱木,延州空挂暮年悲。

【三】

前旌一幅粉书名,行路知君亦涕零。遂失词人空甫里,谩留悲鹤老华亭。主张寿禄无三甲,收拾文章有六丁。归处仙龛终不远,新坟东见海山青。

【王子直挽辞】

多才自合至公卿,岂料青衫困一生。太史有书能叙事,子云终世不徼名。丘坟惨淡箕山绿,门巷萧条颍水清。握手笑言如昨日,白头东望一伤情。

【孙君挽辞(名适)】

丧车上新垄,哀挽转空山。名与碑长在,魂随帛暂还。无儿漫黄卷,有母亦朱颜。俯仰平生事,相看一梦间。

【处士葛君挽辞】

楚人黄歇地,晋代葛洪家。特擅山川秀,相承黻冕华。猗君有清尚,于世不雄夸。令子能传业,流光未可涯。

【永寿县太君周氏挽辞二首(邓忠臣母)】

永寿开新邑,长沙返旧茔。金葩冷钿轴,粉字暗铭旌。薤久露难湿,兰馀风尚清。庆钟知有在,令子合升卿。

【二】

子引金闺籍,身开石封。灵盾悲吉路,象服俨虚容。楚挽虽多相,莱衣不更缝。谁知逝川底,剑自喜相逢。

【致仕邵少卿挽辞二首】

谢城中守,梁鸿基下归。素车驰吉路,丹卷寒辉。抚几虚容在,瞻图实貌非。无因置一酹,空此叹长违。

【二】

杯酒邗沟上,纷纷已十年。音容常想见,风迹每流传。老去元卿位,新开太守阡。庆门当更大,子弟固多贤。

【葛郎中挽辞二首】

卷卷む帷轻,空堂昼哭声。衣冠遗故物,杯案若平生。白马有悲送,赤车非古行。低徊九原日,光景在铭旌。

【二】

蛮荆长往地,湖海独归时。旅衬蛟龙护,铭旌雁鹜随。此生要有尽,何物告无期。一片幽堂石,公知我不欺。

【悼王致处士】

处士生涯水一瓢,行年七十更萧条。老妻稻下收遗秉,弱子松间拾堕樵。岂有声名高后世,遂无饣粥永今朝。穷魂散漫知何处,甬水东西不可招。

【苏才翁挽辞二首】

空余一丹,无复两朱︶。寂寞蒜山渡,陂陀京口原。音容归绘画,才业付儿孙。尚有故人泪,沧江相与翻。

【二】

翰墨随谈啸,风流在弟兄。浮名同逆旅,壮志负平生。使节何年去,丧车故老迎。悠悠京口外,落日照铭旌。

【悼慧休】

休公遂不起,难料复难忘。玉骨随薪尽,空留一分香。

●卷三十六

◎集句(古律诗)

  【送吴显道五首】

五湖大浪如银山,问君西游何当还。以手抚膺坐长叹,空手无金行路难。丈夫意有在,吾徒且加餐。屏风九叠云锦张,千峰如连环。上有横河断海之浮云,可望不可攀。飞空结楼台,动影窕冲融间。沛然乘天游,下看尘世悲人寰。泊舟浔阳郭,去去翔寥廓。吾今幸未成老翁,衰老不复如今乐。

【二】

滕王高阁临江渚,东边日出西边雨。十五年前此会同,天际张帷列樽俎。公今此去何时归,我今停杯一问之。春风两岸水杨柳,昔日青青今在否。偶向东湖更向东,杏花两株能白红。落拓旧游应记得,插花走马月明中。流光荏苒瞻西海,明年花开复谁在。杏花杨柳年年好,南去北来人自老。少壮几时奈老何,与君把箸击盘歌。歌罢仰天叹,六龙忽蹉跎。眼中了了见乡国,自是不归归便得。欲往城南望城北,此心炯炯君应识。

【三】

临川楼上尼园中,罗帏绣幕围香风。觥船一棹百分空,看朱成碧颜始红。杏花杨柳年年好,南去北来人自老。旧事无人可共论,惟君与我同怀抱。

【四】

忽忆旧乡头已白,牙齿欲落真可惜。临江把臂难再得,江水江花岂终极。

【五】

百年多病独登台,知有归日眉方开。功名富贵何足道,且赋渊明《归去来》。

【送吴显道南归】

君不见,蔡泽栖迟世看丑,豪气英风亦何有。忽然变轩昂,盛事传不朽。君今幸未成老翁,二十八宿罗心胸。何不上书自荐达,封侯起第一日中。秋月春风等闲度,山中旧宅无人住。宅中青桑叶宛宛,涧水流过田中路。遥知杨柳是门处,万里苍苍烟水暮。我欲寻之不惮远,君又暂来还径去。红亭驿路挂城头,忆君只欲苦死留。天际张帷列樽俎,君歌声酸辞且苦。人生憔悴生理难,使人听此凋朱颜。劝君更尽一杯酒,明日路长山复山。

【送刘贡甫谪官衡阳】

刘郎刘郎莫先起,遇酒当歌且欢喜。船头朝转暮千里,眼中之人吾老矣。九疑联绵皆相似,负雪崔嵬插花里。万里衡阳雁,寻常到此回。行逢二三月,好与雁同来。雁来人不来,如何不饮令心哀。莫厌潇湘少人处,谪官樽俎定常开。

【赠宝觉(并序)】

予始与宝觉相识于京师,因与俱东。后以翰林学士召,会宿金山一昔,今复见之。闻化城阁甚壮丽,可登眺,思往游焉,故赋是诗。

大师京国旧,兴趣江湖迥。往与惠询辈,一宿金山顶。怀哉若留恋,王事有朝请。别来能几时,浮念剧含梗。今朝忽相见,眸子清炯炯。夜阑接软语,令人发深省。化城出天半,远色有诸岭。白首对汀州,犹思理烟艇。

【金山寺】

招提凭高冈,四面断行旅。胜地犹在险,浮梁相拄。大江当我前,滟翠绡舞。通流与厨会,甘美胜牛乳。扣栏出鼋鼍,幽姿可时睹。夜深殿突兀,太微凝帝宇。壁立两崖对,迢迢隔云雨。天多剩得月,月落闻津鼓。夜风一何喧,大舶夹双橹。颠沉在须臾,我自楫迎汝。始知像教力,但度无所苦。忆昨狼狈初,只见石与土。荣华一朝尽,土梗空俯偻。人事随转烛,苍茫竟谁主。咄嗟檀施开,绣楹盘万础。高阁切星辰,新秋照牛女。汤休起我病,转上青天去。摄身凌苍霞,同凭朱栏语。我歌尔其聆,幽愤得一吐。谁言张处士,雄笔映千古。

【化城阁】

曾宫凭风回,两岸闻钟声。百里见秋毫,(一作“凿翠开户牖”。)构云有高营。化城若化出,仰攀日月行。俯视大江奔,众山遥相迎。(一作“茫茫与天平。”)大江蟠嵌根,旋流(一作回波)自成浪。却略罗翠屏,秀色各异状。楞伽海中山,回(一作杳)出霄汉上。中有不死庭,天龙尽回向。惜哉不得往,侧坐渺难望。拥掩难恕宥,(一作“登兹翻百忧。”)意欲铲叠嶂。登临独无语,一望一怊怅。(一本无此二句。)忽忆少年时,孤屿坐题诗。空怀焉能果,唯有故人知。

【明妃曲】

我本汉家子,早入深宫里。远嫁单于国,憔悴无复理。穹庐为室旃为墙,胡尘暗天道路长。去住彼此无消息,明明汉月空相识。死生难有却回身,不忍回看旧写真。玉颜不是黄金少,爱把丹青错画人。朝为汉宫妃,暮作胡地妾。(一作“今日汉宫妃,明朝胡地妾”。)独留青冢向黄昏,颜色如花命如叶。

【怀元度四首】

秋水才深四五尺,扁舟陡转疾于飞。可怜物色阻携手,正是归时君不归。

【二】

舍南舍北皆春水,恰似蒲萄初发醅。不见秘书心若失,百年多病独登台。

【三】

思君携手安能得,上尽重城更上楼。时独看云泪横臆,长安不见使人愁。

【四】

自君之出矣,何其挂怀抱。孤坐屡穷辰,山林迹如扫。数枝石榴发,岂无一时好。不可持寄君,思君令人老。

【招元度】

早知皆是自拘囚,年少因何有旅愁。自是不归归便得,陆乘肩舆水乘舟。

【示黄吉甫】

三山半落青天外,势比凌宋武台。尘世难逢开口笑,生前相遇且衔杯。

【送张明甫】

觥船一棹百分空,十五年前此会同。南去北来人自老,桃花依旧笑春风。

【赠张轩民赞善】

潮打空城寂寞回,百年多病独登台。谁人得似张公子,有底忙时不肯来。

【望之将行】

江涵秋景雁初飞,沙尾长樯发渐稀。惆怅无因见范蠡,夕阳长送钓船归。

【招叶致远】

山桃野杏两三栽,嫩叶(一作蕊)商量细细开。最是一年春好处,明朝有意抱琴来。

【独行】

朱颜日夜(一作渐)不如故,深感杏花相映红。尽日独行春色里,醉吟谁肯伴衰翁。

【江口送道源】

六朝文物草连空,今古无端入望中。江上晚来堪画处,参差烟树五湖东。

【戏赠湛源】

恰有三百青铜钱,凭君为算小行年。坐中亦有江南客,自断此生休问天。

【与北山道人】

可惜昂藏一丈夫,生来不读半行书。子云识字终投阁,幸是元无免破除。

【梅花】

白玉堂前一树梅,为谁零落为谁开。唯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

【即事五首】

渐老逢春能几回,蓬门今始为君开。莫嫌野外无供给,更向花前把一杯。

【二】

一树笼{髟松}玉刻成,游蜂多思正经营。攀枝弄雪时回顾,还绕樱桃树下行。

【三】

幽栖地僻经过少,钟梵声中掩竹门。唯有多情枝上雪,暗香浮动月黄昏。

【四】

遮莫邻鸡下五更,愿为闲客此闲行。欲知前面花多少,颠倒青苔落绛英。

【五】

春光冉冉归何处,细雨斜风作夜寒。犹有数葩红好处,老年花似雾中看。

【春风】

春风吹园杂花开,青天露坐始此回。一杯一杯复一杯,笑言溢口何欢ㄉ。古人白骨生青苔,我独不饮何为哉。何时出得禁酒国,垒麴便筑糟丘台。

【春雪】

春雪堕如,浑家醉不知。泥留虎斗迹,愁杀路傍儿。

【花下】

花下一壶酒,定将谁举杯。雪英飞落近,疑是故人来。

【春山】

春山春水流,曲折方屡渡。荒乘不知疲,行到水穷处。依然旧童子,要予竹西去。归时始觉远,草蔓已多露。

【金陵怀古】

六代豪华空处所,金陵王气漠然收。烟浓草远望不尽,物换星移度几秋。至竟江山谁是主,却因歌舞破除休。我来不见当时事,上尽重城更上楼。

【沈坦之将归溧阳值雨留吾庐久之三首】

天雨萧萧滞茅屋,冷猿秋雁不胜悲。床床屋漏无干处,独立苍茫自咏诗。

【二】

檐雨乱淋幔,风悲兰杜秋。相看更促膝,人老自多愁。

【三】

片云头上黑,淅淅野风秋。室妇叹鸣鹳,分为两地愁。

【示蔡天启三首】

蔡子勇成癖,能骑生马驹。锋莹鹈,价重百砗磲。脱身事幽讨,禅龛只晏如。划然变轩昂,慎勿学哥舒。

【二】

蔡子勇成癖,剑可万人敌。读书百纸过,颖锐物不隔。开口取将相,志气方自得。Τ仄何Τ仄,未见有一获。萧条两翅蓬蒿下,未能生彼升天翼。焉能学堂上燕,绚练新羽翮。

【三】

身着青衫骑恶马,日驰三百尚嫌迟。心源落落堪为将,却是君王未备知。

【然来思(并序)】

《然来思》送程公也。公来以[B161]麋馈我,我饮饯之,宿西水浒,故作是诗。

念我独兮,亦莫我顾。然来思,程伯休父。我有旨酒,尔ゾ伊脯。酌言酬之,式歌且舞。不留不处,适彼乐土。言秣其马,率西水浒。有客宿宿,于时语语。山有桥松江有渚,式遄其归不我与。作此好歌,唱予和女。

【示杨德逢】

我行其野,春日迟迟。有菀者柳,在水之湄。有鸣仓庚,岂曰不时。求其友声,颉之颃之。嗟我怀人,何日忘之。六日不詹,方何为期。期逝不至,我心西悲。予望之,其室则迩。一者之来,我心则喜。我之怀矣,升彼虚矣。爱而不见,云何吁矣。

【示道光及安太师】

春日载阳,陟彼高冈。乐彼之园,维水泱泱。维笋及蒲,既生既育。扌弃飞维鸟,集于灌木。嘤其鸣矣,乱我心曲。有怀二人,在彼空谷。既往既来,独寐寤宿。陟则在,或降于阿。瞻望弗及,伤如之何。

【老人行】

老人低心逐年少,年少还为老人调。两家挟诈自相欺,四海伤真谁复诮。翻手作云覆手雨,当面论心背面笑。古来人事已如此,今日何须论久要。

【离升州作】

相看不忍发,惨澹暮潮平。语罢更携手,月明洲渚生。

【仓颉】

仓颉造书,不诂自明。於乎多言,只误后生。

●卷三十七

◎集句歌曲

  【胡笳十八拍十八首】

中郎有女能传业,颜色如花命如叶。命如叶薄将奈何,一生抱恨常咨嗟。良人持戟明光里,所慕灵妃媲箫史。空房寂寞施む帷,弃我不待白头时。

【二】

天不仁兮降乱离,嗟余去此其从谁。自胡之反持干戈,翠蕤云︾相荡摩。流星白羽腰间插,叠鼓遥翻瀚海波。一门骨肉散百草,安得无泪如黄河。我生之初尚无为,呜呼吾意其蹉跎。

【三】

身执略兮入西关,关山阻修兮行路难。水头宿兮草头坐,在野只教心胆破。更鞴雕鞍教走马,玉骨瘦来无一把。几回抛抱鞍桥,往往惊堕马蹄下。

【四】

汉家公主出和亲,御厨络绎送八珍。明妃初嫁与胡时,一生衣服尽随身。眼长看地不称意,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今一食日还并,短衣数挽不掩胫。乃知贫贱别更苦,安得康强保天性。

【五】

十三学得琵琶成,绣幕重重卷画屏。一见郎来双眼明,劝我酤酒花前倾。齐言此夕乐未央,岂知此声能断肠。如今正南看北斗,言语传情不如手。低眉信手续续弹,弹看飞鸿劝胡酒。

【六】

青天漫漫覆长路,一纸短书无寄处。月下长吟久不归,当时还见雁南飞。弯弓射飞无远近,青冢路边南雁尽。两处音尘从此绝,唯向东西望明月。

【七】

明明汉月当相识,道路只今多拥隔。去住彼此无消息,时独看云泪横臆。豺狼喜怒难姑息,自倚红颜能骑射。千言万语无人会,漫倚文章真末策。

【八】

死生难有却回身,不忍重看旧写真。暮去朝来颜色改,四时天气总愁人。东风漫漫吹桃李,尽日独行春色里。自经丧乱少睡眠,莺飞燕语长悄然。

【九】

柳絮已将春去远,攀条弄芳畏δ晚。忧患众兮欢乐鲜,一去可怜终不返。日夕思归不得归,山川满目泪沾衣。荜圭苑里西风起,叹息人间万事非。

【十】

寒声一夜传刁斗,云雪埋山苍兕吼。诗成吟咏转凄凉,不如独坐空搔首。漫漫胡天叫不闻,胡人高鼻动成群。寒尽春生洛阳殿,回首何时复来见。

【十一】

晚来幽独恐伤神,唯见沙蓬水柳春。破除万事无过酒,虏酒千杯不醉人。含情欲说更无语,一生长恨奈何许。饥对酪肉兮不能餐,强来前帐临歌舞。

【十二】

归来展转到五更,起看北斗天未明。秦人(一作家)筑城备胡处,扰扰唯有牛羊声。万里飞蓬映天过,风吹汉地衣裳破。欲往城南望城北,三步回头五步坐。

【十三】

自断此生休问天,生得胡儿拟弃捐。一始扶床一初坐,抱携抚视皆可怜。宁(一作谁)知远使问名姓,引袖拭泪悲且庆。悲莫悲于(一作兮)生别离,悲在君家留二(一作两)儿。

【十四】

鞠之育之不羞耻,恩情亦各言其子。天寒日暮山谷里,肠断非关陇头水。儿呼母兮啼失声,依然离别难为情。洒血仰头兮诉苍苍,知我如此兮不如无生。

【十五】

当时悔来归又恨,洛阳宫殿焚烧尽。纷纷黎庶逐黄巾,心折此时无一寸。恸哭秋原何处村,千家今有百家存。争持酒食来相馈,旧事无人可共论。

【十六】

此身饮罢无归处,心怀百忧复千虑。天翻地覆谁得知,魏公垂泪嫁文姬。天涯憔悴身,托命于新人。念我出腹子,使我叹恨劳精神。新人新人听我语:我所思兮在何所?母子分离兮意难任,死生不相知兮何处寻?

【十七】

燕山雪花大如席,与儿洗面作光泽。然天地半夜白,闺中只是空相忆。点注桃花舒小红,与儿洗面作华容。欲问平安无使来,桃花依旧笑春风。

【十八】

春风似旧花仍笑,人生岂得长年少。我与儿兮各一方,憔悴看成两鬓霜。如今岂无与骅骝,安得送我置汝傍。胡尘暗天道路长,遂令再往之计堕眇芒。胡笳本出自胡中,此曲哀怨何时终。笳一会兮琴一拍,此心炯炯君应识。

【虞美人】

虞美人,态浓意远淑且真,同辇随君侍君侧,六宫粉黛无颜色。楚歌四面起,形势返苍黄。夜闻马嘶晓无迹,蛾眉萧飒如秋霜。汉家离宫三十六,缓歌慢舞凝丝竹。人间举眼尽堪悲,独在阴崖结茅屋。美人为黄土,草木皆含愁。红房紫{艹含}处处有,听曲低昂如有求。青天漫漫覆长路,今人犁田昔人墓。虞兮虞兮奈若何,不见玉颜空死处。

【甘露歌】

折得一枝香在手,人间应未有。疑是经春雪未消,今日是何朝。

尽日含毫难比兴,都无色可并万里。晴天何处来,真是屑琼瑰。

天寒日暮山谷里,的愁成水。地上渐多枝上稀,唯有故人知。

【桂枝香(歌曲)】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芳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歌,《后庭》遗曲。

【菩萨蛮】

数家茅屋闲临水,单衫短帽垂杨里。今日是何朝,看予度石桥。梢梢新月偃,午醉醒来晚。何物最关情,黄鹂一两声。

【渔家傲二首】

灯火已收正月半,山南山北花撩乱。闻说氵存亭新水漫,骑款段,穿云入坞寻游伴。却拂僧床褰素幔,千岩万壑春风暖。一弄松声悲急,吹梦断,西看窗日犹嫌短。

【二】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一水萦花草。茅屋数间窗窈窕,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午枕觉来闻语鸟,欹眠似听朝鸡早。忽忆故人今总老,贪梦好,茫然忘却邯郸道。

【清平乐】

云垂平野,掩映竹篱茅舍。<门贝>寂幽居实潇洒,是处绿娇红冶。丈夫运用堂堂,且莫五角六张。若有一卮芳酒,逍遥自在无妨。

【浣溪沙】

百亩中庭半是苔,门前白道水萦回。爱闲能有几人来。小院回廊春寂寂,山桃溪杏两三栽。为谁零落为谁开。

【浪淘沙令】

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南乡子二首】

嗟见世间人,但有纤毫即是尘。不住旧时无相貌,沉沦,只为从来认识神。作么有疏亲,我自降魔转法轮。不是摄心除妄想,求真,幻化空身即法身。

【二】

自古帝王州,郁郁葱葱佳气浮。四百年来成一梦,堪愁。晋代衣冠成古丘。绕水恣行游,上俱城更上楼。往事悠悠君莫问,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

【诉衷情五首(和俞秀老鹤词)】

常时黄色见眉间,松桂我同攀。每言天上辛苦,不肯饵金丹。怜水静,爱云闲,便忘还。高歌一曲,岩谷迤逦,宛似商山。

【二】

练巾藜杖白云间,有兴即跻攀。追思往昔如梦,华毂也曾丹。尘自扰,性长闲,更无还。达如周召,穷似丘轲,只个山山。

【三】

芒然不肯住林间,有处即追攀。将他死语图度,怎得离真丹。浆水价,匹如闲,也须还。何如直截,踢倒军持,赢取沩山。

【四】

营巢燕子逞翱翔,微志在雕梁。碧云举翮千里,其奈有鸾皇。临济处,德山行,果承当。自时降在,一切天魔,扫地焚香。

【五】

莫言普化只颠狂,真解作津梁。蓦然打个筋斗,直跳过羲皇。临济处,德山行,果承当。将他建立,认作心诚,也是寻香。

【望江南(归依三宝赞)】

归依众,梵行四威仪。愿我遍游诸佛土,十方贤圣不相离。永灭世间痴。

归依法,法法不思议。愿我六根常寂静,心如宝月映琉璃。了法更无疑。

归依佛,弹指越三只。愿我速登无上觉,还如佛坐道场时。能智又能悲。

三界里,有取总灾危。普愿众生同我愿,能于空有善思惟。三宝共住持。

●卷三十八

◎四言诗

  【潭州新学诗(并序)】

治平元年,天章阁待制、兴国吴公治潭州之明年,正月,改筑庙学于城东南,越五月告成,孔子用币。潭人曰:“公为善政以德我,又不我,而为此学以嘉我。士子谁能诗乎,以诵我公于无穷。”皆辞不敢,乃使来请。诗曰。

有嘉新学,潭守所作。守者谁欤?仲庶氏吴。振养矜寡,衣之褰襦。黔首鼓歌,吏静不求。乃相庙序,生师所庐。上漏旁穿,燥湿不除。曰嘻迁哉,迫厄卑污。当其坏时,适可以谋。营地虑工,伐便楠槠。撤故就新,为此渠渠。潭人来止,相语而喜,我知视成,无豫经始。公升在堂,从者如水。公曰诲汝,潭之士子。古之读书,凡以为己。躬行孝悌,由义而仕。神听汝助,况于闾里。无实而,非圣自是。虽大得意,吾犹汝耻。士下其手,公言无尤。请诗我歌,以远公休。

【新田诗(并序)】

唐治四县,田之入于草莽者十九,民如寄客,虽简其赋、缓其徭,而不可以必留。尚书比部郎中赵君尚宽之来,问敝于民,而知其故,乃委推官张君恂,以兵士兴大渠之废者一,大陂之废者四,诸小渠陂教民自为者数十。一年,流民作而相告以归。二年,而淮之南、湖之北操囊耜以率其妻子者,其来如雨。三年,而唐之土不可贱取。昔之菽粟者,多化而为余,环唐皆水矣,唐独得岁焉。船漕车免负担出于四境,一日之间,不可为数。唐之私廪固有馀。循吏之无称于世久矣,予闻赵君如此,故为作诗。诗曰。

离离新田,其下流水。孰知其初,灌莽千里。其南背江,其北逾淮。父抱子扶,十百其来。其来仆仆,镘我新屋。赵侯劬之,作者不饥。岁仍大熟,饱及鸡鹜。僦船与车,四鄙出谷。今游者处,昔止者流。维昔牧我,不如今侯。侯来适野,不有观者。税于水滨,问我鳏寡。侯其归矣,三岁于兹。谁能止侯,我往求之。

【猎较诗(并序)】

《猎较》刺时也。昔孔子仕于鲁,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或问乎孟轲曰:“孔子之仕,非事道欤?”曰:“事道也。”“事道奚猎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不猎较,则若无以祭然。”盖孔子所以小同于俗,犹有义也。义固在于可为之域。而后之人习于随者,一不权义,以之可否,污身贬道,豫然以和众自得。甚者伤人伦、败风俗,至于无号,则诿曰“孔子亦尝猎较矣”。悲夫!作是诗以刺焉。

猎较猎较,谁禽我有。国人之忄林,君子所丑。猎较猎较,祭占其祥。国人之序,君子何伤。

【云之祁祁答董传】

云之祁祁,或雨于渊。苗之翘翘,或槁于田。云之祁祁,或雨于野。有槁于田,岂不自我。{山会}兮其齐,其在西郊。匪我为之,我歌且谣。蔚兮其复,南山之侧。我歌且谣,维以育德。

◎古赋

【龙赋】

龙之为物,能合能散,能潜能见,能弱能强,能微能章。惟不可见,所以莫知其乡;惟不可畜,所以异于牛羊。变而不可测,动而不可驯,则常出乎害人;而未始出乎害人,夫此所以为仁。为仁无止,则常至乎丧己;而未始至乎丧己,夫此所以为智。止则身安,曰惟知几;动则物利,曰惟知时。然则龙终不可见乎?曰:与为类者常见之。

【历山赋(并序)】

馀杭县人有与季父争田,于县、于州、于转运使,不直,提点刑狱令余来直之。将归,闵然望历山而赋之。历山在县西上虞县界中,或曰舜所耕云。

历山之峨峨兮,予汝耕之,孰汝强之?此匪予私云然兮谁汝使,子人之子兮。余师历山之峨峨兮,则维其常,人之子兮云曷而亡。云曷而亡兮我之思,今孰继兮我之悲,呜呼已矣兮来者为谁?

【思归赋】

蹇吾南兮安之?莽吾北兮亲之。思朝吾舟兮水波,暮吾马兮山阿。亡济兮维夷,夫孰驱兮亡戏。风兮来去,日翳翳兮溟之雨。万物纷披萧索兮,岁逶迤其今暮。吾感不知夫途兮,徘徊彷徨以反顾。盍归兮,盍去兮,独何为乎此旅?

【释谋赋】

云冥冥兮蔽日,风浩浩兮吹沙。出予驰兮不得,块独处兮咨嗟。嗟天地兮无穷,暑与寒兮相客。以短褐兮忧亲,孰知予兮孔棘。维抱关兮击柝,乃予仕兮所宜。禄可辞兮尚冒,养孰割兮方亏。岂吾事兮固拙,宁我辱兮独悖。信物默兮有制,尚可侔兮内外。

◎乐章

【明堂乐章二首·歆安之曲】

穆穆在堂,肃肃在庭。于显辟公,来相思成。神既歆止,有闻惟馨。锡我休嘉,燕及群生。

【明堂乐章二首·皇帝还大次憩安之曲】

有奕明堂,万方时会。宗予圣考,作帝之配。乐酌虞典,礼从周制。厘事既成,於皇来。

◎上梁文

【景灵宫修盖英宗皇帝神御殿上梁文】

儿郎伟,天都左界,帝室中经,诞惟仙圣之祠,夙有神灵之宅。嗣开宏构,追奉容。方将广舜孝于无穷,岂特尚汉仪之有旧。先皇帝道该五泰,德贯二仪,文ゼ云汉之章,武布风霆之号。华夏归仁而砥属,蛮夷驰义以骏奔。清跸甫传,灵舆忽往。超然姑射,山无一物之疵;邈矣寿丘,台有万人之畏。已葬鼎湖之弓剑,将游高庙之衣冠。今皇帝孝奉神明,恩涵动植。纂禹之服,期成万世之功;见尧于羹,未改三年之政。乃眷熏修之吉壤,载营馆御之新宫。考协前彝,述追先志。孝严列峙,寝门可象于平居;广拓旁开,辇路故存于陈迹。官师肃给,斤筑隆施。揆吉日以庀徒,举修梁而考室。敢申善颂,以相欢谣。

儿郎伟,抛梁东,圣主迎阳坐禁中。明似九天升晓日,恩如万国转春风。

儿郎伟,抛梁西,瀚海兵销太白低。王母玉环方自献,大宛金马不须赍。

儿郎伟,抛梁南,丙地星高每岁占。千障灭烽开岭徼,万艘输赆引江潭。

儿郎伟,抛梁北,边城自此无鸣镝。即看呼韩渭上朝,休夸窦宪燕然勒。

儿郎伟,抛梁上,彷佛神游今可想。风马云车世世来,金舆玉年年享。

儿郎伟,抛梁下,万灵ㄨ祉扶宗社。天垂嘉种已丰年,地产珍符方极化。

伏愿上梁之后,圣躬乐豫,宝命灵长。松茂献两宫之寿,椒繁占六寝之祥。宗室蕃维之彦,朝廷表干之良。家传庆誉,代袭龙光。启一心而显相,保馈祀之无疆。皇帝万岁。

◎铭

【蒋山钟铭】

于皇正觉,训用音闻。肆作大钟,以警沉昏。

【明州新刻漏铭】

戊子王公,始治于明。丁亥孟冬,刻漏具成。追谓属人,嗟汝予铭。自古在昔,挈壶有职。匪器则弊,人亡政息。其政谓何?弗棘弗迟。君子小人,兴息维时。东方未明,自公召之。彼宁不勤,得罪于时。厥荒懈废,乃政之疵。呜呼有州,谨哉维兹。兹惟其中,俾我后思。

【伍子胥庙铭】

予观子胥出死亡逋窜之中,以客寄之一身,卒以说吴,折不测之楚,仇执耻雪,名震天下,岂不壮哉!及其危疑之际,能自慷慨不顾万死,毕谏于所事,此其志与夫自恕以偷一时之利者异也。孔子论古之士大夫,若管夷吾、臧武仲之属,苟志于善而有补于当世者,咸不废也。然则子胥之义又曷可少耶?康定二年,予过所谓胥山者,周行庙庭,叹吴亡千有馀年,事之兴坏废革者不可胜数,独子胥之祠不徙不绝,何其盛也。岂独神之事,吴之所兴,盖亦子胥之节有以动后世,而爱尤在于吴也。后九年,乐安蒋公为杭使,其州人力而新之,余与为铭也。

烈烈子胥,发节穷逋。遂为册臣,奋不图躯。谏合谋行,隆隆之吴。厥废不遂,邑都俄墟。以智死昏,忠则有馀。胥山之颜,殿屋渠渠。千载之祠,如祠之初。孰作新之,民劝而趋。维忠肆怀,维孝肆孚。我铭祠庭,示后不诬。

【璨公信心铭】

沔彼有流,载浮载沈。为可以济,一壶千金。法譬则水,穷之弥深。璨公所传,等观初心。

◎赞

【蒋山觉海元公真赞】

贤哉人也,行厉而容寂,知言而能默,誉荣弗喜,辱毁弗戚,弗矜弗克,人自称德,有缁有白,自南自北,弗句弗逆,弗抗弗抑,弗观汝华,惟食己实。孰其嗣之,我有遗则。

【梵天画赞】

梵天尚实,厥乘孔雀。鸡知时语,铃戒沉浊。高身黄衣,于净无著。乃持赤幡,归趣正觉。

【维摩像赞】

是身是像,无有二相。三世诸佛,亦如是像。若取真实,还成虚妄。应持香花,如是供养。

【空觉义示周彦真】

觉不遍空而迷,故曰觉迷。空不遍觉而顽,故曰空顽。空本无顽,以色故顽。觉本无迷,以见故迷。

●卷三十九

◎书疏

  【上仁宗皇帝言事书】

臣愚不肖,蒙恩备使一路,今又蒙恩召还阙廷,有所任属,而当以使事归报陛下。不自知其无以称职,而敢缘使事之所及,冒言天下之事,伏惟陛下详思而择其中,幸甚。臣窃观陛下有恭俭之德,有聪明睿智之才,夙兴夜寐,无一日之懈,声色狗马、观游玩好之事,无纤介之蔽,而仁民爱物之意,孚于天下;而又公选天下之所愿以为辅相者属之以事,而不贰于谗邪倾巧之臣。此虽二帝三王之用心,不过如此而已,宜其家给人足,天下大治。而效不至于此,顾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夷狄,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四方有志之士,讠思讠思然常恐天下之久不安。此其故何也?患在不知法度故也。今朝廷法严令具,无所不有,而臣以谓无法度者,何哉?方今之法度,多不合乎先王之政故也。孟子曰:“有仁心仁闻而泽不加于百姓者,为政不法于先王之道故也。”以孟子之说,观方今之失,正在于此而已。夫以今之世去先王之世远,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不一,而欲一二修先王之政,虽甚愚者犹知其难也。然臣以谓今之失患在不法先王之政者,以谓当法其意而已。夫二帝三王,相去盖千有馀载,一治一乱,其盛衰之时具矣。其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亦各不同,其施设之方亦皆殊。而其为天下国家之意,本末先后,未尝不同也。臣故曰当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虽然,以方今之势揆之,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于先王之意,其势必不能也。陛下有恭俭之德,有聪明睿智之才,有仁民爱物之意,诚加之意,则何为而不成,何欲而不得?然而臣顾以谓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于先王之意,其势必不能者,何也?以方今天下之人才不足故也。臣尝试窃观天下在位之人,未有乏于此时者也。夫人才乏于上,则有沉废伏匿在下,而不为当时所知者矣。臣又求之于闾巷草野之间,而亦未见其多焉。岂非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而然乎?臣以谓方今在位之人才不足者,以臣使事之所及则可知矣。今以一路数千里之间,能推行朝廷之法令,知其所缓急,而一切能使民以修其职事者甚少,而不才苟简贪鄙之人,至不可胜数。其能讲先王之意,以合当时之变者,盖阖郡之间往往而绝也。朝廷每一令下,其意虽善,在位者犹不能推行,使膏泽加于民,而吏辄缘之为奸,以扰百姓。臣故曰:在位之人才不足,而草野闾巷之间亦未见其多也。夫人才不足,则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以合先王之意,大臣虽有能当陛下之意而欲领此者,九州之大,四海之远,孰能称陛下之指,以一二推行此,而人人蒙其施者乎?臣故曰其势必未能也。孟子曰“徒法不能以自行”,非此之谓乎?然则方今之急,在于人才而已。诚能使天下之才众多,然后在位之才可以择其人而取足焉。在位者得其才矣,然后稍视时势之可否,而因人情之患苦,变更天下之弊法,以趋先王之意,甚易也。今之天下,亦先王之天下。先王之时,人才尝众矣,何至于今而独不足乎?故曰: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故也。

商之时,天下尝大乱矣。在位贪毒祸败,皆非其人。及文王之起,而天下之才尝少矣。当是时,文王能陶冶天下之士,而使之皆有士君子之才,然后随其才之所有而官使之。《诗》曰:“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此之谓也。及其成也,微贱兔之人,犹莫不好德,《兔》之诗是也。又况于在位之人乎?夫文王惟能如此,故以征则服,以守则治。《诗》曰:“奉璋峨峨,髦士攸宜。”又曰:“周王于迈,六师及之。”言文王所用,文武各得其才,而无废事也。及至夷、厉之乱,天下之才又尝少矣。至宣王之起,所与图天下之事者,仲山甫而已。故诗人叹之曰:“德如毛,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盖闵人士之少,而山甫之无助也。宣王能用仲山甫,推其类以新美天下之士,而后人才复众。于是内修政事,外讨不庭,而复有文、武之境土。故诗人美之曰:“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亩。”言宣王能新美天下之士,使之有可用之才,如农夫新美其田而使之有可采之芑也。由此观之,人之才,未尝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者也。所谓陶冶而成之者,何也?亦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已。所谓教之之道,何也?古者天子诸侯,自国至于乡党皆有学,博置教导之官而严其选。朝廷礼乐刑政之事皆在于学,士所观而习者,皆先王之法言德行治天下之意,其材亦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苟不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则不教也,苟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者,则无不在于学。此教之之道也。所谓养之之道,何也?饶之以财,约之以礼,裁之以法也。何谓饶之以财?人之情,不足于财,则贪鄙苟得,无所不至。先王知其如此,故其制禄,自庶人之在官者,其禄已足以代其耕矣。由此等而上之,每有加焉,使其足以养廉耻而离于贪鄙之行。犹以为未也,又推其禄以及其子孙,谓之世禄。使其生也,既于父子、兄弟、妻子之养,婚姻、朋友之接,皆无憾矣;其死也,又于子孙无不足之忧焉。何谓约之以礼?人情足于财而无礼以节之,则又放僻邪侈,无所不至。先王知其如此,故为之制度。婚丧、祭养、燕享之事,服食、器用之物,皆以命数为之节,而齐之以律度量衡之法。其命可以为之而财不足以具,则弗具也;其财可以具而命不得为之者,不使有铢两分寸之加焉。何谓裁之以法?先王于天下之士,教之以道艺矣,不帅教则待之以屏弃远方、终身不齿之法。约之以礼矣,不循礼则待之以流、杀之法。《王制》曰:“变衣服者,其君流”,《酒诰》曰:“厥或诰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夫群饮、变衣服,小罪也;流、杀,大刑也。加小罪以大刑,先王所以忍而不疑者,以为不如是不足以一天下之俗而成吾治。夫约之以礼,裁之以法,天下所以服从无抵冒者,又非独其禁严而治察之所能致也。盖亦以吾至诚恳恻之心,力行而为之倡。凡在左右通贵之人,皆顺上之欲而服行之,有一不帅者,法之加必自此始。夫上以至诚行之,而贵者知避上之所恶矣,则天下之不罚而止者众矣。故曰:此养之之道也。所谓取之之道者,何也?先王之取人也,必于乡党,必于庠序,使众人推其所谓贤能,书之以告于上而察之。诚贤能也,然后随其德之大小、才之高下而官使之。所谓察之者,非专用耳目之聪明而听私于一人之口也。欲审知其德问以行,欲审知其才问以言,得其言行,则试之以事。所谓察之者,试之以事是也。虽尧之用舜,亦不过如此而已,又况其下乎?若夫九州之大,四海之远,万官亿丑之贱,所须士大夫之才则众矣,有天下者,又不可以一二自察之也,又不可以偏属于一人,而使之于一日二日之间,考试其行能而进退之也。盖吾已能察其才行之大者以为大官矣,因使之取其类以持久试之,而考其能者以告于上,而后以爵命、禄秩予之而已。此取之之道也。所谓任之之道者,何也?人之才德高下厚薄不同,其所任有宜有不宜。先王知其如此,故知农者以为后稷,知工者以为共工。其德厚而才高者以为之长,德薄而才下者以为之佐属。又以久于其职,则上狃习而知其事,下服驯而安其教,贤者则其功可以至于成,不肖者则其罪可以至于著,故久其任而待之以考绩之法。夫如此,故智能才力之士,则得尽其智以赴功,而不患其事之不终、其功之不就也。偷惰苟且之人,虽欲取容于一时,而顾﹃辱在其后,安敢不勉乎?若夫无能之人,固知辞避而去矣,居职任事之日久,不胜任之罪,不可以幸而免故也。彼且不敢冒而知辞避矣,尚何有比周、谗谄、争进之人乎?取之既已详,使之既已当,处之既已久,至其任之也又专焉,而不一二以法束缚之,而使之得行其意,尧、舜之所以理百官而熙众工者,以此而已。《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此之谓也。然尧、舜之时,其所黜者则闻之矣,盖四凶是也。其所陟者,则皋陶、稷、契,皆终身一官而不徙,盖其所谓陟者,特加之爵命禄赐而已耳。此任之之道也。夫教之、养之、取之、任之之道如此,而当时人君又能与其大臣,悉其耳目心力,至诚恻怛,思念而行之。此其人臣之所以无疑,而于天下国家之事,无所欲为而不得也。

方今州县虽有学,取墙壁具而已,非有教导之官,长育人才之事也。唯太学有教导之官,而亦未尝严其选。朝廷礼乐刑政之事,未尝在于学。学者亦漠然自以礼乐刑政为有司之事,而非己所当知也。学者之所教,讲说章句而已。讲说章句,固非古者教人之道也。近岁乃始教之以课试之文章。夫课试之文章,非博诵强学、穷日之力则不能及。其能工也,大则不足以用天下国家,小则不足以为天下国家之用。故虽白首于庠序,穷日之力,以帅上之教,及使之从政,则茫然不知其方者,皆是也。盖今之教者,非特不能成人之才而已,又从而困苦毁坏之,使不得成才者,何也?夫人之才,成于专而毁于杂。故先王之处民才,处工于官府,处农于畎亩,处商贾于肆,而处士于庠序,使各专其业,而不见异物,惧异物之足以害其业也。所谓士者,又非特使之不得见异物而已,一示之以先王之道,而百家诸子之异说,皆屏之而莫敢习者焉。今士之所宜学者,天下国家之用也。今悉使置之不教,而教之以课试之文章,使其耗精疲神、穷日之力以从事于此。及其任之以官也,则又悉使置之而责之以天下国家之事。夫古之人以朝夕专其业于天下国家之事,而犹才有能有不能,今乃移其精神,夺其日力,以朝夕从事于无补之学,及其任之以事,然后卒然责之以为天下国家之用,宜其才之足以有为者少矣。臣故曰:非特不能成人之才,又从而困苦毁坏之,使不得成才也。又有甚害者。先王之时,士之所学者,文武之道也。士之才,有可以为公卿大夫,有可以为士,其才之大小、宜不宜则有矣,至于武事,则随其才之大小,未有不学者也。故其大者,居则为六官之卿,出则为六军之将也,其次,则比闾、族党之师,亦皆卒两、师旅之帅也。故边疆宿卫,皆得士大夫为之,而小人不得奸其任。今之学者,以为文武异事,吾知治文事而已,至于边疆宿卫之任,则推而属之于卒伍,往往天下奸悍无赖之人。苟其才行足自托于乡里者,亦未有肯去亲戚而从召募者也。边疆宿卫,此乃天下之重任,而人主之所当慎重者也。故古者教士以射御为急,其他技能则视其人才之所宜而后教之,其才之所不能,则不强也。至于射,则为男子之事。人之生有疾则已,苟无疾,未有去射而不学者也。在庠序之间,固当从事于射也。有宾客之事则以射,有祭祀之事则以射,别士之行同能偶则以射,于礼乐之事,未尝不寓以射,而射亦未尝不在于礼乐祭祀之间也。《易》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先王岂以射为可以习揖让之仪而已乎?固以为射者武事之尤大,而威天下、守国家之具也。居则以是习礼乐,出则以是从战伐,士既朝夕从事于此而能者众,则边疆宿卫之任皆可以择而取也。夫士尝学先王之道,其行义尝见推于乡党矣,然后因其才而托之以边疆宿卫之事,此古之人君所以推干戈以属之人,而无内外之虞也。今乃以夫天下之重任、人主所当至慎之选,推而属之奸悍无赖、才行不足以托于乡里之人,此方今所以讠思讠思然常抱边疆之忧,而虞宿卫之不足恃以为安也。今孰不知边疆宿卫之士不足恃以为安哉?顾以为天下学士以执兵为耻,而亦未有能骑射行阵之事者,则非召募之卒伍,孰能任其事者乎?夫不严其教、高其选,则士之以执兵为耻,而未尝有能骑射行阵之事,固其理也。凡此皆教之非其道故也。方今制禄,大抵皆薄。自非朝廷侍从之列,食口稍众,未有不兼农商之利而能充其养者也。其下州县之吏,一月所得,多者钱八九千,少者四五千,以守选、待除、守阙通之,盖六七年而后得三年之禄,计一月所得乃实不能四五千,少者乃实不能及三四千而已。虽厮养之给,亦窘于此矣,而其养生、丧死、婚姻、葬送之事,皆当于此。夫出中人之上者,虽穷而不失为君子,出中人之下者,虽泰而不失为小人。唯中人不然,穷则为小人,泰则为君子。计天下之士,出中人之上下者,千百而无十一,穷而为小人、泰而为君子者,则天下皆是也。先王以为众不可以力胜也,故制行不以己,而以中人为制,所以因其欲而利道之,以为中人之所能守,则其志可以行乎天下而推之后世。以今之制禄而欲士之无毁廉耻,盖中人之所不能也。故今官大者,往往交赂遗、营赀产,以负贪污之毁;官小者,贩鬻乞丐,无所不为。夫士已尝毁廉耻、以负累于世矣,则其偷惰取容之意起,而矜奋自强之心息,则职业安得而不弛,治道何从而兴乎?又况委法受赂、侵牟百姓者,往往而是也。此所谓不能饶之以财也。婚丧、奉养、服食、器用之物,皆无制度以为之节,而天下以奢为荣,以俭为耻。苟其财之可以具,则无所为而不得,有司既不禁,而人又以此为荣;苟其财不足而不能自称于流俗,则其婚丧之际,往往得罪于族人亲姻,而人以为耻矣。故富者贪而不知止,贫者则强勉其不足以追之,此士之所以重困,而廉耻之心毁也。凡此所谓不能约之以礼也。方今陛下躬行俭约以率天下,此左右通贵之臣所亲见。然而其闺门之内,奢靡无节,犯上之所恶,以伤天下之教者,有已甚者矣,未闻朝廷有所放绌,以示天下。昔周之人,拘群饮而被之以杀刑者,以为酒之末流生害,有至于死者众矣,故重禁其祸之所自生。重禁祸之所自生,故其施刑极省,而人之抵于祸败者少矣。今朝廷之法所尤重者,独贪吏耳,重禁贪吏而轻奢靡之法,此所谓禁其末而弛其本。然而世之识者,以为方今官冗,而县官财用已不足以供之,其亦蔽于理矣。今之入官诚冗矣,然而前世置员盖甚少,而赋禄又如此之薄,则财用之所不足,盖亦有说矣。吏禄岂足计哉?臣于财利固未尝学,然窃观前世治财之大略矣。盖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不足为天下之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耳。今天下不见兵革之具,而元元安土乐业,人致己力,以生天下之财,然而公私常以困穷为患者,殆以理财未得其道,而有司不能度世之宜而通其变耳。诚能理财以其道而通其变,臣虽愚,固知增吏禄不足以伤经费也。方今法严令具,所以罗天下之士,可谓密矣,然而亦尝教之以道艺,而有不帅教之刑以待之乎?亦尝约之以制度,而有不循理之刑以待之乎?亦尝任之以职事,而有不任事之刑以待之乎?夫不先教之以道艺,诚不可以诛其不帅教;不先约之以制度,诚不可以诛其不循理;不先任之以职事,诚不可以诛其不任事。此三者,先王之法所尤急也,今皆不可得诛,而薄物细故、非害治之急者,为之法禁。月异而岁不同,为吏者至于不可胜记,又况能一二避之而无犯者乎?此法令所以玩而不行,小人有幸而免者,君子有不幸而及者焉。此所谓不能裁之以刑也。凡此皆治之非其道也。方今取士,强记博诵而略通于文辞,谓之茂才异等、贤良方正。茂才异等、贤良方正者,公卿之选也。记不必强,诵不必博,略通于文辞,而又尝学诗赋,则谓之进士。进士之高者,亦公卿之选也。夫此二科所得之技能不足以为公卿,不待论而后可知。而世之议者,乃以为吾常以此取天下之士,而才之可以为公卿者常出于此,不必法古之取人而后得士也。其亦蔽于理矣。先王之时,尽所以取人之道,犹惧贤者之难进,而不肖者之杂于其间也。今悉废先王所以取士之道,而驱天下之才士,悉使为贤良、进士,则士之才可以为公卿者,固宜为贤良、进士,而贤良、进士亦固宜有时而得才之可以为公卿者也。然而不肖者苟能雕虫篆刻之学,以此进至乎公卿,才之可以为公卿者,困于无补之学,而以此绌死于岩野,盖十八九矣。夫古之人有天下者,其所以慎择者,公卿而已。公卿既得其人,因使推其类以聚于朝廷,则百司庶物,无不得其人也。今使不肖之人幸而至乎公卿,因得推其类聚之朝廷,此朝廷所以多不肖之人,而虽有贤智,往往困于无助,不得行其意也。且公卿之不肖,既推其类以聚于朝廷;朝廷之不肖,又推其类以备四方之任使;四方之任使者,又各推其不肖以布于州郡,则虽有同罪举官之科,岂足恃哉?适足以为不肖者之资而已。其次九经、五经、学究、明法之科,朝廷固已尝患其无用于世,而稍责之以大义矣,然大义之所得,未有以贤于故也。今朝廷又开明经之选,以进经术之士,然明经之所取,亦记诵而略通于文辞者,则得之矣。彼通先王之意而可以施于天下国家之用者,顾未必得与于此选也。其次则恩泽子弟,庠序不教之以道艺,官司不考问其才能,父兄不保任其行义,而朝廷辄以官予之,而任之以事。武王数纣之罪,则曰“官人以世”。夫官人以世而不计其才行,此乃纣之所以乱亡之道,而治世之所无也。又其次曰流外。朝廷固已挤之于廉耻之外,而限其进取之路矣。顾属之以州县之事,使之临士民之上,岂所谓以贤治不肖者乎?以臣使事之所及,一路数千里之间,州县之吏,出于流外者往往而有,可属任以事者,殆无二三,而当防闲其奸者,皆是也。盖古者有贤不肖之分,而无流品之别,故孔子之圣而尝为季氏吏,盖虽为吏而亦不害其为公卿。及后世有流品之别,则凡在流外者,其所成立,固尝自置于廉耻之外,而无高人之意矣。夫以近世风俗之流靡,自虽士大夫之才,势足以进取,而朝廷尝奖之以礼义者,晚节末路,往往怵而为奸,况又其素所成立,无高人之意,而朝廷固已挤之于廉耻之外,限其进取者乎?其临人亲职,放僻邪侈,固其理也。至于边疆宿卫之选,则臣固已言其失矣。凡此皆取之非其道也。方今取之既不以其道,至于任之又不问其德之所宜,而问其出身之后先,不论其才之称否,而论其历任之多少。以文学进者,且使之治财,已使之治财矣,又转而使之典狱,已使之典狱矣,又转而使之治礼。是则一人之身而责之以百官之所能备,宜其人才之难为也。夫责人以其所难为,则人之能为者少矣。人之能为者少,则相率而不为。故使之典礼,未尝以不知礼为忧,以今之典礼者未尝学礼故也。使之典狱,未尝以不知狱为耻,以今之典狱者未尝学狱故也。天下之人,亦已渐渍于失教,被服于成俗,见朝廷有所任使,非其资序,则相议而讪之,至于任使之不当其才,未尝有非之者也。且在位者数徙,则不得久于其官,故上不能狃习而知其事,下不肯服驯而安其教,贤者则其功不可以及于成,不肖者则其罪不可以至于著。若夫迎新将故之劳,缘绝簿书之弊,固其害之小者,不足悉数也。设官大抵皆当久于其任,而至于所部者远,所任者重,则尤宜久于其官,而后可以责其有为。而方今尤不得久于其官,往往数日辄迁之矣。取之既已不详,使之既已不当,处之既已不久,至于任之则又不专,而又一二以法束缚之,不得行其意,臣故知当今在位多非其人,稍假借之权而不一二以法束缚之,则放恣而无不为。虽然,在位非其人而恃法以为治,自古及今,未有能治者也。即使在位皆得其人矣,而一二之以法束缚之,不使之得行其意,亦自古及今未有能治者也。夫取之既已不详,使之既已不当,处之既已不久,任之又不专,而一二之以法束缚之,故虽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与不肖而无能者殆无以异。夫如此,故朝廷明知其贤能足以任事,苟非其资序则不以任事而辄进之,虽进之,士犹不服也。明知其无能而不肖,苟非有罪,为在事者所劾,不敢以其不胜任而辄退之,虽退之,士犹不服也。彼诚不肖无能,然而士不服者何也?以所谓贤能者任其事,与不肖而无能者,亦无以异故也。臣前以谓不能任人以职事而无不任事之刑以待之者,盖谓此也。夫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一非其道,则足以败天下之人才,又况兼此四者而有之,则在位不才、苟简、贪鄙之人,至于不可胜数,而草野闾巷之间,亦少可任之才,固不足怪。《诗》曰:“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无,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此之谓也。

夫在位之人才不足矣,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则岂特行先王之政而不得也,社稷之托,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盖汉之张角,三十六方同日而起,所在郡国莫能发其谋;唐之黄巢,横行天下,而所至将吏无敢与之抗者。汉、唐之所以亡,祸自此始。唐既亡矣,陵夷以至五代,而武夫用事,贤者伏匿消沮而不见,在位无复有知君臣之义、上下之礼者也。当是之时,变置社稷,盖甚于弈棋之易,而元元肝脑涂地,幸而不转死于沟壑者无几耳。夫人才不足,其患盖如此。而方今公卿大夫,莫肯为陛下长虑后顾,为宗庙万世计,臣窃惑之。昔晋武帝趣过目前,而不为子孙长远之谋,当时在位亦皆偷合苟容,而风俗荡然,弃礼义,捐法制,上下同失,莫以为非。有识固知其将必乱矣,而其后果海内大扰,中国列于夷狄者二百馀年。伏惟三庙祖宗神灵所以付属陛下,固将为万世血食,而大庇元元于无穷也。臣愿陛下鉴汉、唐、五代之所以乱亡,惩晋武苟且因循之祸,明诏大臣,思所以陶成天下之才,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期为合于当世之变,而无负于先王之意,则天下之人才不胜用矣。人才不胜用,则陛下何求而不得,何欲而不成哉?夫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成天下之才甚易也。臣始读《孟子》,见孟子言王政之易行,心则以为诚然。及见与慎子论齐鲁之地,以为先王之制国,大抵不过百里者,以为今有王者起,则凡诸侯之地,或千里,或五百里,皆将损之至于数十百里而后止。于是疑孟子虽贤,其仁智足以一天下,亦安能毋劫之以兵革,而使数百千里之强国,一旦肯损其地之十八九,比于先王之诸侯?至其后观汉武帝用主父偃之策,令诸侯王地悉得推恩封其子弟,而汉亲临定其号名,辄别属汉。于是诸侯王之子弟,各有分土,而势强地大者,卒以分析弱小,然后知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大者固可使小,强者固可使弱,而不至乎倾骇变乱败伤之衅。孟子之言不为过,又况今欲改易更革,其势非若孟子所为之难也。臣故曰: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其为甚易也。然先王之为天下,不患人之不为,而患人之不能,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己之不勉。何谓不患人之不为而患人之不能?人之情所愿得者,善行、美名、尊爵、厚利也,而先王能操之以临天下之士。天下之士有能遵之以治者,则悉以其所愿得者以与之。士不能则已矣,苟能则孰肯舍其所愿得,而不自勉以为才?故曰不患人之不为,患人之不能。何谓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己之不勉?先王之法,所以待人者尽矣,自非下愚不可移之才,未有不能赴者也。然而不谋之以至诚恻怛之心,力行而先之,未有能以至诚恻怛之心力行而应之者也。故曰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己之不勉。陛下诚有意乎成天下之才,则臣愿陛下勉之而已。臣又观朝廷异时欲有所施为变革,其始计利害未尝熟也,顾有一流俗侥幸之人不悦而非之,则遂止而不敢为。夫法度立则人无独蒙其幸者,故先王之政虽足以利天下,而当其承弊坏之后,侥幸之时,其创法立制,未尝不艰难也。以其创法立制而天下侥幸之人亦顺说以趋之,无有龃龉,则先王之法至今存而不废矣。惟其创法立制之艰难,而侥幸之人不肯顺悦而趋之,故古之人欲有所为,未尝不先之以征诛而后得其意。《诗》曰:“是伐是肆,是绝是忽,四方以无拂。”此言文王先征诛而后得意于天下也。夫先王欲立法度,以变衰坏之俗而成人之才,虽有征诛之难,犹忍而为之,以为不若是不可以有为也。及至孔子,以匹夫游诸侯,所至则使其君臣捐所习,逆所顺,强所劣,憧憧如也,卒困于排逐。然孔子亦终不为之变,以为不如是不可以有为,此其所守,盖与文王同意。夫在上之圣人莫如文王,在下之圣人莫如孔子,而欲有所施为变革,则其事盖如此矣。今有天下之势,居先王之位,创立法制,非有征诛之难也;虽有侥幸之人不悦而非之,固不胜天下顺悦之人众也。然而一有流俗侥幸不悦之言,则遂止而不敢为者,惑也。陛下诚有意乎成天下之才,则臣又愿断之而已。夫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而又勉之以成,断之以果,然而犹不能成天下之才,则以臣所闻盖未有也。然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今之议者,以谓迂阔而熟烂者也。窃观近世士大夫所欲悉心力耳目以补助朝廷者有矣。彼其意,非一切利害则以为当世所不能行者。士大夫既以此希世,而朝廷所取于天下之士,亦不过如此。至于大伦大法,礼义之际,先王之所力学而守者,盖不及也。一有及此,则群聚而笑之,以为迂阔。今朝廷悉心于一切之利害,有司法令于刀笔之间,非一日也,然其效可观矣。则夫所谓迂阔而熟烂者,惟陛下亦可以少留神而察之矣。昔唐太宗贞观之初,人人异论,如封德彝之徒,皆以为非杂用秦、汉之政,不足以为天下。能思先王之事、开太宗者,魏文正公一人尔。其所施设,虽未能尽当先王之意,抑其大略可谓合矣。故能以数年之间而天下几致刑措,中国安宁,蛮夷顺服,自三王以来,未有如此盛时也。唐太宗之初,天下之俗,犹今之世也,魏文正公之言,固当时所谓迂阔而熟烂者也,然其效如此。贾谊曰:“今或言德教之不如法令,胡不引商、周、秦、汉以观之?”然则唐太宗之事,亦足以观矣。

臣幸以职事归报陛下,不自知其驽下无以称职,而敢及国家之大体者,以臣蒙陛下任使而当归报。窃谓在位之人才不足,而无以称朝廷任使之意,而朝廷所以任使天下之士者,或非其理,而士不得尽其才,此亦臣使事之所及,而陛下之所宜先闻者也。释此一言而毛举利害之一二,以污陛下之聪明,而终无补于世,则非臣所以事陛下之义也。伏惟陛下详思而择其中,天下幸甚。

【上时政疏】

年月日,具位臣某昧死再拜上疏尊号皇帝陛下:臣窃观自古人主享国日久,无至诚恻怛忧天下之心,虽无暴政虐刑加于百姓,而天下未尝不乱。自秦已下,享国日久者,有晋之武帝、梁之武帝、唐之明皇。此三帝者,皆聪明智略有功之主也。享国日久,内外无患,因循苟且,无至诚恻怛忧天下之心,趋过目前,而不为久远之计,自以祸灾可以无及其身,往往身遇灾祸而悔无所及。虽或仅得身免,而宗庙固已毁辱,而妻子固已困穷,天下之民固已膏血涂草野,而生者不能自脱于困饿劫束之患矣。夫为人子孙,使其宗庙毁辱,为人父母,使其比屋死亡,此岂仁孝之主所宜忍者乎?然而晋、梁、唐之三帝以晏然致此者,自以为其祸灾可以不至于此,而不自知忽然已至也。盖夫天下至大器也,非大明法度不足以维持,非众建贤才不足以保守。苟无至诚恻怛忧天下之心,则不能询考贤才,讲求法度。贤才不用,法度不修,偷假岁月,则幸或可以无他,旷日持久,则未尝不终于大乱。伏惟皇帝陛下有恭俭之德,有聪明睿智之才,有仁民爱物之意,然享国日久矣,此诚当恻怛忧天下,而以晋、梁、唐三帝为戒之时。以臣所见,方今朝廷之位,未可谓能得贤才,政事所施,未可谓能合法度。官乱于上,民贫于下,风俗日以浇薄,才力日以困穷,而陛下高居深拱,未尝有询考讲求之意。此臣所以窃为陛下计而不能无慨然者也。夫因循苟且,逸豫而无为,可以徼幸一时,而不可以旷日持久。晋、梁、唐三帝者不知虑此,故灾稔祸变生于一时,则虽欲复询考讲求以自救,而已无所及矣。以古准今,则天下安危治乱,尚可以有为。有为之时,莫急于今日,过今日,则臣恐亦有无所及之悔矣。然则以至诚询考而众建贤才,以至诚讲求而大明法度,陛下今日其可以不汲汲乎?《书》曰:“若药不瞑眩,厥疾弗瘳。”臣愿陛下以终身之狼疾为忧,而不以一日之瞑眩为苦。臣既蒙陛下采擢,使备从官,朝廷治乱安危,臣实预其荣辱,此臣所以不敢避进越之罪,而忘尽规之义。伏惟陛下深思臣言,以自警戒,则天下幸甚。

【进戒疏】

熙宁二年五月十一日,朝散大夫、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护军、赐紫金鱼袋臣某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臣窃以为陛下既终亮阴,考之于经,则群臣进戒之时,而臣待罪近司,职当先事有言者也。窃闻孔子论为邦,先放郑声,而后曰远佞人,仲虺称汤之德,先不迩声色,不殖货利,而后曰用人惟己。盖以谓不淫耳目于声色玩好之物,然后能精于用志;能精于用志,然后能明于见理;能明于见理,然后能知人;能知人,然后佞人可得而远,忠臣良士与有道之君子,类进于时有以自竭,则法度之行、风俗之成,甚易也。若夫人主虽有过人之材,而不能早自戒于耳目之欲,至于过差,以乱其心之所思,则用志不精;用志不精,则见理不明;见理不明,则邪说讠皮行必窥间乘殆而作,则其至于危乱也岂难哉。伏惟陛下即位以来,未有声色玩好之过闻于外,然孔子圣人之盛,尚自以为七十而后敢纵心所欲也。今陛下以鼎盛之春秋,而享天下之大奉,所以惑移耳目者为不少矣,则臣之所豫虑,而陛下之所深戒,宜在于此。天之生圣人之材甚吝,而人之值圣人之时甚难。天既以圣人之材付陛下,则人亦将望圣人之泽于此时。伏惟陛下自爱以成德,而自强以赴功,使后世不失圣人之名,而天下皆蒙陛下之泽,则岂非可愿之事哉?臣愚不胜,唯陛下恕其狂妄,而幸赐熟。

●卷四十

◎奏状

  【乞免就试状】

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依前降指挥发来赴阙就试者。伏念臣祖母年老,先臣未葬,弟妹当嫁,家贫口众,难住京师。比尝以此自陈,乞不就试,慢废朝命,尚宜有罪,幸蒙宽赦,即赐听许。不图逊事之臣,更以臣为恬退。令臣无葬嫁奉养之急,而逡巡辞避,不敢当清要之选,虽曰恬退可也。今特以营私家之急,择利害而行,谓之恬退,非臣本意。兼臣罢县守阙,及今二年有馀,老幼未尝宁宇,方欲就任,即令赴阙,实于私计有妨。伏望圣慈察臣本意,止是营私,特寝召试指挥,且令终满外任,一面发赴本任去讫。

【辞集贤校理状四】

右臣今月二十二日准中书差人赍到敕牒一道,除臣集贤校理。闻命震怖,不知所以。伏念臣顷者再蒙圣恩召试,臣以先臣未葬,二妹当嫁,家贫口众,难住京师,乞且终满外任,比蒙矜允,获毕所图。而门衰祚薄,祖母、二兄、一嫂,相继丧亡,奉养婚嫁葬送之窘,比于向时为甚。所以今兹才至阙下,即乞除一在外差遣,不愿就试。以臣疵贱,谬蒙拔擢,至于馆阁之选,岂非素愿所荣。然而不愿就试,正以旧制入馆则当供职一年,臣方甚贫,势不可处。此臣所以不敢避干紊朝廷之罪,而苟欲就其营养之私。不图朝廷不加考试,有此除授。臣若避犯命之罚,受而不能自列,则是臣前所乞为以私养要君,而误陛下以无名加宠也。又闻朝廷特与推恩,不候一年,即与在外差遣,且一年供职,乃是朝廷旧制,臣以何名,敢当此恩,而累朝廷隳废久行公共之法?又见新制,近臣荐举官吏,非条诏指挥,不得用例施行。令出已来,未能十日。今臣有此除授,乃因近臣荐举,不加考试,又非条诏指挥,臣虽不肖,独何敢冒过分之宠,而以身为废法之首乎?伏望圣慈察臣本意,从臣私欲,追还所授,特与除一在外合入差遣,则使公义不亏于上,私行不失于下,臣不任激切祈恩待报之至。所有敕牒,臣不敢受,谨具状奏闻。

【二】

右臣三月二十二日准中书差人赍到敕牒一道,除臣集贤校理。臣以分不当得,已具状陈列,乞追还所授。今月五日,又准中书差人赍到敕牒,令臣受职,不得辞免。臣以微贱,误蒙采拔,非臣陨首,足以报称。然分有所不敢受,名有所不敢居,宁以上得罪,终不敢冒恩苟止。何则?臣以择利辞试,而朝廷因与免试推恩,是臣以辞试上要朝廷,而朝廷果以恩泽副之也。不独伤臣私义,固以上累国体,此臣所以至于再三,而终不敢止。且劝沮之方,失不在大。如臣心实择利,而迹有辞让之嫌,以故朝廷特有优假,臣恐进趋之士,有以窥度圣世,将或立小异以近名,托虚名以邀利,浸成弊俗,非复法令所能禁止。此亦朝廷所宜慎惜,不当遂已成之命而难于追改也。窃见近臣比有辞让官职,皆义所当得,而特以礼辞让,朝廷固宜必使受之而不听。如臣卑贱,今所陈列,直以分不当得,非敢以为让也。伏望圣慈听臣所守,特与追还所授。臣区区之诚,期于得请而后敢已。所有敕牒,臣不敢受。

【三】

右臣三月二十二日准中书差人赍到敕牒一道,除臣集贤校理。臣以分不当得,已再具状奏闻,乞追还所授。今月九日,又准中书差人赍到敕牒,令臣不得辞免。是臣区区之意,终未蒙朝廷省察。臣于他官苟可以得,则或悉力以求之,唯恐利之不多而势之不便,非能有所辞让也。至于私养之不给,则苟求冒取,亦无所不至。今朝廷特除以为校理,则再三干紊朝廷、终不敢受者,诚以要君罔上之罪大,故宁以他得罪,而于此不敢顺命苟止也。所谓要君者,臣前状已言之矣。所谓罔上者,朝廷除校理必先考试,今独推恩异于寻常,朝廷不以臣为小有异能,则必以臣为小有异行,臣无其实而敢冒此恩,此乃所谓罔上也。且臣蒙恩与试久矣,臣非敢终辞也,特以势未便尔。若朝廷且从臣,欲使臣他日之力足以供职京师,而无乏养之忧,则臣自当援恩求试,岂敢上烦朝廷敦迫!何必遽加特恩,使朝廷为苟举,而臣为苟得者乎?臣闻之古人曰“明主可以理夺”,又曰“匹夫不可夺志”。臣敢守此语,以至于再三。伏乞圣慈特赐矜允。烦冒天威,臣无任祈恩待报惶恐迫切之至。

【四】

右臣蒙恩除集贤校理,以分不当得,已累曾具状奏闻,乞追还所授。今月二十四日,准中书札子,奉圣旨更不许辞让。臣以小官,非敢以礼为让也,直以分不当得,理当自言。盖闻当得而让,则上有所不得听;不当得而授,则下有所不敢承。不听不为迫下,不承不为慢上,以其义也。臣诚不肖,然区区之私,具状四奏者,窃以为匹夫之志,有近于义,是以仰迫恩威,至于再三,终不敢受。伏望圣慈俯察臣愚,特与追还所授。臣无任。

【辞同修起居注状七】

臣蒙恩差臣同修起居注者。圣恩深厚,非臣陨首所能报称。然臣去年始蒙恩特除直集贤院,当是时,臣黾勉不敢久违恩指,至今就职才及数月,又蒙恩有此除授。臣窃观朝廷用人,皆以资序。臣入馆最为日浅,而材何以异人,终不敢贪冒宠荣,以干朝廷公论。伏望圣慈察臣诚心,非敢饰让,特赐追还所授。

【二】

臣昨进状乞追还所授同修起居注,敕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不许辞让,便令受敕供职。伏念臣前奏所陈,实系朝廷用人之体,非特于臣私义有所不安。伏望圣慈检会臣前奏,特赐追还所授。

【三】

臣昨进状乞追还所授同修起居注,敕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不许辞让,便令受敕供职。疏远小臣,上烦朝廷敦奖如此,而区区所陈,终不敢止者,诚以谓进在臣先而才行当蒙选擢,则与之宜有先后。臣入馆资序最为在后,而独先被选,窃以为非朝廷用人之体,此臣所以不敢也。念臣异时得以叙进,臣虽不肖,岂敢复辞。且臣已缘辞避职事而不为朝廷所察,今若又迫于敦喻,黾勉供职,则是臣每饰辞让之虚文,以玩黩朝廷。人虽不以为言,臣亦何颜以立于世?盖以臣事君,苟心知其甚不可,则宁得罪而有不从。况臣幸在圣人至仁隆宽尽下之时,谨分守以辞其所不当得之宠荣,必无方命之罚,则朝廷之命,虽欲必行而不改,臣之愚心,亦将固守而不移。伏望圣慈察臣如此,早赐追还所授。

【四】

臣累进状乞免同修起居注,又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不许辞让,便令受敕供职。卑贱之臣,屡烦圣思敦喻,诚惶诚恐,不知所措。然臣闻人无信不立,臣事君以忠。忠者不饰行以徼荣,信者不食言以从利。臣固尝曰,朝廷之命,虽欲必行而不改,臣之愚心,亦将固守而不移。若臣既有此言,而终于托不得已以饕宠授,则是臣饰行食言,而实无自守之义,非所以称朝廷奖遇之意,而明区区避让之本心。宁以违命受谴,终不敢身为浮伪之首,以伤圣时忠实之化。伏望圣慈早赐追还所授。

【五】

臣进状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依累降指挥,更不得辞让,便令受敕供职。圣恩所以加臣者如此,非臣陷胸陨首所能报称。然臣愚不肖,不知朝廷必欲度越众人而加臣以此者何也?为其贤于人也,固有廉让忠信之实也。度越众人而贪其所不当得,非所以为廉让;知其不当得而辞于上,以为朝廷之命虽欲必行而不改,臣之愚心亦将固守而不移,然终于托不得已以私其宠利,非所以为忠信。无廉让,无忠信,然而朝廷必欲度越众人,而加之以其所不当得之职事,臣恐执政大臣必受比周朋党之嫌,陛下必获不察蔽欺之谤,臣亦不得自托于忠廉之行。而居下奸利之人,窥朝廷之间,争饰伪让,以徼一时之幸,而有伤忠厚之俗。其事如此,在朝廷不可以不深思而听臣之辞,臣亦不可以不固守而违朝廷之命。诚愿陛下日月之明,察臣今日之请。辞穷理极,非如向时避让职事犹在可冒之地。虽由此得罪,必不敢以身为乱俗之首。伏乞断自圣心,无牵于左右大臣之过论,特赐追还所授。

【六】

臣累进状乞免同修起居注,奉圣旨不许进状辞让者。圣恩深厚,一至于此。臣诚惶诚恐,震怖不知所出。窃观朝廷近日辞让职事,未尝有蒙听许者,而臣又尝辞让职事而不为朝廷听许矣。今复守辞让之说,以请于朝廷,固宜圣恩不即听许。然臣已习见朝廷未尝许人辞让职事,而犹自陈所守,不避伪让之嫌,诚以蝼蚁微诚,自誓终不敢受,冀蒙天聪终初熟而已。今若迫于恩指,遂叨宠利,则人虽不以为言,臣实无颜以处。使臣负伪让之谤,则朝廷岂免滥恩之讥,臣虽不肖,义实不敢安此。且方今之所患而务绝者,方在于进取,而不在于辞让,方在于欺罔,而不在于忠信。臣若托不得已终叨宠利,不顾其已出之言,则是去辞让而引进取,毁忠信而为奸罔。朝廷本欲拔取人才,而所得者乃有去辞让毁忠信之嫌,恐非所以示天下而厉士大夫之操也。此臣所以不敢避方命之罚,而守其区区之说,诚不敢以身累国,非特欲全其私义而已也。伏望圣慈即赐听许,令朝廷不失所授之宜,臣亦不失所守之信。

【七】

臣昨进状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书札子,奉圣旨,朝廷已行擢用,依累降指挥不得违避者。孤贱之臣,行能浅薄,当朝廷清明收用贤俊之时,幸得著位外庭,岂非荣显。况又蒙拔擢,备任清要,丁宁奖励,使必就官。此虽陨首刳心,自知无以报称。然臣所以不敢受命,而犹守其区区之说者,诚以资在臣前尚有未蒙选者。臣若苟见宠利之可得,而忘避让之义,苟知避让而不能固其所守,非朝廷所以拔擢臣之意,又非臣所以报称朝廷之心。且诎已行之命,以伸自守之志者,朝廷之令名;食言丧志,以顺命为悦饕宠利者,臣之丑行。今朝廷重得令名,而使臣轻为丑行,此臣之所不谕也。臣幸蒙任使,备官三司,列职儒馆,若朝廷以为可任,异时以次升擢,于分不为进越,则臣虽不肖,其亦何说之敢辞。诚望圣慈哀臣恳迫,检会臣前后所奏,察其理有可言,特赐追还所授。

【再辞同修起居注状五】

右臣今月二十六日准敕差臣同修起居注。伏念臣行能无异众人,入馆最为日浅,向叨选擢,尝已固辞,幸蒙圣恩,方赐听许。今同馆之士,才能资序出臣右者尚多,而又蒙误恩,有此除授,在臣理分固不敢当。兼臣久住京师,亲老口众,而自春至今,疾病相仍,医药百端,未得平愈。近已进状乞一知州军差遣。伏望圣慈察臣诚恳,特赐追还所授,除一知州军差遣,使臣无进越冒荣之罪,而得纾私养之急。所有同修起居注敕牒,臣不敢受。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二】

右臣进状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不许辞让,便令受敕。臣愚不肖,幸当朝廷拔擢贤俊之时,独蒙不次之选,岂不荣哉。然臣入馆最为日浅,而行能无异众人,故不敢度越众人以饕宠利。向时守此说以辞朝廷之命,至于八九,而圣恩不以臣言为不信,幸赐听许。今才数月,同馆之士,资序在臣右而行能足充此选者尚多,遽蒙圣恩,有此除授,令臣今而可受,则向之辞命至于八九者,果何心也?昔郑以伯石为卿,则辞,太史退,则又使之命已,命已则又辞焉,三辞而后受策,于是子产始恶其为人。夫子产所以恶之者,不以其饰辞让而无忠实之志乎?臣之蒙恩,虽出于无求,然始则托辞让之名,以烦朝廷,终则徼一日之利,以忘前言之信,推事考情,亦何以异于伯石?臣诚固陋,终不敢奸子产之所恶,以上昭圣时任人之失。且朝廷必以臣粗习文艺而忠信可使,则臣固尝曰,异时循次选用,则臣不敢辞。伏望圣恩察臣诚恳,特赐追还所授,除臣一知州军差遣,使臣得遂前言之信,而又有以纾亲养之急。臣不任祈恩待报之至。

【三】

右臣近进状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令依前后指挥不许辞免,便令受敕者。圣恩加臣无穷,臣愚固守无已,臣诚惶恐震怖,不知所为。然臣义有所不敢为,故不敢冒恩而苟止。伏念臣以资序在臣右而行能宜蒙此选者尚多,故尝自列至于八九。幸圣恩听察,而所除始祖无择一人。若臣今遂冒居,则是谓在臣右者已无可选。臣以应举入仕,磨勘迁官,本图宦达,非敢苟为高抗。至于恩逾理分,度越众人,官谤所归,臣亦不敢苟得,以忘前言之信。兼臣自春至今,疾病相仍,加以气衰,旧学几废,亲老口众,久住京师。近尝进状,乞一闲慢州军差遣。伏见近例,见任修起居注以便亲求罢出补外官,尝蒙朝听许。盖当圣时务以仁恕优容臣下,则以便亲而求外补,朝廷之所宜从。伏望圣慈哀臣恳迫,特赐追还所授,除臣一知州军差遣,以便私养,且令臣无进越冒荣之罪。所有同修起居注敕牒,臣不敢受。臣不任祈恩待报激切之至。

【四】

右臣近进状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令依累降指挥便受敕,更不得辞免者。臣之恳恳,已具前奏。蝼蚁微诚,未能上动圣听,臣诚惶怖,不知所为。然臣愚不肖,以谓朝廷革因循之弊,以不次官人,当得异能之士,然后允众人之望,而因循之弊,可以遂除。臣治身则行能不备,居官则职业无称。虽知好学,而所得未可以施于实用。故异蒙选擢,即自以行能无异众人,而不敢度越众人受职,幸蒙听许。才及数月,即欲度越众人,言行本末不相顾如此,岂称朝廷选擢之意。虽令言者不以是为臣罪,臣实无颜以处。伏望圣慈察臣累奏,情理备尽,特赐追还所授。臣不任祈恩待报激切之至。

【五】

右臣近进状乞免同修起居注,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依前降指挥,便受敕供职。臣之区区,辞说已穷,然不敢幸逋慢之罪而苟止者,非特欲守前言之信,亦不敢上累朝廷。盖臣有冒荣失守之罪,则朝廷亦有选授失人之谤,因启天下好利之士,伪让以要君,则甚伤圣时风俗,此臣之所大惧也。若圣恩幸听臣言,使臣得安理分,则臣为不失所守;臣能不失所守,则朝廷不失所选矣。朝廷不失所选,而又隆宽广裕以曲尽臣志,谓宜无伤,而适足以感厉天下之士。且朝廷以臣粗涉艺文,忠信可使,不复责其行能之备,必欲擢置从官,则臣固尝曰,臣已备官三司,列职儒馆,若终免于罪戾,则循次受选,自不为迟。当朝廷清明拔用贤隽有志之士,孰不幸愿宠荣。如臣之愚,岂独异于众人?诚以不敢度越众人,故尝自列至于八九。朝廷隆宽尽下,已尝幸听臣言。曾未数月,臣即不复自顾前言之信,若令言者谓臣要君以伪,臣诚无辞可以自明。伏望圣慈察臣所守如此,臣誓坚死节,上报圣知。臣不任祈恩待报之至。

【辞赴阙状三(治平二年七月二十七日)】

右臣准中书札子,伏奉圣恩,以臣丧服既除,特授故官,召令赴阙。罪逆余生,尚蒙齿录,非臣陨首所能报称,理当即日奔走就途。而臣抱病日久,未任跋涉,见服药调理,乞候稍瘳,即时赴阙。谨具状奏闻。

【二】

右臣伏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令体认朝廷累降指挥,疾速发来赴阙。臣愚无状,屡蒙圣恩逮及,自非抱不任职事,岂敢故为逋慢?臣近已奏陈,乞一分司官于江宁府居住。伏望圣慈特赐矜许,所冀便于将理,终获有瘳,则臣虽自知无补于圣时,犹当乞备官使,仰副朝廷眷录之意。

【三】

右臣伏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令依累降指挥,发来赴阙。蝼蚁微诚,不能感动,至烦朝廷恩旨屡降,臣实惶怖,不知所为。伏念臣本以孤生,实无才用,误蒙仁宗拔擢,备数从官。当大行皇帝亮阴之际,始以亲丧解职,久尸荣禄,无补圣时。今陛下以仁孝之资,绍承圣绪,臣于私养既无所及,唯当追先帝之遇,致身于陛下之时。若自度力用,堪任职事,何敢逋慢朝廷诏令,至于经涉岁时?缘臣自春以来,抱有加,心力稍有所营,即所苦滋剧。所以昧冒奏陈,乞且分司,实冀稍可支持,即乞复备官使。天听高邈,未蒙矜允,虽欲扶伏奔走阙庭,而力与愿违,不能自强。伏望圣慈察臣恳迫,令检会臣累奏,特赐指挥。臣无任瞻天屏营激切之至。

【辞知江宁府状】

右臣今月十九日进奏院递到敕牒,蒙恩差知江宁军府事。犬马之,自隔清光;天地之恩,曲垂眷恤。以臣丘墓所在,就付兵民之权,非臣肝胆涂地所能报称万一。然臣所抱疾病,迄今无损,若辄冒恩,黾勉典领当路大藩,恐力用无以上副朝廷寄任,伏望陛下察臣如此。倘以臣逮侍先帝,未许分司,则乞除臣一留台宫观差遣,冀便将理,终获有瘳,誓当捐躯,少报圣德。所有敕牒,臣未敢祗受,已送江宁府收管。谨具状奏闻。

【举陈枢充钱谷职司状】

前件官明敏方直,有政事之材。臣奉使江东时,枢为旌德县令,听讼鞠狱,尤为精明,随所施设,皆有方略。

【举钱公辅自代状】

伏睹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制诰钱公辅,忠信笃实,富于文学。职事所及,不为苟且。以臣鄙薄,实为不如。置之禁林,必有补助。今举自代。

【举吕公著自代状】

具某官吕公著,冲深而能谋,宽博而有制,其器可以大受,而退然似不能言,故众人知之有所不尽。如蒙选用,得试其才,必有绩效,不孤圣世。臣实不如,今举自代。

【举谢卿材充升擢任使状】

前件官公廉自守,晓达民事。尝知抚州临川县,县人至今称说,以为良吏。督率百姓,修复陂防,所溉顷亩甚多,水旱皆蒙其利。若朝廷兴修功利,或选人才,典领剧郡,皆可任使。

【举屯田员外郎刘彝状】

屯田员外郎、温州通判刘彝,聪明敏达,有济务之材,堪充升擢繁难任使。

【敕举兵官未有人堪充状】

具位臣某准今年六月二十三日宣,令臣同罪保举大使臣堪充主兵官二员,限一月内具姓名闻奏,即不得举见任两府亲戚并已系路分都监及知军州已上人数。右具如前。伏缘臣所职,不系路分都监及知州军大使,臣即不见有堪充主兵官者。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举渭州兵马都监盖传等充边上任使状】

具位臣某,准宣同罪保举不拘路分,有武勇谋略三班使臣二员,不得举见任两府亲戚者。右谨具如前。臣伏睹东头供奉官、权渭州兵马都监兼在城巡检盖传,有智略,能训治军旅。东头供奉官、江宁府龙安镇巡检王崇稷,有武勇,能擒捕盗贼。臣今保举堪充边上任使。如蒙朝廷擢用后,犯正入己赃,不如举状,臣甘当同罪。其人并不是臣亲戚,亦无亲戚见任两府。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举古渭寨都监段充充兵官任使状】

具位臣某准宣节文,同罪保举大使臣堪充主兵官二员姓名闻奏,即不得举见任两府亲戚并已系路分都监及知州军已上人数者。右谨具如前。臣伏睹内殿崇班、阁门祗候、秦州古渭寨都监段充,武勇才略可用,尝以战斗有功,堪充主兵官任使。如蒙朝廷擢用后,不如所奏,及犯正入己赃,臣甘当同罪。其人与臣不是亲戚,亦无亲戚见任两府,不系路分都监及知州军已上人资叙。所准宣命令举两人,今且保举到段充一员,尚阙一员,见访求别状举次。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卷四十二

◎札子

  【拟上殿札子】

臣蒙恩奉使,归报陛下,敢因边事之所及,冒言天下之事,伏惟陛下详思而择其中,天下幸甚。臣窃见陛下有恭俭之德,有聪明睿智之才,有仁民爱物之意。顾内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患于夷狄。天下之才力日以穷困,而风俗日以衰坏,四方有智之士,忄思忄思然常恐天下之不久安,此其故何也?患在无法度故也。今朝廷法严令具,无所不有,而臣以谓无法度者,方今之法度多不合于先王之法度故也。孟子曰:“有仁心仁闻而人不被其泽者,为政不法先王之道故也。”非此之谓乎?以今之时方先王之时,远矣。所遭之时所遇之变不同,而欲一二修先王之政,虽甚愚者,犹知其难也。而臣以谓当今之失,患在不法先王之政者,以谓当法其意而已。夫五帝三王相去,盖千有馀岁,一治一乱,盛衰之时具矣。其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不同,其施设之方亦皆殊,而其为国家之意,本末先后,未尝不同也。臣故曰当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

虽然,以方今之势揆之,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于先王之意,其势未必能也。陛下有恭俭之德,有聪明睿知之才,有仁民爱物之意,则何为而不成?何欲而不得?而臣固以谓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于先王之意,其势未必能者,何也?方今天下之吏才少故也。朝廷之人才,固尝简在陛下之聪明。以臣使事之所及,则一路数千里之间,能推行朝廷之法,知其所缓急,而一切能修其职事者甚少,而不才苟简贪鄙之人,至不可胜数。其能讲先王之意以合当世之变者,盖阖郡之间,往往而绝也。夫人才不足,则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以合先王之意,大臣虽有能当陛下之意而领此者,九州之大,四海之远,万官之众,孰能一二推行之,使人人蒙其施者乎?臣故曰其势未必能也。然则方今之急,在乎人才而已。今之天下,亦先王之天下,先王之时,人材尝众矣,盖其所以陶冶而成之者有道。所谓陶冶以成之者,《诗》、《书》、传记之所载,其大略可见矣。陛下尝试详延大臣左右及天下智能才之士,使其论先王所以成天下之才者,其设施之方如何?今之所以异于先王而人才不足者,其咎安在?其欲变而通之以合于先王之意而成天下之才,宜何施为而可?陛下因择其言之近于理者,使之相与上下反覆为论焉,因取其宜于时者施焉,则人才宜众矣。夫成人之才甚不难。人所愿得者尊爵厚禄,而所荣者善行,所耻者恶名也。今操利势以临天下之士,劝之以其所愿,而予之以其所愿,则孰肯背而不为者?特患不能尔。而吾所以责之者,又中人之所能为,则不能者又少矣。夫成人之才甚不难,而自古往往不能成人之才,何也?以人主之才不足故也。盖人主无恭俭之德,无聪明睿智之才,无仁民爱物之意,则嬖幸谄谀、奸罔蔽欺、残贼放恣之人,皆得志于时,而推其类以乱天下,虽有良法,不能成天下之才矣。

今陛下有恭俭之德,有聪明睿智之才,有仁民爱物之意,而又因天下之所愿以为辅相者,公听并观,以进退天下之士,则所以成天下之才,特患无良法。而陛下推至诚恻怛之心以行之,则臣虽愚,固知人之才不难成也。人才既众,则陛下何为而不成?何欲而不得?夫然后改易更革天下之事,以合乎先王之意甚易也。陛下不能如此,苟于积敝之末流,因不足任之才,而修不足为之法,臣恐在军者日以劳,而士民愈以穷困污滥,而于天下国家愈其无补也。臣幸以使事归报,徒举利害之一二,而无补于世,非臣之所以事陛下之义也。辄不自知其驽下,而敢言国家之大体,伏惟陛下详择其中,天下幸甚也。

【上五事札子】

陛下即位五年,更张改造者数千百事,而为书具,为法立,而为利者何其多也。就其多而求其法最大、其效最晚、其议论最多者,五事也:一曰和戎,二曰青苗,三曰免役,四曰保甲,五曰市易。今青唐、洮、河,幅员三千馀里,举戎羌之众二十万献其地,因为熟户,则和戎之策已效矣。昔之贫者举息之于豪民,今之贫者举息之于官,官薄其息而民救其乏,则青苗之令已行矣。惟免役也、保甲也、市易也,此三者有大利害焉。得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利,非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害;缓而图之,则为大利,急而成之,则为大害。传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若三法者,可谓师古矣。然而知古之道,然后能行古之法,此臣所谓大利害者也。盖免役之法,出于《周官》所谓府、史、胥、徒,《王制》所谓“庶人在官”者也。然而九州之民,贫富不均,风俗不齐,版籍之高下不足据。今一旦变之,则使之家至户到,均平如一,举天下之役,人人用募,释天下之农,归于畎亩,苟不得其人而行,则五等必不平,而募役必不均矣。保甲之法,起于三代丘甲,管仲用之齐,子产用之郑,商君用之秦,仲长统言之汉,而非今日之立异也。然而天下之人,凫居雁聚,散而之四方而无禁也者,数千百年矣。今一旦变之使行,什伍相维,邻里相属,察奸而显诸仁,宿兵而藏诸用,苟不得其人而行之,则搔之以追呼,骇之以调发,而民心摇矣。市易之法,起于周之司市,汉之平准。今以百万缗之钱,权物价之轻重,以通商而贯之,令民以岁入数万缗息。然甚知天下之货贿未甚行,窃恐希功幸赏之人,速求成效于年岁之间,则吾法隳矣。臣故曰:三法者,得其人,缓而谋之则为大利;非其人,急而成之则为大害。故免役之法成,则农时不夺,而民力均矣;保甲之法成,则寇乱息,而威势强矣;市易之法成,则货贿通流,而国用饶矣。

【议入庙札子】

臣今日曾公亮传圣旨,以臣寮上言“郊祀不当入庙”,令臣详议。臣愚以为制天下之事,当令本末终始相称。今既奉先帝遗诏,外行以日易月之礼,又诸所以崇事祖宗,皆循本朝制度,独于入庙则欲变先帝故事,而远从三代之礼,臣恐于事之本末终始不为相称。必欲君近世之制度,一以三代为法则,今陛下尚在谅阴之中,非可以制礼之时。且言者以为丧三年不祭于庙,礼也;而今乃欲令公卿代告,此何礼也?臣窃以为今之礼不合于三代者多矣,言者不以为非,而专疑不当入庙者,盖于所习见则安,于所罕见则怪,恐不足留圣听也。臣学术浅陋,误蒙访逮,敢不尽愚。取进止。

【言尊号札子(庚戌六月七日)】

臣伏以陛下缉熙光明,如日之方升;布利施泽,如川之方至。号名于实,岂能有所增加?辄复卷卷,妄有陈请,徒以祖宗故事,适在此时,臣子之心,怀不能已。陛下受而不拒,足以俯顺人心。臣独不能无疑者,陛下以西垂之劳,方以过为在己,遽膺徽册,似或未安。臣等以归美为忠,陛下以谦为德,布之海内,谁曰不然?伏惟圣心,更赐详酌。

【论罢春燕札子】

臣窃以边夷外畔,士卒内溃,吏民骚动,死伤接踵,恐非燕而用乐之时。且此月休假已多,又加两日,即恐急奏或致留滞。臣愚谓宜罢燕,以副圣心仁恻,且又不妨应接机速公事。如蒙察省,乞赐中旨施行。

【论馆职札子二道】

臣伏见今馆职一除,乃至十人,此本所以储公卿之材也。然陛下试求以为讲官,则必不知其谁可;试求以为谏官,则必不知其谁可;试求以为监司,则必不知其谁可;此患在于不亲考试以实故也。《孟子》曰:“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今所除馆职,特一二大臣以为贤而已,非国人皆曰贤。国人皆曰贤,尚未可信用,必躬察见其可贤而后用,况于一二大臣以为贤而已,何可遽信而用也?臣愿陛下察举众人所谓材良而行美、可以为公卿者,召令三馆祗候。虽已带馆职,亦可令兼祗候。事有当论议者,召至中书,或召至禁中,令具条奏是非利害及所当施设之方。及察其才可以备任使者,有四方之事,则令往相视问察,而又或令参覆其所言是非利害。其所言是非利害,虽不尽中义理可施用,然其于相视问察能详尽而不为蔽欺者,即皆可以备任使之才也。其有经术者,又令讲说。如此至于数四,则材否略见,然后罢其否者而召其材者,更亲访问以事。访问以事,非一事而后可以知其人之实也,必至于期年,所访一二十事,则其人之贤不肖审矣,然后随其材之所宜任使,其尤材良行美可与谋者,虽尝令备访问可也。此与用一二大臣荐举,不考试以实而加以职,固万万不侔。然此说在他时或难行。今陛下有尧、舜之明,洞见天下之理,臣度无实之人不能蔽也,则推行此事甚易。既因考试可以出材实,又因访问可以知事情,所谓敷纳以言,明试以功,用人惟己,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者,盖如此而已。以今在位乏人上下壅隔之时,恐行此不宜在众事之后也。然巧言令色孔壬之人,能伺人主意所在而为倾邪者,此尧、舜之所畏,而孔子之所欲远也。如此人,当知而远之,使不得亲近。然如此人亦有数,陛下博访于忠臣良士,知其人如此,则远而弗见;误而见之,以陛下之仁圣,以道揆之,以人参之,亦必知其如此,知其如此,则宜有所惩。如此,则巧言令色孔壬之徒消,而正论不蔽于上。今欲广闻见,而使巧言令色孔壬之徒得志,乃所以自蔽。畏巧言令色孔壬之徒为害,而一切疏远群臣,亦所以自蔽。盖人主之患在不穷理,不穷理则不足以知言,不知言则不足以知人,不知人则不能官人,不能官人则治道何从而兴乎?陛下尧、舜之主也,其所明见,秦、汉以来欲治之主,未有能仿佛者,固非群臣所能窥望。然自尧、舜、文、武皆好问以穷理,择人而官之以自助,其意以为王者之职,在于论道,而不在于任事,在于择人而官之,而不在于自用。愿陛下以尧、舜、文、武为法,则圣人之功必见于天下,至于有司丛脞之务,恐不足以弃日力、劳圣虑也。以方今所急为在如此,敢不尽愚。臣愚才薄,然蒙拔擢,使豫闻天下之事。圣旨宣谕富弼等,欲于讲筵召对辅臣,讨论时事,顾如臣者,材薄不足以望陛下之清光,然陛下及此言也,实天下幸甚。自备位政府,每得进见,所论皆有司丛脞之事,至于大体,粗有所及,则迫于日晷,已复旅退。而方今之事,非博论详说,令所改更施设、本末先后、大小详略之方,已熟于圣心,然后以次奉行,则治道终无由兴起。然则如臣者,非蒙陛下赐之从容,则所怀何能自竭?盖自古大有为之君,未有不始于忧勤而终于逸乐。今陛下仁圣之质,秦、汉以来人主未有企及者也,于天下事又非不忧勤,然所操或非其要,所施或未得其方,则恐未能终于逸乐、无为而治也,则于博论详说岂宜缓?然陛下欲赐之从容,使两府并进,则论议者众而不一,有所怀者或不得自竭,谓宜使中书密院迭进,则人各得尽其所怀,而陛下听览亦不至于烦。陛下即以臣言为可,乞明喻大臣,使各举所知,无限人数,皆实封以闻。然后陛下推择,召置以为三馆祗侯。其不足取者,旋即罢去,则所置虽多,亦无所害也。

【二】

臣伏见某人云云,皆众人所谓材良行美,宜蒙陛下访问任使者。凡此九人,臣或熟闻而未识,或熟识而未敢任,或敢任其可以为公卿。臣虽未识,然众人之所谓贤,臣不敢蔽也。臣虽敢任其可以为公卿,然陛下不亲见其可贤,亦难遽信而用。若陛下以臣前所论奏为合于义理,即乞悉置此九人者以为三馆祗候,亲考试其材行。若不可用,旋即罢去,若其可用,然后留备访问任使。如此则所置虽多,未有滥得官职者。然此但臣一人所闻所知,恐执政大臣各有所闻所知。陛下若令各举所闻所知,而如此考试,庶几人材无所遗逸。经曰:“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善人君子者,天下之民心所愿举,欲其延问,视其所在而从之者也。陛下自即位已来,以在事之人或乏材能,故所拔用者,多士之有小材而无行义者。此等人得志则风俗坏,风俗坏,则朝夕左右者,皆怀利以事陛下,而不足以质朝廷之是非;使于四方者,皆怀利以事陛下,而不可以知天下之利害。其弊已效见于前矣,恐不宜不察也。欲救此弊,亦在亲近忠良而已。伏惟陛下仁圣,已深察此理。臣愚犹敢及此者,忠臣之义也。

【本朝百年无事札子】

臣前蒙陛下问及本朝所以享国百年、天下无事之故。臣以浅陋,误承圣问,迫于日晷,不敢久留,语不及悉,遂辞而退。窃惟念圣问及此,天下之福,而臣遂无一言之献,非近臣所以事君之义,故敢昧冒而粗有所陈。

伏惟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指挥付托必尽其材,变置施设必当其务。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以夷狄,内以平中国。于是除苛赋,止虐刑,废强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躬以简俭为天下先。其于出政发令之间,一以安利元元为事。太宗承之以聪武,真宗守之以谦仁,以至仁宗、英宗,无有逸德。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仁宗在位,历年最久。臣于时实备从官,施为本末,臣所亲见。尝试为陛下陈其一二,而陛下详择其可,亦足以申鉴于方今。

伏惟仁宗之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出于自然。而忠恕诚悫,终始如一,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己弃财于夷狄,而终不忍加兵。刑平而公,赏重而信。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因任众人耳目,拔举疏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盖监司之吏以至州县,无敢暴虐残酷,擅有调发,以伤百姓。自夏人顺服,蛮夷遂无大变,边人父子夫妇,得免于兵死,而中国之人,安逸蕃息,以至今日者,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己弃财于夷狄而不忍加兵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敢强横犯法,其自重慎或甚于闾巷之人。此刑平而公之效也。募天下骁雄横猾以为兵,几至百万,非有良将以御之,而谋变者辄败。聚天下财物,虽有文籍,委之府史,非有能吏以钩考,而断盗者辄发。凶年饥岁,流者填道,死者相枕,而寇攘者辄得。此赏重而信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能大擅威福,广私货赂,一有奸慝,随辄上闻。贪邪横猾,虽间或见用,未尝得久。此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之效也。自县令京官以至监司台阁,升擢之任,虽不皆得人,然一时之所谓才士,亦罕蔽塞而不见收举者。此因任众人之耳目、拔举疏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升遐之日,天下号恸,如丧考妣,此宽仁恭俭出于自然,忠恕诚悫,终始如一之效也。

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群臣之议。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见贵,然小人亦得厕其间。正论非不见容,然邪说亦有时而用。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历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监司无检察之人,守将非选择之吏。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农民坏于繇役,而未尝特见救恤,又不为之设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杂于疲老,而未尝申敕训练,又不为之择将,而久其疆埸之权。宿卫则聚卒伍无赖之人,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宗室则无教训选举之实,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疏隆杀之宜。其于理财,大抵无法,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忧勤而国不强。赖非夷狄昌炽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盖累圣相继,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忠恕诚悫,此其所以获天助也。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质,承无穷之绪,知天助之不可常恃,知人事之不可怠终,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臣不敢辄废“将明”之义,而苟逃讳忌之诛。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则天下之福也。取进止。

●卷四十二

◎札子

  【相度牧马所举薛向札子】

臣等窃观自古国马盛衰,皆以所任得人失人而已。氵、渭之间,未尝无牧,而非子独能蕃息于周。河陇之间,未尝无牧,而张万岁独能蕃息于唐。此前世得人之明效也。使得人而不久其官,久其官而不使得专其事,使得专其事而不临之以赏罚,亦不可以成功。今臣等相度陕西一路买马监牧利害大纲,已具奏闻。伏见权陕西转运副使薛向,精力强果,达于政事,河北便籴,陕西榷盐,皆有已试之效。今来相度陕西马事,尤为详悉。臣等前奏已乞就委薛向提举陕西买马及监牧公事,今欲乞降指挥,许令久任。缘今来马价,多出于解池盐利、三司所支银绸绢等,又许令于陕西转运司兑换见钱。今薛向既掌解盐,又领陕西财赋,则通融变转,于事为便。兼臣等访问得薛向陕西系官空地,可以兴置监牧处甚多,若将来稍成次第,即可以渐兴置。盖得西戎之马,牧之于西方,不失其土性,一利也。因未尝耕垦之地,无伤于民,二利也。因向之材而就令经始,三利也。又河北有河防塘泊之患,而土多舄卤不毛,戎马所屯,地利不足。诸监牧多在此路,所占草地多是肥饶,而马又不堪,未尝大段孳息。若陕西兴置监牧,渐成次第,即河北诸监有可存者,悉以陕西良马易其恶种;有可废者,悉以肥饶之地赋民。于地不足而马所不宜之处,以肥饶之地赋民,而收其课租,以助戎马之费。于地有馀而马所宜之处,以未尝耕垦之地牧马,而无伤于民。此又利之大者也。如允臣等所奏,即乞薛向所奏举官员及论改旧弊,朝廷一切应副,成功则无爱赏,败事则无惮罚。如此则臣等保任薛向必能上副朝廷改法之意。如将来败事,臣等各甘同罪。取进止。

【论许举留守令敕札子】

臣伏奉今月二十九日中书降到敕语“诸州知州、知军、知县、县令内,有清白不扰,而政迹尤异、实惠及民,有如系三周年或三十个月替、到任已及成资,系二周年替、到任已及一年已上,其知州、军许本路安抚转运使副判官、提点刑狱,知县、县令即更与本处知州、军通判,并连署同罪保举再任。仍须于奏状内将本官到任以来政迹可纪实状,一一条列,奏委中书门下更加察访。如不是妄举,即进呈取旨,当议量所述政迹及合入资序,推恩许令再任”令臣撰敕辞者。臣窃以谓朝廷欲使令守之宜民者久于其官,诚亦方今政务之先急,然敕意有于方今事变尚未合者。今审官除知州、军皆待一年八月阙,知县、县令亦大抵待阙一年以上。今若使系三年及三十月替者,须候成资方得举留再任,比及朝廷报许,即其人系三十月替者,已及替期,系三年替者,亦已去替期不远。待阙之人亦已赴任;虽未赴任,亦多已待阙一年,方复使之还就审官,别求差遣,即于人情有所未安。兼朝廷欲使守令久于其官,为其自知势可以久,则果于有为,而又上下相安,莫有苟且之意,则必候成资然后许之再任,孰若一年以上即皆许之举留。如此则已除待阙之人,免往返之劳弊;而被留之守令,又早自知其当久,而于兴利除害敢有所为。所有敕词,臣虽已具草,如以臣议为允,只乞于所降敕语内,除去“如系三周年或三十个月替、到任已及成资,系二周年替”二十二字。取进止。

【乞朝陵札子】

臣当仁宗皇帝、英宗皇帝迁坐之时,方以遭丧疾病在外,今蒙召还,复备从官。伏见朝廷将命官朝拜诸陵,臣欲备使,冀得少纾蝼蚁区区感慕之情。伏望圣慈特赐矜许。取进止。

【乞免修实录札子】

臣准ト门报敕,差臣与吴充同修英宗皇帝实录。窃缘臣于吴充为正亲家,虑有共事之嫌。今来实录院止阙吕公著一人。臣于讨论缀缉,不如吴充精密,若止差吴充一人以代公著,自足办事。伏望圣恩详酌指挥,所有敕牒,臣未敢受。取进止。

【乞改科条制札子】

伏以古之取士,皆本于学校,故道德一于上,而习俗成于下,其人材皆足以有为于世。自先王之泽竭,教养之法无所本,士虽有美材而无学校师友以成就之,议者之所患也。今欲追复古制,以革其弊,则患于无渐。宜先除去声病对偶之文,使学者得以专意经义,以俟朝廷兴建学校,然后讲求三代所以教育选举之法,施于天下,庶几可复古矣。所对明经科欲行废罢,并诸科元额内解明经人数添解进士,及更俟一次科场,不许新应诸科人投下文字,渐令改习进士,仍于京东、陕西、河东、河北、京西五路先置学官,使之教导,于南省所添进士奏名,仍具别作一项,止取上件京东等五路应举人并府监诸路曾应诸科,改应进士人数,所贵合格者多,可以诱进诸科向习进士科业。如允所奏,乞降敕命施行。

【庙议札子】

准中书门下奏,准治平四年闰三月八日敕,迁僖祖庙主藏之夹室。臣等闻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先王庙祀之制,有疏而无绝,有远而无遗。商、周之王,断自稷、契以下者,非绝喾以上遗之,以其自有本统承之故也。若夫尊卑之位,先后之序,则子孙虽齐圣有功,不得以加其祖考,天下万世之通道也。窃以本朝自僖祖以上,世次不可得而知,则僖祖有庙,与稷、契疑无以异。今毁其庙而藏其主夹室,替祖考之尊,而下附于子孙,殆非所以顺祖宗孝心、事亡如事存之义。求之前载,虽或有然,考合于经,乃无成宪。因情制礼,实在圣时。伏惟皇帝陛下仁孝聪明,绍天稽古,动容周旋,惟道之从。宗祀重事,所宜博考。乞以臣等所奏,付之两制详议而择取其当。

【议服札子】

先王制服也,顺性命之理而为之节。恩之深浅,义之远近,礼之所与夺,刑之所生杀,皆于此乎权之。传曰:“三年之丧,未有知其所从来者也。”盖期年及缌麻缘是以为衰,而其轻重迟速之制,非得与时变易,唯贵之于贱,或降或绝或否。盖在先王之时,诸侯大夫各君其父兄,欲尊尊之义有所伸,则宜亲亲之恩有所屈,此其所以降绝之意也。自封建之法废,诸侯大夫降绝之礼,无所复施。士大夫无宗,其嫡孙传重之属,不可纯用周制。臣愚以谓方今惟诸侯大夫降绝之礼可废,而嫡子死,非传爵者,无众子,乃可于嫡孙承重,自馀丧服,当用周制而已。何则?先王制服,三年之丧以为差,非得与时变易故也。然自秦、汉以来,言礼者或失经旨,而历代承用,传守至今,与夫近世改制,亦皆有说,非以义折衷则不明,故臣于所欲定,则为议以辩之。末学寡陋,独用己见,决千岁以来之所惑,恐不能尽。伏乞以付学士大夫博议,令臣得与反复。

【议南郊三圣并侑札子】

臣等闻推尊尊以享帝,义之至;推亲亲以享亲,仁之极。尊尊不可以渎,故郊无二主;亲亲不可以僭,故庙止其先。今三后并配,欲以致孝也,而嫡所以渎乎享帝;后宫有庙,欲以广恩也,而嫡所以僭乎享亲。推存事亡,则非所以宁亲也。臣等今详议,欲乞各如礼官所议。

【议郊祀坛制札子】

先王所以交于神明,坛坎、牲币、器服、时日、形色、度数,莫不依其象类。《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乾,阳物也;坤,阴物也。冬日至,祀天于地上之圆丘,所谓为高必因丘陵,而因天事天也;夏日至,祭地于泽中之方丘,所谓为下必因川泽,而因地事地也。盖阳以圆为形,其性动;阴以方为体,其性静。天阳而动,故祀于地上之圆丘,而礼神以苍璧,璧亦圆也;地阴而静,故祭于泽中之方丘,而礼神以黄琮,琮亦方也。合祀天地为圆坛,而于国阳之地上,岂圣人以类求神之意哉?熙宁郊仪,祭皇地示,坛八角,祭神州地示,坛广四十八步,高五尺。今则变方为圆坛,神州筑方坛而复无坎,皆不应礼。伏请皇地示、神州地示为方坛,坛之外为坎,庶协古制。

【议郊庙太牢札子】

谨按《礼记·王制》,祭“宗庙之牛角握”,《周礼·小司徒》:“凡小祭祀奉牛牲。”又古者诸侯五庙,礻勺祠尝,每庙一太牢。大夫三庙,有天子之大夫,故曰“大夫用索牛”。谓之索者,求得而用之,但不在涤而已。诸侯之祭用太牢,吉祭则少牢。自诸侯与天子之大夫,时祭用牲如此,然则天子之祭用牛者可知矣。唐郊祀并宗庙、社稷等祭,悉用太牢,其后稍易旧制。九庙时享,有摄事,共用一犊。国朝开宝初,冬至亲郊,诏有司宗庙共用犊一,郊坛用犊三。又诏其常祀惟昊天上帝用犊,自馀大祀悉以羊豕代之。嘉中,仁宗亲,即每室用太牢,自馀三年亲祀,八室共用一犊。有司摄事,惟以羊豕。《记》曰:“先王之制礼也,不可多也,不可寡也,唯其称也。是故君子太牢而祭谓之礼。”曰君子,谓大夫以上也。夫以天下奉其祖祢,而庙享牲牢用过乎俭,不可谓称。今三年亲祠,而八室共用一犊,及享盛祭、有司摄事而少牢,则非称。欲乞三年亲祠并时飨,有司摄事,伏请太庙每室并用太牢一。

贴黄:窃恐朝廷以牛数多,或乞时飨,且仍旧制。右奉圣旨,唯亲祠并享,每室用太牢。

【议皇地示神州地示不合燎燔事札子】

伏为北郊所祭皇地示并神州地示祗合坎瘗,自来却如祭天升烟之义,别建一坛,燔祝版。臣昨累次具状奏闻,乞行改正,虽蒙圣旨下有司详定,又缘所定坛仪注条件不少,考求典故,未能遽革。伏睹今月二十一日神州地示,亦依袭故常,泥饰坛燎,依旧行事。臣昨亦备述,自古以来祭祀皆为瘗坎,盖取就下求阴之义,及考先儒所祭地示,即无燎之文。伏睹国朝祀仪所载祀辞,亦曰瘗仪,却行燔燎之礼,显是从来差错,恐渎于神。欲乞不候议定诸坛等制度,先次考正。今来瘗埋之义,更不于坛上燔燎祝版,以别天神、地示之异,上副陛下修诚致孝、肃恭祠享之意。奏闻候敕旨。状前批送太常礼院。本所谨案古者祀天神燔柴登烟,祭皇地示埋瘗,盖燔柴则升烟于上,瘗埋则达气于下,求神必以其类故也。王泾《唐郊祀录》:凡祭祀地示,则为瘗于神坛之壬地,方深取足容物,祭讫,置牲币祝馔于其中而埋之。熙宁祀仪,皇地示、神州地示皆为燎坛,方一丈,高一丈有二尺,开上南出方六尺,在坛南二十步丙地。祭大社大稷,又设燎柴于西神门外道北。以地示而同之天神之祀,殊悖于礼。所有今来王某起请,实合礼制。伏请自今祭皇地示、神州地示、大社大稷,其祝版与牲币馔物,并瘗于,更不设燎,所有皇地示、神州地示燎坛,并乞除去。

【进邺侯遗事札子】

臣前日伏奉圣旨,许进《邺侯遗事》,今缮录已具,然无别本参校,恐不能无脱误。窃以宇文黑獭之中材,遇倾侧穷困之时,而辅之以区区之苏绰,然其为法,尚有可取。伏惟陛下天纵上智卓然之材,全有百年无事万里之中国,欲创业垂统,追尧、舜、三代,在明道制众运之而已。如李泌所称,岂足道哉?顾求多闻以考古今得失之数,则此书亦或可备省览。谨随札子上进。

●卷四十三

◎札子

  【辞男说书札子】

臣今日伏奉圣旨,除男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臣虽已奏论非宜,尚未蒙恩开允,事有关于国体,岂敢冒昧不言?臣窃观陛下即位已来,慎惜名器,一介之任,必欲因能,讲艺之臣,尤为遴选。如学问荒浅,加以未更事任,试之管库,尚惧不胜,论经之地,实非所据。陛下必欲误加奖擢,实恐上累知人任使之明,伏乞圣慈察臣恳款,追还成命,以合众论之公。取进止。

【辞男授龙图札子三道】

臣伏承圣恩,以修撰《经义》罢局,除臣男龙图阁直学士。臣虽已恳辞,未蒙昭察。伏念臣男误蒙陛下知奖,特以粗知承学,比奉圣旨,撰进《经义》,尚未了毕,遂自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擢授右正言、充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当是时,所叨恩命,已骇众人观听。在臣父子,已所难安。伏蒙宣喻,令臣更勿辞免,臣亦以谓圣恩录进书微效,遂不敢辞。自尔以来,以疾病随臣,不复与闻《经义》职事。今兹罢局,在更无尺寸可纪之劳,不知何名,更受褒赏。非特于臣父子私义所不敢安,窃恐朝廷赏罚之公,如此极为有累。伏望圣慈察臣恳悃,追寝误恩,非特臣父子曲蒙保全,亦免众人于圣政有所讥议。

【二】

臣伏奉诏书,以臣乞免臣男恩命,未赐允俞。臣之恳诚,已备前陈,蝼蚁微诚,未能昭彻。然国家之赏典,务在报功,施之非宜,实累国体,非特在臣父子私义所不敢安。伏惟大明无所不烛察,臣非敢妄干圣听,早赐追寝误恩。谨再具札子陈免以闻。

【三】

臣近累具札子,辞免臣男恩命。伏蒙圣慈特降诏书不允者。臣之恳款,已具前奏,圣恩深厚,未即矜从,在臣区区,实不宁处。如臣叨昧,尚所难胜,况又贱息,何名享此?赏而无劝,累国实多。伏望圣慈察臣恳款,早赐追还成命,使臣父子皆荷陛下全度之至恩。所以上报,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而已。谨三具札子陈免以闻。

【进字说札子】

臣在先帝时,得许慎《说文》古字,妄尝覃思,究释其意,冀因自竭,得见崖略。若朦视天,终以罔然,念非所能,因画而止。顷蒙圣问俯及,退复黾勉讨论,赖恩宽养,外假岁月,而桑榆惫毛,久不见功。甘师颜至,奉被训敕,许录臣愚妄谓然者,缮写投进。伏惟大明旁烛无疆,岂臣荧爝,所敢冒?承命遑迫,置惭无所。如蒙垂收,得御宴间,千百有一,倘符神忄旨,愚所逮及,继今复上。干污宸,臣无任。

【乞改三经义误字札子二道】

(元丰三年八月二十八日奉圣旨,宜令国子监依所奏照会改正。)

臣顷奉敕提举修撰《经义》,而臣闻识不该,思索不精,校视不审,无以称陛下发挥道术、启训天下后世之意,上孤眷属,没有馀责。幸蒙大恩,休息田里,坐窃荣禄,免于事累,因得以疾病之间,考正误失,谨录如右。伏望清燕之间,垂赐省观,倘合圣心,谓当刊革,即乞付外施行。臣干冒天威,无任云云。取进止。

▲尚书义

《皋陶谟》“按见其恶”,当作“按其见恶”。

《益稷》“故懋使之化”,当作“则懋使之化”。

《微子》“纯而不杂,故谓之牺”,“牺”当作“”。“完而无伤,故谓之”,“”当作“牺”。

《洪范》“有器也然后有法。此书所以谓之范者,以五行为宗故也。五行犹未离于形而器出焉者也。扩而大谓之弘,积而大谓之丕,合而大谓之洪。此书合五行以成天下之大法,故谓之《洪范》也。”已上七十一字,今欲删去。

又云“陶复陶穴尚矣,后世易之栋宇,而其官犹曰司空,因其故,不忘始也。”已上二十六字,今亦欲删去。

《周官》“唐虞稽古”字上,漏“曰”字。

▲周礼义

《小宰》“其财用”上“其”字,当作“共”。

《大府》“受藏之府,则若职内掌邦之赋入是也,受用之府,则若职岁掌邦之赋出是也”,已上三十字,今欲删去。《党正》“岁属其民者四”,“四”当作“五”。

《诵训》“以诏王观事”,当去“王”字。

《典瑞》“手足腹背”,“手”当作“首”。

《冢人》“山林之尸,则以山虞”,已上八字,今欲删去。

《御仆》“掌万民之复”,“复”当作“逆”。

《大驭》“有轫也”,“轫”当作“轨”。

《大行人》“三公八命,出封加一命,则谓之上公”,已上十四字,今欲删去。

▲诗义

《北风》“北风以言其威,雨雪以言其虐。凉者气也,喈者声也。盖言聚,霏盖言散。气之所被者近,声之所加者远,聚则一方而已,散则无所不加。此言其为威虐后甚于前也。”已上六十三字,今欲删去,改云:“北风之寒也而以为凉,北风之厉也而以为喈,此以言其为威。雨雪之散也而以为,雨雪之集也而以为霏,此以言其为虐。”

《君子偕老》“‘兮兮,其之翟也’者,服之盛也。”“服之盛”字下,今欲添“质宜之”三字。又云“‘差兮差兮,其之展也,蒙彼绉,是泄袢也’者,亦服之盛也。”“亦服之盛”字上,欲减“亦”字,“服之盛”字下,欲添“文宜之”三字。

《定之方中》“说于桑田者”,“者”当作“则”。

《干旄》“州里之士所建”,今欲改为“乡党之官所建”。

《有女同车》“公子五争”,“争”当作“诤”。

《驷铁》“驷马既闲”,“驷”当作“四”。

《墓门》“食椹而甘”,椹当作葚。

《七月》“去其女桑而猗之,然后柔桑可得而求也”,已上十六字,今欲删去,改云:“承其女桑而猗之,然后远扬可得而伐也。”又:“蚕月者非一月,故不指言某月也”,下添云:“蚕,女事也,故称月焉。”

又云:“猗,薪之也,言猗女桑则远扬可知矣,言伐远扬则女桑可知矣,皆伐而猗之也”,已上三十字,今欲删去。

《车攻》“言其连络布散众多,若奕棋然”,已上十二字,今欲删去。

《小》“发言盈廷”,“廷”当作“庭”。

《桑扈》“受福不[A063]”,“[A063]”当作“那”。

《生民》“麻忄蒙々”,“忄蒙”当作“麦”。

《公刘》“笃之字,从竹从马,马行地无疆,以竹策之,则力行而有所至,笃之为言,力行而有所至也”,已上三十四字,今欲删去。

《卷阿》“蔼蔼然盛多”,“然”当作“其”。又云“故次以‘既醉太平’也”,多“太平”二字,今合删去。

《召》“昏非所以为哲”字上漏“明”字,今合添。

《时迈》“政之所加,孰敢不动惧”,今欲改云“政之所加,孰敢不震动叠息”。

《那》“磬管将将”,“管”当作“”。

【二】

臣近具札子奏乞改正《经义》,尚有《七月》诗“剥枣者,剥其皮而进之,养老故也”十三字谓亦合删去。如合圣心,亦乞付外施行。取进止。

【论改诗义札子】

臣子奉圣旨撰进《经义》,臣以当备圣览,故一二经臣手,乃敢奏御。及设官置局,有所改定,臣以文辞义,理当与人共,故不敢专守己见为是。既承诏颁行,学者颇谓所改未安。窃惟陛下欲以经术造成人材,而职业其事,在臣所见,小有未尽,义难自默,所有经置局改定诸篇,谨依圣旨具录新旧本进呈。内虽旧本,今亦小有删改处,并略具所以删复之意。如合圣旨,即乞封降检讨吕升卿,所解诗义,依旧本颁行。小有删改,即依圣旨指挥,取进止。

【答手诏言改经义事札子(九月十一日)】

臣伏奉手诏,依违之罪,臣愚所不敢逃。然陛下既推恩惠卿等而除其所解,臣愚不敢安此。若以其释说有甚乖误者,责臣更加删定,臣敢不祗承圣训。取进止。

【改撰诗义序札子】

臣伏奉手诏,以臣所进《三经义序》,有过情之言,宜速删去。臣虽尝敷奏,以为文字所宜,又奉圣训再三,但令序述解经之意,不须过有称道。伏惟皇帝陛下盛德至善,孚于四海,非臣笔墨所能加损。然因事宣著,人臣之职也。诚以言之不足为惧,不以近于媚谀为嫌。而上圣所怀深仁谦损,臣敢不奉承诏旨,庶以仰称尧、禹不争不伐之心。所解撰到《诗义》并前进《书》、《周礼义序》,谨随札子投进。昧冒天明,臣无任。

【乞以所居园屋为僧寺并乞赐额札子】

臣幸遭兴运,超拔等夷,知奖眷怜,逮兼父子。戴天负地,感涕难胜。顾迫衰残,糜捐何补。不胜蝼蚁微愿,以臣今所居江宁府上元县园屋为僧寺一所,永远祝延圣寿。如蒙矜许,特赐名额,庶昭希旷,荣与一时。仰凭威神,誓报无已。

【乞将田割入蒋山常住札子】

臣父子遭值圣恩,所谓千载一时。臣荣禄既不及于养亲,又不幸嗣息未立,奄先朝露。臣相次用所得禄赐及蒙恩赐银置到江宁府上元县荒熟田,元契共纳苗三百四十二石七斗七升八合,{废}一万七千七百七十二领,小麦三十三石五斗二升,柴三百二十束,钞二十四贯一百六十二文省,见托蒋山太平兴国寺收岁课,为臣父母及营办功德。欲望圣慈特许施充本寺常住,令永远追荐。冒昧天威,无任祈恩屏营之至。取进止。

【谢宣医札子】

食浮扌延灾,自取危疾,敢吁天听,上烦愍恻。不图闻彻,特冒慈怜,亟遣内臣,挟医驰降。臣背疮馀毒,即得仇敷贴平完。尚以风气冒闷,言语蹇涩,又赖杜壬诊疗,寻皆痊愈。臣迫于衰暮,自分捐没圣时,朽<骨此>更生,实叨殊赐。戴天荷地,感涕难言。臣瞻望阙庭,不任屏营泛澜激切之至。

●卷四十四

◎札子

  【乞解机务札子六道】

臣以羁旅之孤,蒙恩收录,待罪东府,于今四年。方陛下有所变更之初,内外小大纷然,臣实任其罪戾,非赖至明辨察,臣宜诛斥久矣。在臣所当图报,岂敢复有二心?徒以今年以来,疾病浸加,不任劳剧。比尝粗陈恳款,未蒙陛下矜从,故复黾勉至今,而所苦日甚一日。方陛下励精众治、事事皆欲尽理之时,乃以昏疲,久尸宰事。虽圣恩善贷,而罪衅日滋,至于不可复容,则终上累陛下知人之明,非特害臣私义而已,臣所以昧冒有今日之乞也。伏奉宣谕,未赐哀矜,彷徨屏营,不知所措。然臣所乞,固已深虑熟计而后敢言,与其废职而至诛,则宁违命而获谴。大臣出入,以均劳逸,乃是祖宗成宪。盖国论所属,怨恶所归,自昔以擅其事,鲜有不遭罪黜。然则祖宗所以处大臣,不为无意也。臣备位亦已久矣,幸蒙全度,偶免谴呵。实望陛下深念祖宗所以处大臣之宜,使臣获粗安便。异时复赐驱策,臣愚不敢辞。

【二】

臣某蝼蚁微诚,屡烦天听,每蒙训答,未赐矜从,惶怖征营,不知所措。臣今日奏对,近于日旰,不敢久留,以勤圣体,所以依违遂退,即非敢食其言。以道事君,诚为臣之素守,苟可强勉而免违忤之罪,臣亦何敢必其初心。实以疾病浸加,恐隳陛下所付职事,上累陛下知人之哲,下违臣不能则止之义,此所以彷徨迫切而不能自止也。且臣所乞,特冀暂均劳逸,非敢遂即田里之安,窃谓圣恩不难赐许。谨具札子陈乞,伏望圣慈特垂开允。

【三】

臣今日得望陛下清光,伏蒙敦喻奖激,可谓备厚矣。臣虽愚戆,岂敢忘陛下至恩盛德?然臣之恳款,亦已具陈,实望陛下照察哀怜,使臣得休养其疲昏,以免旷职之负,而不累陛下知人之明也。臣干忤天威,无任惶怖之至。

【四】

臣今日伏蒙陛下令吕惠卿宣道圣旨,又令冯宗道随赐手诏,趣令复位。眷顾之厚,非臣杀身所能上报。然臣不才,无补时事,肝鬲恳恳,已具面陈。君臣之义,实均父子,苟尚可以黾勉,岂敢轻为去就?诚以义不获已,须至冒昧天威。陛下至仁,常恐一物失所,况臣特蒙奖擢,久备驱策,夙夜之劳,简在圣心。岂容不思所以全安之,而令终于颠踬也?伏望哀怜匹夫之志有不可夺,早赐处分。臣无任瞻天祈恩激切之至。取进止。

【五】

臣伏蒙圣恩,特降中使传宣封还所上表,不允所乞。臣诚惶诚感,不知所措。窃念臣蒙陛下恩德,至深至厚。方陛下旰食焦思之时,岂宜自求安佚?实以疾所婴,旷废职事,若不早避贤路,必且仰误任使。恳恳所诉,具如前奏。伏惟陛下天地父母,曲赐矜怜,察臣干祈,出于甚不得已。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谨再具札子陈乞。臣无任惶怖恳迫祈恩之至。

【六】

臣伏奉圣恩,特降中使令臣入见供职。臣之恳诚,略已昧冒。天听高邈,未蒙垂恻。辄复陈叙,仰冀哀怜。伏念臣孤远疵贱,众之所弃陛下收召拔擢,排天下异议而付之以事,八年于此矣。方陛下兴事造功之初,群臣未喻圣志。臣当是时,志存将顺,而不知高明强御之为可畏也。然圣虑远大,非愚所及。任事以来,乖失多矣,区区夙夜之劳,曾未足以酬万一之至恩。今乃以久擅宠利,群疑并兴,众怨总至,罪恶之衅,将无以免。而天又被之疾,使其意气昏惰,而体力衰疲。虽欲强勉以从事须臾,势所不能,然后敢干天威,乞解机务。窃以谓陛下天地父母,宜垂矜怜。论其无功则虽可诛,闵其有志则或宜宥,终始全度,使无后艰。而未蒙天慈顾哀,犹欲强以重任。使臣黾勉尚能有补圣时,则虽灭身毁宗,无所避惮。顾念终无来效,而方以危辱上累朝廷,此臣所以不敢也。陛下明并日月,何所不烛!愿赐容光之地,稍委照焉,则知臣之,非敢苟忤恩指也。臣乞且于东府听候朝旨,伏望陛下垂恩,早赐裁处。臣不任昧死干祈激切之至。

【谢手诏慰抚札子】

臣昨日伏奉手诏,所以慰抚备厚,非臣疵贱之所宜蒙,伏读不任感激屏营之至。今日吕惠卿至臣第,具宣圣旨,臣虽糜躯陨首,岂能上酬奖遇。臣自江南召还,获侍清光,窃观天锡陛下聪明睿智,诚不难兴尧、舜之治。故不量才力之分,时事之宜,敢以不肖之身,任天下怨诽,欲以奉承圣志。自与闻政事以来,遂及期年,未能有所施为。而内外交构,合为沮议,专欲诬民,以惑圣听。流俗波荡,一至如此。陛下又若不能无惑,恐臣区区终不足以胜,而久妨众邪之路,则或诬罔出于不意,有甚于今日,以累陛下知人任使之明。故因疾,辄求自放。陛下不以臣狂犭,赐之罪戾,而屈至尊之意,反复诲喻。臣岂敢尚有固志,以烦督责?只候开假即入谢。区区所怀,冀得面奏。臣无任感天荷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具札子奏知。

【谢手诏训谕札子】

臣以不才,久旷高位,冒昧求解,屡烦圣听。曲蒙矜允。实荷至恩。继奉手诏,俯垂训喻,非臣陨首所能报称。伏惟陛下躬尧、舜盛德,举千载一隆之政,以福休斯民,万邦黎献,所愿致死。况臣疏远疵贱,首蒙察举,陛下任之至重而眷之至优,一旦违离,诚非获已。苟异时陛下未赐弃绝,而臣犬马之力尚足以效,则岂宜背负恩德,长自绝于圣时哉?臣瞻天荷圣无任激切之至。

【答手诏封还乞罢政事表札子】

臣今日具表乞罢政事,方屏营俟命,而吕惠卿至臣第传圣旨趣臣视事。续又奉手诏还臣所奏,喻以“天下之事尽力固可成就,以卿所学,不宜中辍”。俯听伏读,不胜蝼蚁区区感慨恻怛之至。臣蒙拔擢,备数大臣。陛下所以视遇,不为不厚矣,岂敢轻为去就?诚以陛下初访臣以事,臣即以变风俗、立法度为先。今待罪期年,而法度未能一有所立,风俗未能一有所变,朝廷内外,讠皮行邪说,乃更多于向时,此臣不能启迪圣心以信所言之明效也。虽无疾,尚当自劾,以避贤路,况又昏眩难以看读文字,即于职事当有废失。虽贪陛下仁圣卓然之资,冀凭日月末光,粗有所成,而自计如此,岂容偷假名位,坐弃时日,以负所学,上孤陛下责任之意?伏望陛下哀怜矜察,许臣所乞,毋令臣得要君之嫌,重为流俗小人所毁。臣不胜祈天俟圣激切之至。取进止。

【答手诏令就职札子】

臣累奏乞解机务归田里,伏奉手诏,令臣无复有请,祗服圣训,便宜就职。然臣所以致身许国,正欲行事君之义而已。若致身于辱殆之地,以累陛下知人之明,而令天下后世讥议及国,则非臣所学事君之义也。昔仲山父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故宣王有任贤使能中兴之功。臣既不自知,又昧于知人,信己妄行,以至今日,免于大戮,实陛下天地父母之赐也。若犹冒恩,不即自弛,终恐伤陛下保全臣子之仁,是以不敢。伏望陛下哀臣恳至,特赐矜许。臣无任瞻天祈恩激切之至。取进止。

【答手诏留居京师札子】

臣伏奉手诏,欲留臣京师,以为论道官,“宜体朕意,速具承命奏来。”臣才能浅薄,误蒙陛下拔擢,历职既久,无以报称,加以精力衰耗,而咎衅日积,是以冒昧乞解重任,幸蒙圣恩,已赐矜允。而继蒙恩遣吕惠卿传圣旨,欲臣且留京师,以备顾问。臣窃伏惟念父子荷知遇,诚不忍离左右。既又熟计论道之官固非所宜,且以置之闲地,似为可处。陛下付托既已得人,推诚委任,足以助成圣治。臣义难以更留京师,以速官谤。若陛下付臣便郡,臣不敢不勉。至于异时或赐驱策,即臣已尝面奏,所不敢辞。伏望圣心特赐矜察,臣无任感天荷圣激切征营之至。伏取进止。

【辞仆射札子三道】

臣伏奉制恩以提举修撰《经义》了毕,特授臣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加食邑实封,承命惶怖,已曾面辞,宣喻稠叠,未垂听允。伏念臣特蒙陛下知遇任使,实以稍知经术。叨尘非一,每愧无功。更以训释微劳,过受褒迁殊礼。格之公论,孰以为宜?况在私诚,尤难安此。伏望陛下俯昭悃忄,特赐哀怜,追还误恩,以保危拙。谨具札子陈免以闻。

【二】

臣近具札子辞免恩命,伏蒙圣慈特降诏书不允者。区区所陈,备出肝膈。重烦睿训,以惧以惭。伏念臣蒙恩自外召还,复得与闻政事。智衰耄及,筋力弗支,仰惟骏德之日跻,深惧薄材之难副。虽未敢以妨贤自弛,顾岂宜以非分妄迁?赏浮于劳,实累国体,岂惟私义所不敢安。伏望圣慈深以保全臣子为念,早赐追还成命,以允中外论议之公。谨再具札子陈免以闻。

【三】

臣近累具札子辞免恩命,伏蒙圣慈特降诏书不允者,睿训丁宁,岂宜逋慢?顾惟恳款,实有可矜,干忤天威,良非获已。伏念臣出于孤远,遭值圣时,弱力而重任,薄功而厚享。夙兴夜寐,深惧颠齐,岂敢非分,更叨殊奖?且方陛下发明经术,启迪人材,而臣偶以乏人,遂当器使。遗经残缺,既不易知;圣学高明,又难仰副。虽已强颜应诏,实恐难以颁行。岂意天度,包荒藏疾,褒崇奖励,在所难胜。隆儒尚学,诚陛下盛德;量能知分,亦臣之私义。伏望圣慈俯照诚悃,以其终难昧冒,早赐追寝误恩。谨三具札子陈免以闻。

【乞宫观札子五道】

臣某顷被召还,复污宰司。行以亢满易隳,事以衰疾多废。幸蒙恩释重寄,尚兼将相之官。自惟忧伤病疚之馀,复当辞剧就闲之日,过叨荣禄,非分所宜,黾勉方州,亦将不逮。故因赐对,辄预奏陈。俟到江宁,须至上烦圣虑,乞以本官外除一宫观差遣,于江宁养疾。过蒙眷奖,喻以毋然,非臣糜殒所能仰称。而臣自离阙庭,所苦日侵,目眩头昏,背寒膈壅,加之喘逆,稍劳辄剧。若非蒙恩许免藩任,且令休养,即恐瘳复无期。辄敢昧冒天威,具陈前日悃忄。伏望陛下特垂睿听,俯亮愚诚,早赐矜从,使得宁济。即异时稍堪驱策,誓复罄竭疲驽。臣无任。

【二】

臣某近输悃忄,仰丐恩怜,干忤天威,方怀忧畏。伏蒙圣慈特遗使人赏赐训敕,谕以至意。抚存顾念,逮及存没。负荷恩德,无以胜任。瞻望阙庭,唯知感涕。然臣之恳恳,实有可言。伏念臣抱疾以来,衰疲浸剧,若黾勉从事,必不能上副忧勤,而应接之劳,适足以自妨休养。又地闲禄厚,非分所宜。圣心虽示优容,臣终难于叨昧。伏望陛下俯垂烛察,早赐矜从。他日苟获夷瘳,馀年敢辞驱策,臣无任。

【三】

臣某比因冯宗道还阙,已具输区区蝼蚁之情。继蒙抚存,曲赐训谕,臣诚惶诚感,已具表称谢以闻。窃惟天慈终始眷怜,故欲赋以厚禄,示以优礼,不然一州之守,岂忧付属乏人?臣忧患馀生,加之疾病,喘焉朝夕,难冀久存。陛下所以爱臣,何啻天地父母。令臣多尸廪赐,重贻亢满之殃,岂若赐以安闲,使有宁瘳之福?伏望深垂简照,早赐矜从。他日旅力复可驱驰,敢不致死以图报效。臣无任。

【四】

臣某备位七年,初无分毫绩效,以病自列,获解繁机。而误恩曲加,宠禄并过,岂臣庸朽所可堪任?况自涉春以来,众病并作,气满力惫,殆不可支。其势如此,以尸厚禄,则有食浮之忧,以任州事,则有官旷之责。计臣之分,无一可为。故愿乞其不肖之身,体养岁月。而玺书继至,训敕加严。虽陛下示眷奖之意始终不渝,而臣窃自度量,终难黾勉,以称万一。彷徨,不知所言。辄复干冒天威,期于得请而后已。伏望陛下深垂简照,早赐矜从。他日若获宁瘳,顾虽晚节末路,尚知补报,惟所驱策,岂敢辞免。除已具表,谨具札子陈乞。臣无任。

【五】

臣某近四上表,乞以本官外除一宫观差遣。伏蒙圣慈特降诏书,不允所乞,仍断来章。蝼蚁之微,频烦宠谕。臣之恳诚,已具累表,愚衷激切,终冀矜从。伏念臣荷国厚恩,未报万一,若非疾苦不能任事,岂敢数违训敕,以自取逋慢之诛?但以病势日增,虽外视形色若无甚苦,而神耗于中,力惫于外,一有动作,即不可支。思虑恍然,事多遗忘。以此居官,岂能塞责?且一方之任,非独簿书狱讼在所省察,至于儆戒盗贼,辑安兵民,责在守臣,事实至重。此岂精神衰耗、体力疲惫之人所可堪任,伏望陛下加惠留听,察其所请出于诚然,早赐开允,则非独于臣私分得以自安,亦于陛下任使之际,无旷官废事之悔。臣愚不胜至愿,谨复具札子陈乞。臣无任。

【求退札子】

臣伏奉手诏,令臣二十三日入见。臣明日当入见。然臣之恳款,具如前奏所陈。匹夫之志,有不可夺。实望圣慈,必赐矜从。

【已除观使乞免使相札子四道】

臣某衰疾疲曳,难于自力,干天听,至于三四。逋慢训奖,罪当诛殛。伏奉敕命,就除观使,俯从燕安之愿欲,犹假非分之名器。鸿慈覆载,不啻天地。感激涕泗,无言以谕。然以将相之禄,养疾于田里,历选近世勋贤,未有若斯比例。臣愚无状,绩效不昭,欲以何名,敢此叨昧!且臣蒙陛下识拔,序之群臣之右,当以粗知分义,为异庸人。今若以衰残向尽之年,贪非所据,岂不自隳素守,而仰累陛下知人之明?伏望圣慈察臣累奏,许以本官充使,于江宁府居住。冀蒙瘳复,终誓糜捐。所有敕命,臣未敢祗受。除已具表,谨复具陈乞以闻。干忤天威,臣无任。

【二】

臣某伏奉诏书,不允所乞。祗荷圣训,丁宁备至,非臣庸朽所可堪称。伏自惟念臣以疾病,不胜从事之劳,而欲自休养,退归田里,乃分之宜。尚恃眷怜,私窃自恕,而求以本官食宫观之禄于外,于臣之义,愧负已多。而陛下乃欲使之兼将相之重而处于此,虽仰戴恩德,为至厚矣,而臣历选前代,近至本朝,所以宠待勋旧之臣,无有斯比。况臣久尸重任,绩效不昭,岂可度越前人,有此叨据?是且上亏陛下名器不以假人之道,下伤愚臣知止之义。伏望特垂睿听,早赐允从,则非独于臣私分得以自安,亦于天下公论为协。除已具表。谨复具札子,陈乞以闻。臣无任。

【三】

臣某近以恳诚上干天听。伏蒙圣慈特降中使,赉赐诏书,仍断来章。臣以朴愚,久逋明命,罪谴之及,所不敢辞。而陛下加惠宽矜,慰喻备至。仰荷天地厚恩,非臣殒越所能报称。然臣之恳恳,亦累具闻。分义既所难受,臣亦何敢自已。窃惟人君之御臣,以其任隆而责重,故委之高爵重禄而无难;人臣自度其智力足以胜任而塞责,故受其高爵重禄而无愧。此上下所以两得而能治安也。今臣既以疲<疒尔>退归闾里,尚恃陛下眷存,谓其尝预政事,有夙夜之微勤,故敢求以本官食宫观之禄于外,已于理分为所非宜。而陛下乃疏误恩,使兼将相之重。臣愚不肖,病不任事。顾于陛下励精求治之时,不能自力以裨补万一,而坐尸名器如此其厚;人臣之出力赴功,方任隆责重而有勋劳者,陛下将复何以处之?此臣所以不敢也。臣若苟贪,仰副训敕而不知虑此,则非独于臣私义无以自全,亦于国家大体所损非细。故复冒昧期于得请而后已。伏望陛下始终念察,早赐听许,则非独臣为幸。臣无任。

【四】

臣某近再以恳诚,上干睿听,逋慢明训,方虞谴谪。伏蒙天慈特差臣弟某赉赐诏书,不允所乞。传谕德意,抚存备厚。仰荷天地至恩,捐躯陨首,无以上报。伏自惟念臣以衰病无劳之身,得请于外,虽能为上陈力,任一方之寄,以忝将相,尚为非分。况今蒙恩宽假,得就燕闲,岂可坐而尸此,以养こ田里之中?此臣所以不敢忘止足之义,而自取辱殆也。所怀恳激,已具累奏。虽陛下申加奖励,恩德有隆,而愚臣窃自揣称,终无可以叨昧之理。伏望陛下俯垂闵察,早赐开允,则非独臣为幸甚。除已具表,谨复具札子陈乞以闻。臣无任。

【宣谕苏子元札子】

臣适已见苏子元具宣圣旨,然兵事贵速,忧在失时,恐子元往不如期。邮行之疾,亦恐子元道路偶或有故稽留,则无及事。臣愚谓宜递中赐郭逵等札子,更录付子元,令申喻曲折。

●卷四十五

◎内制(册文、表本、青词)

  【郊祀昊天上帝册文】

伏以眷命作邦,百年于此。蒙休承福,外内用宁。施及冲人,嗣膺历服。燎有典,称秩惟时。

【郊祀皇地册文】

伏以大报于郊,有典咸秩。厥作成物,配天同功。合食泰坛,义存一体。猥以冲眇,绍休前人,承昭事,不敢不察。

【郊祀配帝太祖皇帝册文】

伏以命于帝廷,肇造区夏。扫除僭悖,人以永宁。陟配天郊,实存旧典。灵承圭荐,其敢忘初。

【朝享景灵宫圣祖大帝册文】

伏以灵德在天,实基皇命。降依下土,临况后人。方以眇躬,进承郊庙。神游所御,献享惟时。庶几顾歆,永有蒙赖。

【朝享仁宗皇帝册文】

伏以体道迈德,宠绥臣民。休嘉垂延,燕及于后。肆以寡昧,获承郊宫。馈有仪,敢忘用旧。

【朝享英宗皇帝册文】

伏以灵德美行,实兆初潜。神民所歆,宝命自至。祗绍考服,循而弗改。用谧土宇,以诒冲人。登新宫,历兹嘉月。燎有旧,享惟时。

【皇后册文】

维熙宁二年,岁次己酉,四月丁酉朔,二十六日壬戌,皇帝若曰:自昔有天下,必择建厥配,以承宗庙,以御家邦。肆朕受命,奉循前烈,考慎典册,以祈协于神民。咨尔向氏,懿柔淑恭,旧有显闻,肇功惟祖,弼亮帝室。流德之泽,覃延后嗣,是产硕媛,比贤姜、任。越朕初载,来嫔藩邸,盥馈在中,率礼无违。以至嗣服,祗承内事,斋明夙夜,罔有旷失。宜崇位号,表正宫庭。今遣摄太尉、推忠协谋同德佐理功臣、枢密使、光禄大夫、检校太傅行尚书刑部侍郎、上柱国、东平郡开国公、食邑五千户、食实封一千户吕公弼,摄司徒、朝散大夫、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护军、太原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一百户、赐紫金鱼袋王,持节册命尔为皇后。夫惟兴王,厘厥士女,咸自内始,达于四海。朕克勤,人用弗怠。朕克俭,人用弗奢。朕克正,人用无敢侧颇僻。尔励朕相,乃济登兹。於戏,匪初惟艰,惟慎厥终。尔忱念兹,朕以永享天禄,尔亦豫有无疆之福,岂不韪哉。

【先天节皇帝谢内中露香表】

伏以眇躬无似,实膺骏命之休。厘事有初,敢废灵承之旧。冀蒙仙圣,俯监斋精。

【天贶节皇帝谢内中露香表】

伏以灵命告休,嘉名纪节。用露熏之故事,酬乾施之至恩。仰赖监观,俯垂歆。

【降圣节皇帝谢内中露香表】

伏以昊天锡命,实佑永图。良月御时,载临嘉节。率循故事,升荐至诚。仰冀灵明,溥垂庇贶。

【冬至节皇帝谢内中露香表】

伏以四气随旋,一阳来复。仰瞻穹昊,祗荐芬香。所冀含生,并蒙垂福。

【南郊青城皇帝问太皇太后皇太后圣体表】

臣名言:自宫徂郊,夙夜祗事。方此寒冱,阙于定省,伏惟比日寝食宜加。

【太皇太后回答皇帝问圣体书】

太皇太后致书于皇帝:奉祠郊宫,为国大事。夙兴夜寐,固已勤劳。勉慎节宣,以膺禧福。

【皇太后回答太庙皇帝问圣体书】

太后致书于皇帝:躬率群臣,肇见祖考,孝思之至,何以自胜?尚慎兴居,以保休福。

【寒食节起居永定陵宣祖诸陵等处表】

伏以榆火戒时,柏城在望。荐豆笾之新物,弗获躬亲;象几席之平居,实存馆御。蠲有旧,纟丐慕无穷。

【寒食节起居诸陵昭宪等诸后表】

伏以桐华伊始,火令载严。获嗣庆图,仰蒙慈芘。追淑灵而莫逮,历时序以增思。

【中元节三陵起居诸后表】

伏以素秋伊始,华月既盈,物御气以夷伤,心感时而凄怆。伏惟尊谥皇后,惠风无ル,慈范有诒。猥以眇冲,仰承庆裕。瞻幽灵之所宅,结永慕之至怀。

【八月一日永昭陵旦表】

伏以暑往御时,宵中应律。载班秋朔,申荐庙尝。伏惟尊谥皇帝,体道成乾,施仁应物。率土方涵于圣化,宾天遽怆于神游。追龙驾于空衢,莫知所税;瞻鸟耘之新陇,但有至怀。

【十月一日永昭陵奏告仁宗皇帝旦表】

伏以月乘该阂,时御闭藏。岁回薄以将更,物盛多而可享。恭惟尊谥皇帝,德符穹昊,功济黎元。方求大隗之居,遂兆成周之葬。光灵在望,感恻交怀。

【十月一日起居永安陵等处诸陵表】

伏以日星随旋,岁月从迈。物更收据之候,人积凄怆之怀。恭惟尊谥皇帝,躬睿广之材,抚休明之运。协九皇而高世,追三后之在天。方以眇躬,嗣膺神器。想威灵之如在,感气序以增欷。

【十月一日起居永安陵等处诸后陵表】

伏以哀恫在疚,未尽通丧。弦晦如流,载更良月。恭惟尊谥皇后,降厘妫,播美河洲。著慈范以如存,流徽音而可想。溯陵永望,感节深追。

【冬至节上诸陵表】

伏以气复黄宫,晷移北陆。物验土灰之应,官修云物之占。恭惟尊号皇帝,睿广应期,休明作。收功既往,垂范方来。感时序之变流,想威灵而惨结。

【冬至节上诸皇后陵表】

伏以四时交御,一气潜萌。庆虽属于履长,悲岂忘于追慕。恭惟尊谥皇后,升俪尊极,协成休明。德范有诒,方美王睢之挚;容衣不,尚瞻プ翟之华。永想光灵,讵胜摧感。

【寒食节上南京鸿庆宫等处太祖诸帝表】

伏以火禁肇修,春祺溥被。维是奉粢之礼,适当濡露之时。恭惟尊谥皇帝,德协上穹,功施后裔。亻素神乡而弗返,圣像以如存。纟丐慕威灵,载怀感怵。

【中元节起居外州诸宫观诸帝神御殿表】

伏以夷则御辰,商声甫协。望舒戒节,阴魄既盈。伏惟尊号皇帝,道迈往初,恩涵品汇。于属车之所御,有原庙之旧仪。方此戒寒,岂胜追远。

【中元节起居诸陵表】

伏以方秋厥初,既月之望。昊天始肃,繁露未。伏惟尊谥皇帝,若昔大猷,受天明命。躬有灵德,燕及后昆。猥以眇躬,绍膺庆绪。垂恩罔极,宁忘骏命之休;厘事有初,敢废灵承之旧。冀蒙仙圣,俯鉴斋精。

【十月一日起居扬州诸帝神御殿表】

伏以徂岁如流,甫更良月。遗衣所御,实有经祠。方属投艰,仰承锡羡。瞻威灵而如在,历时序以增思。

【冬至节上南京鸿庆宫等诸帝表】

伏以子位杓回,黄宫气应。既兆天正之始,方扶阳律之微。恭惟尊号皇帝,体道迈仁,膺时建极。豫游所次,馆御如存。抚时序之变更,仰威神而感恻。

【先天节奏告仁宗皇帝表】

伏以金气御时,商声应律。仰阅火流之速,俯沾露降之凄。伏惟仁宗皇帝,功协圣谋,道侔乾则。垂至仁而丕冒,庆实无穷;感素节以深追,悲何有极。

【南郊下元节更不于景灵宫朝拜奏告圣祖大帝表】

伏以帝系所元,仙游如在。载更令节,当款殊庭;以卜祠,将陈献。惟祭仪之难黩,冀神监之具昭。

【南郊礼毕皇帝谢内中功德表】

伏以蠲庙祧,洁告郊。实蒙芘贶,以获顾歆。惟锡福之无穷,曷归诚之有已。

【南郊礼毕福宁殿奏谢英宗皇帝表】

伏以膺命绍休,诹时协吉。告洁粢于庙室,奠嘉玉于郊丘。虽祗奉圣谟,获无疆之庆赖;而深追神眷,重罔极之哀摧。

【真宗皇帝忌辰奏告永定陵景灵宫慈德殿表】

伏以庆灵回薄,永芘后昆。时序徂迁,奄更讳日。威神在望,感怵蒹怀。

【集禧观开启为民祈福祈晴道场默表】

伏以雨淫为灾,民用愁垫。式陈净供,以致诚祈。冀格灵明,遂蒙开霁。惟洁粢之无害,仰休飨之有依。

【南京鸿庆宫开启皇帝本命道场青词】

伏以宝命有诒,以自求而致福;至神无体,随所感而应诚。祗奉灵科,实存故事。冀蒙垂福,俯暨含生。

【延祥观开启太皇太后本命道场青词二道】

伏以宝历有诒,眇躬实嗣。获承慈范,仰荷神休。方元命之在辰,按旧仪而庀事。庶蒙庆,永锡寿祺。

【二】

伏以圣功辅世,已大济于艰虞;神道示人,用宠绥于祉福。敢因谷旦,祗奉灵科。冀大锡于寿祺,得永承于慈范。

【崇先观奉元殿启皇太后本命灵宝道场青词】

伏以克绍庆基,实蒙慈训。遘兹元命,若昔宗祈。冀灵鉴之俯昭,垂寿祺之永锡。

【灵厘内殿开启太皇太后生辰道场青词】

伏以坛席盛陈,科仪肃设。眷言慈荫,祝此诞辰。永绥寿考之祺,上赖神灵之。

【灵厘内殿开启皇太后生辰道场青词】

伏以集黄冠之胜众,仰紫极之真游。按用科仪,营祈祉福。仰求聪鉴,俯应诚心。

【西太一宫开启皇太后生辰道场青词】

伏以真圣在天,式序照临之位;眇冲嗣历,永惟顾复之恩。敢因诞毓之辰,祗荐熏修之事。仰祈眷,俯察倾输。推纯嘏以及亲,与群生而均贶。

【龙图阁开启皇太后生辰道场青词】

伏以妙善可依,每俯从于诚悃;至恩难报,唯仰祝于寿祺。祗奉灵科,隆施净供。上赖监歆之力,永绥顾复之慈。

【广圣宫开启真宗皇帝忌辰道场青词】

伏以深追讳日,祗奉灵科。仰求神福之繁,率用邦仪之旧。永惟道荫,昭此诚祈。

【福宁殿罢散三长月祝圣寿道场青词】

伏以顺长嬴之嘉月,按斋祓之灵科。庶用熏修,溥膺眷。精衷以荐,厘事既成。仰赖圣真,俯昭诚悃。

【福宁殿开启三长月道场青词】

伏以降年有永,实繇阴骘之功;嗣历无疆,必谨灵承之志。帅时典故,若昔科仪。仰赖监观,俯垂庇贶。

【福宁殿罢散三长月道场青词】

伏以监观在上,禳祝有仪。祗率旧章,仰祈况施。茂惟休福,俯逮黎。

【福宁殿开启三长月道场青词】

伏以皋月纪时,凯风应律。罄斋精而上祷,冀真圣之俯临。永赖监观,普垂庇。敢忘寅畏,仰答顾歆。

【福宁殿罢散三长月道场青词】

伏以协用灵科,宗祈永命。惟神心之降格,获厘事之告成。冀与群元,并膺遐福。

【福宁殿开启南郊道场青词】

伏以钦柴宗祈,为国大事。前期斋祷,旧典有稽。仰冀灵明,俯垂眷。

●卷四十六

◎内制(青词、密词、祝文、斋文)

  【景灵宫三殿看经堂开启中元节道场青词】

伏以三元令节,厘事有经。祗荐洁诚,宗祈祉福。仰ム庇贶,覃及庶黎。

【景灵宫保宁阁下元节道场青词】

伏以殊廷外建,嘉节俯临。夙设灵坛,蠲顺祝。冀蒙真圣,垂群黎。

【醴泉观宁圣殿开启为民祈福保夏道场青词】

伏以圣真丕冒,品庶具依。当蕃启之盛时,用熏修之故事。仰祈聪直,俯鉴斋精。溥垂庇之仁,申锡寿康之福。

【醴泉观宁圣殿开启年交道场青词】

伏以像图夙设,坛席载严。当此岁阴之交,率时禳祝之旧。仰惟庇贶,俯逮黎元。

【集禧观洪福殿开启谢雨道场青词】

伏以旱成灾,惧物生之疵疠;祓斋以祷,荷神卷之顾绥。载辟灵场,式陈昭报。尚冀涵濡之施,以终庇之仁。

【在京诸宫观景灵宫等处祈雪青词】

伏以华岁几终,同云未兆。物将疵疠,咎在眇冲。敢罄斋精,上求嘉应。冀蒙贶施,孚佑含生。

【谢晴青词】

伏以密云作雨,易不时若。蒙神赐,灾诊用除。奔走祓斋,以谢灵贶。祀仪有秩,不敢怠忘。

【坊州秋祭圣祖大帝青词】

伏以祠城在望,御馆如存。敢因{秋手}敛之辰,祗用吉蠲之荐。冀蒙垂,俯赐降歆。

【沧瀛州地震设醮青词二道】

伏以地德安静,震非其常。阴阳厥愆,以告咎罚。礻会禳有典,仰赖监歆。所冀方隅,具膺庇贶。

【二】

伏以自河以北,坤载不宁。敷置净筵,以祈后福。仰惟皇觉,敷群生。监此斋精,俯垂庇贶。

【北岳庙为定州地震开启祭祷道场青词】

恭以地职持载,静惟其常。今兹震摇,以警不德。涉河而北,又用惊骚。惟岳有神,芘绥厥壤。祓除祠馆,按用祈仪。请命上灵,冀蒙孚佑。敢忘夤畏,以答眷歆。

【集禧观开启保夏祝圣寿金道场密词】

伏以时在炎,物方蕃祉。即祠庭之精,竭清道之严祗。仰冀监观,俯垂庇,具绥福履,申弭疾殃。覃及群黎,永膺戬谷。

【崇先观开启保夏祝圣寿金道场密词】

伏以眷无疆,熏修有旧。当朱明之纪候,祈苍昊之垂仁。申锡休嘉,外覃品庶。敢怠灵承之志,永膺丕冒之恩。

【延福宫开启皇后生辰道场密词】

伏以统洽后宫,协承先庙,诞辰俯及,厘事有常。惟万德之博临,冀百祥之永锡。

【延福宫开启皇太后生辰道场密词】

伏以协承宝命,恩维拊育之深;俯应群情,法有总持之妙。斋场夙设,庆事备终。敢祈西竺之威神,永佑东朝之福履。

【金明池开启谢雨道场密词】

伏以蕃启在时,蕴隆为虐。罄斋精而上祷,蒙膏润之旁流。祗报灵休,式陈净供。尚祈终赐,无使后艰。

【兴国寺开先殿奏告太祖皇帝孝明皇后祝文】

伏以像设有严,神游所御。瞻衣冠而如在,惧风雨之弗除。庀事将兴,涓辰既吉。永赖灵明之鉴,俯昭怵惕之怀。

【西京应天禅院奏告太祖太宗真宗皇帝御容祝文(告迁奉安还本殿之意)】

伏以殊庭有亻血,馆御如存。吉日既蠲,缮修惟谨。式陈嘉荐,以妥明灵。

【启圣院永隆殿奏告太宗皇帝元德皇后祝文】

伏以威神所感,营缮有期。考礼旧章,宜时洁告。茂惟灵德,俯鉴至怀。

【太庙八室奉慈诸庙奏告南郊等处祝文】

伏以三岁一郊,实昭大报。前期洁告,国有故常。仰冀灵明,俯垂鉴。

【诸皇后陵奏告谢南郊礼毕祝文】

伏以飨郊宫,国之重事。唯蒙慈庇,以获休成。策祝有经,敢望用旧。

【景灵宫英德殿奉安英宗皇帝御容祝文】

伏以先圣旧祠,祖宗所御。嗣兴宝构,追奉灵游。诹日既嘉,具仪以妥。徂惟在上,永保厥宁。

【天章阁延昌殿权奉安英宗皇帝御容祝文】

伏以相名山于洛宅,既兆寝园;仿原庙于汉仪,将迁馆御。洁除秘宇,严奉容。冀灵跸之少安,副衷情之罔极。

【西京应天禅院坼修太祖神御殿祭告祝文】

庙刹有严,威神所御。将改新于宝构,永钦奉于容。仰冀灵明,俯垂鉴佑。

【景灵宫修盖英宗皇帝神御殿上梁祭告太岁已下诸神祝文】

伏以钦奉仙游,肇营宝构。举修梁而揆日,具蠲饣肴以宁神。祓此后艰,仰ム大。

【慈孝寺崇真彰德殿为经霖雨垂脊脱落奏告祝文】

伏以雨淫告灾,垣屋或坏。惟神所御,有圮弗支。诹用灵辰,改新厥构。蠲为祗荐,于礼有常。

【太庙后庙奉慈庙雅饰奏告祝文】

伏以三岁一郊,祖宗成法。灵明所御,绘饰有时。方此亻孱工,礼当洁告。

【西太一宫立秋祝文】

伏以候火既流,占灰甫应。真游所御,灵具存。率循旧章,作荐常事。仰祈锡福,大芘含生。

【中太一宫立冬祝文】

伏以馆御国郊,庇贶天物。祠宫策祝,在礼有初,涓选吉时,作荐常事。敢祈孚,施及群黎。

【九宫贵神祝文】

伏以卜用灵辰,躬修享。清坛所兆,洁告有常。

【景灵宫里域真官祝文】

伏以宗祈阳郊,祗见神祖。葆兹净域,夙赖真灵。祗率旧章,式陈嘉荐。

【天地社稷宫观等处祈晴青词祝文】

积阴为,淫雨弗止,荡决漂垫,将为民灾。惧德不类,以干咎罚。是用斋祓,宗祈明灵。冀蒙垂矜,遂获开霁。休嘉之锡,实被含生。

【五岳四渎诸庙祈晴祝文】

淫雨弗止,将为民灾。惧德不孚,以罹咎罚。是用奔走,祷于明神。惟神监观,惠以时肠。非民独蒙嘉福,神亦永有休享。

【定州北岳为地震祭祷祝文】

伏以自河以北,阳出镇阴。人用不宁,咎由菲德。永惟聪直,庇一方。祗饬使人,斋精以祷。尚蒙歆鉴,无有后艰。

【文德殿告迁御容祝文】

伏以纟┪冠即事,丧纪有终。黼座神,哀怀靡极。度新宫而馆御,诹吉日以徂迁。式冀灵明,永歆丰洁。

【南郊青城彩内毕功大殿上开启保安祝寿讽孔雀明王经斋文】

伏以祀兆方严,斋场夙设。实延净众,开诵梵文。既蒙大施之仁,助锡丕平之福。

【南郊青城彩内毕功大殿上开启保安祝寿讽法华经斋文】

伏以帷宫既具,皇邸将临。发诵秘文,施其景福。仰惟觉慈之覆,俯绥享之成。

【五台开启南郊礼毕道场斋文】

伏以灵承在上,惧休命之难□;大报于郊,惟盛仪之获□。祗循故事,恪报厥成。仰赖顾歆,终垂庇贶。

【内中延福宫性智殿开启太皇太后生辰道场斋文】

伏以大阴协兆,良月御时。猥以眇躬,获承慈范。敢因谷旦,祗集胜缘。实赖等慈,具绥景福。

【十月一日永昭陵下宫开启资荐仁宗皇帝道场斋文】

伏以大明光藏,上智之所发挥;妙总持门,群灵之所归赖。岁阴逝矣,陵阙超然。凭净众以有祈,冀真游之无碍。

【福宁殿开启资荐英宗皇帝道场斋文】

伏以凭几之言未远,涤场之候更新。摧慕安穷,攀号靡及。旁招净众,归诚甘露之门;仰祝灵游,取证法云之地。

【中元节福宁殿水陆道场资荐英宗皇帝道场斋文】

伏以正等上缘,含生永赖。荐龙施之净供,助宿植于神游。仰冀灵明,俯昭哀恳。

【万寿观广爱殿资荐章惠皇太后忌辰道场斋文】

伏以讳日俯临,祠庭外。遴柬黄冠之众,宗祈紫极之神。按用前科,追营后福。庶超升之莫御,ム庇贶之有加。

【天章阁延昌殿开启权奉安英宗皇帝御容道场斋文】

伏以翠旄所御,玉色如存。将改氵位于清闲,少即安于秘近。旁招净众,仰助胜缘。凭妙觉之总持,冀皇灵之升济。

【温成皇后陵献殿内开启冬节道场斋文】

伏以光灵所宅,崇奉有仪。因令节以熏修,冀具乘之祈助。仰希锡福,俯逮含生。

【金明池上开启祈雨粉坛道场斋文】

伏以肃设祠坛,宗祈解泽。膏润之祥甫兆,赫炎之惧更深。实恃灵明,厚矜黎庶。遂令沾足,用格丰穰。

【金明池上开启谢雨道场斋文】

伏以常告罚,将害粢盛。夙设灵场,载祈膏泽。神休既格,昭报有仪。尚惟孚佑之仁,终保嘉生之享。

【龙图天章宝文阁接续开启祈雪道场斋文】

伏以岁序就穷,尚愆嘉雪。能仁应世,闵此含生。冀佑上灵,锡之休证。式陈净供,以告斋诚。

【泗州塔谢晴斋文】

天灾于民,淫雨不止。祓除斋戒,并走以祈。实蒙等慈,俯应诚悃。永惟庇贶,其敢弭忘。

【后苑天王殿坼修了毕斋文】

伏以拟辰居之奥密,饬袄像之严威。缮治告功,祓斋祈福。庶凭至善,永保多盘。

●卷四十七

◎内制(诏书)

  【敕榜交趾】

敕交州管内溪峒军民官吏等:眷惟安南,世受王爵。抚纳之厚,实自先朝。含容厥愆,以至今日。而乃攻犯城邑,杀伤吏民。干国之纪,刑兹无赦;致天之讨,师则有名。已差吏部员外郎、充天章阁待制赵Ι充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使兼广南安抚使,昭宣使、嘉州防御使、入内内侍省都押班李宪充副使,龙卫四厢都总管指挥使、忠州刺史燕达充副都总管,顺时兴师,水陆兼进。天示助顺,已兆布新之祥;人知侮亡,咸怀敌忾之气。然王师所至,弗迓克奔。咨尔士庶,久沦涂炭。如能谕王内附,率众自归,爵禄赏赐,当倍常科,旧恶宿负,一皆原涤。乾德幼稚,政非己出,造廷之日,待遇如初。朕言不渝,众听无惑。比闻编户,极困诛求,已戒使人,具宣恩旨,暴征横赋,到即蠲除。冀我一方,永为乐土。

【提转考课敕词】

先王考绩之次序,虽见于经,而其详不传于后世。朕若稽古以修众功,而诸路刺举之官,未有以考其贤否。比敕有司,详议厥制,条奏来上,询谋悉同。其使布宣,以励能者,而择左右可信之良使典治之。古人有言,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今朕有念功乐善之志焉,而又继之黜陟幽明之法,以待天下之大吏矣。然非夫任事之臣,躬率以正而考慎其实,与士大夫宣力于外者,皆安于礼义,而不以便文侥幸为奸,则朕之志岂能独信于天下,而法亦何恃以行哉?咨尔在位,其各悉力一心,务祗新书,以称朕至诚恻怛之意。

【韩琦加恩制】

门下:朕祗率旧章,肇称吉礼。对越天地,具获灵明之歆;相维公卿,并膺休显之赐。其孚大号,以宠元勋。推诚保德崇仁守正协恭赞治亮节翊戴功臣、淮南节度、扬州管内观察处置营田等使、开府仪同三司、守司徒、检校太师兼侍中、行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上柱国、魏国公、食邑一万三千七百户、食实封五千户韩琦,躬受伟材,出陪熙运。保兹天子,进无浮实之名;正是国人,退有顾言之行。开朝廷之两社,揉方域之万邦。辰猷具臧,器宝加重。中辞机轴之要,外即蕃屏之安。衡ヨ绂纟延,备三公服饰之盛;兜戟纛,兼大将威仪之多。序绩既崇,修方弥谨。协成宗祈之礼,与有显助之劳。肆衍本封,申加美称。於戏,恩典徽数,所以旌帝臣;明德茂功,所以奖王室。往惟励翼,服此褒嘉。可特授依前守司徒、检校太师兼侍中、行扬州大都督府长史、魏国公、充淮南节度、扬州管内观察处置营田等使,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四百户,仍赐推诚保德崇仁守正协恭赞治亮节佐运翊戴功臣散官勋如故。主者施行。

【李璋加恩制】

门下:朕若昔大猷,绍天明命。必有献享之礼,作民恭先;必有褒嘉之恩,自国贵始。翊卫功臣、奉宁军节度、郑州管内观察处置河堤等使、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使持节郑州诸军事、郑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平原郡开国公,食邑四千三百户,食实封一千户李璋,世载忠善,躬服俭勤。以后家之洪支,为帝室之隆栋。入总营卫,则兵师无哗;出乘蕃维,则吏属不怠。近付京都之钥,外更方镇之旄。贡职惟修,祀仪获考。进加功号,申衍邑封,以畴服采之勤,其协劝劳之典。於戏,贵富有危溢之可戒,禄位匪侈骄之与期。图惟庆誉之终,尚协龙光之施。可特授依前检校司空、使持节郑州诸军事、郑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奉宁军节度、郑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加食邑七百户,仍赐翊卫忠果功臣,散官、勋、封如故。主者施行。

【皇伯祖威德军节度使荣国公承亮加恩制】

门下:朕献庙室,燎郊丘,内蒙祖考之居歆,外获神之顾飨。嘉我近属,与有陪辅之劳;扬于大庭,使膺褒显之福。具官某德义自表,爵齿兼尊。魁然肃艾之材,尚矣神灵之胄。世承厥庆,有跗萼之芬华;朝赖以宁,若翰蕃之严密。乃相肆祀,实绥思成。进加奠食之封,申锡诏功之号。於戏,孝恭可以仪宗室,信厚可以化邦人。匪时亲贤,孰朕承翼。往肩宠奖,尚协荣怀。可。

【李日尊加恩制】

门下:朕绍膺骏命,稽用上仪。祗事郊宫,并受三神之福;推恩方夏,外交四表之欢。告于有司,锡是在服。推诚保节同德守正顺化翊戴功臣、静海军节度观察处置等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日尊,躬怀德善,世济忠勤。奠兹南邦,居有城之效;卫我中国,使无疆埸之虞。赐之大将之旄,胙之真王之爵。往践厥位,知欣戴于宠章;来献其琛,用协成于熙事。陪敦采邑,褒进文阶。载加真食之封,式允懋功之典。於戏,人之所取,惟怙冒于王灵;国以永存,顾循守于侯度。率时新命,保乃旧邦。可。

【冯翊郡君连氏等贺皇帝南郊礼毕表】

伏以庙┙蠲饣喜,郊柴昭报,仰格神灵之飨,俯均夷夏之欢。(中贺)伏惟皇帝陛下道协钦明,德兼神武。揽御今之皇策,考严上之帝仪。威盛容,茂实存乎六世;典黄徽数,赉并及于万方。妾备数先朝,叨荣中禁,亲逢累洽,窃用交欣。妾无任。

【德妃苗氏上贺皇帝南郊礼毕表】

伏以灵承庙,祗载郊丘,既来万国之欢,遂格三灵之。(中贺)恭惟皇帝陛下徇齐成性,睿广膺期。神罔时恫,方绍休于大业;圣为能飨,乃获考于上仪。妾逮侍先朝,亲逢盛事,观瞻有炜,欣赖实多。妾无任。

【赐太子太傅致仕梁适太子太师致仕张特赴阙南郊陪位诏】

朕肇称圭币,祗见郊宫。嘉得万国之欢心,以承配天之大事。永念元老,著勋先朝,当与辟公,序于祠位。冀能显相,绥我休成。可发来赴阙南郊陪位。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赐允太子太傅致仕梁适陈乞不赴南郊陪位诏】

敕梁适:省所上表,“递到诏书一道,令臣赴阙陪位者。臣以久病不获奔走前去”事,具悉。朕肃将圭币,祗见郊丘。嘉与旧臣,协承熙事。乃闻疾,旅力尚愆。优老宠贤,义诚难强。

【赐允太子太师致仕张不赴南郊陪位诏】

敕张:郊丘大事,群辟具来。旧老元勋,所宜显相。乃以疾若,恻于朕心。尚慎兴居,以膺康福。

【赐宣徽北院使判大名府王拱辰乞南郊赴阙不允诏】

敕拱辰:朕嗣命典神,肇称吉礼。稽循故事,不敢愆忘。卿既率贡职以来助祭,又求入觐陪侍郊宫。缅彼都畿,方须镇抚。永惟重寄,难徇至怀。

【赐允守司徒兼检校太师兼侍中韩琦乞相州诏】

敕韩琦:卿以公师之官,将相之位,统临四路,屏一方。寄重任隆,群臣莫比。虽罹疾,冀即有瘳。而章书频频,来以病告。宗工元老,视遇有加,恩礼之间,然何敢薄?重违恳恻,姑即便安。

【赐守司徒兼检校太师兼侍中判永兴军韩琦再乞相州诏】

卿当国家之多难,任社稷之至忧,实能忠勤,以济勋绩。方均逸豫,适此外虞,烦我元功,良非得已,亦惟体国,义不辞劳。今虽尚谋经武之时,非有搜兵伐罪之事,坐临诸帅,固可优游,何必旧邦,乃能休养?勉绥居息,以副倚毗。

【赐守司徒检校太师兼侍中韩琦诏】

便道之镇,朝廷故常。来朝京师,朕意所欲。使事曲折,既当闻知,忠言嘉谟,又所饥渴。虽知勤,可不勉哉。

【赐韩琦依所乞诏】

敕韩琦:奏乞由河阴本路赴相州安泊骨肉行李讫,径乘递马赴阙朝见奏事讫,还赴本任,稍从私便事,具悉。旧德元功,久于方面。嘉言谠论,所欲亟闻。其来造朝,然后之镇,义当黾勉,无或告劳。

【赐守司徒检校太师兼侍中判永兴军韩琦乞相州旧任不允诏三道】

敕韩琦:卿明德茂勋,具书帝籍,祖考所付以屏毗朕躬,比辞国均,已会边隙,故烦元老,属此忧勤。今羌虽来柔,疆事多弛,经营科治,改命为难。莫府坐筹,制其大略,虽闻稍惫,冀可少安。义有固然,朕言无戏。

【二】

敕韩琦:羌夷变态,未易究知;边塞缮完,所宜申饬。以卿望实,分朕顾忧,当并群策以有为,遂措一方于无事。乃来告疾,冀得燕闲。主尔忘身,忠贤之义。勉膺重寄,务体至怀。

【三】

敕韩琦:卿茂德隽功,朝廷所赖,方解政几之剧,重分疆事之忧。种落绥和,酋渠向顺。永惟边镇,犹恃老成。所须经武之远谋,及此暇时而备豫。当思体国,无却告劳。

【赐守司徒检校太师兼侍中判永兴军韩琦乞致仕不允诏】

敕韩琦:朕初嗣位,不敢暇逸。惟畏天命,亦惟闵民。蠢兹一方,尚戒羌夷。制变备豫,灾御侮。庶几元老,克协朕心。若其惮勤,谁与谋此。勉祗厥服,用副至怀。

【赐判永兴军韩琦汤药诏】

敕韩琦:任隆三事,寄重一方。比闻经制之劳,或爽节宣之序。特驰使传,往喻朕怀。宜有分颁,以资卫养。

【赐允观文殿学士尚书左仆射新除集禧观使富弼辞免乞判汝州诏】

卿翊朕祖考,功施于时,德善在躬,终始如一。祠庭置使,实近阙门。邦有大疑,庶几求助。忠贤体国,义乃可留。而引喻再三,便于出守。重违恳恻,姑即所安。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赐判汝州富弼乞致仕不允诏】

敕富弼:卿忠纯亮直,为国元老,朕所恃赖,急于典刑。优游小邦,足以养疾。冀绥福履,来副询谋。何必言归,以孤眷瞩。

【赐判汝州富弼乞假养疾诏】

眷我元老,数更悲伤。比饬使人,往宣至意。乃观来谂,未即康宁,姑顺诚怀,勉绥吉禄。

【赐判汝州富弼乞赴安州避灾养疾诏】

比饬使人,具宣至意,就令赐告,冀遂宁瘳。卿严祗朕命,不敢遑息,顾念吏卒,闵其滞留,触热载驰,用忘勤。恭以事上,卿实有之,仁及贱微,又能如此,忠诚所恻,岂独朕心。从容小邦,姑以养福,勉绥吉禄,毋恤后艰。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赐判汝州富弼赴阙诏二道】

敕富弼:卿中解政机,外分符守,久于穷僻,卫养或愆。优游京师,可以治疾,谓当趣驾,以副虚怀。

【二】

敕富弼:久解政机,荐分符守,元功茂德,朕所注心。渴闻嘉猷,以辅不逮。

【赐富弼赴阙并茶药诏】

敕富弼:适自州藩来还朝位,眷驰驱之良苦,惧卫养之或愆。当有宠颁,以昭勤伫。

【赐判汝州富弼辞免南郊礼毕支赐诏】

敕富弼:省所奏免南郊支赐,受厘于神,赉及蛮貊。卿勋德兼茂,中外具瞻,恩典所加,当先群辟。区区一赐,何足以辞?当体眷怀,共膺贶施。

【赐宰相曾公亮已下辞南郊赐赉不允诏】

敕公亮等:朕初嗣服,于祖宗之制,未有所改也。卿等选于黎献,位冠百工,或受或辞,人用观政。朝廷予夺,所以驭臣。贵贱有差,势如堂陛。惟先王之制国用,视时民数之多寡。方今生齿既蕃,而赋入又为不少,理财之义,殆有可思。此之不图,而姑务自损,祗伤国体,未协朕心。方与勋贤虑其大者,区区一赐,何足以言。

【赐观文殿学士新除刑部尚书知大名府陈升之辞免恩命不允诏】

敕升之:设都置守,绥御一方,付得其材,乃能往于。卿嘉谋美绩,简在朕心。选于群臣,用有畀属。申明纪律,临制事几,中外践更,效皆已试。勉祗厥服,于义为宜。

【赐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大名府陈升之赴阙朝见茶药诏】

敕升之:往司宫钥,来次郊。炎敲之序未徂,跋涉之勤已至。当驰荣赐,以示眷怀。

【赐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亳州欧阳修上表奏乞致仕不允诏】

敕修:股肱名臣,与国同体,礼当得谢,朕尚难之。况年非告老之时,而勋在受遗之籍,不留屏辅,人谓斯何?姑体至怀,少安厥位。

【赐知亳州欧阳修陈乞致仕第二表不允诏】

敕修:卿勋德之旧,简在帝心,从容一州,足以休养。而抗奏至于四五,必以田里为归。岂朕视遇故老有不足于礼乎?何其求去之果也。欲喻至意,莫知所言。惟于勉留,实副勤伫。

【赐知亳州欧阳修第三表并札子陈乞致仕不允诏】

敕修:省所三上表并札子奏乞致仕事,具悉。卿翊戴三朝,清明谅直,有言有绩,著在朕心。重违勤求,外寄藩屏。邦之俊老,不以遐遗,所冀输诚,常存帝室。而纳禄与职,至于再三。虽洁身之风,可激贪冒;顾许国之义,未协忠嘉。姑体眷怀,勉膺图任。所请宜不允。

【赐观文殿学士兵部尚书欧阳修辞知青州不允诏二道】

敕修:海岱名都,太公旧履,镇抚一路,朕难其材。卿实元勋,以忠许国,谓当亟往,卧以治之。冀能优游,宁此东土。

【二】

敕修:卿纯诚直谅,中外所知。辞禄就闲,志非有激;进官治剧,义乃无嫌。矧兹东州,可以居息,方之守亳,劳逸殆均。朕命惟行,谓当遄往。

【赐答曾公亮诏】

眚灾变异,以戒人君,推之股肱,朕所不取。元勋旧德,实赖交修,谴告之来,必缘象类。明喻朕志,使当天心,庶几君臣,并受遐福。不务出此,而果于辞让,是惟保身,岂曰谋国。

【赐张方平免特支请俸诏】

敕方平:省所奏札子陈免特支请俸事,具悉。卿躬肃艾之材,豫辩章之论。致丧无贰,虽非谋国之时;班禄有差,是乃养贤之意。抗言来谂,引义甚明。重戾素怀,姑循近制。

【赐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邵亢乞郡诏】

敕邵亢:卿先帝所命,以翊朕躬。升执事枢,方观勋效。遽欲辞位,殆非所宜。卫养少愆,何忧不已?勉共厥服,思协朕心。

【赐皇伯新除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安定郡王从式乞免新命不允诏】

敕从式:卿躬俊之材,出神明之胄。选于宗室则属近而行尊;闻在朝廷,又年高而德邵。膺兹褒显,人以为宜。勉服官封,永绥吉禄。

【赐泾原路经略使蔡挺茶药诏】

卿方用时材,出分帅路。适兹寒苦,良已勤劳。特推抚赐之恩,以示卷怀之意。

【赐天章阁待制知渭州蔡挺奖谕诏】

封疆之虞,责在将帅,厥有绩效,不忘于心。卿久以才称,外分方任,乘机践事,能兆厥谋。板筑告功,于疆就募。保彼居圉,可无后忧。倚言若兹,朕所嘉叹。

【赐知唐州光禄卿高赋奖谕诏】

召杜南阳,世称循吏。其亡久矣,朕尚思之。卿招怀饥流,垦辟荒梗,缮修陂曷,绩效具昭。前人之良,何以逮此。阅奏叹美,不忘于心。

●卷四十八

◎内制(诏书、批答、口宣)

  【赐天章阁待制知审刑院齐恢奖谕诏】

敕齐恢:省所奏,据大理寺日奏司状,四月一日已前下寺公案,并已断绝,无见在事,具悉。卿以才被选,典领祥刑,蔽罪谳疑,遂无留狱。圄空之隆,朕庶几焉。阅奏叹嘉,不忘乃绩。

【又赐知审刑院齐恢奖谕诏】

敕齐恢:犴狱之留,易以为戒。卿躬有美行,服在近班。典兹祥刑,致用明慎。济之敏给,廷谳用空。吏称厥官,朕心所喜。

【赐敕奖谕审刑院详议官大理寺详断官等】

敕赵文昌等:省知审刑院齐恢奏,据大理寺日奏司状,四月一日已前下寺公案,并已断绝无见在事。朕初嗣服,德化未孚。永念元元,多罹犴狱。汝等并膺选擢,任在谳疑,能励厥官,以无留事。览奏叹尚,不忘于怀。

【又赐奖谕审刑院详议官大理寺详断官等】

敕赵文昌等:四方罪狱,常患稽留。岂唯吁嗟,或以瘐死。汝等能勤且敏,论谳用单。阅奏念劳,朕心以喜。

【赐敕奖谕权大理寺少卿蔡冠卿】

敕蔡冠卿:省知审刑院齐恢奏,据大理寺日奏司状,四月一日已前下寺公案,并已断绝,无见在事。天下之狱,决于大理。汝能审克,丕蔽厥成,来谳之疑,遂无留者。惟明以敏,朕实汝嘉。

【赐特放谏议大夫知潭州燕度待罪诏】

卿受命方隅,助宣德化。奸凶弗率,乃触大诛。引慝自归,谓当谴黜。万方有罪,责在朕躬。虽尔长民,岂专任此。

【赐外任臣寮进奉功德疏】

卿方以时材,外分邦寄。备修禧事,来会诞辰。广伽梵之胜缘,协华封之善意。载惟勤至,良用叹嘉。

【赐特放知成德军韩贽待罪诏】

夫妇相残,政之大耻。引愆自劾,于义为宜。然德化之美,厥成在久。任斯责者,岂特长然?

【赐特放怀州傅卞待罪诏】

敕傅卞:先王教民,长幼有序,厥或不率,归之义刑。卿受任方州,罪人既得。闵斯弗迪,引责在躬。美俗之成,盖非朝夕。一夫抵冒,未足以言。

【赐答德妃苗氏贺南郊礼毕诏】

敕德妃苗氏:列职内官,逮承先帝。祀仪获考,庆慰惟均。比览奏陈,具昭诚意。

【赐答修仪杨氏等冯翊郡君连氏等贺南郊礼毕诏】

敕修仪杨氏:旧繇德选,列职禁闱。厘事之成,实均庆赖。ゼ文赞喜,良慰朕心。

【赐大辽贺正旦人使茶药诏】

敕:卿以肤使之才,将善邻之礼。川途悠远,风气冱寒。永念驰驱,当加劳赐。

【赐大辽贺正旦副使茶药诏】

敕:卿夙驾使车,远将信币,方兹寒漂,固已勤劳。宜申谕于至怀,仍就加于宠锡。

【赐大辽皇太后贺正旦人使茶药诏】

敕:卿奉将书币,更涉川途,方兹冱寒,久于勤。宜加劳赐,以示眷存。

【赐大辽皇太后贺正旦副使茶药诏】

敕卿将币造朝,方申旧好。建旃取道,适会祁寒。永惟跋涉之劳,当有匪颁之宠。

【皇帝问候大辽皇帝书】

嘉生备舍,华岁几终。惟素讲于邻欢,想具膺于时福。弥加葆卫,永御吉康。

【皇帝贺大辽皇太后生辰书】

玉烛告和,方御闭藏之候;椒庭集庆,载临诞毓之辰。具饬使车,肃将礼币,式修旧好,申祝永年。

【赐南平王李日尊加恩告敕书】

敕南平王日尊:朕躬执圭币,礼成郊丘,无有远迩,并膺休福。卿镇抚南服,功昭于时。乃眷忠勤,尚加褒显。永肩臣节,茂对宠章。

【赐溪洞知蒋州田元宗等进奉助南郊并贺冬贺正敕书】

敕田元宗:附绥种落,葆卫疆陲。能来献琛,以赞厘事。忠勤之意,良有可嘉。

【赐占城蕃王杨卜尸利律陀般摩提婆敕书】

敕:卿世荷百禄,躬有一邦。虽道阻荒遐,而志存钦顺。具书遣使,航海献琛。载念忠勤,岂忘叹尚。因加褒赐,式示眷怀。

【批答文武百寮曾公亮已下上尊号第一表不允】

朕以薄德,嗣膺基绪,继天理物,常惧弗任。方赖交修,以熙众治。群公卿士,外暨庶黎,欲举鸿名,措之眇质。臣民归美,为义则多,揣实揆时,朕犹不取。

【批答文武百寮曾公亮已下上尊号第二表不允】

王者奉元以先后天时,宪道以始终人事,以文制礼作乐,以武戢兵丰财,以成万物之性为仁,以得四海之心为孝。惟圣时克,朕无能焉,被之此名,只有惭德。矧家多难,创钜未夷,备章而郊,欲止不敢,因自尊显,良非本怀。

【批答宰臣曾公亮已下贺寿星见】

省表具知。乾象粲然,官占以告,寿祺之应,于传有稽。卿等寅亮帝工,阜成邦采,ゼ文告庆,归福朕躬。书瑞史篇,已循故事;星隆晷德,尚赖交修。

【批答枢密使文彦博等贺寿星见】

省表具知。穹见象,以告寿昌,嘉与臣民,并膺兹福。卿等进繇德选,登翊事枢,敷奏兆祥,请书史策。忠嘉之意,朕所不忘。

【批答富弼】

卿有忧国爱君之心,而忠以忘乎已;有经邦信时之业,而用未究其能。夫蓄久而积博者施之无穷,虑深而计熟则谋无不获。此朕所以有望于卿也。矧卿正直不回,奸邪素忌,小人所异,君子所同。是以在外十年,而左右之誉弗及;处躬一德,而缙绅之望愈隆。朕内度于心,外询于众,自谓有得,卿其何辞?

【批答不允皇伯祖威德军节度使荣国公承亮辞免恩命第一表】

卿相予祠事,既获休成,膺国宠章,所宜祗受。苟为谦避,未协眷怀。

【批答不允承亮辞免恩命第二表仍断来章】

卿位重朝廷,望隆宗室,骏奔郊庙,助朕休成。受锡为宜,可无确避。

【批答不允承亮辞免】

省表具知。受厘于神,人与有庆,矧惟近属,德齿兼尊。膺此褒嘉,于事为称。往其祗命,以副眷怀。

【批答不允承亮辞免】

省表具知。古者番之福,与同姓共之。矧兹大赉,外及蛮貊,为吾近属,相协休成。恩典所加,岂容固避。

【批答枢密副使韩绛邵亢知枢密院事陈升之等辞免恩命仍断来章】

省表具知。祭有惠术,赉及庶黎。矧吾政事之臣,当在褒扬之首。膺斯恩典,于体为宜。毋或终辞,以勤训告。

【批答韩绛邵亢陈升之等辞恩命不允仍断来章】

卿等位为臣宗,躬相祠事,膺斯褒显,于体为宜。往服宠章,可无谦避。

【宣答文武百寮称贺宣德门肆赦】

有制:朕升烟泰,登就吉仪。驻跸端门,布宣惠泽。臣邻协豫,黎庶交欣。赖天之休,与卿等内外同庆。

【宣答文武百寮称贺南郊礼毕】

有制:朕献清庙,燎泰坛。协相祀仪,既嘉勤绩;旅陈贺礼,弥见欢诚。赖天之休,与卿等内外同庆。

【宣答枢密使以下贺南郊礼毕】

有制:朕亲称币玉,祗见郊宫。能底熙成,实繇显相。群灵率吁,黎献交欣。朕赖天之休,与卿等内外同庆。

【赐皇伯祖东平郡王允弼生日口宣】

有敕:卿齿尊德茂,属近位崇。惟时献岁之期,实兆元精之庆。当加好赐,以助燕私。

【赐皇伯祖威德军节度使荣国公承亮加恩口宣】

有敕:朕躬率百辟,褒封万灵。乃眷亲贤,实陪大事。当懋宠嘉之数,以昭褒锡之恩。

【赐皇弟岐王颢生日礼物口宣】

有敕:卿地亲鲁、卫,德茂间、平。方诞毓之嘉辰,有匪颁之故事。当驰肤使,往喻隆恩。

【赐皇弟高密郡王生日礼物口宣】

有敕:卿德名方邵,爵宠兼崇。诞毓之辰,甫当谷旦。匪颁之礼,式示至恩。

【赐淮南节度使守司徒兼侍中判相州韩琦加恩口宣】

有敕:卿位高朝廷,德茂百辟。相予厘事,厥有成劳。膺国宠章,是为常典。

【赐判永兴军韩琦生日礼物口宣】

有敕:卿位重将旄,望隆宰席。方懋蕃官之绩,载临诞毓之辰。当有匪颁,以昭眷遇。

【赐枢密使西川节度使守司空兼侍中文彦博生日差内臣赐羊酒米面等口宣】

有敕:卿明谟经国,硕望冠朝。方兹诞育之辰,宜有燕私之礼。当加赐赉,以示眷怀。

【赐文彦博生日差男押赐生日礼物口宣】

有敕:卿才隆国栋,位极臣宗。惟时盈月之良,实兆元精之庆。载临谷旦,当致异恩。

【赐枢密使吕公弼生日礼物口宣】

有敕:卿为皇世臣,掌国几命。门弧告庆,是谓嘉时;台馈致恩,式昭厚遇。

【赐观文殿大学士尚书左仆射富弼赴阙茶药口宣】

有敕:卿久辞剧位,外寄方州。惟召节之既严,想朝之甚迩。宜颁珍剂,以喻至怀。

【赐观文殿大学士尚书左仆射富弼汤药并赐诏口宣】

有敕:卿屏翰元功,台衡旧德,数更悲衅,有恻朕心。因喻至怀,宜颁珍剂。

【赐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大名府陈升之赴阙朝见并赐茶药口宣】

有敕:卿拥节过都,<句皮>关请觐。方兹炎溽,固已勤劳。当有匪颁,以资辅养。

【赐观文殿大学士尚书左仆射判汝州富弼加恩口宣】

有敕:卿望隆时栋,德茂臣宗。方兹厘事之成,爰有命书之赐。往膺褒显,当体眷怀。

【抚问判永兴军韩琦口宣】

有敕:卿内辞鼎轴,出抚方垂。载惟莅事之勤,宜飨啬神之福。特申劳问,以示眷怀。

【抚问观文殿学士陈升之兼赐夏药口宣】

有敕:卿久参台路,方部将符。辑瑞之来,虚怀以伫。宜加劳赐,式示眷存。

【抚问延路臣寮口宣】

有敕:卿等并膺廷选,外寄边虞,永念抚循,备更劳。方兹妍暖,宜各宁安。

【抚问延州沿边臣寮口宣】

有敕:卿等并因材选,外寄边虞。方履盛秋,想膺多福。特申抚喻,当体顾怀。

【抚问河北西路臣寮兼赐夏药口宣】

有敕:卿等时方郁,气或疵疠,永惟黎献,方寄外忧。当有分颁,以助调养。

【抚问并代州路臣寮并将校口宣】

有敕:卿等方以材能,外分寄属。当此冱寒之极,永惟劳之多。当饬使人,往宣朕意。

【抚问高阳关路散诸军特支银鞋钱并传宣抚问臣寮口宣】

有敕:卿等各以选抡,外膺寄属。比更时序,邈在边防。永怀御之劳,当致拊循之意。

【抚问送伴大辽贺正旦人使副沿路相逢贺大辽皇太后皇帝生辰使副口宣】

有敕:卿等抗旃出聘,拥传还朝。方春尚寒,涉道良苦,当加抚劳,以示眷怀。

【抚问雄州白沟驿赐北朝贺正旦人使御筵口宣】

有敕:卿等并膺朝选,实构邻欢。拥节在疆,方豫称觞之礼;驰轺喻指,姑推折俎之恩。

【赐大辽国贺正旦人使已下生饩口宣】

有敕:卿等奉将邻聘,来会岁元。永怀跋涉之劳,宜有饩牵之礼。式昭勤遇,当体诚怀。

【赐大辽国贺正旦人使却回瀛州御筵口宣】

有敕:卿等奉将书币,即获欢成。跋涉川途,固更勤,宜颁燕ぅ,以示眷怀。

【赐大辽国贺正旦人使见讫就驿赐酒果口宣】

有敕:卿等奉将邻聘,夙驾使轺。既造见于阙庭,方即安于舍馆。宜加好赐,以致诚怀。

【北京赐大辽贺正旦人使却回御筵口宣】

有敕:卿等奉币造朝,抗旃归国。缅怀使节,方次都畿,特示燕私,以将勤遇。

【雄州赐大辽贺同天节人使却回御筵兼抚问口宣】

有敕:卿等抗旃归国,总辔在疆。方兹炎,亦既勤。就颁燕ぅ,式示眷怀。

【就驿赐大辽贺同天节人使却回朝辞讫酒果口宣】

有敕:卿等奉将聘礼,来会诞期。惟邻好之践修,嘉使容之饬备。当申颁赉,以侑燕私。

【赐真定府路臣寮等初冬衣袄口宣】

有敕:卿等水泽将坚,风飚载厉。永怀黎献,方寄外忧。当饬使轺,就颁箧服。

【赐召学士冯京入院口宣】

有敕:卿文备国华,学该世务。祥琴既,吉服以朝,宜复禁途,往供辞职。

【赐召滕甫入院口宣】

有敕:卿夙称才敏,久擅文华。当解风宪之严,以豫论思之密。

●卷四十九

◎外制

  【召试三道·节度使加宣徽使制】

门下:推毂授师,拥旄乘塞,擅生杀之柄于外,系安危之体于中。厥有显庸,宜膺宠数,诞扬孚号,明示庶工。具官某,学足以通大方,谋足以断众事,有经天之业,有城之材。比以明扬,屡更烦使,遂跻无仕,良副︳谟。维塞路之要藩,实兵防之重寄。职尔镇抚,纾予顾忧。盖爵赏之加,不遗于近小,岂藩维之任,顾可以弭忘?用是畴其展き之劳,宠以宣猷之号。ム人谋之众允,匪朕志之汝私。夫任重者其忧不可以不深,位高者其责不可以不厚。号名之美,礼秩之崇,非期假宠以擅荣,兹用论功而绕。矧夫守加之圉,谋王之师,联辅相之籍于殿中,居士民之瞻于天下。其思祗慎,以副褒优。可。

【召试三道·翰林学士除三司使制】

敕:三司使,天下之盛选也。自尚书六官名存实去,而三司之职事所总居多,则非夫仁明肃艾足以辅世济物者,奚宜任此哉?具官某,有疏通之才,有直亮之操。闳言崇议,足以经纶王家;高文典策,足以鼓动当世。遂以人望,扬于禁林。若夫施政之后先,生财之本末,盖尝深思而熟讲,殚见而洽闻。则居天下之盛选,主朝廷之大计,询考在位,孰如汝宜?夫聚天下之众者莫如财,理天下之财者莫如法,守天下之法者莫如吏。维予任汝,其听勿疑。法之不善者汝得以议而更,吏之不良者汝得以察而去。则夫调度之不时,费出之无常,邦用之不给,元元困于征求,而愁怨于下者,直汝之耻也。夫行己有耻而后可以为士,矧吾左右信任,询谋所同而观听之所在者乎?往祗厥官,其亡以宠利而为士耻。可。

【召试三道·诫励诸道转运使经画财利宽恤民力制】

夫闵仁百姓,而无夺其时,无侵其财,无耗其力,使其无憾于衣食,而有以养生丧死。此礼义廉耻之所兴,而二帝三王诫敕百工诸侯之所先,后世不可以忽者也。朕夙兴夜寐,听治不怠,囿游宫室之观,无所增饰,而躬以节俭先天下之士,然而不忍人之政,考诸先王,未有以及之也。凶年饥岁,民之父子夫妇,犹有不得保其家室而放乎沟壑。意者吏或不良,不知所以赈救省忧之方,而使之至此耶?今吾于诸道置使者,使得察吏之良否而视民之疾苦,辄具以言。而任事者或不惟朕志之所急,而以侵牟之为故,甚非所以遣使者慰安元元之意也。夫转输天下之财以给有司之费,皆有常数而无横求,诚能御轻重敛散之权,而禁因缘之奸,则何患乎经入之不足?彼前世良吏,能纾其民而官事亦不耗废者,岂有他哉?亦在乎勉之而已。若乃操聚敛之赢以为功,而不知百姓与足之义,非惟逆于朕志,而有司考绩之法,亦将不汝容焉。朕言维服,其听毋怠。可。

【皇侄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可起复旧官泰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制】

敕:先王纠合宗族而分职以治之,所以严宗庙也。宗庙严,则礼俗成而天下治。其事岂可以轻哉?今朕选于近属,以修宗正之官,亦先王治亲之意也。以尔具官某,惠仁孝恭,忠信纯笃,故迁厥位,以称御侮之实,而使任事焉。夫士之欲施于政,未有不学而能者。学所以修身也,身修则无不治矣。朕言维服,尔往懋哉。可。

【皇侄右卫大将军泰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宗实可岳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制】

敕:孝子之思慕无穷,而送终有既者,先王之礼也。具官某,祗慎克孝,能良于丧,去位家居,三年于此矣。其还位号,复序内朝。朕命维新,往钦无ル。可。

【起居舍人直秘阁同修起居注司马光知制诰制】

敕:先王诰命之文,何其雅驯而奥美。虽出命非有司之事,而讨论润色,盖有助焉。以尔具官某,操行修洁,博知经术,庶乎能以所学施于训辞。俾掌赞书,往谐朕志。可。

【起居舍人直秘阁同修起居注司马光改天章阁待制制】

敕:扬雄曰:“周之士也贵,秦之士也贱。周之士也肆,秦之士也拘。”盖先王以礼让为国,士之有为有守,得伸其志,而在上不敢以势加焉。朕率是道,以君多士。以尔具官某,文学行治,有称于时,故明试以言,使司告命。而乃固执辞让,至于八九。改序厥职,以伸尔志。是亦高选,往其懋哉。可。

【翰林侍读学士右正言冯京改翰林学士知制诰权知开封府制】

敕:学士职亲地显,而开封典治京师,非夫忠厚仁恕而有文学政事之能,孰可以任此?具官某,造行直方,受材博敏,践更中外,休显有称。论思禁林,尹正畿甸,询谋惟允。其往懋哉。可。

【范镇加修撰制】

敕:昔周人藏上古之书以为大训,而孔子《春秋》,天子之事也。盖夫讨论一代之善恶,而撰次以法度之文章,非夫通儒达才,有识足以知先王,不欺足以信后世,则孰能托《尚书》、《春秋》之义,勒成大典,而称吾属任之指乎?以尔具官某,有该通之材,有纯洁之操,辩论深博,溢于文辞。论思禁林,时议惟允。则夫案善恶见闻之实,断是非去取之疑,人之所难,宜以命尔。尔其精思熟考,自勉以古之良史,毋袭近世比事属辞之失,使来者无所考稽。可。

【右司谏赵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制】

敕某:朕置御史以为耳目,非更事久而能自称职,则不以知杂事也。以尔尝任言责,有猷有为,行义之修,士人所誉,故迁郎位。使在此官,悉其诚心,迪上视听。义之与比,时乃显哉。可。

【屯田员外郎韩缜改殿中侍御史制】

敕某:朕使学士五人举二人以为史,又于二人择取一人,而以汝为之。汝名臣之子,世载荣问,恺悌忠信,学知大方。无蔽于忄佥人,无挠于大吏,无迪上以非先王之典而同乎流俗。时汝称职,往其勉哉。可。

【兵部郎中沈立可依前官充三司户部判官制】

敕某:擅一道之财,而开阖敛散之,以给县官之费,而又察举吏士之贤不肖,问民之疾苦,与夫入佐三司,而四方之言利者必稽焉,其职事之责等尔。汝以才能屡试,而行义加修,使于东南,岁月久矣。还裨掌计之治,所以慰将命之劳。惟尔博学多闻,固尝知夫百姓与足之义。古人有言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可不勉哉。可。

【度支员外郎充秘阁校理李大临三司度支判官制】

敕某:天下之食货,皆领于三司,故朕常难于置使,而又考慎其属以称之。尔以文学为官,而政事尝有所试,清明敏达,可使治烦。往践厥官,其知所守矣。可。

【金部郎中朱寿隆三司盐铁判官制】

敕某:取于山海之无穷,以助县官之不给,所以开阖敛散之,不可以无术也。非夫廉辨敏明之吏,孰能任此者乎?尔纯行美材,久于烦使,往共厥服,维是勉哉。可。

【度支员外郎李寿朋开封府推官制】

敕某:朕布大庆于天下,惟士之有能有为而不获尽者,岂一日而忘哉?尔以政事之材而济之文学,无所避惮,以修厥官,陷于吏议,失职久矣。尹正畿甸,四方所瞻,姑往佐之,以永民誉。可。

【殿中丞充集贤校理陆经开封府推官制】

敕某:天下无事,休养生息,百年于此。而京师之人众矣,独开封以一尹治之,故朕常慎择材士以为之佐,庶几乎其不劳而治也。尔材茂质美,久于湮厄,而智能弥劭,行义加修。姑使治烦,往其自勉。可。

【太常博士充秘阁校理张洞开封府推官制】

敕某:开封任重事丛,故常择才士以为之佐。尔以文章学问,列职校雠,出试一州,风绩弥劭。膺此遴选,往其勉哉。可。

【左司谏王陶皇子伴读制】

敕某:自天子至于士,未有不待学而成者。今朕欲进诸子于学,求可与居者,而大臣以尔为言。尔久在谏工,有闻于世,兹惟慎选,可不勉哉。可。

【枢密直学士施昌言知渭州制】

敕:夫出河秘文,中严于禁阁;临渭分阃,外肃于戎亭。进陪侍从之联,往膺经略之寄,兹为异数,授受惟艰。具官施某,才劭兼人,问望映世,早摅素蕴,浸阶清涂。南榻计庭,裨赞之功可纪,西厢枢府,论思之效尤彰。洎出总于藩条,且屡制于边琐。事经毕举,政绩用成。宜易余杭之符,就抚氐羌之塞。尔其坐护诸将,善固吾圉。而今而后,无西顾之忧者,ム尔之力。可不勉哉。可。

【知制诰沈遘知杭州制】

敕:东南奥区,杭越重镇。眷惟师帅之选,属于侍从之良。宜有褒优,式示毗倚。具官某,风姿爽拔,器宇闳深。早登高妙之科,亟跻通显之列。校文东观,典学擅乎多闻;演诰西垣,英辞鼓乎群动。比抗章而请郡,期调膳以奉亲,曾未期年,已闻报政。乃就更于淮海,庶益便于庭闱。载念钱塘之邦,方虚铜虎之守。宜共易俗之命,仍选应宿之资。服我新恩,宠尔故里,与夫引会稽之绂,又相万也。尔惟懋哉。可。

【龙图阁直学士知河阳李兑给事中依前龙图阁直学士知邓州制】

敕:邓于京西为一都会,提兵以守,常择大吏,且有加命,宠荣其行。具官某,宽和静深,方厚笃实。尝由御史,遂为谏官。延阁侍从之班,方维帅守之任,焯有绩效,见于事为。序于东省之华,寄以南阳之重,按抚吏士,治军牧民。敷宣诏条,镇靖风俗,ム汝能力。往其勉哉。可。

【龙图阁直学士李柬之刑部侍郎充集贤院学士判西京留守司御史台制】

敕:古之仕者,难进易退。陵夷至于后世,而礼义廉耻几乎息,恬于势利者鲜矣,而苟得躁进者不乏于朝。教之未孚,朕甚患之。顾吾左右亲近之臣,行义合于古之仕者,宜从其志,使在位之贪者,有愧而慕焉。具官某,某名臣之子,能自修敕,出备蕃维之任,入为侍从之官。而乃力辞显荣,退就闲职。别都执宪,地清务简。特峻秋官之秩,仍通丽正之班。吾惟尔嘉,其往居息。可。

【知杂王绰吏部郎中直龙图阁知徐州制】

敕某:知杂御史于朝廷之士为高选,非精明强直不能称其任也。尔更践多矣,有闻于时,故从远方,召置此位。乃以病告,至于再三。出临大州,进直严阁,又增郎位,以宠尔行。其亦懋哉,往共厥服。可。

【集贤校理鞠真卿可光禄寺丞依旧充集贤校理知寿州制】

敕某:付之千里之地,能禁暴去悍,拊循鳏寡,使良民有以休息,而吏不敢为侵冤,岂非所谓能者哉?若尔之材,历选于朝,而久试于外,固时之所谓能者,朕所加省而不忘。今夫寿,剧郡也,故徙汝以治之。而稽汝岁功,当得迁位,丞于光禄,其往勉哉。可。

【何郯知永兴军制】

敕:朕初即位,慎考俊之臣,付之方镇。具官某,廉清质直,敦大详敏。艺文之学,政事之材,左右具宜。以有声绩,作国西屏。雍维大都,镇抚一方,老成是赖。序迁厥位,往牧其人。其劢猷为,以膺任属。可。

【潘夙转官知桂州制】

敕某:桂于西南,为一都会。蛮夷荒忽,镇抚有宜,故于用人,常慎其选。尔清明敏达,宽博惠和,更事有功,简在朝论。迁序即位,往其勉哉。可。

【尚书左丞余靖制】

敕:朕有大赉,虽疏逖微细必加焉,况于位序高、任属重,宠章徽数,其可略乎?具官某,政事之材,艺文之学,践更中外,光显有声。济登大官,镇抚荒服,能率厥职,相时休成。衍食序勋,往其祗服。可。

【天章阁待制司马光制】

敕:陟降左右,司朕躬之阙者,至亲笃信之臣也。邦有大赉,其可以后而忘乎?具官某,政事艺文操行之美,有闻于世,简在朕心。相时明,庀事惟谨。进阶序爵,其往懋哉。可。

【尚书户部郎中知制诰张制】

敕:朕宗祀先帝,以配昊天,而均福厘于在位,疏远微贱,无遗者矣,又况于侍从之臣乎?具官某,德厚资深,志方行洁。安于义命,为世宝臣。考慎乐礼,相时大事。进阶序爵,其往懋哉。可。

【翰林学士知制诰贾黯转官加勋邑制】

敕:朕初即位,奉行先帝故事,不敢有废也。具官某,刚毅笃实,闳深博敏,先帝所遗以论思左右者也。其迁厥位,加赐恩典,其往钦哉。可。

【翰林学士知制诰权三司使蔡襄转官加食邑制】

敕:朕祗若先帝之初,大赉以劳天下。职亲地禁之臣,皆先帝所遗以助朕者也,其可以后而忘哉?具官某,率德秉义,以绥宠禄,主国大计,功昭于时。班命有章,往钦无ル。可。

【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知制诰充史馆修撰王转官加食邑制】

先帝投天下之艰以属朕身,永惟所与济此者,岂非左右之良哉?具官某,秉哲迪义,士民所望,论思润色,有补于时。大赉之恩,外通四海,况于亲近,岂可以忘?往服宠章,愈其慎毖。可。

【翰林学士知制诰充史馆修撰范镇转官加勋邑制】

敕:朕虽哀恫,永惟付托之重,不敢忘先帝宠绥海内,褒厚群臣之意。具官某,敦大闳博,清明敏达,职亲地密,为国信臣。迁序位等,申之恩典。惟慎厥服,往膺显荣。可。

【翰林学士知制诰权知开封府冯京转官加勋邑制】

先帝以盛德成功,克终天禄。眇然在疚,永念嗣训。非左右之良,孰与济此哉?具官某,秉哲蹈义,士民所望。尹正京邑,善声流闻。邦有大赉,当由贵始。往膺荣禄,无替厥修。可。

【集贤院学士余靖转官加勋邑制】

先帝君临天下馀四十年,功德之所及博矣。非文武之士协力中外,何以致此哉?在后之侗,纂修成法,敢忘大赉,以劳众工。具官某,敦大闳深,清明敏达,蕃屏帝室,厥功茂焉。恩典宠章,往其钦服。可。

【集贤院学士李柬之转官加勋邑制】

先帝弃天下,不及班命以劳群臣。朕继大统,其承厥志。具官某,廉静忠恕,济以详敏,能绍世美,为时名臣。膺服宠章,往其思励。可。

【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吕公弼改工部侍郎制】

敕:褒德序功,制为禄位,先帝所以熙庶政也。朕虽在疚,所不敢忘。具官某,保身慎行,旧有荣闻,陟降左右,是为世臣。惠绥西南,风绩尤显。冬官之贰,其往钦哉。可。

【待制司马光礼部郎中制】

敕:左右侍从之臣,皆先帝所遗以助兴政理者也。有劳可录,朕敢忘哉?具官某,行义信于朝廷,文学称于天下。比更任使,会课当迁,进位二等,以嘉尔绩。尔方以经术入侍,而又兼谏争之官,往其思致厥身,使朕之聪明无所不通,尔亦维有无穷之闻。可。

【周沆右谏议大夫制】

敕:尧、舜黜陟幽明之法,其详不见于经,盖其考绩之次序,必始于朝廷之贵者。朕率是道,进退百官,故于迩臣,无有私德。以尔具官某,忠厚谨洁,惠和宽博,尝被方维之重任,久参侍从之要官,内外之劳,皆宜有赏。而以称士失实,控于吏议,为郎武部,七岁于兹,著论积功,进位西省。夫职在尽规之地,官又以谏为称,维是将明,往其思勉。可。

【右正言知制诰知越州沈遘起居舍人制】

敕:列名侍从,分职方维,厥有庸勋,朕其甄序。具官某,端良足以有守,精敏足以有谋。为时宝臣。典掌明命;出抚州部,治声流闻。内外之劳,进迁惟允,序官二等,以懋厥勤。是谓宠荣,往其祗服。可。

【掌禹锡赵良规并秘书监制】

敕:秘书图籍艺文之府,而置监在光禄、卫尉诸卿之右,其材实德望,当有以称之。以尔具官某等,历官兹多,服采惟谨,序于卿位,简在朝廷。宣布诏条,讨论典故,久于任使,亦各有劳。宜推增秩之恩,以信懋功之法。往从官次,无或不祗。可。

【王绰秘书少监制】

敕:朕初嗣位,大赐天下,文武在位,各以序迁。具官某,出入践更,名闻休显,奉常之副,用劳厥勤。乃辞官荣,以避亲讳。绥予孝子,改贰秘书。往服宠章,靖共无ル。可。

【光禄少卿李丕绪少府监制】

敕:少府古官,于朝廷之位尊显矣。具官某,行义祗饬,材能敏达,外更器使,绩用每成。有司以闻,又当增位。往膺秩物,无怠厥修。可。

【司封郎中宋任太常少卿制】

敕:士以序迁至于卿位,亦荣矣。非才智有以任事,行义有以保身,岂能致此?具官某,中外践更,久于郎选,明习众事,见称于时。往即厥官,勉之无ル。可。

【江南西路转运使吕公孺太常少卿制】

敕某:太常兼夔与伯夷之事,非夫艺实德望有以过人,孰宜为之贰也?尔名相之子,以才见称,出入践更,休有风绩。序迁厥位,其往钦承。可。

【职方郎中通判太原府马从先太常少卿制】

敕某:太常礼秩,异于诸卿,非文学入官,则不得为其贰也。以尔行治之美,才能之敏,践更多矣,皆有可称。会课于朝,跻登此位。往求自称,惟既厥心。可。

【解宾王太常少卿制】

敕某:今之太常,兼夔与伯夷之官,非夫寅恭清明、博习于礼乐,则孰能为之贰也。今朕考行序劳,而以尔为贰于太常。维尔尝以材称,而屡更任使,虽身在外而名位亦显矣。所以称此者,可无勉哉,可。

●卷五十

◎外制

  【三司盐铁副使陈述古卫尉少卿制】

敕某:考课黜陟之法,虽疏逖未尝不信,又况于近而显者乎?具官某,以才自奋,能世其家,出入践更,休有风绩。列卿之贰,其往勉哉。可。

【郭永可光禄少卿制】

敕某:外廷之位能至于九列者少矣。具官某,践更众职,功善自昭。年除岁迁,以致卿位。进宠一等,往承惟休。可。

【林亿司封郎中制】

敕某:朕有官禄庆赏以序功,而其施始于朝廷之近。尔以艺文被选,而多所践更,通籍禁中,庀官阙下。序迁郎位,既极左曹,往即宠荣,愈其励勉。可。

【薛求司勋郎中制】

敕某:朕布大号,在廷文武之士,皆得进官一等。而伐阅当迁者,又各得以序迁。尔中外践更,以才自显,膺此恩典,往其励哉。可。

【权提点成都府路刑狱齐恢度支郎中制】

敕某:朝廷选置才臣以使诸路,而察庶狱之不辜。厥有庸勋,朕当甄序。尔才能行义,士论所称。会课有司,实应迁法。往膺休显,其愈懋哉。可。

【淮南转运副使张景宪金部郎中制】

敕某:入佐三司,出使诸路,皆朝士大夫之高选。有劳当录,其可忘哉。尔行义之修,才能之邵,见称当世,简在朝廷。会课进官,往其钦服。可。

【三司盐铁副使陈述古朝奉大夫司封郎中三司度支副使赵户部员外郎加上轻车都尉权三司户部副使张焘朝散大夫刑部郎中制】

敕某人等:朕初嗣位,奉行先帝故事,不敢有废也。具官某等,行义称于世,才能见于朝,佐国大计,为功多矣。序迁位等,其往钦哉。可。

【朱处约祠部郎中制】

敕某:尔尝为吏,持论不阿,出守方州,稍迁使任。序功增秩,邦法有常。往懋厥修,以须进选。可。

【孙抗孙琳祠部郎中制】

敕某人等:都水之官废久矣,朕修之而用尔为丞。尔维才能,懋建厥事。有司论课,当以时迁。进序名曹,往祗无ル。可。

【提点福建路诸州刑狱公事王陶祠部郎中制】

敕某:朕选置使者清明于诸路,所以待之非轻也。尔践更众矣,才美有称,备在远方,能修其职。进迁位等,往愈懋哉。可。

【权提点广南西路刑狱杜千能祠部郎中制】

敕某:朕初即位,群臣朝者皆增位一等。有功当迁,又皆得以序进。尔材行治,见称于众,奉使于外,治声流闻。会课进官,往其祗服。可。

【三司户部副使张焘兵部郎中制】

敕某:考绩三岁,进官一等,先帝所以励群臣也。具官某,秉哲迪义,有声于时,能励厥修,以宜官政。序功增位,其往钦承。可。

【苗振职方郎中制】

敕某:尚书郎中序列五品,其于朝廷之位,亦已显矣。尔用选擢,尝更任使,积功久次,得在此位。所居三岁,宜进一官,至今而后得迁,乃以尔尝有谪,朕于黜陟,岂苟然哉。自尔取之而已。往思自勉,以称褒升。可。

【王举元刑部郎中制】

敕某:荐非其人而与其罚,古之道也。尔久以才实,外更任使,风绩之邵,靡人不称。而任举有失,法当坐免。虽更教令,犹褫一官,以惩上报之稽,而塞人言之众。膺践厥服,往其勉哉。可。

【侍御史知杂事判都水监王绰刑部郎中制】

敕某:御史皆吾耳目之官,而折百工以法刑之中者也。考其功状,在法当迁,则吾岂可以忘哉?以尔具官某,忠厚谅直,有称于世,践更众职,皆以能闻。故置之台中,位次执法。名实之善,允于人言,姑酬积功,序进一等,位亦显矣。往其勉哉。可。

【胡况都官郎中制】

敕某:尔以才行,自昭于时,外分将符,内序郎位,致勤厥职,三岁于兹。稽状有司,法当增位,进迁一等,其往懋哉。可。

【周燮都官郎中制】

敕某:褒善录勤,邦有常法。尔以才能行义,登显朝廷,序正郎位,三年于此矣。进迁一等,以懋厥勤。励治我民,乃其能称。可。

【宋孝孙比部郎中制】

敕某:褒功录善,邦法有常。尔共厥官,服采惟谨。久于郎选,会课当迁。愈其勉哉,以称新命。可。

【监在京都盐院钱暄比部郎中制】

敕某:古者官有职而命有数,非有职不足以序群才,非有数不足以差众功。今官有品,犹古之命数也。命之数,自一推而上之至于九;官之品,自九推而上之至于一。大略盖无以异,而其详如此不同。唯其欲得贤者之在位,则古今一也。尔以才能行治进序于朝,年除岁授,既得列于五品,久于职事,法又当迁,其亦可谓宠荣光显矣。其思自勉,以称吾欲得贤者在位之意哉。可。

【三司户部判官充秘阁校理王绎工部郎中制】

敕某:三司理财之吏与馆阁校文之官,皆朝廷俊之选也。其于进秩,有异数焉。尔以艺文世家,而祗慎谨饬,久在此位,有荣当迁。序于名曹,其往思称。可。

【李章屯田郎中制】

敕某:褒善录勤,朝廷之政。尔才能行治,比见推称,会考绩之法,当增位序。进迁一等,其往懋哉。可。

【周延俊屯田郎中制】

敕某:郎中五品,而司田以待艺文之士。尔大臣之子,强学赡辞,出典一州,序功当进。往祗厥位,其克懋哉。可。

【职方员外郎窦纲可屯田郎中制】

敕某:汉明不以郎官假贵戚,以出宰百里为不可以非其人。今之郎选,其重非汉比也。而郎中序于五品,其授岂可以轻哉?尔以文艺起家,以吏能从政。序迁此位。嘉宠尔劳。住服训辞,勉求报称。可。

【职方员外郎卜绅可屯田郎中制】

敕某:郎中序列三等,其品皆为第五,非积功久次,则不得至焉。尔以文艺入官,而济之谨洁。久于任使,当得进迁。兹维尔阶,其往祗服。可。

【职方员外郎朱从道可屯田郎中制】

敕某:尚书郎选,于今为重,而郎中列于五品。尔精敏强果,号为才臣,积功累勤,以致此位,往共厥服,其愈懋哉。可。

【晁仲绰郑随可屯田郎中制】

敕某:郎中序列五品,非久于任使,有劳而无罚,则罕得至焉。尔以文艺起家,以才能为吏,称功累善,当得进迁。往其懋哉,思称新命。可。

【太常博士权御史台推官杜诉可屯田员外郎制】

敕某:尚书郎位,吾所重也。尔名臣之子,行义修饬,才能有誉,而职事无过。审官稽状,当以时迁。新命维休,往其祗服。可。

【驾部员外郎薛仲孺可虞部郎中制】

敕某:郎中五品,于朝廷为显位。尔悉心为吏,才敏见称,尝所践更,咸有功最。进迁惟允,其往懋哉。可。

【提刑楚建中可司封员外郎制】

敕某:朕置使者以察天下之狱,其选择甚难而视遇之甚厚。序功录善,其可忘乎?尔行治才能,有声于世。服官惟称,会课当迁,以懋尔劳,往其祗训。可。

【侍御史邢梦臣可司封员外郎制】

敕某:侍御史于御史之选为高,而尚书郎以司封为前列。尔才能行义,尝见推称于有言职,为一台高选。任责未久,序劳当迁。往副司封,愈其自勉。可。

【都官员外郎充秘阁校理王升可司封员外郎制】

敕某:尔以艺文高第,进仕朝廷,廉靖谨良,有称于世。校文秘阁,典事方州,甄序岁劳,进迁惟允。往共厥服,其愈懋哉。可。

【权梓州路提刑都官员外郎张师颜可司封员外郎制】

敕某:尔修洁精敏,达于从政,尝更任使,皆以才称。故以一路之庶狱,寄之督察。方行就事,会课当迁。往懋厥修,以求称职。可。

【度支员外郎充崇文院检讨晏成裕可司封员外郎制】

敕某:尔以文艺之学,在讨论之官,丞于太常,典掌礼乐。有劳可录,其以序迁。于世大家,尔为能保。往思淑慎,无废厥勤。可。

【祠部员外郎充秘阁校理蔡抗可度支员外郎制】

敕某:序功录最,邦法有常,惟敏厥修,乃能自称。尔以校雠之选,受吾蕃屏之寄,材能行治,见誉于时。而会课有司,当迁厥位。官无虚授,往可勉哉。可。

【权利州路转运使度支员外郎苏き可兵部员外郎制】

敕某:朕欲明清于吏民,而择使以氵位之,非特使之转货财以赡有司而已也。尔强敏谨洁,达于后政。往充其选,克有成劳。序进一官,愈祗乃服。可。

【三司盐铁判官度支员外郎集贤校理王益柔可兵部员外郎制】

敕某:任贤使能,而继之以黜陟,先王之所以治,未有改此者也。尔惟贤,故序于校雠之职;尔惟能,故列于会计之官。稽状有司,法当增位。其迁一等,以懋尔劳。可。

【太常博士充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判三司度支句院钱公辅可祠部员外郎制】

敕某:序功黜陟,邦法有常。尔文章博美,行义纯洁,施于政事,又以材称。会课进迁。盖维常法,往祗厥位,其亦懋哉。可。

【国子博士朱延世可虞部员外郎制】

敕某:尚书虞部掌天下之山泽而修其时禁。郎官职事虽废,而官名犹贵于时,非历试而有劳,即不得以在此位。若尔之洁廉畏慎,盖知所以自保矣。其愈懋哉。可。

【比部员外郎郑伸可驾部员外郎制】

敕某:尔勤敏谨洁,以修厥官。会课有司,当得迁位。司舆之副,其往懋哉。可。

【都官员外郎许遵可职方员外郎制】

敕某:尔进以艺文,而兼通律令之学,故于为吏,常以才称。第课有司,当得进位。祗予新命,厥往懋哉。可。

【都官员外郎陈汝羲可职方员外郎制】

敕某:审官之法,吏有劳而无罪,至于三岁,则迁位一等,亦所以劝也。尔文学政事,有称于世,久更任使,会课当迁。往服宠章,愈其思励。可。

【都官员外郎章俞可职方员外郎制】

敕某:尔以艺文之学,政事之材,所更滋多,皆有善最。三载考绩,法当进迁。往践厥官,愈其思勉。可。

【韩绎可职方员外郎制】

敕某:三岁一迁,审官驭吏之常法也。然非智谋忠力能举其职事者,亦何以称此哉?尔缵德善之庆,而以艺文自奋。施于吏政,强敏有声。膺此宠荣,其知勉矣。可。

【都官员外郎刘牧可职方员外郎制】

敕某:朕置使者以察诸路,而选才士以佐之。尔行义智能,比见称述。往其职事,会课当迁。懋勉厥勤,以称官使。可。

【都官员外郎王易知可职方员外郎制】

敕某:尔久于试用,常以才称,出守一州,可有为矣。而有司会录,当得进官。往既厥心,以祗予训。可。

【屯田员外郎谢景初可都官员外郎制】

敕某:《周官·司士》“三岁则稽士任,进其爵禄”,而方今审官之法用焉。尔名臣之子,操行修洁,文学政事,有称于时。审官序劳,当以时进。往践尔位,厥维懋哉。可。

【屯田员外郎何世昌可都官员外郎制】

敕某:尚书之实多废矣,而郎位尚为朝廷所重。尔艺文操行政事之材,推举进迁,以至于此。出佐州治,论功应条,改序中行,往其祗服。可。

【屯田员外郎陈安道可都官员外郎制】

敕某:士夫奉法循理,以共厥服,至于三岁而无咎罚,其可无进迁之法以慰勉之哉?尔艺文起家,而行义修饬,比更器使,实以才称。往服宠章,愈其思勉。可。

【屯田员外郎晁仲约可都官员外郎制】

敕某:褒善录勤,朝廷之政。尔清明敏达,士类所称,典治一州,风政弥劭。有司序绩,当得进迁。往服宠章,愈其思勉。可。

【屯田员外郎唐可都官员外郎制】

敕某:尔艺文行治,进有可称,为郎尚书,三年于此矣。职事之最,法当进迁。愈其懋功,以封新命。可。

【屯田员外郎林大年可都官员外郎制】

敕某:士之有为者,岂必庆赏而后劝哉?然黜陟者励世之通法,而为天下者所不能废也。尔被文蓄德,从政有声。会课当迁,序官一列。往其励勉,膺此宠荣。可。

【太常博士胥元衡可屯田员外郎制】

敕某:仕于朝廷者,有劳而无罪,至于三岁,则迁位一等,所以明有劝也。尔名臣之子,行义修饬,以才自奋,从政有称,往服宠章,愈其思勉。可。

【太常博士李处厚可屯田员外郎制】

敕某:尔政事之材,艺文之学,洁身慎行,皆以有称。试请利权,是亦烦使。序功录最,当得进迁。列职南宫,往其祗服。可。

【比部员外郎吕元规可驾部员外郎制】

敕某:褒善录勤,邦有常法。尔护军籴,将边漕,悉心营职,才见称。会课序迁,往其祗服。可。

【吴充转官制】

敕某:士之好德乐善而无求,则爵赏有不足以劝焉,而爵赏固不废乎无求之士。尔文章行义政事之实,士友之所服,朝廷之所称。朕方试尔于外,以观尔为,而审官上尔岁月之劳,法当迁位一等。此虽不足以为尔劝,而亦天下至公之法,不可以废者也,往其懋承之哉。可。

【刘敞转官制】

敕某:褒善录最,朝廷至公,况吾迩臣,在法当陟。具官某,文章博美,政事详敏,心通道德之意,躬率仁义之行。久于侍从,实允询谋;付以方维,又能镇抚。甄序乃绩,进迁厥官。朕命惟休,往其祗服。可。

【刘觉等转员外郎制】

敕某:官所以制禄位之等,职所以叙才分之宜。视职之废举与行之失得,而下上其官,此吾为天下立法以废置赏诛之大体也。尔持其行而无失,修其职而无废,三年于此矣,不可以徒置也,宜有赏焉。序进一官,往钦乃服。可。

【王伯恭转官制】

敕某:方今仕于朝廷者,率三岁而一迁,论者患其不足以劝功。然日月久矣,能祗慎不怠,免于罪悔,则亦宜有以褒嘉,此朕所以使尔得迁之意也。士之为义,盖有常心,何必利焉,然后知劝?可。

【王允转官制】

敕某:尔能诵先王之言以得禄位,施于有政,又以才称。丞于殿中,岁月久矣。博士之选,儒者所宜。以为尔官,其往祗载。可。

【李正臣转官制】

敕某:《书》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此吾所以建审刑之职,而择取智能之士,以为详议之官。尔以艺文起家,又能明习法令,靖共厥位。有伐当迁,姑使序于太常,而仍其覆谳之事。往为审克,以称钦恤之意。可。

【刘叔宝转官制】

敕某:士之修身慎行,宣力四方,岂皆以取爵禄之报哉?盖其志有以谓义当如此。然而爵禄必稽行治劳烈而加焉。今吾序进尔官,以有积功之实,义不可以无报也。在尔自为,则欲知夫义当如此,而无志乎宠利,然后可以事君。往其勉哉,尚有终誉。可。

●卷五十一

◎外制

  【枢密院编修周革转官制】

敕某:语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今吾枢密之府,自祖宗以至于今,不啻百年。捍患持危应变之大计,与夫将相论议之臣,密谋要策,有补于世者,皆具在此。而文书贸乱淆杂而无纪,亦何以待后事乎?故择能臣使序次焉。而尔以才称,实当其任。今迁尔位,唯是勉哉。可。

【屯田员外郎任迥等加勋制】

敕某等:朕获休享于神,而嘉与在位,同其福禄。尔等并由材选,列在郎位,相时厘事,能励厥勤,甄序有差,往其祗服。可。

【张慎修等改官制】

敕某等:士之选于吏部者多矣,以貌以言而取,吾皆不足以得之。此吾所以推耳目之任,而付之刺举之臣,使各察其所部而以贤才告上。今尔等从政于外,而为刺举者所称。故吾召见于庭,而秩以省寺之官。往其勉思所以事君,无使称尔者受不任之咎。可。

【徐师回等改官制】

敕某等:《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盖吏能夙夜不懈于其职事以无过失,然后民得以服勤,而有劝功乐业之意。吾所以制为禄位以待天下之吏、以时论其功状而进退之,凡以为民也。尔等并列于朝,而久于其职。序迁尔位,惟是勉哉。可。

【磨勘转官制二道】

敕某等:有司考尔等之伐阅,而扬尔等于朝廷。朕亲览焉,皆应迁法。夫命官赋禄之事,朕非轻之也,维以章有德,序有功。名在审官,则三岁而一迁,亦维以闵夫职事之劳,而勉之尽力。尔等勿谓名器之可计日以自取也,而无报上之意焉。可。

【二】

敕某:虞以九载黜陟庶官,周以三岁诛赏群吏,其为法异,而劝沮之意同。尔之积功,实应迁法。序进厥位,维以劝能。《书》不云乎:“德懋懋官,功懋懋赏。”尔则善也,朕何爱焉。可。

【明堂宗室加恩制】

敕某:朕既肆祀于明堂,而大赉以布神之福。尔列名属籍,序位内朝,肃雍在庭,克相百事,以差受宠,其往懋哉。可。

【皇侄孙左屯卫大将军登州防御使世永改陇州防御使制】

敕:朕永惟太祖皇帝德加于后世博矣,而诸孙爵位莫有显者,甚非所以叙九族承宗庙之意也。具官某,躬率德义,克承厥休,方将营卫之屯,而领兵防之任。其正使号,称朕志焉。可。

【皇侄右卫大将军蕲州防御使从古登州防御使制】

敕:朕选于近属,以治亲亲。唯贤与能,宜在此位。具官某,躬率德善,自昭于时,以选摄事,久勤不懈。其迁使号而正其职服之名焉,往践宠荣,愈思慎毖。可。

【皇侄曾孙太子右内率府率令磋右千牛卫将军制】

敕某:治天下自人道始,而以治亲为先务。尔序于属籍,率履不违,迁率东宫,十年于此矣。进践禄次,往其钦承。可。

【郑穆太常博士制】

敕某:士之著籍审官者,虽在疏逖,犹三岁而一迁。又况以才被选,有职事于禁门之内者哉?嘉尔言行,发闻于世。膺此恩典,往其钦承。可。

【钱衮太常博士制】

敕某:太常,古宗伯之官,而博士掌其掾法,增损因革,皆合于事。久而不失先王之礼意,然后可以为能,其任固已重矣。今虽职废,而非文学出仕则不得以名官。尔以叙进而膺此选,其尚能勉以求称哉。可。

【集贤校理周豫太常博士馀如故制】

敕某:籍于审官之士,虽身在外,有司会其伐阅,岁满辄迁。况于以才进选,而列职秘近者哉?尔维俊良,膺此恩典。往其祗励,以服宠荣。可。

【杨南仲太常博士制】

敕某:尔文学艺能,见称于世。服官惟谨,克以有劳。丞于太常,是谓华选。迁秩博士,往其钦哉。可。

【姚原道太常博士制】

敕某:尔以艺文出仕,而才见称。备任远方,有劳当录。博士之选,往其钦哉。可。

【晏崇让太常博士制】

敕某:尔名臣之子,行义修饬,能以艺文自奋,而于职事有劳。序迁厥官,其往祗服。可。

【刘温太常博士制】

敕某:尔丞秘书三年矣,故稽尔功状,秩于太常。尔行义才能,有称于世。无曰官小,往其钦哉。可。

【柴馀庆国子博士制】

敕某:尔于为吏,才敏见称,会课有司,当得迁位。博士之选,往其勉哉。可。

【邵亢太常丞制】

敕某:古者尚贤而轻爵,好艺而贱禄,所以士乐羞其行而为时用也。尔列于东宫之职事,三年于此矣。群牧之任,开封之选,皆能称职,遂佐三司。其序尔功,进官一等。若尔之艺文政事,吾岂有爱于爵禄乎哉?往懋厥修,以需其后。可。

【蔡说殿中丞制】

敕某:宗祀之成,庆覃疏逖,尔久于常选,丁此殊恩。甄序有荣,往其祗服。可。

【晁仲熙殿中丞制】

敕某:尔以谨洁能不失其世守,故积功久次,致位于朝,往佐一州,又应迁法。愈其懋勉,以称褒嘉。可。

【王元甫殿中丞制】

敕某:吏之有籍于审官者,三岁一迁,所以劝荣也。尔以才备任,积课应条。往服命书,愈其思勉。可。

【高应之国子博士张俅太常丞范褒殿中丞制】

敕某等:尔等亲吾民于外,而吾使有司会课于中,皆能有劳,以应迁法。夫上之爵赏无私,德惟以治人臣。能率职以治人,则可谓能报上矣。各践尔位,惟时勉哉。可。

【胡掖殿中丞制】

敕某:汝官在东宫,而得列于朝廷之位,有司奏课,当以时迁。夫禄所以等功,位所以序德。朕所以命汝者,每加厚矣。汝所以报称者,亦可以勉哉。可。

【王介秘书丞制】

敕某:朕设科以来异能之士,而亲发策问之,尔言不阿,而学问多中乎义理。其迁厥位,以嘉尔之能言。夫士无不能,有不为尔。若尔之修洁有志,而济之以明敏之才,惟所施焉,将无不至。况于一官之小,岂以不称为患也哉?可。

【毛篪秘书丞制】

敕某:古人有言曰:“无常产而有常心者,唯士为能。”夫所谓士者,不以无常产而变易其心,又奚俟于爵赏而后劝哉?然士之有功,则爵赏加焉,天下大公之法也。尔以进士起而序于王官之列,出长一邑之民,有劳而无罪,三年于此矣。其使迁秩,以信大公之法,朝廷之位亦加显矣。所以为士者,可不勉哉。可。

【许懋傅颜并秘书丞制】

敕某:尔虽任职于外,而功罪之籍,实在审官之府。以时会课,于法当迁。夫三岁而序一官,在会之所同。然材实行治,不有以称其位,则孰以为非苟得也?尔以艺文自奋,而由称举以至于此。其知之矣,可不勉哉。可。

【陈舜俞秘书丞制】

敕某:尔以贤良应诏,朕尝亲册而秩以京官。幕府三年,序迁一等。此特有司之常法尔,岂所以待异能之士哉。往其勉之,以俟时用。可。

【句士良秘书丞制】

敕某:尔佐著作于秘书三年矣,审官稽伏,当进一官。惟尔以文艺起家,而以吏能为邑,往钦新命,其克勉哉。可。

【国子监直讲商傅光禄寺丞制】

敕某:尔读群经,而能通知其义,故选于众,以教国子。有司稽任,当以劳迁。往服尔官,愈其思懋。可。

【张光禄寺丞制】

敕某:尔父为吾执政之官,而尔能夙夜祗饬,以修其职事,可谓能世其家矣。今有司会课,而吾以尔丞于光禄。往思励勉,以永燕誉之终哉。可。

【王峋光禄寺丞制】

敕某:《诗》曰:“维其有之,是以似之。”以为贤者之后,功臣之世,非有以存之,则无以似绩其前人也。尔以荫籍入官,而能举其职,以应有司之迁法,可谓知似续其前人矣。丞于光禄,其往勉哉。可。

【王光禄寺丞制】

敕某:尔大臣之家,贤者之后,能自策励,不隳其官。序劳当迁,往践厥位。无忝尔祖,乃惟显哉。可。

【奏举人前陕州节推郎凡卫尉寺丞制】

敕某:选于吏部者多矣,非使在位者举其类,则善人岂能自进乎?尔能励厥官以多荐者,丞于卫尉,其愈祗修。可。

【孙琪卫尉寺丞张次元大理评事制】

敕某等:材施于一邑,知效于一官,至于三年而无职事之负焉,不可以无报也。序进一等,往其懋哉。可。

【柴元谨卫尉寺丞制】

敕某:商之有征久矣,所以销沮游末而劝之力本,非特收其赢财,佐公上之急而已也。尔勤其事,以有累日之功,序进一官,以从大雅“无德不报”之义。尔维世族,尚克勉哉。可。

【奏举人前梓州妻阝县主簿陈巨卿卫尉寺丞奏举人前权复州军事推官孙琬大理寺丞制】

敕某:选于吏部者多矣,非使在位者举其类,则善人岂能自进乎?尔能励厥官,以多荐者。丞于卿寺,其愈祗修。可。

【张服尹忠恕张慎言孙昱太子中舍制】

敕某:《周官》“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故朕时宪以为考绩之法。夫吏者三岁能率职砺行而无罪悔,是宜有赏。序官一等,以慰尔劳。维尔良能,宜加报称。可。

【薛昌弼雷宋臣太子中舍刘师旦殿中丞制】

敕某:审官考课之法,成于先帝之时。朕维奉循,以职名器,无有亲疏远近,使有司一是以待之。嘉尔有劳,序迁一等。勉共尔位,率志忘私,庶乎能称爵赏之公,而终无尤于职事。可。

【方高安世张傅充并太子中舍制】

敕某等:吾于爵禄甚慎,闵仁百姓甚笃。尔等或专一县,或佐一军,而皆列于卿丞之籍,盖尝有所试矣。今有司序功,当得迁位。吾虽甚慎爵禄,而于尔等无所爱焉。其勉思拊循百姓,以称吾闵仁甚笃之意。可。

【黄汾太子中舍制】

敕某:吾擢天下之才而立民长伯,万家之县,又有戎马之任焉,其称甚难,而尔能其事。有劳迁秩,毋废尔成。可。

【王塾太子中舍制】

敕某:尔丞于理,亦既三年,有职事之劳,无行义之过。使迁厥位,著籍外廷。夫与于燕而坐于朝,报礼亦云异矣。往祗乃服,其可不思。可。

【奏举人前永兴军节度掌书记王申等太子中允制】

敕:某等皆在艺文起家,而久于常选,才能行义,数见推称。扬于朝廷,各命以位。往共厥服,可不勉哉。可。

【雷宋臣太子洗马制】

敕某:周人事神以讳,而不讳嫌名,持循至今,遂著为律。尔以难避之讳,而辞当拜之官,自言冒荣,有所不忍。其更位号,以慰孝思。慎尔百为,勉求称此。可。

【熊本著作佐郎制】

敕某:岁取吏部之选者,以为宫监省寺之官,常不啻乎百人,论者患其多焉。《诗》不云乎:“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有天下者,岂以士多为患哉?顾其所取何如尔。汝艺文政事,皆见称述。往践禄次,盖将有补时。使人视吾所取而不以为多,在汝勉之而已。可。

【高旦著作佐郎制】

敕某:唐虞以三考黜陟幽明,而其所命或终身于一职。然则其所谓陟者,盖爵服之加而已。今之增位,犹古之加爵服也。以尔久于职事,而功用应于有司之法,故使增位以报焉。虽考绩之岁月,与黜陟之方,古今不同,而吾所以褒励庶工,非与唐虞异义。尔其毋怠,思称厥官。可。

【国子监直讲孙思恭著作佐郎制】

敕某:尔才能行义,有超卓之誉于时,故迁于众以教国子,而又宠以校雠之官。有司稽劳,当得迁位。列职东观,往其懋哉。可。

【奏举人前祁州深泽县令王广廉著作佐郎制】

敕某:尔用举者为县,又能修其职事,而举者众多,升序厥官属之东观。夫士之有能有为也,岂必戒敕而后勉哉?尔以才称,其知自劝矣。可。

【奏举人编校昭文馆书籍孙觉著作佐郎制】

先帝置校雠之官,所取皆天下望士。尔行力学,为时俊杰。治民有纪,称者众多。会课进迁,往共厥服。可。

【奏举人姚辟著作佐郎制】

敕某:秘书省有著作之官,所以待艺文之士。尔赡辞博学,而为吏有声。甄绩序材,以登兹选。往共职服,其亦勉哉。可。

【奏举人游烈等著作佐郎制】

敕:某等皆以艺文起家,而久于常选,才能行义,数见推称。扬于朝廷,各命以位。往共厥服,可不勉哉。可。

【奏举人张公庠著作佐郎制】

敕某:尔尝为令,而能以材为在势所称,置诸京官,以懋乃绩。往践禄次,愈其勉哉。可。

【高肤敏崇大年并著作佐郎制】

敕某:尔等皆以才能,序于莫府,举其职事,称者众多。会课超迁,往其祗服。可。

【潘及甫著作佐郎制】

敕某等:选于吏部久矣,皆能以才自奋,为在位者所称。稽状有司,列官省寺。往须器使,无替厥修。可。

【奏举人阮邈著作佐郎马好贤大理寺丞制】

敕某等:省寺之有丞郎,其名位高下不同,而于今皆为遴选。尔等从事于外,以能见称。有司书劳,朕所亲览。各践厥位,往惟慎哉。可。

【直讲刘仲章大理寺丞制】

敕某:尔方以经术教国子,而有司会课,当得进迁。尔以通经发闻于世,允蹈所学,尚何训哉。可。

【施逊大理寺丞制】

敕某:三岁一迁,朝廷之法。尔共其职事,在法当迁。往懋厥修,以祗朕训。可。

【奏举人周同大理寺丞制】

敕某:尔能勤厥官以有举者。有司条奏,在法宜迁。使得傅籍于审官,以为大理之属。当知夫名器之不可以徒得也。往思懋勉以称之。可。

【吴安操大理寺丞制】

敕某:尔名臣之家,能自修饬。考论功最,当得进迁。往服官成,勿堕所守。可。

【高定大理寺丞制】

敕某:朕布功赏之信,苟有功可以中率,则无择小大远迩而加焉。今有司条奏尔劳,在法当赏。往丞于理,其懋厥官。可。

【林宗言大理寺丞制】

敕某:有司言尔当迁,而朕视功状,如有司之言,故使迁尔位一等。吾尝诏有司以时视士大夫功状而叙进之,毋使自言,欲夫在位知有礼让而不以官为利也。尔知之矣,可不勉哉。可。

【徐缜大理寺丞制】

敕某:尔出于世禄之家,而服勤管库之事,行不愆于法,才不旷其官。迁以报功,往其思勖。可。

【李文卿大理寺丞制】

敕某:吏之近民者莫如令,故位非高也,禄非多也,而吾不轻以与人。尔得为之,以有称者,往施于政,又以才称。置诸京官,以待任使。思永终誉,厥惟勉哉。可。

【奏举人陈仲成大理寺丞制】

敕某:歙之为州也,穷于山谷之间,吏常患乎州穷,而刺举者有所不知。尔勤其官而称者甚众,可谓能矣。其进以为京官,往懋乃成,以终有誉。可。

【张大理寺丞制】

敕某:古之爵赏,与士共之,虽有众誉而功实不副焉,亦不可以幸而得也。此吾所以阅称举之众,而又稽历试之劳,然后命尔以丞于大理也。夫去吏部之选,而有录于审官,能祗慎不懈,以免于文吏之议,则虽高位尚可以循而至,可不勉哉。可。

【郑民表韩烨大理寺丞制】

敕某:尔服劳州县,才见称。甄序厥功,使丞于理。往祗休命,惟既尔心。可。

【吴太元大理寺丞制】

敕某:审官之法,三岁一迁。尔尝有罪,故使序于大理,四年而后迁以为丞。赏诛黜陟,吾无私焉,皆尔自取也。施于有政,可不勉哉。可。

【奏举人刘公臣白贽并大理寺丞制】

敕某等:今吾大吏举非其人,有坐斥废。其于举人,岂顾不慎哉?然而坐斥废者时时有之,此殆求举者不一其始终以负之尔。今尔等皆以众举,故吾命以京官。勉思一其始终,以无负于举者。可。

【国子监直讲编校集贤院书籍钱藻大理寺丞制】

敕某:朕设科以招方正之士,而尔应其求;置局以储俊于之材,而尔充其选。有司会课,当得进官。若尔之谅直多闻,方且善其行以为时用。往祗厥位,可不勉哉。可。

【段叔献大理寺丞制】

敕某:以尔典京师之狱,满岁于此矣,而未尝有失。丞于卿位,以懋尔劳。维朕哀矜庶狱之有不辜,尔所知也。守尔常操,尚无误哉。可。

【奏举人于观大理寺丞制】

敕某:方今漕频海之盐以食东南,而收其息以佐有司之急。仓庾之官一失职而至于耗恶,则足以匮国而伤民。故称举能吏而待之厚赏,所以劝也。尔从其事,能有成劳。丞于理官,往践无懈。可。

【冯翊辛景贤大理寺丞制】

先帝使大吏推举常选之士,以补省寺之属。尔能修其职事,而举者众多。率由旧章,命尔以位。往祗厥服,以称甄升,可。

【试大理司直兼监察御史朱柬之大理寺丞制】

敕某:尔以干□谨洁,能举其职事,而屡为在位者所举,岁满序功,法宜有赏。理官之属,其往懋哉。可。

【陈确大理寺检法官制】

敕某:朕制中典以刑四方,非惟不失天下之奸,亦以使人无犯有司而已。今明试尔才之可使,而后以为属于理官。尔其知恤庶狱之不辜,而求所以出之,以称朕哀矜元元之意。可。

【魏大理评事制】

敕某:尔备属奉常,亦已久矣。序进厥等,以旌有劳。夫三岁一迁,虽厚禄可以驯而致。欲为善者,亦如此矣。能积智累勤而不已,则亦何所不至乎?在尔勉之,以求为可进也。可。

【石祖良大理评事制】

敕某:士之有籍于审官者,皆三岁而一迁。今尔岁满,故吾进尔位、加尔禄。夫禄以等功而不以志,位以序德而不以劳。尔世厥家,其知勉矣。可。

【应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守河南府福昌县主簿苏轼大理评事制】

敕某:尔方尚少,已能博考群书,而深言当世之务。才能之异,志力之强,亦足以观矣。其使序于大理,吾将试尔从政之才。夫士之强学赡辞,必知要然后不违于道。择尔所闻,而守之以要,则将无施而不称矣。可不勉哉。可。

【何景先何景元并大理评事制】

敕某:《春秋》之义,以贵治贱,以贤治不肖。今天下人民之众,贤者不为不多。尔得列于京官,其贤于人,宜如何也?今尔累日之课,又当迁序,其位亦云不贱矣。其为贤也,亦可以勉哉。可。

【张会大理评事制】

敕某:吾推恩大臣之子,尔得列于祠官,能任事而有劳,其以备士官之属。尔父起于闾巷,以能大其家室者,岂一日之力哉?尔惟积勤累善,法象而不违,则岂特有庆于而宗,又将有赏于而国。可。

【前乡贡进士许将大理评事签书昭庆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制】

先帝亲第进士于廷,而以尔为第一。尔于艺文,可谓能矣。所以施于政者,朕将有所试而观焉。夫士之遇时,不患无位,患所以立而已。往其励勉,以副柬求。可。

●卷五十二

◎外制

  【孙大理评事制】

敕某:尔名臣之子,能饬身慎行,强学自奋。而有司会课,当以序迁。其进一等,以为士官之属。往共尔职,其克懋哉?可。

【韩铎试大理评事充天平军节度推官知遂州遂宁县制】

敕某:尔用荐者为令,又以修治见称,试职士官,序于幕府。字人之任,其愈懋哉。可。

【王任试大理评事充节推知县制】

敕某:尔任举者为令,而能修其职,以见推称。命尔以为幕府之官,而又试以字人之事。夫南面而听百里,岂轻也哉?维能强恕以求仁,然后副吾置吏为民之意。可。

【徐瑗试大理评事充保信军节推知梓州射洪县制】

敕某:有百里之地,而人民社稷之事系焉,其任岂可以轻哉?尔尝试矣,见谓辨治,故又任尔以吾所重,而宠以幕府之官。往其勉哉,无慢予训。可。

【王梦易试大理评事充永兴军节推知遂州青石县事制】

敕某:朕尝命汝以幕府之官,使长百里之民。而汝以丧自解,今除之矣,其就故官。有社与民,往其思勉。可。

【县尉廖君玉太常寺奉礼郎制】

敕某:尔职在追胥,有功中率。故褒序尔,使得列于太常之属。朝廷庆赏之信如此,尔其可不勉哉。可。

【陈周翰太常寺奉礼郎制】

敕某:尔久于职事,能以有劳,命课于朝,当得迁叙奉常之属。其往钦哉。可。

【太常寺太乐署副乐正李允恭可太常寺太乐署太乐正太常寺摄乐正耿允恭包文显可并太常寺太乐署副乐正制】

敕某等:太常上其属有阙,而以尔等闻。惟尔等皆善于修声而任职久矣。其迁副正以为署长,而使摄正署副正。往励厥官,无敢豫怠。可。

【英宗即位覃恩转官龙图阁学士至龙图阁直学士制】

敕:永惟左右有能有为之臣,皆先帝遗朕以熙众功者也。方惟大赍,以劳天下,其可以忘而不及哉?具官某,惠和敦大,明允忠笃,列职近侍,实为名臣。褒序有加,往钦乃服。可。

【发运转运提刑判官等制】

先帝享国四十馀年,内外晏然,克终天禄,岂非献臣才士助之力哉?不及班命以劳功,而朕承厥志。尔奉将使指,久以才称。膺此宠章,往其思劢。可。

【卿监馆职制】

敕:朕初即位,奉行先帝故事,以劳天下。其施及于疏远,而可以忘于近者哉?具官某,序于书林,伐阅多矣,率德迪义,有称于时。膺践宠荣,往其思毖。可。

【京官馆职制】

先帝弃天下,朕初即位,纂修故事,以劳群臣。尔等序于书林,皆以才选。褒进有典,往其钦承。可。

【分司致仕正郎以下京官等制】

敕某等:朕初嗣位,敷锡庶工,非特劳在事之勤,亦以礼天下之贤者。尔等以才出仕,登序王官,或就里居,或分留务。往膺宠数,咸懋厥修。可。

【诸司使副至崇班内常侍带遥郡不带遥郡制】

敕某等:朕初即位,奉行先帝故事,大赍四海,阻深幽逖,无所不及矣。又况朝廷之近臣,岂可以忘哉?尔等能以忠力靖共职事,进位一等。往其钦承。可。

【皇兄叔大将军以下制】

先帝顾哀宗亲,德念至深厚矣,在后之侗,其可以忘哉?具官某,躬执义行,序于属籍,承休席宠,亦既显荣。褒进有章,往钦无ル。可。

【皇弟侄大将军以下制】

敕某:朕大赐于天下,虽疏以远无遗者矣,又况于宗室之近哉?尔序官内朝,克有善问,绳绳之庆,协于声诗。褒命有加,往其祗服。可。

【覃恩昭宪杜皇后孝惠贺皇后淑德尹皇后孙侄等转官制】

敕某等:予大祭于庙祧,而哀夫先后之家浸替而不章,乃诏有司博求其世。尔等名在戚里,序于王朝,各因其官,增位一等。冀以上称神灵之意,岂特慰予追远之心。可。

【中书提点堂后官制】

敕某等:朕大赍于天下,有政有事者,皆得以序迁。尔等各以选抡,备官宰旅,增位一等。往其钦哉。可。

【李端卿等旧官服阕制】

敕某:孝子之悲哀思慕其亲,岂有穷哉。然丧以三年而止者,圣人之政也。尔以丧致事,日月既除。其就故官,以听新命。夫人之行莫大于孝,而孝亦在乎事君能至其身,而不愆于义以辱其名,然后可以为孝子。此宜尔之所知也。其勉矣哉。可。

【前太常寺太祝张德淳旧官服阕制】

敕某:丧三年亦已久矣,而人子之志无穷。故欲为不善,则思贻父母恶名,而终于不果。不如是,则不足以为人子。复尔禄次,维时勉哉。终于立身,可谓孝矣。可。

【前屯田员外郎任<辶向>旧官服阕制】

敕某:汝有列于朝廷,而以忧去位。人子之事亲终矣,则君臣之义其可以忘乎?夫移于君而忠,移于官而治,然后可以为孝。往共尔服,惟是勉哉。可。

【前太常寺奉礼郎宋辅国等并旧官服阕制】

敕某:尔以亲丧去位,日月既除。其来造朝,复就官次。终身之孝,可不勉哉。可。

【前太理寺丞刘辩前卫尉寺丞孙公亮并旧官服阕制】

敕某:尔服去位,顺变当除。三年之丧,亦已久矣,君臣之义,其可废乎?趣还于朝,使即旧秩。勉思移孝之事,以就显亲之名。可。

【前大理寺丞王忠臣旧官服阕制】

敕某:御史言尔以丧释位,日月当除。故吾下命书于御史,以俟尔之来见。尔虽旧官,吾命维新。其加劝勉,求合于以孝事君之义。可。

【前太子中舍张讽旧官服阕制】

敕某:丧三年,天下之达礼也。尔能率礼,以至终丧。其来造朝,复尔禄次。事君之义,尔实知之。无违厥初,是谓能孝。可。

【前职方员外郎元居中旧官服阕制】

敕某:尚书郎位三等,而尔方以劳序于前列。乃以丧去,三年于家。今既礻覃除,其还禄次。维尔才美,有称于时,移孝事君,当知勉矣。可。

【前太常博士张诜旧官服阕制】

敕某:尔去位里居,三年于此。既除丧矣,其就故官,忠以事君,是为孝子。尔惟知义,可不勉哉。可。

【前将作监主簿张扶旧官服阕制】

敕某:尔遭齐斩之丧而去位,释祥礻覃之服而还朝。班吾命书,授尔禄次。孝子之事,终于立身,施于有官,可以勉矣。可。

【前驾部员外郎李安期前殿中丞张德淳并旧官服阕制】

敕某:礼有三年之丧者,无贰事也,知丧而已矣。先王以为不如是不足以尽人心,此吾所以归尔于家,而不敢劳以事。今日月除矣,故吾班命书于御史,而召尔以来。往践故官,勉思终孝。可。

【前内殿崇班马文德旧官服阕制】

敕某:尔执亲之丧,三年于此矣。其班新命,以复故官。维孝有终,尔宜思勉。可。

【供备库副使康旧官服阕制】

敕某:三年之丧,苴麻哭泣之哀一也,而亦有权制以趣时。此吾独使武吏之有籍于枢密者,得终丧于家之意也。尔能率礼,今服既除,其就故官,以承新命。可。

【皇侄右监门卫大将军仲服阕旧官制】

敕某:送终者,人子之大事也。尔以丧释位,亦既三年。能以礼自致,而不犯诗人素冠之义,于为人子,亦可谓孝矣。还就禄次,帅初无违,可。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韩琦奏亲侄孙恬守秘校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曾公亮亲男孝纯】将作监主簿侄孙谌试秘校枢密使张奏亲孙男戒守秘校参知政事欧阳修奏男辨太常寺太祝参知政事赵概奏孙男尤绪太常寺太祝枢密副使吴奎奏长男守太常寺大祝次男试秘校制】

敕某:朕受纯嘏于神灵,而布之在位。其官显者,得任其子弟以及孙曾。尔生大臣之家,是为贤者之类。往保禄秩,可无慎哉。可。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韩琦奏亲侄女之子曹复真定府户曹制】

敕某:维名与器,朕未尝辄以假人。尔缘大臣相祀之恩,遂阶一命之宠。出而从仕,可不勉哉。可。

【枢密副使胡宿奏亲兄守秘校制】

敕某:宗祀之恩,仕之显者,皆得官其亲族。尔躬率善行,而有弟为吾政事之臣。往服宠荣,懋修无ル。可。

【天章阁待制司马光亲兄之子宏试将作监主簿制】

先帝有大庆,推恩群臣子弟。而尔有叔父,实为近臣。往即厥官,无堕世禄。可。

【广南东路转运使秘阁校理蔡抗男潜试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将漕远方者,皆得官其子弟。尔父以才自奋,有显于时。往懋厥修,以绥世禄。可。

【故赠司空兼侍中庞籍遗表男太常博士元英可屯田员外郎制】

敕某等:尔考有庸于先朝,致位将相,归安第室,而以寿终。尔等服采于时,实能嗣训,并膺恩典,其往勉哉。可。

【庞籍遗表男内殿崇班元常大理寺丞制】

敕某:士之文武异用久矣。尔世以儒学显,而有官籍于内朝,从尔父之遗言,而以丞于大理。往惟嗣训,乃克保家。可。

【庞籍遗表孙保孙寅孙并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尔祖尝为将相,佐佑帝室。朕哀其亡也,故序尔于工官。夫大臣之家,能久而不失其世者鲜矣。往承厥庆,可不勉哉。可。

【庞籍外孙陈仲师试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朕命尔以试工官之属者,特以尔之外祖常为将相于先朝而已。然士之由保任而后能自奋以至休显者多矣。往践尔次,可无勉哉。可。

【太子少傅致仕田况遗表男守秘校至安太常寺太祝制】

敕某:俊哲之辅,有劳于时。福禄既成,而尔嗣厥后,于其将死,以尔为言。膺此宠章,宜知勉矣。可。

【故资政殿大学士知河南府吴育遗表孙男俨俅并守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等:朕所以顾恤大臣之家而序禄其子孙,未尝有爱焉,况如尔祖贤明谅直,有补于世,朕常思而不忘者乎!其各加尔一命,以为工官之属。《诗》曰“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往其勉哉,可以为孝矣。可。

【翰林学士承旨宋祁遗表男俊国广国守秘书省正字令持服制】

敕某等:尔考承密命于翰林,而不幸至于大故。眷怀旧德,甄序尔官。往其有成,祗服予采。可。

【宋祁遗表孙松年延年颐年并守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等:贵臣之世,贤者之后,朕所不能忘也。故尔等皆在冲幼,而列于工官。兹所以佑序尔家,亦云至矣。尔所以保其禄位,可不勉哉。可。

【刑部侍郎致仕崔峄遗表亲孙男俞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尔祖尝服高位,考终于家,以尔为言。朕其甄序工官之属,往矣懋哉。可。

【户部郎中直龙图阁知明州范师道遗表第三男世文守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尔父尝以才选,列官于朝,出临一州,奄至大故。锡尔一命,尔其勉哉。可。

【光禄卿直龙图阁张旨遗表亲男平易守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朕惟尔父,致位九卿,服劳于官,为日久矣。故命尔以工官之属,以称其将死之言。尔其思尔父之顾厥家,与朕心之哀尔父,夙兴夜寐,无或弗钦。可。

【光禄少卿知单州吕师简遗表次男昌宗试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尔父且死而为尔求官,故以尔试于工官之属。夫推恩既往,覃及子孙,吾所以待人臣者,有常法矣。修敕自奋而以保禄位者,尔所以为人子也。可不勉哉。可。

【故光禄卿致仕张铸遗表亲次孙彩试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尔祖以九卿归第,而遗奏以尔为言。顾哀旧臣,而官使其子孙,此先王使仕者世禄之意,而吾之所不忘也。其使试于工官之属,以称尔祖之志焉。《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尔方就学,可不勉哉。可。

【司农卿致仕余良孺遗表曾孙涣试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尔之曾祖仕至九卿,退处于家,考终厥命。推恩及尔,以试工官。往慎猷为,且膺器使。可。

【故光禄卿致仕张р之孙基试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尔祖尝为侍从之臣,而有公忠之节。今其亡矣,秩尔以官。能善似之,乃其无悔。可。

【客省使眉州防御使张亢遗表孙在至{非土}并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尔祖起于文吏,而能以才武致力于封疆,患之功,书在王府。今其亡矣,故各命尔一官。往懋尔成,毋忘尔祖之勤于国。可。

【司农卿致仕魏琰男太庙斋郎纾守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尔世载荣禄,而父以九卿去位。推恩改命,序位工官。维恪慎可以保家,往其勉矣。可。

【虞部员外郎致仕张应符男遘试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少尽其力,至于老则养之不可以不终,使之免农而为士,则禄之不可以不世。此先王不忍人之政,而吾未能逮也。今尔父去位,而命尔一官,使得世其禄,以终尔父之养焉。此亦庶几有合乎先王之政。尔惟忠惟孝,尚称吾命尔之意哉。可。

【职方员外郎致仕徐仲容男公辅试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尔父辞禄而为尔请命于朝。《传》曰:“君子之善善也长,故善善及子孙。”此吾命尔以一官之意也。《经》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尔其念此,以自勉哉。可。

【虞部员外郎致仕李卓男元之试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尔父积勤,序于郎位。老而致事,录尔一官。思世厥家,往其无怠。可。

【诸州军并转运提刑弟侄男恩泽等并试监簿制】

敕某:朕始嗣位,推恩宇内。尔执方贡,以来造朝,加赐一官,往惟祗服。可。

【王孝叔充春州军事推官通判春州兼知本州制】

敕某:南方荒远之州,吏多惮往,而尔请行焉,故优尔禄赐,而以劝赏随其后。往其勉矣,思我民。可。

【县尉李执中可察推制】

敕某:先王之政,荒则缓刑。至于强不忌死,而伤吾良民,则去之亦不可以不急。此朕所以严追胥之令,信购赏之科,不以岁凶多暴之时,而为之废格。尔能除盗,实举其官。迁以懋功,往祗乃服。可。

【吕开权淄州军事推官依前充镇南军节度推官制】

敕某:尔有除盗之功,故赏以一邑,而序官于大府。辞而有请,以便尔私。吾用不违,往其祗服。可。

【苏州长洲县尉富翱润州丹徒县令制】

敕某:朕布爵赏之令,以待吏之有劳。尔能举其官,以除盗贼,迁以为令,使之牧民。又将试尔为政之才,非特示朕报功之信。可。

【晋州襄陵县尉葛颐单州武成县令制】

敕某:尔职在追胥,而能上功中率,畀之一县,以懋尔能。夫为令之所事,则不特追胥而已,必也使人无盗,是乃能称其官。可。

【杭州於潜县令赵君序虢州玉成县令制】

敕某:予嘉尔之有功于追胥也,故畀尔邑于东南,又从尔父之请焉,而移尔于虢。吾于用赏而顾恤尔私,亦云备矣,则尔之施于有政,可不勉哉。可。

【信州铅山县尉齐景甫杭州馀杭县令制】

敕某:尔追胥有功,迁令一邑。百里之人,视尔以为休戚矣。施于政事,可不勉哉。可。

【单州成武县令李焘江阴军录事参军制】

敕某:尔修其官,能中赏率。有司会课,予懋尔功。愈其勉哉,以氵位厥事。可。

【潞州屯留县尉李昌言徐州录事参军制】

敕某:尔能捕盗,当得赏官。迁督一州之邮,往其思称厥职。可。

【殿前都虞候利州观察使贾逵依前官充侍卫亲军步军副指挥使制】

敕:朕有貔虎熊罴之士,以卫中国,而制四夷。考求其人,以副统督。具官某,久更任使,才武有称。城之劳,宿卫之最,简于先帝,以暨朕躬。思懋厥修,往膺休显。可。

【卫州防御使钱晦霸州防御使制】

敕:朕初即位,奉行先帝故事,以劳天下,虽疏且远无遗矣,又况于朝廷之显者哉?具官某,忠劳弈世,简在帝室,能励厥德,自昭于时。膺此宠章,愈其思勉。可。

【东上ト门使陵州团练使李端悫眉州防御使制】

敕:朕初嗣位,奉行故事,以劳天下。具官某,清明敏达,和慎祗修。奉侍先帝,陟降左右,厥勤茂矣,其可忘哉?膺服宠荣,往钦乃服。可。

【捧日左厢都指挥使嘉州团练使周翰制】

先帝弃天下,朕初嗣位,永惟武力忠劳之士,为国御侮,其功多矣,岂可以忘哉?具官某,部督有方,践修无过,营卫之最,简于朝廷。膺此宠章,愈其奋励。可。

【天武左第三军都指挥使封州刺史程荣可蒙州刺史充御前忠佐马步军副都军头制】

敕某等:熊罴之士,为国爪牙,均其逸勤,率用成法。尔等忠劳之实,简在朝廷。迁序有差,往惟钦服。可。

【转员制】

先帝遗朕熊罴之士以蕃帝室,所使统督,岂可以非其人哉?尔等以城之材,共禁卫之服,忠劳武力,皆有可称。各以序迁,往钦无懈。可。

【落权团练刺史制】

敕某等:忠劳之士,武力之臣,奖卫帝室,其功多矣。当序厥位,以均逸勤。尔等部督有方,践修无过,兵团州剌,迁进有差。往膺宠荣,懋建勋绩。可。

【单州团练使刘永年可齐州防御使知代州制】

敕:代地边要吾所重,常择将以守之。以尔具官某,武力智谋,济以驯谨,践更中外,皆有可称。故进使号,往共厥服。御侮之实,尔其勉哉。可。

【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端州防御使赵滋可依前充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制】

敕:营卫之士,皆天下武力之高选也。所使虞度军中之事者,岂可以非其人哉?具官某等,造行谨良,致位休显,勋劳之实,简在朕心。各以序迁,往惟祗服,可。

●卷五十三

◎外制

  【李端悫东上ト门使制】

敕:ト门置使,官盛地亲,非有嘉绩令名,不能胜其任也。具官某,于朝廷有详练之实,于戚里有茂勉之声。非专为恩,以致此位,积功久次,当得右迁。其愈励哉,往共厥服。可。

【石遇四厢都指挥使制】

敕:虎贲之士,周公以为人主所当知恤者也,又况所使将此哉?具官某,比以材选,服劳于边,折冲御侮,尝有所试矣。迁进使号,付之部督。往其钦慎,以报宠荣。可。

【窦舜卿四厢都指挥使制】

敕:国家置帅兵以为卫,所选皆天下之材。付之部督,未尝轻其授也。具官某,践更边要,忠力有闻。选将营屯,众论惟允。序迁厥位,其往钦哉。可。

【甘昭吉入内副都知制】

敕:古者王之正内,必有任职之臣。予若稽古而思得吉士以充其选,以尔服勤左右,多历岁年,有专良之称,无侧媚之毁。其使序于正内,以充廷论之公焉。尔其审门闱,谨房闼,入宣宫令,出赞朝事,悉心夙夜,一以忠信。则维予尔嘉,尔亦永绥于宠录。可。

【入内内侍省内东头供奉官宋有志东染院副使制】

敕某:尔久于内侍,承事有劳。自求外迁,以便医药。超升位等,往服恩荣。可。

【李用和六宅副使制】

敕:尔忠力武敏,有称于时。出将一州,亦能用治。西南之屏,总制戎兵,比难其人,以尔摄事。夫以才得选而久于险远之劳,不先有赏以加焉,何以劝夫能者?躐迁位等,兹实异恩。往祗官成,无废吾事。可。

【内殿承制ト门祗候宋良礼宾副使制】

敕某:尔典制一军,有民有社,论功考最,当得序迁。惟尔以才,尝更选擢。往钦新命,其愈懋哉。可。

【内殿承制ト门祗候王嵩礼宾副使制】

敕某:尔以才智勋效,自昭于时。董督徼循,实任边要。序劳当进,以介诸司。朕命维休,往其钦服。可。

【西京左藏库副使李景贤文思副使制】

敕某:戎马之寄,常难其选。尔以才,久于任使,一州之政,比有可称。超进位等,往膺寄属。勉思报称,无或不祗。可。

【西京左藏库副使穆遂文思副使制】

敕某:尔徼循蛮方,为日久矣。更书且下,而使者乞留。超进厥官,以共旧服。往惟励勉,膺此宠荣。可。

【西京左藏库副使石用休文思副使制】

敕某:尔以才选,比更任使。有司会课,当得进官。往服训辞,无<疒>乃事。可。

【西染院副使兼阁门通事舍人夏伟内园副使依旧ト门通事舍人制】

敕某:宾赞受事之职,吾以武吏为之,而甚难其选。尔能祗饬,以称厥官。会课有司,序迁位等,往祗休宠。可。

【内殿承制谭德润供备库副使制】

敕某:朕永惟陵寝之严,而选使以护之。尔往任事,靖共厥职,有劳可录,其以序迁。祗服宠章,勉求称位。可。

【内殿承制杨宗礼供备库副使制】

敕某:监一路之军,而按抚其人,又典一州之政,非才能行治有纪于时,孰可以称此哉?尔久于烦使,能勤厥事。故迁尔位,以介诸司,而使往焉。其慎以防患而敏于趋功,以称推择之意。可。

【枢密院副承旨张继渥供备库副使制】

敕:尔典掌机要,服劳岁久。以疾自上,求为外官。迁介诸司,往膺器使。可。

【内殿承制朱渐供备库副使制】

敕某:赋禄序官,邦有常法。尔勤厥服,会课当迁。维器与名,职思其称,乃其无罚。可不勉哉。可。

【承制王钦李惟正并供备库副使制】

敕某等:嘉我未老而经营四方,诗人之所谓贤劳也,可无报称哉?以尔钦戍于南方之穷,而任监护之官;以尔惟正屯于西路之要,而服追胥之事。其役远,其责重,而能祗慎所职,以有累日之劳。其各迁位,介于内朝之使,以为报称。夫有功而见知则说矣,此人之情也。以所愿乎上施乎下,则士孰不乐为尔用哉?其亦勉之而已。可。

【崇班胡珙等改官制】

敕某等:功懋懋赏,先王之所以厉天下而成众治也。今吾使某监兵马于外,而使某典治材于中,皆积日月以赴功。其各赐官一等,以称吾懋赏之意。可。

【军员等换诸司使副承制崇班制】

敕某等:褒嘉忠劳,被以禄秩,一先帝有成法,朕不敢违。尔等序列禁中,有宿卫之最,外迁厥位,以慰久勤。进服宠荣,往图勋效。可。

【王保常内殿承制制】

敕某:朕布大号于天下,文武在位,皆升一等。序劳当迁者,又皆得以时迁。尔服采禁中,积功有赏。膺此休宠,往惟勉哉。可。

【靳宗永内殿承制制】

敕某:承制之官,本朝所置,非积善累勤之武吏,则不得在此位焉。尔服采有庸,校年当进。其往祗践,以称宠荣。可。

【ト门祗候狄询内殿崇班依前职制】

敕某:尔名臣之子,任事边陲,积岁有劳,序官一等。往其淑慎,思世厥家。可。

【杨元内殿崇班制】

敕某:尔为廷臣,奔走厥职,有劳可录,序进厥官。惟忠与勤,所以报称。往践禄次,可无勉哉。可。

【张建中内殿崇班制】

敕某:尔总戎马,地滨不毛,为之三年,能固吾圉。迁秩一等,往其懋哉。可。

【庆州肃远寨蕃官都巡检崇仪使慕恩北作坊使制】

敕某:尔武力智谋,有称种落,徼循御,勋效焯然。莫府条陈,允于众论。超迁使号,往愈懋哉。可。

【陈奇太子中允致仕制】

敕:士之疲癃老耄以至失职而不能自止者,盖有之矣。尔年尚强,而疾不至乎官。刺举之官,未尝以尔为言,而能自列致其职事,可谓行己有耻而无负于周任之言。宠尔以东宫之官,其勉终行义,归教乡闾之子弟以所闻,而求自比于古之仕焉而已者。可。

【孙戾太子中允致仕制】

敕某:大夫七十而致仕,其礼见于经,而于今为成法。尔以经术起家为吏,既闻夫古之礼,又见夫今之法矣。年至而求止,可谓行其所知。宜列序于朝廷,使归荣其邑里。夫惟尔之筋力不足以有为也,故可无职事之责焉。若夫德义,则尔尚可以勉之,吾亦不以尔老而无责也。可。

【枢密副使吴奎父太常丞致仕制】

敕某:德善之赍,子孙与焉,况于其亲,宜有崇奖。具官某,克生贤子,教以义方,协于询谋,掌国机密。超迁厥位,以佐共工。往服宠章,就安荣养。可。

【江阴军录事参军李焘父文俊守秘书省校书郎致仕制】

敕某:先王之政,未有遗年者也。故朕因宗祀之庆,而有爵命之施焉。尔躬率义方,又能教子,享其禄养,以至耄期。膺此宠荣,往绥寿善。可。

【工部侍郎充集贤院学士崔峄刑部侍郎致仕制】

敕:仕焉而告老者,自一命以上,必有以慰其归。况吾迩臣,恩纪所厚,宜增位序,以示褒优。以尔具官,比以明扬,久于烦使,入参侍从,出备藩维。践更滋多,寄属惟允。引年辞位,得礼之宜。进贰秋卿,以营居息。古之老者,非苟自佚其身,唯慎行祗法,以助成王德,尔所知也。往其懋哉。可。

【前著作佐郎周涛太常太祝梁构光禄寺丞致仕制】

敕某:尔尝辞录,而在位以尔为材,置诸京官,使长一邑,果能有绩,以见推称。将畴尔劳,遽以疾告。夫学士大夫之去位,岂苟自佚而无为?古之仕焉而已者,尔盖闻其风矣。丞于卿位,维是懋哉。可。

【殿中丞致仕郝中和国子博士致仕制】

敕某:尔谨廉为吏,得列朝廷,不隳厥官,以至告老。宜有褒进,用为归荣。序于成均,往服无ル。可。

【前荆门军当阳县令商瑗太子中舍致仕制】

敕某:尔从仕久矣,而不失廉称,方践老境,乃能知止。东宫之秩,归服厥荣。可。

【处州录事参军赵九言太子中舍致仕制】

敕某:尔以学入官,老而能止。践更多矣,不失廉称。著籍东宫,以为尔宠。可。

【鼎州录事参军张构太子中舍致仕制】

敕某:尔方仕于州县,而宠尔以东宫之官。有列于庭,亦云显矣。用嘉知止,归矣勉哉。可。

【前江宁府观察推官试大理评事董安太子中舍致仕制】

敕某:尔学古入官,称誉者众。方图乃绩,遽欲归休。进秩东宫,以嘉知止。可。

【舒州录事参军龙舆太子中舍致仕制】

敕某:尔仕焉欲致其官,故吾宠以东宫之秩。归安田里,是亦显荣。其慎厥修,以终燕誉。可。

【复州录事参军郑旦太子中舍致仕制】

敕某:尔居官无疵,而以病告。知止不殆,是维可嘉。东宫之官,其往祗服。可。

【前南仪州推官试大理评事马房卫尉寺丞致仕制】

敕某:京官吾所重也,选于吏部者,非有尤异之绩与治行为众所称,则莫能得之。尔旅力既愆,而能自止。承于卫尉,其往钦哉。可。

【前知连州连山县袁仲友太子洗马致仕制】

敕某:尔以经术中科,久于铨集。老而能已,义有可嘉。列职东宫,以荣归息。惟慎所止,克完厥终。可。

【县令东野太子中舍致仕制】

敕某:仕者七十而致事,礼也。尔年未至而愿归田里,比夫旅力已愆而不知止者,岂不贤哉。进位于朝,锡从居息。可。

【主簿王正臣守秘书省校书郎致仕制】

敕某:尔仕焉而欲去其位,故吾宠以宫署之官。夫还州县之劳,而就里居之佚,无赋徭之役,而有重禄之加。惟慎厥终,乃其不愧。可。

【主簿孙检守秘书省校书郎致仕制】

敕某:尔以赀为吏,请老于朝。列职秘书,以为尔宠。归安田里,惟慎厥终。可。

【主簿李琳国子监丞致仕制】

敕某:仕者七十而告老,古之道也。尔能率礼,朕用褒嘉。往即新恩,勿忘初服。可。

【县令郭震太子中允致仕制】

敕某:尔进士起家,而久于州县之职,春秋未艾,自请罢休。列职东宫,以荣归息。知止不殆,愈其懋哉。可。

【李日新左清道率府副率致仕制】

敕某:尔考授命于戎行,而尔得列于仕籍。老而知止,褒序厥官。归休之荣,往服无ル。可。

【右侍禁王馀庆率府副率致仕制】

敕某:尔能知止,义有可嘉。以东宫率府之官,为尔居里之宠,是亦荣矣。往其勉哉。可。

【右侍禁段献右清道率府副率西头供奉官刘友俊右清道率府率并致仕制】

敕某:尔久于官使,请老于朝。宜有进迁,以为光宠。归安尔止,惟慎厥终。可。

【文思副使陈惟信左骁卫将军致仕制】

敕某:旅力已愆,而不能自止者有矣。尔能告老,于义无惭。迁将卫兵,往绥荣禄。可。

【内殿崇班袁政李周道并左监门卫将军致仕制】

敕某:尔服劳久矣,奉事无过。能自知止,义有可嘉。登进厥官,以帅门卫。归安荣禄,尚克勉哉。可。

【西京左藏库副使冯维禹文思副使前行汉阳军禄事参军兼司法事施章于太子中舍致仕制】

敕某:仕焉而已者,考其行治,能以洁白自终,宜有褒嘉,以慰其意。尔尝学礼,得仕州县,老而知止,可谓有终。迁位于朝,往钦无ル。可。

【东头供奉官赵伯世左清道率府率致仕制】

敕某:老聃有言曰“知止不殆”。尔服勤于官久矣,而能以疾辞位,无负于老聃之言。故吾命以东宫卫府之官,以嘉尔之有劳而知止。往哉居息,思慎厥终。可。

【主簿朱泾等太子洗马致仕制】

敕某等:尔等晚而出仕,皆以廉称。老矣告休,是能知止。其各迁秩,以为归荣。可。

【李昌言许州司马致仕制】

敕某:掌书以赞计官之治久矣。致其职事,宜有赍焉。司马于州,往钦无ル。可。

【皇太后三代制九道·曾祖】

敕:位尊者享大,德盛者流远。追崇之礼,于国有初。皇太后曾祖某,体仁蹈义,不躬荣禄。庆垂厥后,光大显融。乃生硕女,坤育天下。命书爵号,申贲诸幽。尚其灵明,嘉此休宠。可。

【皇太后三代制九道·曾祖母】

敕:朕虽茕然在疚,而不敢忘顾复之慈。肆有命书,以上称追远显亲之志。皇太后曾祖母柔惠安婉,来宜大家。垂休后昆,作合先帝。追崇爵号,其尚知荣。可。

【皇太后三代制九道·祖】

敕:惠术尚均,而自亲贵始,古今一体也,其可以忘哉?皇太后祖某,明德大功,简于帝室。配食宗庙,始终哀荣。庆流于孙,母育四海。追褒有典,庶或知歆。可。

【皇太后三代制九道·祖母】

敕:邦有大赍,夫人待于下流,岂外戚之尊所当褒而可以忘哉?皇太后祖母高氏,承庆淑人,来嫔巨室。蓄德之厚,垂休无穷。协兆涂山,世滋以大。追锡爵命,冀能歆嘉。可。

【皇太后三代制九道·祖母】

敕:佐佑先帝,顾复朕躬。追诵寒泉之诗,永惟欲报之义。当有爵命,以上副显亲之心。皇太后祖母刘氏,柔良靓专,被服华问,宠禄光大,集于后昆。启佑硕人,比贤文母。追褒大国,其尚知荣。可。

【皇太后三代制九道·祖母】

先帝褒厚母党,致仁尽孝。朕虽在疚,而奉承故事,不敢愆忘。皇太后祖母刘氏,内顺外严,罄无不淑。德祚流衍,远而弥兴。追命有章,尚慰窀穸。可。

【皇太后三代制九道·祖母】

敕:朕以薄德,奉承大统。永惟先帝故事,不敢有忘。皇太后祖母高氏,温柔靓深,有妇之道。相协君子,卓为臣宗。垂延后昆,福禄滋大。膺此休命,尚知荣歆。可。

【皇太后三代制九道·父】

先帝奄忽,弃捐万邦,不及推恩,以劳幽显。予末小子,敢忘遗训?皇太后父某,循德秉义,闻于当世。发祥流祉,燕及后人。笃生圣女,母育天下。褒封有数,尚慰于幽。可。

【皇太后三代制九道·母】

敕:朕眇然之躬,当奉匕鬯以承宗庙,大赍及于幽显矣。永惟母党之重,可以后而忘哉?皇太后母,志顺德严,克配君子。光大之福,集于圣女。有辅佐之功于先帝,而施及在后之侗。命书追崇,尚慰营魄。可。

【皇后三代制十道】

(曾祖琼皇任忠武军节度使赠侍中累赠尚书令兼中书令追封韩国公赠太师)

敕:后率六宫以教天下之妇顺。其位尊如此,则所以褒崇其祖考,礼不可以无称也。皇后曾祖某,忠劳武力,为国虎臣。庆集后昆,比隆任、姒。追加位号,以显厥魂。尚其有知,膺此休宠。可。

【皇后三代制十道·曾祖母潘原县太君追封滕国太夫人】

敕:朕初即位,褒厚异姓,率由先帝故事,不敢有忘。皇后曾祖母李氏,柔惠静嘉,能循法度。来嫔巨室,休有淑声。庆流厥孙,正位宫。胙封名国,其尚知荣。可。

【皇后三代制十道·曾祖母陇西郡夫人李氏追封舒国太夫人】

敕:朕奉循先帝故事以劳天下。阻深疏逖,皆有以加之矣,又况于外戚之贵哉?皇后曾祖母李氏,嫔于高门,率德唯谨。诒庆厥后,是生硕人。兆协厥祥,登俪尊极。追褒有礼,其尚知荣。可。

【皇后三代制十道·祖继勋建雄军节度使累赠太师中书令可特赠兼尚书令】

敕:尚书禄天下之政而令一品也。人臣位号,于是为盛。皇后祖某,忠劳弈世,能壮厥犹。为国城,有庸休显。莘之庆,乃集后昆。膺此追荣,尚知嘉享。可。

【皇后三代制十道·祖母会稽县君康氏追封祁国太夫人】

敕:朕承先帝圣绪,大赍及于幽显,疏逖以贱者加之矣,贵而戚者其可忘哉?皇后祖母康氏,驯行婉容,协于俊德。庆垂厥后,坤育万方。追命有邦,尚荣窀穸。可。

【皇后三代制十道·祖母太原郡太夫人郭氏追封郧国太夫人】

敕:夫治内政、修阴教,以助朕调一天下者,所以褒崇其世,可不厚哉!皇后祖母郭氏,率德秉义,协于君子。《关雎》之咏,传祉厥孙。申锡赞书,启封名国。尚其灵淑,嘉此追荣。可。

【皇后三代制十道·祖母金城县太君王氏追封成国太夫人】

敕:《传》称德厚者其流泽广,故今追命之数,视其子孙位号之卑尊。矧夫后世登俪尊极,则致隆其封爵,岂不宜哉!皇后祖母王氏,来嫔大家,率循德礼。有开后嗣,协庆涂、。申锡名邦,尚荣幽穸。可。

【皇后三代制十道·父遵甫皇任北作坊使特赠检校太傅保信军节度使】

敕:《春秋》书季姜之归,而《传》有褒纪之义。崇宠异姓,其所从来久矣。皇后父某,承世之庆,列官于朝。虽德义有称,而不终荣禄,祚流后世,正位内宫。追命有加,以慰窀穸。可。

【皇后三代制十道·母钜鹿郡君曹氏特追封沂国太夫人】

敕:国有大赍,凡在廷之士,皆得追褒其父母,而况于异姓之贵哉?皇后母曹氏,胄于名王,归得吉士。率礼蹈义,有称闺门。迎渭之祥,实开厥后。膺此恩典,尚知歆荣。可。

【皇后三代制十道·母乐寿县君李氏进封均国夫人】

敕:人主之所以风天下者,岂非外戚之助哉?故夫封爵褒厚之礼,其所从来久矣,未尝有改也。皇后母李氏,躬以德义,嫔于令人。能大厥家,比隆任、姒。锡之象服,胙以名邦。往即宠荣,勉绥寿善。可。

●卷五十四

◎外制

  【宰相富弼三代制六道·曾祖】

敕:大臣有庆于国,则爵命上施其考祖,所以章贤德广褒劝也。具官某曾祖某,躬执义善,发身扬名,诒于曾孙,集有福禄,登践枢极,卓为臣宗。申命有加,尚荣幽穸。可。

【宰相富弼三代制六道·曾祖母】

敕:宗工之选,所以宠俊良,大国之封,所以褒贤淑。具官某曾祖母某氏,顺足以有相,严足以有临。来嫔名家,诒禄厥后为国元老。仪刑万方。开号全齐,既光大矣。徙之北国,其愈知荣。可。

【宰相富弼三代制六道·祖】

敕:列爵五等,莫尊于公,必有盛德之士,然后可以膺此号。具官某祖某,秉哲迪义,不躬显荣,祚流闻孙,为世硕辅。追褒之礼,既极宠崇,序爵启封,尚其嘉享。可。

【宰相富弼三代制六道·曾祖母】

敕:天子之宰,朕所恃以纲纪四方者也。爵命加其祖妣,岂不宜哉。具官某祖母某氏,蓄德在躬,以成家室。发祥于后,以遗子孙。申锡有邦,盖惟旧典。魏大名也,以是追封。岂特为窀穸之荣,亦所以佑其后世。可。

【宰相富弼三代制六道·父】

敕:士以有子为荣,子以显亲为孝。宗公元老,世恃以宁。当有追崇之恩,称其致孝之意。具官某父某,惠和敦大,明允忠笃。位不侔德,乃生硕人。寅亮先帝,宠绥四海。方兴就事,佐佑朕躬。申命有章,兼荣幽显。可。

【宰相富弼三代制六道·亡母】

敕:朕初纂服,登用旧臣,褒厚其亲,率循故事。具官某母某氏,显相吉士,笃生硕人。寿善康宁,考终福禄。追荣新,申命大邦。尚其淑灵,膺此休宠。可。

【参知政事欧阳修三代制六道】

(曾祖郴赠太子少保可赠太子太保)

敕:君子善善之义,下及子孙,况推而上之至其祖考,所以褒美崇宠,岂顾可以不称哉?故先王宗庙之制,视其爵位之高下,以为世数之远近。而本朝追命之礼,亦从其子孙名数之卑尊。具官某曾祖某,潜于丘园,躬有善行。畜积之庆,施于曾孙。为时宗工,名重天下。图任以登于右府,褒嘉当及其前人。东宫之孤,位已显矣。进秩一品,尚其享哉。可。

【参知政事欧阳修三代制六道·曾祖母追封延安郡太夫人刘氏可追封荣国太夫人】

敕:尊之欲其贵,亲之欲其富,岂特人主有是心哉?推是心以施于人,此人主所以与天下同忧乐之意也。禄有厚薄,故礼有隆杀;位有高下,故施有远近。古之道也,其可忘哉?具官某曾祖母某氏,含德在躬,作嫔令族,积善之庆,覃其后昆。惟时闻孙,实朕良弼,登与政事,人无间言。其疏大邦之封,以报流泽之施。宠灵之极,尚克享哉。可。

【参知政事欧阳修三代制六道·祖赠某官】

敕:朕惟有天下者得推其祖考上配于天,盖孝子慈孙所以极其尊崇之意。推是心以及夫在位,则其宠禄之厚者,岂不欲以及其所谓尊亲者哉?此朕所以褒宠大臣之先以尊爵贵官,而有至乎三世者也。具官某祖某,积德累善,施于后嗣,为予辅弼,始大厥家。东宫之孤,既以命汝。增荣一品,尚克享哉。可。

【参知政事欧阳修三代制六道·祖母】

敕:朕疏郡县以君诸臣之母,欲以慰慈孙孝子之心。至于政事之臣,则封国及其王母,所以望其功者厚矣,则慰其心者顾可以薄哉?具官某祖母某氏,来嫔名家,克配君子,积善之福,覃于其孙。左右朕躬,豫图政事。嘉而有后,锡以大邦。维灵在幽,尚克膺此。可。

【参知政事欧阳修三代制六道·父】

敕:大臣得爵命其先人至乎公师,非古也。然礼者人情而已矣。当于人情而义足以劝士,则何必古之有哉?具官某父某,蓄其德善,不显于世,克生贤佐,为朕股肱。东宫一品,人臣高位。追以命汝,用嘉有子。尚其享此,以称馈祀之盛哉。可。

【参知政事欧阳修三代制六道·母】

敕:古者子为诸侯大夫而父为士,则其祭以诸侯大夫之礼。朕以谓得享其礼而位号不称,则不足以尽孝子之心。故今有列于朝廷,皆得追崇其考妣,又况于为吾左右辅弼之臣哉。具官某母某氏,妇顺母严,称于天下,能教其子,为时名臣,协于询谋,进断国论。虽禄养不及,而馈享有加。启封大邦,于礼为称。尚其幽穸,知享此荣。可。

【枢密使张封赠三代制八道·曾祖某赠某官】

敕:《传》曰:“学士大夫则知尊祖矣”。若夫流泽之施于后世者博矣,则其崇报亦当有以称焉。此予所以隆宠大臣而追命之礼有至于三世也。具官某曾祖某,以武力充选,以忠劳备使。积善之施,覃及后昆。为时老成,宰制密命。帝傅之位,厥惟尊荣。今予尔嘉,举以追锡。尚其幽穸,知享此哉。可。

【枢密使张封赠三代制八道·曾祖母赠某国太夫人】

敕:祖考之富且贵,则其泽流于子孙,而诸妇与荣,子孙有爵禄之宠,则其尊归于祖考,而馈祀之盛,亦及乎其母。古之道也,后世因焉。今朕尊礼大臣,而爵命上施其三世,于经未尝有也,而岂害于先王制礼之意哉?具官某曾祖母某氏,嫔于令人,躬有驯德,积善之施,久而愈彰。至于曾孙,克协朕心,为世元老,执邦之枢。福禄之来,实维尔庆。改封大国,以宠淑灵。尚其有知,享此休命。可。

【枢密使张封赠三代制八道·祖】

敕:为吾政事之臣,所以崇宠之者备矣,于其尊大前人之志,亦宜有以称焉。具官某祖某,积行在躬,潜而不耀,畜其善庆,以赖后昆。厥有闻孙,为朕良弼,典司机要,海内所瞻。追命之荣,至于帝傅,进登师位,以极褒嘉。尚其冥灵,膺此休显。可。

【枢密使张封赠三代制八道·祖母】

敕:义莫大于尊祖,仁莫高于显亲。今吾追命大臣之考妣以及其祖者,岂有它哉?凡以称其尊祖显亲之心而已。其德博者其施远,其位盛者其报丰。具官某祖母某氏,徽柔静恭,克相宗事。佑启后世,为时元臣,执国之枢,以佐吾治。其施可谓远矣,其报可以薄哉?改锡大邦,以为尔宠。贲于窀穸,尚克知荣。可。

【枢密使张封赠三代制八道·父惠赠太师可赠中书令馀如故】

敕:朕有高爵厚禄以礼天下之士而与之共政,又本其流泽之所自而追命以尊官。岂特崇宠大臣,亦所以勉人亲之教子。具官某父某,潜德晦行,荣于丘园,积仁之庆,实在其子。终有成德,为吾宗工,践更二府,执国机要。追褒之命,登尔太师。其迁令于中书,以极褒崇之数。尚其窀穸,享此休荣。可。

【枢密使张封赠三代制八道·嫡母追封德国太夫人刘氏可追封许国太夫人】

敕:先王制礼,及后世而弥文,顾所以顺理而即人情,古今一也。夫福禄之盛,流泽尚及乎子孙,则名数之崇,追命当加其考妣。具官某嫡母某氏,柔良之行,温惠之德,辅相君子,克成厥家。以有贤息,掌予机密。及亲之宠,厥有旧章。顾尔位号,既荣极矣,其班新命,宠以大邦。贲于无穷,尚克嘉享。可。

【枢密使张封赠三代制八道·所生母追封庆国太夫人王氏可追封蜀国太夫人】

敕:《传》称《春秋》之义,母以子贵,说者或非焉。而人子之爱其亲,岂有穷哉?己则富贵而亲不与焉,固人情之甚可哀者也。当有追崇之礼,称其思慕之心。具官某所生母某氏,温柔惠和,得媲君子。克生贤佐,为朕宝臣,允于庶言,秉国枢要。追荣之典,既启尔邦,其改新封,以鸿后庆。尚其冥漠,享此恩荣。可。

【枢密使张封赠三代制八道·亡妻田氏可追封京兆郡夫人彭城县君刘氏可追封彭城郡夫人】

敕:臣之德善勋劳,称其位而有施于国,君之爵禄庆赏,畴其功而有报于家。股肱之良,参决政事,施于国者,其责厚矣,报于家者,亦宜称焉。以尔具官某妻某氏,温柔静嘉,尝配君子,遭会不淑,不终显荣。某言于朝,为尔请命。考诸恩典,厥有故常。乃疏大郡之封,锡以小君之号,所以崇贵窀穸,而副吾大臣追往求旧之心。尚其有知,享此休宠。可。

【枢密副使胡宿封赠三代制六道·曾祖】

先帝褒厚群臣,德施及乎窀穸。朕奉承遗训,不敢以哀恫之故废。具官某曾祖某,蓄德深博,久而弥兴。焯有伟人,出其后世,佐佑先帝,以暨朕躬。追命于幽,尚嘉营魄。可。

【枢密副使胡宿封赠三代制六道·曾祖母】

敕:大臣有赏于国,则爵命上施乎三世,先帝所以褒功德也,朕敢忘哉?具官某曾祖母某氏,齐严靓专,柔安婉。集有祉福,施于孙曾,为时宗工,德望休显。膺此追命,尚其知荣。可。

【枢密副使胡宿封赠三代制六道·祖】

敕:《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朕遵先帝之法以劳赐大臣及其父母,不敢以哀恫之故废。具官某祖某,躬率令德,以成厥家。有孙而贤,执国机要。膺此休显,尚能嘉歆。可。

【枢密副使胡宿封赠三代制六道·祖母】

敕:朕初即位,遵先帝故事,大赍于四海,而大臣之祖妣与焉。具官某祖母某氏,以顺为令妻,以严为贤母。集有戬谷,以诒厥孙,为时宗臣,世禄滋大。追锡休命,尚其知荣。可。

【枢密副使胡宿封赠三代制六道·父】

先帝弃万国,朕初即位,凡在廷者,皆班爵命显其亲,所以称先帝顾哀群臣之意。具官某父某,蓄积德义,以成福禄,燕及厥后,为时宗工。追锡之荣,既光大矣。褒嘉有数,其尚知歆。可。

【枢密副使胡宿封赠三代制六道·母】

先帝有大赍,必及群臣之父母,朕初嗣位,不敢有废也。具官某母某氏,以顺为妇而能正,以严为母而能慈。肆有福禄,集其后世。徙封大国,以显厥魂。可。

【枢密副使吴奎封赠制二道·父】

敕:朕初即位,班爵命以宠诸臣之父母,盖惟先帝故事,不敢愆忘。具官某父某,德善之修,有闻于世,义方之教,能大厥家。序位朝廷,既隆显矣。褒迁有典,其往钦哉。可。

【枢密副使吴奎封赠制二道·母】

敕:永惟政事之臣,天下国家所恃以安且治者也,所以褒厚及其父母,岂可忘哉?具官某母某氏,驯德淑行,来宁巨室。母有贤子,为时宗工。班命于朝,既疏名郡。徙封之宠,其往钦承。可。

【皇故第十三女追封楚国公主制】

敕:先王制礼,有卑尊疏戚之宜,惟至亲得以致悼痛之恩,唯至贵得以极褒崇之意。皇故第十三女方在襁褓,尚其有成,位号未正,奄与物化。盖王姬之车服,下后一等,而不视其夫。情文之隆,于是为称。则虽夭阏,其可弭忘?追命启封,胙之全楚,以终天性之爱,且慰幽穸之灵焉。可。

【故充媛董氏赠婉仪制】

敕:《鸡鸣》思贤妃,而《关雎》乐得淑女。永怀邦媛,内助宫闱,愍饰厥终,当加位号。故充媛董氏有德让之美,无险谒之私。进登嫔妇之官,率循保阿之训。奄忽至于大故,兹用怆于朕心。恩典宠章,以贲幽穸。尚其弗泯,知享此荣。可。

【枢密副使吴奎亡妻赵氏追封信都郡夫人制】

敕:追远念旧而不忘者行之厚,而大臣有求于此,朕岂可以忘哉?具官某亡妻某氏,柔嘉在躬,作配君子,不克偕老,兹惟永怀。能辞生者之恩,以丐追封之宠。胙以名郡,尚其知荣。可。

【枢密副使胡宿亡妻崇仁县君吴氏追封兰陵郡夫人制】

敕:妇人能相其君子,终以休显,而不与享其福禄,岂非人情之所愍恻哉?具官某妻某氏,躬率德善,嫔于大家,缵夫之荣,肇启爵邑。方吾良弼,登执事枢。嗟尔淑人,既营封壤。赐之名郡,追贲诸幽。尚其虽没而有知,亦以慰夫生者。可。

【故董淑妃养女御侍张氏安福县君依旧御侍制】

敕某氏:尔为妃所鞫而序于女御之数。启邑赐号,以广逮下之恩。往服命书,勉循阴教。可。

【故董淑妃养女御侍李氏仁和县君依旧御侍制】

敕某氏:尔以徽柔,备数女御,赐封大邑,用示褒嘉。往服宠荣,愈其淑慎。可。

【听宣蒋氏张氏并司言制】

敕某:后宫之职,各有等差。必来淑女,以赞内治。尔惠和安婉,服采维勤。迁序厥官,往钦休命。可。

【淑妃董氏遗表父右侍禁安内殿崇班制】

敕某:卿大夫之终于位者,朕所以顾恤其家,未尝不备也。永惟良淑,有助宫闱,序位既崇,则推恩宜厚。阅其遗表,为尔求迁。超进厥官,往求自称。可。

【德妃沈氏侄孙献卿可试大理评事制】

敕:朕于后妃之家,不欲以恩挠法。法之所当得,义亦无所爱焉。尔方眇然,未克有知,而以外戚之恩,得试理卿之属。时乃邦制,不为尔私。勉哉有成,以待官使。可。

【沂国公主赵氏奏苗贤妃亲姊永安县君苗氏男张士端试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朕布大庆,而士缘外内族亲之故以得官者众矣。虽进非用德,然能致其材,以保禄位,则亦足以自昭于时。尔与此荣,当知懋勉。可。

【右监门卫大将军令襄故母钱氏可追封仁和县君制】

先帝以孝治天下,故因宗祀大庆,施及诸臣之父母。具官某母钱氏,躬率德善,来宜宗室,虽不终荣禄,而有子克家。追锡宠章,冀能嘉享。可。

【大将军从信故所生母许氏追封平原县太君制】

敕许氏:朕于在廷之臣,皆有以褒厚其亲也,况于近属恩礼所先者乎?尔顺善和恭,甚宜家室,克生宗子,实胙大邦。当号尔封,遽弃荣养。进君一邑,以慰孝心。尚惟淑灵,知享此宠。可。

【大理寺丞苏唐卿母孙氏万年县君制】

敕孙氏:朕既肆祀于明堂,而赐命以褒诸臣之母。尚惟高年及养,而礼秩有所不加。故推异恩,以慰其意。尔年耄矣,而有子列于王官。其疏爵邑之荣,以厚闺门之庆。可。

【试监簿祁元振亡母丁氏追封昭德县太君制】

敕某母丁氏:尔嫔于名卿,不预宠封之庆,没有良子,乃蒙增秩之褒。愿移恩荣,追慰顾复。俾疏大邑,以燕孝思。可。

【参知政事欧阳修女乐寿县君制】

敕欧阳氏:汝父为吾政事之臣,而缘国大赍,丐恩及汝。赐之封邑,亦有故常。祗戒勿违,以承兹宠。可。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文彦博女大理评事庞元直妻特封安福县君制】

敕文氏:尔父为时元老,而尔母当得褒封。辞其宠章,为尔求邑。尔承德义之庆,而嫔宗公之家。膺兹显荣,可谓称矣。可。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宋庠亲孙女特封永宁县君制】

敕宋氏:朕有大封之庆,而尔母与焉。辞其宠章,为尔请邑。尔惟名族,率礼有常。象服之宜,是亦荣矣。可。

【故赠司空兼侍中庞籍遗表长女南安县君冀州支使陈琪妻安康郡君制】

敕庞氏:封爵吾所重也。尔考尝为将相,而其没也以尔为言。加锡郡封,盖非常典。尔维令淑,往服宠荣。可。

【第五女大理评事赵彦若妻德安县君制】

敕庞氏:尔考尝辅佐先帝,而有劳于国。今其不幸,为尔请封。夫以女子受爵于朝,而不系其夫,其亦荣矣。往惟顺淑,以服宠荣。可。

【第七女寿安县君制】

敕庞氏:女子从人者也,故封爵视其夫子而已矣。尔父尝勤劳于国,而为先帝大臣。今其薨殂,为尔请邑。考于恩典,厥亦有初。往服宠荣,勉之无ル。可。

【节度使允初长女殿直梁铸妻特封嘉兴郡君制】

敕赵氏:朕于宗室亲疏有秩也。今尔既成妇矣,而宗正为尔请封。尔维懿恭,循礼无失,以君大郡,可谓显荣。其往懋哉,尔宜钦服。可。

【宗说第十八女右班殿直楚奎妻永泰县君制】

敕赵氏:朕初即位,敷锡庶邦。尔躬行柔嘉,实维宗女。赐封大邑,往服厥荣。可。

【右屯卫大将军茂州刺史克洵第二女右班殿直宋妻等并特封县君制】

敕赵氏:凡内女之嫁者,爵邑不系其夫。所以广亲亲也。尔嫔于世族,率礼有常。锡命启封,是为恩典。思称厥服,愈其懋哉。可。

【右屯卫大将军登州防御使邢国公世永第三女左班殿直徐镇妻特封金城县君制】

先帝褒厚宗室女子之嫁者,爵命有不系其夫。朕初即位,不敢忘也。具官某女某人妻赵氏,夙承礼教,率用祗德,归于世族,妇顺有称。锡以县封,往膺休宠。可。

【右监门卫大将军仲劝新妇陈氏封邑制】

先帝布大庆于天下,朕初即位,永惟嗣训,不敢有忘。具官某妻陈氏,顺善和,嫔于宗室。赐命大邑,示均神厘。率礼勿违,以礼休显。可。

【皇兄故保康军节度观察留后承简赠彰化军节度追封安定郡王制】

敕:乐其生而哀其死,欲其富贵之无穷,仁人于亲戚莫不然,而王者得尽其褒崇之意。具官某于宗室为近属,于朝廷为大官,有温恭恪慎之称,无骄逸欲之过。不幸至于窀穸,用震悼于朕心。义兼亲贤,恩礼当称。今夫建牙树纛,节制一军,而封爵至于称王,人臣之极也,朕其追命以赐焉。尚其有知,享此休显。可。

【皇弟故右屯卫大将军霸州防御使承俊赠崇信军节度观察留后追封乐平郡公制】

敕:《诗》曰:“死丧之威,兄弟孔怀。”以天下之贵富,而得尽其亲亲之礼,则荣名尊爵,岂宜有爱于此哉?具官某驯德谨行,称于宗室。奄终厥命,实悼朕心。宠之以留后之官,褒之以郡公之号。尚其幽穸,克享兹荣。可。

【皇侄孙世芬赠州防御使追封广平侯制】

敕:置使以防为职,建邦以察候为名。非亲且贤,何以堪此?以尔具官某,序于近属,旧有令名。未加褒崇,遂至窀穸。其追赐命,以慰厥灵。尚克有知,享兹休显。可。

【供备库副使李诜父皇任镇潼军节度观察留后赠感德军节度使兼侍中端懿赠司空兼侍中制】

敕某:朕有厘事于上神,而幽显并蒙其福。具官某父某,缵承德义,被服文儒,出入践更,有荣爵禄,能以才业,自昭于时。寿善不兼,庆流厥子。追崇位号,尚克知歆。可。

【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王凯赠节度使制】

敕:将帅之臣,出乘疆场,而有执敌捍患之材,入总营屯,而有折冲销萌之用。则序功禄德,当以厚终。以尔具官某,战攻之多,守卫之最,有赏于国,有称于时,而能悉心夙夜,祗慎厥职。不幸至于大故,朕用临吊而悼焉。其追加一命,使得建节树纛,称其衤遂葬之礼。没而有知也,尚能享吾休显之报哉。可。

【太常少卿权判太仆寺马从先父震赠右领军卫大将军特赠尚书工部侍郎制】

敕:朕获执玉币以承上帝,燕及圣考者,岂非士大夫之助哉?肆有大赍,以称其念亲之志。具官某父某,资兼文武,而用不极其材,能以义方,勖成厥子,服在卿位。相兹休成。追命有加,尚知荣享。可。

【屯田员外郎句谌父希仲已赠吏部侍郎赠金紫光禄大夫工部尚书制】

敕:士以功善有庆而欲移之亲,苟无害于义,则其可以不从乎?具官某,尝以才名,序于卿位。庆集厥子,有劳当迁。愿推恩典,以贲幽穸。膺此显服,尚知荣享。可。

【都官员外郎何若谷亡兄若冲追赠试大理评事制】

敕某:尔躬率善行,而不克自昭于时。有弟在廷,法当增位。固辞恩典,冀得追荣。愍锡一官,尚其能享。可。

【故崇仪使康州刺史内侍押班卢昭序赠正刺史制】

敕某:所居之地禁,所事之职亲,恩礼所加,亦宜异数。尔以忠力,备任宫闱,历年滋多,率履惟谨。今其亡矣,追恻厥勤。考于故常,当得褒序。迁正位号,尚能知荣。可。

【故内殿承制宋士尧等赠官制】

敕某等:蠢兹蛮方,犯我边吏。尔等以身死职,朕用哀恫。夫见危授命,士之美行;褒善禄功,国之令典。故吾有以愍锡,而慰尔等窀穸之灵。没而有知,其尚能享。可。

●卷五十五

◎外制

  【建州敦遣进士彭彝特授将仕郎秘书省校书郎制】

敕某:朕惟众科不足以尽天下之士,故因赦令而委诸路以特招。尔以守节见称,而论议亦尝试矣。赐之一命,使力行者有劝焉。往其增修,以称兹举。可。

【新授齐州章丘县尉郑瀛州司户参军制】

敕某:尔尝为大臣所称,当得迁序。自求一掾,往事上州。其慎猷为,以膺器使。可。

【御前五经及第刘元规通利军司法参军制】

敕某:朕虽趣时为法,而其义亦考于经。尔以经术决科,而试于法吏。勉思所诵,尚有合哉。可。

【敕赐同进士出身顾立守汉阳军司理参军制】

敕某:尔经明行洁,特见推扬。考核以言,有足称者。试诸狱掾,其往懋哉。可。

【高州茂名县尉兼主簿李伯英永州禄事参军兼司户参军制】

敕某:小人当平岁为盗,尔职当捕,而能得之。甄叙厥勤,国有常法。往就禄次,勉图后功。可。

【御前尚书学究及第张宗臣亳州司法参军制】

敕某:尔少而知学,能以决科,今也成人,遂从官政。往共厥事,可不勉哉。可。

【御前三礼及第韩伯庄海州东海县尉兼主簿制】

敕某:尔幼而知学,能以决科,今也成人,往其从政。有猷有守,惟慎厥初。可。

【敕赐同进士出身王祁试秘校守青州益都县主簿制】

敕某:察行于乡里,考言于朝廷,而试之以事,此自古所以能得士也。今汝言行,皆见称引。姑使佐于大县,以观从政之材。无曰民寡,亦可以有为矣。可。

【太庙斋郎黄景先守常州宜兴县主簿制】

敕某:尔考以使事,没身于瘴疠。故尔得序于有司,往践一官。其思所以保禄位,而无失前人义方之训。可。

【李资潍州北海县主簿制】

敕某:尔父以身死制,而加尔以一命之荣。今又以尔母有言,而使得佐于大邑。能以忠顺保其禄位而守其祭祀者,士之孝也。往其祗服,可不勉哉。可。

【皇侄信州团练使宗懿改郢州防御使制】

敕:原罪眚,振滞淹,朝廷之庆施及乎远者矣,又况于宗室之近哉?具官某于服属为亲,于爵列为贵。造行不能无情,以自困于烦言。肆祀之恩,与人更始,涤其前吝,宠以故官。往思自修,保此荣禄。可。

【邢王孙右武卫大将军道州团练使宗望舒州防御使馀如故制】

敕:朝廷爵赏,与士共之,亲爱之欲其富贵,亦先王之道也。具官某,序于近戚,服在显官。尝坐小何,自今久次。能补前吝,历年兹多。往以序迁,勉绥宠禄。可。

【未复旧官人兵部员外郎知池州吕溱吏部郎中制】

敕某:朕初即位,原咎眚,振废淹。尔为先帝近臣,以才敏谅直称天下。尝坐吏议,久于左迁。稍复故官,往其祗训。可。

【追官人前司封员外郎萧固司封员外郎制】

敕某:宗祀之庆,外覃四海,况于尝任事之臣哉?尔备使南方,实以才选。控于吏议,用失厥官。锡命示恩,往其祗服。可。

【追官人前都官员外郎陈昭素都官员外郎制】

敕某:尔尝更任使,而以才称于世。陷于吏议,失职久矣。再更赦令,稍复故官。夫士有智能,固不可以一眚而终废。惟慎厥后,以须选求。可。

【陈宪臣屯田员外郎制】

敕某:尔尝坐法,用失厥官。宗祀之成,推恩博矣。复尔禄次,往其钦哉。可。

【孙夷甫屯田员外郎制】

敕某:尔尝坐谴何,再更赦宥,能自节励,以补厥愆。序进一官,往其祗服。可。

【安保衡都官员外郎制】

先帝有事明堂,而大赍于四海。尔尝在郎选,困于一眚。膺此庆施,序迁厥官。往其慎哉,以服休命。可。

【未复旧官人殿中丞王超太常博士制】

敕某:尔挂文吏之议,以失职久矣。朕方推庆赐,以劳天下,疏逖幽贱,并膺厥服。矧尔智谋绩用,为世所称,而特困于一眚之细哉?其还故官,以劝能者。可。

【追官勒停人国子博士沈扶国子博士制】

敕某:士之可用者,朕不以一眚而忘之也,又况于以才任使,而特以荐士为累哉?尔行义智能,有闻于家,久于使事,绩效可称。任非其人,以坐废斥。宗祈之庆,覃及万方。甄序厥官,往惟祗服。可。

【追官人前太常博士王拱己太常博士制】

敕某:尔以举非其人,而久坐斥废。宗祈之庆,赍及万方。复尔故官,往其祗服。可。

【追官人著作佐郎沈士龙秘书丞制】

敕某:尔尝弃其官守而坐废于家。今宗祀之恩,使之免者多复用矣,况如尔之得罪,特以有志于善乎?其就故官,以须器使。可。

【未复旧官人检校水部员外郎怀州团练副使任庆之大理寺丞制】

敕某:尔尝谴何,比更赦宥。序进厥位,往其慎哉。可。

【未复旧官人光禄寺丞赵瑾改大理寺丞制】

敕某:尔造行不谨,陷于法理。比更赦宥,复序故官。谋惟厥终,无重前悔。可。

【特勒停人前西京左藏库副使刘起西京左藏库副使制】

敕某:宗祈之庆,覃及万方。尔尝以才选,典领州事,不知淑慎,以祗厥愆。恩复故官,往其祗训。可。

【特勒停人试将作监主簿郭庆基将作监主簿制】

敕某:宗社之恩,外覃四海。尔尝坐法,用废于家。复即故官,其知慎矣。可。

【特勒停人前守将作监主簿张及孙复旧官制】

敕某:尔尝坐斥免,既更赦令,其班新命,使就故官。惟慎以远罪,而敏于赴功,则足以补前负矣。可。

【追官人徐并太常寺奉礼郎制】

敕某:朕初即位,布大号于天下。尔比以罪负,久于废斥。既更赦宥,当序一官。夫士之尝有谴尤而后以才复为世用者众矣。往其淑慎,以待异恩。可。

【特勒停人光禄寺丞周延年光禄寺丞制】

敕某:尔坐废于家,为日久矣。宗祈之庆,复就故官。往慎厥修,以须器使。可。

【建州管内观察使李玮安州管内观察使制】

敕:厘事既成,庆流宇内,简于朕志,当有异恩。具官某,以元舅之家,膺下嫁之选,饬身厉行,休显有称。尝坐谴何,外更藩屏。付之旧节,使得造朝。往服宠荣,愈其慎毖。可。

【检校水部员外郎充秦州团练副使不签书本州公事萧注依前检校水部员外郎充奉宁军节度副使不签书本州公事制】

敕某:朕初即位,肆大眚以劳天下。尔尝为边将,以罪失职。稍迁位号,徙置大邦。夫士之有能,固不以瑕衅而终废。往其修省,以服异恩。可。

【萧注责授团练副使制】

敕某:尔以州县尺寸之功,未阅数期,而官显禄厚,遂专一州之寄。当思戮力,以称所待遇。乃公为奸污,不忌边禁,以至擅发丁壮,采金蛮夷,侵骚边人,废业失职。而钩考之检,有盗攘之嫌。朕惟远方羁縻之义,不欲重为烦扰,故宁失尔罪恶,而不卒究穷。副于团练之军,置诸安闲之地。其思自讼,以服宽宥之恩焉。可。

【仪鸾使英州刺史张师正落刺史依旧仪鸾使制】

敕某:人道贵让,而以巽为利者,武人之正也。朕以尔材为能治边,故超进使号,又择令名之州使尔刺焉。而共其旧服,当知竭力报称所蒙,而乃觖望鄙争,果于慢上,自干邦法,以致人言。稍褫前恩,尚附轻典。往其修省,思补厥愆。可。

【皇城使巴州刺史宋安道落巴州刺史制】

敕某等:班禄所以劝能,制罚所以惩事。尔等执技备官久矣,一有所试,而其效皆无可言。窃位素餐之罪,法不可以无惩也。稍从降绌,示有典刑。往其深省厥愆,以称食功之意。可。

【皇城使宋安道责授检校水部员外郎充卫州团练副使不签书本州公事制】

敕某:尔等以医入侍,先帝疾殆,至于弗寤,而皆莫能知。居其官而不能,与食焉而怠其事,皆法刑之所当施。深惟先帝之仁,故不忍加诛,而宥尔等于外。顾省厥罪,往其戒哉。可。

【追官人文思副使王用内殿承制制】

敕某:尔尝犯礼,以失厥官。宗祀既成,均休宥罪。序于廷内,其往慎哉。可。

【未复旧官人刘舜臣礼宾副使制】

敕某:尔尝为州,坐法以免。既更新令,未即故官。宠以命书,介于诸使。惟慎厥后,以称恩荣。可。

【追官人前供备库副使崔怀忠内殿承制制】

敕某:朕闵士大夫或以一眚之故弃而不禄,故常因赦令,使得复序厥官。尔久以才能,外更任使,虽尝废免,有足哀矜。列职内朝,往其祗服。可。

【特勒停人守秘校胡柬之守秘校制】

敕某:尔尝坐小何,既更大庆,往就禄次,以须器使。朕于用士,固不以一眚而废材。惟敏厥修,以永终誉。可。

【堂后官大理寺丞张庆随右赞善大夫馀如故制】

敕某:尔职为宰属,名在理官,祗慎无疵,至于三岁。进官一等,有籍于朝。往其懋哉,是亦荣矣。可。

【右班殿直彭士方容州别驾制】

敕某:尔为小吏,自致廷臣,能称厥修,至于告老。列职州佐,以为归荣。可。

【摄荆南文学张锐守荆南府参军制】

敕某等:异时设科以待武力智谋之士,而尔等实应令焉,尝摄一官。既更新令,稍即序禄,其往勉旃。可。

【单州文学周大亨密州司马制】

敕某:尔不勉厥修,以取罪废。既更赦令,复齿官联。善补悔尤,尚有终誉。可。

【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余靖奏高邮军医博王沂试国子四门助教不理选限制】

敕某:尔以方伎,有声淮南。今方维安抚之臣,以尔自随,而请加一命。尔宜知夫名之不欲以假人也,而能慎行以称焉。可。

【蔡襄奏医人李端试国子四门助教不理选限制】

敕某:尔从事于医久矣,而吾左右亲信之臣,称尔之行能,请一命焉。厥有故常,以为尔宠。其思淑慎,以称褒嘉。可。

【程戡奏延州医助教房用和试国子四门助教不理选限制】

敕某:延州镇抚一方,而将吏皆吾城之用。尔共医事,莫府所称。甄序以官,往祗厥服。可。

【胡宿奏医人夏日宣试国子四门助教不理选限制】

敕某:夫论思劝讲之臣,实吾耳目腹心之赖。而尔能执技调护其家,请命于朝,以为尔宠。吾其锡尔,往矣勉哉。可。

【范镇奏成都府医人王献臣试国子四门助教不理选限制】

敕某:尔有邦人,为吾近侍,称尔尝学,尤良于医。序试一官,往其祗服。可。

【欧阳修奏医人夏日华试国子四门助教不理选限制】

敕某:天下安危治乱,其责在乎政事之臣。责之如此其深,则遇之岂可以不厚?故其有求于上,吾皆听许而不违。今修以尔能医而为之请命,吾其加锡,以示不违于大臣。尔往懋哉,当知夫名不可假。可。

【赵概奏医人武世安试国子四门助教不理选限制】

敕某:古者圣人为医药以济民命,而又建官制禄,考其所治之全失而上下以劝焉,其于爱人也深矣。尔能执技以济众,而见称于大臣,使试一官,以为尔劝。其思勉励,以称褒嘉。可。

【赠安远军节度使马怀德遗表门客吴戛试将作监主簿不理选限制】

敕某:怀德尝将卫兵,而其卒也,求官其客。观尔所主,以知尔材。往试一官,勉思自称。可。

【河东都转运使龙图阁直学士何郯奏梓州医博士谢愈试国子四门助教不理】选限制】

敕某:尔以方技自名,为迩臣所荐,其于行艺,必有可称。俾试一官,以为尔宠。可。

【殿中省尚药奉御直医官院仇鼎充翰林医官副使制】

敕某:古者视疾医之全失而上下其食,所以明沮劝也。尔以技事上,久而有劳。迁序厥官,往钦无ル。可。

【学士院孔目官梓州司户参军周元亨成都府温江县主簿制】

敕某:尔服采禁林,有劳可禄,宗祈之庆,外序一官。往慎典刑,保兹禄仕。可。

【昭文馆正名守当官陈旦利州司户参军依前充职制】

敕某:朕初即位,大赍四海。尔役于书林久矣,序官州掾,往慎厥修。可。

【朝堂知班引赞官游击将军守右金吾卫长史魏昭永恩州禄事参军制】

敕某:宗祀之成,并蒙礻是福。尔傧赞朝事,有年于此矣。出长州掾,往其勉哉。可。

【朝堂正名知班驱使官杨忠信吴安期何惟庆并特授将仕郎制】

敕某:尔等骏奔于朝,以给烦使,致勤厥职,爰及再期。甄序一官,往共旧服。可。

【都省正名驱使官袁士宗守蓬州蓬山县主簿依前充职制】

敕某:尔以勤服采,积有岁年。外序一官,往共初服。守尔禄次,厥惟慎哉。可。

【中书守当官郓州司户参军卫进之青州司户参军制】

敕某:尔给事相府,服勤岁久。因时庆赐,求得外迁。往掾大州,勉共厥服。可。

【朝堂知班驱使官张归一李汶并开州开江县主簿依前充职制】

敕某等:尔骏奔走以给朝廷之事久矣。有劳可禄,序以一官。往懋厥勤,乃其无罚。可。

【三司开折司守关前行滑州别驾王亨郑州司马制】

敕某:尔实掌书以佐计官之治,老而知止。予念尔劳,司马于州,往惟祗服。可。

【学士院劝留官遂州司户参军庄诩青州寿光县尉制】

敕某:宗祈成礼,覃泽万方。骏奔之吏,迁有常法。序尔一尉,往其勉哉。可。

【中书禄事守成都府别驾魏贯游击将军充中书守阙主事中书守阙禄事守大名府别驾张世长中书录事制】

敕某等:隶名中书,能自祗饬。今吏员有阙,故迁以补之。往懋厥勤,无于职。可。

【客省承受李怀曦秦宗古遂州司户参军制】

敕某:宗祀之恩,覃于小吏。尔服勤久矣,宜序一官。往励厥修,以共旧服。可。

【沿堂五院副行首左千牛卫长史周成务金吾卫长史制】

敕某等:役于宰属,积岁有劳。升秩卫官,序迁职服。往共厥事,惟既乃心。可。

【沿堂五院正名驱使官郑州司户参军吕昭序常州宜兴县尉制】

敕某:尔以州掾之名,而役于宰属。豫蒙庆施,当得外迁。往惟廉清,可以保禄。可。

【秘阁选满楷书充编修院权书库官袁舜卿潍州北海县尉制】

敕某:掌书赞事,积岁有劳。甄序一官,往其祗服。可。

【尚书都省额外正名年满令史边士宁青州益都县尉制】

敕某:尔以书赞治,积岁有劳。请命于朝,序官一尉。往共厥职,无敢弗祗。可。

【太常寺太乐署院官郭馀庆应州金城县主簿制】

敕某:尔隶于太常久矣,吏员有阙,当得进迁。命以一官,往其祗服。可。

【右街司正名孔目官张文仲蓬州蓬山县主簿依前充职制】

敕某:祗载厥职,于今十年。稽状有司,序于官簿。往共旧服,无弃前劳。可。

【吏部侍郎平章事曾公亮奏句当人赵化基制】

敕某:朕布神之惠,而陪隶与焉。尔服厥勤,受兹甄宠。名者,先王所慎以与人者也。往思淑慎以称之。可。

【青州奏寿光县丰城村张赞独孤用和各年一百一岁并本州助教制】

敕某:人寿至于百年,则阅天下之故多矣。宠以官号,使助守令,教驯百姓,岂不宜哉?尔实应书,往其钦服。可。

【安化中下州北遐镇蛮人一百一十人并银酒监武制】

敕某:声教所覃,尔惟祗服,克有名位,荣于种落。又输方物,来效厥勤。其锡异恩,以嘉能享。可。

【寿州税户李仲宣李仲渊本州助教制】

敕某:淮人阻饥,朕欲周饩。尔能输米,来助有司。赏以一官,往其祗服。可。

【宿州临涣县柳子镇市户进纳斛斗人朱亿弟杰本州助教制】

敕某:周恤阻饥,朝廷之政。尔能输积,以助有司。褒赐一官,往其祗服。可。

【空名助教并试监簿制】

敕某:河水衍溢,且为民灾,尔能输薪,以佐有司之急。加尔以试官之赏,其思慎行以称焉,可。

●卷五十六

◎表

  【百寮贺复熙河路表】

臣某等言:伏睹修复熙、河、洮、泯、叠、宕等州,幅员二千馀里,斩获不顺蕃部一万九千馀人,招抚大小蕃族三十馀万,各降附者。奋张天兵,开斥王土。旌旃所指,燕及氐、羌;楼橹相望,诞弥河陇。(中贺。)窃以三年鬼方之伐,高宗所以济时;六月犭严狁之征,宣王所以复古。政由人举,道与世升。伏惟皇帝陛下温恭而文,睿知以武,讲周、唐之百度,拔方、虎于一言。我陵我阿,既饬鹰扬之旅;实墉实壑,遂平鸟窜之戎。用夏变夷,以今准古,是基新命,厥迈往图。臣等均被明恩,具膺荣禄。接千岁之统,适遭会于斯时;上万年之觞,敢愆忘于故事。臣无任。

【赐玉带谢表】

臣某言:伏蒙圣恩以收复熙、河、洮、岷、叠、宕等州特加褒谕,亲解玉带赐臣者。尸臣列侍,方临极辨之朝;{曰}御占传,独拜非常之赐。宠绥狎至,恳避弗俞,有加,凌兢无措。(中谢。)窃以洮、河之业,兆自圣谟;方、虎之材,进非师锡。片言投匦,遂察见其有孚;众讠此盈庭,豫照知其无眚。以至缓兵算食,搜卒第功,能毕协于始谋,实仰归于独断。如臣蕞尔,何力有焉?伏惟皇帝陛下善贷且成,劳谦不伐,弛旷之大责,录将明之小忠。扬于广除,委以珍御,瑟彼英瑶之质,焕乎华衮之言。临授用光,顾荣逾于古昔;退藏惟谨,知燕及于云来。施更厚于解衣,报敢忘于结草。臣无任。

【诏进所著文字谢表】

云汉之光,俯加贲冒;菅蒯之贱,仰误询求。(中谢。)臣闻百王之道虽殊,其要不过于稽古;六艺之文盖缺,所传犹足以范民。唯其测之而弥深,故或习矣而不察。绍明精义,允属昌时。伏惟皇帝陛下有舜之文明,有汤之勇智。以身为度,动皆应于乾行;肆笔成书,言必稽于圣作。欲推阐先王之大道,以新美天下之英材,宜得醇儒,使陪休运。臣初非秀颖,众谓迂愚,徒以弱龄粗知强学。服膺前载,但传糟粕之馀;追首大方,岂逮室家之好。过叨睿奖,使缉旧闻。永惟少作可弃之浮辞,岂能上副旁搜之至意。伏望皇帝陛下矜其闻道之晚,假以历时之淹,使更讨论,粗如成就。然后上尘于聪览,且复取决于圣裁。庶收寸长,稍副时用。臣无任。

【进熙宁编敕表】

臣某等言:窃以观天下之至动而御其时,辅万物之自然而节其性,匿而不可不为者事,粗而不可不陈者法,厥惟无弊,乃以不胶。故造象于正月之始和,改礼以五载之巡狩。一代之典,成于缉熙,百世可知,在所加损。方裁成辅相之休运,宜修饰润色之难能,顾匪其人,与于此选。(中谢。)盖闻道有升降,政有弛张,缓急详略,度宜而已。使民不倦,唯圣为能。伏惟皇帝陛下天德地业,体尧蹈禹,永念宪禁之旧,或失防范之中。选建有官,付之论定。具惭浅学,莫副详延。屡弥岁年,仅就篇帙,删除烦复,搜补阙遗。于趣时因民,则粗救扌元敝之实,以方古垂后,则或俟新美之才。冒昧天威,姑塞明诏。

【赐元丰敕令格式表】

臣某言:伏蒙圣慈特赐臣《元丰敕令格式》一部,计四十策者。新厥品章,著之方册,虽孤眷寄,尚冒分颁。(中谢。)窃以后辟之所训裁,臣工之所承守,历观既往,或仍春之余;绪正厥遗,实待缉熙之久。恭惟皇帝陛下操天纵之智,御物昌之时,创法于群几之先,收功于异论之后。虑无愆素,举必要终。然趋变以制宜,或非初令;则取新而垂裕,宜有成书。神机俯授于有官,圣制遂摅于无极。部居彪列,科指户分。云汉之回甚昭,日月之照方久。臣进陪国论,退即里居。在昔讨论,尝负旷之责;于今尊阁,更知被受之荣。臣无任。

【赐弟安国及第谢表】

臣某言:伏蒙圣恩召试臣弟安国,赐进士及第,注初等职官者。俊之求,外覃草野;龙光之施,首逮门庭。(中谢。)窃以躬国论听断之烦,而察知孤远之行;略门资贡举之法,而拔取滞淹之才。山林之所诵说而难遭,闾巷之所惊嗟而罕见。伏惟皇帝陛下协德穹昊,比明羲和,博临四方,洞照万物。如臣同产,为世畸人,少遭闵凶,自奋寒苦。虽强学力行,粗有时名;而少偶寡徒,几绝荣望。岂期圣听,俯及幽潜,遂使穷途,坐阶华宠。奖以诏书而试艺,赐之科第而命官。禄不逮亲,既永乖于养志;仕非为己,当共誓于捐躯。臣无任。

【除弟安国馆职谢表】

臣某言:伏蒙圣恩以臣弟安国充崇文院校书者。书林置职,方储高位之材;诏板推恩,遂假私门之宠。在于疵贱,实以兢惭。(中谢。)伏念臣初起孤生,非谋无仕,中参近侍,特荷先朝。属忧患之相仍,分湮沦而自弃,敢图收召,俯暨幽潜。服在臣邻,骤冠论思之列;恩加子弟,具膺庆赏之延。有昧冒于殊私,或超逾于常法。惟数奇之同产,尝久困于稠人。第册西垣,比前叨于睿奖;校文东观,更曲被于明扬。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与善无方,使能以类,欲阜成于大治,务博取于众材。遂忘形迹之嫌,以溥龙光之施。衰宗既亢,唯知上报之难;小己易盈,弥惧先颠之疾。臣无任。

【除中允崇政殿说书谢表】

臣某言:伏蒙圣恩授臣男守太子中允、充崇政殿说书,寻具札子辞免,蒙降诏书不允者。恩骤加于私室,多所超逾;事或累于公朝,诚难昧冒。仰烦睿训,曲喻至怀。永惟眷奖之殊,实重兢惭之至。(中谢。)伏念臣首叨召节,得侍辞林,随被赞书,使陪经幄,稍更岁月,莫补涓埃。窃观上智之日跻,内讼浅闻而知困。况如贱息,厥有童心,尚迷钻仰之方,岂称招延之礼?恕己量主,非敢以私而自嫌;为官择人,顾虽成命而宜改。辄布可辞之义,上干难犯之威。伏蒙皇帝陛下屈体优容,垂精宠答。谓大人照临之道广,当养以蒙;意小夫诵说之智专,遽忘其贱。褒称备厚,训饬加严。揣实未安,寄颜有恧。重念自古君臣之相与,未有如臣父子之所遭。盖当用儒之时,尤难讲艺之职。典谟方御,实参备于讨论;诰誓未终,已继叨于奖擢。获世官于闾巷,嗣家学于朝廷,自非忘躯,何以报国!知人而官以哲,慨已误于明扬;委质而教之忠,誓永肩于素守。臣无任。

【除正言待制谢表】

臣某言:伏奉圣恩除臣男右正言、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特降中使宣谕,令便受告敕,不须辞免者。孚号明恩,实由中出;美官要职,弗以次加。知荣耀之及私,顾僭差而累国。云天在望,冰炭交怀。(中谢。)臣出于羁穷,好是拙直。道常违俗,宜刍狗之致妖;才不逮人,何藿之能化?皇帝陛下收之末路,付以繁机,距滔天之众谗,责经世之来效。施及贱息,度越稠人,延登朝行,使嗣讲业。方仰陪于膝席,俄中废于疡。虽进趋之礼久妨,而问劳之恩狎至。莫知报称,但负兢惭;岂意眷怜,更加超擢。待制之为职,以陪侍禁严;正言之为官,以谏救遗失。承金华之旧学,亲玉色于燕朝。并叨殊私,甚骇群听。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揽取同智,无小大之遗;搜扬众材,无久近之间。苟或不肖,概尝有闻,必垂甄收,以示劝奖。四方之训于我,无竞维人;多士之生斯时,不显亦世。永惟遭值,孰与等夷。君臣以事道相求,是惟希世;父子以传经见用,鲜或同时。虽愧皋陶济美之材,敢忘狐突教忠之义。臣无任。

【进字说表】

臣某言:窃以书用于世久矣,先王立学以教之,设官以达之,置使以喻之,禁诛乱名,岂苟然哉!凡以同道德之归,一名法之守而已。道衰以隐,官失学废,循而发之,实在圣时,岂臣愚憧,敢逮斯事?(中谢。)盖闻物生而有情,情发而为声,声以类合,皆足相知。人声为言,述以为字。字虽人之所制,本实出于自然。凤鸟有文,河图有画,非人为也,人则效此。故上下内外,初终前后,中偏左右,自然之位也;衡帙曲直,耦重交析,反缺倒仄,自然之形也;发敛呼吸,抑扬合散,虚实清浊,自然之声也;可视而知,可听而思,自然之义也。以义自然,故仙圣所宅,虽殊方域,言音乖离,点画不同,译而通之,其义一也。道有升降,文物随之,时变事异,书名或改,原出要归,亦无二焉。乃若知之所不能与,思之所不能至,则虽非即此而可证,亦非舍此而能学。盖唯天下之至神,为能究此。伏惟皇帝陛下体元用妙,该极象数,稽古创法,绍天觉民。乃惟兹学,陨缺弗嗣,因任众智,微明显隐。盖将以祈合乎神忄旨者,布之海内。众妙所寄,穷之实难。而臣顷御燕间,亲承训敕,抱疴负忧,久无所成。虽尝有献,大惧冒浼。退复自力,用忘疾惫,咨诹讨论,博尽所疑。冀或涓尘,有助深崇。谨勒成《字说》二十四卷,随表上进以闻。臣某诚惶诚惧,顿首谨言。

【进洪范表】

臣某言:臣闻天下之物,小大有彝,后先有伦。叙者天之道,叙之者人之道。天命圣人以叙之,而圣人必考古成己,然后以所尝学措之事业,为天下利。苟非其时,道不虚行。(中谢。)伏惟皇帝陛下德义之高,术智之明,足以黜天下之嵬琐,而兴其豪杰,以图尧、禹太平之治。而朝廷未化,海内未服,纲纪宪令,尚或纷如。意者殆当考箕子之所述,以深发独智、趣时应物故也。臣尝以芜废腐余之学,得备论思劝讲之官,擢与大政,又弥寒暑,勋绩不效,俯仰甚惭。谨取旧所著《洪范传》,删润缮写,辄以草芥之微,求裕天地。臣无任。

【进修南郊敕式表】

郊丘事重,笔削才难,猥以微能,叨承遴选。(中谢。)盖闻孝以配天为大,圣以飨帝为能。越我百年之休明,因时五代之流弊。前期戒具,人辄为之骚然;临祭视成,事或几乎率尔。盖已行之品式,曾莫纪于官司。故国家讲燎之上仪,而臣等承撰次之明诏。迨兹弥岁,仅乃终篇,犹因用于故常,特删除其纷冗。恭惟皇帝陛下体圣神之质,志文武之功,嘉与俊髦,灵承穹昊。物方鬯茂,以荐信而无惭;人且昭明,知因陋之为耻。固将制礼作乐,以复周、唐之旧;岂终循诵习传,而守秦、汉之馀。则斯书也,譬大辂之椎轮,与明堂之营窟。推本知变,实有考于将来;随时施宜,亦不为乎无补。臣无任。

【除知制诰谢表】

臣某言:今月初二日,伏蒙圣恩赐臣诰敕,除臣知制诰者。高华之选,欲报常艰;固陋之身,以荣为惧。(中谢。)窃以自昔招智能之士,因使为侍从之官。岂特赖其虚名,谓能华国,盖将收其实用,相与致君。矧号令文章之为难,而讨论润色之所寄,苟失职不称,则为时起羞。伏惟皇帝陛下躬上圣之姿,抚久安之运,趣时有救弊之急,守器有持盈之难,当得俊良,使陪遗忘。则典司明命,出入禁门,一有官,尤为累上。臣羁单贱士,朴鄙常人,仕初有志于养亲,学遂不专于为己。比更烦使,稍窃谬恩,内怀尸禄之惭,仰负食功之意。又蒙采擢,以致超逾。盖君之视臣,不使同犬马之贱;则下之报上,亦欲致冈陵之崇。况臣少习艺文,粗知名教,遭逢一旦,度越众人,唯当尽节于明时,岂敢尚怀于私计?臣无任。

【知制诰知江宁府谢上表】

稽违诏令,经涉岁时。先帝登遐,既不获奔驰道路;陛下即位,又未尝瞻望阙廷。所忧后至之刑诛,敢冀就加于官使?虽知黾勉,尚惧颠ザ。(中谢。)盖闻因任以责群材,原省以通众志,厥或抱能而可用,则虽负疾而见容。如臣者,逮侍先朝,叨官外制,许国,虽有愚忠,没没随人,但尸荣禄。衔哀去位,婴弥年,望绝宠光,分投冗散。伏遇皇帝陛下绍膺尊极,俯烛幽微,延之以三节之严,付之以十城之重。比缘祀,特有褒封,申命曲加,因邮并赐。唯是土风之美,素无犴狱之烦,久寄托于丘坟,粗谙知其闾里。念虽闭阁,殆弗废于承流;以比造朝,或未妨于养疾。矧恩勤之已迫,且逊避之不容,敢不少尝体力之所任,祗奉诏条而为治。冀逃大戾,仰称殊私。臣无任。

【除翰林学士谢表】

臣闻人臣之事主,患在不知学术,而居宠有昧冒之心;人主之畜臣,患在不察名实,而听言无恻怛之意。此有天下国家者所以难于任使,而有道德者亦所以难于进取也。学士职亲地要,而以讨论讽议为官。非夫远足以知先王,近足以见当世,忠厚笃实廉耻之操,足以咨诹而不疑,草创润色文章之才,足以付托而无负,则在此位为无以称。如臣不肖,涉道未优。初无荦荦过人之才,徒有区区自守之善。以至将顺建明之大体,则或疏阔浅陋而不知。加以忧伤疾病,久弃里闾,辞命之习,芜废积年。黾勉一州,已为忝冒,禁林之选,岂所堪任?伏惟皇帝陛下躬圣德,承圣绪,于群臣贤不肖已知考慎,而于言也又能虚己以听之,故聪明睿知神武之实,已见于行事。日月未久,而天下翘首企踵,以望唐、虞、成周之太平。臣于此时,实被收召,所以许国,义当如何?敢不磨砺淬濯已衰之心,纟由绎温寻久废之学,上以备顾问之所及,下以供职司之所守。臣无任。

【赐衣带等谢表】

出大庭之显服,束以精Α;引内厩之名驹,傅之错采。隆恩所逮,朽质知荣。(中谢。)窃念臣弱力浅闻,久忧积,中与从官之选,外分守将之权,仅免谴何,更蒙收召。论思润色,曾莫效于微劳;衣被服乘,乃前叨于异数。此盖伏遇皇帝陛下Ο于庆赏,详在招延,因示眷怀,使知奋励。誓竭愚忠之报,冀无虚授之嫌。臣无任。

【敕设谢表】

职与论思,恩加饫,礼虽有旧,宠实难当。(中谢。)伏念臣本乏才称,中缘疾废。适从孤远,获侍清光,已汗禁林之庐,重叨太官之赐。盖饮食有文王之雅,实始忧勤;顾来归无吉甫之劳,徒多燕喜。敢忘自竭,粗称所蒙。臣无任。

●卷五十七

◎表

  【辞免参知政事表】

臣某言:伏奉制命,特授臣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馀如故者。才薄望轻,恩隆责重,敢缘聪听,冒进忱辞。(中谢。)窃以建用宗工,与图大政,以人贤否,为世盛衰。矧休运之有开,须伟材而为辅。岂容虚受,以误明扬。如臣者承学未优,知方尤晚。先朝备位,每怀窃食之惭;故里服丧,重困采薪之疾。皇帝陛下绍膺皇统,俯记孤忠,付之方面之权,还之禁林之地。固已人言之可畏,岂云国论之敢知?忽被宠灵,滋怀愧恐。伏望皇帝陛下考慎所与,烛知不能,许还谬恩,以允公议。庶少安于鄙分,无甚累于圣时。臣无任。

【除参知政事谢表】

承弼之任,贤智所难,顾惟缺然,何以堪此。仰膺成命,弗获固辞。(中谢。)窃以古先哲王,考慎厥辅,皆有一德,用成众功。伏惟皇帝陛下,含独见之明,践久安之运,甫终谅ウ,将大施为。宜得伟人,与图庶政。如臣者,徒以承学,粗知义方,本无他长,可备官使。退安私室,自绝荣涂,既负采薪之忧,因逃窃位之责。大明继烛,正路宏开,付以蕃宣,还之侍从。清闲之宴,或赐开延,浅陋所闻,每蒙知奖。以为奉令承教,庶几无尤,至于当轴处中,良非所称。宠光曲被,震愧交怀。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德懋旁求,志存远举。隆宽尽下,故忠良有以输心;公听并观,故谗慝不能肆志。矧睿谋之天纵,方圣治之日跻,思称所蒙,敢忘自竭?远献经国,虽或愧于前修;直道事君,期不隳于素守。臣无任。

【辞免平章事监修国史表】

材薄位高,恩隆责重。辄敷悃款,仰渎睿明。(中谢。)臣闻大有为之君,必考慎厥相,趣舍施设,相与如一。乃能协济功治,永绥黎元。伏惟唐、虞、三代之迹,灭熄久矣。天锡皇帝陛下以上圣之才,修身齐家,外正天下。典谟所纪,风雅所歌,以今揆古,未有惭德。宜求硕辅,朝夕左右,率励众志,辅成太平。如臣区区,孤陋浅拙。知学以为己,而衰于趣时;闻以道事君,而谬于合众。与闻大政,已积疵瑕。伏望皇帝陛下量能赋任,使无谴尤,追还误恩,以协公议。臣无任。

【二】

臣某言:臣近上表辞免恩命,伏蒙圣慈特降批答不允者。天地之施,厚矣不赀;蝼蚁之情,微而未达。重烦奖训,弥集震兢。(中谢。)臣闻论德序官,明主所以御世;度能就位,忠臣所以事君。臣偶以薄材,过私荣禄,虽以捐躯而自誓,顾于诿上而多惭。窃观圣制之所以褒扬,终非朽质之所能副称。矧叨任遇,稍历岁时,必欲诡责其后勋,谓宜考观于已事。今内或怵奇[C042]之俗,无喻德宣誉之忠;外或扇苟简之风,有犯令陵政之悖。百姓以安平无事之时,而未免流离饿莩;四夷以衰弱仅存之势,而犹能跋扈飞扬。皇帝陛下以圣人之高材,有天下之利势,忧勤已积,功化未昭。此亦由臣陈力就列以来,不能助国立经陈纪之故。方谋自弛,以谢素餐,岂意误恩,更加崇秩。诚忧官谤,能上累于明时;所望天慈,遂敕还于新命。庶以通贤者之路,且又协众人之言。臣无任。

【除平章事监修国史谢表】

臣某言:伏奉恩命,特授金紫光禄大夫、行尚书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监修国史、上柱国,进封开国公,加食邑一千户、实封四百户,仍赐推忠协谋佐理功臣,寻具表陈免,蒙批答不允,仍断来章者。扬于大廷,宠以高位,归之翊戴之重,诿之宰制之平,圣心方慎于旁求,小己知难于上称。(中谢。)臣闻人君代天而理物,人臣资父以事君。然而君臣之大义有方,非若父子之至恩无间。须倡而后和,则诚意每患于难通;不入而后量,则忠力或嫌于自献。唯成汤之听伊尹,与傅说之遇高宗,皆以疏远而相求,何其亲厚之独至。盖所趣非由于二道,故所为若出于一身。夫岂于越夷貉之异心,是谓元首股肱之同体。二臣既以此获展事君之义,两君亦以此得成理物之功。苟非其人,孰与于此?臣受材单寡,逢运休明,初涉猎于艺文,稍扳缘于禄仕。曩尘近侍,积愧空餐,悲遽隔于庭闱,分长依于丘垅。俄值纂承之庆,继叨收召之荣。责以论经,尚少知于训诂;使之与政,曾莫助于猷为。矧以拙直而见知,遂为奸回之所忌。伏遇皇帝陛下纳之以天地之量,照之以日月之明,数加奖励之恩,每辨谗诬之巧。重遭卜相,申敕备官,终逊避之无繇,更兢惭于非据。伏惟皇帝陛下乐古训之获而忘其势,恶邪辞之害而断以心。勿贰于任贤,务本以除恶。使万邦有共惟帝臣之志,万姓有一哉王心之言。则进无求名之私,退有补过之善。臣之愿也,天实临之。臣无任。

【迁入东府赐御筵谢表】

伏奉差中使传宣,今月七日辰时三刻迁入新府并借宫车就赐御筵者。恩厚不赀,诚优贤之务称;顽冥无似,欲报国而知难。(中谢。)臣等过以凡材,并膺殊选,久壅贤路,上孤圣时。伏惟皇帝陛下谋德在容,求仁以恕。谓大臣方宣劳于王室,则上主当加恤其私家。发使禁闱之中,视图魏阙之下。取材置臬,一皆断于睿谋;成事告功,初不烦于宰旅。重纡衡盖,周视庭除,申以中人,喻之良月。使及日辰之吉,即于堂寝之安。辍车府之傍牵,载其帑重;移饔官之烹割,侑以鼓歌。欢更逮于迩臣,宠已加于小己。阴阳或谬,未知燮理之方;风雨其除,徒赖并之赐。臣无任。

【观文殿学士知江宁府谢上表】

臣某言:伏奉制命授臣观文殿学士、吏部尚书、知江宁军府事,臣已于六月十五日到任讫。久妨贤路,上负圣时,苟逃放殛之刑,更滥褒扬之典。逸其犬马将尽之力,宠以丘墓所寄之邦。仰荷恩私,皆逾分愿。(中谢。)臣操行不足以悦众,学术不足以趣时,独知义命之安,敢望功名之会?值遭兴运,总领繁机,惟睿广之日跻,顾卑凡而坐困。秋水方至,因知海若之艰穷;大明既升,岂宜爝火之弗熄。加以精力耗于事为之众,罪戾积于岁月之多,虽恃含垢之宽,终怀覆饣束之惧。伏蒙陛下志存善贷,为在曲成。记其事国之微诚,闵其吁天之至恳,挠黜幽之常法,示从欲之至仁。经体赞元,废任莫追于既往;承流宣化,收功尚冀于方来。臣无任。

【辞免除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表二道】

臣某言:为君所难,尤慎厥与,命相不善,将坏于成。矧当责实之时,敢替知难之义。(中谢。)臣知不足以及远,学不足以穷深,比误国恩,尝尸宰事。初无薄效,称万一之褒扬;止有多言,烦再三之辨释。终逃谴负,实赖保全。恭惟皇帝陛下若古以尧之钦明,御今以禹之勤俭。矜修积美,山无一篑之亏;因任致隆,台存九层之累。小大祗若,遐迩允怀。而不灾,虽或许其继事;灌以既雨,岂不昧于知时?况惟疲曳之馀,过重休明之累。且用人而过矣,固不免于败材;苟改命而当焉,亦何嫌于反汗?敢期圣哲,俯亮愚忠。

【二】

臣某言:臣近上表辞免恩命,伏蒙圣慈特降批答不允者。愚诚尽布,所冀矜从,圣志未移,申加奖训。辄守可辞之义,更干难犯之威。(中谢。)臣闻冢宰之于周,则曰统百官而均四海;丞相之于汉,亦以附百姓而抚四夷。位尊则自古以然,材薄则其何能称?臣之所守,未有以过人;臣之所知,又不足尽物。姑使承流宣化,托备蕃维,或令补阙拾遗,追参侍从,尚能罄竭,小补绪馀。若乃秉操钧衡,承辅枢极,仰陪休运,俯称具瞻,事已试而可知,力弗能而当止。苟不量鼎实之所任,必且致栋桡于斯时。伏望皇帝陛下随其器能,付以职事,图惟大任,改命上材。则荧爝末光,不获干时之咎;榱楹近用,亦参构厦之功。

【除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谢表】

臣某言:伏奉制命特授臣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兼译经润文使,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仍改赐推忠协谋同德佐理功臣,寻具表陈免,蒙降批答不允,仍断来章者。承流宣化,方虞失职之诛;经体赞元,更误选贤之举。(中谢。)臣窃惟人物之会通常寡,实以君臣之遇合至难。自匪同声气之求,孰能偕功名之享?伏惟皇帝陛下天纵大圣,人与成能,乘百年久安之机,饬千岁积坏之蛊。士诚服矣,而持禄养交之习未殄;民允怀矣,而乐事劝功之志未纯。近或长厄,而仁义之泽未流;远或虚侨,而道德之威未立。宜选于众,举格于皇天之材;使暨乃僚,缵迪我高后之事。冀胜所任,以济斯时。而臣蚤见知于隐约之中,久独立于倾摇之上。勋庸弗效,恩礼更加,托备外藩,俯邻期岁,遂叨诏奖,还冠宰司。自视羁单,所怀蹇浅。方古耕筑,则有其陋,为世聘求,则无其贤。然以投老之躯,而遭难值之运,苟贪岁月,趣就涓埃。且上之施既光,则下之报宜厚。与之戮力,仰承睿知之临;罔不同心,俯赖忠良之协。誓殚疏拙,图称休明。臣无任。

【辞左仆射表二道】

臣某言:近累具札子辞免恩命,伏蒙圣慈特赐诏书不允者。赏典越逾,训辞稠叠,涣汗所被,是为至荣。朽材难胜,更以多惧,辄输危悃,敢冒威尊。(中谢。)窃以左相位崇,东台地要,虽置员而久旷,盖授任之常难。臣晚值圣时,久妨贤路。奉扬成命,蚊力困于负山;敷释微言,蠡智穷于测海。方谴何之为畏,岂宠奖之敢图?忽此兼叨,无前比。深惟浅薄,仰累休明。伏望圣慈,俯昭愚款,断从公论,追寝误恩。岂惟私义之获安,实亦物情之归允。臣无任。

【二】

臣某言:近具表辞免恩命,伏蒙圣兹特降批答不允者。恩言狎至,鄙守难移。敢冒德威,更陈私义。(中谢。)窃以高秩厚礼,以畴莫盛之勋劳;绵力薄材,岂称非常之爵宠?人之所畏,物有固然。臣议行见知,而涉世多为众毁;论材受任,而居官无以自昭。顾惟屈首受书,几至残生伤性。逮承圣问,乃知北海之难穷;比释微言,更悟南箕之无实。疏荣特异,揣分非宜。苟叨昧以自安,惧谴尤之随至。伏望皇帝陛下俯矜危拙,曲赐全安,不以反汗之小嫌,为能累国,则是捐躯之大节,实在报君。臣无任。

【除左仆射谢表】

臣某言:伏奉制命特授臣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兼译经润文使,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臣累具辞免,伏蒙圣慈特降批答不允,仍断来章者。贰令中台,兼官左省。惟时遴选,盖尝久旷而弗除;忽此叨居,顾岂微劳之可称?陪敦厥邑,敷告于廷。是皆至荣,难以虚辱。(中谢。)窃以经术造士,实始盛王之时;伪说诬民,是为衰世之俗。盖上无躬教立道之明辟,则下有私学乱治之奸氓。然孔氏以羁臣而兴未丧之文,孟子以游士而承既没之圣。异端虽作,精义尚存。逮更煨烬之灾,遂失源流之正,章句之文胜质,传注之博溺心。此淫辞讠皮行之所由昌,而妙道至言之所为隐。笃生上主,纯佑下民,成能协乎人谋,将圣出乎天纵。作于心而害事,放斥几殚;通于道以治官,延登既众。尚惧胶庠之黎献,未昭典籍之群疑。乃集师儒,具论科指,缮书来上,褒典俯加。臣趣操弗高,知识尤浅。少尝勤苦,但为裘氏之吟;晚更耄衰,岂免轮人之议。初备使令之乏,即知惬之难。敢意误恩,独当殊奖?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以化民成俗为事,故急在诲人;以尊德乐道为怀,故易于縻爵。因忘固陋,特假龙光。祗服训辞,深惟报礼。虽无博学,对扬稽古之鸿名;庶以雅言,助广右文之美化。臣无任。

【辞免使相判江宁府表二道】

臣某言:伏奉制命,特授检校太傅。依前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使持节都督洪州诸军事,充镇南节度管内观察处置使,判江宁府、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仍改赐推诚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者。恩典有加,事劳弗称。陈力况难于黾勉,输情终冀于矜哀。(中谢。)伏念臣晚出穷乡,首陪兴运。恕心量己,虽知容膝之易安;营职趣时,更似绝筋而称力。既及毛衰而成疾,重遭忧衅以伤生,姑欲补完,唯当休忄曷。若任州藩之寄,仍兼将相之崇,是为择地以自营,非复吁天之素志。伏望皇帝陛下追还涣号,俯徇愚衷,许守本官,退依先垄。傥怜积岁,参大议于广朝;或赐误恩,食旧劳于外观。尚ム眷奖,非敢干祈。臣无任。

【二】

臣某言:近具表辞免恩命,伏蒙圣慈批答不允者。宠私未,更加褒勉之恩;分义所存,敢冒叨贪之耻。(中谢。)伏念臣江湖一介,特荷圣知;帷幄七年,再陪国论。久居亢满,所以深惧灾危;积致衰疲,所以恳辞机要。若犹尸将相之厚禄,且复殿方面之大邦,则是于恶盈之时,欲富而弗止,以宣力之地,养疴而自营。圣慈虽或优容,官谤何由解免?伏望皇帝陛下俯垂念听,特赐矜从。使盛世无虚授之嫌,孤臣有少安之幸。臣无任。

【除集禧观使乞免使相表】

臣某言:近具表乞以本官充使,伏蒙圣慈特降诏书不允者。愚诚屡黩,方负忧兢,圣听未移,更加奖励。顾仰关于国体,敢终冒于天威?(中谢。)伏念臣顷污近司,久虚大受。晚罹疾,自当辞禄而里居;尚恃眷怜,故敢祈恩而家食。将相之为重寄,朝野之所具瞻。若免于事任之劳,而尸此名器之宠,在昔之茂勋明德,尚莫敢居,如臣之绵力薄材,岂宜非据!伏望皇帝陛下俯矜危恳,追寝误恩。岂惟私义之所安,是固物情之众允。臣无任。

【进圣节功德疏右语】

臣窃以绍皇策以降神,千龄莫拟;归宝坊而献福,万宇惟均。矧荷眷之特殊,固输诚之独至。伏愿三灵协,十力证知,常储有羡之祥,永御无疆之历。臣无任。

【二】

臣窃以星虹献瑞,实启圣于嘉时;钟呗乞灵,敢归诚于妙道。伏愿备膺多福,大庇群生,人永恬愉之安,物无疵疠之苦,天枝弥茂,神卷具依。臣无任。

【三】

臣窃以诞降圣神,适天人之嘉会;虔祈祉福,乃臣子之至情。伏愿万宝偕昌,三灵协庆,永御无疆之宝历,丕承未艾之闳休。臣无任。

【四】

臣伏以握符践运,与时物以偕昌;归德谢生,在情文而莫称。敢凭慈,申祝寿祺。伏愿皇帝陛下算比天崇,业侔地富,常御华胥之至乐,永锡皇极于黎元。臣无任。

●卷五十八

◎表

  【封舒国公谢表】

臣某言:伏奉制命特授开府仪同三司、封舒国公者。发号端门,外覃庆赐,疏恩列辟,俯逮空餐,舞手均欢,扪心独幸。(中谢。)伏念臣久孤眷遇,当即谴诃。旷岁吁天,尚辞荣而未获;新恩赐国,仍席宠以有加。唯兹邦土之名,乃昔宦游之壤。久陶圣化,非复鲁僖之所惩;积习仁风,乃尝朱邑之见爱。鸿私所被,朽质更荣。此盖皇帝陛下道冒群才,弥天之所覆;恩涵庶品,并物之所包。以厘事备于郊宫,而惠泽均于海宇。故虽幽屏,弗以遐遗。顾冒昧之不赀,岂糜捐之可报。臣无任。

【除依前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谢表】

臣某言:伏奉制命除授依前行尚书左仆射,充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者。屡黩天威,坐弥年所。曲从危恳,仰荷至慈。(中谢。)伏念臣举止求心,行多违俗。少随官牒,徒有志于养亲;晚误圣知,欲忘身而许国。疲曳久于宰事,闵凶适在于私门。中解繁机,特上烦于矜恻;外分忧寄,复难强于支持。方累鸿私,更尸殊宠。既兢惭于非据,辄冒昧以终辞。伏蒙陛下示以优容,屡垂训奖,赦其逋慢,终赐矜全,犹加秘殿之隆名,俯慰穷阎之衰疾。地崇禄厚,尚非空食之所宜;岁晚力愆,虽欲捐躯而曷报。臣无任。

【朱炎传圣旨令视府事谢表】

臣某言:三月二日,提举江南路、太常丞朱炎传圣旨,令臣便视府事者。使指遄臻,训词俯逮,敢图衰疾,尚误眷存。(中谢。)伏念臣曲荷搜扬,久孤付属。有能必献,未尝择事而辞难;无力可陈,乃始吁天而求佚。然方焦思有为之日,以此怀恩未报之身,苟营燕安,岂免惭悸?伏蒙陛下仁惟求旧,义不忘遐,乃因乘轺将命之臣,更喻推毂授方之意。履无用,诚弗忍于弃捐;朽株匪材,尚奚胜于器使?永惟奖励,徒誓糜捐。臣无任。

【差弟安上传旨令授敕命不须辞免谢表】

臣某言:伏蒙圣恩差弟安上提点江南东路刑狱,以臣衰疾,就令照管,仍传圣旨令臣便授敕命更不须辞免者。江海衰残,云天悠远,恩言狎至,感涕交流。(中谢。)伏念臣积荷知怜,初无报称,岂图贱质,上简圣心,数遣中人,间因外使,喻以眷怀之至意,慰其忧苦之馀生。惠焉既久而弥加,告矣虽顽而未舍。乃至召见同产,驰赐十行之书;使营私门,就捐一路之寄。访逮纤悉,矜及隐微。追千载之遭逢,殆无前比;顾百身之糜殒,安可仰酬?唯当祗圣训之鸿私,岂敢固愚衷之小谅。重念无伤于国体,乃为不负于天慈。欲以里居之安,而尸官廪之厚,固已犯明义而累食功之实,况复干隆名而长昧利之风?至于词穷,虽兢惭于屡黩:可以理夺,终冀幸于矜从。臣无任。

【孙传宣许罢节钺谢表】

臣某言:二月二十二日,江东转运使孙到府,伏奉圣慈宣谕以臣诚请甚确,志不可夺,故罢节钺,春时更宜慎爱者。囊封屡黩,特荷矜从,使传载驰,重烦慰抚。(中谢。)伏念臣久尸名宠,莫报恩私,既逃不职之诛,更窃无功之禄。闭门养疾,曾未于朝荣,击壤歌时;顾难忘于圣力。伏蒙皇帝陛下义惟求旧,仁不弃遐。故虽簪屦之遗,尚蒙简记;曾是筋骸之束,敢爱糜捐。臣无任。

【封荆国公谢表】

臣某言:伏奉敕命授臣特进、荆国公,加食邑四百户,食实封一百户,勋如故者。宫庭嘉享,推惠术以及人;田里空餐,滥宸恩而累国。(中谢。)伏念臣苦窳贱质,卷曲散材,遭值休辰,登备贵器。有未偿之厚责,无可禄之微劳。敢冀身,尚叨徽数。此盖皇帝陛下备成熙事,答四表之欢心;董正治官,建一代之明制。因令疲ぃ,与被光荣。虽自誓于糜捐,顾何酬于贲帱。臣无任。

【贺贵妃进位表】

盛之礼,发于宫闱;欢康之声,播于寰海。(中贺。)恭惟皇帝陛下放古之宪,刑家以身,乃资妇德之良,俾贰坤仪之政。盖《关雎》之求淑女,以无险讠皮私谒之心;《鸡鸣》之得贤妃,则有警戒相成之道。于以求助,不专为恩。臣生逢明时,窃观盛事。祝圣人之多子,辄慕尧封;思令德以式歌,岂惭周雅?臣无任。

【贺生皇子表六道】

臣某言:伏睹都进奏院状报诞生皇子者。宫闱嗣庆,寰海交欣,凡逮戴天,惟均击壤。(中贺。)臣闻《螽斯》之言众子,是为王者之时;华封之祝多男,亦曰圣人之事。恭惟皇帝陛下绍祖休显,宪天昭明,致文、武之忧勤,成尧、舜之仁孝。宅师无竞,莞簟之寝既安;传类有祥,弓之祠屡应。诒谋方永,锡羡用光。臣托备蕃维,叨承睿奖。不显亦世,家实与于荣怀;于万斯年,心敢忘于庆赖?臣无任。

【二】

臣某言:伏睹进奏院状报诞生皇子者。嘉庆系传,欢欣总集。(中贺。)臣历观古昔,诞受福祥,厥配天所以久长,乃有子至于千亿。伏惟皇帝陛下《凫》之雅,媚于神;《苡》之风,燕及黎庶。弓嗣燕之报,仍罴梦之祥。无疆惟休,永保桑苞之固,有室大竞,方观椒实之蕃。臣尝污近司,久尸荣禄,特荷殊怜之至,岂胜窃喜之情。臣无任。

【三】

臣某言:伏睹都进奏院状报诞生皇子者。皇运郅隆,天枝弥茂。照临所暨,鼓舞攸均。(中贺。)臣闻《史》纪文庆之延,岂惟十子;《诗》歌姒徽之继,爰至百男。肇敏于修,乃繁厥祉。恭惟皇帝陛下道冒区宇,德冠往初。品庶蒙休,既飨和平之乐;神灵锡羡,果膺蕃衍之祥。臣尝污近司,备叨殊奖,以宿疴而自困,欲旅进以无阶。臣无任。

【四】

臣某言:伏睹都进奏院状报七月四日诞生皇子者。庆兆六宫,欣交九服,照临所暨,鼓舞惟均。(中贺。)窃以莞寝告祥,实帝临之厘事;牢祠锡羡,乃神保于昌时。伏惟皇帝陛下追放尧勋,嗣承牺象。鸿名敷播,已协九皇之高;纯嘏垂延,方覃千子之众。维祺有ㄈ,俾炽无疆。臣夙冒恩怜,久尸荣禄,适此欢嘉之会,ぃ然趋造之难。臣无任。

【五】

臣某言:伏睹都进奏院状报诞生皇子者。元精孚佑,圣种挺生,庆系集于宫庭,欢忭交于寰宇。(中贺。)窃以熊罴见梦,童献祥,厥抚会昌之期,乃膺锡羡之福。恭惟皇帝陛下德高振古,仁浃含生。故神明之胄浸蕃,而福履之将未艾。臣久尸多禄,特荷异恩。顾衰之滋多,望清光而独远。臣无任。

【六】

臣某言:伏睹都进奏院状报诞生皇子者。燕飨德,方储锡羡之祥;罴梦生贤,克协会昌之运。与在照临之广,敷同庆赖之深。切以《思齐》神罔时恫,假《乐民》之攸。天所保佑,厥惟太姒之多男;国之荣怀,亦曰成王之众子。恭惟皇帝陛下令德光乎洛诵,康功茂乎岐昌,鸿休无疆,景命有仆。盖《苡》之薄言采采,众皆先成;则《螽斯》之宜尔振振,宗强孰御。臣久叨眷遇,适阻进趋,亲值本支百世之盛时,敢忘寿考万年之善祝。

【贺魏国大长公主礼成表(并周德妃进封)】

臣某言:伏以明告治庭,宠颁恩册,家邦之庆,海宇以欣。(中贺。)恭惟皇帝陛下荷天闳休,若古丕式。自祢率而尊祖,备极灵承,谓姊亲而先姑,特加徽数。改锡厥壤,增褒所生。大号已孚,庶言惟允。臣久尸荣禄,窃睹盛仪。胪传虽异于九宾,率舞尚同于百兽。臣无任。

【贺冀国大长公主出降表】

庆事备成,恩纪隆洽。有荣夷夏之观,厥孚邦国之休。(中谢。)盖闻勿恤于有家,以祉而归吉。礼仪卒获,风化所原。不有在躬之清明,其能由内而成炽?恭惟皇帝陛下道光覆照,教始亲成。笃念祖之至情,致先姑之美义。庶言无间,徽典有加。臣叨昧殊怜,衰远屏,亲值荣怀之日,用忘呼舞之劳。臣无任。

【贺鲁国大长公主出降表】

臣某言:伏睹进奏院报鲁国大长公主出降者。占蛇聘梦,祥实发于先朝;奠雁告期,礼甫成于外馆。(中贺。)臣闻亲成经五礼之始,睦姻贯六行之中。善与物昌,庆惟时赖。恭惟皇帝陛下齐家而国治,睦族而民雍,恩隆天属之尊,礼重王姬之降。慎所选尚,燕及文母之慈;厚于送归,追成穆考之孝。臣叨陪兴运,获睹盛仪,虽句胪中绝于九宾,然呼舞外均于百兽。臣无任。

【贺康复表】

臣某言:天佑俊德,永锡康宁,三灵一心,所共欣庆。(中贺。)窃以执契践运,宝命在躬,无疆惟休,何恙不已。伏惟皇帝陛下尧仁舜孝,充假彰闻,惠于神民,循道不越。虽勤劳庶慎,卫养小愆,而福履绥将,旋日底豫。平格获,效验甚明。而臣衰疾所婴,久违宸宇。闻传踊跃,倍百群黎。臣无任。

【贺南郊礼毕肆赦表二道】

臣某言:伏睹十一月二十五日南郊礼毕大赦天下者。精意上昭,神灵底豫,茂恩旁畅,夷夏接和。(中贺。)臣闻道以飨帝为难,礼以配天为至。“有秩斯祜”,唯四表之欢心;“胡臭时”,匪九州之美味。自古在昔,若圣与仁,厥遭昌辰,乃睹熙事。恭惟皇帝陛下迈种三德,敷奏九功,率吁奉璋之众髦,肇称奠璧之新礼。庙笾致孝,郊血告幽。诚既格于穹,福遂均于品庶。振忧矜寡,原宥眚灾。第五玉以褒封,善人是富;发三钱而庆赐,贱者不虚。天其居歆,人以呼舞。臣夙叨宠奖,亲值休成,虽无与于骏奔,实不胜于窃。臣无任。

【二】

臣某言:伏睹今月初五日南郊礼毕大赦天下者。精明条达,神卷顾而依怀;膏泽川流,人欢呼而蹈厉。(中贺。)臣闻语孝之至,莫大于配天;议礼而轻,不足以享帝。能举厘事,实归圣时。恭惟皇帝陛下鸿化已昭,康年屡应。奔走笾豆,有董正之治官;洁丰粢盛,有底慎之财赋。礼成谷旦,恩浃绵区。虽洛诵之休明,尚难譬称;岂儿宽之浅呐,能尽揄扬?臣夙荷慈怜,方婴衰瘵。望九宾之绅笏,独远句传;狎百兽于山林,犹知率舞。臣无任。

【贺明堂礼毕肆赦表】

臣某言:伏睹今月二十二日明堂礼毕大赦天下者。搜讲上仪,神天底豫;敷施大号,夷夏交欣。(中贺。)盖闻圣以享帝为难,孝以严父为至。周右烈考,或委政而弗专;汉记诸神,或窃礼而无实。恭惟皇帝陛下道包众甫,运会丕平。巍巍成功,尧之所谓大;业业致孝,舜之所由昌。涓选休辰,肇称嘉飨。百礼既至,而正惟己独;万寿攸酢,而福与众均。臣久冒眷怜,方婴疾。奉承笾豆,乃独后于臣工;跄舞笙镛,窃自同于鸟兽。臣无任。

●卷五十九

◎表

  【贺冬表八道】

臣某言:伏以庶汇潜萌,上仪亚岁。室告气行之协,台占瑞至之嘉。恭惟皇帝陛下考敦复以大中,吁朋来之众俊。刚健之德,与阳皆亨;寿昌之期,如日方永。臣叨荣近列,撄疾殊方。凫趋独后于在庭,爵跃实深于存阙。臣无任。

【二】

臣某言:伏以宝历无疆,嘉时有ㄈ。物潜萌而赤色,气顺动于黄宫。(中贺。)恭惟皇帝陛下道协乾行,德孚阳感。体一元而独复,毓万宝以皆昌。永御丕平,备膺纯嘏。臣寝婴衰疾,久隔清光,迹虽屏于丘园,志不忘于宸宇。臣无任。

【三】

臣某言:伏以万宝潜萌,应黄宫之协气;百工胥庆,亚正岁之上仪。(中贺。)恭惟皇帝陛下体御至神,诩扬独智,武烈丕承乎前载,尧明光被乎多方。茂对斯时,备膺诸福。臣比缘衰疾,独远清光,虽存阙之不忘,尚造庭之未获。臣无任。

【四】

臣某言:伏以气复黄宫,茂对物滋之始;晷移北陆,寅宾日至之长。(中贺。)恭惟皇帝陛下道与时行,化犹天运,嗣无疆而履位,建有极以宜民。甫临阳长之期,大袭福绥之庆。臣恩容居里,病阻造庭,虽荐寿以无阶,顾驰心而曷己。臣无任。

【五】

臣某言:伏以阴偕物极,阳与朋来。推历玩占,乃见潜萌之信;体元御辨,以知敦复之中。(中贺。)恭惟皇帝陛下舜孝禹功,文谟武烈,茂对时之福嘏,灵承旅以寿康。臣久冒朝荣,外叨方任,弗与称觞之末,岂胜存阙之深。臣无任。

【六】

臣某言:伏以候始三微,气萌万。谨观台之占瑞,亚献岁以陈仪。(中贺。)恭惟皇帝陛下祗燕谋,灵承休运,先一阳而独复,敛诸福以朋来。臣属此养疴,ぃ然在远。倾心舜日,欣宝景之践长;仰首尧天,祝寿祺而等久。臣无任。

【七】

臣某言:伏以运与阳升,晷偕日至。仪亚三朝之会,气先五刻之占。(中贺。)恭惟皇帝陛下茂对斯时,备膺诸福。御至和之玉烛,抚大顺于玑。臣窃望清光,独婴衰疾,徒有怀于率舞,乃弗预于称觞。臣无任。

【八】

臣某言:伏以一阳气复,万宝萌生。天效五云之祥,律应三统之首。兹为大庆,允属熙朝。(中贺。)恭惟皇帝陛下道泰牺、轩,德深尧、禹。文物声明之昭烂,神祖考之安宁。适丁至治之期,矧及履长之序。万灵ㄨ祉,四海交欢。而臣身处江湖,地遥宸极。瞻天日之表,阻献于寿觞;望云龙之庭,徒倾于欢颂。臣无任。

【贺正表五道】

臣某言:伏以汉仪高会,方登四海之图;周历俯颁,乃宪百官之象。(中贺。)恭惟皇帝陛下含德渊懿,抚辰休嘉。乘姑射之云龙,所更者化;存胥敖于蓬艾,各遂其生。运与日升,道侔乾始。臣尚依社,独隔枫宸,缅瞻朝著之班,窃慕封人之祝。臣无任。

【二】

献岁初吉,端月始和。万宝取新之元,九仪告庆之会。(中贺。)恭惟皇帝陛下体神蹈智,抱一建中,允迪谟勋,永膺孚。德日新而有ㄈ,福时万以无疆。臣特荷宠光,久婴衰疾。云天在望,惟缅想于句传;麋鹿与游,岂暂忘于率舞。臣无任。

【三】

宝历无疆,嘉生有ㄈ。厥初献岁之吉,乃始端月之和。(中贺。)恭惟皇帝陛下常德日新,景福时万,体泰元而难老,阅众甫以皆昌。臣久负异恩,尚婴衰疾。瞻云纷郁,想朝路以载欣;忄曷日舒长,与畴人而胥乐。臣无任。

【四】

宝历无疆,嘉生有ㄈ。门宪始和之象,庭充元会之仪。(中贺。)伏惟皇帝陛下膺保永图,绥将纯嘏,抚五辰而致顺,毓万物以皆昌。臣久负异恩,尚婴衰疾。瞻云焕烂,欣逢舜旦之华;击壤消摇,乐得夏时之正。臣无任。

【五】

驭正夏时,更端周历。体一元而敷惠,适与春浮;敛诸福以代新,方侔川至。(中贺。)恭惟皇帝陛下诞昭明德,祗燕孙谋,齐七政以当天,顺五辰而凝绩。用求协气,以阜嘉生。阅千古之上仪,肆三朝之盛会。仰同星拱,竦百辟以在庭;追效嵩呼,极万年而荐寿。臣桑榆晚景,麋鹿并游。进莫与于胪传,退但知于率舞。臣无任。

【辞免南郊陪位表】

伏奉诏书,令发来赴阙南郊陪位者。万国骏奔,焯上仪之殊观;一夫幽屏,叨明命之特招。(中谢。)伏念臣窃禄已多,冒恩最渥。自致之义,实有素情;再瞻穆穆之容,岂非荣愿?而ぃ然暮景,撄以沉疴。伏畎亩以负兹,于今未已;侍坛垓而践豆,用此为妨。臣无任。

【辞免明堂陪位表】

臣某言:伏奉诏书,令发来赴阙明堂陪位者。合宫丕享,寰宇骏奔,冒被优诏之加,使陪显相之末。(中谢。)伏念臣投身荒远,上负眷怜;企踵禁严,久劳监寐。况宗祈之盛礼,辱号召之明恩,当即办严,岂容辞疾?而沉冥浸剧,黾勉实难。心若子牟,虽每存于魏阙;身如杨仆,乃自外于汉关。臣无任。

【诏免南郊陪位谢表】

臣某言:近具表为疾病乞免赴阙南郊陪位,伏蒙圣慈特赐诏书许免者。蝼蚁,上干旒;云天颢颢,下贲丘园。(中谢。)臣惫矣微生,颓然暮齿。冒恩鼎食,非坚卧以为高;承命旌招,宜骏奔而反后。顾缘衰,致隔清光。伏蒙皇帝陛下特赦尤违,曲垂念听。昏难望,尚延舜日之华;荒翳易遗,更获尧云之润。臣无任。

【诏免明堂陪位谢表】

臣某言:近具表为疾病乞免赴阙明堂陪位,伏蒙圣慈特赐臣诏书许免者。骏奔弗获,内怀逋慢之诛;宠答曰俞,上荷眷怜之至。(中谢。)伏念臣久违秘近,遂迫衰残。长负异恩,固难逃于幽;敢图厘事,乃复与于详延。辄冒布陈,重烦矜允。鸿私所被,藏一札以知荣;旅力已愆,殒百身而何及。臣无任。

【加食邑谢表二道】

臣某言:伏奉诰命加食邑四百户、实封一百户者。显相郊宫,固宜宠奖;旷居田里,乃滥褒嘉。(中谢。)伏念臣尚负宿疴,久尸荣禄,无可论之薄效,有未报之隆恩。方国明,庶工祗载,奉璋执豆,旅币献琛,具输奔走之劳,独抱滞留之叹。岂图疏逖,亦冒龙光。此盖皇帝陛下荷休骏,敛福敷锡,故虽幽屏,弗以遐遗。身每被于慈怜,心敢劳于勤策?臣无任。

【二】

解泽旁流,明纶俯被。永惟叨昧,深以兢荣。(中谢。)窃以时郊丘之承,所以尊上帝;畴官邑之赐,所以富善人。盛福靡专,至恩惟称。臣久尘要近,上累昭明。方玉辂之亲祠,以铜符而外守,逮均休庆,例获褒嘉。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以平施于万方,无遐遗之一物。矧蒙图任之旧,特荷奖知之深。祗服训辞,敢忘报礼。臣无任。

【赐生日礼物谢表五道】

玺书加奖,台馈示优。屈使者之光华,发里门之荣耀。(中谢。)窃念臣才非秀颖,势又羁单。方少也,臣父教臣以为己之方;及长也,臣母勉臣以许国之节,叨逾至此,称效缺然。慈训久孤,每感劬劳之日;恩颁荐至,更惭明盛之朝。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智临方来,慈保臣庶,嘉以物多而备礼,使知意厚而尽心。敢不自竭断断之能,庶以少申之义。臣无任。

【二】

慰藉溢言,匪颁异数。荷恩勤之及此,思报称以芒然。(中谢。)伏念臣谬简神心,叨陪大政,以久孤之朴学,当难遇之盛时,虽罄愚忠,何裨圣治?门弧可想,方永念于劬劳;台馈有加,更上烦于宠奖。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施仁品物,致礼臣邻。将备责于安危,故俯同于忧乐。所愿输劳而后食,敢知得赐之为荣。矧生己之至恩,已云不报;独事君之大义,庶或无惭。臣无任。

【三】

臣某言:伏蒙圣慈以臣生日特降诏书赐臣羊酒米面者。书名闾史,适在斯辰。拜使家庭,猥叨异数。(中谢。)伏念臣才非经国,幸实遭时。徒尘宰席之延,初乏辰犹之告。敢图恩奖,俯逮燕私。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宠厚近班,率循前宪,因令疵贱,获被龙光。敢忘夙夜之勤,以称乾坤之施。臣无任。

【四】

臣某言:伏蒙圣慈,特差臣男太子中允押赐臣生日礼物,衣一对、衣著一百匹、金花银器一百两、马二匹、金镀银鞍辔一副者劬劳之感,方怆于私怀;宠奖之加,更惭于异数。(中谢。)伏念臣早尘禄仕,多历岁年。初无横草之劳,但有败林之愧。进膺重任,久旷隆恩。敢图诞毓之辰,更冒匪颁之泽。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修故事,优眷近司,屈圣制以褒嘉,示殊私于锡予。永惟叨昧,弥积震惊。抚己冥顽,亮难酬于盛德;惟时忠慎,窃自誓于愚诚。臣无任。

【五】

臣某言:伏蒙圣慈特差入内内侍省内东头供奉官冯宗道传宣抚问,及就府赐臣生日礼物,金花银器一百两、衣著一百匹、衣一对、金镀银鞍辔一副并缨复、马二匹,汤药一银合御封全者。微劳不效,仅逃三典之科;厚礼有加,尚躐九仪之等。(中谢。)臣外叨寄属,仰误眷怜,已隳考翼之基,重负母慈之教。迫劬劳于晚节,方不自胜;惟蕃庶之旧恩,终无以称。伏蒙皇帝陛下,更驰肤使,曲喻至怀,驵骏灵珍,琛奇组丽。岂下流之敢及,皆前此之所无。金厄淑,多锡诚荣于既往;铅刀驽马,强扶难冀于将来。虽天地弗责其谢生,顾臣子敢忘于致死。臣无任。

【给蔡卞假传宣抚问谢表】

伏蒙圣恩,以臣疾病,特给蔡卞假,将臣女子省侍,令卞传宣抚问,谕以调养者。饬医遣使,已叨训勉于礻是身;辍侍予宁,重累顾哀于慈子。教言狎至,感涕交流。臣趣尚缺如,遭逢荣甚。窃食浮而废任,特负知怜;昧禄殖以挺灾,终贻罪疾。伏遇皇帝陛下地容天帱,云荫露濡,吹晚出于更生,拊伛申加于濒死。譬如造化,难纪叙于曲成;虽曰糜捐,敢称论而上报。臣无任。

【甘师颜传宣抚问并赐药谢表】

臣某言:肤使宠辞,载华原隰。宝奁珍剂,加贲丘园。臣(中谢。)伏念臣少出衡茅,晚陪帷幄,德寄重,才浅知深。但念里居,长负丘山之责;敢期宸眷,尚留簪履之矜。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天帱无疆,海函不弃。戴难忘之盛德,岂特铭肌;抚易尽之馀生,唯当结草。臣无任。

【李舜举赐诏书药物谢表】

臣某言:辍宫闱亲近之臣,临湖海宽闲之野,授之药物,抚以训辞。尸厚禄而无劳,谓当诛绝;捐大恩而不报,弥所兢惭。臣(中谢。)伏念臣本出羁单,自甘沦弃,晚由朴学,上误圣知。智曾昧于保身,忠每怀于许国。谗诬甚巧,切忧解免之难;危拙更安,特荷眷怜之至。况远迹久孤之地,实迩言易间之时,而离明昭晰于隐微,解泽频繁于疏逖。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以上仁含垢,以大智容愚。弗使南箕得侈簸扬之状,更令北户坐蒙临照之光。ぃ然垂尽之病躯,沱若横流之感涕。惟困穷无理,犹致命于一餐;顾冒昧不赀,敢忘怀于九死。臣无任。

【中使抚问谢表二道】

臣某言:孤臣疲曳,自阻进趋,上主慈怜,犹加抚谕。(中谢。)伏念臣晚陪休运,特荷异恩。横草无功,每恨弃躯之晚;负薪有疾,仍惭制禄之优。岂谓陛下所总万机,不忘一物,乃因轩之出,俯逮屦之遗。仰荷眷私,唯知感涕。臣无任。

【二】

臣某言:去国弥年,屡烦慰恤,乘轺便道,复赐抚存。(中谢。)伏念臣冒恩殊深,奉事多废,久素餐而无责,方宿疚之有加。弗以遐遗,实仰惭于眷遇;莫知上报,徒永誓于糜捐。臣无任。

【赐汤药谢表】

臣某言:隆恩博施,弗以遐遗;弱力落才,岂能仰称?(中谢。)臣久孤重任,上误圣知,特荷眷怜,备昭诚悃。付以便安之郡,休其疲曳之躯。跋涉之路未穷,问劳之恩先至。玺书甚厚,药物兼珍。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丕冒海隅,宠绥臣庶。簪屦之旧,不忍于弃忘;云天之高,每存于庇帱。永惟报效,徒誓糜捐。臣无任。

【中使传宣抚问并赐汤药及抚慰安国弟亡谢表】

臣某言:便蕃曲泽,虽远不忘;δ晚馀年,惧终莫报。伏念臣辞恩机要,藏疾里闾,既疲瘵之未夷,顾忧伤之重至。仰烦眷奖,特示闵怜。中饬使轺,备宣恩厚;宠颁药物,深念衰残。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日月照临,乾坤覆焘,俯矜旧物,曲轸睿慈。始终顾遇之私,人知无替;存没荣怀之感,情实难胜。臣无任。

【李友询传宣抚问及赐汤药谢表】

臣某言:伏奉圣慈特差李友询扶护亡男棺柩到府并抚问者。孤臣特荷慈怜,未获捐躯报德;贱息比叨宠奖,复以遗骨累恩。臣(中谢。)伏念臣衅积自躬,凶流及嗣。因仍积岁,藏厝不时,敢谓私忧,上贻圣虑。伏蒙皇帝陛下饬遣亲使,护致旅棺。使亡子之魂,即安于窀穸,天性之爱,得尽于暮年。申之训辞,抚以药物,眷被终始,施兼存亡。铭骨不足以叙欲报之心,沥肝不足以继感泣之血。独恨既愆之力,莫知自效之方。臣无任。

【赐衣服银绢等谢表】

臣某言:今月十一日准都进奏院递到诏书,并别录赐臣衣服、金带、鱼袋、银器、绢、银鞍辔、马者。慰藉溢言,上辜宠眷,匪颁异数,特荷慈怜。臣晚以薄才,尝陪兴运。华原之簪未,每辱矜收;桥山之剑初遗,独悲沦沮。伏蒙皇帝陛下勤追考翼,厚勉臣中,遽被宠光,申加蕃庶。虽负薪之末力,难效驱驰;顾结草之残魂,犹知报称。臣无任。

【中使宣医谢表】

臣某言:乘衰撄厉,敢意浼闻。轸旧垂矜,曲加宠数。即驰近御,兼饬太医,锡以宝奁,实之珍剂。创残再肉,颠旬更苏,沓被慈怜,不胜负荷。臣叨恩缺报,昧禄取灾,果崇降以疾殃,至上烦于愍恻。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屦簪念厚,轩幄眷深,天弗吁而亦临,云甫瞻而既雨。哀逾察父,感剧孤臣。论可报之涓埃,难知称效;顾未填之沟壑,徒誓糜捐。抚涕泛澜,扪心踯躅。臣无任。

【差张谔医男谢表】

臣某言:伏蒙圣慈特差中使传宣抚问,并赐臣男汤药,押冲静处士张谔至本府医治者。蕞尔馀生,备叨眷抚,ぃ然贱息,更荷哀怜。(中谢。)臣初乏将明之材,适遭开泰之运。父子并蒙宠奖,臣邻莫与等夷。去阙以来,历时未久,问劳狎至,忧轸俯加。以察父之鸿私,施具臣之晚节。但惭疲曳,莫副驰驱。冀凭天地之恩,得全驹犊之命。永依鞭策,共誓糜捐。臣无任。

【赐历日谢表二道】

臣伏以太史序年,将谨人正之授;远臣尸禄,乃叨天指之加。臣(中谢)窃以钦若昊穹,灵承黎庶,正时所以作事,治历所以明时。恭惟皇帝陛下道迈古初,德绥方夏。治教之象,上协于天心;正朔所加,外通乎海表。敢图幽屏,亦误宠颁,徒尊阁以知荣,曷糜捐之可报。臣无任。

【二】

臣伏以清台课历,肇明一岁之宜;列郡仰成,钦布四时之事。窥文切,拜赐为荣。恭惟皇帝陛下躬包历数,政顺玑衡,齐日月之照临,体乾坤之阖辟。考观新度,远存尧象之明;推步大端,犹得夏时之正。尽俯仰察观之理,概裁成辅相之宜。岁事备存,诏文偕下。先天诞告,间无杪忽之差;率土逢占,验若节符之合。臣敢不恭承睿旨,顺考时行,赞圣神化育之功,极天人和同之效。奉而行政,期不戾于阴阳;推以治人,庶克跻于富寿。臣无任。

●卷六十

◎表

  【两府待罪表】

臣某等伏睹内降德音,以陕西、河东两路外勤师旅,内耗黎元,引咎推恩者。罪己以兴,方懋日新之德;经邦弗效,敢辞天讨之刑?(中谢。)臣等昔以凡材,过叨重任。内不能定国家之论,以协士民;外不能成疆场之谋,以绥夷狄。用开边隙,亟使人劳。至深恻于圣怀,实大愆于荣禄。官若此,即罪为宜,唯并置于严科,乃大符于公论。臣等无任。

【请皇帝御正殿复常膳表二道】

臣等言:奉圣旨以祈雨未应、避正殿减常膳者。阳春生物,偶沾泽之稍愆;睿意恤民,遽侧身而自抑。德已修于销变,数或系于非常,当复彝仪,用安群下。(中谢。)恭惟皇帝陛下天仁博施,神智曲成,躬忘旰食之劳,坐讲日新之政。四时协序,万物致和。适当化养之辰,宜得涵濡之泽。少违常候,深轸清衷。退师氏之正朝,约太官之盛馔。仰窥谦德,志在闵民。然而遐虏来朝,当即法宫之位;诞辰入庆,合陈燕俎之珍。事有所先,礼难偏废。伏愿仰回渊听,俯徇舆情,夙御九筵之居,并羞十阁之具。上以全于国体,下以副于臣诚。臣无任。

【二】

臣某等言:近上表请御正殿复常膳,蒙降批答不允者。时泽偶愆,屡勤斋祷,圣衷愈励,曲尽焦劳。将损己以召休,因退次而贬食。列陈剡奏,尚阙嗣音,在臣列之靡遑,伏帝阍而再扣。(中谢。)恭惟皇帝陛下体居离正,德禀乾刚,期揉俗以致康,尝纳隍而兴念。七载于此,继获丰穰;一春而来,或罹愆亢。皇慈深轸,群祀遍修。恐狴犴乖则亲虑其囚,惧黼黻美则躬变其服。仍损内饔之举,兼虚正宁之朝。然而礼贵从宜,事难泥古。而况甫临诞节,交举庆仪。有列辟拜万年之觞,有殊俗修两朝之好。苟亏彝制,难副群情。少屈渊衷,特从诚恳,天临广厦,日御常珍。亲事法宫,廓宣于政治;惟辟玉食,昭示于等威。仰以慰两宫之慈,俯以安群下之望,臣等无任。

【乞罢政事表三道】

臣某言:窃以使陪国论,惟亮天工,必用强明,乃能协济。岂容昏瞀,可以叨居。进冒聪明,罄陈危悃。(中谢。)伏念臣逮侍先帝,列官外朝,晚以丧归,因为病废。伏遇皇帝陛下召还辞禁,擢豫经筵,收于众恶之中,诹以万机之事。构谗诬而并至,辄赐辨明;推孤拙以直前,每蒙开纳。陛下所以遇臣者,可谓厚矣。臣之所以报国者,终于缺然。岂理势之独难,抑才能之素薄。方惧过尤之积,乃罹疾之加。比欲外乞州藩,冀以就营医药。重念采薪之弗给,尚何守土之敢谋?辄缘不能者止之言,庶免贪以败官之悔。伏望皇帝陛下曲垂仁恻,俯记愚忠,赐以分司一官,许于江宁居止。则天地之德,实有施于馀年;犬马之勤,冀或输于异日。臣无任。

【二】

臣某言:近具表乞罢政事分司,伏奉手诏封还,不允所乞者。私怀恳至,已具布闻;圣训丁宁,未蒙开纳。敢冒崇高之听,再输悃忄之情。(中谢。)臣闻任贤之方,要其有用,陈力之义,止于不能。苟弗集于事功,且重罹于疾,岂容叨据,以累明扬。伏念臣猥以孤生,亲逢盛世。昧于量己,志欲补于休明;失在信书,事浸成于迂阔。每烦众论,上圣聪。久知素愿之难谐,继以积疴而自困。辞而去位,庶逃窃食之诛;勉以就工,重荷包荒之德。虽贪顺命,终惧妨功。伏望皇帝陛下闳度并容,大明俯烛,特垂矜允,俾遂退藏。如此则孤进之身,获全生于末路;具瞻之地,得改命于时材。臣无任。

【三】

臣某言:近再具表乞罢政事,伏奉批答不允者。封奏上昭,未能感彻,训辞下逮,更误褒嘉。(中谢。)臣闻恕以及物者君之仁,量而受事者臣之义。盖世之道有升而有降,故士之行或肆而或拘。遭圣治之尚容,冀私诚之获遂。伏念臣自蒙任使,已历岁时。虽或售于小忠,曾莫裨于大政。迨兹撄,乃始告劳,姑以免邦宪之诘诛,何足污上恩之奖励。使人狎至,诏指屡颁,祗荷顾怜,重怀感悸。非不愿粗施其朴学,庶几以仰副于鸿私。顾惟刚德之浸亨,方奋睿谋而独断。辨忠贤之可任,既示弗疑;察奸罔之为朋,将知所畏。人宜尽力,朝岂乏材?宁容昏惫之馀,尚冒宠灵之厚。伏望皇帝陛下离明俯烛,解泽旁施。矜绵力之既愆,监近司之或旷。俯从控,实允询谋。虽已事之无称,难言报国;冀馀生之未泯,尚获捐躯。臣无任。

【乞出表二道】

臣某言:窃以丞相之职,天子是毗。方当图政之忧勤,难以养疴而昧冒,辄输情素,仰丐恩怜。(中谢。)臣叨被鸿私,误尸荣禄。尧仁天覆,幸荒秽之兼包;汤圣日跻,顾卑凡而自绝。尚惟许国,姑誓忘躯。岂意眩昏,甫新年而浸剧;更知驽蹇,难重任之久堪。伏惟皇帝陛下明烛隐微,惠绥羁拙。闵其积,收还上宰之印章;赐以馀年,归展先臣之丘垄。生当击壤,以咏矜容之德;死当结草,以酬含育之恩。臣无任。

【二】

臣某言:今月十一日,辄输情素,仰丐恩怜,实以抱之深,难于窃位之久。过蒙敦奖,未赐矜从。事有迫于恳诚,理必祈于哀恻。(中谢。)臣信书自守,与俗多违。审容膝之易安,因忘择地;知戴盆之难望,遂废占天。岂图忧患之馀,更值清明之始。寒之之日长而暴之之日短,植之之人寡而拔之之人多。尚误圣知,骤妨贤路。摩顶放踵,虽愿效于微劳;以蚊负山,顾难胜于重任。矧复瞀昏而旷事,若犹冒昧以尸官,是乃明宪之所不容,岂特烦言之为可畏?伏惟皇帝陛下天地覆载,日月照临,赐以曲成,容其少忄曷。区区旅力,或未于馀年;断断小能,冀尚施于异日。臣无任。

【乞退表四道】

臣忠于为国,故进而能致其身;君恕以及人,故病则闵劳以事。此今昔共由之通义,实上下相与之至情。敢触冒昧之诛,冀蒙哀矜之听。(中谢。)臣受材鄙劣,遭运休明。陈愚或会于圣心,承乏遂尸于宰事。谋谟浅拙,谩不见其有成;操行陵夷,又或几于无耻。久宜辞位,尚苟贪恩。岂图养拙以乖方,重以瞀昏而废务。粗尝陈列,未获矜从。黾勉以来,浸淫遂剧。大惧典司之旷,上烦程督之严。伏惟陛下询事考言,循名责实,或辍夜分之寐,常临日昃之朝。万方黎献之多,略皆祗辟;三事大夫之守,岂可瘰官?仰冀高明,俯昭悃忄。念其服劳之久,愍其撄瘵之深,及未干钺之时,令遂解机衡之任。岂特少安于私义,兹惟毕协于师虞。臣无任。

【二】

臣昨具表乞解机政,伏奉手诏未赐俞允者。明主训辞之宠,宜即奉承;匹夫志守之愚,敢觊矜允。(中谢。)窃以品制百为,总裁万务,任怨盖难于持久,服劳安可以独贤?所以中外迭居,是为祖宗故事。况于疲曳,加以瞀昏,若由昧冒而无惭,其必颠ザ而不救。臣过叨睿奖,备进近司。当循名责实之时,故任怨特多于前辈;兼蠲令改制之事,故服劳尤在于一身。虽蒙全度之恩,仅免谴诃之域。某于多故,实以难支。矧疾之交攻,且事为之浸废。伏望陛下昭其悃忄,假以优游。使得休养于衰疲,以示保全于孤拙。臣无任。

【三】

臣某言:近具表乞解机务,伏奉手诏未赐俞允者。圣恩所及,有隆天重地之施;私义未安,有深渊薄冰之惧。(中谢。)窃惟成汤、高宗之世,有若伊尹、傅说之臣,其道则格于帝而无疑,其政则加乎民而有变。后惟时,相亦有终。迨乎中世之陵夷,非复古人之仿佛。忠或不足以取信,而事事至于自明;义或不足以胜奸,而人人与之为敌。以此乘权而久处,孰能持禄以少安?此臣之虑危于居宠之时,而昧死有均劳之乞,况于抱病,浸以官。伏惟陛下道与日跻,德侔乾覆。哀一夫之失所,乐万物之皆昌。矧夫眷遇之优,既已勤劬之久,宜蒙善贷,使获曲全,赐其疲贱之身,假以安闲之地。则敝车无用,犹可具于劳薪;弃席未忘,或再施于华幄。臣无任。

【四】

臣某言:伏奉圣旨令臣入见,赴中书供职者。蝼蚁微诚,屡关省览;天地大德,未赐矜从。(中谢。)臣闻周之士也贵,秦之士也贱;周之士也肆,秦之士也拘。其纵之为贵,其拘之为贱。贱故尚势利而忘善恶,贵故尊行义而矜廉耻。士知尊行义而矜廉耻,宗庙社稷之安,而天下自治也。伏惟陛下言必稽尧、舜,动必宪文、武,故视遇天下之士,欲其贵不欲其贱,欲其肆不欲其拘。臣以羁孤,旁无助,一言寤意,特见甄收。适遭欲治之盛时,实预扶衰之大义。事或乖于众口,而陛下力赐辩明;言有逆于圣心,而陛下常垂听纳。此臣所以履艰虞而不忌,服勤苦而不辞。虽百度抢攘,未就平成之叙;然四年黾勉,非无夙夜之劳。今特以心气之衰疲,目力之昏耗,哀祈外补,冀幸小休。而乾刚确然,莫可回夺。则是亲值周家之忠厚,独为秦士之贱拘。事与愿违,能无窃叹;理当情恕,岂免上烦?实望圣慈俯昭愚款,外赐优闲之地,少安疾之身。须其有瘳,乃责外效。臣生当捐躯以报德,死当结草以酬恩。

【乞宫观表四道】

臣某言:疏荣特异,敢忘图报之忠;陈力弗能,当布可辞之义。(中谢。)伏念臣晚陪兴运,久污近司,戆愚弗逮于清光,衰疾更成于旷。苟免大诃之责,乃叨异数之加,授以戎旃,班之宰席。松楸旧国,实使镇临;蒲柳残年,足为荣耀。顾在宣化承流之地,方当循名责实之时,疲曳难支,颠齐可畏。仰祈睿眷,俯徇愚衷,并解将相之官,外除宫观之任,托依田里,瞻守丘坟。傥凭休养之私,终获夷瘳之福,敢忘策励,复誓糜捐。臣无任。

【二】

臣某言:近具表乞以本官外除一宫观差遣,伏蒙圣慈特降中使赐臣诏书不允者。天地至恩,实知难报;蝼蚁微息,尚窃有怀。辄冒隆威,更输危悃。伏念臣遭逢异甚,称效蔑如。苟旅力之可陈,岂馀生之足惜?顾以忧伤而至弊,重为疾之所撄。偷假便州,必负旷之责;过尸厚禄,更怀叨昧之惭。伏望陛下本末烛知,始终护念,俯徇吁天之恳,俾无累国之尤。尚冀宁瘳,誓终糜殒。臣无任。

【三】

臣某言:轺传俯临,玺书狎至,仰荷眷存之厚,第怀感悸之深。任有不胜,勉非所及,辄输危恳,再冒天威。伏念臣久误至恩,难图报称;过尸荣禄,易取灾危。力惫矣而弗支,气喘焉而将蹶。穷阎扫轨,斯为待尽之时;莫府建旄,岂曰养疴之地?所惧旷之责,敢辞逋慢之诛。伏望陛下照以末光,遂其微请。使坛陆之鸟,无眩视之悲;濠梁之鱼,有从容之乐。庶蒙瘳复,更誓糜捐。臣无任。

【四】

臣某言:筋骇衰ぃ,仅有馀生,肝膈精微,简在圣听。岂图宠奖,未赐矜从,辄冒威尊,更输情素。(中谢。)伏念臣久妨机要,初乏涓埃。苟免庶尤,实荷恩私之至;敢缘多疾,更尸名器之崇?比辱使轺,传宣诏旨,深惟策励,仰称龙光。而况病瘵有加,疗治无损。辞荣家食,乃为理分之宜;干泽自营,尚恃眷怜之旧。伏惟皇帝陛下衡听万事,器使众材,念其黾勉之终难,假以便安而少忄曷。庶完体力,图报毫分。臣无任。

【手诏令视事谢表】

臣某言:伏蒙宣示言者所奏,辄具札子,乞博延公议,改用贤人,伏奉诏奖励,令视事如故者。谤议升闻,已赖舜聪之豁达;恳诚上诉,更烦周诰之丁宁。窃以作威者王之权,待察者臣之礼。盖虽蒙非常之厚遇,亦将避可畏之烦言。臣志尚非高,才能无异。旧惟所学之迂阔,难以趋时;因欲自屏于宽闲,庶几求志。惟圣人之时不可失,而君子之义必有行。故当陛下即政之初,辄慕昔贤际可之仕,越从乡郡,归直禁林。或因劝讲而赐留,或以论思而请对。愚忠偶合,即知素愿之获申;睿圣日跻,更惧浅闻之难副。重叨殊奖,忝秉洪钧。所宜引分以固辞,乃敢冒恩而轻就,实恃明主知臣之有素,故以孤身许国而无疑。人习玩于久安,吏循缘于积弊,言不忌,讠皮行无惭。论善俗之方,始欲徐徐而变革;思爱日之义,又将汲汲于施为。以物役己,则神志有交战之劳;以道徇众,则事功无必成之望。恐上辜于眷属,诚窃幸于退藏,犹贪仰附于末光,亦冀粗成于薄效。比闻独断,谓合佥言,但输承命之忠,遂触招权之毁。因请避众贤之路,庶以厌异议之人。伏蒙皇帝陛下敦大兼容,清明旁烛,赐之神翰,谕以至怀。君臣之时,尝千载而难值;天地之造,岂一身之可酬?敢不自忘形迹之嫌,庶协神明之运。臣无任。

【添差男旁句当江宁府粮料院谢表】

臣某言:近辄冒昧陈乞男旁句当江宁府粮料院一次,伏蒙特恩添差者。去寄卧家,犹尸厚禄,祈荣及嗣,更荷殊私。(中谢。)伏念臣汗马之劳,初无可纪;舐犊之爱,乃敢有言。颜虽腆以知惭,心固甘于获谴。岂谓陛下矜轩幄之旧,录簪屦之微,示特出于上恩,俾遽叨于世禄。ム曲成之造化,弗以遐遗;徒共誓于糜捐,安能仰称?臣无任。

【诏以所居园屋为僧寺及赐寺额谢表】

臣某言:基迹丛祠,冀鸿延于万寿;锡名扁榜,窃荣遇于一时。臣生乏寸长,世叨殊奖。贱息奄先于犬马,颓龄俯迫于桑榆。独念亲逢,莫有涓埃之补报;永惟宏愿,岂忘香火之因缘?伏蒙皇帝陛下俯徇祈诚,特加美称。所惧封人之祝,终以尧辞;乃尘长者之园,遽如佛许。仰凭护念,誓毕熏修。臣无任。

【依所乞私田充蒋山太平兴国寺常住谢表】

臣某言:缘恩昧冒,方虞上之诛,加意畀矜,遂窃终天之幸。伏念臣少尝厄,晚误褒崇。荣禄虽多,不逮养亲之日;馀年向尽,更为哭子之人。追营香火之缘,仰赖金缯之赐。尚复祈恩而不已,乃将徼福于无穷。伏蒙陛下眷遇一于初终,爱恤兼夫存没,特挠常法,俯成私求。虽老矣无能,莫称漏泉之施;若死而未泯,岂忘结草之酬?臣无任。

【辞免司空表二道】

臣某言:今月十一日,三班差使崔汝谐至奉宣诏旨及赍赐制诰一道,除授臣司空,依前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加食邑四百户,食实封一百户,馀如故者。使轺驰授,祗忝明恩;家巷卧居,敢叨虚奖?(中谢。)窃以事官之所命,异于时制之今除,名称三公,班序一品,逢辰特幸,称位实难。臣晚玷误恩,尝尸剧任,曾无尺寸,粗报眷怜,独有丘山,莫知负载。荒远撄疴之久,休明嗣服之初。绵力薄材,适甘于屏弃;高秩厚礼,更冒于褒崇。惟器与名,恐身累国,仰祈迁令,追寝赞书。庶以衰残,获所安之终吉;亦令蹇浅,免非据于具瞻。臣无任。

【二】

臣某言:近具表乞追寝恩命,伏蒙圣慈特降诏书不允者。隆施所逮,恳辞弗俞,辄冒天威,更输微款。(中谢。)臣事劳无纪,操行不修。居窃万钟,初未知于辞富;坐弥九载,方有俟于黜幽。岂图邦命之新,尚眷求人之旧?宠灵覃被,危厉增加,位高疾颠,力少任重。实前修之切戒,敢小丑之冒膺?仰冀睿明,顾怜衰朽。改兹非服,免贻官谤之忧;宥以罔功,使获里居之佚。臣无任。

【乞致仕表(此表不曾奏发,薨后检见遗稿。)】

臣某言:以旷官,尝恃食功之旧;老而辞禄,敢忘知止之廉?辄冒天威,具输微款。伏念臣小闻寡识,薄力浅材,信独善以一心,昧自营之百虑。久辜视遇,特幸遭逢。昔也壮时,尚无可纪;今而耄矣,岂有能为?敢望睿明,许之致仕,实矜危朽,赐以全生。庶以衰残,豫佚太平之乐;亦令迟暮,免离大耋之嗟。

●卷六十一

◎表

  【贺册仁宗英宗徽号礼成表】

臣某言:伏睹进奏院状报册告仁宗皇帝、英宗皇帝徽号礼成者。肇称缛礼,追荐鸿名,扬二圣之闳休,风四海以纯孝。惠心昭假,厘事备成。臣(中谢。)恭惟仁祖以尧之巍巍,丕冒区夏;英考以舜之业业,祗承庙祧。绍隆德至于难名,崇报义存于无已。皇帝陛下仰稽前宪,俯采庶言,命册使而致严,告<匚单>主而归美。神灵率吁,其启后于无疆;品庶交欣,以奉先而不匮。臣备叨殊眷,获睹上仪。顾久负于沉疴,乃独妨于旅进。

【贺景灵宫奉安列圣御容表】

臣某言:新一代之上仪,极二端之美报。经始有ㄈ,实自睿谋;欢成无疆,乃惟众志。臣(中谢。)窃以宫鬼享,周特腆于姜原;原庙神游,汉独隆于高帝。远或遗祖,近止及亲。恭惟皇帝陛下服卑而即功,食菲以致孝,严祖宗之众像,依仙释而异宫。馆御因时,初岂忘于苟简;修除备物,乃有待于纯熙。宸宇秘严,扁榜崇丽,献式序,妥侑维时,藐然往初,孰此伦拟?臣久尸荣禄,尚负宿疴,闻厘事之既成,与群情而偕乐。臣无任。

【贺哲宗皇帝登极表】

臣某言:伏睹赦书,皇帝陛下今月五日登宝位者。郊庙神灵,永有宗依;华夏蛮夷,永有归赖。(中谢。)恭惟皇帝陛下光御历服,大承统绪,以圣继圣,纯无疆。臣遭遇先朝,久叨荣禄,不获奔走,瞻望清光。臣无任。

【贺升礼成表】

臣某言:伏睹进奏院状报七月十二日升礼成者。涓选休辰,肇称吉礼,神灵底豫,品庶交欣。(中谢。)窃以登俪紫庭,归配清庙,于稽在昔,有举维时。恭惟皇帝陛下德茂承祧,志深念祖,仿唐文而制作,致舜孝于尝。厘事既成,欢心溥协。臣尚撄衰疾,久隔清光。陪九宾之胪传,独无厚幸;偕四方而来贺,徒有微诚。臣无任。

【英宗山陵礼毕慰皇帝表】

臣某言:须百祀之材,已襄葬故;设九虞之主,方考仪。伏惟皇帝陛下德懋钦明,道隆勤孝,虽送终之礼已备,而追远之念甫深。惟顺变以抑哀,实含生之至愿。臣限分镇守,阻豫班朝。臣无任。

【慰太皇太后表】

臣某言:宫车云返,陵邑既营,凡在照临,岂胜摧慕?伏惟太皇太后道侔坤育,仁出天成。永怀爱孝之隆,尤积悲恫之感。稍舒慈念,实慰舆情。臣叨备从官,限分符守,徒有攀号之至痛,初无办护之微劳。臣无任。

【慰皇太后表】

臣某言:威灵有集,方于庙祧;感慕无穷,外覃于蛮貊。伏惟太后比贤任、姒,缵庆涂、莘,祗协孙谋,克襄大事。地非苍梧之远,势有霸陵之安。唯割至哀,尚膺遐福。臣备官有守,奔问无阶。臣无任。

【英宗庙礼毕慰皇帝表】

臣某言:七月而葬,既克奉于寝园,万世不朽,遂崇成于庙室。凡居覆焘,同尽攀号。伏惟皇帝陛下膺保圣神,践行仁孝,缠哀罔极,率礼无违。仙游既集于宗礻方,圣念弥勤于翼室。仰祈顺变,俯卷含生。臣符守所撄,班朝莫豫。臣无任。

【慰太皇太后表】

臣某言:威来返,祠庙有严,序陈昭穆之伦,定列祖宗之次。哀号罔极,遐迩所同。伏惟太皇太后功佐帝图,德齐坤载,永惟孝爱,尤积悲怀。冀纾天性之慈,以永母仪之福。臣无任。

【慰皇太后表】

臣某言:宗告成,皇灵来燕,凡居覆露,同尽哀摧。伏惟太后协庆涂山,比贤太姒,方正坤仪之位,上同乾施之仁,虞奄终,攀号靡极。冀哀恫之有节,膺福履之无疆。臣限守州符,阻趋天陛。臣无任。

【慈圣光献皇后升遐慰皇帝表】

臣某言:伏以上天降祸,太皇太后奄弃大养。伏惟皇帝陛下攀号感慕,圣情难居。臣限以衰疾在远,不获奔赴阙庭。臣无任。

【慈圣光献皇后启殡及复土返虞慰皇帝表二道】

臣某言:伏以日月徂迁,伏承太皇太后诹辰协吉,肇启殡宫。圣情攀号,何以胜处。恭惟皇帝陛下圣孝发中,天报备至。感叹摧咽,遐迩一情。臣无任。

【二】

臣某言:伏承太皇太后神宫复土,奄及返虞。圣心伤摧,何以胜处。恭惟太皇太后天助懿德,以扶昌运,辅佐保佑,功施三朝。粤自弃捐宫闱,爰及襄事,陛下哀恫夙夜,发于至情。追奉致隆,有溢常礼,显情报德,内外单尽。孝治所形,人用感欷。臣伏限在远,无缘奔走,瞻望阙庭。臣无任。

【慈圣光献皇后神主庙慰皇帝表】

臣某言:伏承慈圣光献皇后神主庙,既克礼成。伏惟皇帝陛下圣孝终始,哀慕难胜。日月徂迁,礼有顺变,伏望少抑至情,以幸天下。臣无任。

【慈圣光献皇后期祥除慰皇帝表】

臣某言:伏以日月流迈,太皇太后捐弃大养,奄及期祥。仰惟圣孝,攀慕无极。伏望深加裁抑,以幸万方。臣限以衰疾,无缘奔诣阙庭。臣无任。

【正旦奉慰表】

臣某言:伏以日晷流迈,岁历肇新。太皇太后弃捐宫闱,奄历时序。伏惟皇帝陛下圣孝天至,感慕难胜。臣以衰疾,无缘奔走,瞻望阙庭。臣无任。

【鲁国大长公主薨慰表】

臣某言:伏睹进奏官状报鲁国大长公主薨背。伏惟圣情痛悼,臣以衰疾,无缘奔走。伏望以理宽释,俯慰群情。臣瞻望阙庭。无任。

【八皇子薨慰皇帝表】

臣某言:伏睹进奏院报八皇子薨背,伏惟圣情悲悼难任,敢乞抑割天慈,以幸万邦。臣瞻望阙庭。无任。

【八皇子葬慰皇帝表】

臣某言:伏闻郓王襄事有日,灵盾即路。伏惟圣情悲悼难胜,敢乞割抑天慈,以幸天下。臣瞻望阙庭。无任。

【谢宰相笏记】

祗荷宠灵,载怀感惧。窃念臣志虽慕古,才不逮时,误蒙记怜,特赐收用。伏惟皇帝陛下绍膺天统,遵养圣功,旁招俊良,横及疏贱。誓当罄竭,仰称宠光。臣无任。

【谢翰林学士笏记】

含哀去国,扶惫造朝,黼坐禁严,许之燕见。玉堂闳丽,赐以叨居,申饬使人,就传德意。事虽有故,宠实非常,莫知报称之谓何,徒荷眷求之如此。臣无任。

【常州谢上表】

臣某言:以贫择利,以病辞劳。此于督责之朝,皆在谴诃之域。(中谢。)伏念臣比在群牧,常求外官,蒙恩朝廷,改职畿县。未识贤劳之力,已缠悸眩之疴,区区本怀,恳恳自诉。遂蒙优诏,特与便州。维臣之愚,所学非敏,受禄则辞贫而取富,当官则让剧而求闲,使有以临,知罪其极。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明照万物,宽惠四方,在宥而不探其可诛,因能而不责其所乏。顾虽无用于当世,尝以有闻于先臣。思报所蒙,敢忘尽瘁?然而州郡抚循之势,患在数更;官司考课之方,要诸久任。惟此弊邑,比多凶年。岁行两周,守吏八易。当郡人烦劳之后,以臣身疲病之馀,自非少假以岁时,将必上孤于器使。所祈降鉴,姑使息肩。则断断一臣,不独免于大戾;元元万室,倘有望于小休。臣瞻天祷圣。无任。

【南郊进奉表(江宁)】

臣某言:伏以郊兆宗祈,臣工显相,庆九畿之藩屏,备万物之贡输。前件物掌于邦财,敛自民职,窃睹燎之盛,式修币献之常。臣无任。

【代郓州韩资政谢上表】

臣某言:秘殿升华,名城借重,宠灵溢分,愧惧交怀。(中谢。)窃念臣世系单平,天姿滞固,亲逢文雅之会,首玷秀廉之科。黾勉在公,优游过纪。被蒙眷与,度越等夷。省寺备官,禁庭充卫。分无可采,惧抵冒于宪章;寸有所长,使裨参于治政。朴忠自信,智虑罕通,未尽将明之才,已干诃谪之典。至宽之度,横贷其愆,褫夫左右之联,寄以东南之屏。败财伤锦,宜有众多之讥;增秩赐金,本非平素之望。敢图上圣,复眷孤臣,就徙通班,改司善部。惟汶阳之奥壤,乃鲁服之大邦,岂ム薄材,称是烦使?此盖皇帝陛下遇臣之造,于远不忘;烛物之明,虽微必逮。追惟屦之旧,特借丛云之休。切自揣循,将安报称?敢不激昂志尚,陈悉政经,宣布诏条之宽,绥安风俗之厚。庶几一得,少补万分。臣无任。

【代王鲁公乞致仕表三道(德用)】

臣某言:臣闻下之所以忠于上,力已愆则不敢厥官;君之所以爱其臣,年已至则不思劳以事。敢缘兹义,冒尽所言。(中谢。)伏念臣以斗筲之材,加犬马之齿,比尝得谢,误复见收。血气既衰,日月逾迈,固已积妨贤者之路,岂独多旷朝廷之仪?伏望圣慈,许令致仕。则赖天之力,使终晚节之优游;讫臣之身,得免大诛之愦毛。臣无任。

【二】

臣某言:愚臣之在暮年,礼当求去;圣主之于旧物,恩不忍捐。顾在礼之可言,敢缘恩而苟止?(中谢。)伏念臣起身疵贱,逢世休嘉。年除岁迁,遂尘于非望;夙兴夜寐,常愧于无劳。惟是宠荣,殊非所欲;矧知固陋,岂敢为高?徒以岁路之向穷,不胜人言之甚众。争前而冒宠,则辱之在后也或多;盖众以擅荣,则患之及身也常酷。是亦有伤于国体,岂惟无补于臣身?此臣所以迫切于归诚,而彷徨于受命也。况陛下接三后之烈,享百年之平,势盈则非易以持,法久则当通其变。此诚致慎于安危之际,而责难于将相之时。虽臣旅力之方刚,亦宜知止;岂此馀生之无几,尚可妨贤?伏望天慈,俯循人欲,上以终爱人之德,下以免累国之诛。则膂力既愆,虽负捐躯之素志;馀忠未讫,犹知请祝于明时。干冒宸严。臣无任。

【三】

臣某言:窃以将相之权,臣之所贪得;君亲之命,臣之所惮违。恳恳至于辞说之穷,区区亦惟义理之迫。(中谢。)伏念臣典司机密,陪辅清光,年之侵寻,职以旷废。假息幸蒙于宽政,引身辄モ于馀年。岂期愚衷,未动圣察。令臣股肱便敏,足以趋宾赞之仪;耳目精明,足以副谋谟之托。虽知当退,犹愿自强。奈何独以罢癃之躯,而欲久私要剧之地。自计且知其不可,人言孰以为当然?伏望圣慈,哀怜悃忄,无空敦奖,使得罢休。臣无任。

【代人贺寿星表】

臣某言:上灵储祉,南极效祥。凡在观瞻,实增庆。伏以皇帝陛下绍休三圣,博爱万方,唯乾则之常,宜星文之底应。臣叨尘要近,亲会休嘉,豫闻太史之占,敢后封人之祝。臣无任。

【代人上明州到任表】

臣某言:奉敕差知明州,已于某月到任讫。夷越故区,东南穷处,施泽之下,欢然有生。庇身于兹,坐以无事。(中谢。)臣受材素薄,推数颇奇,居有朴忠之心,进无通显之路。晚尘郎位,颇切郡章。归待罪于省中,退得藩于海上。自初受命,以至造官,历年两周,取道万里。备更艰厄,职臣之分使然;卒就宴安,赖上之恩抵此。馀年且索,旅力已愆,尚何施为,可以报称?于苟利国家之事,靡所不思;及未填沟壑之时,庶几无愧。臣无任。

【代王鲁公德用乞罢枢密使表三道】

臣闻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自惟贱官之守,犹或不敢冒居,况于任重责大,安危所系,岂其癃昏惫耄,可以久饕?敢缘前言,上冒圣听。伏念臣以疵贱之身,遭逢陛下拔擢,兼官将相,典领机密,内之无陪辅将明之效,外之无折冲御侮之劳。是陛下所以宠臣者不可胜此言,而臣之所以报陛下者未尝能称。况今犬马之齿,七十有七,不能者止,宜在此时。顾贪恋圣世,未敢乞身田里,长违陛下左右。惟机务之众,非臣疲曳所能勉强。伏望陛下悯臣无状,赐罢枢密院职事,毋使久塞贤者之路。臣不任祈恩待命激切之至。

【二】

臣比以残馀之生,久壅贤路,愿还要职,退就散地。天听高邈,未蒙照省。之私,窃不自宁,敢缘厚恩,求必愚瞽。臣闻量臣以授官者,君之所以仁于下也;审己以从事者,臣之所以忠于上也。今臣罢老,虽近在臣身,谋之有所不给,况于官隆事剧,所总不一。以臣审己,诚不宜久叨权宠,畏负陛下任使之意。伏惟陛下量臣之聪明不足以逮事,量臣之强力不足以副礼,听臣所丐,毋令四方有议陛下信任之失,而臣亦赖陛下之赐,免于官谤。臣无任。

【三】

之私,至于再三,上圣德,而终未蒙省察。奖诱过渥,非臣所堪,区区之愚,岂敢苟止?伏念臣以颛蒙,遭遇拔擢,人臣贵宠,少在臣右,而劳烈行治,无称于时。机密之地,安危所系,虽臣方壮,固惧不称,况于残年馀日,岂宜尚污印,为朝廷羞?方今明明在上,济济多士,足以典司枢要,补敝救失,称陛下任使、副元元之望者甚众。陛下虽欲苟私愚臣,臣虽欲自侍左右,称所以幸臣之意,岂惟公论于臣有所不容?诚恐覆饣束以亏陛下知人之明,而令贤能宜在高位者久于圣世,则夷身毁宗,不足以塞责矣。伏惟陛下哀臣恳迫,听臣所丐,以终陛下眷宠老臣之赐。臣无任。

●卷六十二

◎论议

  【郊宗议(伏奉圣问,撰议缴进。)】

问: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二者皆配天也,或于郊之圜丘,或于国之明堂;或以冬之日至,或以季秋之月;或以祖,或以祢;或曰配天,或曰配上帝。其义何也?

对曰:天道升降于四时。其降也,与人道交;其升也,与人道辨。冬日,上天与人道辨之时也,先王于是乎以天道事之;秋则犹未辨乎人也,先王于是乎以人道事之。以天道事之,则宜远人,宜以自然,故于郊、于圜丘;以人道事之,则宜近人,宜以人为,故于国、于明堂。始而生之者,天道也;成而终之者,人道也。冬之日至,始而生之之时也;季秋之月,成而终之之时也。故以天道事之,则以冬之日至;以人道事之,则以季秋之月。远而尊者,天道也;迩而亲者,人道也。祖远而尊,故以天道事之,则配以祖;祢迩而亲,故以人道事之,则配以祢。郊天,祀之大者也,遍于天之群神,故曰以配天;明堂则弗遍也,故曰以配上帝而已。

夫天与人异道也,天神以人事之,何也?

曰:所谓天者,果异于人邪?所谓人者,果异于天邪?故先王之于人鬼也,或以天道事之,“萧合稷黍,臭阳达于墙屋”者,以天道事之也。呜呼,天人之不相异,非知神之所为,其孰能与于此?

此礼也,尚矣。孔子何以独称周公?

曰:严父配天者,以得天为盛,天自民视听者也,所谓得天,得民而已矣。自生民以来,能继父之志,能述父之事而得四海之欢心,以事其父,未有盛于周公者也。

【答圣问赓歌事】

臣闻叙有典,秩有礼,命有德,讨有罪,皆天命也。人君能敕正则治,不能敕正则乱,所以敕之不可以无,其为一也。然为于可为之时,则治;为于不可为之时,则乱。故人君不可以不知时。时有难易,事有大细,为难当于其易,为大当于其细,几者事细而易为之时也,故人君不可以不知几。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此之谓也。人君虽知此,然贤臣不心悦而服从,则不能兴事造业而熙百工,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此之谓也。夫欲股肱之喜,盖有其道矣。盖人君率其臣作而兴事,在明乎善而已。明乎善,在所为法以示人者当。所为法以示人者当,乃股肱之所以喜也。股肱喜而事功成,事功成而能屡省以不怠废。此又股肱之所以喜也。为是者,在钦而已矣。皋陶拜手稽首,扬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此之谓也。盖宪者,为法以示人之谓也。所为法以示人者,当率法慎为能,然钦慎而不明乎善,亦何能济?故人君者,以明乎善为难。苟明乎善矣,则人臣孰敢为不善?人臣无敢为不善,事其有不治者乎?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此之谓也。人君不务近其人论先王之道以自明,而苟欲以耳目所见闻,总天下万事而断之以私智,则人臣皆将归事于其君,而不任其责。淫辞邪说并至,而人君听断不知所出。此事之所堕也。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此之谓也。然则人君欲股肱良而庶事康,不在乎他,在明乎善而已。明乎善,不可以责诸人也。伏惟天锡陛下以尧、舜之材,自秦、汉以来欲治之主,固未有能仿佛者,然百工未熙、庶事未康者,殆所谓近其人论先王之道以自明者,尚有所缺,而非可以他求也。臣昨日蒙德音喻及《尚书》赓歌之事,而愚憧仓卒,言不及究,故敢复具所闻以献,伏惟圣心加察。幸甚。

【看详杂议】

臣今月二日至中书,曾公亮传圣旨以《杂议》一卷付臣看详,臣谨具条奏如后。

议曰:官有定员,则进趣虽多,不能为滥,宜定台、省、监、寺之员。须有缺然后用。

臣某曰:今之台、省、监、寺之官,虽名曰职事官,而实非前代之所谓职事官,而与前代刺史等所带检校官无以异。前代检校官之类,亦不能定员,待有缺然后拟。前代所谓职事官,即今所谓差遣是也。今之差遣,固已有定员,须有缺然后用人矣。若欲令今所谓职事官亦有定员,则今职事官以差遣员数校之,几至两倍,而有功有考当陟者,又未有以御之。欲有定员,所谓可言而不可行者也。

议曰:内外之官,正其名称,出则正刺史、县令之名,入则还台、省之名。

臣某曰:前代有勋官,有散官,有检校官,有职事官。勋官、散官,当其有罪,则皆得议请减,而应免官则又可以当官;而检校官与今行守之官无异,故朝廷与夺,皆足以为人荣辱利害。今散官、勋官、检校官,既不足以为人荣辱利害,为人荣辱利害者,唯有职事官与差遣而已。今若令内外官正其名称,出则正刺史、县令之名,入则还台、省之名,则是丞郎知州谓之刺史,京朝官知州亦谓之刺史,不知职事官之贵贱,何以别乎?又其禄秩位次,不知当复如何?若同之则理不可行,若不同则与未名之时又何以异?臣以为今州郡长吏谓之知州,非不正名,所领职事官,乃与前代刺史等带检校官无异,何伤于正名而欲改之乎?且汉以丞相史刺察州郡,谓之刺史,今欲名州郡长吏为刺史,则何得谓之正名?

议曰:罢官而止俸。

臣某曰:文王治岐,仕者世禄,武王克商,庶士倍禄。盖人主于士大夫,能饶之以财,然后可责之以廉耻。方今士大夫所以鲜廉寡耻,其原亦多出于禄赐不足,又以官多员少之故。大抵罢官数年而后复得一官。若罢官而止俸,恐士大夫愈困穷而无廉耻。士大夫无廉耻,最人主所当忧。且邦财费省之大原,乃不在此。议者但知引据唐事,乃不知唐时官人俸厚,故罢为前资,未至困乏。今官人俸薄,则与唐时事不得同。且不吝于与人以官,而欲吝于与官以禄,非计之得也。

议曰:以厘务实日并为三年,以叙磨勘之法,以符考绩之义。

臣某曰:今欲以厘务实日并为三年,以叙磨勘之法。窃以为不厘务者,非人情之所欲也,厘务者,非人情之所苦也。今等之无功,而厘务则计日得迁,等之无罪,而不厘务则不得计日而迁,恐未足以符考绩之义,而适足以致不均之怨也。且黜陟之法,务在沮劝罪功,不知立法如此,有何沮劝?

议曰:置兵部审官院。

臣某曰:崇班以上置兵部审官院,此恐可议而行。然崇班以上差遣,尽付之兵部则不可行,当约文字之法,相度所任轻重缓急,有付之审官者,有属之枢密者。至于磨勘,则官视卿、监以下,皆付之兵部审官可也。

议曰:置兵部流内铨,以代三班及置南曹。

臣某曰:三班院无以异于兵部流内铨,何必以代三班乎?今三班自无缺事,而又增置南曹,则非省官之意。

议曰:废江淮荆浙发运使。

臣某曰:江淮荆浙发运使尝废矣,未几复置者,以不可废故也。盖发运使废,则其本司职事,必令淮南转运使领之。淮南转运所总州军已多,地里已远,而发运司据六路之会,以应接转输及他制置,事亦不少。但以淮南转运使领发运,则发运一司事多壅废。此盖其所以废而复置也。臣比见许元为发运使时,诸路有岁歉米贵,则令输钱以当年额,而为之就米贱路分籴之,以足年额。诸路年额易办,而发运司所收钱米常以有馀,或以其馀借助诸路缺乏,其所制置利便,多如此类。要在拣择能吏以为发运而已,废之不为便也。

议曰:废都水监。

臣某曰:都水监亦恐不可废。今议者以谓此三司判官主领之时,事日烦,费日广,举天下之役,其半在于河渠堤埽,故欲废之,此臣之所未喻也。朝廷以为天下水利领于三司,则三司事丛,不得专意,而河渠堤埽之类,有当经治,而力不暇给,故别置都水监。此所谓修废官也。官修,则事举;事举,则虽烦何伤?财费,则利兴;利兴,则虽费何害?且所谓举天下之役半在于河渠堤埽者,以为不当役而役之乎?以为当役而役之乎?以为不当役而役之,则但当察官吏之不才,而不当废监;以为当役而役之,则役虽多,是乃因置监故吏得修其职而无废事也,何可以废监乎?且今水土之利,患在置官不多,而不患其冗也。

议曰:合三部勾院。

臣某曰:三部勾院臣未知其详,然恐由近岁三司帐籍钩考之法大坏而不举,故三司勾院有事简处。若不然,则此三部勾院,理不可合。

议曰:提举百司不当用内制,但用如张师颜者。

臣某曰:提举百司多用内制,而今患其与三司并行指挥,库务异同难禀。臣以为唯权均体敌,乃可以相检制。事有异同,则理有枉直。近在阙门之外,则非理皆得上闻。库务官司,亦何嫌于难禀?今若只用如张师颜者一人,与三司表里纲纪细务,则恐与三司权不均,体不敌。虽足以纲纪细务,而三司措置,百司失理,莫能与之抗议。今使内制一人总其权以敌三司,又使如张师颜者一人躬亲点检细事,小既足以究察诸司奸弊,大又足以检制三司,如此处置,未为失也。若以为费而当省,则提举百司于内制,但为兼职,废之何所省乎?

议曰:废宫观使副都监。

臣某曰:宫观置使、提举、都监,诚为冗散。然今所置,但为兼职,其有特置,则朝廷礼当尊宠,而不以职事责之者也。废与置,其为利害亦不多。若议冗费,则宫观之类自有可议,非但置使、提举、都监为可省也。

议曰:外则并郡县。

臣某曰:中国受命至今百馀年,无大兵革,生齿之众,盖自秦、汉以来莫及。臣所见东南州县,大抵患在户口众,而官少不足以治之。臣尝奉使河北,疑其所置州县太多,如雄、莫二州,相去才二十馀里。闻如此者甚众。其民徭役固多,财力凋弊,恐亦因此。然臣不深知其利害,不敢有言。

议曰:诏执事之臣下逮有司,俾行审官铨选之职,稍稍宽假,使时有简拔。

臣某曰:今朝廷使监司守ヘ及知杂以上,各以所知同罪荐举人材,其尚患所举不如举状。今若令有司行审官铨选之职,时有简拔,臣恐以一二人之耳目不足以尽天下之材,而所简拔不足以塞士大夫之非议,又其所任或不免交私,则于时政徒有所损而已。

议曰:择判司簿尉三考四考有两纸三纸举状者引对,给笔札,条为治目,不拘文辞,咸以事对。命官考验,有理趣者,除县令。三考绩效有闻,委提刑、转运上其实状,除京官。再入两任知县,如政绩显白,与减一任通判,便除知州。

臣某曰:议者以为近世县令最卑,有出身三考,无出身四考,不问其人材如何,但非赃犯,则以次而授焉,甚非重民安本之谊。臣以为今有出身三考,无出身四考,皆有三人举主,乃得为县令,非不问其人材如何而特以次授也。盖近岁朝廷举令之法最善,故近岁县令亦稍胜于往时。但朝廷诱养之道未纯,督察之方未尽。大抵人才难得,非特县令乏人。今议者欲择判司簿尉三考四考有两纸三纸举状者引对,欲除以为令,则与举令之法无甚异也。若欲以笔札条对,求治民之材,臣恐不必得治材之实,但得能文辞谈说者尔。又以为绩效有闻,则提刑、转运上其实状,即除京官。若令提刑、转运举者至于五人,而后与转京官,则得转京官者少;若但要提刑、转运举状,不必五人而后转,则如此选擢之人,何以知其贤于举令,而遽优异之如此!又以为两任知县,政绩显白,与减一任通判,便除知州。不知政绩如何而可以谓之显白?若有殊尤可赏,则朝廷自当选擢及有升任指挥,若不足以致选擢及升任指挥,则其政绩不为甚异。政绩无甚异,而更不用关升之法,便减一任通判,与除知州,臣恐入知州者愈冗,而所除又未必贤。右臣所闻浅陋,不足以知治体,谨具条奏,并元降《杂议》封上,取进止。

【详定十二等议】

起居舍人司马光起请:“旧官九品之外,别分职任差遣为十二等,以进退群臣。十二等之制,宰相第一,两府第二,两制以上第三,三司副使、知杂御史第四,三司判官、转运使第五,提点刑狱第六,知州第七,通判第八,知县第九,幕职第十,令录第十一,判、司、簿、尉第十二,其馀文武职任差遣,并以此比类为十二等。若上等有缺,则于次之中择才以补之。”奉圣旨,两制详定闻奏。王等详定司马光起请难尽施行外,“致治之要,在任官之久。欲乞知州,令满三年为一任;通判人缘审官院见今员多缺少,候将来差遣得行亦别取指挥;知县人今后初入者,并满六周年方入通判。仍乞下审官详定条约闻奏”者。臣愚以谓司马光十二等之说,王等既以为难行,而等所议知州三年为一任,知县六年方入通判,亦无补于官人失得之数。朝廷必欲大修法度,甄序人材,则以至诚、恻怛、求治之心,博延天下论议之士,而与之反复,必有至当之论,可施于当世。凡区区变更而终无补于事实者,臣愚窃恐皆不足为。

●卷六十三

◎论议

  【易泛论】

柔巽隐伏、制得其道则易制者,鱼也,民之象也,小人女子之象也。贪暴而止乎高者,隼也。贪窃而动乎阴者,鼠也。狐,疑也,不果也。牛,顺而强也。羊,很也。羊,前其刚以触者也。鲋,物之在下污而微者也。鸟,飞而止则困者也。雉,文明见乎外者也。豹,文之蔚然者也。虎,文之炳然者也。虎豹刚健,君子大人之象也。虎之搏物,拟而后动,动而有获者也。鹤,洁白以远举,鸣之以时而远闻者也。鸿,进退以时而有序者也。禽,饮井之无择者也。犭贲豕之牙,能畜其刚而不可犯者也。豕,污秽也。豚,豕之微者也。龟有灵德,潜见以时而不志于养者也。龟,人之所恃以知吉凶者也。龙,天类也,能见,能跃,能飞,能云雨,而变化不测,人不可系而服者也。马,地类也,能行而系乎人,其为物有常者也。鬼,物之无形者也。几,尊物也,所冯以为安者也。床,安上以止者也。车,载其上以行者也。轮,有运动之材,而非车之全也,可以为车之一器者也。舆,有承载之材,而亦非车之全者也。辐,车舆所以行者也。缶,圆虚以容而应者也。矢,直而利平行者也。弧,攻远之器也。鼎,成物之器也。铉,所举鼎而行之者也。鼎耳,虚中以受铉者也。瓶,井之上水者也。瓮,井水之已出乎上而受之者也。筐,女所以承实者也。匕鬯,所以事宗庙社稷之器也。樽酒簋贰,祭之约也。贰簋,享之约也。幽而能正时者,斗也。暮夜者,阴盛之时也。日中者,丰之时也。日昃者,过中当退之时也。昼日者,明进已盛而未至乎中之时也。日中,则照天下矣;日以明进,至昼日,其极盛也。甲,仁属也。庚,义属也。月几望,阴盛而不亢也。云,阴上也。雨,阴阳应也。霜,阴刚之微也。坚冰,阴刚而疑阳也。膏,阳之泽也。血,阴之伤也。汗,出而不反也。肤,柔物之为间而易侵者也。趾,在下而行者也。拇,在下之微而无能为者也。腹,容物者也。<九页>,上体之见乎外而无能为者也。臀,下体之无能为者也。身,躬己也。顶,首之上者也。面,见乎外者也。心,体之主也。限,上下之所同也。夤,上体之接乎限者也。须,柔而附刚者也,阳物之饰也。背,体之不接乎物而上者也。尾,后也。首,先也,上也。足,下也。角,刚之上穷者也。肱,上体之随而附者也。股,下体之随而附者也。腓,趾之上、股之下而体之随而附者也。垂其翼,下也。耳,所听也。东北,止以近险也。西南,顺以远险也。西南,众也。南,明也。西南,坤之地也。东北,违坤之所也。西,阴所也。东,阳所也。左,下也。右,上也。载者,载上也。负,后也。负者,下道也;乘者,上道也。载鬼,以鬼为在上也。负涂,以涂为在后也。往,从之也;往,之外也;往,之上也。来,之己也;来,之内也。渝,变其德也。亿,安也。居,不行也。安,以静居也。逐,从求之也。血,去不来也。出,自穴出,不去也。复,反而得其所也。反,自外来而复也。见,见彼也。处,不行也。征,进也。盘桓,动未进也。枕,止而安之也。动,方征也。起,方往也。遇,逢而见之也。跻,升也。孕,女之得其配也,以有为而未功也。字,育女之功也。田,兴事之大者也;弋,兴事之小者也。飞,宜下不宜上者也。且,方然也。或,疑辞也,方也,后也。乃,徐也,方此爻之时未可以然也,要其终则然也。田,平夷著见之地也,非龙之所宜宅也。大川,险也。沙,近险而无难也;泥,则近险而有难也。沛,泽之困乎水者也。穴,阴之宅也。在穴,动物在阴之小者也。渊,龙之宅也。在天,则龙有为之地。陆,高平也。陵,陆之大也。涂,污也。井,泥浊也。谷,下也。井谷,旁出而下流也。О,乘刚也。石,坚而不动者也。金,刚而趣变者也。玉,温润粹美、刚而不可变者也。干,鸿之在下而不失其宜者也,鸿所宜居者也。桷,木之在上者也。株,木不能庇荫其下者也。磐,进于干而不失其安者也。甘,物之所美也。苦,物之所恶也。黄,地色也。玄,天色也。黄,中之见乎色者也。白,成色之主也,白未受饰乎物者也。朱绂,天子饰下者也。赤绂,人臣饰下者也。泣血,阴之忧也。涕,忧之见乎容貌者也。号嗟,忧之见乎音声者也;号,甚乎嗟者也。藩,内外之隔也。庐,人所庇也。升虚邑,小而易之也。升阶,平易以有序,以渐升而得位也。伐邑者,小之也。伐国,大事也;伐邑,小事也。城,地道上承而外捍也。复于隍,则不上承、不外捍矣。墉,捍外以保内也,自下之高者也。二簋,阴象也。门,阴象也。户,阳象也。《易》曰:“犹未离其类也,故称血焉。”《易》象之大概,见于乾坤之说,推而长之,则凡《易》之象可不疑矣。栋,室壁之所恃也。野,空旷也。同人于野,无适莫也。龙战于野,无君臣也。邑,有事之地也,趣时而为之者也。郊,远乎有事之地。次,师旅之安舍也。巷,出门庭之未易道也。自牖,自幽以即明也。婚媾,内外之合也。邻,比己者也。妻,配也。王母,幽以远也,以父为阳,以母为幽也;以母为近,则王母为远也。妣,以顺配祖者也。臣,以顺承君者也。考,父之有成德之称也。长子,一也;弟子,不一也。仆,卑以顺也。童,未有与也。妇,一乎顺者也。妾,配之不正者也。士,未成夫之辞也。女,未成妇之辞也。娣,女归而不得正配者也。衣,上饰也。衤如,所以窒隙也。裳,下之饰也。ひ带,在下体之上而以柔为饰也。袂,体乎衣者也。囊,所以畜物也。,所以蔽车也。履,践下而承上也。履,上道也。载,下道也。不可,甚乎不利也。可,其为利仅也。有凶,不必凶而凶在其中也。有厉,不必厉而厉在其中也。有悔,不必悔而悔在其中也。

【卦名解】

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故曰:“云雷《屯》。”屯已大亨,则雷雨之动满盈,而为《解》,故曰“雷雨作,《解》”,“动而免乎险,《解》”。山下有险,非险在前也,可往而止焉,必蒙者也,故为《蒙》。《蹇》,则险在前者也,险在前则不可以往,故为《蹇》。《彖》曰:“见险而能止,知矣哉。”知者,反乎蒙者也。《需》,亦险在前也,其不为《乾》健而进也,非若《艮》之止也,非《坎》之所能陷也,待时而进耳,故为《需》。柔得位而上下应之,小者之畜也。小者畜,则其畜亦小矣,故为《小畜》。以小而畜大,非柔之中也。柔得位而不中,不中而上下应之,《小畜》之道也。能止健,大者之畜也。大者畜,则其畜亦大矣,故为《大畜》。四阳过二阴,而阳得中,故为《大过》。《大过》者,大者过也。大者过则亦事大过越也。四阴过二阳,而阴得中,故为《小过》。《小过》者,小者过也。小者过,则亦事之小过越者耳。《大有》,能有大者也,大者应之也;柔得尊位,大有者也。《同人》,同乎人者也,柔得位、得中而应乎《乾》者也。巽而丽乎内,故为《家人》;止而丽乎外,故为《旅》。少男长女必惑,山下有风必挠。蛊者,挠惑之名也,为天下之蛊者事也,故为《蛊》。少女少男,男下女上,故为《咸》。咸者,交感之名也。长男长女,男上女下,故为《恒》。后阴遇阳,故为《后》。阳终决阴,故为《》。柔履刚,故为《履》。履,礼也。礼者,以柔履刚者也。刚应顺而以动,故为《豫》。上下交,故为《泰》;不交,故为《否》。以刚中为主而下顺从,故为《比》。顺而止,故为《谦》。动而说,故为《随》。大者在上,故为《观》。大者壮,故为《大壮》。刚浸长以临柔,故为《临》。临者,大临小之名,故曰“临者大也”。柔来文刚,分刚上而文柔,故为《贲》。柔变刚为《剥》。剥者,消烂之名也。剥穷上而刚反,故曰《复》。复者,反而得其所之名也。天下雷行,物应之,故为《无妄》。雷之感物,物之所以应,无妄者也。刚退,故为《遁》。明入地中,故为《明夷》。明者,伤于暗之名也,文王与纣当其象矣。以爻考之,自三以下,周象也;自四以上,殷象也。明出地上,《晋》,臣进之象卦也。明出地上,则方昼而未至乎中,中则照天下。昼则进之盛而不亢乎王者也。损上益下,主于自损者也,故为《益》;损下益上,主于自益者也,故为《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凡女卦皆受《损》者也,凡男卦皆受《益》者也。损上益下,损下益上,此之谓也。巽乎水而上水,故为《井》。以木巽火,故为《鼎》。明以动,故为《丰》。丰者,光明盛大之卦也。刚上下而实在其间,颐中有物之象也。颐中有物必噬,噬则合矣,故为《噬嗑》。嗑者,有间而通之之卦也。上险下说,说以行险,故为《节》。柔在内而刚得中,说而巽,故为《中孚》。柔亦在内,可谓对矣。《中孚》者,至诚之卦也;《无妄》,则不妄而已。一阳陷于二阴,故为《坎》。坎者,陷也;内明,水象也。一阴丽于二阳,故为《离》。离,丽也;外明,火象也。水之为物,陷者也;火之为物,丽者也。推此,则《震》、《巽》、《艮》、《兑》可以类知之也。上火下泽,《睽》。睽者,不合之名也,二女之卦也。火在水上,《未济》。未济者,有济之道也,男女之卦也。水上火下,男女相逮之卦也,故为《既济》。泽上火下,二女不相得之卦也,故为《革》。不相得而相违,革之所以生也。以众行险,故为《师》。上刚而下险,险而健,故为《讼》。上动而下止,止而动,故为《颐》。止而动,颐之道也。上说而下顺,故为《萃》。上巽而下险,险而巽,故为《涣》。涣者,离散之名也。巽而免乎险,则不蹇不困,下虽险,上巽而不健,则不讼,故为涣而已。困则刚见掩者也,在难中者也,不可以不动矣。《蹇》,则难在前者也,不可以往而已,故《彖》曰“利西南”也。顺而巽,其进也孰御焉?故为《升》。止而巽,有止之道,故为《渐》。《归妹》者,归女之卦也。妹,少女也;少女为主于内,故曰归妹。归妹,女归之以其时也,故曰“动而说,所以为归妹”也。阳在下,则动而进,故为《震》。进在阴上,已得其所则止,故为《艮》。内柔伏,故为《巽》;外柔见,故为《兑》。此其文皆在《系辞》,或《彖》《系》所不言,以其所言反求其所不言,则知其所以然也。

【河图洛书义】

孔子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图必出于河而洛不谓之图,书必出于洛而河不谓之书者,我知之矣,图以示天道,书以示人道故也。盖通于天者河,而图者以象言也。成象之谓天,故使龙负之,而其出在于河;龙善变,而尚变者天道也。中于地者洛,而书者以法言也。效法之谓人,故使龟负之,而其出在于洛;龟善占,而尚占者人道也。此天地自然之意,而圣人于《易》所以则之者也。

【谏官论】

以贤治不肖,以贵治贱,古之道也。所谓贵者,何也?公卿、大夫是也。所谓贱者,何也?士、庶人是也。同是人也,或为公卿,或为士,何也?为其不能公卿也,故使之为士;为其贤于士也,故使之为公卿。此所谓以贤治不肖,以贵治贱也。今之谏官者,天子之所谓士也,其贵,则天子之三公也。惟三公于安危治乱存亡之故,无所不任其责,至于一官之废,一事之不得,无所不当言。故其位在卿大夫之上,所以贵之也。其道德必称其位,所谓以贤也。至士则不然,修一官而百官之废不可以预也,守一事而百事之失可以毋言也。称其德,副其材,而命之以位也。循其名,亻素其分,以事其上而不敢过也。此君臣之分也,上下之道也。今命之以士,而责之以三公,士之位而受三公之责,非古之道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正名也者,所以正分也。然且为之,非所谓正名也。身不能正名,而可以正天下之名者,未之有也。氐蛙为士师,孟子曰:“似也,为其可以言也。”蛙谏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孟子曰:“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然则有官守者莫不有言责,有言责者莫不有官守,士师之谏于王是也。其谏也,盖以其官而已矣,是古之道也。古者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能谏,谓之不恭,则有常刑。盖自公卿至于百工,各以其职谏,则君孰与为不善?自公卿至于百工,皆失其职,以阿上之所好,则谏官者,乃天子之所谓士耳,吾未见其能为也。待之以轻而要之以重,非所以使臣之道也。其待己也轻而取重任焉,非所以事君之道也。不得已,若唐之太宗,庶乎其或可也。虽然,有道而知命者,果以为可乎?未之能处也。唐太宗之时,所谓谏官者,与丞弼俱进于前,故一言之谬,一事之失,可救之于将然,不使其命已布于天下,然后从而争之也。君不失其所以为君,臣不失其所以为臣,其亦庶乎其近古也。今也上之所欲为,丞弼所以言于上,皆不得而知也。及其命之已出,然后从而争之。上听之而改,则是士制命而君听也;不听而遂行,则是臣不得其言而君耻过也。臣不得其言,士制命而君听。二者,上下所以相悖而否乱之势也。然且为之,其亦不知其道矣。及其谆谆而不用,然后知道之不行,其亦辨之晚矣。或曰:“《周官》之师氏、保氏、司徒之属,而大夫之秩也。”曰:尝闻周公为师,而召公为保矣,《周官》则未之学也。

【伯夷】

事有出于千世之前,圣贤辩之甚详而明,然后世不深考之,因以偏见独识,遂以为说,既失其本,而学士大夫共守之不为变者,盖有之矣,伯夷是已。夫伯夷,古之论有孔子、孟子焉。以孔、孟之可信而又辩之反复不一,是愈益可信也。孔子曰:“不念旧恶,求仁而得仁,饿于首阳之下,逸民也。”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不立恶人之朝,避纣居北海之滨,目不视恶色,不事不肖,百世之师也。”故孔、孟皆以伯夷遭纣之恶,不念以怨,不忍事之,以求其仁,饿而避,不自降辱,以待天下之清,而号为圣人耳。然则司马迁以为武王伐纣,伯夷叩马而谏,天下宗周,而耻之,义不食周粟,而为《采薇》之歌。韩子因之,亦为之颂,以为微二子,乱臣贼子接迹于后世,是大不然也。夫商衰而纣以不仁残天下,天下孰不病纣?而尤者,伯夷也。尝与太公闻西伯善养老,则往归焉。当是之时,欲夷纣者,二人之心,岂有异邪?及武王一奋,太公相之,遂出元元于涂炭之中,伯夷乃不与,何哉?盖二老所谓天下之大老,行年八十馀,而春秋固已高矣。自海滨而趋文王之都,计亦数千里之远,文王之兴,以至武王之世,岁亦不下十数,岂伯夷欲归西伯而志不遂,乃死于北海邪?抑来而死于道路邪?抑其至文王之都而不足以及武王之世而死邪?如是而言伯夷,其亦理有不存者也。且武王倡大义于天下,太公相而成之,而独以为非,岂伯夷乎?天下之道二,仁与不仁也。纣之为君,不仁也;武王之为君,仁也。伯夷固不事不仁之纣以待仁,而后出武王之仁焉,又不事之,则伯夷何处乎?余故曰:圣贤辩之甚明,而后世偏见独识者之失其本也。呜呼,使伯夷之不死,以及武王之时,其烈岂独太公哉!

●卷六十四

◎论议

  【三圣人】

孟子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之为名,道之极、德之至也。非礼勿动,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此大贤者之事也。贤者之事如此,则可谓备矣,而犹未足以钻圣人之坚,仰圣人之高。以圣人观之,犹太山之于冈陵,河海之于陂泽,然则圣人之事可知其大矣。《易》曰“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鬼神合其吉凶”,此盖圣人之事也。德苟不足以合于天地,明苟不足以合于日月,吉凶苟不足以合于鬼神,则非所谓圣人矣。孟子论伯夷、伊尹、柳下惠,皆曰“圣人也”,而又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夫动、言、视、听,苟有不合于礼者,则不足以为大贤人。而圣人之名,非大贤人之所得拟也,岂隘与不恭者所得僭哉!盖闻圣人之言行不苟而已,将以为天下法也。昔者,伊尹制其行于天下,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伊尹之心者,由是多进而寡退,苟得而害义,此其流风末世之弊也。圣人患其弊,于是伯夷出而矫之,制其行于天下,曰:“治则进,乱则退。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伯夷之心者,由是多退而寡进,过廉而复刻,此其流风末世之弊也。圣人又患其弊,于是柳下惠出而矫之,制其行于天下,曰:“不羞污君,不辞小官。遗逸而不怨,厄穷而不悯。”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柳下惠之心者,由是多污而寡洁,恶异而尚同,此其流风末世之弊也。此三人者,因时之偏而救之,非天下之中道也,故久必弊。至孔子之时,三圣人之弊,各极于天下矣,故孔子集其行而制成法于天下,曰:“可以速则速,可以久则久,可以仕则仕,可以处则处。”然后圣人之道大具,而无一偏之弊矣。其所以大具而无弊者,岂孔子一人之力哉,四人者相为终始也。故伯夷不清,不足以救伊尹之弊,柳下惠不和,不足以救伯夷之弊。圣人之所以能大过人者,盖能以身救弊于天下耳,如皆欲为孔子之行,而忘天下之弊,则恶在其为圣人哉?是故使三人者当孔子之时,则皆足以为孔子也,然其所以为之清、为之任、为之和者,时耳。岂滞于此一端而已乎?苟在于一端而已,则不足以为贤人也,岂孟子所谓圣人哉?孟子之所谓“隘与不恭,君子不由”者,亦言其时尔。且夏之道,岂不美哉,而殷人以为野,殷之道,岂不美哉,而周人以为鬼。所谓隘与不恭者,何以异于是乎?当孟子之时,有教孟子枉尺直寻者,有教孟子权以援天下者,盖其俗有似于伊尹不弊时也。是以孟子论是三人者必先伯夷,亦所以矫天下之弊耳。故曰:圣人之言行,岂苟而已,将以为天下法也。

【周公】

甚哉,荀卿之好妄也。载周公之言曰:“吾所执贽而见者十人,还贽而相见者三十人,貌执者百有馀人,欲言而请毕事千有馀人。”是诚周公之所为,则何周公之小也?夫圣人为政于天下也,初若无为于天下,而天下卒以无所不治者,其法诚修也。故三代之制,立庠于党,立序于遂,立学于国,而尽其道以为养贤教士之法,是士之贤虽未及用,而固无不见尊养者矣。此则周公待士之道也。诚若荀卿之言,则春申、孟尝之行,乱世之事也,岂足为周公乎?且圣世之士,各有其业,讲道习艺,患日之不足,岂暇游公卿之门哉?彼游公卿之门、求公卿之礼者,皆战国之奸民,而毛遂、侯嬴之徒也。荀卿生于乱世,不能考论先王之法著之天下,而惑于乱世之俗,遂以为圣世之士亦若是而已,亦已过也。且周公之所礼者大贤与,则周公岂唯执贽见之而已,固当荐之天子而共天位也。如其不贤,不足与共天位,则周公如何其与之为礼也?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盖君子之为政,立善法于天下则天下治,立善法于一国则一国治,如其不能立法,而欲人人悦之,则日亦不足矣。使周公知为政,则宜立学校之法于天下矣,不知立学校而徒能劳身以待天下之士,则不唯力有所不足,而势亦有所不得,周公亦可谓愚也。或曰:“仰禄之士犹可骄,正身之士不可骄也。”夫君子之不骄,虽暗室不敢自慢,岂为其人之仰禄而可以骄乎?呜呼,所谓君子者,贵其能不易乎世也。荀卿生于乱世,而遂以乱世之事量圣人,后世之士,尊荀卿以为大儒而继孟子者,吾不信矣。

【子贡】

予读史所载子贡事,疑传之者妄,不然,子贡安得为儒哉?夫所谓儒者,用于君则忧君之忧,食于民则患民之患,在下而不用,则修身而已。当尧之时,天下之民患于洚水,尧以为忧,故禹于九年之间三过其门而不一省其子也。回之生,天下之民患有甚于洚水,天下之君忧有甚于尧,然回以禹之贤而独乐陋巷之间,曾不以天下忧患介其意也。夫二人者,岂不同道哉?所遇之时则异矣。盖生于禹之时,而由回之行,则是杨朱也;生于回之时,而由禹之行,则是墨翟也。故曰:贤者用于君则以君之忧为忧,食于民则以民之患为患,在下而不用于君,则修其身而已。何忧患之与哉?夫所谓忧君之忧、患民之患者,亦以义也。苟不义而能释君之忧、除民之患,贤者亦不为矣。《史记》曰:齐伐鲁,孔子闻之,曰:“鲁,坟墓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子贡因行,说齐以伐吴,说吴以救鲁,复说越,复说晋,五国由是交兵。或强,或破,或乱,或霸,卒以存鲁。观其言,迹其事,仪、秦轸代,无以异也。嗟乎,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以坟墓之国而欲全之,则齐、吴之人,岂无是心哉,奈何使之乱欤?吾所以知传者之妄,一也。于史考之,当是时,孔子、子贡为匹夫,非有卿相之位、万钟之禄也,何以忧患为哉?然则异于颜回之道矣。吾所以知其传者之妄,二也。坟墓之国,虽君子之所重,然岂有忧患而谋为不义哉?借使有忧患为谋之义,则岂可以变诈之说亡人之国,而求自存哉?吾所以知其传者之妄,三也。子贡之行,虽不能尽当于道,然孔子之贤弟子也,固不宜至于此,矧曰孔子使之也。太史公曰:“学者多称七十子之徒,誉者或过其实,毁者或损其真。”子贡虽好辩,讵至于此邪?亦所谓毁损其真者哉!

【杨孟】

贤之所以贤,不肖之所以不肖,莫非性也;贤而尊荣寿考,不肖而厄穷死丧,莫非命也。论者曰:“人之性善,不肖之所以不肖者,岂性也哉?”此学乎孟子之言性,而不知孟子之指也。又曰:“人为不为命也,不肖而厄穷死丧,岂命也哉?”此学乎杨子之言命,而不知杨子之指也。孟子之言性曰性善,杨子之言性曰善恶混;孟子之言命曰莫非命也,杨子之言命曰人为不为命也。孟、杨之道,未尝不同,二子之说非有异也,其所以异,其所指者异耳。此孔子所谓言岂一端而已,各有所当者也。孟子之所谓性者,正性也,杨子之所谓性者,兼性之不正者言之也;杨子之所谓命者,正命也,孟子之所谓命者,兼命之不正者言之也。夫人之生,莫不有羞恶之性,且以羞恶之一端以明之。有人于此,羞善行之不修,恶善名之不立,尽力乎善以充其羞恶之性,则其为贤也孰御哉?此得乎性之正者,而孟子之所谓性也。有人于此,羞利之不厚,恶利之不多,尽力乎利以充羞恶之性,则其为不肖也孰御哉?此得乎性之不正,而杨子之兼所谓性者也。有人于此,才可以贱而贱,罪可以死而死,是人之所自为也。此得乎命之不正者,而孟子之所兼谓命者也。有人于此,才可以贵而贱,德可以生而死,是非人之所为也。此得乎命之正者,而杨子之所谓命也。今夫羞利之不厚,恶利之不多,尽力乎利而至乎不肖,则杨子岂以谓人之性而不以罪其人哉?亦必恶其失性之正也。才可以贱而贱,罪可以死而死,则孟子岂以谓人之命而不以罪其人哉?亦必恶其失命之正也。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支之于安逸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知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然则孟、杨之说,果何异乎?今学者是孟子则非杨子,是杨子则非孟子,盖知读其文而不知求其指耳,而曰我知性命之理,诬哉!

【材论】

天下之患,不患材之不众,患上之人不欲其众;不患士之不欲为,患上之人不使其为也。夫材之用,国之栋梁也,得之则安以荣,失之则亡以辱。然上之人不欲其众、不使其为者,何也?是有三蔽焉。其尤蔽者,以为吾之位可以去辱绝危,终身无天下之患,材之得失,无补于治乱之数,故偃然肆吾之志,而卒入于败乱危辱,此一蔽也。又或以谓吾之爵禄贵富,足以诱天下之士,荣辱忧戚在我,吾可以坐骄天下之士,将无不趋我者,则亦卒入于败乱危辱而已,此亦一蔽也。又或不求所以养育取用之道,而讠思讠思然以为天下实无材,则亦卒入于败乱危辱而已,此亦一蔽也。此三蔽者,其为患则同,然而用心非不善而犹可以论其失者,独以天下为无材者耳。盖其心非不欲用天下之材,特未知其故也。且人之有材能者,其形何以异于人哉?惟其遇事而事治,画策而利害得,治国而国安利,此其所以异于人也。上之人苟不能精察之、审用之,则虽抱皋、夔、稷、契之智,且不能自异于众,况其下者乎?世之蔽者方曰:“人之有异能于其身,犹锥之在囊,其末立见,故未有有其实而不可见者也。”此徒有见于锥之在囊,而固未睹夫马之在厩也。驽骥杂处,饮水食刍,嘶鸣蹄啮,求其所以异者蔑矣。及其引重车,取夷路,不屡策,不烦御,一顿其辔而千里已至矣。当是之时,使驽马并驱,则虽倾轮绝勒,败筋伤骨,不舍昼夜而追之,辽乎其不可以及也,夫然后骐骥与驽骀别矣。古之人君,知其如此,故不以天下为无材,尽其道以求而试之,试之之道,在当其所能而已。夫南越之修,簇以百炼之精金,羽以秋鹗之劲翮,加强弩之上而广之千步之外,虽有犀兕之捍,无不立穿而死者,此天下之利器,而决胜觌武之所宝也,然用以敲扑,则无以异于朽槁之梃。是知虽得天下之瑰材桀智,而用之不得其方,亦若此矣。古之人君,知其如此,于是铢量其能而审处之,使大者小者、长者短者、强者弱者无不适其任者焉。如是则士之愚蒙鄙陋者,皆能奋其所知以效小事,况其贤能智力卓荦者乎!呜呼,后之在位者,盖未尝求其说而试之以实也,而坐曰天下果无材,亦未之思而已矣。或曰:“古之人于材有以教育成就之,而子独言其求而用之者,何也?”曰:天下法度未立之先,必先索天下之材而用之。如能用天下之材,则能复先王之法度,能复先王之法度,则天下之小事无不如先王时矣,况教育成就人材之大者乎?此吾所以独言求而用之之道也。噫!今天下盖尝患无材。吾闻之,六国合从,而辩说之材出;刘、项并世,而筹划战斗之徒起;唐太宗欲治,而谟谋谏诤之佐来。此数辈者,方此数君未出之时,盖未尝有也,人君苟欲之,斯至矣,今亦患上之不用之耳。天下之广,人物之众,而曰果无材可用者,吾不信也。

【命解】

先王之俗坏,天下相率而为利,则强者得行无道,弱者不得行道;贵者得行无礼,贱者不得行礼。孔子修身洁行,言必由绳墨,陈、蔡大夫恶其议己,率众而围之,此乃所谓不得行道也。公行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出位而与右师言者。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说。孟子曰:“我欲为礼也。”方是时,不独右师不说,凡与右师言者盖皆不说也。此乃所谓不得行礼也。然孔子不以弱而离道,孟子不以贱而失礼,故立乎千世之上而为学者师。右师、陈蔡之大夫卒亦不得伤焉,以其有命也。今不知命之人,刚则不以道御之,而曰:“有命焉,彼安能困我?”由此则死乎岩墙之下者,犹正命也。柔则不以礼节之,而曰:“不出,惧及祸焉。”由此则是贫贱可以智去也。夫柔而不以礼节之,刚而不以道御之,其难免一也,故《易·旅》之初六与上九同患。悲夫!离道以合世,去礼以从俗,苟命之穷矣,孰能恃此以免者乎?

【对疑】

己亥敕书:“自今内殿崇班以上,大丧致其事,供奉官以下则勿致,如其故。”于是有疑者,以为供奉官以下亦士大夫也,而朝廷独遇之如此,顾而问曰:“今子以谓如何?”尝窃原朝廷之意以对曰:先王之制丧礼,不饮酒,不食肉,不御于内,以致其哀戚者,所谓礼之实,而其行之在我者也。不论其人之贵贱,不视其世之可否,而使之同者也。然而有疾则虽贱者亦使之饮酒而食肉,此所谓以权制者也。或不言而事行,或言而后事行,或身执事而后行者,所谓礼之文,而其行之在物者也。论其人之贵贱,视其世之可否,而为之节者也。视其世之可否而为之节,故金革之事,则虽贵者亦有时乎而无辟,此所谓以权制者也。今欲使三班趋走给使之吏,大丧则皆无以身执事,而从古者卿士大夫之礼,此固盛世之所宜急,而先王以孝理天下之意。然而事又有先于此者。古之时,卿大夫之丧,所以听身不执事者,为其可以不身执事也。其可以不身执事者,何也?古之人君于其卿士大夫之丧,所以存问养恤者,盖不诎于其在事之时,其有大丧而得不以身执事者,以其臣属足使而禄赐足以事养故也。今三班趋走给使之吏,其素所以富养之,非备厚也。一日使去位而治丧者,则朝廷视遇与庶人之在野者无以异。庶人之在野者,所以葬祭其先人,畜养其妻子,有常产矣。三班趋走给使之吏,去位而治丧者,则其使令非有臣属,事养非有禄赐,一日无常产,则其穷乃有欲比于庶人而不得者。若用事者不为之忧此,而曰“汝必无以身执事”,则亦有饿而死者耳!然而世之议者方曰:“今之小吏去位而治丧者众矣,吾未见有饿而死者。”夫今之去位而治丧者,自非多积馀藏,有以活身,则孰能无以身执事者乎?今欲使之去位而治丧者,故欲使其致丧之实而无以身执事也。苟不能使之无以身执事,而徒使之去位,则岂盛世之所急,而先王以孝理天下之意也?愚故曰事又有先于此者,谓所以存问恤养士大夫如古之时者,今之所先也。夫明吾政以赡天下之财,而存问恤养士大夫如古之时,此吾之所易为也。仰无以葬祭其先人,俯无以畜养其妻子,然且去位而治丧,无以身执事,以致古者士大夫之礼,此人所难行也。舍吾之所易为而忽不谋,曰:“是皆先王之事,非吾今日之所能为也。”操人之所难行而诛之不释,曰:“古之士大夫皆然,尔奚事而不为?”朝廷或者以为此非先王以权制丧、内恕及人之道,故止而不为。虽然,愚亦有疑焉,欲内恕以及人而不为吾之所易为者,何也?

●卷六十五

◎论议

  【洪范传】

五行,天所以命万物者也,故“初一曰五行”。五事,人所以继天道而成性者也,故“次二曰敬用五事”。五事,人君所以修其心、治其身者也,修其心,治其身,而后可以为政于天下,故“次三曰农用八政”。为政必协之岁、月、日、星辰、历数之纪,故“次四曰协用五纪”。既协之岁、月、日、星辰、历数之纪,当立之以天下之中,故“次五曰建用皇极”。中者,所以立本,而未足以趣时,趣时则中不中无常也,唯所施之宜而已矣,故“次六曰用三德”。有皇极以立本,有三德以趣时,而人君之能事具矣。虽然,天下之故犹不能无疑也。疑则如之何?谋之人以尽其智,谋之鬼神以尽其神,而不专用己也,故“次七曰明用稽疑”。虽不专用己而参之于人物、鬼神,然而反身不诚不善,则明不足以尽人物,幽不足以尽鬼神,则其在我者不可以不思。在我者,其得失微而难知,莫若质诸天物之显而易见,且可以为戒也,故“次八曰念用庶证”。自五事至于庶证各得其序,则五福之所集,自五事至于庶证各失其序,则六极之所集,故“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敬者何?君子所以直内也,言五事之本在人心而已。农者何?厚也,言君子之道施于有政,取诸此以厚彼而已。有本以保常而后可立也,故皇极曰建。有变以趣时,而后可治也,故三德曰,向者,慕而欲其至也;威者,畏而欲其亡也。

“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何也?五行也者,成变化而行鬼神,往来乎天地之间而不穷者也,是故谓之行。天一生水,其于物为精,精者,一之所生也。地二生火,其于物为神,神者,有精而后从之者也。天三生木,其于物为魂,魂从神者也。地四生金,其于物为魄,魄者,有魂而后从之者也。天五生土,其于物为意,精神魂魄具而后有意。自天一至于天五,五行之生数也。以奇生者成而耦,以耦生者成而奇,其成之者皆五。五者,天数之中也,盖中者所以成物也。道立于两,成于三,变于五,而天地之数具。其为十也,耦之而已。盖五行之为物,其时,其位,其材,其气,其性,其形,其事,其情,其色,其声,其臭,其味,皆各有耦,推而散之,无所不通。一柔一刚,一晦一明,故有正有邪,有美有恶,有丑有好,有凶有吉,性命之理、道德之意皆在是矣。耦之中又有耦焉,而万物之变遂至于无穷。其相生也,所以相继也;其相克也,所以相治也。语器也以相治,故序六府以相克;语时也以相继,故序盛德所在以相生。《洪范》语道与命,故其序与语器与时者异也。道者,万物莫不由之者也。命者,万物莫不听之者也。器者,道之散,时者,命之运。由于道,听于命而不知者,百姓也;由于道,听于命而知之者,君子也。道万物而无所由,命万物而无所听,唯天下之至神为能与于此。夫火之于水,妻道也;其于土,母道也。故神从志,无志则从意。志致一之谓精,唯天下之至精,为能合天下之至神。精与神一而不离,则变化之所为在我而已。是故能道万物而无所由,命万物而无所听也。

“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何也?北方阴极而生寒,寒生水,南方阳极而生热,热生火,故水润而火炎,水下而火上。东方阳动以散而生风,风生木。木者,阳中也,故能变,能变,故曲直。西方阴止以收而生燥,燥生金。金者,阴中也,故能化,能化,故从革。中央阴阳交而生湿,湿生土。土者,阴阳冲气之所生也,故发之而为稼,敛之而为穑。曰者,所以命其物。爰者,言于之稼穑而已。润者,性也。炎者,气也。上下者,位也。曲直者,形也。从革者,材也。稼穑者,人事也。冬,物之性复,复者,性之所,故于水言其性。夏,物之气交,交者,气之时,故于火言其气。阳极上,阴极下,而后各得其位,故于水火言其位。春,物之形著,故于木言其形。秋,物之材成,故于金言其材。中央,人之位也,故于土言人事。水言润,则火,土溽,木敷,金敛,皆可知也。火言炎,则水洌,土,木温,金冫青,皆可知也。水言下,火言上,则木左,金右,土中央,皆可知也。推类而反之,则曰后,曰前,曰西,曰东,曰北,曰南,皆可知也。木言曲直,则土圜,金方,火锐,水平,皆可知也。金言从革,则木变,土化,水因,火革,皆可知也。土言稼穑,则水之井洫,火之爨冶,木、金之为械器,皆可知也。所谓木变者何?灼之而为火,烂之而为土,此之谓变。所谓土化者何?能能润,能敷能敛,此之谓化。所谓水因者何?因甘而甘,因苦而苦,因苍而苍,因白而白,此之谓因。所谓火革者何?革生以为熟,革柔以为刚,革刚以为柔,此之谓革。金亦能化,而命之曰从革者何?可以圜,可以平,可以锐,可以曲直,然非火革之,则不能自化也,是故命之曰从革也。夫金,阴精之纯也,是其所以不能自化也。盖天地之用五行也,水施之,火化之,木生之,金成之,土和之。施生以柔,化成以刚,故木挠而水弱,金坚而火悍,悍坚而济以和,万物之所成也,奈何终于挠弱而欲以收成物之功哉?

“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何也?寒生水,水生咸,故润下作咸。热生火,火生苦,故炎上作苦。风生木,木生酸,故曲直作酸。燥生金,金生辛,故从革作辛。湿生土,土生甘,故稼穑作甘。生物者,气也;成之者,味也。以奇生则成而耦,以耦生则成而奇。寒之气坚,故其味可用以绥;热之气Й,故其味可用以坚。风之气散,故其味可用以收;燥之气收,故其味可用以散。土者,冲气之所生也,冲气则无所不和,故其味可用以绥而已。气坚则壮,故苦可以养气,脉Й则和,故咸可以养脉;骨收则强,故酸可以养骨;筋散则不挛,故辛可以养筋;肉缓则不壅,故甘可以养肉。坚之而后可以Й,收之而后可以散;欲缓则用甘,不欲则弗用也。古之养生治疾者,必先通乎此,不通乎此而能已人之疾者,盖寡矣。

“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从作,明作哲,聪作谋,睿作圣”,何也?恭则貌钦,故作肃;从则言顺,故作;明则善视,故作哲;聪则善听,故作谋;睿则思无所不通,故作圣。五事以思为主,而貌最其所后也,而其次之如此,何也?此言修身之序也。恭其貌,顺其言,然后可以学而至于哲。既哲矣,然后能听而成其谋。能谋矣,然后可以思而至于圣。思者,事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思所以作圣也。既圣矣,则虽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可也。

“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何也?食货,人之所以相生养也,故一曰食,二曰货。有相生养之道,则不可不致孝于鬼神,而著不忘其所自,故三曰祀。有所以相生养之道,而知不忘其所自,然后能保其居,故四曰司空。司空所以居民,民保其居,然后可教,故五曰司徒。司徒以教民,教之不率,然后俟之以刑戮,故六曰司寇。自食货至于司寇,而治内者具矣,故七曰宾,八曰师。宾所以接外治,师所以接外乱也。自食货至于宾师,莫不有官以治之,而独曰司空、司徒、司寇者,言官则以知物之有官,言物则以知官之有物也。

“五纪,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何也?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上考之星辰,下考之历数,然后岁月日时不失其政,故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历者,数也;数者,一二三四是也,五纪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非特历而已。先王之举事也,莫不有时;其制物也,莫不有数。有时,故莫敢废;有数,故莫敢逾。盖尧舜所以同律度量衡,协时月正日,而天下治者,取诸此而已。

“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何也?皇,君也;极,中也。言君建其有中,则万物得其所,故能集五福以敷锡其庶民也。

“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何也?言庶民以君为中,君保中,则民与之也。

“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何也?言君中则民人中也。庶民无淫朋,人无比德者,惟君为中而已。盖君有过行偏政,则庶民有淫朋,人有比德矣。“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何也?言民之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其所猷、所为、所守之当否。所猷、所为、所守不协于极,亦不罹于咎,君则容受之,而康汝颜色而诱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虽未可以锡之福,然亦可教者也,故当受之而不当谴怒也。《诗》曰“载色载笑,匪怒伊教”,康而色之谓也。其曰我所好者德,则是协于极,则非但康汝颜色以受之,又当锡之福以劝焉。如此,则人惟君之中矣。不言“攸好德,则锡之福”,而言“曰予攸好德,则锡之福”,何也?谓之皇极,则不为已甚也。攸好德,然后锡之福,则获福者寡矣,是为已甚,而非所以劝也。曰予攸好德,则锡之福,则是苟革面以从吾之攸好者,吾不深探其心,而皆锡之福也。此之谓皇极之道也。

“无虐茕独,而畏高明”,何也?言苟曰好德,则虽茕独,必进宠之而不虐;苟曰不好德,则虽高明,必罪废之而不畏也。盖茕独也者,众之所违而虐之者也;高明也者,众之所比而畏之者也。人君蔽于众,而不知自用其福威,则不期虐茕独,而茕独实见虐矣,不期畏高明,而高明实见畏矣。茕独见虐而莫劝其作德,则为善者不长;高明见畏而莫惩其作伪,则为恶者不消。善不长,恶不消,人人离德作伪,则大乱之道也。然则虐茕独而宽朋党之多,畏高明而忽卑晦之贱,最人君之大戒也。

“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何也?言有能者,使在职而羞其材,有为者,使在位而羞其德,则邦昌也。人君孰不欲有能者羞其材,有为者羞其德,然旷千数百年而未有一人致此,盖聪不明而无以通天下之志,诚不至而无以通天下之德,则智以难知,而为愚者所诎,贤以寡助,而为不肖者所困,虽欲羞其行,不可得也。通天下之志在穷理,同天下之德在尽性。穷理矣,故知所谓咎而弗受,知所谓德而锡之福;尽性矣,故能不虐茕独以为仁,不畏高明以为义。如是,则愚者可诱而为智也,虽不可诱而为智,必不使之诎智者矣;不肖者可革而为贤也,虽不可革而为贤,必不使之困贤者矣。夫然后有能、有为者得羞其行,而邦赖之以昌也。

“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何也?言凡正人之道,既富之然后善。虽然,徒富之亦不能善也,必先治其家,使人有好于汝家,然后人从汝而善也。汝弗能使有好于汝家,则人无所视效,而放僻邪侈亦无不为也。盖人君能自治,然后可以治人;能治人,然后人为之用;人为之用,然后可以为政于天下。为政于天下者,在乎富之、善之,而善之,必自吾家人始。所谓自治者,“惟皇作极”是也;所谓治人者,“弗协于极,弗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无虐茕独,而畏高明”是也;所谓人为之用者,“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是也;所谓为政于天下者,“凡厥正人”是也。既曰能治人,则人固已善矣,又曰富之然后善,何也?所谓治人者,教化以善之也;所谓富之然后善者,政以善之也。徒教化不能使人善,故继之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徒政亦不能使人善,故卒之曰“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也。“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何也?既言治家不善不足以正人也,又言用人不善不足以正身,言崇长不好德之人而锡之福,亦用咎作汝而已矣。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何也?言君所以虚其心,平其意,唯义所在,以会归其有中者。其说以为人君以中道布言,是以为彝、是以为训者,于天其训而已。夫天之为物也,可谓无作好,无作恶,无偏无党,无反无侧,会其有极,归其有极矣。荡荡者,言乎其大;平平者,言乎其治。大而治,终于正直,而王道成矣。无偏者,言乎其所居;无党者,言乎其所与。以所居者无偏,故能所与者无党,故曰“无偏无党”;以所与者无党,故能所居者无偏,故曰“无党无偏”。偏不已,乃至于侧;陂不已,乃至于反。始曰“无偏无陂”者,率义以治心,不可以有偏陂也;卒曰“无反无侧”者,及其成德也,以中庸应物,则要之使无反侧而已。路,大道也;正直,中德也。始曰“义”,中曰“道”、曰“路”,卒曰“正直”,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之谓也。孔子以为“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今曰“无有作好,无有作恶”者,何也?好恶者,性也,天命之谓性。作者,人为也,人为则与性反矣。《书》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命有德,讨有罪,皆天也,则好恶者岂可以人为哉?所谓示之以好恶者性而已矣。

“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何也?言凡厥庶民,以中道布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者,其说以为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当顺而比之,以效其所为,而不可逆。盖君能顺天而效之,则民亦顺君而效之也。二帝、三王之诰命,未尝不称天者,所谓“于帝其训”也,此人之所以化其上也。及至后世,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而欲人之弗叛也,不亦难乎?

“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何也?直而不正者有矣,以正正直,乃所谓正也;曲而不直者有矣,以直正曲,乃所谓直也。正直也者,变通以趣时,而未离刚柔之中者也。刚克也者,刚胜柔者也;柔克也者,柔胜刚者也。

“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何也?燮者,和孰上之所为者也;友者,右助上之所为者也;强者,弗柔从上之所为者也;弗友者,弗右助上之所为者也。君君臣臣,适各当分,所谓正直也。若承之者,所谓柔克也;若威之者,所谓刚克也。盖先王用此三德,于一颦一笑,未尝或失,况以大施于庆赏刑威之际哉!故能为之其未有也,治之其未乱也。

“沉潜刚克,高明柔克”,何也?言人君之用刚克也,沉潜之于内;其用柔克也,发见之于外。其用柔克也,抗之以高明;其用刚克也,养之以卑晦。沉潜之于内,所以制奸慝;发见之于外,所以昭忠善。抗之以高明,则虽柔过而不废;养之以卑晦,则虽刚过而不折。《易》曰:“道有变动,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杂,故曰文;文不当,故吉凶生焉。”吉凶之生,岂在夫大哉?盖或一颦一笑之间而已。《洪范》之言三德,与《舜典》、《皋陶谟》所序不同,何也?《舜典》所序以教胄子,而《皋陶谟》所序以知人臣,故皆先柔而后刚;《洪范》所序,则人君也,故独先刚而后柔。至于正直,则《舜典》、《洪范》皆在刚柔之先,而《皋陶谟》乃独在刚柔之中者,教人、治人,宜皆以正直为先,至于序德之品,则正直者中德也,固宜在柔刚之中也。

“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何也?执常以事君者,臣道也;执权以御臣者,君道也。三德者,君道也。作福,柔克之事也;作威,刚克之事也。以其侔于神天也,是故谓之福。作福以怀之,作祸以威之,言作福则知威之为祸,言作威则知福之为怀也。皇极者,君与臣民共由之者也。三德者,君之所独任而臣民不得僭焉者也。有其权,必有礼以章其别,故惟辟玉食也。礼所以定其位,权所以固其政,下僭礼则上失位,下侵权则上失政,上失位则亦失政矣。上失位失政,人所以乱也。故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也。侧颇僻者,臣有作福、作威之效也;僭忒者,臣有玉食之效也。民侧颇僻也易,而其僭忒也难。民僭忒,则人可知也;人侧颇僻,则民可知也。其曰“庶民有淫朋,人有比德”,亦若此而已矣。于淫朋曰庶民,于僭忒曰民而已,何也?僭忒者,民或有焉,而非众之所能也。天子、皇、王、辟,皆君也,或曰天子,或曰皇,或曰王,或曰辟,何也?皇极于帝其训者,所以继天而顺之,故称天子;建有极者道,故称皇;好恶者德,故称王;福威者政,故称辟。道所以成德,德所以立政,故言政于三德而称辟也。建有极者道,故称皇,则其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何也?吾所建者道,而民所知者德而已矣。

“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曰贞,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何也?言有所择,有所建,则立卜筮人,卜筮凡七,而其为卜者五,则其为筮者二可知也。先卜而后筮,则筮之为正悔亦可知也。衍者,吉之谓也;忒者,凶之谓也。吉言衍,则凶之为耗可知也;凶言忒,则吉之为当亦可知也。此言之法也,盖自始造书,则固如此矣。福之所以为福者,于文从,则衍之谓也;祸所以为祸者,于文从呙,呙则忒之谓也。盖忒也、当也,言乎其位;衍也、耗也,言乎其数。夫物有吉凶,以其位与数而已。六五得位矣,其为九四所难者,数不足故也;九四得数矣,其为六五所制者,位不当故也。数衍而位当者吉,数耗而位忒者凶,此天地之道、阴阳之义,君子小人之所以相为消长,中国夷狄之所以相为强弱。《易》曰:“人谋鬼谋,百姓与能。”盖圣人君子以察存亡,以御治乱,必先通乎此,不通乎此而为百姓之所与者,盖寡矣。

“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何也?卜筮者,质诸鬼神,其从与违为难知,故其占也,从众而已也。

“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民,谋及卜筮”,何也?言人君有大疑,则当谋之于己,己不足以决,然后谋之于卿士,又不足以决,然后谋之于庶民,又不足以决,然后谋之于鬼神。鬼神,尤人君之所钦也,然而谋之反在乎卿士、庶民之后者,吾之所疑而谋者,人事也,必先尽之人,然后及鬼神焉,固其理也。圣人以鬼神为难知,而卜筮如此其可信者,《易》曰:“成天下之者,莫大乎蓍龟。”唯其诚之不至而已矣,用其至诚,则鬼神其有不应而龟筮其有不告乎?

“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何也?将有作也,心从之,而人神之所弗异,则有馀庆矣,故谓之大同,而子孙其逢吉也。

“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何也?吾之所谋者疑也,可以作,可以无作,然后谓之疑。疑而从者众,则作而吉也。“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何也?尊者从,卑者逆,故逆者虽众,以作内,犹吉也。

“龟筮共违于人,用静吉,用作凶”,何也?所以谋之心谋之人者尽矣,然犹不免于疑,则谋及于龟筮,故龟筮之所共违,不可以有作也。

“庶征,曰雨,曰,曰燠,曰寒,曰风,曰时”者,何也?曰雨,曰,曰燠,曰寒,曰风者,自“肃时雨若”以下是也;曰时者,自“王省惟岁”以下是也。“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何也?阴阳和,则万物尽其性、极其材。言庶草者,以为物之尤微而莫养,又不知自养也,而犹蕃庑,则万物得其性,皆可知也。“一极备凶,一极无凶”,何也?雨极备则为常雨,极备则为常,风极备则为常风,燠极无则为常寒,寒极无则为常燠,此饥馑疾疠之所由作也,故曰凶。“曰休征:曰肃时雨若,曰时若,曰哲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征:曰狂恒雨若,曰僭恒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何也?言人君之有五事,犹天之有五物也。天之有五物,一极备凶,一极无亦凶,其施之小大缓急无常,其所以成物者,要之适而已。人之有五事,一极备凶,一极无亦凶,施之小大缓急亦无常,其所以成民者,亦要之适而已。故雨、、燠、寒、风者,五事之证也。降而万物悦者,肃也,故若时雨然;升而万物理者,也,故若时然;哲者,阳也,故若时燠然;谋者,阴也,故若时寒然;睿其思,心无所不通,以济四事之善者,圣也,故若时风然。狂则荡,故常雨若;僭则亢,故常若;豫则解缓,故常燠若;急则缩栗,故常寒若;冥其思,心无所不入,以济四事之恶者,蒙,故常风若也。

孔子曰:“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君子之于人也,固常思齐其贤,而以其不肖为戒,况天者固人君之所当法象也,则质诸彼以验此,固其宜也。然则世之言灾异者,非乎?曰:人君固辅相天地以理万物者也,天地万物不得其常,则恐惧修省,固亦其宜也。今或以为天有是变,必由我有是罪以致之;或以为灾异自天事耳,何豫于我,我知修人事而已。盖由前之说,则蔽而葸;由后之说,则固而怠。不蔽不葸,不固不怠者,亦以天变为已惧,不曰天之有某变,必以我为某事而至也,亦以天下之正理考吾之失而已矣,此亦“念用庶证”之意也。

“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何也?言自王至于师尹,犹岁、月、日三者相系属也。岁、月、日有常而不可变,所总大者亦不可以侵小,所治少者亦不可以僭多。自王至于师尹,三者亦相系属,有常而不可变,所总大者亦不可以侵小,所治少者亦不可以僭多。故岁、月、日者,王及卿士、师尹之证也。“岁、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谷用不成,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何也?既以岁、月、日三者之时为王及卿士、师尹之证也,而王及卿士、师尹之职,亦皆协之岁、月、日时之纪焉,故岁有会,月有要,日有成。大者省其大而略,小者治其小而详,其小大、详略得其序,则功用兴,而分职治矣,故百谷用成,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小大、详略失其序,则功用无所程,分职无所考,故百谷用不成,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也。“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何也?言星之好不一,犹庶民之欲不同。星之好不一,待月而后得其所好,而月不能违也,庶民之欲不同,待卿士而后得其所欲,而卿士亦不能违也,故星者,庶民之证也。“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何也?言岁之所以为岁,以日月之有行,而岁无为也,犹王之所以为王,亦以卿士、师尹之有行,而王无为也。春秋者,阴阳之中;冬夏者,阴阳之正。阴阳各致其正,而后岁成。有冬、有夏者,言岁之成也。“月之从星,则以风雨”,何也?言月之好恶不自用而从星,则风雨作而岁功成,犹卿士之好恶不自用而从民,则治教政令行而王事立矣。《书》曰:“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夫民也,天之所不能违也,而况于王乎,况于卿士乎?

“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何也?人之始生也,莫不有寿之道焉,得其常性则寿矣,故一曰寿。少长而有为也,莫不有富之道焉,得其常产则富矣,故二曰富。得其常性,又得其常产,而继之以毋扰,则康宁矣,故三曰康宁也。夫人君使人得其常性,又得其常产,而继之以毋扰,则人好德矣,故四曰攸好德。好德则能以令终,故五曰考终命。“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何也?不考终命谓之凶,早死谓之短,中绝谓之折。祸莫大于凶、短、折,疾次之,忧次之,贫又次之,故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凶者,考终命之反也;短折者,寿之反也;疾忧者,康宁之反也;贫者,富之反也。此四极者,使人畏而欲其亡,故先言人之所尤畏者,而以犹愈者次之。夫君人者,使人失其常性,又失其常产,而继之以扰,则人不好德矣,故五曰恶,六曰弱。恶者,小人之刚也;弱者,小人之柔也。九畴曰初,曰次,而五行、五事、八政、五纪、三德、五福、六极,特以一二数之,何也?九畴以五行为初,而水之于五行,貌之于五事,食之于八政,岁之于五纪,正直之于三德,寿、凶短折之于五福、六极,不可以为初故也。或曰:“箕子之所次,自五行至于庶证,而今独曰自五事至于庶证,各得其序,则五福之所集,自五事至于庶证,各爽其序,则六极之所集,何也?”曰:人君之于五行也,以五事修其性,以八政用其材,以五纪协其数,以皇极建其常,以三德治其变,以稽疑考其难知,以庶证证其失得,自五事至于庶证,各得其序,则五行固已得其序矣。或曰:“世之不好德而能以令终,与好德而不得其死者众矣。今曰好德则能以令终,何也?”曰:孔子以为“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君子之于吉凶、祸福,道其常而已,幸而免与不幸而及焉,盖不道也。或曰:“孔子以为富与贵人之所欲,贫与贱人之所恶,而福极不言贵贱,何也?”曰:五福者,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可使慕而欲其至;六极者,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可使畏而欲其亡;若夫贵贱,则有常分矣。使自公侯至于庶人,皆慕贵,欲其至,而不欲贱之在己,则陵犯篡夺之行日起,而上下莫安其命矣。《诗》曰:“肃肃宵征,抱衾与,实命不犹。”盖王者之世,使贱者安其贱如此。夫岂使知贵之为可慕而欲其至,贱之为可畏而欲其亡乎?

【易象论解】

君子之道,始于自强不息,故于《乾》也,“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强不息,然后厚德载物,故于《坤》也,“君子以厚德载物”。自强积德以有载也,乃能经纶,故于《屯》也,“君子以经纶”。经纶者,君子有事之时,故于《蒙》也,“君子以果行育德”。果行育德则无事矣,故于《需》也,“君子以饮食宴乐”。饮食宴乐,所以待人而与之从事者也,故于《讼》也,“君子以作事谋始”。作事谋始则能为物主,故于《师》也,“君子以容民畜众”。建万国,亲诸侯,容民畜众之大者,故于《比》也,“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诸侯亲,则无所用武,故于《小畜》也,“君子以向文德”。德以礼为体,故于《履》也,“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礼也者,因时之会通,以财成辅相天地者也,故于《泰》也,“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物不能终泰,故于《否》也,“君子以俭德避难,不可荣以禄”。泰则通,否则辨,故于《同人》也,“君子以类族辨物”。族各有其类,物各有其辨,则君子小人见矣,故于《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虽遏恶也不可以为偏亢,故于《谦》也,“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顺天休命,而以谦平施,则人乐之,故于《豫》也,“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乐成而息,故于《随》也,“君子以向晦入宴息”。物不可终息,故于《蛊》也,“君子以振民育德”。振民育德莫大乎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故于《临》也,“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莫大乎省方观民设教,故于《观》也,“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教至矣,则明罚敕法继之,故于《噬嗑》也,“先王以明罚敕法”。明罚敕法者,所以待之而非敢于折狱,故于《贲》也,“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无敢折狱者,将以厚下也,故于《剥》也,“上以厚下安宅”。厚下者,将使人无失其性命之情也,欲不失其性命之情,则亦不违其性命之理而已,故于《复》也,“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者,所以应时。知应时,然后知对时育物,故于《无妄》也,“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对时育物者,非稽古畜德之主则不能,故于《大畜》也,“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畜德莫大乎养,故于《颐》也,“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知自养,然后出处皆有以大过人,故于《大过》也,“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出则欲独立不惧,处则欲遁世无闷,则德不可无习,故于《坎》也,“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德行不失其事,教事不废其习,然后可以继明照四方,故于《离》也,“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所谓明者,非恃其所明,则资诸人而已,故于《咸》也,“君子以虚受人”。惟以虚受人而有节于内,故于《恒》也,“君子以立不易方”。所以有时而远小人,故于《遁》也,“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所谓严者,亦礼而已矣,故于《大壮》也,“君子以非礼勿履”。非礼勿履,德之所以昭也,故于《晋》也,“君子以自昭明德”。明者自明,非所以莅众,故于《明夷》也,“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知自明又知所以莅众,则言有物而行有常,故于《家人》也,“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常”。言有物,行有常,则知所同,知所异,故于《暌》也,“君子以同而异”。同故能有容,异故能有辨,反身修德,言有辨也,故于《蹇》也,“君子以反身修德”。赦过宥罪,言有容也,故于《解》也,“君子以赦过宥罪”。能反身修德,赦过宥罪,则其欲也惩而窒矣,故于《损》也,“君子以惩忿窒欲”。能惩忿窒欲,然后见善迁,有过改,故于《益》也,“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以居则修德,以动则有功,功不可以擅,德不可以居也,故于《》也,“君子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能施禄及下,居德则忌,则众之所听也,故于《后》也,“后以施命诰四方”。众之所听,不可不戒,故于《萃》也,“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不虞知戒矣,德之所以积也,故于《升》也,“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积小以至高大而至于命,则志遂矣,故于《困》也,“君子以致命遂志”。至于命则所以成己也,而后可以成民教,故于《井》也,“君子以劳民劝相”。劳民劝相,莫大乎恭爱,故于《革》也,“君子以治历明时”。能治历明时,然后能正位凝命,故于《鼎》也,“君子以正位凝命”。正位凝命不可恃,故于《震》也,“君子以恐惧修省”。修省之道,在于正己而已,故于《艮》也,“君子以思不出其位”。能正己,则贤德可居,俗可善,故于《渐》也,“君子以居贤德善俗”。俗善矣,其终不能无爱,爱则敝矣,故于《归妹》也,“君子以永终知敝”。知敝,则所以待人者尽矣,故于《丰》也,“君子以折狱致刑”。折狱以刑,君子所以明慎之时也,故于《旅》也,“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不留狱,则治道终矣,终则有始,故于《巽》也,“君子以申命行事”。申命行事,不可以无学,故于《兑》也,“君子以朋友讲习”。所讲习者,仁义而已,故于《涣》也,“先王以飨帝立庙”。飨帝立庙,则仁之至、义之尽矣,其推行之也,度数不可以无制,德行不可以无议,故于《节》也,“君子以制数度,议德行”。制数度,议德行,则欲急己以缓人,故于《中孚》也,“君子以议狱缓死”。急己以缓人者,依于仁而已,故于《小过》也,“君子以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依于仁,则无患矣,故于《既济》也,“君子以思患而预防之”。物不穷也,故于《未济》也,“君子以慎辨物居方”。辨物居方者,物之终始也。

●卷六十六

◎论议

  【周南诗次解】

王者之治,始之于家。家之序,本于夫妇正。夫妇正者,在求有德之淑女为后妃以配君子也,故始之以《关雎》。夫淑女所以有德者,其在家,本于女工之事也,故次以《葛覃》。有女工之本,而后妃之职尽矣,则当辅佐君子求贤审官。求贤审官者,非所能专,有志而已,故次之以《卷耳》。有求贤审官之志,以助治其外,则于其内治也,其能有嫉妒而不逮下乎?故次之以《つ木》。无嫉妒而逮下,则子孙众多,故次之以《螽斯》。子孙众多,由其不妒忌,则致国之妇人亦化其上,则男女正,婚姻时,国无鳏民也,故次之以《桃夭》。国无鳏民,然后好德,贤人众多,故次之以《兔》。好德贤人众多,是以室家和平,而妇人乐有子,则后妃之美具矣,故次之以《苡》。后妃至于国之妇人乐有子者,由文王之化行,使南国江汉之人,无思犯礼,此德之广也,故次之以《汉广》。德之所及者广,则化行乎汝坟之国,能使妇人闵其君子而勉之以正,故次之以《汝坟》。妇人能勉君子以正,则天下无犯非礼,虽衰世公子,皆能信厚,此《关雎》之应也,故次之以《麟之趾》焉。

【礼论】

呜呼,荀卿之不知礼也!其言曰“圣人化性而起伪”,吾是以知其不知礼也。知礼者,贵乎知礼之意,而荀卿盛称其法度节奏之美,至于言化,则以为伪也。亦乌知礼之意哉?夫礼始于天而成于人,知天而不知人则野,知人而不知天则伪。圣人恶其野而疾其伪,以是礼兴焉。今荀卿以谓圣人之化性为起伪,则是不知天之过也,然彼亦有见而云尔。凡为礼者,必诎其放傲之心,逆其嗜欲之性。莫不欲逸而为尊者劳,莫不欲得而为长者让,擎跽曲拳,以见其恭。夫民之于此,岂皆有乐之之心哉?患上之恶己,而随之以刑也。故荀卿以为特劫之法度之威,而为之于外尔,此亦不思之过也。夫斫木而为之器,服马而为之驾,此非生而能者也,故必削之以斧斤,直之以绳墨,圆之以规而方之以矩,束联胶漆之,而后器适于用焉。前之以衔勒之制,后之以鞭策之威,驰骤舒疾,无得自放,而一听于人,而后马适于驾焉。由是观之,莫不劫之于外而服之以力者也。然圣人舍木而不为器,舍马而不为驾者,固亦因其天资之材也。今人生而有严父爱母之心,圣人因其性之欲而为之制焉,故其制虽有以强人,而乃以顺其性之欲也。圣人苟不为之礼,则天下盖将有慢其父而疾其母者矣。此亦可谓失其性也。得性者以为伪,则失其性者乃可以为真乎?此荀卿之所以为不思也。夫狙猿之形,非不若人也,欲绳之以尊卑而节之以揖让,则彼有趋于深山大麓而走耳,虽畏之以威而驯之以化,其可服邪?以谓天性无是而可以化之使伪耶,则狙猿亦可使为礼矣。故曰礼始于天而成于人,天则无是,而人欲为之者,举天下之物,吾盖未之见也。

【礼乐论】

气之所禀命者,心也。视之能必见,听之能必闻,行之能必至,思之能必得,是诚之所至也。不听而聪,不视而明,不思而得,不行而至,是性之所固有,而神之所自生也,尽心尽诚者之所至也。故诚之所以能不测者,性也。贤者,鞠以立性者也;圣人,尽性以至诚者也;神生于性,性生于诚,诚生于心,心生于气,气生于形。形者,有生之本。故养生在于保形,充形在于育气,养气在于宁心,宁心在于致诚,致诚在于尽性,不尽性不足以养生。能尽性者,至诚者也;能至诚者,宁心者也;能宁心者,养气者也;能养气者,保形者也;能保形者,养生者也。不养生不足以尽性也。生与性之相因循,志之与气相为表里也。生浑则蔽性,性浑则蔽生,犹志一则动气,气一则动志也。先王知其然,是故体天下之性而为之礼,和天下之性而为之乐。礼者,天下之中经;乐者,天下之中和。礼乐者,先王所以养人之神,正人气而归正性也。是故大礼之极,简而无文;大乐之极,易而希声。简易者,先王建礼乐之本意也。世之所重,圣人之所轻;世之所乐,圣人之所悲。非圣人之情与世人相反,圣人内求,世人外求,内求者乐得其性,外求者乐得其欲,欲易发而性难知,此情性之所以正反也。衣食所以养人之形气,礼乐所以养人之性也。礼反其所自始,乐反其所自生,吾于礼乐见圣人所贵其生者至矣。世俗之言曰,“养生非君子之事”,是未知先王建礼乐之意也。养生以为仁,保气以为义,去情却欲以尽天下之性,修神致明以趋圣人之域。圣人之言,莫大颜渊之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则仁之道,亦不远也。耳非取人而后聪,目非取人而后视,口非取诸人而后言也,身非取诸人而后动也。其守至约,其取至近,有心有形者,皆有之也。然而颜子且犹病之,何也?盖人之道莫大于此。非礼勿听,非谓掩耳而避之,天下之物不足以干吾之聪也;非礼勿视,非谓掩目而避之,天下之物不足以乱吾之明也;非礼勿言,非谓止口而无言也,天下之物不足以易吾之辞也;非礼勿动,非谓止其躬而不动,天下之物不足以干吾之气也。天下之物,岂特形骸自为哉?其所由来盖微矣。不听之时,有先聪焉;不视之时,有先明焉;不言之时,有先言焉;不动之时,有先动焉。圣人之门,惟颜子可以当斯语矣。是故,非耳以为聪,而不知所以聪者,不足以尽天下之听;非目以为明,而不知所以明者,不足以尽天下之视。聪明者,耳目之所能为;而所以聪明者,非耳目之所能为也。是故,待钟鼓而后乐者,非深于乐者也;待玉帛而后恭者,非深于礼者也。蒉桴土鼓,而乐之道备矣;燔黍捭豚,污尊杯饮,礼既备矣。然大裘无文,大辂无饰,圣人独以其事之所贵者,何也?所以明礼乐之本也。故曰,礼之近人情,非其至者也。

曾子谓孟敬子:“君子之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观此言也,曾子而不知道也则可,使曾子而为知道,则道不违乎言貌辞气之间,何待于外哉?是故古之人目击而道已存,不言而意已传,不赏而人自劝,不罚而人自畏,莫不由此也。是故先王之道可以传诸言、效诸行者,皆其法度刑政,而非神明之用也。《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去情却欲,而神明生矣,修神致明,而物自成矣,是故君子之道鲜矣。齐明其心,清明其德,则天地之间所有之物,皆自至矣。君子之守至约,而其至也广;其取至近,而其应也远。《易》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变化之应,天人之极致也。是以《书》言天人之道,莫大于《洪范》,《洪范》之言天人之道,莫大于貌、言、视、听、思。大哉,圣人独见之理,传心之言乎,储精晦息而通神明!君子之所不至者三: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不失足于人。不失色者,容貌精也;不失口者,语默精也;不失足者,行止精也。君子之道也,语其大则天地不足容也,语其小则不见秋毫之末,语其强则天下莫能敌也,语其约则不能致传记。圣人之遗言曰“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盖言性也。大礼性之中,大乐性之和。中和之情,通乎神明。故圣人储精九重而仪凤凰,修五事而关阴阳,是天地位而三光明,四时行而万物和。《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故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充塞乎天地之间。”扬子曰:“貌、言、视、听、思,性所有,潜天而天潜地而地也。”

呜呼,礼乐之意不传久矣!天下之言养生修性者,归于浮屠、老子而已。浮屠、老子之说行,而天下为礼乐者,独以顺流俗而已。夫使天下之人驱礼乐之文以顺流俗为事,欲成治其国家者,此梁、晋之君所以取败之祸也。然而世非知之也者,何耶?特礼乐之意大而难知,老子言近而易晓。圣人之道,得诸己,从容人事之间,而不离其类焉;浮屠直空虚穷苦,绝山林之间,然后足以善其身而已。由是观之,圣人之与释老,其远近、难易可知也。是故赏与古人同而劝不同,罚与古人同而威不同,仁与古人同而爱不同,智与古人同而识不同,言与古人同而信不同。同者道也,不同者心也。《易》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昔宓子贱为单父宰,而单父之人化焉。今王公大人,有尧、舜、伊尹之势,而无子贱一邑之功者,得非学术素浅而道未明欤?夫天下之人,非不勇为圣人之道,为圣人之道者,时务速售诸人以为进取之阶。今夫进取之道,譬诸钩索物耳,幸而多得其数,则行为王公大人;若不幸而少得其数,则裂逢掖之衣为商贾矣。由是观之,王公大人同商贾之得志者也,此之谓学术浅而道不明。由此观之,得志而居人之上,复治圣人之道而不舍焉,几人矣。内而好爱之容蛊其欲,外而便嬖之谀骄其志,向之所能者日已忘矣,今之所好者日已至矣。孔子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又曰:“吾见其进,未见其止也。”夫颜子之所学者,非世人之所学。不迁怒者,求诸己;不贰过者,见不善之端而止之也。世人之所谓退,颜子之所谓进也;人之所谓益,颜子之所谓损也。《易》曰“损,先难而后获”,颜子之谓也。耳损于声,目损于色,口损于言,身损于动,非先难欤?及其至也,耳无不闻,目无不见,言无不信,动无不服,非后得欤?是故君子之学,始如愚人焉,如童蒙焉。及其至也,天地不足大,人物不足多,鬼神不足为隐,诸子之支离不足惑也。是故天至高也,日月、星辰、阴阳之气,可端策而数也;地至大也,山川、丘陵、万物之形、人之常产,可指籍而定也。是故星历之数、天地之法、人物之所,皆前世致精好学圣人者之所建也,后世之人,守其成法,而安能知其始焉?传曰“百工之事,皆圣人作”,此之谓也。故古之人言道者莫先于天地,言天地者莫先乎身,言身者莫先乎性,言性者莫先乎精。精者,天之所以高,地之所以厚,圣人之所以配之。故御,人莫不尽能,而造父独得之,非车马不同,造父精之也。射,人莫不尽能,而羿独得之,非弓矢之不同,羿精之也。今之人与古之人一也,然而用之则二也。造父用之以为御,羿用之以为射,盗跖用之以为贼。

【大人论】

孟子曰:“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夫此三者,皆圣人之名,而所以称之之不同者,所指异也。由其道而言谓之神,由其德而言谓之圣,由其事业而言谓之大人。古之圣人,其道未尝不入于神,而其所称止乎圣人者,以其道存乎虚无寂寞不可见之间。苟存乎人,则所谓德也。是以人之道虽神,而不得以神自名,名乎其德而已。夫神虽至矣,不圣则不显,圣虽显矣,不大则不形,故曰,此三者圣人之名,而所以称之之不同者,所指异也。《易》曰:“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智。”夫《易》之为书,圣人之道于是乎尽矣,而称卦以智不称以神者,以其存乎爻也。存乎爻,则道之用见于器,而刚柔有所定之矣。刚柔有所定之,则非其所谓化也。且《易》之道,于《乾》为至,而《乾》之盛,莫盛于二、五,而二、五之辞皆称“利见大人”,言二爻之相求也。夫二爻之道,岂不至于神矣乎?而止称大人者,则所谓见于器而刚柔有所定尔。盖刚柔有所定,则圣人之事业也;称其事业以大人,则其道之为神,德之为圣,可知也。孔子曰:“显诸仁,藏诸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盛德大业,至矣哉。”此言神之所为也。神之所为,虽至而无所见于天下。仁而后著,用而后功,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及其仁济万物而不穷,用通万世而不倦也,则所谓圣矣。故神之所为,当在于盛德大业。德则所谓圣,业则所谓大也。世盖有自为之道而未尝知此者,以为德业之卑,不足以为道,道之至,在于神耳,于是弃德业而不为。夫为君子者,皆弃德业而不为,则万物何以得其生乎?故孔子称神而卒之以德业之至,以明其不可弃。盖神之用在乎德业之间,则德业之至可知矣。故曰神非圣则不显,圣非大则不形。此天地之全,古人之大体也。

【致一论】

万物莫不有至理焉,能精其理,则圣人也。精其理之道,在乎致其一而已。致其一,则天下之物可以不思而得也。《易》曰“一致而百虑”,言百虑之归乎一也。苟能致一以精天下之理,则可以入神矣。既入于神,则道之至也。夫如是,则无思无为寂然不动之时也。虽然,天下之事固有可思可为者,则岂可以不通其故哉?此圣人之所以又贵乎能致用者也。致用之效,始见乎安身,盖天下之物,莫亲乎吾之身,能利其用以安吾之身,则无所往而不济也。无所往而不济,则德其有不崇哉?故《易》曰“精义入神以致用,利用安身以崇德”,此道之序也。孔子既已语道之序矣,患乎学者之未明也,于是又取于爻以喻焉。非其所困而困,非其所据而据,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以小善为无益,以小恶为无伤,凡此皆非所以安身崇德也。苟欲安其身,崇其德,莫若藏器于身,待时而后动也。故君子举是两端,以明夫安身崇德之道,盖身之安不安,德之崇不崇,莫不由此两端而已。身既安,德既崇,则可以致用于天下之时也。致用于天下者,莫善乎治不忘乱,安不忘危;莫不善乎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孔子之举此两端,又以明夫致用之道也,盖用有利不利者,亦莫不由此两端而已。

夫身安德崇,而又能致用于天下,则其事业可谓备也。事业备而神有未穷者,则又当学以穷神焉。能穷神,则知微知彰,知柔知刚。夫于微彰刚柔之际,皆有以知之,则道何以复加哉?圣人之道,至于是而已也。且以颜子之贤,而未足以及之,则非道之至乎?圣人之学至于此,则其视天下之理,皆致乎一矣。天下之理皆致乎一,则莫能以惑其心也。故孔子取《损》之辞以明致一之道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也。”夫危以动,惧以语者,岂有他哉?不能致一以精天下之理故也。故孔子举《益》之辞以戒曰:“立心勿恒,凶。”勿恒者,盖不一也。呜呼,语道之序,则先精义而后崇德,及喻人以修之之道,则先崇德而后精义。盖道之序则自精而至粗,学之之道则自粗而至精,此不易之理也。夫不能精天下之义,则不能入神矣;不能入神,则天下之义亦不可得而精也。犹之人身之于崇德也,身不安则不能崇德矣;不能崇德,则身岂能安乎?凡此宜若一,而必两言之者,语其序而已也。

【九卦论】

处困之道,君子之所难也,非夫智足以穷理,仁足以尽性,内有以固其德,而外有以应其变者,其孰能无患哉?古之人有极天下之困,而其心能不累,其行能不移,患至而不伤其身,事起而不疑其变者,盖有以处之也。处之之道,圣人尝言之矣。《易》曰:“《履》以和行,《谦》以制礼,《复》以自知,《恒》以一德,《损》以远害,《益》以兴利,《困》以寡怨,《井》以辩义,《巽》以行权。”此其处之之道也。夫君子之学至于是则备矣,宜其通于天下也,然而犹困焉者,非吾行之过也,时有利不利也。盖古之所谓困者,非谓夫其行自困者,谓夫行足以通而困于命者耳。盖于此九卦者,智有所不能明,仁有所不能守,则其困也,非所谓困,而其处困也疏矣。夫惟深于此九者,而能果以行之者,则其通也宜,而其困也有以处之,惟其学之之素也。且君子之行大矣,而待礼以和,仁义为之内,而和之以礼,则行之成也。而礼之实存乎谦。谦者,礼之所自起;礼者,行之所自成也。故君子不可以不知《履》,欲知《履》,不可以不知《谦》。夫礼虽发乎其心,而其文著乎外者也。君子知礼而已,则溺乎其文而失乎其实,忘性命之本,而莫能自复矣。故礼之弊,必复乎本,而后可以无患,故君子不可以不知《复》。虽复乎其本,而不能常其德以自固,则有时而失之矣,故君子不可以不知《恒》。虽能久其德,而天下事物之变,相代乎吾之前,如吾知《恒》而已,则吾之行有时而不可通矣,是必度其变而时有《损》、《益》而后可,故君子不可以不知《损》、《益》。夫学如此其至,德如此其备,则宜乎其通也,然而犹困焉者,则向所谓困于命者也。困于命,则动而见病之时也,则其事物之变尤众,而吾之所以处之者尤难矣,然则其行尤贵于达事之宜而适时之变也。故辩义行权,然后能以穷通。而《井》者所以辩义;《巽》者所以行权也。故君子之学,至乎《井》、《巽》而大备,而后足以自通乎困之时。孔子曰:“作《易》者其有忧患乎?”谓其言之足以自通乎困之时也。呜呼,后世之人,一困于时,则忧思其心,而失其故行,然卒至于不能自存也。是岂有他哉,不知夫九者之义故也。

●卷六十七

◎论议

  【九变而赏罚可言】

万物待是而后存者,天也;莫不由是而之焉者,道也;道之在我者,德也;以德爱者,仁也;爱而宜者,义也。仁有先后,义有上下,谓之分;先不擅后,下不侵上,谓之守。形者,物此者也;名者,命此者也。所谓物此者,何也?贵贱亲疏,所以表饰之,其物不同者是也。所谓命此者,何也?贵贱亲疏,所以称号之,其命不同者是也。物此者,贵贱各有容矣;命此者,亲疏各有号矣。因亲疏贵贱任之以其所宜为,此之谓因任。因任之以其所宜为矣,放而不察乎,则又将大弛,必原其情,必省其事,此之谓原省。原省明而后可以辨是非,是非明而后可以施赏罚。故庄周曰:“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义次之,仁义已明而分守次之,分守已明而形名次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己明而赏罚次之。”是说虽微庄周,古之人孰不然?古之言道德所自出而不属之天者,未之有也。尧者,圣人之盛也,孔子称之曰,“惟天惟大,惟尧则之”,此之谓明天;“聪明文思安安”,此之谓明道德;允恭克让,此之谓明仁义;次九族,列百姓,序万邦,此之谓明分守;修五礼,同律度量衡,以一天下,此之谓明形名;弃后稷,契司徒,皋陶士,垂共工,此之谓明因任;三载考绩,五载一巡狩,此之谓明原省;命舜曰“乃言底可绩”,谓禹曰“万世永赖,时乃功”,“蠢兹有苗,昏迷不恭”,此之谓明是非;“皋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明”,此之谓明赏罚。至后世则不然,仰而视之曰:“彼苍苍而大者何也?其去吾不知其几千万里,是岂能如我何哉?吾为吾之所为而已,安取彼?”于是遂弃道德,离仁义,略分守,慢形名,忽因任,而忘原省,直信吾之是非,而加人以其赏罚。于是天下始大乱,而寡弱者号无告。圣人不作,诸子者伺其间而出,于是言道德者至于窈冥而不可考,以至世之有为者皆不足以为,言形名者,守物诵数,罢苦以至于老而疑道德,彼皆忘其智力之不赡,魁然自以为圣人者此矣,悲夫!庄周曰:“五变而形名可举,九变而赏罚可言”,“语道而非其序,安取道?”善乎,其言之也!庄周,古之荒唐人也,其于道也,荡而不尽善,圣人者与之遇,必有以约之,约之而不能听,殆将摈四海之外,而不使之疑中国。虽然,其言之若此者,圣人亦不能废。

【夫子贤于尧舜】

孟子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圣之为称,德之极;神之为名,道之至。故凡古之所谓圣人者,于道德无所不尽也。于道德无所不尽,则若明之于日月,尊之于上帝,莫之或加矣。《易》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此之谓也。由此观之,则自传记以来,凡所谓圣人者,宜无以相尚,而其所知亦同。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而世之解者必曰:“是为门人之私言,而非天下公共之论也。”而孟子亦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是岂亦门人之私言而非天下公共之论哉?为是言者,盖亦未之思也。夫所谓圣贤之言者,无一辞之苟。其发也,必有指焉;其指也,学者之所不可不思也。夫圣者,至乎道德之妙,而后世莫之增焉者之称也。苟有能加焉者,则岂圣也哉?然孟子、宰我之所以为是说者,盖亦言其时而已也。昔者道发乎伏羲,而成乎尧、舜,继而大之于禹、汤、文、武。此数人者,皆居天子之位,而使天下之道浸明浸备者也;而又有在下而继之者焉,伊尹、伯夷、柳下惠、孔子是也。夫伏羲既发之也,而其法未成,至于尧而后成焉。尧虽能成圣人之法,未若孔子之备也。夫以圣人之盛,用一人之知,足以备天下之法,而必待至于孔子者,何哉?盖圣人之心,不求有为于天下,待天下之变至焉,然后吾因其变而制之法耳。至孔子之时,天下之变备矣,故圣人之法亦自是而后备也。《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此之谓也。故其所以能备者,岂特孔子一人之力哉?盖所谓圣人者,莫不预有力也。孟子曰“孔子集大成者”,盖言集诸圣人之事,而大成万世之法耳。此其所以贤于尧、舜也。

【三不欺】

昔论者曰:“君任德,则下不忍欺;君任察,则下不能欺;君任刑,则下不敢欺。”而遂以德、察、刑为次。盖未之尽也。此三人者之为政,皆足以有取于圣人矣,然未闻圣人为政之道也。夫未闻圣人为政之道而足以有取于圣人者,盖人得圣人之一端耳。且子贱之政使人不忍欺,古者任德之君,宜莫如尧也,然则兜犹或以类举于前,则德之使人不欺,岂可独任也哉?子产之政使人不能欺,夫君子可欺以其方,故使畜鱼而校人烹之,然则察之使人不欺,岂可独任也哉?西门豹之政使人不敢欺,夫不及于德而任刑以治,是孔子所谓“民免而无耻”者也,然则刑之使人不欺,岂可独任也哉?故曰:此三人者,未闻圣人为政之道也。然圣人之道,有出此三者乎?亦兼用之而已。昔者尧、舜之时,比屋之民,皆足以封,则民可谓不忍欺矣。放齐以丹朱称于前,曰:“へ讼,可乎?”则民可谓不能欺矣。四罪而天下咸服,则民可谓不敢欺矣。故任德则有不可化者,任察则有不可周者,任刑则有不可服者。然则子贱之政无以正暴恶,子产之政无以周隐微,西门豹之政无以渐柔良,然而三人者能以治者,盖足以治小具而高乱世耳,使当尧、舜之时所大治者,则岂足用哉?盖圣人之政,仁足以使民不忍欺,智足以使民不能欺,政足以使民不敢欺,然后天下无或欺之者矣。或曰:“刑亦足任以治乎?”曰:所任者,盖亦非专用之而足以治也。豹治十二渠以利民,至乎汉吏不能废,民以为西门君所为,不从吏以废也,则豹之德亦足以感于民心矣。然则尚刑,故曰任刑焉耳。使无以怀之,而惟刑之见,则民岂得或不能欺之哉?

【非礼之礼】

古之人以是为礼,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礼也;古之人以是为义,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义也。夫天下之事,其为变岂一乎哉?固有迹同而实异者矣。今之人讠思讠思然求合于其迹而不知权时之变,是则所同者古人之迹,而所异者其实也。事同于古人之迹而异于其实,则其为天下之害莫大矣,此圣人所以贵乎权时之变者也。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不为。”盖所谓迹同而实异者也。夫君之可爱而臣之不可以犯上,盖夫莫大之义而万世不可以易者也。桀、纣为不善而汤、武放弑之,而天下不以为不义也。盖知向所谓义者,义之常,而汤、武之事有所变,而吾欲守其故,其为蔽一,而其为天下之患同矣。使汤、武暗于君臣之常义,而不达于时事之权变,则岂所谓汤、武哉?圣人之制礼也,非不欲俭,以为俭者,非天下之欲也,故制于奢俭之中焉。盖礼之奢为众人之欲,而圣人之意未尝不欲俭也。孔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然天下不以为非礼也。盖知向之所谓礼者,礼之常,而孔子之事,为礼之权也。且奢者为众人之所欲而制,今众人能俭,则圣人之所欲,而礼之所宜矣,然则可以无从乎?使孔子蔽于制礼之文,而不达于制礼之意,则岂所谓孔子哉?故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不为。”释者曰:“非礼之礼,若娶妻而朝暮拜之者是也。非义之义,若借交以报仇是也。”夫娶妻而朝暮拜之,借交以报仇,中人之所不为者,岂待大人而后能不为乎?呜呼,盖亦失孟子之意矣。

【王霸】

仁义礼信,天下之达道,而王霸之所同也。夫王之与霸,其所以用者则同,而其所以名者则异,何也?盖其心异而已矣。其心异则其事异,其事异则其功异,其功异则其名不得不异也。王者之道,其心非有求于天下也,所以为仁、义、礼、信者,以为吾所当为而已矣。以仁、义、礼、信修其身而移之政,则天下莫不化之也。是故王者之治,知为之于此,不知求之于彼,而彼固已化矣。霸者之道则不然:其心未尝仁也,而患天下恶其不仁,于是示之以仁;其心未尝义也,而患天下恶其不义,于是示之以义。其于礼、信,亦若是而已矣。是故霸者之心为利,而假王者之道以示其所欲;其有为也,唯恐民之不见而天下之不闻也。故曰其心异也。齐桓公劫于曹沫之刃,而许归其地。夫欲归其地者,非吾之心也,许之者,免死而已。由王者之道,则勿归焉可也,而桓公必归之地。晋文公伐原,约三日而退,三日而原不降。由王者之道,则虽待其降焉可也,而文公必退其师,盖欲其信示于民者也。凡所为仁、义、礼、信,亦无以异于此矣。故曰其事异也。王者之大,若天地然,天地无所劳于万物,而万物各得其性,万物虽得其性,而莫知其为天地之功也。王者无所劳于天下,而天下各得其治,虽得其治,然而莫知其为王者之德也。霸者之道则不然,若世之惠人耳,寒而与之衣,饥而与之食,民虽知吾之惠,而吾之惠亦不能及夫广也。故曰其功异也。夫王霸之道则异矣,其用至诚,以求其利,而天下与之。故王者之道,虽不求,利之所归。霸者之道,必主于利,然不假王者之事以接天下,则天下孰与之哉?

【性情】

性、情,一也。世有论者曰,“性善情恶”,是徒识性情之名而不知性情之实也。喜、怒、哀、乐、好、恶、欲未发于外而存于心,性也;喜、怒、哀、乐、好、恶、欲发于外而见于行,情也。性者情之本,情者性之用。故吾曰性情一也。彼曰性善,无它,是尝读孟子之书,而未尝求孟子之意耳。彼曰情恶,无它,是有见于天下之以此七者而入于恶,而不知七者之出于性耳。故此七者,人生而有之,接于物而后动焉。动而当于理,则圣也、贤也;不当于理,则小人也。彼徒有见于情之发于外者为外物之所累,而遂入于恶也,因曰情恶也,害性者,情也。是曾不察于情之发于外而为外物之所感,而遂入于善者乎?盖君子养性之善,故情亦善;小人养性之恶,故情亦恶。故君子之所以为君子,莫非情也;小人之所以为小人,莫非情也。彼论之失者,以其求性于君子,求情于小人耳。自其所谓情者,莫非喜、怒、哀、乐、好、恶、欲也。舜之圣也,象喜亦喜,使舜当喜而不喜,则岂足以为舜乎?文王之圣也,王赫斯怒,使文王当怒而不怒,则岂足以为文王乎?举此二者而明之,则其馀可知矣。如其废情,则性虽善,何以自明哉?诚如今论者之说,无情者善,则是若木石者尚矣。是以知性情之相须,犹弓矢之相待而用,若夫善恶,则犹中与不中也。曰:“然则性有恶乎?”曰:孟子曰“养其大体为大人,养其小体为小人”,扬子曰“人之性善恶混”,是知性可以为恶也。

【勇惠】

世之论者曰:“惠者轻与,勇者轻死,临财而不訾,临难而不避者,圣人之所取,而君子之行也。”吾曰不然。惠者重与,勇者重死,临财而不訾,临难而不避者,圣人之所疾,而小人之行也。故所谓君子之行者有二焉:其未发也,慎而已矣;其既发也,义而已矣。慎则待义而后决,义则待宜而后动,盖不苟而已也。《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动”,言动者贤不肖之所以分,不可以苟尔。是以君子之动,苟得已,则斯静矣。故于义有可以不与不死之道,而必与必死者,虽众人之所谓难能,而君子未必善也;于义有可与可死之道,而不与不死者,虽众人之所谓易出,而君子未必非也。是故尚难而贱易者,小人之行也;无难无易而惟义之是者,君子之行也。《传》曰:“义者,天下之制也。”制行而不以义,虽出乎圣人所不能,亦归于小人而已矣。季路之为人,可谓贤也,而孔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夫孔子之行,惟义之是,而子路过之,是过于义也。为行而过于义,宜乎孔子之无取于其材也。勇过于义,孔子不取,则惠之过于义,亦可知矣。孟子曰:“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盖君子之动,必于义无所疑而后发,苟有疑焉,斯无动也。《语》曰“多见阙殆,慎行其馀,则寡悔”,言君子之行当慎处于义尔。而世有言孟子者曰:“孟子之文,传之者有所误也。孟子之意当曰:‘无与伤惠,无死伤勇。’”呜呼,盖亦弗思而已矣。

【仁智】

仁者,圣之次也,智者,仁之次也,未有仁而不智者也,未有智而不仁者也,然则何智、仁之别哉?以其所以得仁者异也。仁,吾所有也,临行而不思,临言而不择,发之于事而无不当于仁也,此仁者之事也;仁,吾所未有也,吾能知其为仁也,临行而思,临言而择,发之于事而无不当于仁也,此智者之事也。其所以得仁则异矣,及其为仁则一也。孔子曰“仁者静,智者动”,何也?曰:譬今有二贾也,一则既富矣,一则知富之术而未富也,既富者,虽焚舟折车无事于贾可也,知富之术而未富者,则不得无事也。此仁智之所以异其动静也。吾之仁,足以上格乎天,下浃乎草木,旁溢乎四夷,而吾之用不匮也,然则吾何求哉?此仁者之所以能静也。吾之知,欲以上格乎天,下浃乎草木,旁溢乎四夷,而吾之用有时而匮也,然则吾可以无求乎?此智者之所以必动也。故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者,静而利物者也;水者,动而利物者也。其动静则异,其利物则同矣。曰:“仁者寿,智者乐。”然则仁者不乐,智者不寿乎?曰:智者非不寿,不若仁者之寿也;仁者非不乐,乐不足以尽仁者之盛也。能尽仁之道,则圣人矣,然不曰仁而目之以圣者,言其化也。盖能尽仁道则能化矣,如不能化,吾未见其能尽仁道也。颜回,次孔子者也,而孔子称之曰“三月不违仁”而已,然则能尽仁道者,非若孔子者谁乎?

【中述】

君子所求于人者薄,而辨是与非也无所苟。孔子罪宰予曰:“于予与何诛!”罪冉有曰:“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二子得罪于圣人,若当绝也,及为科以列其门弟子,取者不过数人,于宰予有辞命之善则取之,于冉求有政事之善则取之,不以不善而废其善。孔子岂阿其所好哉?所求于人者薄也。管仲功施天下,孔子小之。门弟子三千人,孔子独称颜回为好学,问其馀,则未为好学者。闵损、原宪、曾子之徒不与焉;冉求、宰我之得罪又如此。孔子岂不乐道人之善哉?辨是与非无所苟也。所求于人者薄,所以取人者厚。盖辨是与非者无所苟,所以明圣人之道。如宰予、冉求二子之不得列其善,则士之难全者众矣,恶足以取人善乎?如管仲无所贬,则从政者若是而止矣;七十子之徒皆称好学,则好学者若是而止矣,恶足以明圣人之道乎?取人如此,则吾之自取者重,而人之所处者易。明道如此,则吾之与人其所由可知已。故薄于责人,而非匿其过,不苟于论人,所以求其全。圣人之道,本乎中而已。《春秋》之旨,岂易于是哉?

【行述】

古之人仆仆然劳其身以求行道于世,而曰“吾以学孔子”者,惑矣。孔子之始也,食于鲁,鲁乱而适齐,齐大夫欲害己,则反而食乎鲁。鲁受女乐不朝者三日,义不可以留也,则乌乎之?曰:“甚矣,卫灵公之无道也!其遇贤者,庶乎其犹有礼耳。”于是之卫。卫灵公不可与处也,于是不暇择而之曹,以适于宋、郑、陈、蔡、卫、楚之郊。其志犹去卫而之曹也。老矣,遂归于鲁以卒。孔子之行如此,乌在其求行道也?夫天子、诸侯不以身先于贤人,其不足与有为明也。孔子而不知,其何以为孔子也?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仆仆然劳其身以求行道于世,是沽也。子路曰:“君子之仕,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盖孔子之心云耳。然则孔子无意于世之人乎?曰:道之将兴欤,命也;道之将废欤,命也。苟命矣,则如世之人何?

●卷六十八

◎论议

  【夔说】

舜命其臣而敕戒之,未有不让者焉,至于夔,则独无所让,而又称其乐之和美者,何也?夫禹、垂、益、伯夷、龙,皆新命者也,故畴于众臣而后命之,而皆有让矣。弃、契、皋陶、夔当是时,盖已为是官,因命是五人者而敕戒之焉耳,故独无所让也。孔氏曰禹、垂、益、伯夷、夔、龙皆新命者,盖失之矣。圣人之聪明虽大过于人,然未尝自用聪明也。故舜之命此九人者,未尝不咨而后命焉,则何独于夔而不然乎?使夔为新命者,则何称其乐之和美也?使夔之受命之日已称其乐之和美,则贤人之举措,亦少轻矣。孔氏之说,盖惑于“命汝典乐”之语尔。夫“汝作司徒”、“汝作士”之文,岂异于“命汝典乐”之语乎?且所以知其非新命者,盖舜不畴而命之,而无所让也。舜之命夔也,亦无所畴,夔之受命也,亦无所让,则何以知其为新命乎?夫击石拊石而百兽率舞,非夔之所能为也,为之者,众臣也。非众臣之所能为也,为之者,舜也。将有治于天下,则可以无相乎?故命禹以宅百揆也。民窘于衣食,而欲其化而入于善,岂可得哉?故次命弃以为稷也。民既富而可以教矣,则岂可以无教哉?故次命契以为司徒也。既教之,则民不能无不帅教者,民有不帅教,则岂可以无刑乎?故次命皋陶以为士也。此皆治人之所先急者,备矣,则可以治末之时也。工者,治人之末者也,故次命垂以为共工也。于是治人之事具,则宜及于鸟兽草木也,故次命益以为虞也。夫其所以治,至于鸟兽草木,则天下之功至矣,治天下之功至,则可以制礼之时也,故次命伯夷以为典礼也。夫治至于鸟兽草木,而人有礼以节文之,则政道成矣,可以作乐,以乐其成也,故次命夔以为典乐也。借使禹不能总百揆,稷不能富万民,契不能教,皋陶不能士,垂不能共工,伯夷不能典礼,然则天下乱矣。天下乱,而夔欲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其可得乎?故曰为之者,众臣也。使舜不能用是众臣,则是众臣亦不能成其功矣,故曰非众臣之所能为也,为之者,舜也。夫夔之所以称其乐之和美者,岂以为伐耶?盖以美舜也。孔子之所谓“将顺其美”者,其夔哉!

【鲧说】

尧咨孰能治水,四岳皆对曰“鲧”,然则在廷之臣可治水者,惟鲧耳。水之患不可留而俟人,鲧虽方命圮族,而其才则群臣皆莫及,然则舍鲧而孰使哉?当此之时,禹盖尚少,而舜犹伏于下而未见乎上也。夫舜、禹之圣也,而尧之圣也,群臣之仁贤也,其求治水之急也,而相遇之难如此。后之不遇者,亦可以无憾矣。

【季子】

先王酌乎人情之中,以制丧礼,使哀有馀者俯而就之,哀不足者企而及之。哀不足者,非圣人之所甚善也,善之者,善其能勉于礼而已。延陵季子其长子死,既封,而号者三,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于礼,其合矣乎。”夫长子之丧,圣人为之三年之服,盖以谓父子之亲,而长子者为亲之后,人情之所至重也。今季子三号遂行,则于先王之礼为不及矣。今论者曰:“当是之时,季子聘于齐,将君之命。”若夫季子之心,则以谓不可以私义而缓君命,有势不得以两全者,则当忍哀以徇于尊者之事矣。今将命而聘,既聘而返,遂少缓而尽哭之哀,则于事君之义,岂为不足而害于使事哉?君臣、父子之义,势足以两全,而不为之尽礼也,则亦薄于骨肉之亲,而不用先王之礼尔。其言曰:“骨肉归复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所不之矣。”夫骨肉之复于土,魂气之无不之,是人情之所哀者矣。君子无所不言命,至于丧,则有性焉,独不可以谓命也。昔庄周丧其妻,鼓盆而歌;东门吴丧其子,比于未有。此弃人齐物之道,吾儒之罪人也。观季子之说,盖亦周、吴之徒矣。父子之亲,仁义之所由始,而长子者,继祖考之重,故丧之三年,所以重祖考也。今季子不为之尽礼,则近于弃仁义、薄祖考矣。孔子曰:“丧事不敢不勉也。”又曰:“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临人之丧而不哀,孔子犹以为不足观也,况礼之丧三年者乎?然则此言宜非取之矣。盖记其葬深不至于泉,敛以时服,既葬而封,广轮掩坎,其高可隐。孔子之称之,盖称其葬之合于礼尔。独称葬之合于礼,则哀之不足可知也。卫有送葬者,夫子观之,曰:“善哉,此可以为法矣!”若此,则夫子之所美也。圣人之言,辞隐而义显,岂徒然哉?学者之所不可不思也。

【荀卿】

荀卿载孔子之言曰:“‘由,智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路曰:‘智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爱己。’子曰:‘可谓士矣。’子曰:‘赐,智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贡曰:‘智者知人,仁者爱人。’子曰:‘可谓士君子矣。’子曰:‘回,智者若何?仁者若何?’颜渊曰:‘智者知己,仁者爱己。’子曰:‘可谓明君子矣。’”是诚孔子之言欤?吾知其非也。夫能近见而后能远察,能利狭而后能泽广,明天下之理也。故古之欲知人者,必先求知己,欲爱人者,必先求爱己,此亦理之所必然,而君子之所不能易者也。请以事之近而天下之所共知者谕之。今有人于此,不能见太山于咫尺之内者,则虽天下之至愚,知其不能察秋毫于百步之外也,盖不能见于近,则不能察于远明矣。而荀卿以谓知己者贤于知人者,是犹能察秋毫于百步之外者为不若见太山于咫尺之内者之明也。今有人于此,食不足以厌其腹,衣不足以周其体者,则虽天下之至愚,知其不能以赡足乡党也,盖不能利于狭,则不能泽于广明矣。而荀卿以谓爱己者贤于爱人者,是犹以赡足乡党为不若食足以厌腹、衣足以周体者之富也。由是言之,荀卿之言,其不察理已甚矣。故知己者,智之端也,可推以知人也;爱己者,仁之端也,可推以爱人也。夫能尽智仁之道,然后能使人知己、爱己,是故能使人知己、爱己者,未有不能知人、爱人者也。能知人、爱人者,未有不能知己、爱己者也。今荀卿之言,一切反之,吾是以知其非孔子之言,而为荀卿之妄矣。杨子曰:“自爱,仁之至也。”盖言能自爱之道则足以爱人耳,非谓不能爱人而能爱己者也。噫,古之人爱人不能爱己者有之矣,然非吾所谓爱人,而墨翟之道也。若夫能知人而不能知己者,亦非吾所谓知人矣。

【杨墨】

杨墨之道,得圣人之一而废其百者是也。圣人之道,兼杨墨而无可无不可者是也。墨子之道,摩顶放踵,以利天下,而杨子之道,利天下拔一毛而不为也。夫禹之于天下,九年之间三过其门,闻呱呱之泣而不一省其子,此亦可谓为人矣。颜回之于身,箪食瓢饮,以独乐于陋巷之间,视天下之乱若无见者,此亦可谓为己矣。杨墨之道,独以为人、为己得罪于圣人者,何哉?此盖所谓得圣人之一而废其百者也。是故由杨子之道则不义,由墨子之道则不仁,于仁义之道无所遗而用之不失其所者,其唯圣人之徒欤?二子之失于仁义而不见天地之全,则同矣,及其所以得罪,则又有可论者也。杨子之所执者为己,为己,学者之本也。墨子之所学者为人,为人,学者之末也。是以学者之事,必先为己,其为己有馀,而天下之势可以为人矣,则不可以不为人。故学者之学也,始不在于为人,而卒所以能为人也。今夫始学之时,其道未足以为己,而其志已在于为人也,则亦可谓谬用其心矣。谬用其心者,虽有志于为人,其能乎哉?由是言之,杨子之道,虽不足以为人,固知为己矣;墨子之志,虽在于为人,吾知其不能也。呜呼,杨子知为己之为务,而不能达于大禹之道也,则亦可谓惑矣!墨子者,废人物亲疏之别,而方以天下为己任,是以所欲以利人者,适所以为天下害患也,岂不过甚哉?故杨子近于儒,而墨子远于道,其异于圣人则同,而其得罪,则宜有间也。

【老子】

道有本有末。本者,万物之所以生也;末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本者出之自然,故不假乎人之力,而万物以生也;末者涉乎形器,故待人力而后万物以成也。夫其不假人之力而万物以生,则是圣人可以无言也、无为也;至乎有待于人力而万物以成,则是圣人之所以不能无言也、无为也。故昔圣人之在上,而以万物为己任者,必制四术焉。四术者,礼、乐、刑、政是也,所以成万物者也。故圣人唯务修其成万物者,不言其生万物者,盖生者尸之于自然,非人力之所得与矣。老子者独不然,以为涉乎形器者,皆不足言也、不足为也,故抵去礼、乐、刑、政,而唯道之称焉。是不察于理而务高之过矣。夫道之自然者,又何预乎?唯其涉乎形器,是以必待于人之言也、人之为也。其书曰:“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夫毂辐之用,固在于车之无用,然工之琢削未尝及于无者,盖无出于自然之力,可以无与也。今之治车者,知治其毂辐而未尝及于无也,然而车以成者,盖毂辐具,则无必为用矣。如其知无为用,而不治毂辐,则为车之术固已疏矣。今知无之为车用,无之为天下用,然不知所以为用也。故无之所以为车用者,以有毂辐也;无之所以为天下用者,以有礼、乐、刑、政也。如其废毂辐于车,废礼、乐、刑、政于天下,而坐求其无之为用也,则亦近于愚矣。

【庄周上】

世之论庄子者不一,而学儒者曰:“庄子之书,务诋孔子以信其邪说,要焚其书、废其徒而后可,其曲直固不足论也。”学儒者之言如此,而好庄子之道者曰:“庄子之德,不以万物干其虑而能信其道者也。彼非不知仁义也,以为仁义小而不足行己;彼非不知礼乐也,以为礼乐薄而不足化天下。故老子曰:‘道失后德,德失后仁,仁失后义,义失后礼。’是知庄子非不达于仁义礼乐之意也;彼以为仁义礼乐者,道之末也,故薄之云耳。”夫儒者之言善也,然未尝求庄子之意也。好庄子之言者固知读庄子之书也,然亦未尝求庄子之意也。昔先王之泽,至庄子之时竭矣,天下之俗,谲诈大作,质朴并散,虽世之学士大夫,未有知贵己贱物之道者也。于是弃绝乎礼义之绪,夺攘乎利害之际,趋利而不以为辱,殒身而不以为怨,渐渍陷溺,以至乎不可救已。庄子病之,思其说以矫天下之弊而归之于正也。其心过虑,以为仁义礼乐皆不足以正之,故同是非,齐彼我,一利害,则以足乎心为得,此其所以矫天下之弊者也。既以其说矫弊矣,又惧来世之遂实吾说而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也,于是又伤其心于卒篇以自解。其篇曰:“《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由此而观之,庄子岂不知圣人者哉?又曰:“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用,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皆有所长,时有所用。”用是以明圣人之道,其全在彼而不在此,而亦自列其书于宋钅开、慎到、墨翟、老聃之徒,俱为不该不遍一曲之士,盖欲明吾之言有为而作,非大道之全云耳。然则庄子岂非有意于天下之弊而存圣人之道乎?伯夷之清,柳下惠之和,皆有矫于天下者也。庄子用其心,亦二圣人之徒矣。然而庄子之言不得不为邪说比者,盖其矫之过矣。夫矫枉者,欲其直也,矫之过,则归于枉矣。庄子亦曰:“墨子之心则是也,墨子之行则非也。”推庄子之心以求其行,则独何异于墨子哉?后之读庄子者,善其为书之心,非其为书之说,则可谓善读矣,此亦庄子之所愿于后世之读其书者也。今之读者,挟庄以谩吾儒曰:“庄子之道大哉,非儒之所能及知也。”不知求其意,而以异于儒者为贵,悲夫!

【庄周下】

学者诋周非尧、舜、孔子,余观其书,特有所寓而言耳。孟子曰:“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以意逆志,是为得之。”读其文而不以意原之,此为周者之所以诋也。周曰:“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而为天下用。”又自以为处昏上乱相之间,故穷而无所见其材。孰谓周之言皆不可措乎君臣父子之间,而遭世遇主,终不可使有为也?及其引太庙牺以辞楚之聘使,彼盖危言以惧衰世之常人耳。夫以周之才,岂迷出处之方而专畏牺者哉?盖孔子所谓隐居放言者,周殆其人也。然周之说,其于道既反之,宜其得罪于圣人之徒也。夫中人之所及者,圣人详说而谨行之,说之不详,行之不谨,则天下弊。中人之所不及者,圣人藏乎其心而言之略,不略而详,则天下惑。且夫谆谆而后喻,讠尧讠尧而后服者,岂所谓可以语上者哉?惜乎,周之能言而不通乎此也!

【原性】

或曰:“孟、荀、杨、韩四子者,皆古之有道仁人。而性者,有生之大本也,以古之有道仁人,而言有生之大本,其为言也宜无惑,何其说之相戾也?吾愿闻子之所安。”

曰:吾所安者,孔子之言而已。夫太极者,五行之所由生,而五行非太极也。性者,五常之太极也,而五常不可以谓之性。此吾所以异于韩子。且韩子以仁、义、礼、智、信五者谓之性,而曰天下之性恶焉而已矣。五者之谓性而恶焉者,岂五者之谓哉?孟子言人之性善,荀子言人之性恶。夫太极生五行,然后利害生焉,而太极不可以利害言也。性生乎情,有情然后善恶形焉,而性不可以善恶言也。此吾所以异于二子。孟子以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因以谓人之性无不仁。就所谓性者如其说,必也怨毒忿戾之心人皆无之,然后可以言人之性无不善,而人果皆无之乎?孟子以恻隐之心为性者,以其在内也。夫恻隐之心与怨毒忿戾之心,其有感于外而后出乎中者,有不同乎?荀子曰:“其为善者,伪也。”就所谓性者如其说,必也恻隐之心人皆无之,然后可以言善者伪也,为人果皆无之乎?荀子曰:“陶人化土而为埴,埴岂土之性也哉?”夫陶人不以木为埴者,惟土有埴之性焉,乌在其为伪也?且诸子之所言,皆吾所谓情也、习也,非性也。杨子之言为似矣,犹未出乎以习而言性也。古者有不谓喜、怒、爱、恶、欲情者乎?喜、怒、爱、恶、欲而善,然后从而命之曰仁也、义也;喜、怒、爱、恶、欲而不善,然后从而命之曰不仁也、不义也。故曰,有情然后善恶形焉。然则善恶者,情之成名而已矣。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吾之言如此。然则“上智与下愚不移”有说乎?曰:此之谓智愚,吾所云者,性与善恶也。恶者之于善也,为之则是;愚者之于智也,或不可强而有也。伏羲作《易》,而后世圣人之言也,非天下之至精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孔子作《春秋》,则游、夏不能措一辞。盖伏羲之智,非至精至神不能与,惟孔子之智,虽游、夏不可强而能也,况所谓下愚者哉?其不移明矣。或曰:“四子之云尔,其皆有意于教乎?”曰:是说也,吾不知也。圣人之教,正名而已。

【性说】

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吾是以与孔子也。韩子之言性也,吾不有取焉。然则孔子所谓“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何说也?曰:习于善而已矣,所谓上智者;习于恶而已矣,所谓下愚者。一习于善,一习于恶,所谓中人者。上智也、下愚也,中人也,其卒也命之而已矣。有人于此,未始为不善也,谓之上智可也;其卒也去而为不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有人于此,未始为善也,谓之下愚可也,其卒也去而为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上智,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下愚,皆于其卒也命之,夫非生而不可移也。且韩子之言弗顾矣,曰:“性之品三,而其所以为性五。”夫仁、义、礼、智、信,孰而可谓不善也?又曰:“上焉者之于五,主于一而行之四;下焉者之于五,反于一而悖于四。”是其于性也,不一失焉,而后谓之上焉者;不一得焉,而后谓之下焉者。是果性善,而不善者,习也。然则尧之朱、舜之均、瞽瞍之舜、鲧之禹、后稷、越椒、叔鱼之事,后所引者,皆不可信邪?曰:尧之朱、舜之均,固吾所谓习于恶而已者;瞽瞍之舜、鲧之禹,固吾所谓习于善而已者。后稷之诗以异云,而吾之所论者常也。《诗》之言,至以为人子而无父。人子而无父,犹可以推其质常乎?夫言性,亦常而已矣;无以常乎,则狂者蹈火而入河,亦可以为性也。越椒、叔鱼之事,徒闻之左丘明,丘明固不可信也。以言取人,孔子失之宰我;以貌,失之子羽。此两人者,其成人也,孔子朝夕与之居,以言貌取之而失。彼其始生也,妇人者以声与貌定,而卒得之。妇人者独有过孔子者邪?

【对难】

予为《杨孟论》以辨言性命者之失。而有难予者曰:“子之言性则诚然矣。至于言命,则予以为未也。今有人于此,其才当处于天下之至贱,而反处于天下之至贵;其行当得天下之大祸,而反得天下之大福;其才当处于天下之至贵,而反处于天下之至贱;其行当得天下之至福,而反得天下之至祸。此则悖于人之所取,而非人力之所及者矣。于是君子曰,为之者天也。所谓命者,盖以谓命之于天云耳。昔舜之王天下也,进九官,诛四凶;成王之王天下也,尊二伯,诛二叔。若九官之进也,以其皆圣贤也;四凶之诛者,以其皆不肖也。二伯之尊者,亦以其皆圣贤也;二叔之诛者,亦以其皆不肖也。是则人之所为矣。使舜为不明,进四凶而诛九官,成王为不明,尊二叔而诛二伯,则所谓非人力之所及而天之所命者也。彼人之所为,可强以为之命哉?”曰:圣贤之所以尊进,命也;不肖之所以诛,命也。昔孔子怀九官、二伯之德,困于乱世,脱身于干戈者屡矣。遑遑于天下之诸侯,求有所用,而卒死于旅人也。然则九官、二伯虽曰圣贤,其尊进者,亦命也。盗跖之罪浮于四凶、二叔,竟以寿死,然则四凶、二叔虽曰不肖,其诛者,亦命也。是以圣人不言命,教人以尽乎人事而已。呜呼,又岂唯贵贱祸福哉?凡人之圣贤不肖,莫非命矣!曰:“贵贱祸福皆自外至者,子以谓圣贤之贵而福,不肖之贱而祸,皆有命,则吾既闻之矣。若夫圣贤不肖之所以为圣贤不肖,则在我者也,何以谓之命哉?”曰:是诚君子志也。古之好学者之言,未有不若此者也。然孟子曰:“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知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由此而言之,则圣贤之所以为圣贤,君子虽不谓之命,而孟子固曰命也已。不肖之所以为不肖,何以异于此哉?

●卷六十九

◎论议

  【禄隐】

孔子叙逸民,先伯夷、叔齐而后柳下惠,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也。柳下惠,降志辱身矣。”孟子叙三圣人者,亦以伯夷居伊尹之前。而扬子亦曰:“孔子高饿显,下禄隐。”夫圣人之所言高者,是所取于人而所行于己者也;所言下者,是所非于人而所弃于己者也。然而孔、孟生于可避之世而未尝避也,盖其不合则去,则可谓不降其志、不辱其身矣。至于扬子,则吾窃有疑焉尔。当王莽之乱,虽乡里自喜者,知远其辱,而扬子亲屈其体为其左右之臣,岂君子固多能言而不能行乎?抑亦有以处之,非必出于此言乎?曰:圣贤之言行,有所同,而有所不必同,不可以一端求也。同者,道也,不同者,迹也。知所同而不知所不同,非君子也。夫君子岂固欲为此不同哉?盖时不同则言行不得无不同,唯其不同,是所以同也。如时不同而固欲为之同,则是所同者,迹也,所不同者,道也。迹同于圣人而道不同,则其为小人也孰御哉?世之士不知道不可一迹也久矣。圣贤之宗于道,犹水之宗于海也。水之流,一曲焉,一直焉,未尝同也,至其宗于海则同矣。圣贤之言行,一伸焉,一屈焉,未尝同也,至其宗于道则同矣。故水因地而曲直,故能宗于海;圣贤因时而屈伸,故能宗于道。孟子曰:“伯夷、柳下惠,圣人也,百世之师也。”如其高饿显,下禄隐,而必其出于所高,则柳下惠安拟伯夷哉?扬子曰:“途虽曲而通诸夏,则由诸;川虽曲而通诸海,则由诸。”盖言事虽曲而通诸道,则亦君子所当同也。由是而言之,饿显之高,禄隐之下,皆迹矣,岂足以求圣贤哉?唯其能无系累于迹,是以大过于人也。如圣贤之道,皆出于一,而无权时之变,则又何圣贤之足称乎?圣者,知权之大者也;贤者,知权之小者也。昔纣之时,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此三人者,道同也,而其去就若此者,盖亦所谓迹不必同矣。《易》曰“或出或处,或默或语”,言君子之无可无不可也。使扬子宁不至于耽禄于弊时哉?盖于时为不可去,必去,则扬子之所知亦已小矣。

【太古】

太古之人,不与禽兽朋也几何?圣人恶之也,制作焉以别之。下而戾于后世,侈裳衣,壮宫室,隆耳目之观以嚣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妇,皆不得其所当然,仁义不足泽其性,礼乐不足锢其情,刑政不足网其恶,荡然复与禽兽朋矣。圣人不作,昧者不识所以化之之术,顾引而归之太古。太古之道果可行之万世,圣人恶用制作于其间?必制作于其间,为太古之不可行也。顾欲引而归之,是去禽兽而之禽兽,奚补于化哉?吾以为识治乱者,当言所以化之之术。曰归之太古,非愚则诬。

【原教】

善教者藏其用,民化上而不知所以教之之源。不善教者反此。民知所以教之之源,而不诚化上之意。善教者之为教也,致吾义忠而天下之君臣义且忠矣,致吾孝慈而天下之父子孝且慈矣,致吾恩于兄弟而天下之兄弟相为恩矣,致吾礼于夫妇而天下之夫妇相为礼矣。天下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皆吾教也。民则曰:“我何赖于彼哉?”此谓化上而不知所以教之之源也。不善教者之为教也,不此之务,而暴为之制,烦为之防,劬劬于法令诰戒之间,藏于府,宪于市,属民于鄙野。必曰:臣而臣,君而君,子而子,父而父;兄弟者无失其为兄弟也,夫妇者无失其为夫妇也。率是也有赏,不然则罪。乡闾之师,族ガ之长,疏者时读,密者日告,若是其悉矣。顾不有服教而附于刑者,于是嘉石以惭之,圜土以苦之,甚者弃之于市朝,放之于裔末,卒不可以已也。此谓民知所以教之之源,而不诚化上之意也。善教者浃于民心,而耳目无闻焉,以道扰民者也。不善教者施于民之耳目,而求浃于心,以道强民者也。扰之为言,犹山薮之扰毛羽,川泽之扰鳞介也,岂有制哉?自然然耳。强之为言,其犹囿毛羽沼鳞介乎!一失其制,脱然逝矣。噫!古之所以为古,无异焉,由前而已矣;今之所以不为古,无异焉,由后而已矣。或曰:“法令诰戒不足以为教乎?”曰:法令诰戒,文也。吾云尔者,本也。失其本而求之文,吾不知其可也。

【原过】

天有过乎?有之,陵历斗蚀是也。地有过乎?有之,崩弛竭塞是也。天地举有过,卒不累覆且载者何?善复常也。人介乎天地之间,则固不能无过,卒不害圣且贤者何?亦善复常也。故太甲思庸,孔子曰勿惮改过,扬雄贵迁善,皆是术也。予之朋,有过而能悔,悔而能改,人则曰:“是向之从事云尔,今从事与向之从事弗类,非其性也,饰表以疑世也。”夫岂知言哉?天播五行于万灵,人固备而有之。有而不思则失,思而不行则废。一日咎前之非,沛然思而行之,是失而复得,废而复举也。顾曰非其性,是率天下而戕性也。且如人有财,见篡于盗,已而得之,曰“非夫人之财,向篡于盗矣”可欤?不可也。财之在己,固不若性之为己有也。财失复得,曰非其财,且不可,性失复得,曰非其性,可乎?

【进说】

古之时,士之在下者无求于上,上之人日汲汲惟恐一士之失也。古者士之进,有以德,有以才,有以言,有以曲艺。今徒不然,自茂才等而下之至于明法,其进退之皆有法度。古之所谓德者、才者,无以为也。古之所谓言者,又未必应今之法度也。诚有豪杰不世出之士,不自进乎此,上之人弗举也。诚进乎此,而不应今之法度,有司弗取也。夫自进乎此,皆所谓枉己者也。孟子曰:“未有枉己能正人者也。”然而今之士不自进乎此者,未见也。岂皆不如古之士自重以有耻乎?古者井天下之地而授之氓。士之未命也,则授一廛而为氓。其父母妻子裕如也。自家达国,有塾、有序、有庠、有学,观游止处,师师友友,弦歌尧、舜之道,自乐也。磨砻镌切,沉浸灌养,行完而才备,则曰:“上之人其舍我哉?”上之人其亦莫之能舍也。今也地不井,国不学,党不庠,遂不序,家不塾。士之未命也,则或无以裕父母妻子,无以处,行完而才备,上之人亦莫之举也。士安得而不自进?呜呼!使今之士不若古,非人则然,势也。势之异,圣贤之所以不得同也。孟子不见王公,而孔子为季氏吏,夫不以势乎哉?士之进退,不惟其德与才,而惟今之法度,而有司之好恶,未必今之法度也。是士之进,不惟今之法度,而几在有司之好恶耳。今之有司,非昔之有司也;后之有司,又非今之有司也。有司之好恶岂常哉?是士之进退,果卒无所必而已矣。噫!以言取人,未免失也,取焉而又不得其所谓言,是失之失也,况又重以有司好恶之不可常哉!古之道,其卒不可以见乎?士也有得已之势,其得不已乎?得已而不已,未见其为有道也。杨叔明之兄弟,以父任皆京官,其势非吾所谓无以处、无以裕父母妻子而有不得已焉者也。自枉而为进士,而又枉于有司,而又若不释然。二君固常自任以道,而且朋友我矣,惧其犹未寤也,为进说与之。

【取材】

夫工人之为业也,必先淬砺其器用,抡度其材干,然后致力寡而用功得矣。圣人之于国也,必先遴柬其贤能,练核其名实,然后任使逸而事以济矣。故取人之道,世之急务也。自古守文之君,孰不有意于是哉?然其间得人者有之,失士者不能无焉;称职者有之,谬举者不能无焉。必欲得人称职,不失士,不谬举,宜如汉左雄所议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为得矣。所谓文吏者,不徒苟尚文辞而已,必也通古今,习礼法,天文人事,政教更张,然后施之职事,则以详平政体,有大议论,使以古今参之是也。所谓诸生者,不独取训习句读而已,必也习典礼,明制度,臣主威仪,时政沿袭,然后施之职事,则以缘饰治道,有大议论,则以经术断之是也。以今准古,今之进士,古之文吏也;今之经学,古之儒生也。然其策进士,则但以章句声病,苟尚文辞,类皆小能者为之;策经学者,徒以记问为能,不责大义,类皆蒙鄙者能之。使通才之人,或见赘于时,高世之士,或见排于俗。故属文者至相戒曰:“涉猎可为也,诬艳可尚也,于政事何为哉?”守经者曰:“传写可为也,诵习可勤也,于义理何取哉?”故其父兄勖其子弟,师长勖其门人,相为浮艳之作,以追时好而取世资也。何哉?其取舍好尚如此,所习不得不然也。若此之类,而当擢之职位,历之仕途,一旦国家有大议论,立辟雍明堂,损益礼制,更著律令,决谳疑狱,彼恶能以详平政体,缘饰治道,以古今参之,以经术断之哉?是必唯唯而已。文中子曰:“文乎文乎,苟作云乎哉?必也贯乎道。学乎学乎,博诵云乎哉?必也济乎义。”故才之不可苟取也久矣。必若差别类能,宜少依汉之笺奏家法之义。策进士者,若曰邦家之大计何先,治人之要务何急,政教之利害何大,安边之计策何出,使之以时务之所宜言之,不直以章句声病累其心。策经学者,宜曰礼乐之损益何宜,天地之变化何如,礼器之制度何尚,各传经义以对,不独以记问传写为能。然后署之甲乙以升黜之,庶其取舍之鉴灼于目前,是岂恶有用而事无用,辞逸而就劳哉?故学者不习无用之言,则业专而修矣;一心治道,则习贯而入矣。若此之类,施之朝廷,用之牧民,何向而不利哉?其他限年之议,亦无取矣。

【兴贤】

国以任贤使能而兴,弃贤专己而衰。此二者,必然之势,古今之通义,流俗所共知耳。何治安之世有之而能兴,昏乱之世虽有之亦不兴?盖用之与不用之谓矣。有贤而用,国之福也,有之而不用,犹无有也。商之兴也,有仲虺、伊尹,其衰也,亦有三仁。周之兴也,同心者十人,其衰也,亦有祭公谋父、内史过。两汉之兴也,有萧、曹、寇、邓之徒,其衰也,亦有王嘉、傅喜、陈蕃、李固之众。魏、晋而下,至于李唐,不可遍举,然其间兴衰之世,亦皆同也。由此观之,有贤而用之者,国之福也,有之而不用,犹无有也,可不慎欤?今犹古也,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今之士民亦古之士民。古虽扰攘之际,犹有贤能若是之众,况今太宁,岂曰无之?在君上用之而已。博询众庶,则才能者进矣;不有忌讳,则谠直之路开矣;不迩小人,则谗谀者自远矣;不拘文牵俗,则守职者辨治矣;不责人以细过,则能吏之志得以尽其效矣。苟行此道,则何虑不跨两汉、轶三代,然后践五帝、三皇之途哉。

【委任】

人主以委任为难,人臣以塞责为重。任之重而责之重,可也;任之轻而责之重,不可也。愚无他识,请以汉之事明之。高祖之任人也,可以任则任,可以止则止。至于一人之身,才有长短,取其长则不问其短;情有忠伪,信其忠则不疑其伪。其意曰:“我以其人长于某事而任之,在它事虽短何害焉?我以其人忠于我心而任之,在它人虽伪何害焉?”故萧何刀笔之吏也,委之关中,无复西顾之忧;陈平亡命之虏也,出捐四万馀金,不问出入;韩信轻猾之徒也,与之百万之众而不疑。是三子者,岂素著忠名哉?盖高祖推己之心而置于其心,则它人不能离间,而事以济矣。后世循高祖则鲜有败事,不循则失。故孝文虽爱邓通,犹逞申屠之志;孝武不疑金、霍,终定天下大策。当是时,守文之盛者,二君而已,元、成之后则不然,虽有何武、王嘉、师丹之贤,而胁于外戚竖宦之宠,牵于帷嫱近习之制,是以王道浸微,而不免负谤于天下也。中兴之后,唯世祖能驭大臣,以寇、邓、耿、贾之徒为任职,所以威名不减于高祖。至于为子孙虑则不然,反以元、成之后三公之任多胁于外戚竖宦、帷嫱近习之人而致败,由是置三公之任而事归台阁,以虚尊加之而已。然而台阁之臣,位卑事冗,无所统一,而夺于众多之口,此其为胁于外戚竖宦、帷嫱近习者愈矣。至于治有不进,水旱不时,灾异或起,则曰三公不能燮理阴阳而策免之,甚者至于诛死,岂不痛哉!冲、质之后,桓、灵之间,因循以为故事。虽有李固、陈蕃之贤,皆挫于阉寺之手,其馀则希世用事全躯而已,何政治之能立哉?此所谓任轻责重之弊也。

噫!常人之牲,有能有不能,有忠有不忠,知其能则任之重可也,谓其忠则委之诚可也。委之诚者人亦输其诚,任之重者人亦荷其重,使上下之诚相照,恩结于其心,是岂禽息鸟视而不知荷恩尽力哉?故曰:“不疑于物,物亦诚焉。”且苏秦不信天下,为燕尾生,此一苏秦倾侧数国之间,于秦独以然者,诚燕君厚之之谓也。故人主以狗彘畜人者,人亦狗彘其行,以国士待人者,人亦国士自奋。故曰:常人之性,有能有不能,有忠有不忠,顾人君待之之意何如耳。

【知人】

贪人廉,淫人洁,佞人直,非终然也,规有济焉尔。王莽拜侯,让印不受,假僭皇命,得玺而喜,以廉济贪者也。晋王广求为冢嗣,管弦遏密,尘埃被之,陪未几,而声色丧邦,以洁济淫者也。郑注开陈治道,激昂颜辞,君民翕然,倚以致平,卒用奸败,以直济佞者也。於戏!知人则哲,惟帝其难之,古今一也。

【风俗】

夫天之所爱育者民也,民之所系仰者君也。圣人上承天之意,下为民之主,其要在安利之。而安利之要,不在于它,在乎正风俗而已。故风俗之变,迁染民志,关之盛衰,不可不慎也。君子制俗以俭,其弊为奢。奢而不制,弊将若之何?夫如是,则有殚极财力僭渎拟伦以追时好者矣。且天地之生财也有时,人之为力也有限,而日夜之费无穷,以有时之财,有限之力,以给无穷之费,若不为制,所谓积之涓涓而泄之浩浩,如之何使斯民不贫且滥也?国家奄有诸夏,四圣继统,制度以定矣,纪纲以缉矣,赋敛不伤于民矣,徭役以均矣,升平之运,未有盛于今矣,固当家给人足,无一夫不获其所矣。然而窭人之子,短褐未尽完,趋末之民,巧伪未尽抑,其故何也?殆风俗有所未尽淳欤?且圣人之化,自近及远,由内及外。是以京师者风俗之枢机也,四方之所面内而依仿也。加之士民富庶,财物毕会,难以俭率,易以奢变。至于发一端,作一事,衣冠车马之奇,器物服玩之具,旦更奇制,夕染诸夏。工者矜能于无用,商者通货于难得,岁加一岁,巧眩之性不可穷,好尚之势多所易。故物有未弊而见毁于人,人有循旧而见嗤于俗。富者竞以自胜,贫者耻其不若,且曰:“彼人也,我人也,彼为奉养若此之丽,而我反不及!”由是转相慕效,务尽鲜明,使愚下之人,有逞一时之嗜欲,破终身之资产,而不自知也。且山林不能给野火,江海不能实漏卮,淳朴之风散,则贪饕之行成,贪饕之行成,则上下之力匮。如此则人无完行,士无廉声,尚陵逼者为时宜,守检押者为鄙野。节义之民少,兼并之家多,富者财产满布州域,贫者困穷不免于沟壑。夫人之为性,心充体逸则乐生,心郁体劳则思死,若是之俗,何法令之能避哉?故刑罚所以不措者此也。且坏崖破岩之水,原自涓涓;干云蔽日之木,起于青葱。禁微则易,救末者难。所宜略依古之王制,命市纳贾,以观好恶。有作奇技淫巧以疑众者,纠罚之;下至物器馔具,为之品制以节之;工商逐末者,重租税以困辱之。民见末业之无用,而又为纠罚困辱,不得不趋田亩;田亩辟,则民无饥矣。以此显示众庶,未有辇毂之内治而天下不治矣。

【闵习】

父母死,则燔而捐之水中,其不可,明也;禁使葬之,其无不可,亦明也。然而吏相与非之乎上,民相与怪之乎下。盖其习之久也,则至于戕贼父母而无以为不可,顾曰禁之不可也。呜呼!吾是以见先王之道难行也。先王之道不讲乎天下,而不胜乎小人之说,非一日之积也。而小人之说,其为不可,不皆若戕贼父母之易明也。先王之道,不皆若禁使葬之之易行也。呜呼!吾是以见先王之道难行也。贞观之行其庶矣,惜乎其臣有罪焉。作《闵习》。

●卷七十

◎论议、杂著

  【复仇解】

或问复仇。对曰:非治世之道也。明天子在上,自方伯、诸侯以至于有司,各修其职,其能杀不辜者少矣。不幸而有焉,则其子弟以告于有司,有司不能听;以告于其君,其君不能听;以告于方伯,方伯不能听;以告于天子,则天子诛其不能听者,而为之施刑于其仇。乱世则天子、诸侯、方伯皆不可以告。故《书》说纣曰:“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小民方兴,相为敌仇。”盖仇之所以兴,以上之不可告,辜罪之不常获也。方是时,有父兄之仇而辄杀之者,君子权其势,恕其情而与之,可也。故复仇之义,见于《春秋传》,见于《礼记》,为乱世之为子弟者言之也。《春秋传》以为父受诛,子复仇,不可也。此言不敢以身之私而害天下之公。又以为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此言不以有可绝之义,废不可绝之恩也。《周官》之说曰:“凡复仇者,书于士,杀之无罪。”疑此非周公之法也。凡所以有复仇者,以天下之乱,而士之不能听也。有士矣,不使听其杀人之罪以施行,而使为人之子弟者仇之,然则何取于士而禄之也?古之于杀人,其听之可谓尽矣,犹惧其未也,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今书于士则杀之无罪,则所谓复仇者,果所谓可仇者乎?庸讵知其不独有可言者乎?就当听其罪矣,则不杀于士师,而使仇者杀之,何也?故疑此非周公之法也。或曰:“世乱而有复仇之禁,则宁杀身以复仇乎?将无复仇而以存人之祀乎?”曰:可以复仇而不复,非孝也;复仇而殄祀,亦非孝也。以仇未复之耻,居之终身焉,盖可也。仇之不复者,天也。不忘复仇者,己也。克己以畏天,心不忘其亲,不亦可矣。

【推命对】

吴里处士有善推命知贵贱祸福者,或俾予问之,予辞焉。他日复以请,予对曰:夫贵若贱,天所为也;贤不肖,吾所为也。吾所为者,吾能自知之;天所为者,吾独懵乎哉?吾贤欤,可以位公卿欤,则万钟之禄固有焉;不幸而贫且贱,则时也。吾不贤欤,不可以位公卿欤,则箪食豆羹无歉焉;若幸而富且贵,则咎也。此吾知之无疑,奚率于彼者哉?且祸与福,君子置诸外焉。君子居必仁,行必义,反仁义而福,君子不有也,由仁义而祸,君子不屑也。是故文王拘里,孔子畏于匡,彼圣人之智,岂不能脱祸患哉?盖道之存焉耳。

曰:“子以为贵若贱,天所为也。然世贤而贱,不肖而贵者,亦天所为欤?”曰:非也,人不能合于天耳。夫天之生斯人也,使贤者治不贤,故贤者宜贵,不贤者宜贱,天之道也;择而行之者,人之谓也。天人之道合,则贤者贵,不肖者贱;天人之道悖,则贤者贱,而不肖者贵也。天人之道悖合相半,则贤不肖或贵或贱。尧、舜之世,元凯用而四凶殛,是天人之道合也;桀、纣之世,飞廉进而三仁退,是天人之道悖也;汉、魏而下,贤不肖或贵或贱,是天人之道悖合相半也。盖天之命一,而人之时不能率合焉,故君子修身以俟命,守道以任时,贵贱祸福之来,不能沮也。子不力于仁义以信其中,而屑屑焉甘意于诞谩虚怪之说,不已溺哉?

【使医】

“一人疾焉,而医者十,并使之欤?”曰:使其尤良者一人焉尔。“乌知其尤良而使之?”曰:众人之所谓尤良者,而隐之以吾心,其可也,夫能不相逮,不相为谋,又相忌也,况愚智之相百者乎?人之愚不能者常多,而智能者常少。医者十,愚不能者乌知其不九邪?并使之,智能者何用?愚不能者何所不用?一日而病且亡,谁者任其咎邪?故予曰:使其尤良者一人焉尔。使其尤良者有道,药云则药,食云则食,坐云则坐,作云则作。夫然,故医也得肆其术而无憾焉,不幸而病且亡,则少矣。药云则食,坐云则作,曰姑如吾所安焉尔,若人也,何必医?如吾所安焉可也。凡疾而使医之道皆然,而腹心为甚。有腹心之疾者,得吾说而思之,其庶矣!

【汴说】

古者卜筮有常官,所诹有常事。若考步人生辰星宿所次,訾相人仪状色理,逆斥人祸福,考信于圣人无有也,不知从何许人传。宗其说者,澶漫四出,抵今为尤蕃,举天下而籍之,以是自名者,盖数万不啻,而汴不与焉。举汴而籍之,盖亦以万计。予尝视卜汴之术士,善挟奇而以动人者,大抵宫庐、服舆、食饮之华,封君不如也。其出也,或召焉,问之,某人也,朝贵人也;其归也,或赐焉,问之,某人也,朝贵人也。坐其庐旁,历其人之往来,肩相切,踵相籍,穷一朝暮,则已错不可计。窃异之,且窃叹曰:吾侪治先圣人之言,而修其术,张之能为天子营太平,敛之犹足以礻是身正家,顾未尝有公卿彻官若是其即之勤也。或曰:“子知乎?渴者期于浆,疾者期于医,治然也。子诚能为天子营太平,礻是身正家,彼所存势与位尔。势不盈,位不充,则热中,热中则惑。势盈位充矣,则病失之,病失之则忧。惑且忧,则思决。以彼为能决,子亦能乎?不能,则无异其即彼疏此也。”因寤不复异,久之,补吏淮南,省亲江南。有金华山人者,率然相过,自言能逆斥祸福。噫!今之世,子之术奚适而不遇哉?因以汴说谂之。

【议茶法】

国家罢榷茶之法,而使民得自贩,于方今实为便,于古义实为宜,而有非之者,盖聚敛之臣,将尽财利于毫末之间,而不知与之为取之过也。夫茶之为民用,等于米盐,不可一日以无。而今官场所出,皆粗恶不可食,故民之所食,大率皆私贩者。夫夺民之所甘,而使不得食,则严刑峻法有不能止者,故鞭扑流徒之罪未常少弛,而私贩私市者亦未尝绝于道路也。既罢榷之之法,则凡此之为患,皆可以无矣。然则虽尽充岁入之利,亦为国者之所当务也,况关市之人,自足侔昔日之利乎?昔桑弘羊兴榷酤之议,当时以为财用待此而给,万世不可易者,然至霍光不学无术之人,遂能屈其论而罢其法,盖义之胜利久矣。今朝廷之治,方欲铲百代之弊而复尧、舜之功,而其为法度,乃欲出于霍光之所羞为者,则可乎?以今之势,虽未能尽罢榷货而能缓其一,亦所以示上之恤民之深而兴治之渐也。彼区区聚敛之臣,务以求利为功,而不知与之为取,上之人亦当断以义,岂可以人人合其私说然后行哉?扬雄曰:“为人父而榷其子,纵利,如子何?”以雄之聪明,其讲天下之利害宜可信。然则今虽国用甚不足,亦不可以复易已行之法矣。是以国家之势,苟修其法度,以使本盛而末衰,则天下之财不胜用,庸讵而必区区于此哉?

【茶商十二说】

臣窃以须仰巨商有十二之损,为害甚广,请试陈之。

既仰巨商,巨商数少,相率既易,邀贱遂繁,故有场饶明减暗减累累不已,岁数百万,是饶减之损,一也。又既仰巨商,巨商稀少,积压等候,陈损既多,或弃或焚,或充杂用,此税既陷,正税又饶,是陷税之损,二也。又既仰巨商,饶丰价薄,园民困耗,逋欠岁程,至如石桥一场,祖额一百七万,而近岁买纳,才得十万,而亏及累年,便乞减额,是退额之损,三也。又既仰巨商,须凭力禁,是以捕捉之旅,所在屯布,掩缉之众,弥占川落,官员请俸,卒旅衣粮,扰民费财,总计不细,是力禁之损,四也。又既仰巨商,须置榷务,诸郡津置,或数千里,所载纲运,率自省破,船材兵费,风波盗窃,每岁之计,不为不甚,是远萃之损,五也。又既仰巨商,必先多备,茶体轻怯,难掌易损,架阁利燥,封角利密,而官数浩瀚,堆积敖廪,风枯雨湿,气味失夺,俟售待给,已反陈损,是堆积之损,六也。又凡物分轻则得众,得众则易竭。今仰巨商,本不及数千缗则不能行,是分重而不得众也,故难竭而成积滞,分重之损,七也。又凡货利己则精心,精心则货善,货善则易售。今仰巨商,非己甚众,始从小户,次输主人,方纳官场,复支商旅,是以小户偷窃,主人淆杂,奸吏容庇,皆以非己而致货不善也,是非己之损,八也。又既仰巨商,遂为二等,新好者支算商旅,低陈者留卖南中,食用不堪,遂皆私易,故一县大率每岁以茶被刑者往往百数,是烦刑之损,九也。又既仰巨商,茶多积坏,坏不堪卖,遂转蚕茶,给户民,悉不堪食,虚纳所直诸郡甚多,是剜本之损,十也。又巨商悉系通商南方,尽从官卖,官卖既不堪食,多配寺院、茶坊,茶多弃损,钱实虚敛,是削民之损,十一也。既仰巨商,货终难尽,诸般折给,从是生焉。虽依元价,折钱变卖,杂收什一,请实虚损,官亦虚损,是刻士之损,十二也。其为害广也如此,不可不去也。

【乞制置三司条例】

窃观先王之法,自畿之内,赋入精粗,以百里为之差,而畿外邦国,各以所有为贡,又为经用通财之法,以懋迁之。其治市之货财,则亡者使有,害者使除;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则吏为敛之,以待不时而买者。凡此非专利也。盖聚天下之人,不可以无财;理天下之财,不可以无义。夫以义理天下之财,则转输之劳逸,不可以不均,用度之多寡,不可以不通,货贿之有无,不可以不制,而轻重敛散之权,不可以无术。今天下财用,窘急无馀,典领之官,拘于弊法,内外不以相知,盈虚不以相补。诸路上供,岁有定额,丰年便道,可以多致,而不敢不赢;年俭物贵,难于供备,而不敢不足。远方有倍蓰之输,中都有半价之鬻。三司发运使按簿书、促期会而已,无所可否增损于其间。至遇军国郊祀之大费,则遣使铲刷,殆无馀藏,诸司财用事,往往为伏匿,不敢实言,以备缓急。又忧年计之不足,则多为支移折变,以取之民,纳租税数,至或倍其本数。而朝廷所用之物,多求于不产,责于非时,富商大贾,因时乘公私之急,以擅轻重敛散之权。

臣等以谓发运使总六路之赋入,而其职以制置茶盐矾税为事,军储国用,多所仰给,宜假以钱货,继其用之不给,使周知六路财赋之有无,而移用之。凡籴买税敛上供之物,皆得徙贵就贱,用近易远,令在京库藏年支见在之定数所当供办者,得以从便变卖,以待上令。稍收轻重敛散之权,归之公上,而制其有无,以便转输,省劳费,去重敛,宽农民,庶几国用可足,民财不匮矣。所有本司合置官属,许令辟举,及有合行事件,令依条例以闻,奏下制置司参议施行。

【相鹤经】

鹤者,阳鸟也,而游于阴,因金气、依火精以自养。金数九,火数七,六十三年小变,百六十年大变,千六百年形定。生三年顶赤,七年飞薄云汉,又七年夜十二时鸣,六十年大毛落,茸毛生,乃洁白如雪,泥水不能污,百六年雌雄相视而孕,一千六百年饮而不食,胎化产,为仙人之骐骥也。夫声闻于天,故顶赤,食于水,故喙长,轻于前,故毛丰而肉疏,修颈以纳新,故天寿不可量。所以体无青黄二色,土木之气内养,故不表于外也。是以行必依洲渚,止不集林木,盖羽族之清崇也。其相曰:“隆鼻短喙则少瞑,露睛赤白则视远,长颈疏身则能鸣,凤翼雀尾则善飞,龟背鳖腹会舞,高胫促节足力。”其文,李浮丘伯授王子晋,又崔文子学道于子晋,得其文,藏嵩山石室。淮南公采药得之,遂传于近代。熙宁十年正月一日,临川王某笔。

【策问十一道】

问:尧举鲧,于《书》详矣。尧知其不可,然且试之邪,抑不知之也?不知,非所以为圣也;知其不可然且试之,则九载之民,其为病也亦久矣。幸而群臣遂举舜、禹,不幸复称鲧,此亦将以九载试之邪?以尧之大圣知鲧之大恶,其知之也足以自信不疑矣,何牵于群臣也?必曰:“吾唯群臣之听,不自任也。”圣人之心,急于救民,其趣舍顾是否何如,岂固然邪?必以为后世法,得无明哲之主牵制以召败者邪?或曰:“尧知水之数,故先之以鲧。”或曰:“久民病以大禹功。”是皆不然,尧必不以民病私禹,禹必不以利民病而大己功。以民病私其臣,利民病以为己功,乌在其为尧、禹也?又以为泥于数,其探圣人滋浅矣。且谓之有数,鲧何罪其殛死也?圣人之所以然,愚不能释,吾子无隐焉耳。

【二】

问:皋陶曰:“在知人,在安民。”大哉,古之君臣相戒如此!夫虽有知人之明,而无安民之惠心,未可与为治也。有安民之惠心,而无知人之明,则不能任人,虽欲安民,亦有所不能焉。然而天子之尊也,四海之富也,自公至于士凡几位,自正至于旅凡几职?所谓知人者,其必有术,可以二三子而不知乎?

【三】

问:圣人治世有本末,其施之也,有先后。今天下困敝不革,其为日也久矣,治教政令,未尝放圣人之意而为之也。失其本,求之末,当后者反先之,天下靡靡然入于乱者凡以此。夫治天下不以圣人所以治,其卒不治也,则为士而不闲圣人之所以治,非所以为士也。愿二三子尽道圣人所以治之本末与其所先后,以闻于有司。

【四】

问:《记》曰:“追王太王、王季、文王,不以卑临尊也。”夏、商受命,固有祖考,奚无追王之事邪?

【五】

问:圣人之为道也,人情而已矣。考之以事而不合,隐之以义而不通,非道也。《洪范》之陈五事,合于事而通于义者也,如其休咎之效,则予疑焉。人君承天以从事,天不得其所当然,则戒吾所以承之之事可也。必如《传》云,人君行然,天则顺之以然,其固然邪?“僭常若”,“狂常雨若”,使狂且僭,则天如何其顺之也?尧、汤水旱,奚尤以取之邪?意者微言深法,非浅者之所能造,敢以质于二三子。

【六】

问:述诗书传记百家之文,二帝三王之所以基太平而泽后世,必曰礼乐云,若政与刑,乃其助尔。礼节之,乐和之,人已大治之后,其所谓助者,几不用矣。下三王而王者,亦有议礼乐之情者乎?其所谓礼乐如何也?儒衣冠而言制作者,文采声音云而已。基太平而泽后世傥在此邪?宋之为宋久矣,礼乐不接于民之耳目何也?抑犹未可以制作邪?董仲舒、王吉以为王者未制作,用先王之礼乐宜于世者,如欲用先王之礼乐,则何者宜于世邪?

【七】

问:舜命九官,三后在焉。《吕刑》所谓三后恤功于民,乃尧命之,何也?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稷降播种,农殖嘉谷。”以功次之,禹也、稷也、伯夷也,其可也;以事次之,民之灾也、富之也、教之也,其可也。今考其文辞,未有次焉,何也?曰:“士制百姓于刑之中,以教祗德。”降典也,则以民云,制于刑之中,则以百姓云,何也?

【八】

问:夏之法至商而更之,商之法至周而更之,皆因世就民而为之节,然其所以法,意不相师乎?

【九】

问:《易》曰:“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说者曰:“垂衣裳以辨贵贱,乾坤,尊卑之义也。”夫垂衣裳以辨贵贱,自何世始?始于黄帝,独曰黄帝可也。于尧、舜,曰尧、曰舜可也。兼三世而言之,吾疑焉。二三子姑为之解。

【十】

问:《诗》论商之所以王,本之契;论周,本之后稷。夫成汤、文、武之仁圣,而以当桀、纣之天下,此夏、商所以破灭而商、周得之也,彼千岁之稷、契何功焉?其本之也,不有说邪?

【十一】

问:挂兵于夷狄,以弊百姓,畋游倡乐,赏赐无节,而台榭陂池宫室之观侈,此国之所以贫,今皆无此,而有司之所讲,常出于权利,然亦不足于财;信任亲戚后宫之家,尊显公卿大臣之世,布衣岩穴之秀,蔽障而不得仕,此官之所以旷,今皆无此,而所使在位皆公天下之选也,然亦不足于士;异时尝多兵矣,而不以兵多故费财,今民之壮者多去而为兵,而租赋尽于粮饷,然亦不足于兵;异时尝多马矣,而不以马多故费土,今内则空可耕之地以为牧,盖巨万顷,外则弃钱币以取之四夷,然亦不足于马。此其故何也?

●卷七十一

◎杂著

  【先大夫述】

王氏,其先出太原,今为抚州临川人,不知始所以徙。其后有隐君子某,生某,以子故赠尚书职方员外郎。职方生卫尉寺丞某,公考也。公讳某,始字损之,年十七,以文干张公咏,张公奇之,改字公舜良。祥符八年,得进士第,为建安主簿。时尚少,县人颇易之。既数月,皆畏,翕然,令赖以治。尝疾病,阖县为祷祠。县人不时入税,州咎县,公曰:“孔目吏尚不时入税,贫民何独为邪?”即与校至府门,取孔目吏以归,杖二十,与之期三日。尽期,民之税亦无不入,自将已下皆侧目。为判官临江军,守不法,公遇事辄据争之以故事。一政吏为文书谩其上,至公辄阁。军有萧滩,号难度,以腐船度辄返,吏呼公为“判官滩”云。豪吏大姓,至相与出钱,求转运使下吏出公。领新淦县,县大治。今三十年,吏民称说如公在。改大理寺丞,知庐陵县,又大治。移知新繁县,改殿中丞。到县,条宿奸数人上府,流恶处,自馀一以恩信治之,尝历岁不笞一人。知韶州,改太常博士、尚书屯田员外郎。夷越无男女之别,前守类以为俗然,即其得可已,皆弗究。公曰:“同是人也,不可渎其伦。夫所谓因其俗者,岂谓是邪?”凡有萌蘖,一切レ矜穷治之。时未几,男女之行于市者,不敢一途。胡先生瑗为《政范》,亦掇公此事。

部县翁源多虎,公教捕之。民言虎自毙者五。令断虎头舆致州,为颂以献。公麾舆者出,以颂还令。其不喜怪,不以其道说之不说也如此。蜀效忠士屯者五百人,代不到,谋叛。韶,小州,即有变,无所可枝梧,佐吏始殊恐。公不为动,独捕其首五人,即日断流之,护出之界上。初,佐吏固争请付狱,既而闻其徒谋,若以首赴狱,当夜劫之以叛,众乃愈服。公完营驿仓库,建坊道,随所施设,有条理。长老言:“自岭海服朝廷为吾置州守,未有贤公者。”丁卫尉府君忧,服除,通判江宁府,阅两将,一以府倚公办。宝元二年二月二十三日,以疾弃诸孤官下,享年四十六。

公于忠义孝友,非勉也,宦游常奉亲行,独西川以远,又法不听。在新繁未尝剧饮酒,岁时思慕,哭殊悲。其自奉如甚啬者,异时悉所有又贷于人。治酒食,须以娱其亲,无秋毫爱也,人乃或以为奢。居未尝怒笞子弟,每置酒,从容为陈孝悌仁义之本,古今存亡治乱之所以然,甚适。其自任以世之重也,虽人望公则亦然,卒之官不充其材以夭。呜呼!其命也。母谢氏,以公故封永安县君。娶某氏,封长寿县君。子男七人,女一人,适张氏,处两人。将以某月日葬某处,子某等谨撰次公事如右,以求有道而文者铭焉,以取信于后世。

【先大夫集序】

君子于学,其志未始不欲张而行之以致君,下膏泽于无穷。唯其志之大,故或不位于朝,不位于朝而势不足以自效,则思慕古之人而作为文辞,亦不失其所志也。二帝三王群圣人之时,贤俊并用,虽穷处岩穴,亦扳而在高位,其志莫不得施,而文之传于后者少矣。后之时,非古之时也,人之不得志者常多,而以文自传者,纷如也。先大夫少而博学,及强年有仕进之望,其志欲有以为而遽没,其于文,所不暇也。一日,诸子阅橐中,乃得旧歌诗百馀篇,虽此不足尽识其志,然讽咏情性,其亦有以助于道者,不忍弃去也,辄序次之。呜呼!公之诗,君子视之,当自知矣,不敢赞也。

【题王逢原讲孟子后】

逢原在常江阴时,学者有问以孟子,而逢原为之论说,是以如是其详也。未几而逢原卒,故其书才终于一篇,而考之时不同,盖其志犹未就也。虽然,观其说,亦足以概见之矣。若逢原所谓见其进未见其止也。其卒时,年二十八。呜呼,惜哉!逢原卒于嘉己亥六月,后七年讲义方行。

【许氏世谱】

伯夷,神农之后也,佐尧、舜有大功,赐姓曰姜。其后见经者四国,曰申,《诗》所谓申伯者是也;曰吕,《书》所谓吕侯者是也;曰齐,曰许,《春秋》所书齐侯、许男是也。周衰,许男尝从大侯侵伐会盟,竟于春秋。及后世复国,而子孙以其封姓。然世传有许由者,尧以天下让由,由不受,逃之箕山,箕山上盖有许由冢焉。其事不见于经,学者疑之。或曰:“由亡求于世者耳,虽与之天下,盖不受也,故好事者以云。”而由与伯夷,其生后先,所祖同不同,莫能知也。汉兴,许氏侯者六人:柏至侯盎,宋子侯瘛,严侯猜,此三侯者,其始以将封,而史不书其州里;平恩侯广汉,博望侯舜,乐成侯延寿,此三侯者,同产昆弟也,以外戚起于宣、元之世,昌邑人也。盎孙昌尝为丞相。延寿及广汉弟子嘉,尝为大司马。至王莽败,许氏始皆失其封云。后汉会稽有许荆者,循吏也。许慎者,以经术显。许峻者,为《易林》传于世。许杨者,治鸿隙陂,有德于汝南,汝南之民报祭焉。许靖者,避地交州,后入蜀,先主以为太傅,与从弟劭俱善论人物。劭兄虔,亦知名,世称平舆渊有二龙焉。慎、峻、杨、靖,皆汝南人也。许褚者,家于谯,以忠力事魏,封侯牟乡。许慈者,家南阳,入蜀,父子为博士。司马晋时有许孜者,东阳人也,德行高,察孝廉不起,老于家,其子曰生,亦有至性焉。初,许氏爵邑于周,子孙播散四方,有纪者犹不乏焉,至昌邑始大者,间兴于汝南,其后祖高阳者为最盛。然高阳之族,不见其所始。有据者,仕魏,历校尉、郡守,生允,为镇北将军。允三子,皆仕司马晋。奇,司隶校尉;猛,幽州刺史。奇子遐,侍中;猛子式,平原太守。自允至式皆知名。允后五世询,司马晋尝召官之,不起。询孙,为旌阳太守于齐。生勇慧,齐太子家令,冗从仆射。勇慧生懋,笃学以孝闻,卒于梁,为中庶子。懋生亨,为陈卫尉卿,尝领史官,次齐、梁时事。有子善心,为之卒业。是时有许绍者,善心族父也,通守夷陵,治有恩,流户自归数十万,卒有劳于唐,爵安陆郡公。圉师、钦寂、钦明其后也。圉师,绍少子,宽博有器干,别自封平恩男,与敬宗俱龙朔中宰相。钦寂谓绍曾大父也,万岁中,帅师当契丹,为所败,执以如安东,使说守者降。至安东,曰:“贼今且破灭,公勉守无忘忠也。”契丹即杀之。是岁,弟钦明亦遇杀。钦明为凉州都督,案行,卒与突厥遇,亦执使降。至灵州,顾为言告守者所以破贼。兄弟将兵,一旦同以身徇边鄙,贤者荣之。敬宗者,善心子也,始以公开郡于高阳,与其孙令伯以文称当世。天宝之乱,敬宗有孙曰远,与张巡以睢阳抗贼,自以不及巡,推巡为将而亲为之下。久之,食已尽,煮茶纸以食,犹坚守。贼所以不得南向,以睢阳弊其锋也。卒与俱死者,皆天下豪杰义士云。唐亡,远孙儒,不义朱梁,自雍州入于江南,终身不出焉。儒生稠,沉毅有信,仕江南李氏,参德化王军事。稠生规,好道家言,不以事自,尝羁宣、歙间,闻旁舍呻呼,就之,曰:“我某郡人也,察君长者,且死,愿以骸骨属君。”因指橐中黄金十斤,曰:“以是交长者。”规许诺,敬负其骨千里,并黄金置死者家。家大惊,愧之,因请献金如儿言以为许君寿,规不顾竟去。于是闻者滋以规为长者。卒,葬池州,后以子故赠大理评事。生遂、逖、迥三子。遂善事母。里母励其子,辄曰:“汝独不惭许伯通乎?”祥符中,天子有事于泰山,加恩群臣,逖当迁,让其兄遂。天子以遂试将作监主簿。遂子俞,字尧言,名能文章,大臣屡荐之,有与不合者,官以故不遂。尝知兴国军大冶县,县人至今称之,俞两子,均为进士。逖字景山,尝上书江南李氏,李氏叹奇之,以为崇文馆校书郎,岁终拜监察御史。后复上书太宗论边事,宰相赵普奇其意,以为与己合。知兴元府,起ガ侯废堰以利民。治沣、荆、扬三州,为盗者逃而去。其事兄如事父,使妻事其长姒如事母。故人无后,为嫁其女如己子。有子五人:恂,黄州录事参军;恢,尚书虞部员外郎;怡,今为太子中舍、签书淮南节度判官厅公事;元,今为江淮荆湖两浙制置发运使;平,泰州海陵主簿。五人者,咸孝友如其先人,故士大夫论孝友者归许氏。元以国子博士、发运判官,七年遂为其使,待制天章阁,自天子大臣莫不以为材。其劳烈方在史氏记,余故不论而著其家行云。迥字光远,其事母如伯通之孝,事其兄如景山之为弟也。慷慨有大意,少尝仕李氏,后不复仕,与其兄俱葬颜村。有子会,为进士,方壮时,亦慨然好议天下事,今为太庙斋郎。

临川王某曰:“余谱许氏,自据以下,其绪传始显焉。然自许男见于周,其后数封,而有纪之子孙多焉。考是论之。夫伯夷之所以佐其君治民,余读《书》未尝不喟然叹思之也。《传》曰:“盛德者必百世祀。”若伯夷者,盖庶几焉。彼其后世忠孝之良,亦使之遭时,沐浴舜、禹之间以尽其材,而与夫夔、皋、罴、虎之徒俱出而驰焉,其孰能概之耶?

【伤仲永】

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邑人奇之,稍稍宾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不使学。

予闻之也久,明道中,从先人还家,于舅家见之,十二三矣。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又七年,还自扬州,复到舅家,问焉。曰:“泯然众人矣。”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人)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邪!

【同学一首别子固】

江之南,有贤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淮之南,有贤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二贤人者,足未尝相过也,口未尝相语也,辞币未尝相接也。其师若友,岂尽同哉?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曰,学圣人而已矣。学圣人,则其师若友,必学圣人者。圣人之言行,岂有二哉?其相似也,适然。

予在淮南,为正之道子固,正之不予疑也。还江南,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为然。予又知所谓贤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

子固作《怀友》一首遗予,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后已。正之盖亦常云尔。夫安驱徐行,蔺中庸之庭,而造于其堂,舍二贤人者而谁哉?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愿从事于左右焉尔。辅而进之,其可也。噫!官有守,私有系,会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学一首别子固》,以相警且相慰云。

【书瑞新道人壁】

始瑞新道人治其众于天童之景德,予知鄞县,爱其材能,数与之游。后新主此山之四年,予自淮南来视苏州之积水,卒事,访焉,则新既死于某月某日矣。人知与不知,莫不怆焉,而予与之又久以深,宜其悲也。夫新之材信奇矣,自放于世外,而人悼惜之如此。彼公卿大夫操治民之势,而能以利泽加焉,则其生也荣,其死也哀,不亦宜乎。皇五年六月十五日,临川王某介甫题。

【读孟尝君传】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读柳宗元传】

余观八司马皆天下之奇材也,一为叔文所诱,遂陷于不义。至今士大夫欲为君子者,皆羞道而喜攻之。然此八人者,既困矣无所用于世,往往能自强以求列于后世,而其名卒不废焉。而所谓欲为君子者,吾多见其初而已,要其终,能毋与世俯仰以自别于小人者少耳,复何议彼哉?

【读江南录】

故散骑常侍徐公铉,奉太宗命撰《江南录》,至李氏亡国之际,不言其君之过,但以历数存亡论之。虽有愧于实录,其于《春秋》之义,(《春秋》,臣子为君亲讳,礼也。)箕子之说,(周武王克商,问箕子商所以亡,箕子不忍言商恶,以存亡国宜告之。)徐氏录为得焉。然吾闻国之将亡,必有大恶,恶者无大于杀忠臣。国君无道,不杀忠臣,虽不至于治,亦不至于亡。纣为君,至暴矣,武王观兵于孟津,诸侯请伐纣,武王曰:“未可。”及闻其杀王子比干,然后知其将亡也,一举而胜焉。季梁在随,随人虽乱,楚人不敢加兵。虞以不用宫之奇之言,晋人始有纳璧假道之谋。然则忠臣国之与也,存与之存,亡与之亡。予自为儿童时,已闻金陵臣潘佑以直言见杀,当时京师因举兵来伐,数以杀忠臣之罪。及得佑所上谏李氏表观之,词意质直,忠臣之言。予诸父中旧多为江南官者,其言金陵事颇详,闻佑所以死则信。然则李氏之亡,不徒然也。今观徐氏录言佑死,颇似妖妄,与予旧所闻者甚不类。不止于佑,其它所诛者,皆以罪戾,何也?予甚怪焉。若以商纣及随、虞二君论之,则李氏亡国之君,必有滥诛,吾知佑之死信为无罪,是乃徐氏匿之耳。何以知其然?吾以情得之。大凡毁生于嫉,嫉生于不胜,此人之情也。吾闻铉与佑皆李氏臣,而俱称有文学,十馀年争名于朝廷间。当李氏之危也,佑能切谏,铉独无一说。以佑见诛,铉又不能力诤,卒使其君有杀忠臣之名,践亡国之祸,皆铉之由也。铉惧此过,而又耻其善不及于佑,故匿其忠而污以它罪,此人情之常也。以佑观之,其它所诛者,又可知矣。噫!若果有此,吾谓铉不唯厚诬忠臣,其欺吾君不亦甚乎!

【书李文公集后】

文公非董子作《仕不遇赋》,惜其自待不厚。以予观之,《诗》三百,发愤于不遇者甚众。而孔子亦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盖叹不遇也。文公论高如此,及观于史,一不得职,则诋宰相以自快。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言不可独信久矣。虽然,彼宰相名实固有辨。彼诚小人也,则文公之发,为不忍于小人可也。为史者,独安取其怒之以失职耶?世之浅者,固好以其利心量君子,以为触宰相以近祸,非以其私,则莫为也。夫文公之好恶,盖所谓皆过其分者耳。方其不信于天下,更以推贤进善为急。一士之不显,至寝食为之不甘,盖奔走有力,成其名而后已。士之废兴,彼各有命。身非王公大人之位,取其任而私之,又自以为贤,仆仆然忘其身之劳也,岂所谓知命者耶?《记》曰:“道之不行,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夫文公之过也,抑其所以为贤欤?

【书刺客传后】

曹沫将而亡人之城,又劫天下盟主,管仲因勿倍以市信一时,可也。予独怪智伯国士豫让,岂顾不用其策耶?让诚国士也,曾不能逆策三晋,救智伯之亡,一死区区,尚足校哉?其亦不欺其意者也。聂政售于严仲子,荆轲豢于燕太子丹。此两人者,污隐困约之时,自贵其身,不妄愿知,亦曰有待焉。彼挟道德以待世者,何如哉?

【孔子世家议】

太史公叙帝王则曰“本纪”,公侯传国则曰“世家”,公卿特起则曰“列传”,此其例也。其列孔子为世家,奚其进退无所据耶?孔子,旅人也,栖栖衰季之世,无尺土之柄,此列之以传宜矣,曷为世家哉?岂以仲尼躬将圣之资,其教化之盛,舄奕万世,故为之世家以抗之?又非极挚之论也。夫仲尼之才,帝王可也,何特公侯哉?仲尼之道,世天下可也,何特世其家哉?处之世家,仲尼之道,不从而大;置之列传,仲尼之道,不从而小。而迁也自乱其例,所谓多所抵牾者也。

【书洪范传后】

王某曰:古之学者,虽问以口,而其传以心;虽听以耳,而其受以意。故为师者不烦,而学者有得也。孔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夫孔子岂敢爱其道,骜天下之学者,而不使其早有知乎!以谓其问之不切,则其听之不专;其思之不深,则其取之不固。不专不固,而可以入者,口耳而已矣。吾所以教者,非将善其口耳也。孔子没,道日以衰熄,浸淫至于汉,而传注之家作。为师则有讲而无应,为弟子则有读而无问。非不欲问也,以经之意为尽于此矣,吾可无问而得也。岂特无问,又将无思。非不欲思也,以经之意为尽于此矣,吾可以无思而得也。夫如此,使其传注者皆已善矣,固足以善学者之口耳,不足善其心,况其有不善乎?宜其历年以千数,而圣人之经卒于不明,而学者莫能资其言以施于世也。予悲夫《洪范》者,武王之所以虚心而问,与箕子之所以悉意而言,为传注者汨之,以至于今冥冥也,于是为作传以通其意。呜呼!学者不知古之所以教,而蔽于传注之学也久矣。当其时,欲其思之深、问之切而后复焉,则吾将孰待而言邪?孔子曰:“予欲无言。”然未尝无言也,其言也,盖有不得已焉。孟子则天下固以为好辩,盖邪说暴行作,而孔子之道几于熄焉,孟子者不如是不足与有明也。故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夫予岂乐反古之所以教,而重为此讠尧讠尧哉?其亦不得已焉者也。

【题张忠定书】

忠定公没久矣,士大夫至今称之,岂不以刚毅正直有劳于世如公者少欤?先公年十七,以文见公,实见称赏,遂易字舜良。时在升州也。窃观遗迹,不胜感恻之至。

【题燕华仙传】

燕华仙事异矣。黄君所为传,亦辩丽可。十方世界,皆智所幻,推智无方,幻亦无穷。必有合焉,乃与为类,则王夫人之遇,岂偶然哉。

【书金刚经义赠吴】

惟佛世尊,具正等觉,于十方刹,见无边身,于一寻身,说无量义。然旁行之所载,累译之所通,理穷于不可得,性尽于无所住,《金刚般若波罗蜜》为最上乘者,如斯而已矣。

【与妙应大师说】

妙应大师智缘,诊父之脉,而知子之祸福。翰林王承旨疑其古之无有。缘曰:“昔秦医和诊晋侯之脉而知良臣必死。良臣之死,乃见于晋侯之脉。诊父而知子,又何足怪哉?”熙宁庚戌十二月十九日,某书。

【题旁诗(仲子正字)】

旁近有诗云:“杜家园上好花时,尚有梅花三两枝。日莫欲归岩下宿,为贪香雪故来迟。”俞秀老一见,称赏不已,云绝似唐人。旁喜作诗,如此诗甚工也。

●卷七十二

◎书

  【答韩求仁书】

比承手笔,问以所疑,哀荒久不为报。勤勤之意,不可以虚辱,故略以所闻致左右,不自知其中否也,唯求仁所择尔。

盖序《诗》者不知何人,然非达先王之法言者不能为也。故其言约而明,肆而深,要当精思而熟讲之尔,不当疑其有失也。二《南》皆文王之诗,而其所系不同者,《周南》之诗,其志美,其道盛。微至于赳赳武夫、《兔》之人,远至于江汉、汝坟之域,久至于衰世之公子,皆有以成其德。《召南》则不能与于此。此其所以为诸侯之风,而系之召公者也。夫事出于一人,而其不同如此者,盖所入有浅深,而所施有久近故尔。所谓《小雅》、《大雅》者,《诗》之《序》固曰:“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然所谓《大雅》者,积众小而为大,故《小雅》之末,有疑于《大雅》者,此不可不知也。又作诗者,其志各有所主,其言及于大,而志之所主者小,其言及于小,而志之所主者大,此又不可不知也。司马迁以为《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而其流及上。此言可用也。又宣王之《大雅》,其善疑于小;而幽王之《小雅》,其恶疑于大。盖宣王之善微矣,其大者如此而已;幽王之恶大矣,其小者犹如此也。凡《序》言刺某者,一人之事也;言刺时者,非一人之事也。刺言其事,疾言其情。或言其事,或言其情,其实一也。何以知其如此?《墙有茨》“卫人刺其上也”,而卒曰“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是以知其如此也。刺乱,为乱者作也;闵乱,为遭乱者作也。何以知其如此?平王之《扬之水》,先束薪而后束楚,忽之《扬之水》,先束楚而后束薪。周之乱在上,而郑之乱在下故也。乱在上则刺其上,乱在下则闵其上,是以知其如此也。管、蔡为乱,成王幼冲,周公作《鸱》以遗王,非疾成王而刺之也,特以救乱而已,故不言刺乱也。言刺乱、刺褊、刺奢、刺荒,序其所刺之事也。言刺时者,明非一人之事尔,非谓其不乱也。《关雎》之诗,所谓“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者,孔子所谓“哀而不伤”者也。《何彼矣》之诗所谓“平王”者,犹格王、宁王而已,非东周之平王也;所谓“齐侯”者,犹康侯、宁侯而已,非营丘之齐侯也。《郑·缁衣》之诗宜也、好也、席也,此其先后之序也。此诗言武公父子善善之无已,故《序》曰“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席,多也;宜者,以言其所善之当也;多者,以言其所善之众也。《缁衣》者,君臣同朝之服也;“适子之馆者”,就之也;为之改作缁衣而授之以粲者,举而养之也。能就之,又能举而养之,此所以为有国者之善善,而异于匹夫之善善也。夫有国善善如此,则优于天下矣,其能父子善于其职,而国人美之,不亦宜乎?《生民》之诗,所谓“是任是负,以归肇祀”者,言后稷既开国,任负所种之谷以归而肇祀尔,非以谓兆帝祀于郊也。所谓“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者,言我既为天子得祀郊,则盛于豆登,其香始升,而上帝居歆尔,非以为后稷得郊也。其卒曰“故臭时,庶无罪悔,以迄于今”者,言上帝所以居歆,何臭之时乎?乃以后稷肇祀,则庶无罪悔,以迄于今,得郊祀之时尔。盖所谓“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者此也。卫有邶、之诗,而说者以谓卫后世并邶、而取之,理或然也。既无所受之,则疑而阙之可也。

意诚而心正,心正则无所为而不正。故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此诗之言,故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也,非以它经为有异乎此也。吾之所受者为此,则彼者吾之所弃也。所谓“彼哉彼哉”者,盖孔子之所弃也。孔子曰“管仲如其仁”,仁也。扬子谓“屈原如其智”,不智也。犹之《诗》以不明为明,又以不明为昏。考其辞之终始,则其文虽同,不害其意异也。忠足以尽己,恕足以尽物,虽孔子之道,又何以加于此?而论者或以谓孔子之道,神明不测,非忠恕之所能尽。虽然,此非所以告曾子者也。“好勇过我”也者,所谓能勇而不能怯者也。能勇而不能怯,非成材也,故孔子无所取。古者凤鸟至,河出图,皆圣人在上之时。其言“凤鸟不至,河不出图”者,盖曰无圣人在上而已矣。颜子具圣人之体而微,所谓美人也。其于尊五美,屏四恶,非待教也。若夫郑声佞人,则由外铄我者也。虽若颜子者,不放而远之,则其于为邦也,不能无败。《书》曰:“能哲而惠,何忧乎兜?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由此观之,佞人者,尧、舜之所难,而况于颜子者乎?夫佞人之所以入人者,言而已。言之入人,不如声之深,则郑声之可畏,固又甚矣。孔子曰:“如有所誉,其有所试矣。”谓颜子“三月不违仁”者,盖有所试矣。虽然,颜子之行,非终于此,其后孔子告之以“克己复礼”而“请事斯语”矣。夫能言动视听以礼,则盖已终身未尝违仁,非特三月而已也。语道之全,则无不在也,无不为也,学者所不能据也,而不可以不心存焉。道之在我者为德,德可据也。以德爱者为仁,仁譬则左也,义譬则右也。德以仁为主,故君子在仁义之间,所当依者仁而已。孔子之去鲁也,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也。以微罪行也者,依于仁而已。礼,体此者也;智,知此者也;信,信此者也。孔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而不及乎义、礼、智、信者,其说盖如此也。扬子曰:“道以道之,德以得之,仁以人之,义以宜之,礼以体之,天也。合则浑,离则散,一人而兼统四体者,其身全乎。”老子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扬子言其合,老子言其离,此其所以异也。韩文公知“道有君子有小人,德有凶有吉”,而不知仁义之无以异于道德,此为不知道德也。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此孟子所谓天之大任者也;不能如大人正己而物正,此孔子所谓小器者也。言各有所当,非相违也。

昔之论人者,或谓之圣人,或谓之贤人,或谓之君子,或谓之仁人,或谓之善人,或谓之士。《微子》一篇,记古之人出处去就,盖略有次序。其终所记八士者,其行特可谓之士而已矣。当记此时,此八人之行,盖犹有所见,今亡矣,其行不可得而考也。无君子小人,至于五世则流泽尽,泽尽则服尽,而尊亲之礼息。万世莫不尊亲者,孔子也。故孟子曰:“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孟子所谓“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者”,先儒以国中之地谓之廛,以《周官》考之,此说是也。廛而不征者,赋其市地之廛,而不征其货;法而不廛者,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赋其廛。或廛而不征,或法而不廛,盖制商贾者恶其盛,盛则人去本者众;又恶其衰,衰则货不通。故制法以权之,稍盛则廛而不征,已衰则法而不廛。文王之时,关讥而不征,及周公制礼,则凶荒札丧,然后无征,盖所以权之也。贡者,夏后氏之法,而孟子以为不善者。不善,非夏后氏之罪也,时而已矣。责难于君者,吾闻之矣,责善于友者,吾闻之矣。虽然,其于君也,曰“以道事之,不可则止”;其于友也,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王欢于孟子,非君也,非友也。彼未尝谋于孟子,则孟子未尝与之言,不亦宜乎?

求仁所问于《易》者,尚非《易》之蕴也。能尽于《诗》、《书》、《论语》之言,则此皆不问而可知。某尝学《易》矣,读而思之,自以为如此,则书之以待知《易》者质其义。当是时,未可以学《易》也,唯无师友之故,不得其序,以过于进取,乃今而后,知昔之为可悔。而其书往往已为不知者所传,追思之,未尝不愧也。以某之愧悔,故亦欲求仁慎之。盖以求仁才能而好问如此,某所以告于左右者,不敢不尽,冀有以亮之而已。至于《春秋》三传,既不足信,故于诸经尤为难知,辱问皆不果答,亦冀有以亮之。

【答龚深父书】

某得手笔,感慰,尤喜侍奉万福。所示王深父事甚晓。然不为小廉曲谨以投众人耳目,而趣舍必度于仁义,是乃深父所以合于古人,而众人所以不识深父者也。言之于深父何病?扬雄亦用心于内,不求于外,不修廉隅,以徼名当世。故某以谓深父于为雄几可以无悔。扬雄者,自孟轲以来,未有及之者。但后世士大夫多不能深考之尔。孟轲,圣人也。贤人则其行不皆合于圣人,特其智足以知圣人而已。故某以谓深父其智能知轲,其于为雄几可以无悔。扬雄之仕,合于孔子无不可之义,奈何欲非之乎?若以深父不仕为过于雄,则自雄以来,能不仕者多矣,岂皆能过于雄乎?若以深父之不仕为与雄异,则孟子称禹、稷、颜回同道。深父之于为雄,其以强学力行之所至,仕不仕,特其所遭义命之不同,未可以议于此。深父吾友也,言其美,尤不敢略,亦不敢诬,所以致忠信于吾友。然以久废学,恐所论尚不中,不惜更详喻及也。

【再答龚深父论语孟子书】

某启:黾勉俯从事,不能无劳,略尝奉书,想己得达。承手笔,知十二娘子侍奉万福,欣慰可知。所论及异论具晓,然道德性命,其宗一也。道有君子有小人,德有吉有凶,则命有顺有逆,性有善有恶,固其理,又何足以疑?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出善就恶,谓之性亡,不可谓之性成,则伊尹之言何谓也?召公曰“惟不恭厥德,乃早坠厥命”者,所谓命凶也。命凶者,固自取,然犹谓之命。若小人之自取,或幸而免,不可谓之命,则召公之言何谓也?是古人之以无君子为无道,以无吉德为无德,则去善就恶,谓之性亡,非不可也。虽然,可以谓之无道,而不可谓之道无小人;可谓之无德,而不可以谓德无凶;可以谓之性亡,而不可以谓之性无恶。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言相近之性,以习而相远,则习不可以不慎,非谓天下之性皆相近而已矣。孔子见南子为有礼,则孔子不可告子路曰“是礼也”,而曰“天厌之”乎?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若有礼而无权,则何以为孔子?天下之理,固不可以一言尽。君子有时而用礼,故孟子不见诸侯;有时而用权,故孔子可见南子。孔子与蒲人盟而适卫者,将以行法也。不如是,则要盟者得志矣。且有制于人而不得行,则圣人之无可奈何,孔子适卫,非蒲之所能制,则孔子何为而不适卫?盖适卫然后足以明义,此孔子之所以适卫也。凡此皆略为深甫道之。以深甫之明,何难于答是,而千里以书见及,此固深甫之好问嗜学之无已也。久废笔墨,言不逮意,幸察。知罢官遂见过,幸甚。然某疲病,恐不能久堪州事,不知还得相见于此否?向秋,自爱。

【答王深甫书三】

某拘于此,郁郁不乐,日夜望深甫之来,以豁吾心。而得书,乃不知所冀,况自京师去颍良不远,深甫家事,会当有暇时,岂宜爱数日之劳而不一顾我乎?朋友道丧久矣,此吾于深甫不能无望也。

向说天民与深甫不同。虽蒙丁宁相教,意尚未能与深甫相合也。深甫曰:“事君者,以容于吾君为悦;安社稷者,以安吾之社稷为悦;天民者,以行之天下而泽被于民为达。三者,皆执其志之所殖而成善者也,而未及乎知命,大人则知命矣。”某则以谓善者,所以继道而行之可善者也。孔子曰:“智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又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孔子之所谓善者如此,则以容于吾君为悦者,未可谓能成善者也,亦曰容而已矣。以容于吾君为悦者,则以不容为戚;安吾社稷为悦,则以不安为戚。吾身之不容,与社稷之不安,亦有命也,而以为吾戚,此乃所谓不知命也。夫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彼非以达可行于天下为悦者也,则其穷而不行也,岂以为戚哉?视吾之穷达而无悦戚于吾心,不知命者,其何能如此?且深甫谓以民系天者,明其性命莫不禀于天也。有匹夫求达其志于天下,以养全其类,是能顺天者,敢取其号亦曰天民,安有能顺天而不知命者乎?

深甫曰:“安有能视天以去就,而德顾贬于大人者乎?”某则以谓古之能视天以去就,其德贬于大人者有矣,即深甫所谓管仲是也。管仲,不能正己者也,然而至于不死子纠而从小白,其去就可谓知天矣。天之意固尝甚重其民,故孔子善其去就,曰:“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此乃吾所谓德不如大人,而尚能视天以去就者。

深甫曰:“正己以事君者,其道足以致容而已。不容,则命也,何悦于吾心哉?正己而安社稷者,其道足以致安而已。不安,则命也,何悦于吾心哉?正己以正天下者,其道足以行天下而已。不行,则命也,何穷达于吾心哉?”某则以谓大人之穷达,能无悦戚于吾心,不能毋欲达。孟子曰:“我四十不动心。”又曰:“何为不豫哉?然而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夫孟子可谓大人矣,而其言如此,然则所谓无穷达于吾心者,殆非也,亦曰无悦戚而已矣。

深甫曰:“惟其正己而不期于正物,是以使万物之正焉。”某以谓期于正己而不期于正物,而使万物自正焉,是无治人之道也。无治人之道者,是老、庄之为也。所谓大人者,岂老、庄之为哉?正己不期于正物者,非也;正己而期于正物者,亦非也。正己而不期于正物,是无义也;正己而期于正物,是无命也。是谓大人者,岂顾无义命哉?扬子曰:“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器。”扬子所谓大器者,盖孟子之谓大人也。物正焉者,使物取正乎我而后能正,非使之自正也。武王曰:“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耻之。孟子所谓“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不期于正物而使物自正,则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无为怒也。孟子没,能言大人而不放于老、庄者,扬子而已。

深甫尝试以某之言与常君论之,二君犹以为未也,愿以教我。

【二】

某学未成而仕,仕又不能俯仰以赴时事之会;居非其好,任非其事,又不能远引以避小人之谤谗。此其所以为不肖而得罪于君子者,而足下之所知也。往者,足下遽不弃绝,手书勤勤,尚告以其所不及,幸甚,幸甚。顾私心尚有欲言,未知可否,试尝言之。

某尝以谓古者至治之世,然后备礼而致刑。不备礼之世,非无礼也,有所不备耳;不致刑之世,非无刑也,有所不致耳。故某于江东,得吏之大罪有所不治,而治其小罪。不知者以谓好伺人之小过以为明,知者又以为不果于除恶,而使恶者反资此以为言。某乃异于此,以为方今之理势,未可以致刑。致刑则刑重矣,而所治者少,不致刑则刑轻矣,而所治者多,理势固然也。一路数千里之间,吏方苟简自然,狃于养交取容之俗,而吾之治者五人,小者罚金,大者才绌一官,而岂足以为多乎?工尹商阳非嗜杀人者,犹杀三人而止,以为不如是不足以反命。某之事,不幸而类此。若夫为此纷纷,而无与于道之废兴,则既亦知之矣。抑所谓君子之仕行其义者,窃有意焉。足下以为如何?

自江东日得毁于流俗之士,顾吾心未尝为之变,则吾之所存,固无以媚斯世,而不能合乎流俗也。及吾朋友亦以为言,然后怵然自疑,且有自悔之心。徐自反念,古者一道德以同天下之俗,士之有为于世也,人无异论。今家异道,人殊德,又以爱憎喜怒变事实而传之,则吾友庸讵非得于人之异论、变事实之传,而后疑我之言乎?况足下知我深,爱我厚,吾之所以日夜向往而不忘者,安得不尝试言吾之所自为,以冀足下之察我乎?使吾自为如此,而可以无罪,固大善,即足下尚有以告我,使释然知其所以为罪,虽吾往者已不及,尚可以为来者之戒。幸留意以报我,无忽。

【三】

某启:不见已两月,虽尘劳汨汨,企望盛德,何日无之?忽辱惠书,承以《论语义》见教,言微旨奥,直造孔庭,非极高明,孰能为之?仰羡,仰羡。近蒙子固、夷甫过我,因与二公同观,尤所叹服。何时得至金陵,以尽远怀。此文又见卷七十八《卷王逢原书》

【与王深父书二】

某顿首。自与足下别,日思规箴切靡刂之补,甚于饥渴。足下有所闻,辄以告我,近世朋友,岂有如足下者乎?此固某所望于足下者。惜乎,与足下相去远,过失日甚,而不肯传闻于足下,诚使尽闻而尽教之,虽某之愚,其庶几少有成!惟足下不以数附书为勤。幸甚,幸甚。

【二】

某顿首。近已奉状,不知到否,竟不得脱省中。而今日就职,闻足下当入都下,幸能早来,冀得一见。若足下来差池,则某此月乞去至淮南迎亲矣。出不过三四十日,则还至都下,幸足下且留,以待某还。事欲讲于左右者甚众,切勿遽去。若今不得一见,又不知何时奉见,切勿亟归也。有王逢原者,卓荦可骇,自常州与之如江南,已见其有过人者。及归而见之,所学所守愈超然,殆不可及。忽得报死矣,天于善人君子如此,可叹,可叹!如逢原者,求之于时,殆未见比,不知常君方之孰贤耳。可痛,可痛!恨足下不得见之耳。书不尽意,自爱,自爱。

【答刘读秀才书】

久不闻问,忽得书,承侍奉万福,良以为慰。见问进退去就之意,盖道之所存,意有所不能致,而意之所至,言有所不能尽。第深考《微子》一篇,则古之圣人君子所以趣时合变,盖可睹矣。阻阔愈远,惟自爱,数以书见及。

●卷七十三

◎书

  【答徐绛书】

某启:某鄙朴,未尝得邂逅,而蒙以书辱于千里之远,固已幸甚。足下求免于今之世而求合于古之人,不以问世之能言,而欲有取于不肖,此某之所以难于对也。自生民以来,为书以示后世者,莫深于《易》。《易》之所为作,不出足下之所求。文王以伏羲为未足以喻世也,故从而为之辞。至于孔子之有述也,盖又以文王为未足。此皆聪明睿智、天下至神,然尚于此不能以一言尽之,而患其喻之难也。况以区区之中材,而遇变故之无穷,其能皆有所合而卒以自免乎?虽能有所合而有以自免,其可以易言而遽晓乎?此某夙夜勉焉而惧终不及者也,其能遽有以进左右者乎?然学者患其志之不同,而有志者欲其为之不已。某与足下,幸志同矣。如为之不已,他日邂逅,得各讲其所闻,择其可以守之,庶其卒将有得焉。盖古之人其成未尝不以友者,此亦区区有望于君子也。

【答李资深书】

某启:辱书勤勤,教我以义命之说,此乃足下忠爱于故旧,不忍捐弃,而欲诱之以善也。不敢忘,不敢忘。虽然,天下之变故多矣,而古之君子辞受取舍之方不一,彼皆内得于己,有以待物,而非有待乎物者也。非有待乎物,故其迹时若可疑;有以待物,故其心未尝有悔也。若是者,岂以夫世之毁誉者概其心哉?若某者,不足以望此,然私有志焉,顾非与足下久相从而熟讲之,不足以尽也。多病无聊,未知何时得复晤语。书不能一一,千万自爱。

【答韶州张殿丞书】

某启:伏蒙再赐书,示及先君韶州之政,为吏民称诵,至今不绝,伤今之士大夫不尽知,又恐史官不能记载,以次前世良吏之后。此皆不肖之孤,言行不足信于天下,不能推扬先人之功绪馀烈,使人人得闻知之,所以夙夜愁痛、疚心疾首而不敢息者以此也。先人之存,某尚少,不得备闻为政之迹。然尝侍左右,尚能记诵教诲之馀。盖先君所存,尝欲大润泽于天下,一物枯槁以为身羞。大者既不得试,已试乃其小者耳,小者又将泯没而无传,则不肖之孤,罪大衅厚矣,尚何以自立于天地之间耶?阁下勤勤恻恻,以不传为念,非夫仁人君子乐道人之善,安能以及此?自三代之时,国各有史,而当时之史,多世其家,往往以身死职,不负其意。盖其所传,皆可考据。后既无诸侯之史,而近世非尊爵盛位,虽雄奇俊烈,道德满衍,不幸不为朝廷所称,辄不得见于史。而执笔者又杂出一时之贵人,观其在廷论议之时,人人得讲其然不,尚或以忠为邪,以异为同,诛当前而不栗,讪在后而不羞,苟以餍其忿好之心而止耳。而况阴挟翰墨,以裁前人之善恶,疑可以贷褒,似可以附毁,往者不能讼当否,生者不得论曲直,赏罚谤誉,又不施其间。以彼其私,独安能无欺于冥昧之间邪?善既不尽传,而传者又不可尽信如此。唯能言之君子,有大公至正之道,名实足以信后世者,耳目所遇,一以言载之,则遂以不朽于无穷耳。伏惟阁下,于先人非有一日之雅,余论所及,无党私之嫌,潜以发潜德为己事,务推所闻,告世之能言而足信者,使得论次以传焉,则先君之不得列于史官,岂有恨哉?

【答司马谏议书】

某启:昨日蒙教,窃以为与君实游处相好之日久,而议事每不合,所操之术多异故也。虽欲强聒,终必不蒙见察,故略上报,不复一一自辨。重念蒙君实视遇厚,于反复不宜卤莽,故今具道所以,冀君实或见恕也。

盖儒者所争,尤在于名实。名实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谏,以致天下怨谤也。某则以谓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不为侵官;举先王之政,以兴利除弊,不为生事;为天下理财,不为征利;辟邪说,难壬人,不为拒谏。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

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同俗自媚于众为善。上乃欲变此,而某不量敌之众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则众何为而不汹汹然?盘庚之迁,胥怨者民也,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盘庚不为怨者故改其度,度义而后动,是而不见可悔故也。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则某知罪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之所敢知。无由会晤,不任区区向往之至。

【答曾公立书】

某启:示及青苗事。治道之兴,邪人不利,一兴异论,群聋和之,意不在于法也。孟子所言利者,为利吾国,(如曲防遏籴。)利吾身耳。至狗彘食人食则检之,野有饿莩则发之,是所谓政事。政事所以理财,理财乃所谓义也。一部《周礼》,理财居其半,周公岂为利哉?奸人者,因名实之近,而欲乱之,以眩上下,其如民心之愿何?始以为不请,而请者不可遏,终以为不纳,而纳者不可却。盖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不得不然也。然二分不及一分,一分不及不利而贷之,贷之不若与之。然不与之而必至于二分者,何也?为其来日之不可继也。不可继,则是惠而不知为政,非惠而不费之道也,故必贷。然而有官吏之俸,辇运之费,水旱之逋,鼠雀之耗,而必欲广之,以待其饥不足而直与之也,则无二分之息可乎?则二分者,亦常平之中正也,岂可易哉?公立更与深于道者论之,则某之所论,无一字不合于法,而世之讠尧讠尧者,不足言也。因书示及,以为如何?

【答吕吉甫书】

某启:与公同心,以至异意,皆缘国事,岂有它哉?同朝纷纷,公独助我,则我何憾于公!人或言公,吾无与焉,则公何尤于我?趣时便事,吾不知其说焉;考实论情,公宜昭其如此。开喻重悉,览之怅然。昔之在我者,诚无细故之可疑;则今之在公者,尚何旧恶之足念?然公以壮烈,方进为于圣世;而某ぃ然衰,特待尽于山林。趣舍异路,则相以湿,不如相忘之愈也。想趣召在朝夕,惟良食,为时自爱。承累幅勤勤,为礼过当,非所敢望于故人也。不敢视此以为报礼,想蒙恕察。承已祥除,伏惟尚有馀慕。知有所论著,恨未见之。惟赖恩覆,以得优游,然以疾惫弃日,茫然未有获也。诸令弟各想礻是福。

【与王子醇书四】

某启:得书承动止万福,良以为慰。洮河东西,番汉集附,即武胜必为帅府,今日筑城,恐不当小。若以目前功多难成,城大难守,且为一切之计,亦宜勿隳旧城。审处地势,以待异时增广。城成之后,想当分置市易,务为番巡检大作廨宇。募蕃汉有力人,假以官本,置坊列肆,使番汉官私两利,则其守必易,其集附必速矣。因书希详喻经画次第。秋凉自爱,不宣。

【二】

某启:承已筑武胜,又讨定生羌,甚善。闻郢成珂等诸酋,皆聚所部防招,恩威所加,于此可见矣。然久使暴露,能无劳费?恐非所以慰悦众心,令见内附之利。谓宜喻成珂等放散其众,量领精壮人马防招,随宜犒劳,使悉怀惠,城成之后,更加厚赏。人少则赏不费财,赐厚则众乐为用。不知果当如此否?请更详酌。荡除强梗,必有谷可获以供军,有地可募人以为弓箭手。特恐新募,未便得力。若募选秦凤、泾原旧人投换,仍许其家人刺手承占本名,官土人员节级更与转资,即素教之兵,足以镇服初附。事难遥度,心所谓然,聊试言之尔。诸当条奏,想不惮烦。露次劳苦,为时自爱。不宣。

【三】

某启:得书喻以御寇之方。上固欲公毋涉难冒险,以百全取胜,如所喻甚善,甚善。方今熙河所急,在修守备,严戒诸将,勿轻举动。武人多欲以讨杀取功为事,诚如此而不禁,则一方忧未艾也。窃谓公厚以恩信抚属羌,察其材者,收之为用。今多以钱粟养戍卒,乃适足备属羌为变,而未有以事秉常、董毡也。诚能使属羌为我用,则非特无内患,亦宜赖其力以乘外寇矣。自古以好坑杀人致畔,以能抚养收其用,皆公所览见。且王师以仁义为本,岂宜以多杀敛怨耶?喻及青唐既与诸族作怨,后无复合,理固然也。然则近董毡诸族事定之后,以兵威临之而宥其罪,使讨贼自赎,随加厚赏,彼亦宜遂为我用,无复与贼合矣。与讨而驱之,使坚附贼为我患,利害不侔也。事固有攻彼而取此者服,诚能挫董毡,则诸羌自服,安所事讨哉?又闻属羌经讨者,既亡蓄积,又废耕作,后无以自存,安得不屯聚为寇,以梗商旅往来?如募之力役及伐材之类,因以活之,宜有可为,幸留意念恤。边事难遥度,想公自有定计,意所及,尝试言之。春暄,为国自爱。不宣。

【四】

某启:久不得来问,思仰可知。木征内附,熙河无复可虞矣。唯当省冗费,理财谷,为经久之计而已。上以公功信积著,虚怀委任,疆埸之事,非复异论所能摇沮。公当展意,思有以报上,馀无可疑者也。某久旷职事,加以疲不能自支,幸蒙恩怜,得释重负。然相去弥远,不胜。唯为国自爱,幸甚,不宣。

【与赵Ι书】

某启:议者多言遽欲开纳西人,则示之以弱,彼更倔强。以事情料之,殆不如此。以我众大,当彼寡小,我尚疲弊厌兵,即彼偷欲得和可知。我深闭固距,使彼不得安息,则彼上下忿惧,并力一心,致死于我,此彼所以能倔强也。我明示开纳,则彼孰敢违众首议欲为倔强者?就令有敢如此,则彼举国皆将德我而怨彼,孰肯为之致死?此所以怒我而怠寇也。老子曰:“抗兵相加,哀者胜矣。”此之谓也。至于开纳之后,与之约和,乃不可遽,遽则彼将骄而易我。盖明示开纳,所以怠其众而纾吾患;徐与之议,所以示之难而坚其约。圣上恐龙图未喻此指,故令以书具道前降指挥。如西人有文字,词理恭顺,即与收接闻奏。宜即明示界上,使我吏民与彼举国皆知朝廷之意。

【回苏子瞻简】

某启:承诲喻累幅,知尚盘桓江北,俯仰逾月,岂胜感怅。得秦君诗,手不能舍,叶致远适见,亦以为清新妩丽,与鲍、谢似之。不知公意如何?馀卷正冒眩尚妨细读,尝鼎一脔,旨可知也。公奇秦君,数口之不置,吾又获诗,手之不舍。然闻秦君尝学至言妙道,无乃笑我与公嗜好过乎?未相见,跋涉自爱,书不宣悉。

【与陈和叔内翰简】

某启:今日承以券致馈,喻令来取。与和叔交游三十年,岂敢复相求于末度!然人道所以相交际,亦宜粗有礼,非苟以豢养为利而已。是以不敢拜贶,窃恐此非公指。然久客于此,每以烦费公帑为惭,自是台无馈,不亦善乎?馀留面叙。不宣。

【答许朝议书】

某启:连得诲示,岂胜感慰!岁暮冱寒,想比日安佳。顷在朝廷观公议法,每求所以生之,想今为州,亦用此意。公寿考康宁,子孙蕃衍,当以此也。咫尺思一相见,情何有已?唯冀良食自爱,永绥福履。不宣。

【答蔡天启书】

某启:近附书,想达。比日安否如何?何时南来?日以企伫。得书说同生基以色立,诚如是也。所谓犹如野马,熠熠清扰者,日光入隙所见是也。众生以识精冰,合此而成身。众生为想所阴,不依日光,则不能见。想阴既尽,心光发宣,则不假日光,了了见此。此即所谓见同生基也。未即会晤,为道自爱,数以书见及。尊教授想比日安佳,未及为书。

【与参政王禹玉书二】

某启:越宿,伏惟台候万福。某久尸宰事,每念无以塞责,而比者忧患之馀,衰疹浸加,自惟身事,漫不省察。持此谋国,其能无所旷废,以称主上任用之意乎?况自春以来,求解职事,至于四五,今则疾病日甚,必无复任事之理。仰恃契眷,谓宜少敦僚友之义,曲为开陈,使得早遂所欲,而不宜迪上见留,以重某逋慢之罪也。区区之怀,言不能尽,惟望深赐矜怜而已。不宣。

【二】

某启:继蒙赐临,传喻圣训,彷徨躇,无所容措。某羁孤无助,遭值大圣,独排众毁,付以宰事,苟利于国,岂辞糜殒?顾自念行不足以悦众,而怨怒实积于亲贵之尤;智不足以知人,而险讠皮常出于交游之厚。且据势重而任事久,有盈满之忧;意气衰而精力弊,有旷失之惧。历观前世大臣,如此而不知自弛,乃能终不累国者,盖未有也。此某所以不敢逃逋慢之诛,欲及罪戾未积,得优游里闾,为圣时知止不殆之臣,庶几天下后世,于上拔擢任使,无所讥议。伏惟明公方佐佑大政,上为朝廷公论,下及僚友私计,谓宜少垂念虑,特赐敷陈。某既不获通章表,所恃在明公一言而已。心之精微,书不能传,惟加悯察,幸甚。不宣。

【答曾子固书】

某启:久以疾不为问,岂胜向往!前书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故语及之。连得书,疑某所谓经者佛经也,而教之以佛经之乱俗。某但言读经,则何以别于中国圣人之经?子固读吾书每如此,亦某所以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也。然世之不见全经久矣,读经而已。则不足以知经。故某自百家诸子之书,至于《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然后于经为能知其大体而无疑。盖后世学者,与先王之时异矣,不如是,不足以尽圣人故也。扬雄虽为不好非圣人之书,然于墨、晏、邹、庄、申、韩亦何所不读。彼致其知而后读,以有所去取,故异学不能乱也。惟其不能乱,故能有所去取者,所以明吾道而已。子固视吾所知,为尚可以异学乱之者乎?非知我也。方今乱俗不在于佛,乃在于学士大夫沉没利欲,以言相尚,不知自治而已。子固以为如何?苦寒,比日侍奉万福。自爱。

●卷七十四

◎书

  【上相府书】

某闻古者极治之时,君臣施道以业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其泽者,为之焦然耻而忧之。瞽聋、侏儒,亦各得以其材,食之有司。其诚心之所化,至于牛羊之践,不忍不仁于草木,今《行苇》之诗是也。况于所得士大夫也哉?此其所以上下辑睦而称极治之时也。伏惟阁下方以古之道施天下,而某之不肖,幸以此时窃官于朝,受命佐州,宜竭罢驽之力,毕思虑,治百姓,以副吾君吾相于设官任材、休息元元之意,不宜以私上,而自近于不敏之诛。抑其势有可言,则亦阁下之所宜怜者。某少失先人,今大母春秋高,宜就养于家之日久矣。徒以内外数十口,无田园以托一日之命,而取食不腆之禄,以至于今不能也。今去而野处,念自废于苟贱不廉之地,然后有以共裘葛,具鱼菽,而免于事亲之忧,则恐内伤先人之明,而外以累君子养完人材之德。濡忍以不去,又义之所不敢出也。故辄上书阙下,愿殡先人之丘冢,自托于库,以终犬马之养焉。伏惟阁下观古之所以材瞽聋、侏儒之道,览《行苇》之仁,怜士有好修之意者,不穷之于无所据以伤其操,使老者得养,而养者虽愚无能,无报盛德,于以广仁孝之政,而曲成士大夫为子孙之谊,是亦君子不宜得已者也。黩默冒威尊,不任皇恐之至。

【上富相公书】

某不肖,当朝廷选用才能、修立法度之时,不以罪废而蒙器使,此其幸固已多矣。某窃自度,守一州尚不足以胜任,任有大于一州者,固知其不胜也。自被使江东,夙夜震恐,思得脱去,非独为私计,凡以此也。三司判官,尤朝廷所选择,出则被使漕运,而金谷之事,某生平所不习,此所以蒙恩反侧而不敢冒也。惟不肖常得出入门下,蒙眷遇为不浅矣。平居不敢具书以勤左右之观省,幸缘恩惠所及,敢布其私心。诚望阁下哀其忠诚,载赐一州,处幽闲之区,寂寞之滨。其于治民,非敢谓能也,庶几地闲事少,夙夜悉心力,易以塞责,而免于官谤也。若夫私养之势,不便于京师,固尝屡以闻朝廷,而熟于左右者之听矣。今兹蒙恩厚、赐禄多,岂宜复言私计不便乎?虽然,所辞者才力所不能,而所愿犹未安理分也。亦冀阁下哀之。

【上曾参政书】

某闻古之君子立而相天下,必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而役使之。故人得尽其材,而乐出乎其时。今也某材不足以任剧,而又多病,不敢自蔽,而数以闻执事矣。而阁下必欲使之察一道之吏,而寄之以刑狱之事,非所谓因其材力之所宜也。某亲老矣,有上气之疾日久,比年加之风眩,势不可以去左右。阁下必欲使之奔走跋涉,不常乎亲之侧,非所谓因其形势之所安也。伏惟阁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故某得布其私焉。论者或以为事君使之左则左,使之右则右,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人臣之义也。某窃以为不然。上之使人也,既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则使之左而左,使之右而右,可也。上之使人也,不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上将无以报吾君,下将无以慰吾亲,然且左右惟所使,则是无义无命,而苟悦之为可也。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者,义无所避之也;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义无所辞之也。今天下之吏,其材可以备一道之使,而无不可为之势,其志又欲得此以有为者,盖不可胜数。则某之事,非所谓不可辞之地而不可避之时也。论者又以为人臣之事其君,与人子之事其亲,其势不可得而兼也。其材不足以任事,而势不可以去亲之左右,则致为臣而养可也。某又窃以为不然。古之民也,有常产矣,然而事亲者犹将轻其志、重其禄,所以为养。今也仕则有常禄,而居则无常产,而特将轻去其所以为养,非所谓为人子事亲之义也。且某之材,固不足以任使事矣,然尚有可任者,在吾君与吾相处之而已尔。固不可以去亲之左右矣,然任岂有不便于养者乎?在吾君与吾相处之而已尔。然以某之贱,未尝得比于门墙之侧,而慨然以鄙朴之辞,自通于阁下之前,欲得其所求。自常人观之,宜其终龃龉而无所合也;自君子观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则宜不为远近易虑,而不以亲疏改施。如天之无不焘,而施之各以其命之所宜;如地之无不载,而生之各以其性之所有。彼常人之心,区区好忮而自私,不恕己以及物者,岂足以量之邪?

伏惟阁下垂听而念焉,使天下士无复思古之君子,而乐出乎阁下之时,而又使常人之观阁下者不能量也。岂非君子所愿而乐者乎?冒黩威尊,不任惶恐之至。

【上执政书】

窃以方今仁圣在上,四海九州冠带之属,望其施为以福天下者,皆聚于朝廷。而某得以此时备使畿内,交游亲戚知能才识之士,莫不为某愿,此亦区区者思自竭之时也。事顾有不然者。某无适时才用,其始仕也,苟以得禄养亲为事耳。日月推徙,遂非其据。今亲闱老矣,日夜惟诸子壮大,未能以有室家,而某之兄嫂尚皆客殡而不葬也,其心有不乐于此。及今愈思自置江湖之上,以便昆弟亲戚往还之势,而成婚姻葬送之谋。故某在廷二年,所求郡以十数,非独为食贫而口众也,亦其所怀如此。非独以此也,某又不幸,今兹天被之疾,好学而苦眩,稍加以忧思,则往往昏聩不知所为。以京师千里之县,吏兵之众,民物之稠,所当悉心力耳目以称上之恩施者,盖不可胜数。以某之不肖,虽平居无他,尚惧不给,又况所以乱其心如此,而又为疾病所侵乎?归印有司,自请于天子,以待放绌而归田里,此人臣之明义,而某之所当守也。顾亲老矣而无所养,势不能为也。偷假岁月,饕禄赐以彻一日之幸,而不忖事之可否,又义之所不敢为。窃自恕而求其犹可以冒者,自非哀怜。东南宽闲之区,幽僻之滨,与之一官,使得因吏事之力,少施其所学,以庚禄赐之入,则进无所逃其罪,退无所托其身,不惟亲之欲有之而已。

盖闻古者致治之世,自瞽蒙、昏聩、侏儒、、戚施之人,上所以使之,皆各得尽其才;鸟兽、鱼鳖、昆虫、草木,下所以养之。皆各得尽其性而不失也。于是《裳裳者华》、《鱼藻》之诗作于时,而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言古之君子,于士之宜左者左之,宜右者右之,各因其才而有之,是以人人得似其先人。又曰:“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鱼者潜逃深渺之物,皆得其所安而乐,王是以能那其居也。方今宽裕广大,有古之道,大臣之在内有不便于京而求出,小臣之在外有不便于身而求归,朝廷未尝不可,而士亦未有以此非之者也。至于所以赐某者,亦可谓周矣。为其贫也,使之有屋庐而多禄廪;为其求在外而欲其内也,置之京师,而如其在外之求。顾某之私不得尽闻于上,是以所怀龃龉而有不得也。今敢尽以闻于朝廷,而又私布于执事矣。伏惟执事察其身之疾而从之尽其才,怜其亲之欲而养之尽其性,以完朝廷宽裕广大之政,而无使《裳裳者华》、《鱼藻》之诗作于时,则非独于某为幸甚。

【上欧阳永叔书四】

今日造门,幸得接馀论,以坐有客,不得毕所欲言。某所以不愿试职者,向时则有婚嫁葬送之故,势不能久处京师。所图甫毕,而二兄一嫂,相继丧亡。于今窘迫之势,比之向时为甚。若万一幸被馆阁之选,则于法当留一年,借令朝廷怜闵,不及一年,即与之外任,则人之多言,亦甚可畏。若朝廷必复召试,某亦必以私急固辞。窃度宽政,必蒙矜允。然召旨既下,比及辞而得请,则所求外补,又当迁延矣。亲老口众,寄食于官舟,而不得躬养,于今已数月矣。早得所欲,以纾家之急,此亦仁人宜有以相之也。翰林虽尝被旨与某试,然某之到京师,非诸公所当知。以今之体,须某自言,或有司以报,乃当施行前命耳。万一理当施行,遽为罢之,于公义亦似未有害,某私计为得,窃计明公当不惜此。区区之意,不可以尽,唯仁明怜察而听从之。

【二】

某以不肖,愿趋走于先生长者之门久矣。初以疵贱不能自通,阁下亲屈势位之尊,忘名德之可以加人,而乐与之为善。顾某不肖,私门多故,又奔走职事,不得继请左右。及此蒙恩出守一州,愈当远去门墙,不闻议论之馀。私心眷眷,何可以处!道途回,数月始至敝邑,以事之纷扰,未得具启,以叙区区向往之意。过蒙奖引,追赐诗书,言高旨远,足以为学者师法。惟褒被过分,非先进大人所宜施于后进之不肖,岂所谓诱之欲其至于是乎?虽然,惧终不能以上副也。辄勉强所乏,以酬盛德之贶,非敢言诗也。惟赦其僭越,幸甚。

【三】

某以五月去左右,六月至楚州,即七舍弟病,留四十日。至扬州,又与四舍弟俱,失郡牧所,生一子。七月四日,视郡事。承守将数易之后,加之水旱,吏事亦尚纷冗,故修启不早,伏惟幸察。阁下以道德为天下所望,方今之势,虽未得远引,以从雅怀之所尚,惟摅所蕴,以救时敝,则出处之间,无适不宜。此自明哲所及者。承馀论及之,因试荐其区区。某到郡侍亲,幸且顺适,但以不才而临今日之民,宜得罪于君子,固有日矣。

【四】

某以疵贱之身,闻门愿见,非一日积。幸以职事,二年京师,以求议论之补,蒙恩不弃,知遇特深。违离未久,感恋殊甚。然以私门多故,未尝得进一书,以谢左右。伏蒙恩怜,再赐手书,推奖存抚,甚非后进所当得于先生大人之门。以愧以恐,何可以言也?秋冷,伏惟动止万福,惟为时自重,以副四方瞻望之意。

【与刘原父书】

辱手教勤勤,尤感愧,伏承动止万福,又良慰也。河役之罢,以转运赋功本狭,与雨淫不止,督役者以病告,故止耳。昔梁王堕马,贾生悲哀;泔鱼伤人,曾子涕泣。今劳人费财于前,而利不遂于后,此某所以愧恨无穷也。若夫事求遂,功求成,而不量天时人力之可否,此某所不能。则论某者之纷纷,岂敢怨哉?阁下乃以初不能无意为有憾,此非某之所敢闻也。方今万事所以难合而易坏,常以诸贤无意耳。如鄙宗夷甫辈,稍稍骛于世矣。仁圣在上,故公家元海,未敢跋扈耳。阁下论为世师,此虽戏言,愿勿广也。前月被使江东,朝夕当走左右,自馀须面请。

【答吴孝宗书(孝宗字子经。)】

比得周秀才所示书,即欲奉报,以多病多事,未能如志,重承手问,尤以感愧。知生事弥困,为之奈何!某亦以姻事见迫,又田入不足,故私计亦未能不以经心。然劳佚有命,当顺以听之耳。前书所示,大抵不出《先志》。若子经欲以文辞高世,则世之名能文辞者,已无过矣。若欲以明道,则离圣人之经,皆不足以有明也。自秦、汉已来,儒者唯扬雄为知言,然尚恨有所未尽。今学士大夫往往不足以知雄,则其于圣人之经,宜其有所未尽。子经诚欲以文辞高世,则无为见问矣。诚欲以明道,则所欲为子经道者,非可以一言而尽也。子经所谓斜凿以矫矢,背柄以矫舟,此天下之所同,而舟矢已来,未之改也。《先志》所论,有非天下之所同,而特出子经之新意者,则与矫舟矢之意为不类。又子经以为《诗》、《礼》不可以相解,乃如某之学,则惟《诗》、《礼》足以相解,以其理同故也。子经以谓如何?两家各多难,无由会合,许明年见过,幸甚。未尔,自爱。

【答吴孝宗论先志书】

某辱书,又示以《先志》,而怪某尚有欲为吾弟道者,责以一言尽之。吾弟所为书博矣,所欲为吾弟道者,非可以一言尽。然吾弟自以为才不及子贡,而所言皆子贡所欲闻于夫子而不得者也。则某有欲为吾弟道者,可勿怪也。积忧久病,废学疲懒,书不能逮意。知已就试国学,隆暑,自爱。他俟试罢见过面尽。不宣。

【答钱公辅学士书】

比蒙以铭文见属,足下于世为闻人,力足以得显者铭父母,以属于不腆之文,似其意非苟然,故辄为之而不辞。不图乃犹未副所欲,欲有所增损。鄙文自有意义,不可改也。宜以见还,而求能如足下意者为之耳。家庙以今法准之,恐足下未得立也。足下虽多闻,要与识者讲之。如得甲科为通判,通判之署有池台竹林之胜,此何足以为太夫人之荣,而必欲书之乎?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苟不能行道,适足以为父母之羞,况一甲科通判!苟粗知为辞赋,虽市井小人,皆可以得之,何足道哉?何足道哉?故铭以谓闾巷之士以为太夫人荣,明天下有识者不以置悲欢荣辱于其心也。太夫人能异于闾巷之士而与天下有识同,此其所以为贤而宜铭者也。至于诸孙,亦不足列,孰有五子而无七孙者乎?七孙业之有可道,固不宜略。若皆儿童,贤不肖未可知,列之,于义何当也?诸不具道,计足下当与有识者讲之。南去愈远,君子惟顺爱自重。

【与崔伯易书】

伯易足下:得书于京师,所以开我者不敢忘。而人事纷纷,不得修报。以为到高邮即奉见,得道所欲言者。去军城止三十里而遇亲舟,遂挽以北。念还军中,则重烦亲友,然遂不得一见足下而西,殊悒悒也。逢原遽如此,痛念之无穷,特为之作铭,因吴特起去奉呈。此于平生为铭,最为无愧。惜也,如此人而年止如此!以某之不肖,固不敢自谓足以知之,然见逢原所学所为日进,而比在高邮见之,遂若不可企及。窃以谓可畏惮而有望其助我者,莫逾此君。虽足下之言,亦以谓如此。今则已矣,可痛,可痛!然此特可为足下道尔。人之爱逢原者多矣,亦岂如吾两人者知之之尽乎?可痛,可痛!莘老必朝夕见之于京师,不别致书,为致意。

【与郭祥正太博书三】

某叩头:得手笔存问,区区哀感,所不可言。示及诗篇,壮丽俊伟,乃能至此,良以叹骇也。辄留巾匦,永以为玩。山邑少事,不足以烦治,想多暇日,足以吟咏。无缘一至左右,惟自爱重,以副向往之私,幸甚。

【二】

某叩头:罪逆馀生,奄经时序,咫尺无由自诉。伏承存录,贶以诗书,不胜区区哀感。诗已传闻两篇,馀皆所未见。豪迈精绝,固出于天才,此非力学者所能逮也。虽在哀疚,把玩不能自休,谨辄藏之巾匦,永以为好也。知导引事稍熟,希为人慎疾自爱,幸甚。

【三】

某叩头:承示新句,但知叹愧。子固之言,未知所谓,岂以谓足下天才卓越,更当约以古诗之法乎?哀荒未能剧论,当俟异时尔。闻有殇子之衅,想能以理自释情累也。某罪逆荼毒,奄忽时序,诸非面诉,无以尽。

【与吴特起书】

某启:适见钟检正世美,言上舍吴师礼,浙人也,有文学节行,欲为逢原婿。彼极多人欲婿之,而慕逢原节义,故欲娶其女。钟为人不妄,吴亦有名,故欲作书奉报。乃得来书,更请审择。特起肯远相过,甚慰思渴。老年待尽,若复得一相见,岂非幸愿。今岁暑雨特甚,多逃于北山。平生未尝畏暑,年老气衰,复值此非常气候,殊为惫顿。书不及悉,千万自爱。

【与曾子山书】

某启:比闻上下呶呶,何故?人不患无材,患韬晦之为难。况州县之势,固已相辽,郡若摧县,易于拉朽,此不可不知也。冬寒,千万自爱。

【与吴司录议王逢原姻事书】

某启:仲冬严寒,伏惟尊体动止万福。王令秀才,近见文学、才智、行义,皆高过人,见留他来此修学。虽贫不应举,为人亦通,不至大段苦节过当。他恐二舅不欲与作亲,久不得委曲,不审尊意如何?传闻皆不可信也。某目见其所为如此,甚可爱也。未拜见,千万乞保尊重。

【二】

某启:新正,伏惟二舅都曹尊体动止万福。向曾上状,不审得达左右否?王令秀才见在江阴聚学,文学、智识与其性行,诚是豪杰之士。或传其所为过当,皆不足信。某此深察其所为,大抵只是守节安贫耳。近日人从之学者甚众,亦不至绝贫乏,况其家口寡,亦易为赡足。虽然不应举,以某计之,今应举者,未必及第,未必不困穷,更请斟酌。此人但恐久远非终困穷者也。虽终困穷,其畜妻子,当亦不至失所也。渠却望二舅有信来,决知亲事终如何,幸一赐报也。尚寒,伏乞善保尊重。

●卷七十五

◎书

  【与王逢原书七】

某顿首逢原足下:比得足下于客食中,窘窘相造谢,不能取一日之闲,以与足下极所欲语者,而舟即东矣。间阅足下之诗,窃有疑焉,不敢不以告。足下诗有叹苍生泪垂之说。夫君子之于学也,固有志于天下矣,然先吾身而后吾人,吾身治矣,而人之治不治,系吾得志与否耳。身犹属于命,天下之治,其可以不属于命乎?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又曰:“道之将行也欤,命也。道之将废也欤,命也。”孔子之说如此,而或以为君子之学汲汲以忧世者,惑也。惑于此而进退之,行不得于孔子者有之矣。故有孔不暇暖席之说。韩子亦以为言。吾独以圣人之心未始有忧。有难予者曰:“然则圣人忘天下矣!”曰:是不忘天下也。否之象曰:“君子以俭德避难,不可荣以禄。”初六曰:“拔茅茹以其汇,正吉。”象曰:“拔茅正吉,志在君也。”在君者,不忘天下者也。不可荣以禄者,知命也。吾虽不忘天下,而命不可必合,忧之其能合乎?《易》曰“遁世无闷”、“乐天知命”是也,《诗》三百如《柏舟》、《北门》之类,有忧也,然仕于其时而不得其志,不得以不忧也。仕不在于天下国家,与夫不仕者,未始有忧,《君子阳阳》、《考》之类是也。借有忧者,不能夺圣人不忧之说。诗者,非一人之辞也。出诸国之贤者,则道不能尽轨于圣人也宜矣。然汲汲以忧世事,孔子固有取而不为也。孟子曰:“伊尹视天下匹夫匹妇有不被其泽者,若己推而纳之沟中。”可谓忧天下也。然汤聘之,犹嚣嚣然曰:“我处畎亩之间,以乐尧、舜之道,岂如彼所谓忧天下者,仆仆自枉,而幸售其道哉?”然其赞孔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率皆圣人也,乃吾所愿,则学孔子也。”又论禹、稷、颜回同道,曰:“乡邻有斗者,被发缨冠而救之,则惑也。”今穷于下,而曰我忧天下,至于恸哭者,无乃近救乡邻之事乎?孔子所以极其说于知命不忧者,欲人知治乱有命,而进不可以苟,则先王之道得伸也。噫,且以七十子之贤,亲由于孔子之时,独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颜回有是说,况去圣人久,而私力于学者耶?孔子论圣人有先后矣,学者知其然,则宜法孔子,安可慕其所以慕而已乎?世有能谕知命之说而不能重进退者有矣,由知及之,仁不能守之也。始得足下文,特爱足下之才耳。既而见足下衣元刂屦缺,坐而语,未尝及己之穷,退而询,足下终岁食不荤,不以丝忽妄售于人,世之自立如足下者有几?吾以谓知及之仁又能守之,故以某之所学报足下。荀子曰:“途之人可以为禹。”以足下之行,仆安敢不以孔子之道友足下乎?不宣。

【二】

某顿首:读所辱书辞,见足下之材,浩乎沛然,非某之所能及。问诸邑人,知足下之行,学为君子而方不已者也。惜乎某之行亟,不得久留,从足下以游,及求足下所称满君者而见之。所示稿副,辄留传玩,不审定复枉顾否?不胜幸望也。

【三】

某顿首:逢原近已附书,亦得所赐教,殊感慰。唯逢原见教,正得鄙心之所欲。方欲请,而已被旨还都,遂得脱此,亦可喜也。但今兹所除,复非不肖所宜居,不免又干溷朝廷,此更增不知者之毁。然吾自计当如此,岂能顾流俗之纷纷乎?不久到真州,冀逢原一来见就,不知有暇否?幸因书见报。某止寓和州耳,来真唯迎亲老,来视女弟,既而归和俟命也。冬寒,自爱。

【四】

某顿首:被命使江东,按刑狱事。明日遂行,欲至扬州宿留,别乞一差遣。窃欲一见逢原,幸枉驾见追,只于丹阳奉候,切勿以事为解也。它须面陈,此不详悉。切见过,专奉迟,切切。

【五】

某顿首:自别逢原,一得书,遂不知行李所在,伏计已达暨阳。今此介往,幸喻动止之详,以慰思渴也。居江阴果可以徙否?某之势,恐未能自脱于此矣。罪衅日积,而缺然无友朋之救,此寤寐所以怵惕而不知所为者也。逢原不知可以游番乎?番亦多士,可以优游卒岁,试思之也。人还一报。馀自爱重。

【六】

某顿首:得手教,承尚在江州,思企何可胜言!某昨到金陵,匆匆遂归番,冬末须一到金陵,不知逢原此行,以何时到江阴?今必与吴亲同舟而济,但到金陵,莫须求客舟以往否?近制船难为谋,自金陵至润,只一两程,到润则求舫至江阴亦易矣。某处此,遂未有去理,如孙少述、丁元珍、曾子固,尚以书见止,不宜自求便安,数溷朝廷,它人复可望其见察者乎?罪衅日积,而不知所以自脱,足下安以为我谋哉?配兵不习水事甚善,但计今之势,如此等事,皆不可与论说。不知足下意以为当如何施行?幸试疏示。更有所闻,悉望见教。所至幸望留意,访以所不逮也。至冬末到金陵,欲望逢原一至金陵见访,不知可否?私心极有事欲面谒,窃试思之,幸能一来,为惠大矣。

【七】

某顿首逢原足下:方欲作书,而得所赐书,尤感慰。唯逢原所以教我,得鄙心所欲出者。穷僻无交游,所与议者,皆不出流俗之人,非逢原之教我,尚安得闻此?方力求所欲,但未知何时得耳。及冬春之交未得脱此,冀相遇于江宁,不审肯顾否?承教许如此,当可如约也,但不谋润居,何也?江阴岂不可留乎?若在润,则相遇尤易耳。配卒事,须面叙乃悉,馀更有所闻,悉望见教。今世既无朋友相告戒之道,而言亦未必可用。大抵见教者欲使某同乎俗、合乎世耳。非足下教我,尚何望于他人?窃无所惜也。冬寒,自爱。

【与刘元忠待制书】

某启:久阻阔,岂胜向往?继奉手诲,勤勤恳恳,尤荷眷念。承欲求宫观,方主上躬亲庶政、求才如不及之时,人臣虽有邪心,安能有所轩轾?谓宜黾勉以俟休命,不须如所喻也。无缘面晤,幸深思鄙言而已。炎溽,为时自爱。

【与沈道原舍人书二】

某启:辱手笔,感慰。又复冬至,投老触绪多感,但日有东归之思尔。上聪明日齐,然流俗险肤,未有已时,亦安能久自困苦于此?北山松柏,闻修雅说,已极茂长,一两日令俞逊往北山,因欲渐治垣屋矣。于道原欲略布所怀。

【二】

某启:久不作书,然思一相见,极饥渴也。近因歙州叶户曹至此,论及《说文》,因更思索鸟兽、草木之名,颇为解释。因悟孔子使人多识,乃学者最后事也。续当录寄。道原何以淹留如此?若道原有除,吾甥当能一过江相见。诸欲面晤,何可胜言。此时四姐亦当可以一来相见矣。未间,自爱。

【答黎检正书(亻先)】

某启:前得所示,熟读。盖自秦、汉以来,所谓能文者,不过如此。窃以为士之所尚者志,志之所贵者道,苟不合乎圣人,则皆不足以为道,唯天下之英材,为可以与此。故欲以所闻告左右,而尝为尊叔父道之。足下闻之,而遂自悔。以足下如此之才,而复之不远,又能如此,此何所不至?如某者,衰久矣,徒知思而已,尚何能有所补助乎?辱书愧叹,以不即见为恨。飨寒,自爱。

【与丁元珍书】

某顿首:过广曾欲作书,遣人奉讠动止,以有故亟归,是以虽作书而不果遣。辱教,承知屡赐问,然不得也。亦尝附状,何为皆不至乎?曹振佳士,已为发令状。如此人,虽微元珍之教,固不敢失,况重以元珍之见喻乎?前书已报左右,恐不到,故复以闻。求郡固且止,甚荷见教,然某之所请,不为无辞。若执政不察,直以为罪,则某何敢解免?如欲尽其辞而然后加之罪,则某事固有本末,非今日苟然欲避烦劳而求佚也。古者一道德以同俗,故士有揆古人之所为以自守,则人无异论。今家异道,人殊德,士之欲自守者,又牵于末俗之势,不得事事如古,则人之异论,可悉弭乎?要当择其近于礼义而无大谴者取之耳。不审足下终将何以为仆谋哉?秋冷,自爱重之。望冬间复到广州,冀或一邀从者为境上之会,不审可求檄来否耳?不宣。

【上杜学士言开河书】

十月十日,谨再拜奉书运使学士阁下:某愚,不更事物之变,备官节下,以身得察于左右,事可施设,不敢因循苟简,以孤大君子推引之意,亦其职宜也。鄞之地邑,跨负江海,水有所去,故人无水忧。而深山长谷之水,四面而出,沟渠浍川,十百相通。长老言钱氏时置营田吏卒,岁浚治之,人无旱忧,恃以丰足。营田之废,六七十年,吏者因循,而民力不能自并,向之渠川,稍稍浅塞,山谷之水,转以入海而无所潴。幸而雨泽时至,田犹不足于水,方夏历旬不雨,则众川之涸,可立而须。故今之邑民最独畏旱,而旱辄连年。是皆人力不至,而非岁之咎也。某为县于此,幸岁大穰,以为宜乘人之有馀,及其暇时,大浚治川渠,使有所潴,可以无不足水之患。而无老壮稚少,亦皆惩旱之数,而幸今之有馀力,闻之翕然,皆劝趋之,无敢爱力。夫小人可与乐成,难与虑始,诚有大利,犹将强之,况其所愿欲哉!窃以为此亦执事之所欲闻也。伏惟执事,聪明辨智,天下之事,小之为无间,大之为无崖岸,悉已讲而明之矣,而又导利去害,汲汲若不足。夫此最长民之吏当致意者,故辄具以闻州,州既具以闻执事矣。顾其厝事之详,尚不得彻,辄复条件以闻。唯执事少留聪明,有所未安,教而勿诛,幸甚。

【与马运判书】

运判阁下:比奉书,即蒙宠答,以感以怍。且承访以所闻,何阁下逮下之周也!尝以谓方今之所以穷空,不独费出之无节,又失所以生财之道故也。富其家者资之国,富其国者资之天下,欲富天下,则资之天地。盖为家者,不为其子生财,有父之严而子富焉,则何求而不得?今阖门而与其子市,而门之外莫入焉,虽尽得子之财,犹不富也。盖近世之言利虽善矣,皆有国者资天下之术耳,直相市于门之内而已。此其所以困与?在阁下之明,宜已尽知,当患不得为耳。不得为,则尚何赖于不肖者之言耶?今岁东南饥馑如此,汴水又绝,其经画固劳心。私窃度之,京师兵食宜窘,薪刍百谷之价亦必踊,以谓宜料畿兵之驽怯者,就食诸郡,可以舒漕挽之急。古人论天下之兵,以为犹人之血脉,不及则枯,聚则疽,分使就食,亦血脉流通之势也。傥可上闻行之否?

【答王伯虎书】

辱书问以所疑。如某者何足以语?然圣人君子之行,则尝闻于先生长者矣。盖曰不辱己、不害人而已。不辱己,所以为有义;不害人,所以为有仁。若夫操至治之成法,责备于叔世以自绝与以仁施其身以及其亲,则皆圣人君子之所不为。不知足下谓当如此否?因出见过,得复从容为左右道之。

【答段缝书】

段君足下:某在京师时,尝为足下道曾巩善属文,未尝及其为人也。还江南,始熟而慕焉友之,又作文粗道其行。惠书以所闻诋巩行无纤完,其居家,亲友惴畏焉,怪某无文字规巩,见谓有党。果哉,足下之言也?巩固不然。巩文学论议,在某交游中不见可敌。其心勇于适道,殆不可以刑祸利禄动也。父在困厄中,左右就养无亏行,家事铢发以上皆亲之。父亦爱之甚,尝曰:“吾宗敝,所赖者此儿耳。”此某之所见也。若足下所闻,非某之所见也。巩在京师,避兄而舍,此虽某亦罪之也,宜足下深攻之也。于罪之中有足矜者,顾不可以书传也。事固有迹然而情不至是者,如不循其情而诛焉,则谁不可诛邪?巩之迹固然邪?然巩为人弟,于此不得无过。但在京师时,未深接之,还江南又既往不可咎,未尝以此规之也。巩果于从事,少许可,时时出于中道,此则还江南时尝规之矣。巩闻之,辄瞿然。巩固有以教某也。其作《怀友书》两通,一自藏,一纳某家,皇皇焉求相切靡刂,以免于悔者略见矣。尝谓友朋过差,未可以绝,固且规之。规之从则已,固且为文字自著见然后已邪,则未尝也。凡巩之行,如前之云,其既往之过,亦如前之云而已。岂不得为贤者哉?天下愚者众而贤者希,愚者固忌贤者,贤者又自守,不与愚者合,愚者加怨焉。挟忌怨之心,则无之焉而不谤,君子之过于听者,又传而广之,故贤者常多谤,其困于下者尤甚。势不足以动俗,名实未加于民,愚者易以谤,谤易以传也。凡道巩之云云者,固忌、固怨、固过于听者也。家兄未尝亲巩也,顾亦过于听耳。足下乃欲引忌者、怨者、过于听者之言,县断贤者之是非,甚不然也。孔子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孟子曰:“国人皆曰可杀,未可也,见可杀焉,然后杀之。”匡章,通国以为不孝,孟子独礼貌之以为孝。孔、孟所以为孔、孟者,为其善自守,不惑于众人也。如惑于众人,亦众人耳,乌在其为孔、孟也?足下姑自重,毋轻议巩。

【答姚辟书】

姚君足下:别足下三年于兹,一旦犯大寒,绝不测之江,亲屈来门,出所为文书,与谒并入,若见贵者然。始惊以疑,卒观文书,词盛气豪,于理悖焉者希,间而论众经,有所开发。私独喜故旧之不予遗,而朋友之足望也。今冠衣而名进士者,用万千计。蹈道者有焉,蹈利者有焉。蹈利者则否,蹈道者则未免离章绝句,解名释数,遽然自以圣人之术单此者有焉。夫圣人之术,修其身,治天下国家,在于安危治乱,不在章句名数焉而已。而曰圣人之术单此,妄也。虽然,离章绝句,解名释数,遽然自以圣人之术单此者,皆守经而不苟世者也。守经而不苟世,其于道也,其去蹈利者则缅然矣。观足下固已道,姑汲汲乎其可急,于章句名数乎徐徐之,则古之蹈道者将无以出足下上。足下以为何如?

【答李参书】

李君足下:留书奖引甚渥,卒曰:“教之育之,在执事耳。”某材德薄,不能堪,足下望之又何过也?夫教之育之,某之所以望于人也。足下曾某之望乎?岂欲享人以壮者之食,而强之负重乎?然足下自言“不乐雷同,不喜趋竞”。审如是,某诚爱焉,诚慕焉,诚欲告足下以所闻焉。曰“其人诚甚贵,有它长,稍近于谀则疾之若数世之仇。审如是,亦过矣。天下靡靡然,足下之仇岂少耶?君子不为已甚者,求中焉其可也。

【答史讽书】

前日蒙访及以《易说》一通为赐,且欲责某之一言以信之天下,大非某智力之所能任也。某于《易》,尝学之矣,而未之有得。故虽悦足下志意之高,辞说之明,而不敢断其义之是非,则何能推其义以信之天下?虽然,足下属我良重,不可以无说。盖学者,君子之务本,而教者,圣人之馀事。故学则求之,教则应之。有馀则应,不足则求。盖有馀而求之者有矣,未有不足而能应者也。盖见求而不应者矣,未有不求而应之者也。为足下计,亦志于学而已。学足乎已,则不有知于上,必有知于下;不有传于今,必有传于后。不幸而不见知于上下,而不传于今,又不传于后,古之人盖犹不憾也。知我者其天乎!此乃《易》所谓知命也。命者,非独贵贱死生尔,万物之废兴,皆命也。孟子曰:“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且足下求以诲人者也,道无求而诲之者,求人而诲之则丧道。丧道以求传道,则孰取以为道?足下其试思之。

【上邵学士书】

仲详足下:数日前辱示乐安公诗石本,及足下所撰《复鉴湖记》。启封缓读,心目开涤。词简而精,义深而明,不候按图而尽越绝之形胜,不候入国而熟贤牧之爱民,非夫诚发乎文,文贯乎道,仁思义色,表里相济者,其孰能至于此哉?因环列书室,且欣且庆,非有厚也,公义之然也。某尝患近世之文,辞弗顾于理,理弗顾于事,以襞积故实为有学,以雕绘语句为精新,譬之撷奇花之英,积而玩之,虽光华馨采,鲜缛可爱,求其根柢济用,则蔑如也。某幸观乐安、足下之所著,譬由笙磬之音,圭璋之器,有节奏焉,有法度焉,虽庸耳必知雅正之可贵,温润之可宝也。仲尼曰“有德必有言”、“德不孤,必有邻”,其斯之谓乎?昔昌黎为唐儒宗,得子婿李汉,然后其文益振,其道益大。今乐安公懿文茂行,超越朝右,复得足下以宏识清议,相须光润。苟力而不已,使后之议者必曰:“乐安公,圣宋之儒宗也,犹唐之昌黎而勋业过之。”又曰:“邵公,乐安公之婿也,犹昌黎之李汉而器略过之。”则韩、李、蒋、邵之名,各齐驱并骤,与此金石之刻不朽矣。所以且欣且庆者,在于兹焉。郡庠拘率,复偶足下有西笑之谋,未获亲交谈议,聊因手书,以道钦谢之意,且贺乐安公之得人也。

●卷七十六

◎书

  【上田正言书二】

正言执事:某五月还家,八月抵官。每欲介西北之邮布一书,道区区之怀,辄以事废。扬,东南之吭也。舟舆至自汴者,日十百数,因得问汴事与执事息耗甚详。其间荐绅道执事介然立朝,无所跛倚,甚盛,甚盛!顾犹有疑执事者,虽某亦然。某之学也,执事诲之;进也,执事奖之。执事知某,不为浅矣,有疑焉不以闻,何以偿执事之知哉?初,执事坐殿庑下,对方正策,指斥天下利害,奋不讳忌。且曰:“愿陛下行之,无使天下谓制科为进取一途耳。”方此时,窥执事意,岂若今所谓举方正者猎取名位而已哉?盖曰行其志云尔。今联谏官朝夕耳目天子行事,即一切是非无不可言者。欲行其志,宜莫若此时。国之疵、民之病亦多矣,执事亦抵职之日久矣。向之所谓疵者,今或痤然若不可治矣;向之所谓病者,今或痼然若不可起矣。曾未闻执事建一言寤主上也。何向者斥之切而今之疏也?岂向之利于言而今之言不利邪?岂不免若今之所谓举方正者猎取名位而已邪?人之疑执事者以此。为执事解者,或曰:“造辟而言,诡辞而出,疏贱之人,奚遽知其微哉?”是不然矣。《传》所谓“造辟而言”者,乃其言则不可得而闻也,其言之效,则天下斯见之矣。今国之疵,民之病,有滋而无损焉,乌所谓言之效邪?复有为执事解者,曰:“盖造辟而言之矣,如不用何?”是又不然。臣之事君,三谏不从则去之,礼也。执事对策时,常用是著于篇。今言之而不从,亦当不翅三矣。虽之义,未能自去,孟子不云乎:“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盍亦辞其言责邪?执事不能自免于疑也,必矣。虽坚强之辩,不能为执事解也。乃如某之愚,则愿执事不矜宠利,不惮诛责,一为天下昌言,以寤主上;起民之病,治国之疵,蹇蹇一心,如对策时,则人之疑不解自判矣。惟执事念之。如其不然,愿赐教答。不宣。

【二】

某闻公卿大夫才名与宠兼盛于世,必有大功以宜之,否则君子之。执事姿略颖然,出常士之表,应进士,中甲科,举方正为第一。将朝车通举刺史事,又陈善策,得玺书召。名与宠不已兼盛于世邪?所未较著者功尔。本朝太祖武靖天下,真宗以文持之,今上接祖宗之成,兵不释翳者盖数十年,近世无有也。所当设张之具,犹若阙然。重以羌酋梗边,主上方览众策以济之。天下举首戴目,属心执事者,难以一二计。为执事议者曰:“朝廷藉不吾以宜,且自赞以植显效,酬天下属己之意。矧上然命之乎?此固策大功之会也。”抑闻之:“者易缺,者易污。”执事才名与宠,可谓易污、易缺者,必若策大功,适足宜之而已,可无茂邪?恭惟旦暮辅佐天子秉国事,修所当设张之具,复边人于安,称主上所以命之之意,使天下举首戴目者,盈其愿而退,则后世之书,可胜传哉?董仲舒有是才名,顾不获此宠;公孙季有此宠,不成此功。有此宠而成此功者,宜在执事,不宜在它。草鄙之人,不达大谊,辱奖训之厚,敢不尽愚。

【谢张学士书】

某顿首:某不肖,学不得尽意于文章,仕不得行其所学,苟居窃食,动辄愧心,而世之同好恶者,已云少矣。遇足下于此,最为相尽,义不得讳。其不腆之文,过蒙推褒,非所望也。朋友道丧,为日久矣。以某之不肖,行于前而悔于后,自已为多矣,况足下之明耶!每望教督,而终未蒙。惟足下不遗,以朋友之心见存,不胜幸甚。更数日遂东去,千万自爱,不胜思怀也。

【答李秀才书】

昨日蒙示书,今日又得三篇诗。足下少年,而已能如此,辅之以良师友,而为之不止,何所不至?自泾至此,盖五百里,而又有山川之厄,足下乐从所闻,而不以为远,亦有志矣。然书之所愿,特出于名,名者,古人欲之,而非所以先。足下之才力,求古人之所汲汲者而取之,则名之归,孰能争乎?孔子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古之成名,在无事于文辞,而足下之于文辞,方力学之而未止也。则某之不肖,何能副足下所求之意邪?

【答孙长倩书】

孙君足下:比过江宁,家兄道足下虽稚年,有奇意,欲务古人事于今世,发为词章,尤感切今世事,荦荦有可畏爱者。语未究,足下来门,见示以文,见责以教诲。观足下所为文,探足下志,信然,独责教诲为失其所焉尔。古之道,废踣久矣。大贤间起废踣之中,率常位庳泽狭,万不救一二。天下日更薄恶,宦学者不谋道,主禄利而已。尝记一人焉,甚贵,且有名,自言少时迷,喜学古文,后乃大寤,弃不学,学治今时文章。夫古文何伤?直与世少合耳,尚不肯学,而谓学者迷。若行古之道于今世,则往往困矣,其又肯行邪?甚贵且有名者云尔,况其下碌碌者邪!反于是,其亦几何矣!足下何觉之早邪?而独反于是耶?其亦谋道而不主利禄者邪?《语》曰:“途之人皆可以为禹。”盖人人有善性,而未必善自充也。若足下者,充之不已,不惑以变,其又可量邪?走将企警嗟慕之不遑,于教诲乎何敢!

【上杜学士书】

窃闻受命改使河北,伏惟庆慰。国家东西南北,地各万里,统而维之,止十八道。道数千里,而转运使独一二人。其在部中,吏无崇卑,皆得按举。虽将相大臣,气势ピ赫,上所尊宠,文书指麾,势不得恣。一有罪过,纠诘按治,遂行不请。政令有大施舍,常咨而后定。生民有大利害,得以罢而行之。金钱粟帛,仓庾库府,舟车漕引,凡上之人,皆须我主出。信乎,是任之重也。而河北又天下之重处,左河右山,强国之与邻,列而为藩者,皆将相大臣,所屯无非天下之劲兵悍卒,以惠则恣,以威则摇。幸时无事,庙堂之上,犹北顾而不敢忽;有事,虽天子其忧未尝不在河北也。今执事按临东南,无几何时,浙河东西十有五州之官吏士民,未尽受察,便宜当行,害之可除去者,犹未毕也。而卒然举河北以付执事,岂主上与一二股肱之臣,不惟付予必久而后可要以效哉?且以为世之士大夫无足寄以重,独执事为能当之耳。伏惟执事名行于天下,而材信于朝廷,而处之宜,必有补于当世。故虽某蒙恩德最厚,一日失所依据,而释然于心,不敢恨望,唯公义之存,而忘所私焉。

【与孙莘老书】

某昨日相见,殊匆匆。所示及信狱事,深思如此难处,足下试思其方,因书示及。今世人相识,未见有切磋琢磨如古之朋友者,盖能受善言者少,幸而其人有善人之意,而与游者犹以为阳不信也。此风甚可患。如某之不肖,虽不为有道,计足下犹当以善言处我,而未尝有善言见赐,岂以为不足语乎?足下尚如此,复何望于今世人也!是为事,某亦虽多复辨论,非敢自强蔽以所识,直以为不如是,则亦有所未悟,彼此之理,不尽在他人,恐以不能敬受其说,而欲是者因而已。在足下聪明,想宜知鄙心,要当往复穷究道理耳。古之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盖无朋友则不闻其过,不闻其过,最患之大者。况某之不肖,所学者非世之所可用,而所任者非身之所能为。忍心拂性,苟取衣食,而冒人之寄属,其大过宜日日有,方理稽求,可以自脱,冀足下时见谕也。盐秤子搔扰事,幸疏示其详,不敢作足下文字施行,要约束今后耳。足下既受人民社稷于上官,势亦不得有所避。避太过则其事将不直,而职事亦何由理也。如盐秤子事,悉望疏示,自足下职事,然某不敢漏露也。至《麾岭乡》诗,奉寄一览也。秋冷,自爱。

【上徐兵部书】

向蒙执事畀之严符,开以归路。暮春三月,登舟而南,浮江绝湖,绵二千里,风波劲悍,雨潦湍猛,穷两月乃至家。展先人之墓,宁祖母于堂,十年萦郁,一旦释去。戴执事之赐,此时惟重,还职不时,以惧以惭。然去父母之道,古人所为迟迟也。不识执事谪之贳之,宜将何如?区区之怀,无以自处矣。恭惟执事宽通精明,暴著有年,宜留本朝,辅助风教。利权之柄,国家诚重,荐绅之论,犹为嗟咨。宠灵降集,可拱以俟。伏惟为国自寿,迓迎休福。某此月治行,承序于左右,在旦暮矣。下情无任依归颂愿之至。

【上宋相公书】

某愚戆浅薄,动多触罪,初叨一命,则在幕府,当此之时,尤为无知。自去吏属之籍,以至今日,虽尝获侍燕语,然不能自同众人之数也。阁下抚接顾待,久而加亲,及以罪逆,扶丧归葬,阁下发使吊问,特在诸公之先,而所以顾恤之尤厚。此盖仁人君子乐于以礼长育成就人材,哀念一日之雅,而忘其终身不肖之丑。顾在私心,宜何以报?当阁下以三公归第,四方奔走贺庆之时,而某尚以衰麻之故,不能有一言自献,以赞左右之喜。岁时不居,奄及丧除,可以有献矣,然所能进于左右,乃不过如此。盖心之委曲,有不胜言,冀蒙有以恕之而已。伏惟阁下以直道相先帝,虽已不在政事之地,然绝德至行,九州四海,所共矜式,朝廷大议,在所谋谟。伏惟为时自重,幸甚。

【上富相公书】

某以阁下在相位时,独蒙拔擢。在常人之情,固以归德于左右。然某以谓大君子以至公佐天子,进天下士,而某适以不肖误在选中,阁下非故为赐也,则某宜不知所得矣。及以不孝得罪天地,扶丧南归,阁下以上宰之重,亲屈手笔,拊循慰勉,过于朝夕出入墙屏之人,又加赐物,以助其丧祭。然后慨然有感概于私心,而虽在攀号摧割之中,不能以须臾忘也。近闻以旌纛出抚近镇,而尚以衰麻故不得参问动止,卷卷之情,何可以胜!日月不处,既除丧矣,而继以疾病,又念之曲折造次,不足以自达,故旷日引久,而阙然不即叙感,实冀宽大仁明,有以容而察之而已。伏惟阁下以盛德伟誉,丰功茂烈,为天下所向往,而又忠言谠议,终始如一,此志义之士所以尤勤勤于祝颂也。伏惟体道为国自重,以答舆人之心,幸甚。

【上张枢密书】

某蠢陋褊迫,不知所向。在京师时,自以备数有司,而阁下方断国论,故非公事未尝敢以先人之故私请左右,修子侄之礼。及以罪逆扶丧归葬,阁下方以医药自辅,哀疚迷谬,阙于赴告。凡此皆宜得疏绝之罪者也。然阁下拊循顾待,既久而加亲,追赐手笔,哀怜备厚。当是时,某方累然在丧服之中,无以冀于全存,故不能有所献,以谢恩礼之厚。今既除丧,可以叙感矣,然所能致于左右者,不过如此。盖拳拳之心,书不能言,实冀宽大仁明,有以容而亮之而已。伏惟阁下以正直相天下,翊尧戴舜,功不世有,辞宠去寄,而退托一州,所以承下风而望馀泽,非特门墙小人而已。伏惟为国自重,幸甚。

【上郎侍郎书二】

某启:伏念先人为韶州,明公使按其部,存全挽进,谊固已厚。先人不幸,诸孤困蹶,而又遭明公于此时,闵闵煦煦,视犹子侄。两世受惠,缺然不报,唯其心不敢一日置也。身贱地远,又不敢辄以书通左右。得邑海上,道当出越,庶几进望庭下,解积年企仰之意。失于问听,到越而后知安车迁在杭也。不敏之罪,无所辞诛,伏惟尊明赦之,不遽弃绝,以终夙昔之赐,幸也,不敢必然觊也。既到职下,拘于法,不得奔走以讠下从者。伏惟以道自寿,下情不任之至。

【二】

某启:昔者幸以先人之故,得望步趋,伏蒙抚存教道,如亲子侄。而去离门墙,凡五六年,一介之使,一书之问,不彻于隶人之听。诚以苛礼不足报盛德,空言不能输欲报之实,顾不知执事察不察也。去年得邑海上,途当出越,而问听之缪,谓执事在焉,比至越,而后知车马在杭。行自念父党之尊,而德施之隆,去五六年,而一书之不进,又望门不造,虽其心之勤企而欲报者犹在,而执事之见察其可必也,且悔且恐,不知所云。辄试陈不敏之罪于左右,顾犹不敢必左右之察也。不图执事遽然贬损手教,重之蜀笺、兖墨之赐。文辞反复,意指勤过,然后知大人君子仁恩溥博,度量之廓大如此。小人无状,不善隐度,妄自悔恐,而不知所以裁之也。一官自缀,势不得去,欲趋而前,其路无由。唯其思报,心尚不怠。

【上运使孙司谏书】

伏见阁下令吏民出钱购人捕盐,窃以为过矣。海旁之盐,虽日杀人而禁之,势不止也。今重诱之使相捕告,则州县之狱必蕃,而民之陷刑者将众,无赖奸人将乘此势,于海旁渔业之地搔动艚户,使不得成其业。艚户失业,则必有合而为盗,贼杀以相仇者,此不可不以为虑也。鄞于州为大邑,某为县于此两年,见所谓大户者,其田多不过百亩,少者至不满百亩。百亩之直,为钱百千,其尤良田,乃直二百千而已。大抵数口之家,养生送死,皆自田出,州县百须,又出于其家。方今田桑之家,尤不可时得者,钱也。今责购而不可得,则其间必有鬻田以应责者。夫使良民鬻田以赏无赖告讦之人,非所以为政也。又其间必有州县之令而不时出钱者,州县不得不鞭械以督之。鞭械吏民,使之出钱,以应捕盐之购,又非所以为政也。且吏治宜何所师法也?必曰古之君子。重告讦之利以败俗,广诛求之害,急较固之法,以失百姓之心,因国家不得已之禁而又重之,古之君子盖未有然者也。犯者不休,告者不止,粜盐之额不复于旧,则购之势未见其止也。购将安出哉?出于吏之家而已,吏固多贫而无有也;出于大户之家而已,大家将有由此而破产失职者。安有仁人在上,而令下有失职之民乎?在上之仁人有所为,则世辄指以为师,故不可不慎也。使世之在上者,指阁下之为此而师之,独不害阁下之义乎?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阁下之为方尔,而有司或以谓将请于阁下,求增购赏,以励告者。故某窃以谓阁下之欲有为,不可不慎也。

天下之吏,不由先王之道而主于利。其所谓利者,又非所以为利也,非一日之积也。公家日以窘,而民日以穷而怨。常恐天下之势,积而不已,以至于此,虽力排之,已若无奈何,又从而为之辞,其与抱薪救火何异?窃独为阁下惜此也。在阁下之势,必欲变今之法,令如古之为,固未能也。非不能也,势不可也。循今之法而无所变,有何不可,而必欲重之乎?伏惟阁下,常立天子之侧,而论古今所以存亡治乱,将大有为于世,而复之乎二帝三代之隆,顾欲为而不得者也。如此等事,岂待讲说而明?今退而当财利责,盖迫于公家用调之不足,其势不得不权事势而为此,以纾一切之急也。虽然,阁下亦过矣,非所以得财利而救一切之道。阁下于古书,无所不观,观之于书,以古已然之事验之,其易知较然,不待某辞说也。枉尺直寻而利,古人尚不肯为,安有此而可为者乎?今之时,士之在下者,浸渍成俗,苟以顺从为得,而上之人亦往往憎人之言,言有忤己者,辄怒而不听之。故下情不得自言于上,而上不得闻其过,恣所欲为。上可以使下之人自言者惟阁下,其职不得不自言者某也,伏惟留思而幸听之。文书虽已施行,追而改之,若犹愈于遂行而不反也。干犯云云。

【上浙漕孙司谏荐人书】

某今日遂出城以西,度到润州,必得复望履舄,故不敢造辞以起居。明州司法吏汪元吉者,其为吏廉平,州人无贤不肖,皆推信其行。喜近文史,而尤明吏事。有《论利害事》一编,今封献左右,伏惟暇日略赐观省。其言有可采者,不以某之言为妄,则傥可以收备从吏役,使有仕进之望乎?盖薄恶之俗,士大夫之修行义者少矣,况身处污贱之势,而清议所不及者乎!劝奖之道,亦当先录小善,务以下流之有善者为始。今世胥史,士大夫之论议,常耻及之,惟通古今而明者,当不以世之所耻而废人之为善尔。

●卷七十七

◎书

  【上张太博书二】

某愚不识事务之变,而独古人是信。闻古有尧、舜也者,其道大中至正,常行之道也。得其书,闭门而读之,不知忧乐之存乎己也。穿贯上下,浸淫其中,小之为无间,大之为无崖岸,要将一穷之而已矣。中不幸而失先人,母老弟弱,衣穿食单,有寒饿之疾,始怃然欲出仕。往即焉而乃幸得,于今三年矣。唯是忧患,疾疹筋力之懦而神明之昏也,学日以落,而废职之咎,几不能以免,其敢出所有以求当世贵者之识哉?其亦偷禄焉而已矣。今也执事延之勤,问之密,而又使献其所为文,其又敢自闭匿以重不敏,而虚教命之辱哉?谨书所为原、说、志、序、书、词凡十篇献左右。夫文者言乎志者也,既将献,故又书所志以为之先焉。冒犯威重,惟赦之。

【二】

某蠢昧浅薄,不知所以为文。得君子过顾,不能闭伏所短以终取怜,闻命之辱,辄具以献。追自悔恐,且得罪戾,而失所以望于君子者。伏蒙执事有时之盛名而不以矜愚,有使者之重而不以骄微贱,报之书,授之欲其至于道,加赐所作,使得觇而法之,诚见执事之贤于人也。贤与众人之所以异,不在此其将安在?伏惟执事之用心,持久而力行,则瑰伟闳廓自重之士,将皆愿缀于门阑之游,岂独某哉?其将从某者始也。既拜赐,敢不献其将然。

【上人书】

尝谓文者,礼教治政云尔,其书诸策而传之人,大体归然而已。而曰“言之不文,行之不远”云者,徒谓辞之不可以已也,非圣人作文之本意也。自孔子之死久,韩子作,望圣人于百千年中,卓然也。独子厚名与韩并。子厚非韩比也,然其文卒配韩以传,亦豪杰可畏者也。韩子尝语人以文矣,曰云云,子厚亦曰云云。疑二子者,徒语人以其辞耳,作文之本意不如是其已也。孟子曰:“君子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诸左右逢其原。”孟子之云尔,非直施于文而已,然亦可托以为作文之本意。且所谓文者,务为有补于世而已矣。所谓辞者,犹器之有刻镂绘画也。诚使巧且华,不必适用;诚使适用,亦不必巧且华。要之以适用为本,以刻镂绘画为之容而已。不适用,非所以为器也。不为之容,其亦若是乎?否也。然容亦未可已也,勿先之,其可也。某学文久,数挟此说以自治。始欲书之策而传之人,其试于事者,则有待矣。其为是非邪,未能自定也。执事正人也,不阿其所好者,书杂文十篇献左右,愿赐之教,使之是非有定焉。

【上凌屯田书(代人作)】

俞跗,疾医之良者也。其足之所经,耳目之所接,有人于此,狼疾焉而不治,则必然以为已病也。虽人也,不以病俞跗焉则少矣。隐而虞俞跗之心,其族姻旧故,有狼疾焉,则何如也?末如之何,其已,未有可以治焉而忽者也。今有人于此,弱而孤,壮而屯蹶困塞,先大父弃馆舍于前,而先人从之,两世之柩,窭而不能葬也。尝观传记,至《春秋》过时而不葬,与子思所论未葬不变服,则戚然不知涕之流落也。窃悲夫古之孝子慈孙,严亲之终,如此其甚也。今也乃独以窭故,犯《春秋》之义,拂子思之说,郁其为子孙之心而不得伸,犹人之狼疾也,奚有间哉?伏惟执事,性仁而躬义,悯艰而悼厄,穷人之俞跗也,而又有先人一日之雅焉,某之疾庶几可以治焉者也。是敢不谋于龟,不介于人,跋千里之途,犯不测之川,而造执事之门,自以为得所归也。执事其忽之欤?

【与祖择之书】

治教政令,圣人之所谓文也。书之策,引而被之天下之民,一也。圣人之于道也,盖心得之,作而为治教政令也,则有本末先后,权势制义,而一之于极。其书之策也,则道其然而已矣。彼陋者不然,一适焉,一否焉,非流焉则泥,非过焉则不至。甚者置,其本求之末,当后者反先之,无一焉不悖于极。彼其于道也,非心得之也,其书之策也,独能不悖耶?故书之策而善,引而被之天下之民反不善焉,无矣。二帝、三王引而被之天下之民而善者也,孔子、孟子书之策而善者也,皆圣人也,易地则皆然。某生十二年而学,学十四年矣。圣人之所谓文者,私有意焉,书之策则未也。间或悱然动于事而出于词,以警戒其躬,若施于友朋,褊迫陋庳,非敢谓之文也。乃者,执事欲收而教之使献焉,虽自知明,敢自盖邪?谨书所为书、序、原、说若干篇,因叙所闻与所志献左右,惟赐览观焉。

【与孙子高书】

子高足下:辱赐教,奖劳甚渥,反复诵观,惭生于心。某天介疏朴,与时多舛。始者徒以贫弊无以养,故应书京师,名错百千人中,不愿过为人知,亦诚无以取知于人。独因友兄田仲通得进之仲宝,二君子不我愚而许之朋,往往有溢美之言,置疑于人。抑二君子实过,岂某愿哉?兄乃板其辞以为贶,是重二君子之过,而深某之惭也,其敢承乎?兄粹淳静深,文彩焰然,而摧缩锋角,不自夸奋,具大树立之器,人所趋慕,宜择豪异而朋之。顾眷眷于某,岂今所谓同年交者,固皆当然哉?某愿从兄游,诚不待同年然后定也。承日与介弟讲肄图史,商较世俗,甚盛,甚盛!孔子曰:“垂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深切著明也。”私有望于兄焉。此月奉计牒当度江南,十一日尽室行。江山清华,有可叹爱,无良朋以共之,亦足怃然。春暄,职外奉亲自寿。

【与孙侔书三】

某顿首:辱书,具感恩意之厚。先人铭固尝用子固文,但事有缺略,向时忘与议定。又有一事须至别作,然不可以书传。某于子固,亦可以忘形迹矣,而正之云然,则某不敢易矣。虽然,告正之作一碣立于墓门,使先人之名德不泯,幸矣。子固亦近得书,甚安乐,云不复来此,遂入京,恐欲知,故及此。朱氏事固如足下说,而朱秘校乃已入京,考于礼,盖亦皆如足下之说。但愁痛不能具道此意,以质于贤者耳。铭事子固不以此罪我两人者,以事有当然者。且吾两人与子固,岂当相求于形迹间耶?然能不失形迹,亦大善,唯碣宜速见示也。某忧痛愁苦,千状万端,书所不能具,以此思足下,欲飞去。可以言吾心所欲言者,唯正之、子固耳。思企,思企,千万自爱!

【二】

某辱手笔,感愧。近亦闻正之丧配,未敢即问。人生多难,乃至此乎?当归之命耳!人情处此,岂能无愁?但当以理遣之,无自苦为也。然此乃某不能自胜者。二年之间,愁衅相仍,居常忽忽不自聊,勉从俗往还,其心唯欲闭门坐卧耳。欲往奉见久矣,况以书见趣乎?亲老常多病,生事怵迫,如坐烧屋之下,不可以一日辍而不图,其能远来千里之外乎?欲足下一至广德,某当走见矣。为十日之会,亦足以晤言矣。或润州亦可也。诸俟面论,此不复云矣。子高示及帽纱,乃似已多幞头,得无钱少乎?今附头围以往。比乃见说子高已欲替,不知何时乃罢乎?幸一报也。正之或来润,或广德,不可复以它为解矣。某甚重去亲侧,若正之难来此,亦无所系著,但至润及广德,尤为易耳。

【三】

某到京师已数月,求一官以出,既未得所欲,而一舟为火所燔,为生之具略尽,所不燔者人而已。家人又颇病,人之多不适意,岂独我乎?然足下之亲爱我良厚,其亦欲知我所以处此之安否也,故及此耳。知与公蕴居甚适,何时当邂逅,以少释愁苦之心乎?且频以书见及。某自度不能数十日,亦当得一官以出,但不知何处耳。子高当已入京,不知得及相见于京师否?诸不一一,千万自爱!

【请杜醇先生入县学书二】

人之生久矣,父子、夫妇、兄弟、宾客、朋友,其伦也。孰持其伦?礼乐、刑政、文物、数制、事为,其具也。其具孰持之?为之君臣,所以持之也。君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君;臣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臣。为之师,所以并持之也。君不知所以为君,臣不知所以为臣,人之类,其不相贼杀以至于尽者,非幸欤?信乎其为师之重也。古之君子,尊其身,耻在舜下。虽然,有鄙夫问焉而不敢忽,敛然后其身似不及者。有归之以师之重而不辞,曰:“天之有斯道,固将公之,而我先得之,得之而不推馀于人,使同我所有,非天意,且有所不忍也。”某得县于此逾年矣,方因孔子庙为学,以教养县子弟,愿先生留听而赐临之,以为之师,某与有闻焉。伏惟先生不与古之君子者异意也,幸甚。

【二】

惠书何推褒之隆而辞让之过也。仁人君子有以教人,义不辞让,固已为先生道之。今先生过引孟子、柳宗元之说以自辞。孟子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者,谓无诸中而为有之者,岂先生谓哉!彼宗元恶知道?韩退之毋为师,其孰能为师?天下士将恶乎师哉?夫谤与誉,非君子所恤也,适于义而已矣。不曰适于义,而唯谤之恤,是薄世终无君子,唯先生图之。示诗质而无邪,亦足见仁人之所存,甚善,甚善!

【答孙元规大资书】

某不学无术,少孤以贱,材行无可道,而名声不闻于当世。巨公贵人之门无可进之路,而亦不敢辄有意于求通。以故闻阁下之名于天下之日久,而独未尝得望履舄于门。比者得邑海上,而闻左右之别业实在敝境,犹不敢因是以求闻名于从者。卒然蒙赐教督,读之茫然,不知其为愧且恐也。伏惟阁下,危言谠论,流风善政,简在天子之心,而讽于士大夫之口。名声之盛,位势之尊,不宜以细故苟自贬损。今咳唾之馀,先加于新进之小生,疑左右者之误,而非阁下之本意也。以是不敢即时报谢,以忤视听,以累左右,而自得不敏之诛,顾未尝一日而忘拜赐也。今兹使来,又拜教之辱,然后知阁下真有意其存之也。夫礼之有施报,自敌以下不可废,况王公大人而先加礼新进之小生,而其报谢之礼缺然者久之,其为罪也大矣。虽聪明宽闳,其有以容而察于此,而独区区之心,不知所以裁焉。

【答孙少述书】

少述足下:某天禀疏介,与时不相值,生平所得,数人而已,兄素固知之。置此数人,复欲强数,指不可诎。唯接兄之日浅,而相爱深,别后焦然如失所凭。兄赐问者八九,奉答卒不过一再而已。以为吾党之相与,情谊何如尔,问之密疏,不足计也。不然,今之游交竿牍之使,午行于途,岂某于兄顾不能哉?此月十二日抵真州,明日当舟行,无事当为朱先生叙字,且赓所贶诗以寄元珍。六月代去,民先受郓辟,为之奈何?近日人事可嗟可怪者众,何时见兄论之。春暄,自重。

【答王该秘校书二】

某不思其力之不任也,而唯孔子之学,操行之不得,取正于孔子焉而已。宦为吏,非志也。窃自比古之为贫者,不知可不可耶?今之吏,不可以语古。拘于法,限于势,又不得久,以不见信于民,民源源然日入贫恶。借令孔子在,与之百里,尚恐不得行其志于民。故凡某之施设,亦苟然而已,未尝不自愧也。足下乃从而誉之,岂其听之不详耶?且古所谓蹈之者,徒若是而止耶?殆不若是而止也。易子之事,未之闻也。幸教之,亦未敢忽也。

【二】

某顿首:自足下之归,未得以书候动止而以慰左右者之忧。乃辱书告以所不闻,幸甚。如见誉,则过其实甚矣,告者欺足下也。其尤显白不可欺者,县之狱,至或历累月而无一日之空。属民治川,苟自免以得罚者以十数,安在乎民之无讼而服役之不辞哉?且某之不敏,不幸而无以养,故自縻于此。盖古之人有然者,谓之为贫之仕。为乘田,曰“牛羊蕃而已矣”;为委吏,曰“会计当而已矣”。牛羊之不蕃,会计之不当,斯足以得罪。牛羊蕃而已矣,会计当而已矣,亦不足道也。唯其所闻,数以见告,幸甚。

【答张几书】

张君足下:某常以今之仕进为皆诎道而信身者,顾有不得已焉者。舍为仕进则无以自生,舍为仕进而求其所以自生,其诎道有甚焉,此固某之亦不得已焉者。独尝为《进说》以劝得已之士焉,得已而已焉者,未见其人也,不图今此而得足下焉。足下耻为进士,贵其身而以自娱于文,而贫无以自存,此尤所以为难者。凡今于此,不可毋进谒也,况如某少知义道之所存乎?今者足下乃先贬损而存之,赐之书,词盛指过,不敢受而有也。惟是不敏之罪,不知所以辞,敢布左右,惟幸察之而已。

【答杨忱书】

承赐书,屈欲交之,不知其为惧与愧也,已又喜焉。闻君子者,仁义塞其中,泽于面,浃于背,谋于四体,而出于言,唯志仁义者察而识之耳。然尚有其貌济其言匮、其言济其实匮者,非天下之至察何与焉。某尝穷观古之君子所以自为者,顾而自忖其中则然。又思昔者得见于足下,俯数刻尔,就使其中有绝于众人者,亦未尝得与足下言也。足下何爱而欲交之邪?或者焯然察其有似邪?夫顾而自忖其中则然,其为貌言也,乃有以召君子之爱,宜乎不知其为惧与愧也。然而足下自许不妄交,则其交之也,固宜相切以义,以就其人之材而后已尔,则某也甚有赖,其为言也可以已邪?

【答陈尼书】

某启:伏蒙不遗不肖,而身辱先之,示之文章,使得窥究其所蕴,又取某所以应见问者序而存之,以宠其行。足下之赐过矣,不敢当也。某懦陋浅薄,学未成而仕,其言行往往背戾于圣人之道,摈而后复者,非一事也。自度尚不足与庸人为师,况如足下之材良俊明,安能一有所补邪?虽然,足下过听,所序而存者,或非某所闻于师友之本指也,则义不得默而已。庄生之书,其通性命之分,而不以死生祸福累其心,此其近圣人也。自非明智,不能及此。明智矣,读圣人之说,亦足以及此。不足以及此,而陷溺于周之说,则其为乱大矣。墨翟非亢然诋圣人而立其说于世,盖学圣人之道而失之耳。虽周亦然。韩氏作《读墨》,而又谓子夏之后,流而为庄周,则庄、墨皆学圣人而失其源者也。老、庄之书具在,其说未尝及神仙,唯葛洪为二人作传以为仙。而足下谓老、庄潜心于神仙,疑非老、庄之实,故尝为足下道此。老、庄虽不及神仙,而其说亦不皆合于经,盖有志于道者。圣人之说,博大而闳深,要当不遗馀力以求之。是二书虽欲读,抑有所不暇。某之所闻如此,其离合于道,惟足下自择之。

【答余京书】

某行不足以配古之君子,智不足应今时之变,窃食穷县,而无势于天下,非可以道德而谋功名之合也。今足下贬损手笔,告之所存,文辞博美,义又宏廓,守而充之,以卒不迁,其至可量邪?顾告之非其所,推褒之语,不以实称,类有以不敏欺足下者。孔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己不知人也。”此亦足伤足下知人之明,独愧而已,不敢当也。

【答王景山书】

某愚不量力,而唯古人之学,求友于天下久矣。闻世之文章者,辄求而不置,盖取友不敢须臾忽也。其意岂止于文章耶?读其文章,庶几得其志之所存。其文是也,则又欲求其质,是则固将取以为友焉。故闻足下之名,亦欲得足下之文章以观。不图不遗,而惠赐之,又语以见存之意,幸甚,幸甚。书称欧阳永叔、尹师鲁、蔡君谟诸君以见比。此数公,今之所谓贤者,不可以某比。足下又以江南士大夫为能文者,而李泰伯、曾子固豪士,某与纳焉。江南士大夫良多,度足下不遍识。安知无有道与艺,闭匿不自见于世者乎?特以二君概之,亦不可也。况如某者,岂足道哉?恐伤足下之信,而又重某之无状,不敢当而有也。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圣人之言如此,唯足下思之而已。闻将东游,它语须面尽之。

●卷七十八

◎书

  【答郏大夫书】

承教,并致令嗣埋铭、祭文,发挥德美,足以传后信今,感恻岂可胜言!衰疾倦于人事,惟顷见令嗣数邀请之,心所爱尚,不知应接之劳也。不图奄忽,遂隔生死,言及于此,只伤慈念。然寿夭有命,悲痛无补,惟当以理自开释耳。无缘会晤,千万良食自爱!

【与章参政书】

自闻休命,日与贤士大夫同喜。承诲示,重以感愧,又喜动止多福。某外尸荣禄,幸可以小忄曷而痞喘稍瘳,即苦瞀眩。投老残年,况不复久。唯祝公为时自爱,勉建功业,称明主眷遇而已。书不逮意,想蒙恕亮。

【与王宣徽书三】

某顿首再拜:阻阔门墙,浸弥年月,向往,岂可胜言。某屏居丘园,衰疾日婴,阙于修问,想蒙矜恕。北都衙校偶至北山,得闻比日动止康豫,深慰鄙情也。南北辽阔,无缘进望履舄,惟冀为时倍保崇重,无任祷颂之至。某惶恐再拜留守宣徽太尉台座。谨空。

【二】

某顿首再拜留守宣徽太尉台座:久远言侍,岂胜瞻仰。山川阻阔,修问旷疏。窃惟尊体动止万福,门内吉庆。新正,伏冀为国自重,下情祷颂之至。不宣。

【三】

某惶恐再拜:伏承屡求自佚,圣上贪贤,想必未遂高怀。无缘造诣,岂胜企仰。某衰疾日积,待尽丘园,每荷眷记,但深感切。

【与彭器资书】

某启:数得会晤,深以慰释。遽当乖阔,岂胜系恋!衰疾,无缘追路,且为道自爱。谨勒此以代面叙。

【与程公辟书】

某启:比承故人远屈,殊以不获从容为恨。更烦专使,贶以好音,岂胜感怅!阴晴不常,寒暄屡变,尤喜跋涉动止安豫。平字韵诗,不敢违指,聊供一笑。集古句亦勉副来喻,不足传示也。尚此阻阔,可知,千万自爱,以副情祷也。不宣。某再拜正议公辟老兄。

厚之康强,必数相见。久欲致书未果,幸因晤语,为道也。

【与李修撰书(复圭)】

某启:比得奉馀论,殊以不从容为恨。忽复改岁,岂胜思仰!乃烦枉教,慰感何可复言。尤喜动止多福。日冀别膺休命,复得展晤于丘园。未间,良食自寿。不宣。某启上审言修撰阁下。

【与徐贤良书】

某叩首:罪逆苟活,向蒙贤者不以无状,远赐存省,区区哀感,所不可言。自后日欲修问,而乃重烦手教,先加抚慰,重以愧恻也。从是北征,计在旬月,过润去此甚近,以几筵之故,无由一至京口奉候,瞻向之情,可以意知也。自别后不复治《礼》,亦时时体中疾病,诸非面见,何可言也。千万自爱。数以书见及,幸甚。尊兄支福,不及别削也。

【与杨蟠推官书二】

某顿首推官足下:辱手笔,所以见教者过当,不敢当也。某不为通乎道者,曰有志乎道可也。方当求正乎人,其敢正人乎哉?读足下之文,但知畏之而已。足下固尝得贤人者而师之,愿造请所闻焉,以私故未遑,谨奉手启。不宣。

【二】

某顿首:区区之意,已白左右,卒不见亮,而相责望加焉。夫岂敢有爱哉?特无以当所欲耳。虽然,得间将试进其疑者,亦冀足下或有以闻之。不宣。

【与孟逸秘校手书九】

某顿首仲休兄足下:自京师奉别,于今已八九年。事物之役,少休息时,不得驰问,但增勤企。忽得书,乃知尚滞下邑,幸得会合,欢慰固无量。顾忝一日之雅,而以公函见赐,窃惭怍,不知所谓也。拜见在近,千万自爱,他留面陈。

【二】

某顿首:昨日以旱事奉报,既而且以书抵王公,言今旱者皆贫民,有司必不得已,不若取诸富民之有良田、得谷多而售数倍之者,贫民被灾,不可不恤也。度治所已接状矣。然民既为使者所沮,得无贫懦、力不能复自诉者乎?唯念之。屯田必已入城矣,前治宿松事,何其详也!锦鸡更求两雌,不欲忤物性耳。秋凉,自爱。

【三】

某顿首:数日得奉谈笑,殊自慰。别后怀渴殊深,伏惟动止万福。鹇已领得,感怍。当有元给之直,幸示下!不然,则鲁自是不赎人矣。按田良苦,惟宽中自爱。两日稍寒矣,尤宜自爱。

【四】

某顿首:到郡匆匆,欲一诣邑奉见,尚未果。伏惟动止万福。岁饥如此,幸得贤令君相与为治,宜不至有失所者。然闻富室之藏,尚有所闭而未发者。窃以谓方今之急,阁下宜勉数日之劳,躬往隐括而发之,裁其价以予民。损有余以补不足,天之道也。悠悠之议,恐不足恤,在力行之而已。不知鄙见果可行否,幸一报有以见教,幸甚幸甚。屯田尊候万福,不及上状。不知端州何时可以到此?欲及其将至,使人以书迓之,幸一为致问示及。不久得奉见,未尔,自爱。

【五】

某顿首:某不肖,学不得尽意于文章,仕不得行其所学,苟居窃食,动辄愧心,而世之同好恶者已云少矣。遇足下于此,最为相尽,义不得讳。其不腆之文,过蒙推褒,非所望也。朋友道丧之日久矣,以某之不肖行于前而悔之于后,自已为多矣,况足下之明邪!每望教督,而终未蒙。惟足下不遗,以朋友之义见存,不胜幸甚。更数日遂东去。千里自爱,不胜思怀也。此文已见卷七十六《谢张学士书》

【六】

某顿首:辱书,感慰。想按田劳苦,乞自爱。惟下户所得亦不多,又诚可哀。至于豪右,虽所蠲至少,未为损也,仁明审处之而已。质利甚好,但某亦自质却数十千,恐不免嫌谤也。邑中但痛绳之,岂有不从者乎?按置一二人,自然趋令矣。日夕思一见无由,闻常因检覆至近郊,能入城否?或不欲入城,惮请谒之烦,即至近郊,可示谕,当走城外奉谒也。

【七】

某顿首:辱书,感慰。非兄之爱厚,何其能勤勤不忘如此也?奔走南北,而事多不能如心,去就之际,未知所择,安能无劳于心邪?不知兄代者何时到乎?春暄,千万自爱,以慰鄙怀也。时以书见及,不胜幸愿。

【八】

某顿首:近别殊思渴,雨不足遽止,为之奈何?两日欲作书往,而私门不幸,再得小功之讣,愁苦岂可以言说邪!元规得南信否?昨日报之,当更重其爱思。然恐其急于得实,又当走人往候之故耳。前日所议云何?欲以公往,可否?然元规方内忧,暇议此否?此决无害事,但已之为不可耳,更裁之。黄任道书烦送去,无聊上问,不谨,幸怜察。

【九】

某顿首:幸以一日之雅,而每辱以公礼见加,非所望也。蒙谕具晓盛意,举监若行辞不难也,至于阁下治行,自为诸公所知,不患无知己也。惟以道自释,馀留面究也。蚕之入,今岁如何?邑亡岁之凶,固贤令仁佐政治之所及也,窃以为慰。

【与楼郁教授书】

某窃邑无状,每自隐度,宜得罪于贤者。敢图不遗,辱赐手笔,而副以褒扬之辞乎?此乃重某之不肖,使不得闻其过恶,而非所以望教诲之意也。足下学行笃美,信于士友,穷居海濒,自乐于屡空之内。此某所仰叹也。

【答王逢原书】

某启:不见已两月,虽尘劳汨汨,企望盛德,何日忘之?忽辱惠书,承以《论语义》见教,言微旨奥,直造孔庭,非极高明,孰能为之?仰羡,仰羡!近蒙子固、夷甫过我,因与二公同观,尤所叹服。何时得至金陵,以尽远怀。不宣。此文已见卷七十二《答王深甫书》

【答王致先生书】

某顿首先生足下:久不见颜色,倾渴无量。蒙赐手笔,存奖尤过。新将颇慰民望,固幸甚。足下无事于职,而爱民之心,乃至于此,可以为仁矣。他留面陈,匆匆不谨。

【回文太尉书】

某再拜留守太尉仪同台座:久远言燕,岂胜怅仰。山川阻阔,久旷驰问,仰惟尊体动止万福。丘园衰疾,候望无阶,唯冀为时倍保崇重,下情祝望之至。不宣。

【回元少保书二】

某启:比承存问,不敢因邮叙感,日讠营从之东,驰布悃忄。专使临门,诲谕稠叠,区区感激,何可具言。承动止康宁,深以为慰。相望数驿,而衰惫日滋,无缘驰诣,但有向往。若春气暄和,乘兴游衍,得陪几杖,何幸如之。未尔间,伏乞良食自重。不宣。

【二】

某启:久阙修问,岂胜企仰。新岁想膺多福,贵眷各吉庆。山川相望,拘缀无缘造晤,冀倍自寿重,以副也。程公辟想日得从容也。

【答范峋提刑书二】

某启:久阻阔,岂胜向往。承诲喻示及,知舟驭已在近关,良喜动止万福。冀得瞻晤,又重以喜。馀,非面叙不悉。

【二】

某启:承营从数辱丘园,得闻馀论,多所开释。戒行有日,适以服药疲顿,不获追路,岂胜愧怅。冒涉方远,冀良食自寿,以慰系恋。谨奉启以代面叙。

【答孙莘老书】

某启:丘园自屏,烦公远屈,衰疾不获奉迓。仰惟营从跋涉劳苦,谨遣人驰此奉候。不宣。

【答俞秀老书】

某启:比婴危疾,疗治百端,仅乃小愈。窃闻秀老亦久伏枕,近才康复,不知营从何时如约一至乎?岁尽当营理报宁庵舍,以伫游忄曷。馀非面叙不悉。未相见间,自爱。令弟见访,阙于从容,及间邀之,已过江矣。闻不久复来,不及别幅也。

【答宋保国书】

某启:使人三至,示以经解,副之佳句。勤勤如此,岂敢卤莽,以虚来旨。所示极好,尚有少疑,想营从非久淹于符离,冀异时肯顾我,可以究怀。未尔,为时自爱。不宣。

【答熊伯通书二】

某启:幸得会晤,岂胜欣慰。遽复乖阔,实深怅恋。明日当展亲墓,不获追送。瞻亻素旌旆,重增愧恐。唯冀为时自重。度非久北还,馀非面叙不可宣究也。

【二】

某启:久欲相送于崇果,适值展墓。今日闻舟师尚次淮滨,犹欲与七弟一往,而疲惫殊甚,之情,何可具言。重烦诲喻,感激、感激。沈氏书即驰送,幸托婚姻之末,岂胜欣慰。冬寒跋涉自爱。想公非久淹南方,冀复朝夕会晤于此。为时自爱。不宣。

【答蒋颖叔书】

阻阔未久,岂胜思渴。承手笔访以所疑,因得闻动止,良以为慰。如某所闻,非神不能变,而变以赴感,特神足耳。所谓性者,若四大是也;所谓无性者,若如来藏是也。虽无性而非断绝,故曰一性所谓无性。曰一性所谓无性,则其实非有非无,此可以意通,难以言了也。惟无性,故能变;若有性,则火不可以为水,水不可以为地,地不可以为风矣。长来短对,动来静对,此但令人勿著尔。若了其语意,则虽不著二边而著中边,此亦是著。故经曰:“不此岸,不彼岸,不中流。”长爪梵志一切法不变,而佛告之以受与不受亦不受,皆争论也。若知应生无所住心,则但有所著,皆在所诃,虽不涉二边,亦未出三句。若无此过,即在所可,三十六对无所施也。《妙法莲华经》说实相法,然其所说,亦行而已。故导师曰“安立行净行,无边行上行”也。其所以名芬ヌ利华,取义甚多,非但如今法师所释也。佛说有性,无非第一义谛,若第一义谛,有即是无,无即是有,以无有像计度言语起,而佛不二法。离一切计度言说,谓之不二法,亦是方便说耳。此可冥会,难以言了也。

●卷七十九

◎启

  【贺韩魏公启】

伏审判府司徒侍中宠辞上宰,归荣故乡,兼两镇之节麾,备三公之典策。贵极富溢而无亢满之累,名遂身退而有褒加之崇,在于观瞻,孰不庆羡?伏惟某官受天间气,为世元龟,诚节表于当时,德望冠乎近代。典司密命,总揽中权,毁誉几至于万端,夷险常持于一意。故四海以公之用舍一时为国之安危。越执鸿枢,遂跻元辅。以人才未用为大耻,以国本不建为深忧。言众人之所未尝,任大臣之所不敢。及臻变故,果有成功。英宗以哀疚荒迷,慈圣以谦冲退托。内揆百官之众,外当万事之微,国无危疑,人以静一。周勃、霍光之于汉,能定策而终以致疑;姚崇、宋之于唐,善政理而未尝遭变。记在旧史,号为元功。未有独运庙堂,再安社稷,弼亮三世,敉宁四方,崛然在诸公之先,焕乎如今日之懿。若夫进退之当于义,出处之适其时,以彼相方,又为特美。某久叨庇赖,实预甄收。职在近臣,欲致尽规之义;世当大有,更怀下比之嫌。用自绝于高闳,非敢忘于旧德。逖闻新命,窃仰遐风,瞻望门阑,不任向往之至。

【贺致政文太师启】

伏审明制闵烦,安车归憩,位在三师之首,名兼两镇之崇。诞告敷闻,具瞻胥庆,岂惟末契,窃仰高风。恭惟致政仪同太师声冠时髦,望隆国栋。天应时而生德,帝考实而念功。萧何汉之宗臣,方叔周之元老,宠灵莫二,宜受祉之难穷;恳恻有加,遂留贤而弗获。瞻承虽阻,企慕实深。

【贺留守侍中启】

伏以露章有请,辞宠甚坚,遂回涣号之孚,以徇谦之美。爰田衍食,旧镇抚临,虽非朝廷爵以报功之心,兹见君子廉以激贪之节。高风所洎,薄俗以敦。恭惟留守太保侍中躬授将明之才,出逢开泰之运。谟谋王体,秉执事枢。勋庸已著于三朝,宠禄具膺于多祉。惟时出处,作世表仪。未遑庆牍之修,首辱占书之贶,永言感戢,实被悃。

【贺留守王太尉启】

恭闻孚号,崇奖耆明,肇建节旄,再司管,匪周邦之独慰,乃黎献之交欣。伏惟留守太尉朝廷伟材,宗庙贵器,华问既大,宠禄用光。取甘茂之十官,最先诸老;间季友于两社,乃允具瞻。将坛之拜既崇,公衮之归岂晚。某旧蒙识拔,尚阻趋承,踊跃之私,实为倍百。

【贺致政赵少保启】

窃审抗言辞宠,得谢归荣,繇西省谏诤之官,序东宫师保之位。殿庭鸣玉,尚仍前日之班;里舍挥金,甫遂高年之乐。伏惟庆慰资政少保懋昭贤业,寅亮圣时,伯夷之直惟清,仲山之明且哲。所居之名赫赫,岂独后思;尔瞻之节岩岩,方当上辅。遂从雅志,实激贪风。未即披承,徒深钦仰。

【贺吕参政启】

窃闻明命,登用大儒,是宜夷夏之交欢,岂特亲朋之私庆。某官以君子之器,值圣人之时。直道正言,石投水而必受;淫辞讠皮行,雪见见而自消。果膺梦卜之求,式受钧衡之任。王功方就,庶无一篑之亏;国势已安,更加九鼎之重。岂徒惠好,过示谦。冀同雅操之坚,以称茂恩之厚。

【回谢王参政启】

伏审光被上恩,宠参国论。明缗敷告,庶位交忻。历选迓衡之君,畴咨当轴之辅。尚尤违之敢弼,则曰汝无后言;欲誉问之能宣,则曰予有疏附。厥怀协济,乃称具瞻。当盛德之日跻,揽众材而时举。懋膺休显,允属耆明。恭惟参政侍郎秉哲在躬,推仁及物。告嘉谋于后,学皆会于本原;扬孚号于庭,辞必稽于典要。以陈善闭邪之赖,应赞元经体之求。重念羁单,最称眷旧。牵丝一府,久承论议之馀;持橐三朝,常出践更之后。复叨荣于并命,兹窃幸于为僚。曲荷至怀,先诒重问。方励同寅之志,敢忘胥顾之勤。

【贺章参政启】

承闻大号,登用正人。国论所归,帝举时当。伏惟参政谏议素所蕴蓄,实在生民,久于韬湮,乃遇明主。远大盖存乎道术,绪馀宜见夫功名。湖海残生,门阑末契。方士师之未立,可谓曰知;于乐正之有为,云胡不喜?更荷诲言之无间,但惭庆礼之不先。

【免参政上两府启】

忽奉明缗,俾参大政,蒙恩则厚,抚己不遑。窃以圣明之时,尤艰辅弼之任,置人或误,累上非轻。内揆拙疏,仰惭优渥,虽已陈情而恳避,犹疑涣汗之难回。敢竭吝衷,更烦公议。伏惟某官望隆熙世,谋协睿聪。傥矜一介之诚,愿借半辞之助,使安常分,无忝盛时。亦所以正选用之缪恩,不独荷保全之私惠。

【答高丽国王启】

伏以畿疆阻阔,觏止无阶,道义流闻,瞻言有素。使旃及国,挚宝在庭,逮以好音,申之嘉惠,眷存即厚,慰感实深。恭惟大王膺保德名,践修猷训,纂荣怀之旧服,袭寿岂之多祥。冀顺节宣,深绥福履,有少仪物,具如别笺。

【罢相出镇回谢启】

比奉制恩,许还宰柄。妨贤废事,但淹历于岁时;辞剧就安,更叨逾于宠数。受方国蕃宣之寄,兼将相威仪之多,在于无功,是谓叨宠。此盖留守太师,忠能与善,美务成人。顾惟疲曳之馀,每赖推扬之助,得纡符绂,归贲丘园。仰玷宠光之私,实逾分愿之素。

【谢皇亲叔敖启】

比者叨被命书,延登揆路。方至神之独运,追群圣以上行,褒典所加,治功宜称。顾薄材之难强,岂高位之敢安?甫集愧怀,遽承庆问。拜嘉甚宠,叙感奚胜。

【贺韩史馆相公启】

伏睹制命,登用臣宗,大忠当兴,众正欣赖,伏惟庆慰。恭惟史馆相公世载贤业,躬合圣时。道直方而行以不疑,气刚大而养之无害。逮专国柄,实佑帝庭。贪夫以廉,惟伯夷之行是效;枉者更直,则成汤之举可知。某久旷旧恩,尚窃荣禄,以承流而自效,知驰义之所归。

【回留守太尉贺生日启】

闾史记时,永念劬劳之报;牙兵传教,乃蒙慰赐之加。仰荷眷怜,岂胜感恻!伏惟判府留守太尉望隆国栋,声冠时髦。如畎亩之馀生,乃门阑之旧物。尚负品题之赐,每愧愚憧;敢图恩纪之施,未遗幽远。仰承嘉惠,增激懦衷。

【除参知政事谢执政启】

比者登备近司,与闻大政,误膺休命,良积愧怀。窃念某早以孤生,出阶贱仕,稍蒙推擢,遂至叨逾。久于侍从之班,初乏论思之效。皇明继照,符守外分,亟被召还,得参劝讲。已污禁林之选,更陪宰席之延。据非其宜,知有所自。此盖伏遇某官贯行忠恕,启佑善良,因令危拙之身,亦与︳谟之地。敢不自致进为之义,庶以上同经济之心。

【回王参政免启】

伏审升拜帝恩,进陪国论。孚号布宣于朝位,欢言腾溢于士林。早与朋游,实先庆。恭惟某官元精发秀,冲气钟和,赞密命于三朝,骛隆名于四海。大忠无拂,常深简于上心;经德不回,非外移于众口。久蓄庇民之施,果膺置辅之求。方当上同扶世之猷,庶以自免官之责。过烦重问,曲喻至怀。冀回操以就工,遂协谋而许国。

【参知政事回宗室贺启】

比者叨被上恩,使陪国论,惟才能之浅陋,荷眷遇之特殊。逊避弗容,省循知畏。此盖伏遇某官,道存博爱,志务上同,肩许国之至怀,乐推贤而与共,因令孤拙,得冒宠灵。先蒙庆问之勤,尤积愧颜之厚。

【回曾签书免启】

伏审显膺优诏,进贰中枢。伏惟欢慰。某官钟才宏远,逢运休明,夙柬注于宸心,克将明于王政。乃置民瞻之地,实资世济之才。明命诞敷,师言咸允,而剡章上奏,辞宠更坚。惟祗若于王休,庶共厘于邦采。

【上执政辞仆射启】

窃以中台揆路之要,左省侍班之崇,以畴茂勋,乃称公论。某误尸宰事,久旷天工。方惭莫副于具瞻,岂意更叨于殊奖?比陈愚款,未赐俞音。伏惟某官仁在曲成,义惟兼善,特借半辞之助,庶逃虚授之尤。

【除宰相上两府大王免启二】

伏奉制命特授云云。纶之言,布宣于朝廷;钧衡之任,总率于臣工。必收特出之才,乃称具瞻之实。某叨尘事任,参豫政机,虽有许国之愚忠,初无济时之明效。久思自弛,以免庶尤。敢图眷注之私,更置辨章之地。方蒙曲谕,未获终辞。伏望某官深亮恳诚,俯垂怜恻,少借半辞之助,以纾旷责之惭。

【二】

窃以钧衡之任,实总于百工,苟非经济之材,曷熙于庶绩?某曩叨柄用,已乏事功,方追虚责之尤,岂称具瞻之实?敢图隆眷,未获固辞。伏惟某官仁以曲成,义惟兼济,愿借重言之助,庶逃虚授之惭。

【回谢舍人启】

伏审诏试公府,书命帝庭,茂对明缗之恩,遂膺显服之赐。豫游惟旧,怀慰良多。舍人美行迈伦,高材济务,自翱翔于朝路,实熠耀于士林。孚号载扬,师虞惟允。未皇赞喜,特枉鸣谦。感愧之私,敷言曷罄。

【回韩相公启】

伏审祗服命书,已临使府。来章得请,尤欣闾里之还;旧俗去思,胥庆旌麾之入。伏惟某官气凝简厚,学造本元,忠义著于三朝,功名垂于一代。铜台坐镇,居多恬养之休;棠讼日清,久被仁渐之化。未遑驰庆,先辱贻书,惕然汗颜,俯以拜贶。其为感戢,实倍悃。

【回文侍中启】

伏审显奉制书,荣迁官秩,暂解枢衡之密,出分藩辅之忧。伏惟某官器范旷夷,才猷肤敏,著三朝之茂烈,为一代之宗工。遽辞机务之繁,屡贡近藩之请。诏音赐可,顾志愿之莫违;宠数有加,唯德功之宜称。岂期明哲,尚屈谦虚,况当成命之行,允协佥言之望。冀回冲守,以对茂恩。

●卷八十

◎启

  【回贺冬启三】

伏以七始载华,三微遂著,方明主抚辰之盛,宜哲人膺祉之多。恭惟仪同太师一代宗工,三朝寿俊,适履新阳之盛,备膺诸福之归。属以婴疴,阻于称寿,眷眷祝颂,实倍等夷。

【二】

伏以四序密移,一阳来复,气验管灰之应,官书云物之占。伏惟某官佐主将半明之材,庇民以平易之政,践扬机要,时所具瞻。就立功名,老方益壮,甫临谷旦,宜介多祥。邈无荐寿之由,第切驰情之极。

【三】

伏以阳明初复,圭景浸长,惟勋德之并隆,宜福休之荐至。某官材高百辟,望重三朝。收善世之荣名,往蕃王室;畅经邦之远业,复荷天衢。延台华,弥增善颂。

【回贺正启三】

伏以杓回寅位,德盛木行,物乘引达之阳,朝布始和之令。伏惟留守司徒侍中深忠许国,令德在民。方谷旦之甫临,宜春祺之协应。某方兹居里,适阻造门,顾叙庆之弗遑,在驰诚而曷已。

【二】

伏以杓回寅位,德盛木行,品物时亨,吉人类长。伏惟某官元功致主,茂德宜民,庶之所咏歌,神明之所辅相。甫临谷旦,宜介吉祥。称庆未遑,鸣谦遽及。感铭之素,敷叙何殚?

【三】

伏以肇履岁端,始和治本,惟国元老,荷天纯休。伏惟某官抗志极高,守气甚约,措之事业而盛大,发为闻望而辉光。暂息价藩,伫还宰席。瞻驰颂愿,倍百等夷。

【贺文太师启】

伏以岁旦更始,物得以生,当命相布德之时,乃使民观象之月。伏惟致政仪同太师,王缵之事,天降之才。冕服命圭,极上公之贵号;神旗豹尾,总全魏之嘉师。宜获相于明灵,以时膺于戬谷。某限以病居在远,庆贺无阶,同善颂于舆人,以自输于微志。

【谢知制诰启】

据非其称,惭甚于荣。窃以通会朝之籍于禁中,出诰命之书于天下,自昔必求乎良士,方今尤谓之美官。非夫能道先王之言,及通当世之务,文章足以润色,知术足以讨论,一有误居,必乖众论。某素出贫贱,偶遭盛明。读书虽勤,未免是古之累;更事虽久,终无适时之才。制作淹迟而不工,思虑短浅而不敏。有此一物,自足穷于多士之时;兼是四端,岂宜辱于迩臣之列?此盖伏遇某官以忠纯翼戴,以宽大甄收。谓其引分而无求,傥或负能而有待,因加奖借,使得超逾。盖大公之赐所加,唯至诚之报为称。敢不内尽致身之德,庶以上同许国之心。

【回谢馆职启】

奉膺明诏,综理秘文,凡与交游,举同庆慰。惟馆阁图书之府,实朝廷俊之林,或起贤良进士之高科,或出公卿大臣之列荐。因循流弊,稍容滥进于平时;选用校雠,多得真才于近岁。盖为其谟谋之已审,故不必课试而后知。某官以甚高之资,加至美之行,服异能于大众,盖已千人;积素望于明时,固非一日。巨工所以极论而无避,先帝所以特用而不疑。虽列职书林,于偿未塞;然奋功朝路,其进可量。未获造门,先承枉驾,私怀感恧,岂易敷言。

【知常州上中书启】

将母之求,屡关于听览;长民之寄,终累于陶熔。势则便安,心焉震悸。盖闻抱关击柝,所以待士之为贫;直蒙Α,所以处人之有疾。其志卑者其获少,其能薄者其任轻。自非审分以取容,则必近刑而速谤。如某者,湮沦素业,邀会时恩。备官牧人,既以贫而择利;奉使畿县,又以疾而告劳。甚矣能薄而志卑,宜乎任轻而获少。尚蒙优诏,猥备方州,自惟缺然,何以称此?兹盖伏遇某官上同一德,而以宽裕处心;旁烛万情,而以平均待物。遂令疏贱,亦至叨逾。永惟忧国之所存,独可勤民而上副。顾今州部,已远朝廷,田畴多荒,守将数易。教条之约束,人无适从;簿书之因缘,吏有以肆。惟是妄庸之旧,当兹雕瘵之馀。自非上蒙宠灵,少假岁月,则牧羊弗息,彼将何望于少休?画土复墁,此亦无逃于大谴。更期元造,终赐曲成。

【知常州上监司启】

蒙恩宽裕,得郡便安,诹日造官,以身受察。窃念某鄙陋之质,拙疏于时,闻先子之绪馀,慕古人之名节。黾勉仕宦,聊尽为贫之谋;苟简岁时,亦预在庭之数。来佐群牧,甫更二年,数求州符,就更畿县。顾神明之罢耗,当事役之浩穰,惭非其宜,辞得所欲。遂以一身之贱,猥分千里之忧。荷覆露之生成,出隽贤之抚按。窃惟幸会,良用震惊。惟此陋邦,近更数守,吏卒困将迎之密,里闾苦听断之烦。自非函容,少赐优假,缓日月之效,使教条之颁,则何以上称督临,下宽雕瘵?伏惟某官逢亨嘉之会,奋将明之材,简在清衷,久于烦使。体爱养元元之意,乐扶持断断之能,庶几始终,得出芘赖。未期望履,尤切驰情,愿顺节宣,以需褒宠。

【上扬州韩资政启】

某受才素卑,趋世尤拙,冒干从事之选,积有败官之忧。汔由恩临,得以理去。违离大旆,留止近邦,惟德之依,无时以懈。整仆夫之驾,方尔就途;拜使者于庭,遽然承教。未忘故吏之贱,加赐上樽之馀。望不素然,报将安所?念当远适,顾独长怀。行愿高明之才,还处机要;坐令衰废之俗,复观太平。伏惟为上自颐,副人所望。

【上郎侍郎启二】

伏蒙过采浮议,使承乏官。借宠则荣,循涯而惧,愿留平听,得究下情。顽疏之人,滞固于事,席先子之绪业,玷太常之寺名。备位于兹,历年无状,安全者幸,废去乃宜。何言误知,欲观颂试。审处私计,追惟旧闻。不越俎以代疱,盖言有守;未操刀而使割,可必无伤。辄敢用是固辞,诚愿易而他使。依违王事,虽名理之未安;妄冒人知,亦生平之不欲。高明在上,悃忄发中,临启怔忪,果于得请。

【二】

某备官有守,望履无阶,职是簿书之忧,缺然竿牍之献。顾惟薄陋,最荷庇存,实赖盛恩之临,不诛苛礼之废。惟春且暮,于气已暄,伏惟养福有经,卫生无恙。伏惟某官望隆先进,德茂老成,言归典刑,动应的表。早收功于要路,晚得谢于明时。贵而能贫,恬以养智,为时所向,于义可师。伏惟顺序节宣,慰人祈望。

【上田正言启】

谢去宾廷,归安子舍,逮今旋月,惟日想风,会稽考之相仍,顾┮书而不暇。伏况贤哲异禀,神明与休,起居安恬,福履[A149]厚。恭以某官刚不倚,沉深内明,逢时以征,取位如拾。朝所恃赖,士相据依。矧惟甚盛之才,实在可言之职。庙谋中失,物议否臧,有足敷陈,谅无回隐。仰裨大政,取显官联,四面所瞻,一心以。某早烦教育,晚出荐延,方兹办装,不日临职。趣驰之地,固未有涯;芘赖之心,尚安所适?

【上抚州知州启(代人作)】

讲闻风声,积有时序。刺史之天所芘,先人之树固存。仰高之心,惟日为岁。顾贱官之有守,通私谒之无阶。恭惟班宣有条,保养多福。伏以某官学周事变,行应表仪,比以将明之才,遂当宽博之选。一麾坐府,犹屈于远图;三节造庭,宜膺于显数。伏惟为国自爱,副人所瞻。

【谢孙龙图启】

伏念某蕞尔之材,傥然而仕,进有官谤,未尝不忧,退无私田,何以自处?苟安朴野之分,无意贤达之游。矧势位之严尊,加功名之俊伟,天子之所倚重,士从之所取平。敢干冒进之诛,自废退藏之守。过蒙收引,亲赐抚临,因使下材,得闻馀教。盖忘千乘以友贱贫之士,先匹夫而轻贵富之身,在古已希,岂今宜有?顾无报称,私用震惊。比闻治舟,既祖取道,恨造门之独后,惭追路之不遑,尚幸仁明,傥存哀恕。縻身于此,望履何阶?顺变于时,养安以节。

【谢王司封启】

伏念某孤穷之人,少失所恃。虽勉心谒力,求以合于古人,而固陋颛蒙,动辄乖于时变。以此而游于世,未尝见恕于人。而自趋走下风,习闻馀教,慰藉之礼,称扬之私,忤严颜而不加犯上之诛,拂盛指而更以首公为是。书辞报答,骑从见临,不以先进略后生,不以上官卑下吏。以至其去,重烦送将,又其行,使不留滞。爰初就道,甫尔逾旬,乖离虽新,感仰殊甚。伏惟顺节自寿,副人所瞻。

【谢提刑启】

叨备一官,甫更三岁,不时罢废,实赖全安。遭会使车,按临州部,颇望风而震恐,将投劾以去归。敢图高明,见遇优过!载衔盛德,尤激下情。乖离尚新,企仰殊甚。茂惟贤俊,善迓福祥,固有神明,阴来辅相。褒升之宠,倚立以须。伏惟为上自颐,副人所望。

【谢夏噩察推启】

伏审某官,策足盛时,收名异等,以材自称,为议所归。时惟私幸之多,代有同升之义,惟当造请,势未暇遑。敢图高明,不自重贵,亲存敝馆,申贶华笺。窥观以思,惧恐且愧。咸池无赖于海鸟,章甫不加乎越人,夫何谦辞,乃尔虚辱。方且揆日,以时造门。

【答交代张廷讯启】

某受才无它,窃邑于此。更书始下,已倾自附之诚;赐问抚临,重荷相存之意。维兹地所,邈在海滨,方条教之未孚,得仁贤而复治。恭以某人天材粹美,地势高华,生逢盛时,进取显仕。分一雷之土,虽屈远图;抚千室之弦,坐期美政。趋承在近,企仰居深。

【贺致政杨侍读启】

伏审得谢中楹,戒归下国。孔致仕,议臣虽愿其留;疏广乞身,观者固荣其去。丁时翕,取道阻长,系盛德之可师,宜明神之实相。茂惟兴止,休有福祥。伏惟某官逢辰清明,取位通显,义勇不挫,忠精无疵。登备谏工,尝已告嘉猷于后;奉将使节,则以下膏泽于民。仪仪会朝,凛凛侍从,功名之美既耀于将来,智略之闳犹嗟于不试。引年去位,循礼得中,唯其养恬,有以镇薄。某望尘非数,见器则深。窃冒上官之大知,唯所不欲;推扬后进之美意,云何敢忘?备位于兹,仰高无止。

【答桂帅余侍郎启(安道)】

受才无状,驰义有年。矧以先人,是为雅故。夫何竿牍之问,乃后门阑之厮。诚以贤否之分殊,而又卑尊之势隔。恭惟某官以挺生辅世,以简僚帅边,戒猾夏之近忧,兴保民之长利。有纪之政,当谨后世之传;无能之词,敢虚远人之属。过蒙收引,先赐拊循。丹青甚微,本累玉莹之粹;土木至陋,猥承绨绣之华。莫副推扬,徒知感服。念当拜赐,宜在至前。冀归节于本朝,得望尘于末路。私怀未果,善祷良深。

【远迎宣徽太尉状】

伏审某官远驱台旆,甫次国都,朝论具依,上心虚伫。某阻于官制,莫遂郊迎。冀趋命之弗迟,副瞻风而已久。谨奉状攀迎。

【先状上韩太尉(魏公)】

昔者幸以鄙身,托于盛府,无薄才以参筹策之用,有疏节以累含容之宽。久而再惟,滋以自愧。伏惟某官忧国爱君之操,仁民恤物之方,宾礼贤豪,包收疵贱。盖尝沐浴于馀泽,而且歌舞于下风,孰云去离,遂自疏斥。徒以地殊南北,势隔卑尊。小夫竿牍之勤,不足自效;莫府文书之众,或以为烦。方随传车,得望步履,固愿阶缘于畴昔,因得钻仰于绪余。敢图高明,先赐劳来。贵以下贱,不矜其行之疵;贤而容愚,不诛其礼之旷。夫惟昔之有道,皆慎所以与人。欲示其自养之污隆,必观其所遇之能否。深惭固陋,有玷奖成。将次郊关,即趋墙屏,其为感喜,岂易谈言。

【答程公辟议亲书】

某启言:念某通德之门,驰诚数仞;叙宜家之庆,拜贶尺书。伏承贤郎推官兰砌传芳,鲤庭禀训。辱好逑之首逮,见久要之弥敦。鸿仪之复问敢稽,鹊喜之叶占既吉。眷惟侄女,未习妇功,交秦、晋之欢,仰从嘉命;望金、张之馆,俯愧衰宗。荣幸所兼,敷陈畴悉。谨奉状谢,伏惟照察。谨状。

●卷八十一

◎启

  【知常州谢运使元学士启】

叨恩两观,备任一州,以无能之贱身,在有道之深庇。依归之志,已结于东南;讠问之仪,当尘于左右。某官为国玮器,有时盛名,久矣践更之劳,此焉寄属之重。传节所在,神民具依,膺时维休,介福有裕。约赍上路,将前受于指令;请祝下风,唯更加于调护。

【贺庆州杜待制启】

伏审拜命宸章,作藩侯阃,凡假声猷之重,居深庆蹈之怀。恭惟某官华国粹贤,逢辰吉旦,以儒雅饰治术,以器业结上知,树绩计庭之司,飞荣书殿之秘。吴都按部,耸群吏之廉隅;陕服登车,峻列侯之风采。国家以边城之寄,戎路所圻,眷内阁之近班,督师臣之重柄。申伯宣力,方维屏以显庸;韩侯献功,即介圭而入觐。伫参嘏,以协具瞻。北律方严,冲真尚远,伏希上为宗社,保固襟灵。

【贺运使转官启】

跻荣中旨,进秩郎闱,服显命之褒优,竦舆情而欢。某官器博以远,道粹而明,学际天人之端,识通治乱之本,纟由秘延阁,剧外司。彼方碌碌以巧图,此独安安而养正,恬于所守,人之难能。本朝推越次之恩,旌非常之士,迁左兵之名部,实文台之美资。矜饰端廉,敦厚风教。尚烦使节之寄,以渐台衮之荣。某侧闻诏声,阻随宾庆,瞻望英重云云。

【贺钤辖柴太保启】

荣拜恩章,总持师柄,伏惟庆慰。窃以一都会之府,二浙统于权维;诸刺史之兵,五符归于节制。国家以安娱之地,域民甚于富穰,备豫有经,置使新于纪律,宜得魁垒之士,以雄镇领之方。恭惟某官器范端良,机守强济,出天姻之贵而自任清节,持使斧之重而素高能声。此孰朝佥,遂董戎寄。韬谋成俗,坐肃于南州;轩陛图功,即膺于宠数。属关掌于支郡,阻面庆于宾荣,瞻企风棱,岂胜欣悚。

【贺知县启】

光膺芝检,荣宰花封,凡属庇庥,良增欣。恭惟某官资性敏悟,器怀坦夷,直哉有古人之风,挺然生贤者之后。自历烦任,罄施干材,美声闻于帝聪,佳器称乎国宝。是乃拜纶之命,殿子男之邦,凛乎清风,耸是群望。操刀之能制锦,素显殊勋;弹琴之不下堂,行闻异政。

【上宋相公启】

比者冒跻官次,荣托使车,躬裁琐琐之文,私布之意,干磨为吝,震叠于怀。会走干之鼎来,辱┮书而宠答,优为体貌,略去等夷,ム奖予之大隆,滋回皇之失次。恭审镇临以简,保御惟和,积有休祥,来护兴寝。伏况某官风华灵茂,天韵闳深,早冠冒于士人,亟奋翔于朝野。谠言善策,发为天子之光;厚实美名,布在舆人之诵。惟江都之旧壤,乃天堑之上游。地接京师,聊倚诸侯之重;民瞻岩石,方图师尹之贤。曾是顽疏,终然庇赖,尚兹婴薄,未即趋驰。

【上集贤相公启】

为吏南州,抗尘末路。处洪钧之大器,小以自持,瞻英衮之尊踪,孤而难附。恭惟法宫议道,贤业熙天,燮精之至和,纳亨嘉之盛福。伏惟某官乘堪舆浩直之气,为庙堂倚平之材,逢辰清明,发策高妙,垂绅近署之列,直笔中台之端。龙阁之富图书,密承顾问;蜀部之风教化,遂协都俞。遽促锋车,入参嘏。旋属圜虚耀狼角之色,狂寇毒清河之民,击义节以请行,先堂兵而制胜。淮西入命,晋公大宣慰之名;朔方单威,子仪开幕府之盛。尽刘大憝,入奏元功,式尊通宰之荣,上正文昌之坐。方将图讲熙事,修举治纲。坯冶一陶,辅成于醇化;箫勺群慝,跻格于太宁。顾惟平进之微,获此庇晖之下。伏希上为国体,保固台严,西首钧庭,下情无任云云。

【上梅户部启】

某一涯承乏,自晦于尘容;百舍怀贤,坐倾于风美。钦想承流之暇,妙均安节之休。恭惟某官奥学丕天,懿文华国,跻荣无仕,逢吉太辰,由郡署之阶,擢台端之要。公毅执法,而邪孽不奸;谟明尽规,而权纲自正。畴咨心术之具,往贰计侯之司。式是均劳,遂淹补外。朱︶问俗,访山水之昔游;文石疏恩,即枫槐而日见。入持政柄,允副民瞻。属临怀气之辰,尚远隆堂之拜。愿臻颐卫,前对宠光。

【上杭州范资政启】

某近游浙壤,久揖孤风,当资斧之无容,幸曳裾之有地。粹玉之彩,开眉宇以照人;缛星之文,借谈端而饰物。羁琐方嗟于中路,逢迎下问于翘材。仍以安石之甥,复见牢之之舅。兹惟雅故,少稔燕闲,言旋桑梓之邦,骤感神庥之咏。写吴绫之危思,未尽攀瞻;凭楚乙之孤风,但伤间阔。恢台贯序,虚白调神,祷颂之私,不任下恳。

【上江宁府王龙图启】

某位貌间殊,风规高远。思贤百舍,无阶贽见之仪;承乏一涯,弥阔门墙之便。恭审镇临会府,燕息黄堂,讼<缶后>昼清,道环天粹。伏惟知府龙图岩廊佳品,时栋上材,达亨会于凝旒,跻荣阶于近署。龙图司秘阁之奥,使台峻右陕之邦,均逸方城,为国巨屏。帝晖温ㄧ,召还即对于清光;台座荧煌,图任必归于旧德。萧辰方肃,宇荫尚遥,伏希上为治朝,保和福履。

【上泉州毕少卿启】

自去容晖,何尝候问。来冗局,顾委琐之自为;阴想价藩,知崇高之难附。伏审履和嘉月,静事雄堂,讼<缶后>昼清,道环天粹。恭惟知府凝姿恬懿,远器廉深。出相衮之名家,而无重衣之逸;领使符于壮齿,而无巧宦之讥。全德所高,上意必简。方将治成坐镇,擢置近班,习练台阁之规,光大勋业之旧。某最惟孤苦,夙佩奖知。短羽卑飞,已甘心于枚粒;阴虬自跃,思远耀于风云。尚遥堂下之趋,益切城中之咏。

【上信州知郡大谏启】

怀德名之重,窃伏猷为;仰庭角之姿,何尝贽见。敢谓玉堂之彦,时飞宝刻之音,垂贲尘容,过形谦柄。外惟荣佩,中所铭藏。恭惟某官挺不世之资,敦绝俗之器,敷扬大业,陟降泰庭。演润銮坡,光大训辞之美;保厘天邑,具瞻表则之材。属邪正之汇连,亦劳逸之均致。银符补郡,聊福于民艰;鸱厅赞谋,即稽于天若。某海滨承乏,宇荫未趋,伏希上为本朝,精调均履。

【上明州王司封启】

伏审使旌来临州部,犯江湖之重阻,留淮楚之近藩,令德所存,明神来相。茂惟兴止,休有福祥。恭以某官国之老成,士所素仰,入参省计,出拥州麾。窃听海濒之谣,迎贪善政;特忧朝右之计,思得壮猷。曾无几时,遂去兹土。某窃邑无状,芘身有归。

【上运使孙司谏启】

近者承颜使,获拜于真贤;恪次海滨,已虔于命署。顾赋材之艰拙,借容厚之庇存,蹈景为怀,向风增悚。某官清机昭理,大业镇浮,以谟明抗论谏垣,以才识典校仙藏。赤裳按部,一新废置之纲;文石疏恩,即还清切之禁。伏冀为时宝练,延国宠章。

【上发运副使启】

海滨重复,天韵阔疏,想经制之会烦,固和倪之粹隐。恭惟某官材为时栋,名著吏师,澄清废置之纲,仰给兵农之大,浸成久次,即冠近班。属阳月之届和,谅福基之敦裕,未涯拜伏,益用瞻祈。

【上李仲偃运使启】

伏念某得邑海濒,寄身节下,操舟取道,持版过庭。自顾下寮之愚,敢扳先子之雅?坐蒙高义,曲借善颜。载惟恩私,有过分愿。去离门守,来造署居,取庇自今,驰情无远。要之蚤莫,唯是旷官之忧;庶也始终,不为爱己之负。岁时回薄,气候冱寒,明贤之姿,休福所向。伏惟顺节自寿,副人所瞻。

【上通判启】

飙驰岁事,斗旷音尘,咏德所深,摇旌曷谕?伏审某官升华储幄,显被于王灵;贰政侯藩,益隆于宸寄。忝守官于支邑,将仰芘于公材,欣忭之诚,倍万常品。

【谢范资政启】

窃陶大化,瞻若重霄。执讯隆堂,近修于常礼;占辞记室,屡致于尊光。赐逾褒衮之荣,仰极高山之咏。恭想镇海都会,宣国福威,御六气之和,荐百嘉之。伏惟某官道宗当世,名重本朝。思皇廊庙之材,均逸股肱之郡,即还大政,以泽含生。某容迹海滨,被光台照。童乌署第,夙荷于揄扬;立鲤联荣,复深于契眷。幸当栖庇,以处钧成。

【谢知州启】

某摄承人乏,附丽德辉,顾庸陋之无堪,辱庇存之尤厚。终逃官谤,得近宸慈,希骥仰高,惟日为岁。恭惟布宣善治,栖有太和。伏以某官美业内充,懿文弥饰,傅会升平之世,跻升通显之官,风问日隆,宠灵交至。汉廷下诏,方尊千里之师;谢守论功,当为九伯之冠。行登近列,允副佥言。秋气正刚,风华浸远,詹依祷颂,倍万等伦。

【谢邻郡通判启】

某备官于兹,闻问之久,非席趋承之旧,难陈向慕之私。敢图高明,过自贬损,授之温教,奖以谦辞,惟兹感铭,其敢忘去?进德之盛,知名于今,当褒以迁,可拱而俟。仰惟自寿,下副所瞻。

【谢葛源郎中启】

伏念某受材单少,趋道阔疏,时所谓贤,少焉知慕。矧先君之德友,实当世之名卿。唯门墙之高,未始得望;故竿牍之亵,无容自通。如其仰望之丑。岂有须臾之间?敢图风谊,亲贬书辞,追讲前人之欢,坐忘介子之丑。拜嘉已厚,论愧则多。恭以某官,邦之耆明,朝所贵重,声旧行乎四海,势犹屈于一州,虽牧养之仁,士民犹赖;而褒升之宠,日月以须。唯兹蠢愚,其卒芘赖。伏惟为道自爱,副人所瞻。

【谢林中舍启】

乡风有年,修问无所。维家伯氏,得婚高门,顾惟幸会之多,曾是趋承之晚。比问州邸,云改县章,治所相望,私诚甚喜。谓宜朝夕,可布腹心。敢图高明,见遇勤恪,先赐抚存之教,曲加奖引之辞。虽睦姻之风可以厚俗,而贬损之意有如过中。言观以思,颇恐且愧。馀暑谢去,薄寒来归。吉士所居,明神实相。茂惟体气,怡有休祥。未即承颜,惟祈养福。

【谢徐秘校启】

比因幸会,得奉光仪,再荷眷存之深,遂伤暌隔之远。忽承高谊,特损谦辞,顾奖引之过中,非孤蒙之敢望。拜嘉之重,为愧则多。贤俊之材,神明所相,茂惟兴止,休有福祥。未即趋承,惟加调护,伫膺殊擢,以慰遐思。

【谢林肇长官启】

伏蒙贬损,猥先临存。方以出行渠川,未尝得望车骑,继陈悃忄,叙谢高明。敢图仁人,见遇如旧,申锡重问,相存有加。唯贱且贫,尤愚不肖,学焉昧道,仕则旷官,荷推褒之过情,处负愧以终日。三阳肇岁,万物同春,茂惟贤明,休有祉福。以时自寿,良副所瞻。

【答林中舍启二】

幸邻封畛,叨缀戚姻,仰风诚勤,奉问顾缺。敢图盛意,申贶华辞。荷相存之至隆,非遽数之可既。钦承德履,茂享春祺,更冀保绥,少符倾向。

【二】

去德不远,向风诚勤,日有简书之烦,久无竿牍之献。敢图风谊,远损书辞,仰衔存爱之隆,实重顽疏之过。末由占对,窃冀保绥,祷颂之私,指陈不既。

【答定海知县启】

窃邑海旁,得邻境上,布私书之未暇,辱重问以相先,惟知感,岂易缕指?未涯占对,尤积咏思,惟加自颐,自副所望。

【答戚郎中启】

阻阔风貌,固常咏思。重庆诰章,擢升郎署,闻报之晚,裁贺未皇。敢意谦明,首形缄问,辞博以厚,义高且醇,承拜置前,诵玩亡ル。喜闻王事优简,神宇粹平。某官奉国不回,处官以正。秩中台之显要,柄外镇之惨舒,民无隐情,治有异迹。伫闻旌召,续附庆书。

【上枢密王尚书启】

窃以璇玑上列,齐七政以均和;帝衮辅成,钦四邻之基命。亲逢华旦,允属宗工。恭惟某官,与国忠纯,爽邦明哲,对越光华之旦,居然文雅之宗,简在上心,郁为时栋。雍容禁署,尝密赞于睿谋;参贰宰司,多委成于治体。奋庸甚盛,注意特隆。属恩诰之诞颁,分镇临之重寄。居留神甸,为表则于四方;宠进枢庭,当折冲于万里。声教所暨,庆率同。俯念空疏,夙叨存记,绾县章而祗役,望君幄以劳怀。恭听吉音,岂胜至愿。

【与交代赵中舍启】

尝请代期,当留听下。单舟在境,敢无告于候人;善政可师,将有求于令尹。自馀占对,乃尽布陈。

【与张护戎启】

鼎来敝邑,甫次近郊,传闻使旌,适在州部。将亲盛德,尤激欢。

【与谭主簿启】

爰兹治舟,亦以造境。将联职治,可丐规模。惟喜则多,非陈所悉。

【上范资政先状】

某此者之官敝邑,取道乐郊,引舟将次于近圻,敛板即趋于前屏。瞻望麾戟,下情无任。

【谢许发运启】

近持悃忄,进叩高明,荷温教之见存,假善舟而使济。亦既就道,即将造门,惟兹下情,感喜殊甚。

【谢王供奉启】

伏审拜恩,鼎来视职,惟兹疏贱,将庇高明。敢图恩私,先赐教督,感竦之极,敷言曷殚?

【答马太博启二】

伏审进被恩章,来临职任,兹惟幸会,得奉光仪。敢图隆私,先赐华问,感佩之至云云。

【二】

伏审光奉圣恩,已谐礼上。未皇修好,先辱赐书,感慰至深,叙陈不既。

【答沈屯田启】

趋承维旧,违去尚新,唯是企思之深,曾无忘去之顷。敢图恩纪,特赐书辞。仰荷眷存之尤,内怀恐愧之极。岁云郁沐,物且长赢,茂惟贤明,多有休福。窃况藩宣之盛,倚成陪贰之良。伏惟顺序自颐,副人所望。

【答陈推官启】

某受材无它,窃邑于此,高明赐教,褒谕过情。窥观以思,惧恐且愧。末由占对,良自保绥。

【贺集贤相公启(代人作)】

恭以禁座流恩,政堂迁秩,宠兼常伯,守在冬官,伏惟庆慰。恭以某官袭气堪舆,禀精河岳。风华懋美,若东南之筠;天韵纯沦,温如西北之璞。不阶尺木,遂致青云。世图任于老成,日对扬于休命。股肱作相,素同国体之安;喉舌命官,遂致文明之政。兹为异数,允答具瞻。某充位外藩,希风上国。观文辩叙,弥高天老之台;通谒为仪,浸远豆晏之日。欢愉无状,震栗兼常。

【贺枢密相公启(代人作)】

恭审迁秩上公,联华冢宰,伏惟庆慰。窃以某官略非世出,韵自天成,时归英特之材,独禀高明之器。光华漫漫,遂适于泰辰;文学彬彬,适阶于无仕。逮浚明之正统,图卫翼之元勋,周历清华之阶,越登机密之首。通规亮节,朝矜式以取平;深策远猷,上咨嗟而倚重。懋惟徽数,允合肤公,命布幅员,喜盈观听。某久从外补,逖听上胪,曾驰谒之未遑,第承风而窃。瞻依之厚,度越于常。

【答福州知府学士启(代人作)】

某启:辞阔义风,累更元历,虽疆域之相比,愧缄疏之未皇。敢意谦明,首书存聘,赐之良实,重以好辞,无因至前,承拜知悚。某官卿材修固,国器方廉,登步本朝,汪翔盛问。维高闽之要地,实南越之旧都,顾赖忠良,镇此襟带。既闻善治,宜有宠章。用冀保和,且须来命。

【贺凤翔知府陈学士启(代人作)】

恭审拜命恩纶,颁条侯府,窃惟庆慰。某官器谋强济,业履粹明,名日起以贵成,势龙阶而独上。儒林材职之馆,方指事以载功;歧阳襟带之邦,出承流而宣化。国家试能补郡,吁俊熙天,即颁宽大之书,召还清切之禁。某衰晚无状,情契所同。顾海上之身,浸为俗史;瞻榜中之彦,敢附青云。未涯贽见之仪,益切瞻言之素,愿臻持摄,前对宠光。

【贺昭文相公启(代宋宣献公作)】

恭审肃被宠灵,参司枢要,伏惟庆慰。窃以安危所系,文武相须,眷注意之殊时,崇仰成之异体。至若万务通于四海,二柄萃于一门,简在休辰,职繇全德。恭以某官风华博照,天韵雄成,挟旦、之谋谟,袭韦、平之系胄,逢辰鼎盛,序爵弥高。清议被民,卓冠一时之杰;丰规振俗,遄跻三代之隆。嗟彼羌豪,警吾边吏,有严天讨,爰整王师。上方深拱以倚平,博谋而取重,畀兹全责,钦若壮猷。舆诵所同,岩瞻惟允。昔馈通函谷,ム沛邑之宗臣;威被匈奴,实汉家之真宰。宜今具美,与古兼徽。某夙附末光,雅烦善庇。仕藩城而待罪,隐若目安;占宿邸之移文,跫然滋喜。依归之素,有过等夷。

【谢及第启】

三月二十二日,皇帝御崇政殿放进士,蒙恩赐及第释褐者。四方之杰,茂对清光;一介之技,猥尘华选。冒荣之辱,抚己而惭。窃以国家揽八宇之广,具万官之富。一化所染,人有善行;数路之举,野无滞材。取士如此之详,得人于斯为盛。然犹谦不自足,乐于旁求,比诏郡邑,详延岩穴。向非蔚有声采,著在观听,何以酬上勤伫,塞人烦言?如某者,族敝而贱,材顽且疏,逢世治文,追师乡道。员冠方屦,有贱儒之名;高文大册,无作者之实。昊乾不吊,先子夙丧,侨家异土,归扫穷阎。上不能执轩冕以取高,下不能力稼穑而为养。俯首干进,蕲荣逮亲。适会诏之兴,遂负书而应令。乡老署其行,荐之明朝;春官訾其材,置以异等。率趋法座,辈试殊庭。仅成<骨皮>之谈,复玷高华之选。夫何抵此,厥有繇然。兹盖伏遇某官德厚兼容,风华博照。斟酌元气,洪纤溥被其仁;雕刻众形,妍恶曲成其汇。乘云洒润,秉律嘘枯,使是寒士,阶于荣路。敢不审图大方,率常宪,取所承学,著之行事。唯仁之守,唯谊之循,不以邪曲回精忠之操,不以宠利污廉洁之尚。庶期据,无负大赐。易此而他,未知所裁。

●卷八十二

◎记

  【虔州学记】

虔于江南地最旷,大山长谷,荒翳险阻,交、广、闽、越铜盐之贩,道所出入,椎埋、盗夺、鼓铸之奸,视天下为多。庆历中,尝诏立学州县,虔亦应诏,而卑陋褊迫不足为美观。州人欲合私财迁而大之久矣。然吏常力屈于听狱,而不暇顾此。凡二十一年,而后改筑于州所治之东南,以从州人之愿。盖经始于治平元年二月,提点刑狱宋城蔡侯行州事之时,而考之以十月者,知州事钱塘元侯也。二侯皆天下所谓才吏,故其就此不劳,而斋祠、讲说、候望、宿息以至庖氵,莫不有所。又斥馀财市田及书,以待学者,内外完善矣。于是州人相与乐二侯之适己,而来请文以记其成。

余闻之也,先王所谓道德者,性命之理而已。其度数在乎俎豆、钟鼓、管弦之间,而常患乎难知,故为之官师,为之学,以聚天下之士,期命辩说,诵歌弦舞,使之深知其意。夫士,牧民者也。牧知地之所在,则彼不知者驱之尔。然士学而不知,知而不行,行而不至,则奈何?先王于是乎有政矣。夫政,非为劝沮而已也,然亦所以为劝沮。故举其学之成者以为卿大夫,其次虽未成,而不害其能至者以为士,此舜所谓庸之者也。若夫道隆而德骏者,又不止此,虽天子,北面而问焉,而与之迭为宾主,此舜所谓承之者也。蔽陷畔逃,不可与有言,则挞之以诲其过,书之以识其恶,待之以岁月之久而终不化,则放弃、杀戮之刑随其后,此舜所谓威之者也。盖其教法,德则异之以智、仁、圣、义、忠、和,行则同之以孝、友、睦、姻、任、恤,艺则尽之以礼、乐、射、御、书、数。淫言讠皮行诡怪之术,不足以辅世,则无所容乎其时。而诸侯之所以教,一皆听于天子,天子命之矣,然后兴学。命之历数,所以时其迟速;命之权量,所以节其丰杀。命不在是,则上之人不以教,而为学者不道也。士之奔走、揖让、酬酢、笑语、升降,出入乎此,则无非教者。高可以至于命,其下亦不失为人用,其流及乎既衰矣,尚可以鼓舞群众,使有以异于后世之人。故当是时,妇人之所能言,童子之所可知,有后世老师宿儒之所惑而不悟者也;武夫之所道,鄙人之所守,有后世豪杰名士之所惮而愧之者也。尧、舜、三代从容无为,同四海于一堂之上,而流风馀俗,咏叹之不息,凡以此也。

周道微,不幸而有秦,君臣莫知屈己以学,而乐于自用,其所建立悖矣。而恶夫非之者,乃烧《诗》、《书》,杀学士,扫除天下之庠序,然后非之者愈多,而终于不胜。何哉?先王之道德出于性命之理,而性命之理出于人心。《诗》、《书》能循而达之,非能夺其所有而予之以其所无也。经虽亡,出于人心者犹在,则亦安能使我舍己之昭昭而从我于聋昏哉?然是心非特秦也,当孔子时,既有欲毁乡校者矣。盖上失其政,人自为义,不务出至善以胜之,而患乎有为之难,则是心非特秦也。墨子区区,不知失者在此,而发“尚同”之论,彼其为愚,亦独何异于秦。

呜呼,道之不一久矣。扬子曰:“如将复驾其所说,莫若使诸儒金口而木舌。”盖有意乎辟雍学校之事。善乎其言,虽孔子出,必从之矣。今天子以盛德新即位,庶几能及此乎!今之守吏,实古之诸侯,其异于古者,不在乎施设之不专,而在乎所受于朝廷未有先王之法度;不在乎无所于教,而在乎所以教未有以成士大夫仁义之材。虔虽地旷以远,得所以教,则虽悍昏へ凶、抵禁触法而不悔者,亦将有以聪明其耳目而善其心,又况乎学问之民?故余为书二侯之绩,因道古今之变及所望乎上者,使归而刻石焉。

【君子斋记】

天子、诸侯谓之君,卿大夫谓之子。古之为此名也,所以命天下之有德。故天下之有德,通谓之君子。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位而无其德,可以谓之君子,盖称其位也;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德而无其位,可以谓之君子,盖称其德也。位在外也,遇而有之,则人以其名予之,而以貌事之;德在我也,求而有之,则人以其实予之,而心服之。夫人服之以貌而不以心,与之以名而不以实,能以其位终身而无谪者,盖亦幸而已矣。故古之人以名为羞,以实为慊,不务服人之貌,而思有以服人之心。非独如此也,以为求在外者不可以力得也。故虽穷困屈辱,乐之而弗去,非以夫穷困屈辱为人之乐者在是也,以夫穷困屈辱不足以概吾心为可乐也已。

河南裴君主簿于洛阳,治斋于其官而命之曰“君子”。裴君岂慕夫在外者而欲有之乎?岂以为世之小人众而躬行君子者独我乎?由前则失己,由后则失人。吾知裴君不为是也,亦曰勉于德而已。盖所以榜于其前,朝夕出入观焉,思古之人所以为君子而务及之也。独仁不足以为君子,独智不足以为君子,仁足以尽性,智足以穷理,而又通乎命,此古之人所以为君子也。虽然,古之人不云乎:“德如毛,毛犹有伦。”未有欲之而不得也。然则裴君之为君子也,孰御焉。故余嘉其志而乐为道之。

【度支副使厅壁题名记】

三司副使不书前人名姓。嘉五年,尚书户部员外郎吕君冲之,始稽之众史,而自李已上至查道得其名,自杨偕已上得其官,自郭劝已下又得其在事之岁时,于是书石而之东壁。

夫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吏不良则有法而莫守,法不善则有财而莫理。有财而莫理,则阡陌闾巷之贱人,皆能私取予之势,擅万物之利,以与人主争黔首,而放其无穷之欲,非必贵强桀大而后能。如是,而天子犹为不失其民者,盖特号而已耳。虽欲食蔬衣敝,憔悴其身,愁思其心,以幸天下之给足,而安吾政,吾知其犹不得也。然则善吾法而择吏以守之,以理天下之财,虽上古尧、舜犹不能毋以此为先急,而况于后世之纷纷乎?

三司副使,方今之大吏,朝廷所以尊宠之甚备。盖今理财之法有不善者,其势皆得以议于上而改为之,非特当守成法,吝出入,以从有司之事而已。其职事如此。则其人之贤不肖,利害施于天下如何也!观其人,以其在事之岁时,以求其政事之见于今者,而考其所以佐上理财之方,则其人之贤不肖,与世之治否,吾可以坐而得矣。此盖吕君之志也。

【桂州新城记】

侬智高反南方,出入十有二州。十有二州之守吏,或死或不死,而无一人能守其州者。岂其材皆不足欤?盖夫城郭之不设,甲兵之不戒,虽有智勇,犹不能以胜一日之变也。唯天子亦以为任其罪者不独守吏,故特推恩褒广死节,而一切贷其失职。于是遂推选士大夫所论以为能者,付之经略,而今尚书户部侍郎余公靖当广西焉。寇平之明年,蛮越接和,乃大城桂州。其方六里,其木、甓、瓦、石之材,以枚数之,至四百万有奇。用人之力,以工数之,至一十馀万。凡所以守之具,无一求而有不给者焉。以至和元年八月始作,而以二年之六月成。夫其为役亦大矣。盖公之信于民也久,而费之欲以卫其材,劳之欲以休其力,以故为是有大费与大劳,而人莫或以为勤也。

古者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礼失,则夷狄横而窥中国。方是时,中国非无城郭也,卒于陵夷、毁顿、陷灭而不救。然则城郭者,先王有之,而非所以恃而为存也。及至喟然觉寤,兴起旧政,则城郭之修也,又不敢以为后。盖有其患而图之无其具,有其具而守之非其人,有其人而治之无其法,能以久存而无败者,皆未之闻也。故文王之兴也,有四夷之难,则城于朔方,而以南仲;宣王之起也,有诸侯之患,则城于东方,而以仲山甫。此二臣之德,协于其君,于为国之本末与其所先后,可谓知之矣。虑之以悄悄之劳,而发赫赫之名,承之以翼翼之勤,而续明明之功,卒所以攘戎夷而中国以全安者,盖其君臣如此,而守卫之有其具也。今余公亦以文武之材,当明天子承平日久、欲补弊立废之时,镇抚一方,修捍其民,其勤于今,与周之有南仲、仲山甫盖等矣,是宜有纪也。故其将吏相与谋而来取文,将刻之城隅,而以告后之人焉。至和二年九月丙辰,群牧判官、太常博士王某记。

【太平州新学记】

太平新学在子城东南,治平三年,司农少卿建安李侯定仲求所作。侯之为州也,宽以有制,静以有谋,故不大罚戮而州既治。于是大姓相劝出钱,造侯之庭,愿兴学以称侯意。侯为相地迁之,为屋百间,为防环之,以待水患。而为田二十顷,以食学者。自门徂堂,闳壮丽密,而所以祭养之器具。盖往来之人,皆莫知其经始,而特见其成。既成矣,而侯罢去,州人善侯无穷也,乃来求文以识其时功。

嗟乎!学之不可以已也久矣。世之为吏者,或不足以知此,而李侯知以为先,又能不费财伤民,而使其自劝以成之,岂不贤哉!然世之为士者,知学矣,而或不知所以学,故余于其求文,而因以告焉。盖继道莫如善,守善莫如仁。仁之施,自父子始。积善而充之,以至于圣而不可知之谓神。推仁而上之,以至于圣人之于天道,此学者之所当以为事也。昔之造书者实告之矣。有闻于上,无闻于下,有见于初,无见于终,此道之所以散,百家之所以盛,学者之所以讼也。学乎学,将以一天下之学者至于无讼而止。游于斯,于斯,而余说之不知,则是美食逸居而已者也。李侯之为是也,岂为士之美食逸居而已者哉?治平四年九月四日,临川王某记。

【繁昌县学记】

奠先师先圣于学而无庙,古也。近世之法,庙事孔子而无学。古者自京师至于乡邑,皆有学,属其民人相与学道艺其中,而不可使不知其学之所自,于是乎有释菜、奠币之礼,所以著其不忘。然则事先师先圣者,以有学也。今也无有学而徒庙事孔子,吾不知其说也。而或者以谓孔子百世师,通天下州邑为之庙,此其所以报且尊荣之。夫圣人与天地同其德,天地之大,万物无可称德,故其祀,质而已,无文也。通州邑庙事之,而可以称圣人之德乎?则古之事先圣,何为而不然也?

宋因近世之法而无能改,至今天子,始诏天下有州者皆得立学,奠孔子其中,如古之为。而县之学,士满二百人者,亦得为之。而繁昌,小邑也,其士少,不能中律,旧虽有孔子庙,而庳下不完,又其门人之像,惟颜子一人而已。今夏君希道太初至,则修而作之,具为子夏、子路十人像。而治其两庑,为生师之居,以待县之学者。以书属其故人临川王某,使记其成之始。夫离上之法,而苟欲为古之所为者无法,流于今俗而思古者,不闻教之所以本,又义之所去也。太初是无变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实,其不可以无传也。

【芝阁记】

祥符时,封泰山以文天下之平,四方以芝来告者万数。其大吏,则天子赐书以宠嘉之,小吏若民,辄锡金帛。方是时,希世有力之大臣,穷搜而远采,山农野老,攀缘徂弋,以上至不测之高,下至涧溪壑谷,分崩裂绝,幽穷隐伏,人迹之所不通,往往求焉。而芝出于九州、四海之间,盖几于尽矣。至今上即位,谦让不德。自大臣不敢言封禅,诏有司以祥瑞告者皆勿纳。于是神奇之产,销藏委翳于蒿藜榛莽之间,而山农野老不复知其为瑞也。则知因一时之好恶,而能成天下之风俗,况于行先王之治哉?太丘陈君,学文而好奇。芝生于庭,能识其为芝,惜其可献而莫售也,故阁于其居之东偏,掇取而藏之。盖其好奇如此。噫!芝一也,或贵于天子,或贵于士,或辱于凡民,夫岂不以时乎哉?士之有道,固不役志于贵贱,而卒所以贵贱者,何以异哉?此予之所以叹也。皇五年十月日记。

【信州兴造记】

晋陵张公治信之明年,皇二年也,奸强帖柔,隐诎发舒,既政大行,民以宁息。夏六月乙亥,大水。公徙囚于高狱,命百隶戒,不共有常诛。夜漏半,水破城,灭府寺,苞民庐居。公趋谯门,坐其下,敕吏士以桴收民,鳏孤老癃与所徙之囚,咸得不死。丙子,水降。公从宾佐按行隐度,符县调富民水之所不至者夫钱,户七百八十六,收佛寺之积材一千一百三十有二。不足,则前此公所命富民出粟以贫民者二十三人,自言曰:“食新矣,可以已,愿输粟直以佐材费。”七月甲午,募人城水之所入,垣郡府之缺,考监军之室,立司理之狱。营州之西北亢爽之墟,以宅屯驻之师,除其故营,以时教士刺伐坐作之法,故所无也。作驿曰饶阳,作宅曰回车。筑二亭于南门之外,左曰仁,右曰智,山水之所附也。梁四十有二,舟于两亭之间,以通车徒之道。筑一亭于州门之左,曰宴,月吉所以属宾也。凡为梁一,为城垣九千尺,为屋八。以楹数之,得五百五十二。自七月九日,卒九月七日,为日五十二,为夫一万一千四百二十五。中家以下,见城郭室屋之完,而不知材之所出,见徒之合散,而不见役使之及己。凡故之所有必具,其所无也,乃今有之。故其经费卒不出县官之给。公所以救灾补败之政如此,其贤于世吏远矣。今州县之灾相属,民未病灾也,且有治灾之政出焉。弛舍之不适,裒取之不中,元奸宿豪舞手以乘民,而民始病。病极矣,吏乃始然自喜,民相与诽且笑之,而不知也。吏而不知为政,其重困民多如此。此予所以哀民,而闵吏之不学也。由是而言,则为公之民,不幸而遇害灾,其亦庶乎无憾矣。十月二十日,临川王某记。

【余姚县海塘记】

自云柯而南,至于某,有堤若干尺,截然令海水之潮汐不得冒其旁田者,知县事谢君为之也。始堤之成,谢君以书属予记其成之始,曰:“使来者有考焉,得卒任完之以不隳。”谢君者,阳夏人也,字师厚,景初其名也。其先以文学称天下,而连世为贵人,至君遂以文学世其家。其为县,不以材自负而忽其民之急。方作堤时,岁丁亥十一月也,能亲以身当风霜氛雾之毒,以勉民作而除其灾,又能令其民翕然皆劝趋之,而忘其役之劳,遂不逾时,以有成功。其仁民之心,效见于事如此,亦可以已,而犹自以为未也,又思有以告后之人,令嗣续而完之,以永其存。善夫!仁人长虑却顾图民之灾,如此其至,其不可以无传。而后之君子考其传,得其所以为,其亦不可以无思。

而异时予尝以事至余姚,而君过予,与予从容言天下之事。君曰:“道以闳大隐密,圣人之所独鼓万物以然而皆莫知其所以然者,盖有所难知也。其治政教令施为之详,凡与人共,而尤丁宁以急者,其易知较然者也。通途川,治田桑,为之堤防沟浍渠川,以御水旱之灾;而兴学校,属其民人相与习礼乐其中,以化服之,此其尤丁宁以急,而较然易知者也。今世吏者,其愚也固不知所为,而其所谓能者,务出奇为声威,以惊世震俗,至或尽其力以事刀笔簿书之间而已,而反以谓古所为尤丁宁以急者,吾不暇以为,吾曾为之,而曾不足以为之,万有一人为之,且不足以名于世,而见谓材。嘻!其可叹也。夫为天下国家且百年,而胜残去杀之效,则犹未也,其不出于此乎?”予良以其言为然。既而闻君之为其县,至则为桥于江,治学者以教养县人之子弟,既而又有堤之役,于是又信其言之行而不予欺也已。为之书其堤事,因并书其言终始而存之,以告后之人。庆历八年七月日记。

【通州海门兴利记】

余读豳诗:“以其妇子,饣盍彼南亩,田至喜。”嗟乎!豳之人帅其家人戮力以听吏,吏推其意以相民,何其至也。夫喜者非自外至,乃其中心固有以然也。既叹其吏之能民,又思其君之所以待吏,则亦欲善之心出于至诚而已,盖不独法度有以驱之也。以赏罚用天下,而先王之俗废。有士于此,能以豳之吏自为,而不苟于其民,岂非所谓有志者邪?

以余所闻,吴兴沈君兴宗海门之政,可谓有志矣。既堤北海七十里以除水患,遂大浚渠川,酾取江南,以灌义宁等数乡之田。方是时,民之垫于海,呻吟者相属。君至,则宽禁缓求,以集流亡。少焉,诱起之以就功,莫不蹶蹶然奋其惫而来也。由是观之,苟诚爱民而有以利之,虽创残穷敝之馀,可勉而用也,况于力足者乎?兴宗好学知方,竟其学,又将有大者焉,此何足以尽吾沈君之才,抑可以观其志矣。而论者或以一邑之善不足书之,今天下之邑多矣,其能有以遗其民而不愧于豳之吏者,果多乎?不多,则予不欲使其无传也。至和元年六月六日,临川王某记。

●卷八十三

◎记

  【鄞县经游记】

庆历七年十一月扼,余自县出,属民,使浚渠川,至万灵乡之左界,宿慈福院。戊寅,升鸡山,观契工凿石,遂入育王山,宿广利寺。雨,不克东。辛巳,下灵岩,浮石湫之壑以望海,而谋作斗门于海滨,宿灵岩之旌教院。癸未,至芦江,临决渠之口,转以入于瑞岩之开善院,遂宿。甲申,游天童山,宿景德寺。质明,与其长老瑞新上石,望玲珑岩,须猿吟者久之,而还食寺之西堂,遂行,至东吴,具舟以西。质明,泊舟堰下,食大梅山之保福寺庄。过五峰,行十里许,复具舟以西,至小溪,以夜中。质明,观新渠及洪水湾,还食普宁院。日下昃,如林村。夜未中,至资寿院。质明,戒桃源、清道二乡之民以其事。凡东西十有四乡,乡之民毕已受事,而余遂归云。

【游褒禅山记】

褒禅山亦谓之华山,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禅。今所谓慧空禅院者,褒之庐冢也。距其院东五里,所谓华山洞者,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距洞百余步,有碑仆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如“华实”之“华”者,盖音谬也。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盖予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盖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予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于是予有叹焉。

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予之所得也。余于仆碑,又以悲夫古书之不存,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何可胜道也哉!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四人者,庐陵萧君圭君玉,长乐王回深父,余弟安国平父、安上纯父。至和元年七月某日,临川王某记。

【城陂院兴造记】

灵谷者,吾州之名山,卫尉府君之所葬也。山之水东出而北折,以合于城陂。陂上有屋曰城陂院者,僧法冲居之,而王氏诸父子之来视墓者,退辄休于此。当庆历之甲申,法冲始传其毁而有之。至嘉之戊戌,而自门至于寝,浮屠之所宜有者,新作之皆具。乃聚其陡而谋曰:“自吾与尔有此屋,取材于山,取食于田,而又推其馀以致所无。然犹不足以完也,而又取货力于邑人以助。盖为之以八年,而后吾志就。其勤如此,不可无记。惟王氏世与吾接,而卫尉府君之葬于此也,试往请焉,宜肯。”于是其徒相与砻石于庭,而使来以请。

【慈溪县学记】

天下不可一日而无政教,故学不可一日而亡于天下。古者井天下之田,而党庠、遂序、国学之法立乎其中。乡射饮酒、春秋合乐、养老劳农、尊贤使能、考艺选言之政,至于受成、献馘、讯囚之事,无不出于学。于此养天下智仁、圣义、忠和之士,以至一偏之伎、一曲之学,无所不养。而又取士大夫之材行完洁,而其施设已尝试于位而去者,以为之师。释奠、释菜,以教不忘其学之所自;迁徙、逼逐,以勉其怠而除其恶。则士朝夕所见所闻,无非所以治天下国家之道,其服习必于仁义,而所学必皆尽其材。一日取以备公卿大夫百执事之选,则其材行皆已素定,而士之备选者,其施设亦皆素所见闻而已,不待阅习而后能者也。古之在上者,事不虑而尽,功不为而足,其要如此而已。此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国家而立学之本意也。

后世无井田之法,而学亦或存或废。大抵所以治天下国家者,不复皆出于学。而学之士,群居、族处,为师弟子之位者,讲章句、课文字而已。至其陵夷之久,则四方之学者,废而为庙,以祀孔子于天下,斫木抟土,如浮屠、道士法,为王者象。州县吏春秋帅其属释奠于其堂,而学士者或不预焉。盖庙之作,出于学废,而近世之法然也。今天子即位若干年,颇修法度,而革近世之不然者。当此之时,学稍稍立于天下矣,犹曰县之士满二百人,乃得立学。于是慈溪之士,不得有学,而为孔子庙如故,庙又坏不治。今刘君在中言于州,使民出钱,将修而作之,未及为而去。时庆历某年也。

后林君肇至,则曰:“古之所以为学者吾不得而见,而法者吾不可以毋循也。虽然,吾之人民于此,不可以无教。”即因民钱,作孔子庙,如今之所云,而治其四旁为学舍,讲堂其中,帅县之子弟,起先生杜君醇为之师,而兴于学。噫!林君其有道者耶!夫吏者,无变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实,此有道者之所能也。林君之为,其几于此矣。林君固贤令,而慈溪小邑,无珍产淫货,以来四方游贩之民;田桑之美,有以自足,无水旱之忧也。无游贩之民,故其俗一而不杂;有以自足,故人慎刑而易治。而吾所见其邑之士,亦多美茂之材,易成也。杜君者,越之隐君子,其学行宜为人师者也。夫以小邑得贤令,又得宜为人师者为之师,而以修醇一易治之俗,而进美茂易成之材,虽拘于法,限于势,不得尽如古之所为,吾固信其教化之将行,而风俗之成也。夫教化可以美风俗,虽然,必久而后至于善。而今之吏,其势不能以久也。吾虽喜且幸其将行,而又忧夫来者之不吾继也,于是本其意以告来者。

【万宗泉记】

僧道光得泉之三年,直岁,善端治屋龙井之西北,发土得氵九泉二,万宗命沟井而合焉。东为二池,池各有沟,注于南池而东南,其馀水以溉山麓之田。既,善端请名,余为名其泉曰“万宗”云。熙宁十年十二月日,临川王安石记

【扬州龙兴讲院记】

予少时,客游金陵,浮屠慧礼者从予游。予既吏淮南,而慧礼得龙兴佛舍,与其徒日讲其师之说。尝出而过焉,庳屋数十椽,上破而旁穿,侧出而视后,则榛棘出人,不见垣端。指以语予曰:“吾将除此而宫之。虽然,其成也,不以私,吾后必求时之能行吾道者付之。愿记以示后之人,使不得私焉。”当是时,礼方丐食饮以卒日,视其居枵然。余特戏曰:“姑成之,吾记无难者。”后四年,来曰:“昔之所欲为,凡百二十楹,赖州人蒋氏之力,既皆成,盍有述焉?”噫!何其能也!

盖慧礼者,予知之,其行谨洁,学博而才敏,而又卒之以不私,宜成此不难也。世既言佛能以祸福语倾天下,故其隆向之如此,非徒然也,盖其学者之材,亦多有以动世耳。今夫衣冠而学者,必曰自孔氏。孔氏之道易行也,非有苦身窘形,离性禁欲,若彼之难也。而士之行可一乡、才足一官者常少,而浮屠之寺庙被四海,则彼其所谓材者,宁独礼耶?以彼之材,由此之道,去至难而就甚易,宜其能也。呜呼!失之此而彼得焉,其有以也夫!

【抚州招仙观记】

招仙观在安仁郭西四十里,始作者与其岁月,予不知也。祥符中尝废,废四五十年,而道士全自明以医游其邑,邑之疾病者赖以治,而皆忧其去。人相与言州出材力,因废基筑宫而留之。全与其从者一人为留,而观复兴。全识予舅氏,而因舅氏以乞予书其复兴之岁月。夫宫室、器械、衣服、饮食,凡所以生之具,须人而后具,而人不须吾以足,惟浮屠、道士为然。而全之为道士,人须之而不可以去也。其所以养于人也,视其党可以无愧矣。予为之书,其亦可以无愧焉。庆历七年七月,复兴之岁月也。

【石门亭记】

石门亭在青田县若干里,令朱君为之。石门者,名山也。古之人咸刻其观游之感概,留之山中,其石相望。君至而为亭,悉取古今之刻立之亭中,而以书与其甥之婿王某,使记其作亭之意。

夫所以作亭之意,其直好山乎?其亦好观游眺望乎?其亦于此问民之疾忧乎?其亦燕闲以自休息于此乎?其亦怜夫人之刻暴剥偃踣而无所庇障且泯灭乎?夫人物之相好恶必以类。广大茂美,万物附焉以生,而不自以为功者,山也;好山,仁也。去郊而适野,升高以远望,其中必有概然者。《书》不云乎:“予耄逊于荒。”《诗》不云乎:“驾言出游,以写我忧。”夫环顾其身无可忧,而忧者必在天下,忧天下亦仁也。人之否也敢自逸?至即深山长谷之民,与之相对接而交言语,以求其疾忧,其有壅而不闻者乎?求民之疾忧,亦仁也。政不有小大,不以德则民不化服。民化服,然后可以无讼。民不无讼,令其能休息无事、优游以嬉乎?古今之名者,其石幸在,其文信善,则其人之名与石且传而不朽,成人之名而不夺其志,亦仁也。作亭之意,其然乎?其不然乎?

【抚州通判厅见山阁记】

通判抚州、太常博士施侯,为阁于其舍之西偏。既成,与客升以饮,而为之名曰“见山”。且言曰:“吾人脱于兵火,洗沐仁圣之膏泽,以休其父子者馀百年。于今天子恭俭,陂池、苑囿、台榭之观,有堙毁而无改作,其不欲有所骚动,而思称祖宗所以悯仁元元之意殊甚。故人得私其智力,以逐于利而穷其欲。自虽蛮夷湖海山谷之聚,大农富工豪贾之家,往往能广其宫室,高其楼观,以与通邑大都之有力者,争无穷之侈。夫民之富溢矣,吏独不当因其有馀力,有以自娱乐、称上施耶?又况抚之为州,山耕而水莳,牧牛马,田虎豹,为地千里,而民之男女以万数者五六十。地大人众如此,而通判与之为之父母,则其人奚可不贤?虽贤岂能无劳于为治?独无观游食飨之地,以休其暇日,殆非先王使小人以力养君子之意。吾所以乐为之就此而忘劳者,非以为吾之不肖能长有此,顾不如是不足以待后之贤者尔。且夫人之慕于贤者,为其所乐与天下之志同而不失,然后能有馀以与民,而使皆得其所愿。而世之说者曰:‘召公为政于周,方春舍于蔽芾之棠,听男女之讼焉,而不敢自休息于宫,恐民之从我者勤,而害其田作之时。盖其隐约穷苦,而以自媚于民如此。故其民爱思而咏歌之,至于不忍伐其所舍之棠,今《甘棠》之诗是也。’嗟乎!此殆非召公之实事、诗人之本指,特墨子之馀言赘行,吝细褊迫者之所好,而吾之所不能为。”

于是酒酣,客皆欢,相与从容誉施侯所为,而称其言之善。又美大其阁,而嘉其所以名之者,曰:“阁之上,流目而环之,则邑屋、草木、川原、阪隰之无蔽障者皆见,施侯独有见于山而以为之名,何也?岂以山之在吾左右前后,若蹯若踞,若伏若鹜,为独能适吾目之所观邪?其亦吾心有得于是而乐之也。”施侯以客为知言,而以书抵予曰:“吾所以为阁而名之者如此,子其为我记之。”数辞不得止,则又因吾叔父之命以取焉,遂为之记,以示后之贤者,使知夫施侯之所以为阁而名之者,其言如此。

【真州长芦寺经藏记】

西域有人焉,止而无所系,观而无所逐。唯其无所系,故有所系者守之;唯其无所逐,故有所逐者从之。从而守之者不可为量数,则其言而应之,议而辨之也,亦不可为量数。此其书之行乎中国,所以至于五千四十八卷,而尚未足以为多也。真州长芦寺释智福者,为高屋,建大轴两轮,而栖匦于轮间,以藏五千四十八卷者。其募钱至三千万,其土木丹漆珠玑,万金之闳壮靡丽,言者不能称也,唯观者知焉。夫道之在天下莫非命而有废兴,时也。知出之有命,兴之有时,则彼所以当天下贫窭之时,能独鼓舞得其财以有所建立,每至于此,盖无足以疑。智福有才略,善治其徒众,从余求识其成,于是乎书。

【涟水军淳化院经藏记】

道之不一久矣,人善其所见,以为教于天下,而传之后世。后世学者,或徇乎身之所然,或诱乎世之所趋,或得乎心之所好,于是圣人之大体,分裂而为八九。博闻该见有志之士,补苴调而,冀以就完而力不足,又无可为之地,故终不得。盖有见于无思无为,退藏于密,寂然不动者,中国之老、庄,西域之佛也。既以此为教于天下而传后世,故为其徒者,多宽平而不忮,质静而无求,不忮似仁,无求似义。当士之夸漫盗夺,有己而无物者多于世,则超然高蹈,其为有似乎吾之仁义者,岂非所谓贤于彼,而可与言者邪?若通之瑞新,闽之怀琏,皆今之为佛而超然,吾所谓贤而与之游者也。此二人者,既以其所学自脱于世之淫浊,而又皆有聪明辩智之才,故吾乐以其所得者间语焉,与之游,忘日月之多也。琏尝谓余曰:“吾徒有善因者,得屋于涟水之城中,而得吾所谓经者五千四十八卷于京师,归市匦而藏诸屋,将求能文者为之书其经藏者之岁时,而以子之爱我也,故使其徒来属,能为我强记之乎?”善因者,盖常为屋于涟水之城中,而因瑞新以求予记其岁时,予辞而不许者也。于是问其藏经之日,某年月日也。夫以二人者与余游,而善因属我之勤,岂有他哉?其不可以终辞,乃为之书,而并告之所以书之意,使诸石。

【大中祥符观新修九曜阁记】

某自扬州归,与叔父会京师。叔父曰:“大中祥符观所谓九曜者,道士丁用平募民钱为堂庖庑,已又为阁,置九曜像其下,从吾乞汝文,记其年时,汝为之。”临川之城中,东有大丘,左溪水,水南出,而北并于江。城之东,以溪为隍,吾庐当丘上,北折而东百步,为祥符观。观岸溪水,东南之山不奄乎人家者,可望也。某少时,固尝从长者游而乐之,以为溪山之佳,虽异州,乐也,况吾父母之州,而又去吾庐为之近者邪!虽其身去为吏,独其心不须臾去也。今道士又新其居,以壮观游,阁焉,使游者得以穷登望之胜,使可望者不唯东南而已,岂不重可乐邪?道士之所为,几吾之所乐,而命吾文,又叔父也,即欲已,得邪?惜乎,安得与州之君子者游焉,以忘吾忧而慰吾思邪!阁成之日,某年月日也。

【扬州新园亭记】

诸侯宫室台榭,讲军实,容俎豆,各有制度。扬,古今大都,方伯所治处。制度狭庳,军实不讲,俎豆无以容,不以逼诸侯哉?宋公至自丞相府,化清事省,喟然有意其图之也。今太常刁君,实集其意,会公去镇郓,君即而考之,占府乾隅,夷而基,因城而垣,并垣而沟,周六百步,竹万个覆其上。故高亭在垣东南,循而西三十︷,作堂曰“爱思”,道僚吏之不忘宋公也。堂南北乡,袤八筵,广六筵。直北为射埒,列树八百本,以翼其旁。宾至而享,吏休而宴,于是乎在。又循而西十有二︷,作亭曰“隶武”,南北乡,袤四筵,广如之。埒如堂,列树以乡,岁时教士战、射、坐作之法,于是乎在。始庆历二年十二月某日,凡若干日卒功云。初,宋公之政,务不烦其民,是役也,力出于兵,材资于宫之饶,地瞰于公宫之隙,成公志也。噫!扬之物与监,东南所规仰,天子宰相所垂意而选,继乎宜有若宋公者,丞乎宜有若刁君者。金石可弊,此无废已。庆历三年四月某日,临川王某记。

【庐山文殊像现瑞记】

番阳刘定尝登庐山,临文殊金像所没之谷,睹光明云瑞,图示临川王某,求记其事。某曰:“有有以观空,空亦幻;空空以观有,幻亦实。幻实果有辨乎?然则如子所睹,可以记,可以无记。记无记果亦有辨乎?虽然,子既图之矣,余不可以无记也。”定以熙宁元年四月十日、十年九月二十七日睹,某以元丰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记。

【抚州祥符观三清殿记】

临川之州城横溪上。西出,出城之上,有宫岿然。溪之,流过其下。东南之山,皆在其门户窗牖之间者,曰祥符观。观之中有屋四注,深五十五尺,广七十二尺,陛之高,居深十八分之一,楹二十有四,门两夹窗,中象三,旁象二十有六者,曰三清殿。用其师之说以动人,而能有此者,曰道士黎自新。出其力以归于道士之说,而卒成此者,曰里之人郑。之子表,故尝与予游。予之归,表语其父之事,而乞予文,予不能拒也。夫用其师之说以动人者,道士也,予力顾出道士下,复何云哉!皇二年五月二十五日。

●卷八十四

◎序

  【周礼义序】

士弊于俗学久矣,圣上闵焉,以经术造之。乃集儒臣,训释厥旨,将播之校学,而臣某实董《周官》。惟道之在政事,其贵贱有位,其后先有序,其多寡有数,其迟数有时。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其人足以任官,其官足以行法,莫盛乎成周之时。其法可施于后世,其文有见于载籍,莫具乎《周官》之书。盖其因习以崇之,赓续以终之,至于后世,无以复加。则岂特文、武、周公之力哉?犹四时之运,阴阳积而成寒暑,非一日也。自周之衰,以至于今,历岁千数百矣。太平之遗迹,扫荡几尽,学者所见,无复全经。于是时也,乃欲训而发之,臣诚不自揆,然知其难也。以训而发之之为难,则又以知夫立政造事追而复之之为难。然窃观圣上致法就功,取成于心,训迪在位,有冯有翼,乎乡六服承德之世矣。以所观乎今,考所学乎古,所谓见而知之者,臣诚不自揆,妄以为庶几焉,故遂昧冒自竭,而忘其材之弗及也。谨列其书为二十有二卷,凡十馀万言。上之御府,副在有司,以待制诏颁焉。谨序。

【诗义序】

《诗》三百十一篇,其义具存,其辞亡者六篇而已。上既使臣训其辞,又命臣某等训其义。书成,以赐太学,布之天下,又使臣某为之序。谨拜手稽首言曰:《诗》上通乎道德,下止乎礼义。放其言之文,君子以兴焉;循其道之序,圣人以成焉。然以孔子之门人赐也、商也,有得于一言,则孔子悦而进之,盖其说之难明如此,则自周衰以迄于今,泯泯纷纷,岂不宜哉?伏惟皇帝陛下内德纯茂,则神罔时恫,外行恂达,则四方以无侮。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则《颂》之所形容,盖有不足道也。微言奥义,既自得之,又命承学之臣训释厥遗,乐与天下共之。顾臣等所闻,如爝火焉,岂足以赓日月之馀光?姑承明制,代匮而已。传曰:“美成在久。”故《或朴》之作人,以寿考为言,盖将有来者焉,追琢其章,缵圣志而成之也。臣衰且老矣,尚庶几及见之。谨序。

【书义序】

熙宁二年,臣某以《尚书》入侍,遂与政。而子实嗣讲事,有旨为之说以献。八年,下其说太学,班焉。惟虞、夏、商、周之遗文,更秦而几亡,遭汉而仅存,赖学士大夫诵说,以故不泯,而世主莫或知其可用。天纵皇帝大知,实始操之以验物,考之以决事,又命训其义,兼明天下后世。而臣父子以区区所闻,承乏与荣焉。然言之渊懿而释以浅陋,命之重大而承以轻眇,兹荣也,只所以为愧欤!谨序。

【熙宁字说序】

文者,奇偶刚柔,杂比以相承,如天地之文,故谓之文。字者,始于一二而生生至于无穷,如母之字子,故谓之字。其声之抑扬开塞,合散出入,其形之衡从曲直、邪正上下、内外左右,皆有义,皆本于自然,非人私智所能为也。与夫伏羲八卦,文王六十四,异用而同制,相待而成《易》。先王以为不可忽,而患天下后世失其法,故三岁一同。同之者,一道德也。秦烧《诗》、《书》,杀学士,而于是时始变古而为隶。盖天之丧斯文也,不然,则秦何力之能为?余读许慎《说文》,而于书之意,时有所悟,因序录其说为二十卷,以与门人所推经义附之。惜乎先王之文缺已久,慎所记不具,又多舛,而以余之浅陋考之,且有所不合。虽然,庸讵非天之将兴斯文也,而以余赞其始?故其教学必自此始。能知此者,则于道德之意,已十九矣。

【新秦集序】

《新秦集》者,故龙图阁直学士、尚书礼部郎中、知谏院虢略杨公之文。公以嘉七年四月某日甲子卒官。而外姻开封府推官、尚书度支员外郎中山李寿朋廷老,治其藁为二十卷。

公讳畋,字乐道,世家新秦。其先人以忠力智谋为将帅,名闻天下。至公,始折节读书,用进士起家。尝提点荆湖北路刑狱,数自击叛蛮有功,得士卒心,故侬智高反时,自丧服中特起之往击。其后为三司副使、天章阁待制、侍读、知制诰,数以言事有直名,故迁龙图阁直学士、知谏院。又数言事,无所顾望,所言有人所不能言者。故其卒,天子录其忠,赙赐之加等,而士大夫知公者,为朝廷惜也。公所为文,庄厉谨洁,类其为人,而尤好为诗。其词平易不迫,而能自道其意。读其书,咏其诗,视其平生之大节如此。嗟乎!盖所谓善人之好学而能言者也。

【老杜诗后集序】

予考古之诗,尤爱杜甫氏作者。其辞所从出,一莫知穷极,而病未能学也。世所传已多,计尚有遗落,思得其完而观之。然每一篇出,自然人知非人之所能为,而为之者惟其甫也,辄能辨之。予之令鄞,客有授予古之诗世所不传者二百馀篇。观之,予知非人之所能为,而为之实甫者,其文与意之著也。然甫之诗,其完见于今者,自予得之。世之学者,至乎甫而后为诗,不能至,要之不知诗焉尔。呜呼,诗其难惟有甫哉?自《洗兵马》下序而次之,以示知甫者,且用自发焉。皇壬辰五月日,临川王某序。

【灵谷诗序】

吾州之东南有灵谷者,江南之名山也。龙蛇之神,虎豹、翟之文章,便冉、豫章、竹箭之材,皆自山出,而神林、鬼冢魑魅之穴,与夫仙人、释子恢谲之观,咸附托焉。至其淑灵和清之气,盘礴委积于天地之间,万物之所不能得者,乃属之于人,而处士君实生其址。君姓吴氏,家于山址,豪杰之望,临吾一州者,盖五六世,而后处士君出焉。其行孝悌忠信,其能以文学知名于时,惜乎其老矣,不得与夫虎豹、翟之文章,便冉、豫章、竹箭之材,俱出而为用于天下,顾藏其神奇,而与龙蛇杂此土以处也。然君浩然有以自养,遨游于山川之间,啸歌讴吟,以寓其所好,终身乐之不厌,而有诗数百篇,传诵于闾里。他日,出《灵谷》三十二篇以属其甥曰:“为我读而序之。”惟君之所得,盖有伏而不见者,岂特尽于此诗而已?虽然,观其刻万物,而接之以藻缋,非夫诗人之巧者,亦孰能至于此。

【送陈兴之序】

先人为临江军判官,实佐今驾部员外郎陈公。其后二十五年,公之子兴之主泰之如皋簿,某为判官淮南,以事出如皋,遇之,相好也。其后二年归京师,兴之亦以进士得嘉庆院解,复遇之,相好加焉。兴之试礼部有日,今宰相,其世父也,奏前试罢之以避嫌。兴之当远官,逾数月,乃得泉之晋江主簿去。陈公世大家,仕宦四十年,连坐谪流落,不得所欲,其意不能毋望兴之贵富世其家也。兴之亦诚博学,能文辞,有气节,吾意其为进士宜有得焉。今失所欲,又为所谓主簿者,远其亲三千里不啻,是其心独能毋介然者邪?夫大公之道行,上之人子弟苟贤者,任而进之无嫌也,下之人固亦不以嫌之。今兴之去,知者皆怜其才之可以进焉而不得,无以慰其亲也。吾于兴之又世故,故又为之思所以慰其亲,豁其心之介然者,不得其说,而独以悲大公之道不行焉。

【送李著作之官高邮序】

君之才,绅多闻之。初君视金陵酒政,人皆惜君不试于剧而沦于卑冗,君将优为之,曰:“孔子尝为乘田、委吏矣,会计当而已矣,牛羊蕃而已矣。”既而又得调高邮关吏,人复惜君不试于剧而沦于卑冗,君言如初,色滋蔓喜。於戏!今之公卿大夫,据徼乘机,钻隙抵,仅不盈志,则戚戚以悲,君乃然反之,此蒙所以高君也。抑有猜焉,古之柄国家者,有戢景藏采,恬处下列,拔而致之朝,使相谟谋。今岂不若古邪?奚遂君请而弗拔也?

【石仲卿字序】

子生而父名之,以别于人云尔。冠而字,成人之道也。奚而为成人之道也?成人则贵其所以成人而不敢名之,于是乎命以字之,字之为有可贵焉。孔子作《春秋》,记人之行事,或名之,或字之,皆因其行事之善恶而贵贱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字而不名者,十二人而已。人有可贵而不失其所以贵,乃尔其少也!闽人石仲卿来请字,予以子正字之,附其名之义而为之云尔。子正于进士中名知经,往往脱传注而得经所以云之意。接之久,未见其行己有阙也,庶几不失其所以贵者欤!

【伴送北朝人使诗序】

某被敕送北客至塞上,语言之不通,而与之并辔十有八日。亦默默无所用吾意。时窃咏歌,以娱愁思当笑语。鞍马之劳,其言有不足取者。然比诸戏谑之善,尚宜为君子所取。故悉录以归,示诸亲友。

【唐百家诗选序】

余与宋次道同为三司判官,时次道出其家藏唐诗百馀编,诿余择其精者。次道因名曰《百家诗选》。废日力于此,良可悔也。虽然,欲知唐诗者,观此足矣。

【善救方后序】

孟子曰:“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臣某伏读《善救方》而窃叹曰:此可谓不忍人之政矣!夫君者,制命者也。推命而致之民者,臣也。君臣皆不失职,而天下受其治。方今之时,可谓有君矣。生养之德,通乎四海,至于蛮夷荒忽,不救之病,皆思有以救而存之。而臣等虽贱,实受命治民,不推陛下之恩泽而致之民,则恐得罪于天下而无所辞诛。谨以刻石,树之县门外左,令观赴者自得而不求有司云。皇元年二月二十八日序。

【送陈升之序】

今世所谓良大夫者,有之矣,皆曰“是宜任大臣之事者”。作而任大臣之事,则上下一失望,何哉?人之材有小大,而志有远近也。彼其任者小而责之近,则煦煦然仁而有馀于仁矣,孑孑然义而有馀于义矣。人见其仁义有馀也,则曰“是其任者小而责之近,大任将有大此者然。”上下俟之云尔,然后作而任大臣之事。作而任大臣之事,宜有大此者焉,然则煦煦然而已矣,孑孑然而已矣,故上下一失望。岂惟失望哉!后日诚有堪大臣之事,其名实蒸然于上,上必惩前日之所俟而逆疑焉;暴于下,下必惩前日之所俟而逆疑焉。上下交疑,诚有堪大臣之事者,而莫之或任。幸欲任,则左右小人得引前日之所俟惩之矣。噫!圣人谓知人难,君子恶名之溢于实,为此则奈何?亦精之而已矣。恶之则奈何?亦充之而已矣。知难而不能精之,恶之而不能充之,其亦殆哉!予在扬州,朝之人过焉者多,堪大臣之事,可信而望者,陈升之而已矣。今去官于宿州,予不知复几何时乃一见之也。予知升之作而任大臣之事,固有时矣。煦煦然仁而已矣,孑孑然义而已矣,非予所以望于升之也。

【张刑部诗序】

刑部张君诗若干篇,明而不华,喜讽道而不刻切,其唐人善诗者之徒欤!君并杨、刘,杨、刘以其文词染当世,学者迷其端原,靡靡然穷日力以摹之,粉墨青朱,颠错丛庞,无文章黼黻之序,其属情藉事,不可考据也。方此时,自守不污者少矣。君诗独不然,其自守不污者邪?子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观君之志,然则其行亦自守不污者邪,岂唯其言而已!畀予诗而请序者,君之子彦博也。彦博字文叔,为抚州司法,还自扬州识之,日与之接云。庆历三年八月序。

【送孙正之序】

时然而然,众人也;己然而然,君子也。己然而然,非私己也,圣人之道在焉尔。夫君子有穷苦颠跌,不肯一失诎己以从时者,不以时胜道也。故其得志于君,则变时而之道若反手然,彼其术素修而志素定也。时乎杨、墨己不然者,孟轲氏而已;时乎释、老己不然者,韩愈氏而已。如孟、韩者,可谓术素修而志素定也,不以时胜道也,惜也不得志于君,使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然其于众人也卓矣。呜呼!予观今之世,圆冠峨如,大裙如,坐而尧言,起而舜趋,不以孟、韩之心为心者,果异众人乎?予官于扬,得友曰孙正之。正之行古之道,又善为古文,予知其能以孟、韩之心为心而不已者也。夫越人之望燕,为绝域也。北辕而首之,苟不已,无不至。孟、韩之道去吾党,岂若越人之望燕哉?以正之之不已而不至焉,予未之信也。一日得志于吾君,而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予亦未之信也。正之之兄官于温,奉其亲以行,将从之,先为言以处予。予欲默,安得而默也?庆历二年闰九月十一日。

【送胡叔才序】

叔才,铜陵大宗,世以赀名。子弟豪者,驰骋渔弋为己事;谨者务多辟田以殖其家。先时,邑之豪子弟有命儒者,耗其千金之产,卒无就。邑豪以为谚,莫肯命儒者,遇儒冠者,皆指目远去,若将浼己然,虽胡氏亦然。独叔才之父母不然,于叔才之幼,捐重币逆良先生教之。既壮可以游,资而遣之,无所靳。居数年,朋试于有司,不合而归,邑人之訾者半,窃笑者半。其父母愈笃不悔,复资而遣之。叔才纯孝人也,悱然感父母所以教己之笃,追四方才贤,学作文章,思显其身以及其亲。不数年,遂能褒然为材进士,复朋试于有司,不幸复诎于不己知。不予愚而从之游,尝谓予言父母之思,而惭其邑人,不能归。予曰:“归也。夫禄与位,庸者所待以为荣者也。彼贤者,道朋于中而衤暴之以艺,虽无禄与位,其荣者固在也。子之亲,矫群庸而置子于圣贤之途,可谓不贤乎?或訾或笑而终不悔,不贤者能之乎?今而舍道德而荣禄与位,殆不其然!然则子之所以荣亲而释惭者亦多矣!昔之訾者、窃笑者,固庸者尔,岂子所宜惭哉?姑持予言以归,为父母寿,其亦喜无量,于子何如?”因释然寤,治装而归,予即书其所以为父母寿者送之云。

●卷八十五

◎祭文

  【祭曾鲁公文】

肃肃鲁公,为时臣宗。小大具宜,济以勤恭。实相累朝,有德有庸。帝序之爵,三公是秩。神介之祉,乃终有吉。显允嗣子,能匹公休,赞我事枢,符帝之求。公荣在家,禄养具美,既寿且康,顺以卒齿。公则无憾,以返其真,天子震悼,逮及国人。况如安石,辱知最久,西望涕熙,以荐食酒。

【祭范颖州文(仲淹)】

呜呼我公,一世之师。由初迄终,名节无疵。明肃之盛,身危志殖。瑶华失位,又随以斥。治功亟闻,尹帝之都。闭奸兴良,稚子歌呼。赫赫之家,万首俯趋。独绳其私,以走江湖。士争留公,蹈祸不栗。有危其辞,谒与俱出。风俗之衰,骇正怡邪。蹇蹇我初,人以疑嗟。力行不回,慕者兴起。儒先酋酋,以节相侈。公之在贬,愈勇为忠。稽前引古,谊不营躬。外更三州,施有余泽。如酾河江,以灌寻尺。宿赃自解,不以刑加。猾盗涵仁,终老无邪。讲艺弦歌,慕来千里。沟川障泽,田桑有喜。戎孽犭制狂,敢我疆。铸印刻符,公屏一方。取将于伍,后常名显。收士至佐,维邦之彦。声之所加,掳不敢濒。以其馀威,走敌完邻。昔也始至,疮痍满道。药之养之,内外完好。既其无为,饮酒笑歌。百城晏眠,吏士委蛇。上嘉曰材,以副枢密。稽首辞让,至于六七。遂参宰相,厘我典常。扶贤赞杰,乱冗除荒。官更于朝,士变于乡。百治具修,偷堕勉强。彼阏不遂,归侍帝侧。卒屏于外,身屯道塞。谓宜老,尚有以为。神乎孰忍,使至于斯。盖公之才,犹不尽试。肆其经纶,功孰与计?自公之贵,厩库逾空。和其色辞,傲讦以容。化于妇妾,不靡珠玉。翼翼公子,弊绨恶粟。闵死怜穷,惟是之奢。孤女以嫁,男成厥家。孰堙于深?孰锲乎厚?其传其详,以法永久。硕人今亡,邦国之忧。矧鄙不肖,辱公知尤。承凶万里,不往而留。涕哭驰辞,以赞醪羞。

【祭周几道文】

初我见君,皆童而帻。意气豪悍,崩山决泽。弱冠相视,隐忧困穷。貌则侔年,心颓如翁。俯仰悲欢,超然一世。皓发黧馘,分当先弊。孰知君子,赴我称孤。发封涕Д,举屋惊呼。行与世乖,惟君缱绻。吊祸问疾,书犹在眼。序铭于石,以报德音。设辞虽褊,义不愧心。君实爱我,祭其知歆。

【祭张左丞文(若谷)】

呜呼!公作升州,先君实佐。公为其子,请昏于我。先君不幸,公觐京师,讣逮公门,公哭殊悲。吊问赙祭,使来以时。乃今公薨,独以窭故。财无以衤遂,力无以赙,祭又不时,独悲以慕。惟公之生,明惠裕和。善恕于人,恩实我多。虽祭不时,其吐之乎。

【祭高枢密文】

越初生民,降讫于兹,废兴乱治,成败安危,猷为之君,辩论之师,章书传记,箴赋铭诗,乖离诡驳,有万其辞。公于其间,靡所不知。江含海畜,其富无訾,孰穷其源?孰究其涯?作时宗工,出长群司,洋洋厥闻,可以敷施。谓且永年,左右诹咨,曷云其凶,弗耄弗期。凡我常僚,曷已其思!为此薄物,以将我悲。

【群牧司祭高公文】

呜呼惟公,学问文章,丘山郁郁,湖海茫茫。弼我密命,作刑四方,寅恭淑慎,天子所臧。之良,兵赖以盛,公用勤告,遂图厥政。某等在职,维公之依,孰夺以逝,邈乎不归?殡引就行,有翩其。来陈薄物,以告长违。

【祭吕侍读文】

呜呼!伯夷相唐,尚父宾周,受氏胙国,重光奕休。于辰之逢,发我文靖,公实冢嗣,缵前之庆。御书翰林,典礼太常,是为世臣,耀家邦。方骞方奋,厥陨谁使?震惊咨嗟,上自天子。凡居此列,惟公弟僚,于公之殡,祗荐羞醪。

【祭马龙图文】

呜呼!余托业于进士,熟君名于重髫。既备官于淮南,习为县之风谣。去幕府而西游,依国门之焦。始逢君之执勺,屡顾我而回镳。逮扬子之既见,方皖城之穷漂。遂有通家之好,终无挟长之骄。君言事以北出,予罢官而南侨。一江亭之邂逅,话宿昔以终宵。以牧官之在列,当御史之还朝。又追随于暇日,心所好而忘遥。距乖隔之几何,忽水浅而风飘。画半涂于万里,弃馀日于一朝。维知君之日久,信智迈而才超。考前人之治乱,讲后世之昏昭。释众言之抵牾,排异学之倾摇。众相纷以异绪,君独悟而同条。嗟墁人之已矣,斤欲奋而谁要?望丹舟而陨涕,具樽酒以来浇。想明灵之犹在,冀薄礼之能招。

【祭曾博士易占文】

呜呼!公以罪废,实以不幸。卒困以夭,亦惟其命。命与才违,人实知之。名之不幸,知者为谁。公之闾里,宗亲党友,知公之名,于实无有。呜呼公初,公志如何。孰云不谐,而厄孔多?地大天穹,有时而毁。星日脱败,山倾谷圮。人居其间,万物一偏,固有穷通,世数之然。至其寿夭,尚何忧喜。要之百年,一蜕以死。方其生时,窘若囚拘。其死以归,混合空虚。以生易死,死者不祈。唯其不见,生者之悲。公今有子,能隆公后。惟彼生者,可无甚悼。嗟理则然,其情难忘。哭泣驰辞,往侑奠觞。

【祭苏虞部文】

君慎足以保其身,和足以谐于世,嗟乎不淑,而不永年。受命徂东,才三年耳,孰云今者,君以丧归。交游之情,哀痛何极,聊陈薄奠,以告长违。

【祭李省副文(寿朋)】

呜呼!君谓死者必先气索而神零。孰谓君气足以薄云汉兮,神昭晰乎日星,而忽陨背乎不能保百年之康宁。惟君别我,往祠太一。笑言从容,愈于平日。既至即事,升降孔秩,归鞍在涂,不返其室。讣闻士夫,环视太息。矧我于君,情何可极。具兹醪羞,以告哀恻。尚飨。

【祭高师雄主簿文】

我始寄此,与君往还,于时康定,庆历之间。爱我勤我,急我所难,日月一世,疾于跳丸。南北几时,相见悲欢。去岁忧除,追寻陈迹,淮水之上,冶城之侧。握手笑语,有如一昔,屈指数日,待君归ぎ。安知弥年,乃见哭庭,维君家行,可谓修饬。如其智能,亦岂多得,垂老一命,终于远域。岂唯故人,所为叹惜,抚棺一奠,以告心恻。尚飨。

【祭马大夫文】

呜呼惟君,才敏强明,为时能吏。剧拨烦,易于屈指。近畏远怀,有誉无訾。使于岭南,俗易夷鄙。江东内迁,厥势方起。孰云一朝,寿止如此。摅怀以辞,荐此薄菲。

【祭盛侍郎文】

某闻之,行义弗高,位与年尊,惭者则己。行义既高,位与年下,憾者则人。在己无惭,在人无憾,有若公然,其又奚言?惟昔先人,捐我诸孤,实在公藩,公泫然哀。衤遂死赙存,托殡得宫,寓处得庐,一出公恩。公或我临,不有其尊。我奖我衿,均其子孙。戴德莫酬,谁谓我人?去公三年,问不再行,岂曰怠忘,贱不敢烦。补官扬州,公得谢归,曾几何时,讣者来门。哭泣作书,以吊后昆,欲棺前,縻不可奔。会有吏役,尽室而南。戢恨含惭,转移寒暄。乃今来归,公丧且期,才命使人,薄进苹蘩。嗟嗟公恩,死其敢谖。

【祭杜待制文】

士耻无材,耻不修身,身修而材,有不及民。凡世可愿,于公皆有,孰窘其年,不使难老?贵者善防,其有孰窥?公心豁豁,不置墙帷。有挟易骄,不难拒善,公义所在,服之无贱,推以时施,宜以每成,又况于公,强果以行。物贵于时,常以其少,悲矣予思,我知其久。钟山北蟠,江落而东,完厚密牢,万世之宫。其归孰知?愚与在此,酹公以文,以配铭史。

【祭丁元珍学士文】

我初闭门,屈首书诗。一出涉世,茫无所知。援挈覆护,免于阽危。培浸灌,使有华滋。微吾元珍,我始弗殖。如何弃我,陨命一昔。以忠出恕,以信行仁。至于白首,困厄穷屯。又从跻之,使以踬死。岂伊人尤,天实为此。有彼石,可于丘。虽不属我,我其徂求。请著君德,铭之九幽。以驰我哀,不在醪羞。

【祭刁景纯学士文】

呜呼刁公,不忮不求。坦然立行之平,裕然与人之周。既贵贱以同观,亦始终之相侔。惟其动必依于仁,故其寿若此之修。望音容而已远,欲亲吊以无由。慨临风而出涕,辞以侑乎醪羞。

【祭韩钦圣学士文】

嗟为君兮邦之特,目扬秀兮颜发泽。纷百家兮并涉,超独怀兮道德。博荡荡兮无畛,宽恂恂兮莫逆。出当官兮发论,使权强兮累息。年何尤兮止此,禄不多兮谁啬?具壶觞兮酹哭,攀丧车兮启夕。岂独愁兮吾僚,隐多闻兮谅直。顾笑语兮已矣,冀来嘉兮魂魄。

【祭沈文通文】

呜呼文通,一世之英,耀矣其光,к矣其荣。有所不为,为无不果,有所不学,学无不成。故治行简于人生之心,名声溢于时士之口。谓且复起,谋谟左右。何与之以如此之才,而不副之以须臾之寿?悲伤叹息,举世皆然,岂特故人,为之流涟。驰哀一酹,以决终天。

【祭杜庆州杞文】

呜呼庆州,一世之英。濯濯其灵,粲粲其明。材能称于天下,言行信于朝廷。孰多其予,而不足以龄。不肖之身,始佐公扬。公后来东,有赐于明。昔饮同堂,今奠于庭。酒肴则薄,丰者维诚。再拜事公,敢不如生。

●卷八十六

◎祭文

  【祭吴侍中冲卿文】

呜呼!公命在酉,长我一时。公先我茁,我后公萎。中间仕宦,有合有离。后我所践,公辄仍之。出则交辔,处则连榱。坐肘则并,行肩则差。岂愿敢及,天实我贻。公之停蓄,及所设施,有诰有诔,亦有铭诗。又将有史,传所不疑。我既惫毛,何辞能为?婚姻之故,唯以告悲。

【祭欧阳文忠公文】

夫事有人力之可致,犹不可期,况乎天理之溟漠,又安可得而推?惟公生有闻于当时,死有传于后世,苟能如此足矣,而抑又何悲?如公器质之深厚,智识之高远,而辅以学术之精微,故充于文章,见于议论,豪健俊伟,怪巧瑰琦。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星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辩,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世之学者,无问乎识与不识,而读其文,则其人可知。呜呼,自公仕宦四十年,上下往复,感世路之崎岖。虽屯困踬,窜斥流离,而终不可掩者,以其公议之是非。既压复起,遂显于世,果敢之气,刚正之节,至晚而不衰。方仁宗皇帝临朝之末年,顾念后事,谓如公者,可寄以社稷之安危。及夫发谋决策,从容指顾,立定大计,谓千载而一时。功名成就,不居而去。其出处进退,又庶乎英魄灵气,不随异物腐散,而长在乎箕山之侧,与颍水之湄。然天下之无贤不肖,且犹为涕泣而欷,而况朝士大夫,平昔游从,又予心之所向慕而瞻依。呜呼,盛衰兴废之理,自古如此,而临风想望不能忘情者,念公之不可复见,而其谁与归?

【祭张安国检正文】

呜呼!善之不必福,其已久矣,岂今于君,始悼叹其如此?自君丧除,知必顾予,怪久不至,岂其病欤?今也君弟,哭而来赴。天不姑释一士,以为予助。何生之艰,而死之遽。君始从我,与吾儿游。言动视听,正而不偷。乐于饥寒,惟道之谋。既掾司法,议争谳失,中书大理,再为君屈。遂升宰属,能挠强倔,辩正狱讼,又常精出。岂君刑名,为独穷深,直谅明清,靡所不任。人忄兆莫知,乃侧我心。君仁至矣,勇施而忘已。君孝至矣,孺慕以至死。能人所难,可谓君子。呜呼!吾儿逝矣,君又随之。我留在世,其与几时?酒食之哀,侑以言辞。

【祭李审言文】

呜呼!噫公之才,岂独我知?公数困厄,岂人能为!所畸乎人,岂能无疵!所侔乎天,我乃知之。交不就利,高明所忌。莅不失宜,孤寡所思。凡今君子,疚实在兹。公亦知我,如我公知。厥交淡如,唯正无私。哀今亡矣,侑以辞。

【祭沈中舍文】

惟公之生,于朝缙绅。夫人嫔之,以作封君。皆以寿终,而世有人。昔我先子,公伦之旧,施于不肖,遂为世友。不腆之文,既藏于丘。惟是区区,以赞醪羞。

【祭束向元道文】

呜呼束君,其信然耶?奚仇友朋,奚怨室家?堂堂去之,我始疑嗟。惟昔见君,田子之自。我欲疾走,哭诸田氏。吾縻不赴,田疾不知。今乃独哭,谁同我悲。始君求仕,士莫敢匹。洪洪其声,硕硕其实。霜落之林,豪鹰隽。万鸟避逃,直摩苍天。踬焉仅仕,后愈以困。洗藏销塞,动辄失分。如羁骏马,以驾柴车。侧身堕首,与蹇同刍。命又不祥,不能中寿。百不一出,孰知其有?能知君者,世孰予多?学则同游,仕则同科。出作扬官,君实其乡。倾心倒肝,迹斥形忘。君于寿食,我饮鄞水。岂无此朋,念不去彼。既来自东,乃临君丧。阴宫,梗野榛荒。东门之行,不几日月。孰云于今,万世之别。嗟屯怨穷,闵命不长。世人皆然,君子则亡。予其何言,君尚有知。具此酒食,以陈我悲。

【祭陈浚宣叔文】

嗟乎宣叔,学以为己,不溺于俗,孤骞介峙。孰以不羸,孰忤不强?卒踬穷巴,乃命不祥。怡怡在宫,翼翼在外。胡是不福,贵奸寿悖。我思古人,禄世其初,悲君之食,不逮于孤。古不背死,隆亲急故,今此营营,谁瞻谁助。自昔海滨,以心相投,俱官于南,邂逅绸缪。颜合意同,云谁无友?谅直之好,于君实厚。有志不施,又困无财。虽痛何为,维以告哀。

【祭王回深甫文】

嗟嗟深甫,真弃我而先乎?孰谓深甫之壮以死,而吾可以长年乎?虽吾昔日执子之手,归言子之所为,实受命于吾母,曰“如此人,乃与为友”。吾母知子,过于予初。终子成德,多吾不如。呜呼天乎!既丧吾母,又夺吾友,虽不即死,吾何能久。搏胸一恸,心摧志朽。泣涕为文,以荐食酒。嗟嗟深甫,子尚知否?

【祭刁博士绎文】

惟君其先,黻冕之华。君弱而良,遂世其家。越天圣初,上始即位。开延闻人,间不容伪。若古尧、虞、稷、契、亲逢。君于其时,夺追群龙。五两之纶,三钟之杰。沈才下吏,间关楚蜀。来扬州,辅佐元侯。朝其或者,明试谟谋。最未及论,泯焉之幽。龟紫纷如,朱丹其车。昔之同升,泰亦众已。胡宁若人,乃此乎止?天介寿,宜良者多。良者弗寿,谓天何。亲发堕颠,子发犹羁。帷堂一恸,谁者无悲。令龟得日,棺还无咎。铭旌悠悠,羽た南首。惟君之旧,惟僚及友。徘徊路旁,涕落奠觞。

【祭虞靖之文】

刚耿直谅,醇明博美。敢于为义,我实知子。达我所愿,穷吾所耻。奈何终穷,命也天只。前年仆马,来自田里。白颠夷馘,相见悲喜。输吾肝膈,莫逆其韪。衰老邂逅,绸缪山水。念我难继,庶今少止。翻然为辞,遂隔生死。寓哀一酹,呜呼已矣。

【祭北山元长老文】

元丰三年九月四日,祭于北山长老觉海大师之灵。自我壮强,与公周旋。今皆老矣,公弃而先。逝孰云远,大方现前。馔陈告违,世礼则然。尚飨。

【祭吕望之母郡太文】

呜呼!贤矣夫人,善持门闾。皓若玉雪,一其终初。允孝维妇,允仁维姑。实生才子,我所叹誉。秉义率法,困而不渝。夫人之教,著不可诬。归殡窀穸,无悔无愉。维子之故,具此俎壶。

【祭程相公琳文(为高若讷作)】

呜呼!公在京师,为天子毗,发论强强,不苟其为。公于四方,为镇为屏,推良抑奸,两适宽猛。自伯休父,有称于周,及公千年,追配前休。时文而文,时武而武。顾我无状,辱公等仵。庶见吉召,乃闻凶归,驰哀一觞,终古之违。

【祭秦国夫人文(为高若讷作)】

于惟夫人,顺慎和恭。上之岐岐,实护于中。开号大邦,福禄之隆。康宁寿考,而以荣终。丧车其行,肇此明发。上用旧德,情之郁结。凡我在位,敢忘心怛。奠云将之,具此薄物。

【祭鲍君永泰王文】

年月日,官某,敢告于鲍君之神。农之劳,神之所知也。岁之四时,而于冬为最隙,然犹筑场圃,治屋庐,涂仓,粪田畴,未尝一日而晏然以休息。今兹令又以其暇时,属之使治渠川,比常岁,则农之劳盖有加焉,神宜哀怜而有以相之也。治之无几也而雨,雨且止,丁壮老弱相与行水而涸之。犹未也,而又雨。非民独病也,而令亦夙夜以忧。惟神相之以霁,令是役早有卒也。夫令之所以忧,其职民也。惟神之食于民也为已久,而忧之亦不可在令后也。谨告。

【二】

年月日,敢再告于鲍君之神。谒于神之明日,而天地廓然以温,民赖以供役。且卒事而复雨,雨淫不止,民愁而令恐。意者令之治行,无有可媚于神者,而神不卒听之乎?令则有罪,而民何尤?且霜雪风雨之滥淫,固其责自神而无与于令也。巍然南面飨人之归,事已而利泽不加焉,亦神羞也。惟神降意,以从令之言毋忽,令亦能发明神之令德,使民世事神不懈而有加焉。谨告。

【祈雨文】

惟神美名正气,索之前史详矣。噫,昔人也,挺王臣之节,忠信我任,德谊我负,故时君倚焉。今其神也,享庙食之贵,阴阳吾职,祸福吾柄,故州民赖焉。今千里旱,及时不雨,农夫悼心,郡将失色。某遂躬率僚属来请于大庑下,惟神全死生之大名,开聪明于一方,霈甘霪以足民食,则前谓人神之灵,于古今无愧焉。尚飨。

【谢雨文】

夫庙其貌,神其灵,函聪明正直之德,俾祸福倚伏之时,用默于民而不知其所以用者,斯之谓至神乎?太守领天子命,藩一都会,岁时丰凶疾苦,得劳佚之,使百姓无愁叹之声,斯太守之事也。神阴也,阴阳契合,若影响然。以郊原旱,及夏不雨,耘者耔者,悼心自失,遂祈福于大庑下。惟神恻然开明灵,惠然纳至诚,言然而云兴,祷然而雨零。苗枯而生,民默而声,又得非神之至乎?今吏民洁牲体,奔走欢呼,请偿其灵。某不佞,辄书为千古世谚。尚飨。

◎哀辞

【李通叔哀辞(并序)】

通叔李不疑,世为闽民。通叔再从太学进士试,斥不送。自京师归面其亲,道建溪,溪水暴下,反其舟溺死,年二十八云。初予既孤,寄金陵,家焉。从二兄入学为诸生,常感古人汲汲于友,以相镌切,以入于道德。予材性生古人下,学又不能力,又不得友以相镌切以入于道德,予其或者归为涂之人而已邪?为此忧惧。既而遇通叔于诸生间,望其容而色然类君子,即而与之言,皆君子之言也。其容色在目,其言在耳,则予放心不求而归,邪气不伐而自遁去。求其所为文,则一本于古,华虚荡肆之学,盖未尝接于其心,诚有以开予者。予得而友之,忧惧释然,作《太阿》诗贻之,道气类之同而合也。通叔亦作《双松》诗,道气类之同而期之久也以为报。自予之得通叔,然后知圣人户庭可策而入也。是不惟喻于其言而已,盖观其行而得焉者为多。其再斥于太学而归也,予待礼部试,留京师,别且言曰:“通叔去而归,某也不没而入于愚也其几矣。明年亦斥而归,或得官,皆宜在淮、江之南,某也不可以之闽,通叔来若何?”通叔曰:“是亦不疑之言也。”明年,从事淮南,将问且召焉,则未也。或以死状讣,既恸且疑,且幸其不然。会有江南之役,遇闽人辄问状。还泊东流,尉许程者,闽人也,乃知讣者信,又知陈安石者亦溺死。安石字伯起,亦闽人。予尝问通叔素友,独言伯起云。噫,二子岂行殆也?其亦命而已矣。予悲通叔穷以夭也,其道之不及民也,又悲天之不予相也,作哀辞:

我思古人兮维友之求,燕处日讲兮行相为谋。相翼以进兮相持以修,要归于道兮不入于尤。卒圣若贤兮其本则然,我无以是兮甚惧以忧。猗嗟吾子兮畜德挟材,杰然自如兮不群庸游。考讲六艺兮造穷微深,匪富贵慕兮匪贱穷羞。曰予既逢兮朝夕其旁,仁义之光兮忠信之陬。邪志荡夷兮正气独完,吾子赐我兮于安以畴。尚曰子兴兮羽仪于世,吾君德泽此兮淳漓固偷。孰神不兮陨子于溪,子生适然兮欲谁仇?所嗟存者兮志孤道辽,子之不就兮一朝而休。死不以所兮谁得子尸?谁衤遂于棺兮谁坎于丘?予欲恸哭兮子岂有闻?子不可作兮予生之愁。

【泰兴令周孝先哀辞】

吁嗟于思兮孝于父母,施于族姻兮亦及朋友。云然兮宜不富,又曷为兮不寿?藐藐兮其子,茕茕兮其妻。无庐与田兮哀者其谁?吾无奈何兮哀以吾辞。

●卷八十七

◎神道碑

  【赠司空兼侍中文元贾魏公神道碑】

魏公既薨之明年,皇帝篆其墓碑之首,曰《大儒元老之碑》,有诏造文赐公子使之并刻。臣某昧死序列,再拜稽首以闻。曰:

公讳昌朝,字子明,姓贾氏。皇秘书省著作佐郎、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晋国公讳注子,皇太子左赞善大夫、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齐国公讳琏之孙,晋中书舍人、史馆修撰、皇赠太师、中书令、鲁国公讳纬之曾孙。其先南皮人,中徙获鹿,今葬开封而为其县人者,自公皇考始。公少则庄重谨密,治经章解句达,老师宿学誉叹以为贤已。天禧元年,献文章,召试,赐同进士出身,除常州晋陵县主簿、国子监说书,又以江州德化县令兼颍川郡王院伴读。当是时,孙宣公领国子,一见听语,待以公相,数举公学问当在人主左右。大臣有以亲嫌者,故久弗用。以知常州宜兴、开封府东明两县,监在京广济、永济两仓,又召置国子监说书。景元年,积官至尚书都官员外郎,乃始置崇政殿说书,而以公为之。公于传注训诂,不为曲释,至先王治心守身经理天下之意,指物譬事,析毫解缕,言则感心。自仁宗即位,大臣或操法令断天下事,稽古不至秦、汉以上,以儒术为疏阔。然上常独意向尧、舜三代,得公以经开说,则慨然皆以为善,而公由此显矣。于是上所质问,多道德之要,公请悉记录,岁终归之太史。诏以章献太后故,为彭城郡王讳其名,公言母之讳,礼不得以于宫。太平兴国寺灾,公以《易》、《春秋》进戒,因言近岁屡灾寺观,天意盖有所在,独可勿缮治,以称陛下畏天威、爱人力之意。西域僧以佛骨铜像来献,公请加赐遣还,毋以所献示外。上皆从之。以直集贤院、天章阁侍讲、史馆修撰、判尚书礼部、判太府寺。天章置侍讲自公始。故事,亲祠郊庙,燕游慢戏之物,皆在仪卫,公奏除之。无几,遂以知制诰、龙图阁直学士权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权判吏部流内铨,权知开封府。又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兼判国子监,而侍讲如初。公之为铨也,河北虫旱,以公安抚,公举能诎奸,于利害多所兴除。异时县令奉钱满万二千乃举令,公以为法如此则小县终不得善治,乃请概举令,而与其奉如大县。其在御史,刘平为赵元昊所得,边吏以降敌告,议收其族。公言:“汉杀李陵母妻子,陵不归而汉悔。真宗抚王继忠家,后赖其力,且平事固未可知。”乃不果收。侍讲林者言:“天子即位,当步其日,占所得卦,以知吉凶。”公奏所言不经,不可用。上即为公罢。又奏劾驸马都尉柴恭僖公,夺其州,人以为宜。初元昊反,公言:“兵事起,财不赡,宜及今度经费,罢减诸不急。”至是,诏与三司合议,一岁所省,率缗钱百万。庆历二年,契丹来求地请婚,公主其使,责以信义,告之利害,客诎服不能发口。执政议使契丹攻元昊,公曰:“契丹许我而有功,则必骄以弱我,而责报无穷已,不且以我市于元昊矣。且唐中极衰时,听吐蕃击朱Г,陆贽尚以为不可,后乃知吐蕃阴与Г合,而阳言助国,今独安知契丹计不出此?”乃言所以待夷狄者凡六事,上皆行其策。三年,遂以本官参知政事。四年,以尚书工部侍郎、检校太傅为枢密使。五年,以集贤殿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居两月,拜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议章惠太后太庙,公言其非礼。及献、懿二后,密敕迁文武位一等,赐外内诸军特支优给,公又独奏罢之。既而敕迁两府官,公又不从,乃已。元昊归石元孙,议赐死,公争言自古将帅被执归多不死,元孙以不死。七年,上以旱避正殿,贬食自责,公因稽首逊位,章六七入,乃除武胜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河北安抚使。妖人王则谋举大名,反河南、北,使其党挟书妄言,冀得近公。公疑为奸,考问具服,则惶恐不及会,独婴贝州以反。公即使部将王信、孟元、郝质驰兵操攻具往,且请自出搏贼,不许,终贼所以擒灭,功居多。移镇山南东道,检校太师,赐爵安国公。公因请宽诸吏民为则所胁者,而捕河南北妖人治杀之,无所漏。河决商胡,方暑,公暴堤上,躬亲指画,出仓廪与被水百姓,舍其流弃,接以医药,所活九十馀万口。契丹诱亡卒,号为南军,以战夏人,而边法卒亡自归者死。公变其法,有归者故拔擢超其任,于是归者众。因以知契丹国事,契丹亦因拒亡卒,黜南军不用。边人以地外质,公请重禁绝,主不时赎,人得赎而有之,地则尽归,边以不争。皇元年,徙郑州,从公求也。至见,留为祥源观使,既而以尚书右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朝会班宰相,视其仪物。岁中又求任外,除山南东道节度使、右仆射、检校太师兼侍中、判郑州,固辞仆射、侍中,乃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欲迁公四子各一官,亦以公辞而止。二年,母燕国太夫人薨,命以故官,不起,赐书宠慰,从之。公事燕国以孝闻,上尝赐银饰肩舆,士大夫以为荣。及薨,自郑归葬,扶舁苍然,肩足皆胝,行路瞻望,悲哀叹息。四年,除故官侍讲。居顷,出治许州,将行矣,仁宗问《易》之《乾》卦,公既讲解,又作书以亢龙为戒,手诏褒答,以公所献藏太史。五年,又莅大名,安抚河北,中书议塞商胡决,以公异论,故使建言者专其事,公犹争不已。河果不可塞,建言者得罪,而澶、魏、滨、棣、德、博多水死,公乃请使抚巡赈救,人用归息。嘉元年,进封许国公,又兼侍中,方避未听,而以枢密使召,卒罢侍中,而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枢密使。三年,以镇安军节、右仆射、检校太师兼侍中充景灵宫使,又出许州。七年,以保平军节陕州大都督府长史移大名,兼安抚。公凡三至魏及许、郑,皆以宽惠为治,人安乐之。它将相赐公使钱多使牟利,公度所赐为用,故在所尤不扰。

今皇帝即位,改节度凤翔,加左仆射、凤翔尹,进封魏国。治平元年,求还使、侍中守许州,至六七,终不许。二年,乃授许州,入见又辞,不许,使抚谕,须秋乃发。六月告疾,中人、太医问视相属,又力求解将相,乃以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七月戊寅,薨。上亲临哭,发涕,为不听朝二日。赐龙脑、水银以敛,制服,出司宾祭吊,别赐黄金给葬。赠司空兼侍中,谥曰文元。以九月甲申,葬开封汴阳里晋公墓次。公年六十八,散官开府仪同三司,勋上柱国,号“推诚保德崇仁守正忠亮佐运翊戴功臣”,邑户万五千,实封五千六百。公所著书,有《春秋要论》十卷、《群经音辨》十卷、《通纪》八十卷、《本朝时令》十二卷,又奏议、文集各三十卷。元配王氏,尚书兵部郎中、集贤殿修撰轸之女,追封莒国夫人。继配陈氏,武信军节度使康肃公尧咨之女,封魏国夫人。六男子:章,太常博士、集贤校理,早卒;圭,尚书比部员外郎;田,尚书驾部员外郎;青,尚书司门员外郎;齐,大理寺丞;炎,未仕。三女子,国子博士程嗣弼、大理寺丞宋惠国、太常博士庞元英,公婿也。其后天子以炎守将作监丞,又官公内外族亲凡九人。贾氏自谊及耽,傅王相帝,皆以儒学。至公又以经术致将相,出入文武,有谋有功。当中国治安,四夷集附,宠禄光大,始终褒荣。君臣相遭,于是为盛。铭曰:

於皇仁宗,时宋之隆。奠此中国,四夷来同。孰夹孰承,有宰魏公。帝曰:“询尔群公卿士,朕欲考古,以求乱治,有博六艺,使熙朕志。”魏公乃来,锡帝之求。进于殿中,登阐沈幽。乃尹开封,治民不纟求。乃丞御史,督制庶尤。膏泽在下,熏在上。参国政事,遂都将相。帝巡大途,公帝之车。帝御广宫,之屏之墉。文条武鬯,具献肤功。终徂在天,公则随迈。廷丧元老,隐加问赉。有铭太史,有谥太常。次诗不诬,斫石墓旁。

初,卜葬公汴阳里,以水故,改卜。熙宁元年八月庚申,葬许州阳翟县三峰乡支流村。奉敕改乡名曰大儒,村名曰元老里。朝散大夫、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太原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一百户,赐紫金鱼袋臣王某谨记。

【检校太尉赠侍中正惠马公神道碑】

推忠保顺同德翊戴功臣、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特进、检校太尉、使持节相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扶风郡开国公,食邑六千六百户,食实封二千二百户,谥曰正惠马公,以天禧三年十月戊戌葬开封祥符县某乡某里,至嘉七年,公孙庆崇,始来请铭,以作公碑。序曰:

马氏故扶风人,至公高祖而徙处云中。赠太师讳某者,于公为曾祖。赠太师、中书令讳某者,于公为祖。龙捷左厢都指挥使、江州防御使,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蔡公讳某者,于公为父。蔡公从太祖定天下,力战有功。当是时,云中已为契丹所得,故马氏又徙处浚仪,今开封府祥符也。公讳某,字子元。蔡公之终也,年七岁,太祖召见禁中,有司言例当补殿直,诏特授西头供奉官,而赐以名。开宝五年,年十八,监彭州兵马,以严饬见惮如老将。太平兴国三年,领兵戍秦州清水,奸人李飞雄乘驿称诏捕公及秦陇巡检刘文裕等,将系之秦州,因盗库兵以反。公辨其诈,与文裕执飞雄治杀之。五年,监潭州兵马,改东头供奉官。雍熙二年,又监博州兵马。刘延让败于君子驿,而契丹归矣。公方料丁壮,集刍粮,缮城治械如寇至。吏民初不悦其生事也,已而契丹果至,度不可攻,乃去。四年,改西京作坊副使,将屯于冀州。端拱元年,移知定远军。时议发河南十三州之民转饣襄河北,公告转运使樊知古,此军聚兵少而积粟多,簸其腐尚可得十七。知古用此得粟五十万斛,以罢河南之役,事闻朝廷,太宗嘉之。二年,深州新蹂于契丹,城郭庐舍多坏,而流民众,乃移公知深州。公至数月,则坏者完,流者复,举州忘其寇戎之故,而以公为能抚我。会保州不治,移往代之。淳化二年,又移知庆州。羌万人以怨程德元来寇,公诱其渠帅,谕以威信,即皆引去。四年,迁西京作坊使,知梓州。五年,李顺为乱于蜀之西川,以公往讨,又以为先锋,平剑州。召还,至三泉,而复以公与王继恩讨贼。继恩怒公抗直,使守彭州,尽收其军,而与之羸卒三百。贼率其众至,号十万,公力战一日,亡其卒太半,乃夜独出,招救兵复入,贼终不能得城而以败去。除成都府兵马钤辖,迁洛苑使。五年,除蜀、汉九州都巡检使,已而又兼成都府兵马钤辖。真宗即位,改内苑使。蜀卒刘旰聚党数千人为乱,所攻数州,至辄取之。公以卒三百追至蜀州,与战,旰走邛州,而招安使上官正召公归成都计事,公为正画曰:“贼破邛州,必乘胜劫掠,度江薄我,既息而战,我军虽倍,未易敌也,不如迎其弊急击,破之必矣。”遂行,次方井,与正合,杀旰等无噍类。真宗赐书奖谕,赏以锦袍金带。咸平元年,加澄州刺史,知秦州。诸羌质子,有三十年不释者,公悉归之,诸羌德公,讫公去无一人犯塞。小泉银坑久不发,掌吏尽产以偿岁课,而责之不已,公奏得释而归其产。四年,就除西上阁门使,知成都府兼本州兵马钤辖。有告龙骑士谋为变者,所引以千数,公捕杀其首七人,而置其馀无所问。自乾德后,岁漕蜀物,以富人为送吏,多坐漂失籍其家。公奏择三班使臣及三司军大将代之,而课其漕事为赏罚,至今便之。六年,移延路驻泊兵马都总管,兼知延州。蜀人于公去,皆环以泣。公至延州,羌方以兵觑边,会上元,开门张灯,视以无为,而羌卒不能为寇。又移知镇州,兼本州兵马都总管。景德元年,契丹入边,民入保城,公与之约:盗一钱者死。有盗钱二百者,公即杀之。于是自澶以北,城郭皆昼闭。诏使过,公辄留之,而募人间行送诏,皆得其报以闻。又以便宜使所至受诸漕挽给边之物,故契丹欲虏掠,无所得。车驾次澶州,大将王超提卒数十万逗留不赴,公屡趣之不为动,称书谯让,乃始出师,犹辞以中渡无桥,则公先已度材,一夕而桥就。上闻,手诏褒之,且知公果可以属大事也。二年,移知定州,又除东上阁门使、枢密院都承旨。三年,遂以检校太保签书枢密院事。祥符元年,东封泰山,以为行宫都总管。自此行幸必以公为都总管,而皆许之专杀。公部分明,约束审,出入肃然,而未尝辄戮一人。于是边将言契丹近塞,大臣议皆请发兵以备,公独议使边将移书问状,从之,契丹解去。迁检校太傅。四年,加宣徽北院使。五年,除枢密副使。当是时,契丹已盟,中国无为,大臣方言符瑞,而公每不然之,独常从容极言天下虽安、不可忘战去兵之意,及它争议甚众,真宗多以公言为是。七年,除颍州防御使,知潞州。州之税赋常移以输边,公为论其害,自是所输不过邻州而已。天禧元年,移知大名府,兼驻泊兵马都总管。使中贵人劳问,赐白金二千两,居顷之,遂以为宣徽南院使,知枢密院事、检校太尉。有足疾,时诏内朝别为一班,免其蹈舞。二年,疾病赐告,求去位,真宗不许,而数使中贵人劳问,又幸其第,赐白金三千两。已而度公实病,不可强以事,乃罢以为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而公固求外镇,终不许。居久之,稍间入谒,真宗辄使阁门祗候二人,伺公至即扶以入,因掖其拜起。数屏左右问事,常听用。三年,又求外镇,乃以公知贝州,兼本州兵马都总管。将行矣,召见,又将付以政,固辞谢,久之乃已,而更以公为本镇。至五月,公疾作,诏使公子洵美将太医往视,而魏、潞二镇之人亦皆奔走来问,为公请祷。已而公疾革,真宗又使公弟之子成美驰驿召公归京师,而公以八月壬寅不起矣,享年六十五。真宗为之震悼罢朝,诏赠侍中,录其子孙,赙赐皆加等。公前夫人丁氏,某郡君;后夫人沈氏,某郡夫人。子男二人:洵美,终西京作坊使、英州刺史;之美,终内殿承制、阁门祗候。孙十六人,其十四人皆已卒,而庆宗今为右班殿直,庆崇今为文思院,知恩州。公少忄亢慨,以武力智谋自喜,又能好书,宾友儒者,所与善,必一时豪杰。有集二十卷,其文长于议谕。自始仕以至登用,遇事謇謇,未尝有所顾惮。王冀公、丁晋公用事,每廷议得其不直,辄面诋之。真宗初或甚忤,然终以此知公,而天下至今称其正直。铭曰:

在浚西南,谁封谁树?有宋正惠,马公之墓。公当太宗、真宗之时,暨暨谔谔,谋行计施。以羸击强,以少捕众,以贱抗贵,维公之勇。虽贵虽众,虽强必克,维公之敏,亦维公直。帝曰:“直哉,汝予良弼。见国而已,不知家室。内朝十年,典掌机密。暨予一心,纲纪庶物。元功宗谋,莫汝敢匹。”公曰:“孤臣,敢旷于荣?谗说不用,是维帝明。”士或困穷,莫知其有。既荣以位,正或见丑。公于可愿,两得其尤。不讫大耄,天为不谋。德歉于年,孰云老?有赉后世,公为寿考。刻趺篆首,作此铭诗。陈之隧道,永矣其诒。

●卷八十八

◎神道碑

  护卫忠果功臣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威塞军节度新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使持节新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始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一百户食实封二百户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鲁国公谥勤威冯公神道碑

冯氏有家于滑州之白马者,莫知其始所以徙,至鲁公而尝以公开国于始平日,其本出于汉杜陵,楚相唐之后也。公讳守信,字中孚。自为儿童,状貌嶷然,慷慨有大意,人固已奇之矣。既冠,从其乡人受学,以“三礼”举于乡会。太平兴国初,取兵民间,公出应选,有司以公儒者欲免之。公曰:“吾以子弟免而父兄任其劳,此儒者所不为。”遂行,以才武给宿卫。太宗征河东,公奋身冒兵,数取浮馘以献于行在,太宗壮而劳之,以功数迁至弓箭直副指挥使。真宗两驾河北,皆命公帅其所领先驱以御契丹,公所斩虏最诸将,迁天武军都指挥使、封州刺史,充御前忠佐马步军都军头。公虽在军旅,数以《孝经》、《论语》为人讲说,人尚以儒者目之。至是,真宗召问,出《孝经》使讲,公讲《天子》一章,因言:“自天子至于士,不可以无学,学不必博,《孝经》、《论语》,皆圣人以诲学者言行之要。臣愚不足以尽识,然所以事陛下,不敢一日而忘此。”真宗嗟叹者久之。由封州数迁至捧日四厢都指挥使、英州防御使、知瀛州兼高阳关都部署。由瀛州召还,领步军司公事。当是时,河决滑州,天子以为忧,问谁可使者,公自言:“少长河上,能知河利害。”诏以公为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容州观察使、知滑州兼修河都部署。河怒动埽,埽且陷,公坐其上,指画自若也,遂号其部人,以一日塞之。天子赐手书奖谕。召还,领步军如初。已而迁威塞军节度使。是岁天禧五年也,公年六十六,以八月二日薨于位。天子悼恸,为之罢朝二日,赠太尉,赐钱三百万。敕宣庆使蒋州团练使韩守英、礼部郎中直集贤院石中立给护其丧事,遂以其年九月二十四日葬开封之祥符县黄沟乡大里之原。公曾祖讳伦,祖讳筠,皆不仕。考讳蕴,赠官至左屯卫大将军。先夫人刘氏,玉城县君;后夫人张氏,清河郡夫人。子男十三人,于是文懿左侍禁,文吉、文握、文德、文庆、文显、文质、文贵、文锐并右班殿直,文灿、文竣右侍禁,文郁、文雅皆已卒。公孝谨忠笃,遇人有恩。祖母夫人疾病,公不释带以侍,辄数月。常患世医不足赖以为养,力学方药,遂通其术。公弟常欲上其子为公子,以取高荫,公对之慨然曰:“吾自行伍蒙主上拔擢至此,欲弃躯以报久矣,顾未有所,奈何欺之?”是岁,并公子无所荫,曰:“以明吾心,于弟非有爱也。”韦城董方廉直,为公所友,其卒,有二女无以嫁,公为选士办装,嫁之如己子。公将兵治民,宽简有法,故人人畏爱之,而无敢犯。所居有迹,贤士大夫多称之者。公葬之三十二年,而以其子故,累赠至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鲁国公。又二年,始请谥于天子,而天子赐之谥曰勤威。又五年,文显为西京左藏库副使、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始作碑以表公墓,而以铭来请。予问诔于太常,问书于太史,问诸故老以考公子之所告,而得公之所为如此。于是为铭曰:

允文真宗,俊艺在工,相协予武,有来冯公。冯公,奋节金革,有声中邦,外动夷狄。自公在野,手不去经,率其所学,以抚戎兵。公之所抚,貔貅豹虎,指麾进退,妥若儿女。武窒以,文罢于柔,维时冯公,两取其优。孰施其文?有壤千里。孰致其武?宿卫天子。帝咨冯公:“尔往视河。”河决已塞,滑人来歌。帝闻而嘉,劳以手敕。公拜稽首:“匪臣之力。”帝曰:“来尔,予厘尔勤,授之旄节,留掌我军。”方朝告薨,有诏罢视,吊赠赙葬,哀荣终始。追拜为令,尚书中书,赐爵国公,胙以鲁墟。士生显荣,没则多已,维时冯公,至今受祉。在周方虎,咸有褒诗,至汉充国,雄为之辞。谁能诗公,流示无止。刻碑墓门,公实有子。

【翰林侍读学士知许州军州事梅公神道碑】

宋翰林侍读学士、正奉大夫、行给事中、知许州军州事兼管内堤堰桥道劝农事、上柱国、南昌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三百户,食实封六百户,赐紫金鱼袋梅公之墓,在宣州宣城县长安乡西山里。公有五子,鼎臣,德臣,宝臣,辅臣,清臣。清臣今独在,为尚书司门郎中,以公行状及乐安欧阳公之铭来请文以刻墓碑,时熙宁元年八月四日也。铭曰:

公先梅伯,后氏其国。弥同涉秦,不见史策。有钅有福,著汉名籍。公福之孙,询字昌言。三世弗仕,陵阳之里。公第廷中,判官利丰。再岁而擢,以丞将作。以宰仁和,人誉用多。主推御史,侍考进士。一见天子,以为知己。诏曰试哉,遂试中书。馆之集贤,赐服绯鱼。于时继迁,兵我西鄙,老弱馈守,丁强多死。灵州告危,帝视不怡。公请择人,使潘罗支,兵法所谓,以夷攻夷。帝曰“谁可?”“无如臣者。”曰“予汝嘉,闭陷奈何?”公拜且跪,扬言而起:“苟纾西师,臣不爱死。”出书授之,“往讫尔谋。”至疆敕还,会弃灵州。帝察公艺,可书帝制。相或止之,留佐三司。其后罗支,果窘西贼,论将料敌,皆如所策。或从或违,或挤或推,梧合阻夷,神者公尸。黜之ヘ州,用狱一眚。去杭而苏,列国东屏。漕输浙河,就付将领。三年告功,仅得故省。又以谴投,守彼淮州。有僚许公,相得于此,与之欣然,乐以忘徒。使于湖北,迁自濠梁,又夺一官,往裨于襄。坐发驿马,给奔丧者。于鄂于苏,剖将之符。握节关中,使总其输。煌煌金章,厥赐特殊。谋复灵武,度兵葫芦。秦有将玮,诺公与俱。会玮召还,公复沦胥。有反咸阳,能名氏朱,始虽弗察,后捕而诛。自怀徂池,再副戎车。真宗新陟,罪垢皆涤。为郎度支,以将广德。外更四州,楚、寿、陕、荆。乃还待制,中纠狱刑。有岿龙图,其唐殖殖,就以学士,专其阁直。辍之铨衡,乘传临并。超迁郎秩,进直枢密。趣归封驳,考国中失。申命选事,得权进绌。加职侍读,改司群牧。移之审官,审是在服。伐阅积迁,给事于中。告疾出许,鼓歌从容。方公少壮,志立人上。谈辞慨然,帝悦而向。及后晚出,皆为将相。公则老矣,将归田里。康定辛巳,六月十日,公七十八,以其官卒。公开南昌,勋爵第一。夫人曰刘,不及郡封。封君彭城,其卒先公。公卒明年,季秋挟日,于州山西,卜而吉。公有四子:伯为进士,丞于殿中,与仲前死;仲赐科名,叔也皆丞,将作殿中,或废或兴;有显惟季,时丞卫尉,今为郎中,论序初终,实来求诗,刻示无穷。

【司农卿分司南京陈公神道碑】

司农卿分司南京陈公,既以嘉七年九月某甲子葬开封府之祥符县西韩村皇考魏公之茔,至十二月,公子世范等乃来求铭,以作公碑。盖公昆弟皆从先人游,而某又尝得识公父子,故为序其实而系以铭。序曰:

公讳某,字良器,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卫国公讳嵩者为曾祖,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燕国公讳光嗣者为祖,而尚书左丞、集贤院学士讳恕之子也。左丞当真宗时参知政事,后以其子岐公之贵,而赠至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魏国公。公,岐公之弟也,而于魏公为少子,年六十八,以嘉七年六月得疾分司,而以乙巳弃世于陈州。阶至朝散大夫,勋至上柱国,爵至颍川郡开国子,食邑至六百户,赐紫金鱼袋。官终于司农卿,而所更者:秘书省正字,太常寺太祝,大理评事,光禄、大理寺丞,太子中舍,殿中丞,国子博士,尚书虞部比部驾部员外郎、郎中,司农、光禄少卿,少府监。任终于知陈州,而所历者:监楚州、衡州酒税,知衢州江山县,知南恩州,通判江、扬、洪、庐、潭州,知衡州,监江宁府粮料院,知兴化军,知均州,判登闻鼓院,知曹州,判殿中省,知郢州、郑州。其通判扬州、庐州,皆有所避不赴,知郢州则未赴而徙。凡仕四十三年,盖其行事可记者众矣,而公子所能记者:在江州,人大饥且疫,公为具饣粥医药,不足则取庐山诸佛寺馀财以续之,所活以万数。有盗刈人之禾而伤其主者,当死。公曰:“古之荒政所以恤人者尽矣,然尚缓刑,况今哉?”即奏贷其死。洪州大水,城之不灭者十五,水得城窦以入,举城惶扰,不知所为,公豫具薪藁,不终日以塞。州人德之,曰:“无陈公,吾属如何矣。”衡州之南,山广袤百馀里,与夷接境,大木蒙密。中国人逋逃其中,冒称夷人,数出寇常宁诸邑。其酋有挟左道者,人传以为能致风雨,官军尤惮之。公诱以恩信,则率众数百来自占。已而与其甥亡去,又将为寇,州人皆恐。公设方略,以一日捕得杀之。天子赐诏书奖谕,公因图上山川形势、攻取之策,以为“贼今不除,党附日众,夷人谓中国无能为,必出助之。可须农隙发千人,使操斧斤,随以强弩,斩木除道,则贼失所恃,不攻而自穷,又出其材,可以佐经用。”奏未报,转运使害其事,劾公擅击断,不听用佐吏,又尝称病,不自祭炎帝。公坐此罢,州人乞留不得,而贼果侵寻不制,朝廷出使,发兵击之,数年然后定。兴化多进士,就乡举者常八九百人,而学舍弊小,无文籍。公至则新而大之,为之购书,而国子之所有者皆具。均州治汉水上,舟子数溺商旅取货财,而以险为解,公捕案置法,因取近滩数家,除其徭,使表水险,涉者因此得不死。曹州多盗,亡命之尤凶强者七十馀人,公集重购,得之几尽。又修律令五家为保之法,故盗往往逃去之它境。盖公施于政者能如此。公尝为书十二篇上之,曰《国政要事》,其说多听用,而中书欲迁职事以奖之。公乃自言:“外祖王氏葬扬州无主后,愿除淮南所当得之一官,以往视其丘墓而已。”岐公之葬也,天子自曹州召公归襄事,特诏许公升殿。公谢岐公遭遇始终恩礼之厚,因乞御篆岐公之碑首。上为动容,赐其首曰“褒忠之碑”,而公终无一言自及。既分司,无田园,僦官屋以居,自为棺敛葬埋之制,趣于俭而已。少长好书,以至于老,于篆籀尤善。有集二十卷,其文能世其家者也。夫人冯氏,江南李氏时宰相延己之孙。子男五人:世范,前商州洛南县尉;世安,前广州新会县令;世修,大理寺丞;世永,将作监主簿;世弈,太常寺太祝;女四人,长适大理评事柳安期,次适右班殿直王允懿,次尚幼也。陈氏,汉太丘长讳之后,故其望在颍川,而世居洪州之南昌县,当唐末五代之乱无仕者。魏公布衣起闾巷,明敏谅直称天下,仍父子执国柄,而至岐公尤盛。公于仕尝龃龉,然尚至九卿,以荣禄自终。盖太丘之仁隐厄于一时,而纪、谌、群、泰贵显者数世,岂魏公之先,遭世不治,亦有潜德晦行如太丘者乎?不然,何其后世之兴如此。是故不可以无铭也。铭曰:

虞宾夏商,其后为陈,屡绝复封,以承圣人。至汉太丘,弃时就德,诒禄魏晋,子孙世食。既又困穷,乃生魏公。魏公之出,魁名硕实,有公有卿,馈祀其室。公则盛矣,天子所思,绳绳维卿,亦显于时。治官牧民,入出具宜。胡公之虚,太丘之里。两有州国,绍荣本始。归葬浚郊,皇考在前,峙此铭诗,为告新阡。

【虞部郎中赠卫尉卿李公神道碑】

嘉八年六月某甲子,制曰:“朕初即位,大赉群臣,升朝者及其父母,具官某父具官某,率德蹈义,不躬荣禄,能教厥子,并为才臣。加赐名命,序诸卿位,所以劝天下之为人父者,岂特以慰孝子之心哉?可特赠卫尉卿。”翌日某甲子,中书下其书告第,又副其书赐宽等,以待墓焚。宽等受书,焚其副墓上,乃撰次卫尉官世行治始卒,来请曰:“先人赖天子庆施,赐之官三品矣,而墓碑未刻。惟德善可以有辞于后世者,夫子实闻知。”某曰:“然,卫尉公墓隧宜得铭久矣。”于是为序而铭焉。序曰:

公姓李氏,故陇西人。七世祖讳某,始迁于光山。五世祖讳某,以其郡人王闽,从之,始为建安人。曾祖讳某,祖讳某,皆不仕。考讳某,尝仕江南李氏,稍显矣,江南国除,又举进士中等,以殿中丞致仕。有学行,名能知人,赠其父大理评事,而己亦以子贵,赠至吏部尚书。游豫章,乐其湖山,曰:“吾必终于此。”于是又始为豫章人。尚书之子,伯曰虚己,官至尚书工部侍郎,以才能闻天下。其季则公也。

公讳某,字公济。少笃学,读书兼昼夜不息。一以进士举不中,即以兄荫为郊社斋郎,再选福州闽清、洪州靖安县尉,有能名。迁饶州馀干县令,至于毁淫祠,取其材以为孔子庙,率县人之秀者兴于学。豪宗大姓,敛手不敢犯法。州将、部使者奏乞与京官移之剧县,不报,而坐不觉狱卒杀人以免。当是时,侍郎方以分司就第。公曰:“吾兄老矣,我得朝夕从之游,以洒扫先人庐冢,尚何求而仕?”遂止,不复言仕。侍郎之卒也,天子以公试秘书省校书郎、知江州德安县事,辞不就。后尝一至京师,大臣交口劝说,欲官之,终以其不可强也,而晏元献公为公请,乃除太子洗马致仕。初,尚书未老,弃其官以归。至侍郎及公之退也,亦皆未老。自尚书至公再世皆有子,而皆以严治其家如吏治。江西士大夫慕其世德,称其家法。盖近世士多外自藩饰为声名,而内实罕能治其家。及老,往往顾利冒耻,不知休息。公独父子兄弟能如此。呜呼,其可谓贤于人也已。公事亲孝,比遭大丧,庐墓六年然后已。事兄与其寡姊,衣食药物,必躬亲之。及公老矣,二子就养,如公之为子弟也。宽尝为江、浙等路提点铸钱坑冶,又尝提点江南西路刑狱。定亦再为洪州官,不去左右者十二年。皆以才能为世闻人。以恩迁公官至尚书虞部郎中,阶至朝奉郎,勋至护军。以嘉四年七月某甲子,卒于豫章之第室,年八十九。夫人长寿县君赵氏,先公卒八年,既葬矣。五年某月某甲子,以公葬于夫人之墓左,曰雷冈,在新建县之桃花乡新里。夫人故衢州人,某官湘之女。湘有文行,尚书与为友,故为公娶其女。子三人:宽、定、。守秘书省正字,早世。于公之葬也,宽为尚书司勋员外郎,定为尚书库部员外郎。女子二人,已嫁。孙二十有一人,曾孙十有五人,皆率公教无违者。公既葬,而二子以恩赠公卫尉卿云。铭曰:

李世大家,陇西其先。于唐之季,再世光山。移遁于闽,岭海之间。乃生尚书,节行有伟。始来江南,考室章水。绳绳二子,隐显兼荣。孰多后禄,其季维卿。幼壮躬孝,唯君之践。能不尽用,止于一县。退以德义,厘身于家。外内肃,人不疵嗟。亦有二子,维天子使。父曰往矣,致而臣身。子曰归哉,以宁吾亲。以率其妇,左右恂恂。以官就侍,天子之仁。既具祉福,考终大耄。追荣于幽,乃赐卿号。伐石西山,作为螭龟。营之墓上,勒此铭诗。

●卷八十九

◎神道碑

  【广西转运使孙君墓碑】

君少学问勤苦,寄食浮屠山中,步行借书数百里,升楼诵之,而去其阶。盖数年而具众经,后遂博极天下之书。属文操笔布纸,谓为方思,而数百千言已就。以天圣五年同学究出身,补滁州来安县主簿、洪州右司理。再举进士甲科,迁大理寺丞,知常州晋陵县,移知浔州。浔当是时,人未趣学,乃改作庙学,召吏民子弟之秀者,亲为据案讲说,诱劝以文艺。居未几,旁州士皆来学,学者由此遂多。以选,通判耀州。兵士有讼财而不直者,安抚使以为直,君争之不得,乃奏决于大理。大理以君所争为是,而用君议编于敕。庆历二年,擢为监察御史里行。于是弹奏狄武襄公不当沮败刘沪水洛城事,又因日食言阴盛,以后宫为戒。仁宗大猎于城南,卫士不及整而归以夜,明日将复出,有雉陨于殿中。君奏疏,即是夜有诏止猎。蛮唐和寇湖南,以君安抚,奏事有所不合,因自劾,乃知复州。又通判金州,知汉阳军吉州,稍迁至尚书都官员外郎,提点江南西路刑狱。有言常平岁凶当稍贵其粟以利籴本者,诏从之。君言此非常平本意也,诏又从之。侬智高反,君即出兵二千于岭以助英、韶,会除广西转运使,驰至所部,而智高方煽,天子出大臣部诸将兵数万击之。君驱散亡残败之吏民,转刍米于惶扰卒急之间,又以馀力督守吏治城堑、修器械,属州多完,而师饱以有功,君劳居多。以劳迁尚书司封员外郎。初,君请斩大将之北者,发骑军以讨贼,及后,贼所以破灭,皆如君计策。军罢而人重困,方恃君绥抚,君乘险阻,冒瘴毒,经理出入,启居无时,以皇三年三月初七日,卒于治所,年五十四。官至尚书工部郎中,散官至朝奉郎,勋至上骑都尉。君所为州,整齐其大体,阔略其细故。与宾客谈说,弦歌饮酒,往往终日,而能听用佐属尽其力,事以不废。在御史言事,计曲直利害如何,不顾望大臣,以此无助。所为文,自少及终,以类集之,至百卷。天德、地业、人事之治,掇拾贯穿,无所不言,而诗为多。

君讳抗,字和叔,姓孙氏,得姓于卫,得望于富春。其在黟县,自君之高祖弃广陵以避孙儒之乱。而至君曾大父讳师睦,善治生以致富。岁饥,贱出米谷,以斗升付籴者,得欢心于乡里。大父讳旦,始尽弃其产,而能招士以教子。父讳遂良,当终时,君始十馀岁。后以君故,赠尚书职方员外郎。君初娶张氏,又娶吴氏,又娶舒氏,封太康县君。五男子:、邈、迪、适、遘。尝从予游,年十四,论议著书,足以惊人,终永州军事推官;邈,今潞州上党县令,亦好学能文;状君行以求铭者邈也。君之卒也,天子以试秘书省校书郎。二女子,一嫁太庙斋郎李简夫,一嫁进士郑安平。君以其卒之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葬黟县怀远乡上林村。歙之为州,在山岭涧谷崎岖之中,自去五代之乱百年,名士大夫亦往往而出,然不能多也。黟尤僻陋,中州能人贤士之所罕至。君孤童子,徒步宦学,终以就立,为朝廷显用。论次终始,作为铭诗,岂特以显孙氏而慰其子孙?乃亦以诒其乡里。铭曰:

在仁宗世,蛮跳不制。馈师牧民,实有肤使。践艰乘危,条变画奇。瘭毒既除,膏熨以治。方迁既陨,哀暨山夷。维此肤使,文优以仕。禄则不殖,其书满笥。书藏于家,铭在墓前。以告黟人,孙氏之阡。

【故赠左屯卫大将军李公神道碑铭(并序)】

宋故赠左屯卫大将军李公墓,在河中府河东县陶邑乡仙观里紫金山北。初,咸平二年,公以东班殿侍随彰国军节度使康保裔部军于高阳关。契丹内侵,真宗狩于魏,大将恃城,千里闭逃。保裔以其属出,公提少卒,所战辄破。寇搏我疾,孤坚弗支,举军陷焉,乃以义死。当是时,十二月五日也,公年四十六。有诏赙恤,录公子枢以为西班殿侍。盖六十九年而枢以行治劳烈,积官至皇城使、贺州团练使,而尝一再辞赏,以求追荣其父母。天子亦数推恩以及朝士大夫之亲,而公九赠官,自太子左清道率府副率至左监门卫大将军,逮今上即位,则再至三品。而公夫人朱氏,亦封钱塘、仙游、永安县太君。太君有美志纯行,年六十三,以天圣七年六月六日,卒于其子之官舍,而以嘉六年十一月十一日,与公合葬。公幼而愿恭,长而敏武,涉书喜谋,将有以为,而卒不克,盖知者伤焉。唯忠壮不屈,以诒禄于其后世,而团练君实能力承以大厥家。噫,其可铭也哉。李氏世家郑之原武。公讳兴,字仲举。曾祖讳,祖讳光,父讳元超,皆弗仕。公生一男二女,二女皆早死。孙六人,其二人早死。,今为尚书都官郎中,馀皆以父荫仕,昌龄终三班差使,{艹荣}今为右班殿直,蕖今为左班殿直。铭曰:

李姓之始,聃周隐史。厥家郑邦,代晦其光。公奋自田,启迹班行。匪熊匪罴,彼万其旅。帝徂伐之,孰致予武?操戈以先,所遇毙逃。曰敌可尽,其来滔滔。终沉于戎,唯义之济。闵有传禄,追荣以暨。谁无孙子,锡命在幽,我以吾功,克称无羞。铭诗后观,有石道周。

【故淮南江浙荆湖南北等路制置茶盐矾酒税兼都大发运副使赠尚书工部侍郎萧公神道碑】

萧氏,故长沙人也,去马氏乱迁江南,又为庐陵人。公曾祖讳霁,仕李氏,终洪州武宁县令。祖讳焕,考讳良辅,皆不仕。公讳定基,字守一,用天禧三年进士补岳州军事推官;以母夫人陈氏丧罢。后除虔州观察推官。人饥,说州将以便宜粜仓米,秋籴偿之,所救活甚多。监纳潭州茶米,举者十八人,迁大理寺丞,知临江军新喻县,移监成都府市买务。蜀引二江溉诸县田,多少有约。李顺为乱时,成都大豪樊氏,盗约改一昼夜为六,由此他县岁赂樊氏县,乃得其馀水。讼二十年不决,转运使以属公。公曰:“约所以为均,即不均,约不可恃也。”乃亲决水,视一昼夜,而樊氏县水有馀,樊氏即伏罪,诸县得水如故约。转运使以为能,举知黎州。州近蛮,出善马,异时势人多以托守,公一拒绝,蛮大喜。于是累迁至太常博士,以博士召兼监察御史里行。成都王请铸小铁钱为大钱,当十,铸十得三,是废十得三十也。公疏以为不便,而议诎。中贵人妄告两浙转运使罪,以公往治,直之。蕲州王蒙正恃势赂横猾,诬属县长罪死,又以公往治,告随吏曰:“蒙正赂汝,受之,以告我。”蒙正果赂吏直三百万,公因以正其狱。仁宗欲官公一子,公乃以让其随吏,除开封府判官。于是自监察再迁至侍御史,除江西水陆计度转运使,奏事称上意,赐三品服。三司税赋雕羽,民入一尺,费馀百钱,奏以鹅鹳代之。宜州蛮为寇,乃移广西兼安抚。公驰至,问所以反,曰:“吾知之矣。”乃搜诸州澄海忠敢士万人,守要害,戒诸将,贼至乃击,归则已,蛮不复动。明年,邕州甲洞与永平寨将秦珏争银冶,杀珏反,边大扰。公曰:“蛮何敢?是必珏有以致之。”问之果然。乃废银冶,诛道贼熟户数十人,又移交州讨杀珏者,而边遂定。仁宗曰:“边吏好生事,萧某如此,可召用。”三司度支判官王琪使江淮浙议盐酒事,请公俱往,乃除三司盐铁判官,与琪俱使江淮浙议盐酒事。至吉州,除江淮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以官卒于家,享年五十四。实庆历二年五月十四日,以其年九月二十日葬庐陵儒行乡故舍之原。公宽厚寡欲,内行孝友,称于乡里。尤知为吏,在所皆有声绩。夫人河阳县君毛氏。五男子,汝砺、汝谐、汝器、汝士、汝,皆进士。汝砺终太常博士,汝器终殿中丞,汝谐今为尚书屯田员外郎,汝士今为永州祈阳县令,故累赠至尚书工部侍郎,而墓碑未刻,汝谐请曰:“先人于王氏有故,子铭士大夫多矣。”某曰:“然,是宜以属我。”乃铭曰:

萧氏食ガ,汉功之冠。卒成齐梁,以戾于唐。人不绝史,与唐终始。厥迁庐陵,来自长沙,使乎御史,于宋初家。折狱御戎,有声无哗。禄则世继,而年不遐。扬诗墓石,以相哀嗟。

【尚书工部侍郎枢密直学士狄公神道碑】

狄氏故并人,唐武后时有以谅直至宰相者,有功中宗以及社稷,是为梁公。公,梁公之十四世孙也,讳,字辅之。曾祖曰崇谦,连州桂阳县令。祖曰文蔚,全州清湘县令。考曰希颜,徐州录事参军。及公贵,赠录事君至兵部尚书,而公母李氏封陇西郡太君。盖梁公之后有兼者,亦有名迹,至大官。其后禄仕不终,然寝微弗显。及公乃以行能为时用,出使入侍,终尚书工部侍郎、直枢密,为学士,天下称为善人长者。公少孤力学,中咸平三年进士甲科。其官,自大理评事,历大理寺丞、殿中丞、太常博士、尚书屯田都官、职方员外郎、祠部刑部郎中、太常少卿、右谏议大夫、给事中。其职,自直昭文馆,历龙图阁直学士。其初任知袁州分宜县,后尝知开封府司录,通判邓州、成都府,为开封府判官,使京西、成都府路转运,又使制置江淮荆浙,再判吏部流内铨,知审官院,知壁、广、滑、魏、随、陕、郑、同、扬九州,河中、河南二府。其知陕州河中府,以赵元昊反,择西方守吏。其知随州,则坐在魏时军事有骄不逊者不即治。其知扬州,则不及赴而卒于京师,庆历三年二月十七日也,享年六十七。公厚笃实,未尝妄言笑,虽有喜愠,未尝见色,终身不言人过恶。罢南海,所赍无南物。在陕中,贵人有力者言将援公于上,公为不闻,接以它语,退而叹曰:“吾束发至此,得爵禄皆以义,可以老而自污邪?”盖其廉如此。其治民,出于宽仁不忍,虽以此尝得罪,然自若,弗悔也。当时士大夫闻其死,多叹惜。累阶至中散大夫,勋至上柱国,爵至山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一百户,食实封四百户。夫人武城县君路氏,左司谏、知制诰振之女。初,公以布衣见路公,路公即誉公文学行治,妻以其子。生六男子:遵道、遵度、遵礼、遵悫、遵路、遵彝。遵度当天圣初,善为古文,志义甚高,尝为襄州襄阳县主簿,不幸早死,君子莫不伤之。遵路为太常寺奉礼郎,与遵道、遵悫、遵彝亦皆早死。遵礼今为尚书虞部员外郎。六女子,嫁卫尉卿王罕、卫尉卿魏琰、枢密直学士何中立、尚书驾部郎中王信民,二人早死。狄氏当五代之乱,占潭之湘潭,至公,始葬武城君于许州阳翟县张涧里,故以公合葬。葬以庆历五年,既葬二十年,而遵礼来求铭文,刻之墓碑。铭曰:

维狄先公,开号于梁,扶国举帝,仁柔义刚。施垂子孙,禄不旷仕,历世十四,公为循吏。内行振振,恕以与人,无恚无忌,考终厥身。阳翟古虚,有幽新里。铭诗不磨,彼石之视。

【尚书屯田员外郎赠刑部尚书李公神道碑】

朝奉郎、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杭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上轻车都尉、赐绯鱼袋、赠刑部尚书李公,讳陟,字元升,少以进士举太学,众推才高,不妄交游,独与故相张文节公友善。淳化中,用甲科补河南府渑池县尉,群盗阻ゾ以略行人,朝廷出中贵人传捕,公率其属捕杀之尽,以故为转运使所奏留再任,方赏,遭父丧去。而契丹犯河北,卒亡命相聚为寇,所居内黄大扰,令尉初不自保。公为设方略擒灭,县赖以无事。改除贝州司理参军。州将边公肃知公能,有难辄以属公。逐剧贼,用一日驰百里,悉缚取以归。于是州及转运使为论功,驿召见,除大理寺丞、知汉州什邡县,改殿中丞、知秀州嘉兴县。真宗东封,改太常博士、通判通利军。又以祀汾阴,改尚书屯田员外郎。河决,夺一官,监真州盐仓。杭州言浙江堤坏不可治,诏江淮荆浙发运使举可用者,以公通判杭州。堤成,度用财力甚省而完且可久,乃复得故官,留再任。当是时,吕文靖公提点刑狱,尤知公,极论荐以为材。且召除御史矣,会母夫人死。公行内修,事母尤以孝闻,所收恤亲属多,贫不能北归,留治丧南京,哀戚毁甚,未及服除而卒,年五十三,天禧三年六月八日也。留守王沂公赙助之,乃能具棺殡。凡五娶,贾氏、高氏、张氏、耿氏,最后边氏,封太康县君,今皆赠郡太君。边氏则贝州边公女也。边公强明,少所可,知公而好之,故女以其子。太康有贤行,盖见于国史。公二男四女:男曰中庸,守大理寺丞致仕;曰中师,给事中、天章阁待制、西京留守;女嫁太子中舍聂复、贝州漳南县令葛初平、尚书比部员外郎张参,其一早死。公初以文艺自进,然喜吏事,所至强果辨治,终以爱利为人所思。嘉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葬于卫州新乡县贵德乡戒海里,至熙宁元年十月,乃始作铭刻之墓碑。李氏故博平人,后徙内黄。曾祖讳祚,弗仕。祖讳守澄,开封府襄邑县尉。考讳,殿中丞。铭曰:

矫矫李公,升自辞科,启迹绳池,终功浙河。课文曰治,武奏厥多,毁于大丧,曾不及皤。素琴未御,虞殡遂歌,垂延在后,宠禄有那。兆卫西南,彼坟陂ヌ,追秩荣矣,哀如之何。

【赠礼部尚书安惠周公神道碑】

公讳某,字某,姓周氏。为人ㄈ傥有大节,敏于文学,达于政事。真宗初即位,以进士甲科除将作监丞,通判齐州,即有能名。召还为著作郎、直史馆、提点开封府诸县镇公事,历三司户部度支判官,又皆有能名。遂以右正言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数进见奏事,真宗以为材。其后置登闻鼓院,纠察在京刑狱,及考进士以糊名誊录之法,真宗皆自选主者,而辄以属公。居纠察未几,遂以枢密直学士知开封府,听断明审,无留事。真宗滋以为材,至尝幸其府问劳,赋诗乐饮然后去。以公更外事未久,故不即大用,而以公知河中府,又以知永兴,移天雄军,所至辄有声绩,数赐诏书奖谕。于是真宗知公果可付以政,即召还,除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既而又以为尚书礼部侍郎、枢密副使。真宗得疾几不寤,丁晋公用事,逐去寇莱公,而以公为党,亦逐去之。以尚书户部侍郎知青州,既而又以为太常少卿、知光州。仁宗即位,稍迁秘书监,知杭、扬二州。晋公得罪去,还公礼部侍郎,留守南京,召见之,将复用,公病矣,乃请知颍州。自颍徙陈,自陈徙汝,至汝若干年,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卒,春秋五十九。讣闻,天子为震悼,赠礼部尚书,赙赐录其子孙加等,谥曰安惠。初,公奋白衣,数年遂知制诰,特为真宗所礼,禁中事大臣所不得闻者,往往为公道之。公亦慷慨为上言事无所挠,而其言秘,世莫得尽闻。东封还,公卿大夫皆献文章颂功德,公独上书进戒。及在枢密,进止侃侃,不以丁晋公方盛为之诎节,故为所逐。公好收挽后进士,得一善,汲汲如世之夸者为己进取。未尝问家人生产,好读书,善为文,有文集二十卷,独奏事诸草,则公既焚之矣,无在者。爱其弟越甚笃,与越皆以能书为世所称,每书辄为人取去。积阶至金紫光禄大夫,勋至上柱国,爵至汝南郡开国公,食邑至四千一百户,食实封至九百户。尝为东京留守判官、东封考制度副使,亦皆真宗所自选也。周氏世为淄州邹平人。公曾祖考讳某,祖考讳某,皆儒者,以学行知名山东。考讳某,仕历御史,终尚书都官员外郎。及公贵,赠曾祖考某官,祖考某官,考某官。公夫人王氏,北海郡夫人,先公一年卒。于公之卒也,公子延荷为大理寺丞,延让为太常寺太祝,延寿为东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延隽为大理评事。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公郑州新郑县平康乡之北原,而以王氏。其后若干年,公子延隽为尚书都官郎中,累赠公至某官,始追序公世次、阀阅、行治,来请曰:“先人名位功德尝显矣,而墓碑无刻,诸孤独延隽为后死,微夫子许我,则无以诒永久。”嗟乎,公之事远矣,盖虽公子有所不及知,故所次止于如此。然观公所以进而公之材可见,视公所以逐而公之行可知。懔懔乎一世之名臣矣,所次如此,不为略也。铭曰:

群献俣俣,御于帝所。出入百年,将相文武。有如周公,左右真宗。自初筮仕,以至谋国,晦显险夷,考终一德。公去州郡,无民不思。公来朝廷,天子所知。发论造功,每成无隳。谁私党雠,用国威福。间上不豫,乃谗乃逐。既投有罪,而以公归。退施一州,遂陨于腓。美矣邦士,公之季子。铭诗墓门,载以龟趾。

●卷九十

◎行状

  【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制诰谢公行状】

公讳绛,字希深。其先陈郡阳夏人。以试秘书省校书郎起家,中进士甲科,守太常寺奉礼郎,七迁至尚书兵部员外郎以卒。尝知汝之颍阴县,校理秘书,直集贤院,通判常州、河南府,为开封府三司度支判官,与修真宗史,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最后以请知邓州,遂葬于邓,年四十六,其卒以宝元二年。公以文章贵朝廷,藏于家凡八十卷。其制诰,世所谓常、杨、元、白不足多也。而又有政事材,遇事尤剧,常若简而有馀。所至辄大兴学舍,庄懿、明肃太后起二陵于河南,不取一物于民而足,皆公力也。后河南闻公丧有出涕者,诸生至今祠公像于学。邓州有僧某诱民男女数百人,以昏夜聚为妖,积六七年不发,公至立杀其首,其馀不问。又欲破美阳堰,废职田,复召信臣故渠,以水与民而罢其岁役,以卒故不就。于吏部所施置,为后法。其在朝,大事或谏,小事或以其职言。郭皇后失位,称《诗·白华》以讽,争者贬,公又救之。尝上书论四民失业,献《大宝箴》,议昭武皇帝不宜配上帝,请罢内作诸奇巧。因灾异推天所以谴告之意,言时政。又论方士不宜入宫,请追所赐诏。又以为诏令不宜偏出数易,请繇中书、密院然后下。其所尝言甚众,不可悉数。及知制诰,自以其近臣,上一有所不闻,其责今豫我,愈慷慨欲以论谏为己事。故其葬也,庐陵欧阳公铭其墓,尤叹其不寿,用不极其材云。卒之日,欧阳公入哭其堂,施无新衣,出视其家,库无馀财。盖食者数十人,三从孤弟失皆在,而治衣栉才二婢。平居宽然,貌不自持,至其敢言自守,矫然壮者也。谢氏本姓任,自受氏至汉、魏无显者,而盛于晋、宋之间。至公再世有名爵于朝,而四人皆以材称于世。先人与公皆祥符八年进士,而公子景初等以历官行事来曰:“愿有述也,将献之太史。”谨撰次如右。谨状。

【彰武军节度使侍中曹穆公行状】

公讳玮,字宝臣,真定府灵寿县人。少以荫为天平、武宁二军牙内都虞候。至道中,李继迁盗据河西银、夏等州,后又击诸部并其众。李继隆、范廷召等数出无功,而朝廷终弃灵武,继迁遂强,屡入边州为寇。当是时,公为东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年十九,太宗问大臣“谁可使当继迁者”,武惠王以公应诏。太宗以知渭州,而欲除诸司使以遣之,武惠王为公固让,乃以本官知渭州。真宗即位,改内殿崇班、阁门通事舍人、西上阁门副使,移知镇戎军。当是时,继迁虐使其众,人多怨者。公即移书言朝廷恩信,抚纳之厚以动之。羌人得书,往往感泣,于是康奴诸族皆内附。咸平六年,继迁死,其子德明求保塞。公上书言:“继迁擅中国要害地,终身旅拒,使谋臣狼顾而忧。方其国危子弱,不即捕灭,后更盛强,无以息民。”当是时,朝廷欲以恩致德明,寝其书不用。而河西大族延家妙等,遂拔其部人来归。诸将犹豫,未知所以应。公曰:“德明野心,去就尚疑,今不急折其羽翮,而长养就之,其飞必矣。”即自将骑士入天都山取之内徙。德明由此遂弱,而至死不敢窥边。大中祥符元年,召还,除西上阁门使、宁环庆路兵马都钤辖兼知州。东封,迁东上门使、高州刺史,再移真定府定州路都钤辖。已而又以为泾原路都钤辖兼知渭州。公乃图泾原、环庆两路山川城郭、战守之要以献,真宗留其一枢密院,而以其一付本路,使诸将出兵皆按图议事。祀汾阴,迁四方馆使。初,章埋骄于武延咸泊,拨臧掘强于平凉,公皆诛之。而、渭之间,遂无一羌犯塞。八年,迁英州团练使,知秦州。秦西南羌角厮罗、宗哥立遵始大,遵献方物,求称赞普。公上书言:“夷狄无厌,足其求必轻中国。”大臣方疑其事,会得公书,遂不许,而犹以为保顺军节度使。公曰:“我狃遵矣,又将为寇。吾治兵以俟尔。”遵使其舅赏样丹招熟户郭厮敦为乡导,公即诱样丹捕厮敦,而许以一州。样丹终杀厮敦,公遂奏以为颍州刺史,而样丹亦举南市城以献。先是,张吉知秦州生事,熟户多去为遵耳目,及公诛厮敦,即皆惶恐避逃,公许之入赎自首,还故地,而至者数千人,后遂帖服,皆为用。至明年,罗、遵果悉众号十万,寇三都。公帅三将破之,追北至沙州,所俘斩以万计。事闻,除客省使、康州防御使。其后又破灭马波、叱腊、鬼留等诸羌。罗、遵遂以穷孤逃入碛中。而公斥境陇上,置弓门、威远凡十寨,自是秦人无事矣。天禧三年召还,除华州观察使。以西人之恃公也,复以为延路马步军都部署。四年,遂除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署枢密院事。丁晋公用事,稍除不附己者,既贬寇莱公,即指公为党,改宣徽南院使,出为环庆路都署,又降容州观察使,知莱州。晋公贬,乃以公为华州观察使,知青州。天圣三年,除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知天雄军,又移知永兴军,而诏使来朝,至则除昭武军节度使而复还之。天圣五年,以疾病求知孟州,得之。会言事者以公宿将,有威名,不当置之闲处,乃以为真定路马步军都部署,知定州。七年,换彰武军节度使。八年正月,薨于位,年五十八。皇帝为罢朝两日,赠侍中,谥曰武穆。公为将几四十年,用兵未尝败衄,尤有功于西方。旧羌杀中国人得以羊马赎死如羌法,公以谓如此非所尊中国而爱吾人,奏请不许其赎;又请补内附羌百族以为上军主,假以勋阶爵秩如王官,至今皆为成法。陕西岁取边人为弓箭手而无所给,公以塞上废地募人为之,若干亩出一卒,若干亩出一马,至其重敛发兵戍守,至今边赖以实。所募皆为精兵。在渭州取陇外笼干川筑城,置兵以守,曰:“后当有用此者。”及李元昊叛兵数出,卒以笼干川为德顺将军,而自陇以西,公所措置,人悉以为便也。自三都之战,威震四海。角厮罗闻公姓名,即以手加颡。在天雄,契丹使过魏地,辄阴勒其从人无得高语疾驱。至多惮公,不敢仰视。契丹既请盟,真宗于兵事尤重慎,即有边事,手诏诘难至十馀反。而公每守一议,终无以夺。真宗后愈听信,有论边事者,往往密以付公可否。好读书,所如必载书数两,兼通《春秋》、《公羊》、《谷梁》、《左氏传》,而尤熟于《左氏》。始娶潘氏,冯翊郡夫人,忠武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韩国公美之子。后娶沈氏,安国太夫人,故相左仆射伦之孙,光禄少卿继宗之子。子男四人:僖,礼宾使,知仪州,当元昊叛时,以策说大将,不能用反罪之,迁韶州以死:倚,终内殿崇班;俣,供备库副使,拒元昊于瓦亭,战死,赠宁州刺史;倩,右侍禁。一女子,适四方馆使、荣州刺史王德基。孙五人:谅、讽,东头供奉官;谊,右侍禁、阁门祗候;,三班奉职;谘,右班殿直。

【鲁国公赠太尉中书令王公行状】

公讳德用,字元辅,其先真定人也。世以财雄北边,而蒋公、邢公皆倜傥,喜赴人急,岁饥,所活以千计。武康公当太宗时,贵宠任事,以殿前都指挥使受遗诏辅真宗,葬其先公河南密县。县后分属郑州管城,故今为管城人焉。公先丧其母韩国夫人朱氏,事继母鲁国太夫人张氏,以孝闻。至道二年,太宗五路出师,以讨李继迁之叛,而武康公出夏州。当是时,公为西头供奉官,而在武康之侧。年十七,自护兵当前,所俘斩及得马羊功为多。及归,公又请殿,将至隘,公以为归之至隘而争先,必乱,乱而继迁薄我,必败。于是又请以所护兵驰前,至隘而阵。武康为公令于军曰:“至阵而乱行者斩。”公亦令曰:“至吾阵而乱行者,吾亦如公令。”至阵,士卒帖然以此行,而武康公亦为之按辔。继迁兵相随属,左右望公,莫敢近。于是武康公叹曰:“王氏有儿矣。”及论功,武康公曰:“吾为大将,不可使子弟与诸将分功。”绌公不列。三年,迁东头供奉官。咸平二年,迁内殿崇班。三年,换御前忠佐马军副都头。景德二年,为马军都头。大中祥符元年,为邢磁相巡检,提举捉贼。男子张鸿霸聚党界中为盗,朝廷以名捕,久之不得。公以毡车载壮士,伪服为妇人,诱之于野。于是鸿霸与其党三十二人皆得。朝廷以为能,移陕西东路提举捉贼。自陕以东为盗者,闻公擒鸿霸事,皆惴恐逃去。五年,为环庆路指挥使,奏事上前忤旨,责授郓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是岁,武康公薨,天子命公乘驿护丧归京师,已而还其旧职。七年,迁散虞候、散都头。八年,迁散员内殿直、都虞候。天禧四年,为殿前左班都虞候、柳州刺史。乾兴元年,为捧日左厢都指挥使、英州团练使。天圣三年,改博州团练使,知康信军。城坏,公使禁军为筑。筑者久之,而无敢窃言望公使己以非其事者。城成,天子赐书奖谕。五年,移冀州,兼马步军都部署。是岁,除康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又除捧日四厢都指挥使。六年,除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归就职,又除环庆路副都部署,不行。八年,除并代州马步军副都部署,又除殿前都虞候。十年,除桂州观察使、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权马军都指挥使,诸将皆迁与士之请马者,皆不求有司而得。故事,取粪钱于军以给公使,自公始罢之,使各置库以待其军用。明道元年,除福州观察使。军人挟内诏,求为军吏。公争曰:“军人敢挟诏以干军制,后不可复治。且军吏不可使求而得,得则军人必大受其侵。”明肃太后固使与之,公固不奉诏,已而太后亦寤,卒听公。及太后崩,有司请卫士皆坐甲,公又不奉诏,曰:“故事,无为太后丧坐甲也。”于是天子心贤公,以为可用,及阅太后宫得争军吏事,遂以公检校太保,签署枢密院事。公固辞“武人不学,不足以当大任”。天子使中贵人趣公入院。公于朝廷临义慷慨,言无所顾计。至于亲戚故旧,待之亦皆当理而有恩。故人为人求官于公,公问:“其得谢几何?”故人辞穷,以实对,公亦不拒也。归而使家人以银与之,曰:“尔所求者在此矣。官非吾有,不可得。”居顷之,除枢密副使。三年,除明州奉国军节度观察留后,同知枢密院事。四年,除安德军节度使。五年,检校太尉,充宣徽南院使。宝元元年,李元昊叛,公尝请将以边,天子不许,曰:“吾以公谋,可也。”卒所以镇抚治者,亦多公计策。始人或以公威名闻天下,而状貌奇伟,疑非人臣之相。御史中丞孔道辅因以为人言如此,公不宜典机密,在上左右。天子不得已,以公为武宁军节度使、徐州大都督府长史,赴本镇,赐手诏慰遣,而言曰“皆尚论公未止也。”又以公为右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人为公惧,恬然,唯不接宾客而已。移曹州,或闻孔道辅死,以告曰:“是尝害公者,今死矣。”公愀然曰:“孔中丞岂害某者乎?彼其心所以事君当如此也。惜乎朝廷无一忠臣。”言者服公,以谓有德,而终身自愧其言。曹人喜斗,多盗,佗日狱未尝空也。公在曹,尝无一人囚者数矣。庆历二年,除检校司空、保静军节度使。天子以手诏赐公曰:“赐卿重地,勉视事,毋以人言为忧。有伤卿者,朕不听。”契丹使刘六符过澶州,喜曰:“六符闻公久矣,遇于此,岂非幸也。今此州岁大熟,岂非公仁政之效也?”公谢曰:“明天子在上,固常多丰年。此岂吾力也?今朝廷多贤士大夫可畏者,吾老矣,备位于此,不足以累公称数。”是岁,移真定府等路驻泊马步军都部署,求奏事京师。天子使中贵人谕公入觐,除宣徽南院使、判成德军,固辞不得。未行,以契丹使使求周世宗所取三关故地,聚兵幽、蓟,为若侵边者,乃移公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听以便宜从事,而以杨崇勋知成德军。崇勋使客问公所以战,公曰:“吾患不仁,不患不威;患不知,不患无功。盖见敌而后胜可制。吾所战,岂可以豫言也?”公至定州,则明赏罚以教战。契丹使人来觇,或以告,劝公执杀。公置之不问,曰:“吾视士卒皆乐战,可用矣。使彼得归,以告其主,是伏人之兵以不战也。”明日,大阅于郊,公提桴鼓誓师,进退坐作,终日不戮一人而毕。乃下令:“具糗粮,听鼓于中军,将尽以汝行,唯吾其所乡。”契丹闻之震恐。已而天子密诏,问公方略,公上书论近世用兵之失与今所以料敌制胜之方甚备。会兵罢,徙公知陈州。过都,天子使中贵人劳赐,问公欲见否,公辞谢“备边无功,幸蒙上恩赦诛。徙内郡,非有公事当对者,不敢见”。三年,移孟州,召还,署宣徽院事,已而出判相州。六年,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澶州。七年,移郑州,封祁国公。八年,还,除会灵观使,又除校检太师,判郑州。过都,天子召见慰劳。皇二年,除集庆军节度使,进封冀国公。三年,以年老求致仕,诏以太子太师政仕,大朝会缀中书门下班。公威名,虽老矣,尚为四夷所惮。而天子亦贤公,以为可属大事也。四年,复强起公,以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郑州。六年,遂以为枢密使。契丹使至,公伴射。使曰:“南朝以公使枢密而相富公,可谓得人矣。”天子闻之,赐公御弓一、矢五十以宠焉。嘉九年,进封鲁国公。以年老,求去位至六七。天子为之不得已,犹以为忠武军节度使、景灵宫使,又以为同群牧制置使。有诏五日一会朝,给扶者以一子若孙一人。是岁,公年七十八矣。明年二月辛未,公以疾薨。天子至其第,为之罢朝一日。又为之素服,发哀苑中,而以太尉、中书令告其第。又赐以黄金、水银、龙脑等物,出内人抚其诸子。公忠实乐易,与人不疑,不诘小过。望之毅然,有不可犯之色,及就之,温如也。平生少玩好,不以名位骄人,而所得禄赐,多施之亲党。善治军旅,宽仁爱士卒,士卒乐为之尽。与士大夫游,士大夫亦多服其度,以为莫能窥也。夫人宋氏,武胜军节度使延渥之女也。累封安定郡夫人,先公卒,后以子追封荣国夫人。孝慈恭俭,有助于公。男子咸熙,东头供奉官,早卒,以子故累赠至右千牛卫将军。次咸融,西京左藏库使、果州团练使。次咸庶,内殿崇班,早卒。次咸英,供备库副使。次咸康,内殿承制。女四人,长嫁尚书驾部郎中张叔詹,其次嫁太常博士程嗣恭、国子博士寇,皆早卒。孙八人:泽、渊,皆内殿崇班、阁门祗候;淑,左侍禁;淇,左班殿直;潭,右班殿直;沅、瀛,左侍禁;温,未仕;淑、淇,皆早卒。曾孙二人:任,左侍禁;价,未仕。公子卜以五月甲申葬管城之先茔,而国夫人。谨具公历官行事状,请牒考功、太常议谥并史馆。

◎墓表

【宝文阁待制常公墓表】

右正言、宝文阁待制、特赠右谏议大夫汝阴常公,以熙宁十年二月己酉卒,以五月壬申葬。临川王某志其墓曰:公学不期言也,正其行而已;行不期闻也,信其义而已。所不取也,可使贪者矜焉,而非雕斫以为廉;所不为也,可使弱者立焉,而非矫抗以为勇。官之而不事,召之而不赴,或曰:“必退者也,终此而已矣。”及为今天子所礼,则出而应焉。于是天子悦其至,虚己而问焉。使莅谏职,以观其迪己也;使董学政,以观其造士也。公所言乎上者无传,然皆知其忠而不阿;所施乎下者无助,然皆见其正而不苟。《诗》曰“胡不万年”,惜乎既病而归死也。自周道隐,观学者所取舍,大抵时所好也。违俗而适己,独行而特起,呜呼,公贤远矣。传载公久,莫如以石。石可磨也,亦可泐也,谓公且朽,不可得也。

【太常博士郑君墓表】

德安郑书其父太常博士讳诒字正臣之行治、伐阅、世次,因其妹婿广陵朱介之以来请曰:“郑氏故家荥阳,有善果者卒于唐江州刺史,而子孙为德安人。自善果至至七世,生裔,为乐清县令,君之大父也。裔生柬,君之父也,以诗书教授乡里,而终不仕。君以景四年进士为洪州都昌县主簿,于是令老矣,事皆决于君,而都昌至今称以为能。又为庐州合淝县尉,盗发辄得,故其后无敢为盗者。又为同州朝邑县令,当陕西兵事起,案簿书,度民力所堪,以均赋役,而人不困。又掌集庆军书记,岁旱,转运使不欲除民租,以属其守,而使君出视,君以实除民租如法。又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南康军南康县,移知梧州。方是时,侬智高为乱,吏多避匿即不往,君独亟往,治城堑,集吏民以守,而州无事。经略使举君以知宾州,再迁至太常博士,而归为陵台令。召见,言事称旨,赐绯衣银鱼。未赴,以嘉三年三月二十四日卒,年六十。君前夫人张氏,后夫人吴氏。子男三人,其长则也,次氵公,次深。女四人,其三人已嫁矣,董振、何贽、朱介之,其婿也。君为人孝友谅直,得人一善若己出,能振穷急,而自养尤俭约。自宾州归,所赍无南方一物,其平生所为如此。今既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德安之永泰乡谷步里,而未有以碣诸墓也,敢因介之以告。”介之于余为外姻,而其妻能道君之实,将惧泯没而无闻,数涕泣属其夫,求得余之一言以表之墓上。盖余尝奉使江东,溯九江,上庐山,爱其山川,而问其州人士大夫之贤而可与游者,莫能言也。今能言其父之贤如此,问其州人之游仕于此者,乃以为良然。嗟乎,郑君诚如此,岂特一乡之善士欤!而其子男与女子又能如此,故为序次其说,使表之墓上。

【贵池主簿沈君墓表】

予先君女子三人,其季嫁沈子也。他日,有问予先君之婿而予告以沈子。其知沈子之家者,必曰是其父能文学。他日,从沈子于铜陵而游观其县,县人得沈子,必曰是其父能政事。已而予求其父所为书于沈子,沈子曰:“先君卒于逆旅,其书悉为人取去,无在者。”又问其政事,曰:“吾尝闻于祖母矣,先君为池州贵池县主簿,令不能而县大治者,先君之力也。尝摄铜陵县事,县人有兄弟争财者,先君能为辨其曲直,而卒使之感寤让财,相与同居。其去也,两县人追送涕泣,远焉而后去。其施设之方,则吾不得其详也。”沈子遂言曰:“先君事生严,丧死哀,自族人至于婚友,无所不尽其心。终身好书,未尝一日不读,而于酣乐戏未尝豫也。循道守官,以不谄其上而几至于殆者数矣。故其仕尝有去志,而无留心。唯不得寿考富贵,以卒其学问,究其施设,故其文章不多见而独为士友所知,其行义不博闻而独为亲党所称,其政事不大传而独为邑人所记。日月行矣,不即论次,惧将卒于无传也。吾愿以此属子矣。”予应曰:“然。子之先君固贤,而又有贤子,其后世将必大,不可使无考也。”于是为之论次曰:君讳某,字某,再世家于杭州之钱塘,而其先湖州之武康人也。武康之族显久矣,至唐有既济者,为尚书礼部员外郎。生传师,为尚书吏部侍郎,赠吏部尚书。尚书生询,为潞州刺史、昭义军节度使。自昭义以上三世,皆有名迹,列于国史。昭义生丹,为舒州团练判官。舒州生牢,江南李氏时为饶州刺史。饶州生廷苹,为濠州军事推官。濠州生承诲,大宋为明州定海县主簿,累赠光禄卿。光禄生玉,尚书屯田郎中,知真州军州事。君,真州之子,天圣二年,以进士起家楚州司法参军,再调为池州贵池县主簿,年三十六,疾卒于京师之逆旅。夫人元氏,生男子伯庄、季长、叔通,皆为进士,而季长则予先君之婿也。君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真州城北之原。盖其行义、文学、政事,皆如其子之言云。

【建昌王君墓表】

君建昌南城人,姓王氏,讳某,字君玉。少则贫窭,事亲尽力,未尝佚游慢戏以弃一日,亦未尝屈志变节以辱于一人。故虽食蔬水饮而父母有欢愉之心,徒步蓝缕而乡人有畏难之色。及其有子,则尽其方以教子,于是乡人之子弟皆归之。君随少长所能以教,又尽其力。盖娶邑里周氏女,有贤行,能助君所为。生四子,无忌、无咎、无隐、无悔,皆进士。无忌早卒,而无咎独中第,为扬州江都县尉,率君之教,博学能文,笃行不怠。然人以为君能长者,以有是子,而非特其教之力也。君亦尝举进士,不中。某年,年六十五,以某月日卒于江都其子之官舍。明年三月二十四日,葬所居县里屯之原。葬久矣,无咎始求予文以表君墓。当时无咎弃台州天台县令,教授于常州。其学弥勤,其行弥厉,其志盖非有求于兹世而止,能使君显闻于后世,庶其在此。以予不肖而言之不美也,安能有所重以称君之孝子耶?亦论次之如此。

【处士征君墓表】

淮之南有善士三人,皆居于真州之扬子。杜君者,寓于医,无贫富贵贱,请之辄往。与之财,非义辄谢而不受。时时穷空,几不能以自存,而未尝有不足之色。盖善言性命之理,而其心旷然无累于物。而予尝与之语,久之而不厌也。徐君,忠信笃实,遇人至谨。虽疾病召筮,不正衣巾不见。寓于筮,日得百数十钱则止,不更筮也。能为诗,亦好属文,有集若干卷。两人者,以医筮故,多为贤士大夫所知,而征君独不闻于世。征君者,讳某,字某,事其母夫人至孝。居乡里,恂恂恭谨,乐振人之穷急,而未尝与人校曲直。好蓄书,能为诗。有子五人,而教其三人为进士。某今为某官,某今为某官,某亦再贡于乡。征君与两人者,相为友,至欢而莫逆也。两人者皆先征君以死,而征君以某年某月某甲子终于家,年七十七。噫,古者一乡之善士必有以贵于一乡,一国之善士必有以贵于一国,此道亡也久矣。余独私爱夫三人者,而乐为好事者道之,而征君之子又以请,于是书以遗之,使之诸墓上。杜君讳婴,字大和。徐君讳仲坚,字某。

【鄱阳李夫人墓表】

鄱阳处士赠大理评事黄君讳某之妻、太平县君鄱阳李氏者,今太常博士巽之母也。年若干,以嘉五年十一月乙酉终,而以后年十一月丙子,从其夫葬鄱阳长顺里之西原。葬若干年,而太君之子所与游者临川王某表其墓曰:

太君之为女子,以善事父母闻于乡里,及嫁,移所以事父于舅,而致其礼有加焉。凡在舅党者,无不礼也。移所以事母于姑,而致其爱无损焉,凡在姑党者,无不爱也。相其夫以正而顺,诲其子以义而慈。处士君尝娶而有子矣,盖视遇之无异于己子。其后太君之子以进士起为闻人,而州之士大夫皆曰:“是母非独能教,亦其为善也宜有子。”初,其子为尉于宣州之太平,又参虔州录事,皆欲迎太君以往。太君曰:“吾助汝父享祠春秋于此,义终不得独往。”及为南剑州顺昌县令,知洪州新建县事,而处士君已不幸,乃曰:“吾老矣,今而后可以从子。”故其终在新建其子之官寝。太君生一男二女,男即博士,女皆已嫁,其幼蚤卒,其长者少丧其配,事姑以孝闻而不嫁。州之士大夫又皆曰:“是母能教,非独施于其一男而已,盖其女子亦母之力也。”呜呼,岂不贤哉。

【外祖母黄夫人墓表】

外祖夫人黄氏,生二十二年归吴氏,归五十年而卒,卒三月而葬,康定二年十二月也。夫人渊静裕和,不强而安,事舅、姑、夫,抚子皆顺适。吴氏内外族甚大,朝夕相与居,岁时以辞币酒食相缀接,卒夫人之世,戚疏愚良一无间言。又喜书史,晓大致,往往引以辅导处士,信厚闻于乡。子为士,无亏行,ム夫人之助。夫人资寡言笑,声若不能出,虽族人亦不知其晓书史也。某,外孙也,故得之详。明道中,过舅家,夫人春秋高矣,视其体,犹若女妇然,视其色,不知其有喜愠也。病且革,以薄葬命子。噫,其可谓以正始终也已。舅藩既志其葬,四年,某还自扬州,复其墓。复表曰:

圣人之教必繇闺门始,后世志于教者,亦未之勤而已。天下相重以戾,相荡以侈,疣然[A177]矣。自公卿大夫无完德,岂或女妇然。或者女妇居不识厅屏,笑言不闻邻里,是职然也,置则悖矣。然其死也,闻人传焉以美之,是亦教之熄也,人人之不能然也,传焉以美之,宜也。矧如夫人者,有不可表耶?於戏。

【翁源县令杨府君墓表】

君讳某,字某,故华阴杨氏。其为临江军之清江人,盖亦已久矣。曾皇祖曰某,仕江南李氏,为大理评事。皇祖曰某。皇考曰某。真宗时以行义闻,尝召之不起。初,宰相王随少时与友善,仁宗即位,随知杭州,谋以皇考奉章入贺,既至,度不可屈,乃已。后终推子弟一官以与其子,得太庙斋郎,君是也。初任袁州萍乡县尉,会令免,独当一县。豪猾吏民以君少,共为十馀狱尝之,君立断治,大服。又选饶州德兴县主簿,举馀干县令。大水,民乏食,有死者。君以便宜出常平米,计口贱粜,又诱富人发钱米,所活人盖数万。县人蘧琏捕答盗,父因杀子诬琏以求赂,君治服。语琏曰:“汝归,以米百石贫民,所以谢我。”至州,州吏疑琏大姓持赂。当是时,范文正公为将,问琏:“汝来时长官何言?”琏道君语,公曰:“杨某治此不自嫌,可以无疑也。”琏卒得雪,归民如君语。盖君为文正公所信如此,而能得民乐输多此类。又除韶州翁源县令,转运使举监广州市舶司,至一月卒,年四十二,某年某月某日也。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某县某乡某里。君事后母孝至,然谨于人丧,或大寒,脱衣买棺以赴之。平生如此不一。既已,未尝为人道。死之日,家所有独其父书十馀箧。举者甚众,然仕终不遂,其可惜也已。娶陈氏。子曰遽,漳州军事判官;曰通,池州建德县尉:皆时所谓才士也。天所以报施,盖将在于是。

●卷九十一

◎墓志

  【太子太傅致仕田公墓志铭】

田氏故京兆人,后迁信都。晋乱,公皇祖太傅入于契丹。景德初,契丹寇澶州,略得数百人,以属皇考太师。太师哀怜之,悉纵去,因自脱归中国。天子以为廷臣,积官至太子率府率以终。为人沉悍笃实,不苟为笑语。生八男子,多知名,而公为长子。公少卓荦有大志,好读书,书未尝去手,无所不读,盖亦无所不记。其为文章,得纸笔立成,而闳博辨丽称天下。初举进士,赐同学究出身,不就。后数年,遂中甲科,补江宁府观察推官,以母英国太夫人丧罢去。除丧,补楚州团练判官,用举者监转般仓,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又对贤良方正策为第一,迁太常丞,通判江宁府。数上书言事,召还,将以为谏官。方是时,赵元昊反,夏英公、范文正公经略陕西,言“臣等才力薄,使事恐不能独办,请得田某自佐”,以公为其判官,直集贤院、参都总管军事。自真宗弭兵,至是且四十年,诸老将尽死,为吏者不知兵法,师数陷败,士民震恐。二公随事镇抚,其为世所善,多公计策。大将有欲悉数路兵出击贼者,朝廷许之矣,公极言其不可,乃止。又言所以治边者十四事,多听用。还为右正言、判三司理欠凭由司,权修起居注,遂知制诰,判国子监。于是陕西用兵未已,人大困,以公副今宰相、枢密副使韩公宣抚。自宣抚归,判三班院,而河北告兵食阙,又以公往视。而保州兵士杀通判,闭城为乱,又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成德军、真定府、定州安抚使往执杀之。论功迁起居舍人,又移秦凤路都总管经、略安抚使,知秦州。遭太师丧,辞,起复者久之,上使中贵人手敕趣公,公不得已,则乞归葬然后起。既葬,托边事求见上,曰:“陛下以孝治天下,方边鄙无事,朝廷不为无人,而区区犬马之心,尚不得自从,臣即死知不瞑矣。”因泫然泣数行下。上视其貌甚瘠,又闻其言,悲之,乃听终丧。盖帅臣得终丧,自公始。服除,以枢密直学士为泾原路兵马都总管、经略安抚使,知渭州。遂自尚书礼部郎中迁右谏议大夫,知成都府,充蜀、梓、利、夔路兵马铃辖。西南夷侵边,公严兵惮之而诱以恩信,即皆稽颡。蜀自王均、李顺再乱,遂号为易动,往者得便宜决事,而多擅杀以为威,至虽小罪,犹并妻子迁出之蜀,流离颠顿,有以故死者。公拊循教诲,儿女子畜其人,至有甚恶,然后绳以法。蜀人爱公,以继张忠定,而谓公所继治为未尝有误。岁大凶,宽赋减徭,发廪以救之,而无饥者。事闻,赐书奖谕,迁给事中,以守御史中丞充理检使召焉,未至,以为枢密直学士权三司使,既而又以为龙图阁学士、翰林学士,又迁尚书礼部侍郎,正其使号。自景德会计,至公始复钩考财赋,尽知其出入。于是入多景德矣,岁所出乃或多于入,公以谓“厚敛疾费如此,不可以持久,然欲有所扫除变更,兴起法度,使百姓得完其蓄积,而县官亦以有馀,在上与执政所为,而主计者不能独任也”。故为《皇会计录》上之,论其故,冀以寤上。上固恃公,欲以为大臣,居顷之,遂以为枢密副使,又以检校大傅充枢密使。公自常选数年,遂任事于时,及在枢密为之使,又超其正,天下皆以为宜,顾尚有恨公得之晚者。公行内修,于诸弟尤笃,为人宽厚长者,与人语,款款若恐不得当其意,至其有所守,人亦不能移也。自江宁归,宰相私使人招之,公谢不往。及为谏官,于小事近功,有所不言,独常从容为上言为治大方而已。范文正公等皆士大夫所望以为公卿,而其位未副,公得间辄为上言之,故文正公等未几皆见用。当是时,上数以天下事责大臣,慨然欲有所为,盖其志多自公发。公所设施,事趣可,功期成,因能任善,不必己出,不为独行异言,以峙声名,故功利之在人者多,而事迹可记者止于如此。嘉三年十二月,暴得疾,不能兴,上闻悼骇,敕中贵人、太医问视,疾加损辄以闻。公即辞谢求去位,奏至十四五犹不许,而公求之不已,乃以为尚书右丞、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提举景灵宫事。而公求去位终不已,于是遂以太子少傅致仕。致仕凡五年,疾遂笃,以八年二月乙酉薨于第,享年五十九。号推诚保德功臣,阶特进,勋上柱国,爵开国京兆郡公,食邑三千五百户,实封八百户,诏赠太子太傅,而赙赐之甚厚。

公讳况,字元均。皇曾祖讳,赠太保。皇祖讳行周,赠太傅。皇考讳延昭,赠太师。妻富氏,封永嘉郡夫人,今宰相河南公之女弟也。无男子,以弟之子至安为主后,女子一人,尚幼。田氏自太师始占其家开封,而葬阳翟,故今以公从太师葬阳翟之三封乡西吴里。于是公弟右赞善大夫洵来曰:“卜葬公利四月甲午,请所以志其圹者。”盖公自佐江宁以至守蜀,在所辄兴学,数亲临之以进诸生。某少也与公弟游,而公所进以为可教者也,知公为审。铭曰:

田室于姜,卒如龟祥。后其孙子,旷不世史,于宋继显,自公攸始。奋其华蕤,配实之美,乃发帝业,深宏卓炜。乃兴佐时,宰饪调<耳而>。文驯武克,内外随施。亦有厚仕,孰无众毁,公独使彼,若荣豫已。维昔皇考,敢于活人,传祉在公,不集其身。公又多誉,公宜难老,胡此殆疾,不终寿考。掩诗于幽,为告永久。

【给事中赠尚书工部侍郎孔公墓志铭】

宋故朝请大夫、给事中、知郓州军州事兼管内河堤劝农、同群牧使、上护军、鲁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孔公者,尚书工部侍郎、赠尚书吏部侍郎讳勖之子,兖州曲阜县令、袭封文宣公、赠兵部尚书讳仁玉之孙,兖州泗水县主簿讳光嗣之曾孙,而孔子之四十五世孙也。其仕当今天子天圣、宝元之间,以刚毅谅直名闻天下。尝知谏院矣,上书请明肃太后归政天子,而廷奏枢密使曹利用、尚御药罗崇勋罪状。当是时,崇勋操权利与士大夫为市,而利用悍强不逊,内外惮之。尝为御史中丞矣,皇后郭氏废,引谏官、御史伏阁以争,又求见上,皆不许,而固争之,得罪然后已。盖公事君之大节如此。此其所以名闻天下,而士大夫多以公不终于大位为天下惜者也。

公讳道辅,字原鲁。初以进士释褐,补宁州军事推官,年少耳,然继狱议事,已能使老吏惮惊。遂迁大理寺丞,知兖州仙源县事,又有能名。其后尝直史馆,待制龙图阁,判三司理欠凭由司、登闻检院、吏部流内铨,纠察在京刑狱,知许、徐、兖、郓、泰五州,留守南京。而兖、郓、御史中丞皆再至。所至官治,数以争职不阿或绌或迁,而公持一节以终身,盖未尝自诎也。其在兖州也,近臣有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龙图阁直学士,上曰:“是诗虽多,不如孔道辅一言。”乃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于是人度公为上所思,且不久于外矣。未几,果复召以为中丞,而宰相使人说公稍折节以待迁,公乃告以不能。于是人又度公且不得久居中,而公果出。初,开封府吏冯士元坐狱,语连大臣数人,故移其狱御史。御史劾士元罪止于杖,又多更赦。公见上,上固怪士元以小吏与大臣交私污朝廷,而所坐如此,而执政又以谓公为大臣道地,故出知郓州。公以宝元二年如郓,道得疾,以十二月壬申卒于滑州之韦城驿,享年五十四。其后诏追复郭皇后位号,而近臣有为上言公明肃太后时事者,上亦记公平生所为,故特赠公尚书工部侍郎。公夫人金城郡君尚氏,尚书都官员外郎讳宾之女。生二男子,曰淘,今为尚书屯田员外郎,曰宗翰,今为太常博士,皆有行治世其家。累赠公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兵部侍郎,而以嘉七年十月壬寅,葬公孔子墓之西南百步。公廉于财,乐振施,遇故人子恩厚尤笃,而尤不好鬼神礻几祥事。在宁州,道士治真武像,有蛇穿其前,数出近人,人传以为神。州将欲视验以闻,故率其属往拜之,而蛇果出。公即举笏击蛇杀之,自州将以下皆大惊,已而又皆大服。公由此始知名。然余观公数处朝廷大议,视祸福无所择,其智勇有过人者,胜一蛇之妖,何足道哉。世多以此称公者,故余亦不得而略也。铭曰:

展也孔公,维志之求。行有险夷,不改其。权强所忌,谗诌所雠。考终厥位,宠禄优优。维皇好直,是锡公休。序行纳铭,为识诸幽。

【司封员外郎秘阁校理丁君墓志铭】

朝奉郎、尚书司封员外郎、充秘阁校理、新差通判永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上轻车都尉、赐绯鱼袋晋陵丁君卒。王某曰:“噫,吾僚也,方吾少时,辅我以仁义者。”乃哭吊其孤,祭焉而许以铭。越三月,君婿以状至,乃叙铭赴其葬。叙曰:

君讳宝臣,字元珍,少与其兄宗臣皆以文行称乡里,号为“二丁”。景中,皆以进士起家。君为峡州军事判官,与庐陵欧阳公游相好也。又为淮南节度掌书记。或诬富人以博,州将,贵人也,猜而专,吏莫敢议,君独力争正其狱。又为杭州观察判官,用举者兼州学教授,又用举者迁太子中充,知越州剡县。盖其始至,流大姓一人,而县遂治,卒除弊兴利甚众,人至今言之。于是再迁为太常博士,移知端州。侬智高反,攻至其治所。君出战,能有所捕斩,然卒不胜,乃与其州人皆去而避之,坐免一官,徙黄州。会恩除太常丞,监湖州酒,又以大臣有解举者迁博士,就差知越州诸暨县。其治诸暨如剡,越人滋以君为循吏也。英宗即位,以尚书屯田员外郎编校秘阁书籍,遂为校理、同知太常礼院。君质直自守,接上下以恕。虽贫困,未尝言利,于朋友故旧,无所不尽。故其不幸废退,则人莫不怜,少进也,则皆为之喜。居无何,御史论君尝废矣,不当复用,遂出通判永州。世皆以咎言者,谓为不宜,夫驱未尝教之卒,临不可守之城,以战虎狼百倍之贼,议今之法,则独可守死尔,论古之道,则有不去以死,有去之以生。吏方操法以责士,则君之流离穷困几至老死,尚以得罪于言者,亦其理也。君以治平三年待阙于常州,于是再迁尚书司封员外郎,以四年四月四日卒,年五十八。有文集四十卷。明年二月二十九日,葬于武进县怀德北乡郭庄之原。君曾祖讳辉,祖讳谅,皆弗仕。考讳柬之,赠尚书工部侍郎。夫人饶氏,封晋陵县君,前死。子男隅,太庙斋郎,除、齐,为进士,其季恩儿尚幼。女嫁秘书省著作佐郎、集贤校理同县胡宗愈。其季未嫁。嫁胡氏者亦又死矣。铭曰:

文于辞为达,行于德为充。道于古为可,命于今为穷。呜呼已矣,卜此新宫。

【王平甫墓志】

君临川王氏,讳安国,字平甫。赠太师、中书令讳明之曾孙,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讳用之之孙,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康国公讳益之子。自角未尝从人受学,操笔为戏,文皆成理。年十二,出其所为铭、诗、赋、论数十篇,观者惊焉。自是遂以文学为一时贤士大夫誉叹。盖于书无所不该,于词无所不工,然数举进士不售,举茂材异等,有司考其所献《序言》第一,又以母丧不试。君孝友,养母尽力。丧三年常在墓侧,出血和墨,书佛经甚众。州上其行义,不报。今上即位,近臣共荐君材行卓越,宜特见招选,为缮书其《序言》以献,大臣亦多称之。手诏褒异,召试赐进士及第,除武昌军节度推官,教授西京国子。未几,校书崇文院,特改著作佐郎、秘阁校理。士皆以谓君且显矣,然卒不偶,官止于大理寺丞,年止于四十七。以熙宁七年八月十七日不起,越元丰三年四月二十七日,葬江宁府钟山母楚国太夫人墓左百有十六步。有文集六十卷。妻曾氏,子[A105]、ヵ,女婿叶涛,处者四女。涛有学行,知名,[A105]、ヵ亦皆嶷嶷有立,君祉所施,庶在于此。

【建安章君墓志铭】

君讳友直,姓章氏。少则卓越,自放不羁,不肯求选举,然有高节大度过人之材。其族人郇公为宰相,欲奏而官之,非其好,不就也。自江淮之上,海岭之间,以至京师,无不游。将相大人豪杰之士,以至闾巷庸人小子,皆与之交际,未尝有所忤,亦莫不得其欢心。卒然以是非利害加之,而莫能知其喜愠,视其心,若不知富贵贫贱之可以择而取也,颓然而已矣。昔列御寇、庄周当文武末世,哀天下之士沈于得丧,陷于毁誉,离性命之情而自托于人伪,以争须臾之欲,故其所称述,多所谓天之君子。若君者,似之矣。君读书通大指,尤善于相人,然讳其术,不多为人道之。知音乐、书画、弈棋,皆以知名于一时。皇中,近臣言君文章善篆,有旨召试,君辞焉。于是大学篆石经,又言君善篆,与李斯、阳冰相上下,又召君,君即往。经成,除试将作监主簿,不就也。嘉七年十一月甲子,以疾卒于京师,年五十七。娶辛氏,生二男,存、孺为进士。五女子,其长嫁常州晋陵县主簿侍其,早卒,又娶其中女,次适歙州祁门县令黄元,二人未嫁。君家建安者五世矣,其先则豫章人也。君曾祖考讳某,仕江南李氏,为建州军事推官。祖考讳某,皇著作佐郎,赠工部尚书。考讳某,京兆府节度判官。君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润州丹阳县金山之东园。铭曰:

弗缋弗雕,弗以为高。俯以狎于野,仰以游于朝。中则有实,视铭其昭。

【王补之墓志铭】

君南城人,王氏,讳无咎,字补之,嘉二年进士也。初补江都县尉,丁父忧,服除,调卫真县主簿。尝弃天台县令,以与予共学。久之,无以衣食其妻子,乃去,补南康县主簿。会予召至京师,因留教授。上方兴学校,以经术造士,予言君可教国子,命且下,而君死。君所在,学者归焉,贤士大夫皆慕与之游。然君寡合,常闭门治书,唯与予言莫逆。当熙宁初,所谓质直好义,不为利疚于回而学不厌者,予独知君而已。君之死,年四十有六,实熙宁二年闰十一月丁巳。至四年二月壬申,妻曾氏,子、,始克葬君南城县礼教乡长义里,铭曰:

安时所难,学以为己。於呼鲜哉,可谓君子。

【尚书祠部员外郎秘阁校理张君墓志铭】

滁全椒张君,讳瑗,字君玉。其先有司泗州法者,讳煦,于君为曾祖,尝曰:“吾施德于人多矣,后当有显者。”尚书刑部侍郎、参知政事讳洎者,于君为祖。有二子,生君者长子,讳安期,官终国子博士。君以进士甲科守秘书省校书郎、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故事得献书求试,君无所献。知建昌军南丰县,通判鄂州,又将通判梓州,而有以君为言者,乃召试以为秘阁校理。于是自校书五迁为尚书祠部员外郎。年五十五,以嘉五年四月壬申卒京师。夫人蓬莱县君王氏,生三男子,伯孙、仲孙、世孙。三女子,其一嫁试将作监主簿苏泌,其次尚幼。治平二年九月甲申,葬君全椒善政乡修仁里。于是伯孙主邵武军光泽县簿。君与余善,其能贫而不为利,余所畏。其于故事,盖无所问而不知。其好书,天性也,往往日旰灶薪不属,而阖门读书自若。又能为吏,当官有所守,嶷嶷必得其意,然平居妥言徐视易狎,若无能者。铭曰:

有幽滁山,滁水两间,礴演迤,乃多君子。我仪其蓄,以博厥闻。我肖其涤,以清厥身。书此哀石,永诒崖滨。

●卷九十二

◎墓志

  【户部郎中赠谏议大夫曾公墓志铭】

公讳致尧,字正臣。其先封曾阝,曾阝亡,去“邑”为氏。王莽乱,都乡侯据弃侯之豫章家之,盖豫章之南昌,后分为南丰,故今为南丰人。司徒为宜州刺史,再世生仁旺,赠尚书水部员外郎,公考也。李氏有江南,抚州上公进士第一,不就。太平兴国八年,乃举进士中第,选主符离簿。岁馀,授兴元府司录,道迁大理评事,迁光禄寺丞,监越州酒。召见,拜著作佐郎,知淮阳军。将行,天子惜留之,直史馆,赐绯鱼袋,使自汴到建安军行漕。诏曰:“凡三司州郡事有不中理者,即验之。”最钩得匿货以五百万计。除秘书丞、两浙转运副使,改正使。始,谏议大夫知苏州魏庠、侍御史知越州王柄,不譬于政,而喜怒纵入,庠介旧恩以进,柄喜持上。公到,劾之以闻。上惊曰:“曾某乃取治魏庠,克畏也。”克畏,可畏也,语转而然。庠、柄皆被绌。杨允恭督扬子运,数言事,多可,人厌苦之。公每得诏曰:“使在外,便文全己,非吾心也。”辄不果行。允恭告上,上使问公,公以所守言。上繇此薄允恭,不听。言苛税一百三十馀条,罢之。移知寿州。寿俗挟赀自豪,陈氏、范氏名天下,闻公至,皆迎自戢,公亦尽岁无所罚。既代,空一城人遮行,至夜,乃从二卒骑出城。去郡,转太常博士、主客员外郎。章圣嗣位,常亲决细务,公言之,又言民惫甚,宜弛利禁。是时羌数犯塞,大臣议弃银、夏以解之。公奏曰:“羌虚款属我,我分地王之,非计也。令羌席此,劫它种以自助,不过二三年,患必复起矣。宜择人行塞下,先调兵食,待其变而已。”不报。二年,羌果反,围灵州,议臣请去灵州勿事。公议曰:“羌所以易拒者,以灵州缀其后也。”判三司盐铁句院,天子欲以为知制诰,召试矣,大臣或忌之,迁户部员外郎、京西转运使。请限公卿大夫子官京师。陈彭年议遣使行诸部减吏员,下其事京西。公曰:“彭年议,无贤愚一切置不用邪?抑择愚而废之邪?择愚而废之,人材其可以蚤暮验邪?”上令趣追使还。数论事,上感之,还公。既而王均诛,命公抚蜀,所创更百馀事。李继迁再围清远、灵武,以丞相齐贤为宁、环庆、泾原、仪渭经略使,丞相引公为判官。公奏记曰:“兵数十万,王超既以都部署为之主,丞相徒领一二朝士往临之,超肯用吾进退乎?吾能以谋付与超而有不能自将乎?不并将西无补也。超能薄,此重事,愿更审计。”丞相文公以为言。诏陕西诸经略使追兵,皆以时赴。公曰:“将在空虚无人之处,事薄而后追兵,如后何?”遂辞行,上怒,未有所发。会召赐金紫,公曰:“丞相敏中以非功德进官,臣论其不可。甫尔,臣受命,事未有效,不敢以冒赐。”固辞,上繇此贬公为黄州团练副使,既而超果败,清远、灵武踵亡。会南郊恩复官,知泰州,丁母夫人陈氏忧,服除,授吏部员外郎,知泉州。公常谓选举旧制非是,请得论改之。陈省华子尧咨受请殿上为奸,以第畀举人败,省华、尧咨有邪巧材,朝廷皆患恶而方幸,无敢斥之者,公入十馀疏辩之,移知苏州。至五日,移知扬州。扬州守职田,岁常得千斛,然遣吏督贫民耕,民苦之,公不使耕。天子方崇符瑞,兴昭应诸宫,且出幸祠。公疏言:“昔周成王既卜世三十,卜年七百,然观于《周礼》,其经纬国体,人事微细无不具,则知王者受命,必修人事,以称天所以命之之意,不举属之天以怠人事也。”终曰:“陛下始即位,以爵禄得君子。近年以来,以爵禄畜盗贼。”大臣愈不怿,移知鄂州。封泰山恩,迁礼部郎中。始解扬州,受添支差多一月,公寻自言,患公者因复绌公监江宁盐酒。西祀恩,迁户部郎中。以祥符五年五月丁亥疾不起,年六十六。阶至朝请郎,勋至骑都尉。遗戒曰:“毋陷于俗,媚佛夷鬼,以污我家人之行。”所著《仙凫羽翼》三十卷、《广中台志》八十卷、《清边前要》五十卷、《西陲要纪》十卷、《为臣要纪》三卷、《直言集》五卷、《文集》十卷,传于世。尤长于歌诗云。以其年十一月,归葬南丰之东园。水渍墓,天圣元年,改葬龙池乡之源头。始公娶黄氏,生子男三人。易占尝为太常博士,以能文称。公以博士故,赠至右谏议大夫。公殁八年而博士子巩生,生三十五年,巩以博士命次公生平事,使来曰:“为我志而铭之。”某视公,犹大父也,其少也,则得公之详如其孙之云。始公自任以当世之重也,虽人望公则亦然。及遭太宗,自谓志可行,卒之闭于奸邪,彼诚有命焉。悲夫,亦正之难合也。虽其难合,其可少枉乎?虽其少枉,合乎未可必也,彼诚有命焉。虽然,其难合也,只所以见正也。孔子曰:“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於戏,公之节,非庶几所谓大臣者欤?铭曰:

既墓而圯,乃升宅原。谁来求铭?公子与孙。公初洎终,惟义之事。维才之完,而薄于施。乃其后人,有克厥家。天启予公,非在兹邪。

【京东提点刑狱陆君墓志铭】

提点京东诸州军刑狱公事兼本路劝农事、朝奉郎、尚书司封员外郎,充集贤校理,上轻车都尉,赐绯鱼袋借紫陆君,讳广,字彦博。其先吴郡人也,至君之高祖,始迁福州之侯官,以避唐末之乱。曾祖讳景迁,仕吴越,为骁骑上将,官检校太傅。祖讳崇,以威武军观察推官从其王归京师,官至殿中丞,历知泸、道、潮、贵四州以卒。考讳中和,不仕,以君故赠官至尚书职方员外郎。君以天圣二年进士起,至皇四年某月以使走齐州,某甲子卒于郓之平阴。君子长倩等,以嘉四年某月某甲子,葬君杭州之钱塘某所之原,而书君系世官职行能劳烈卒葬之地,一时以来求志墓。铭曰:

于惟陆氏,吴郡其始,福之侯官,近自唐徙。君曾大考,太傅将军,实仕吴越,为皇陪臣。太傅有子,始来皇朝,丞于殿中,历将四州。卒葬侯官,实生处士,赠官职方,君实其子。维君讳广,彦博其字,文辞甲科,四府从事。起家邵武,再选徐州,遂监税酒,满岁陈留。许昌之招,宁海之从,乃令乌程,乃丞开封。始佐著作,去为尉氏,咏歌仁明,无有壮稚。移邛大邑,告母高年,免蜀就养,税商于泉。又移导江,斗谷千钱,君命振之,以我公田。盗屠民家,尉以囚来,囚言实盗,君曰释之。尉方力争,众亦莫寤,后得真盗,果如君虑。离堆之江,豪右擅焉,君修偃渠,始诎其专。灌田为顷,万有七千,镌约示后,后无凶年。郑文肃公,来治杭剧,君以通判,往从其辟。州人僦屋,吏代之输,君为创法,遂无逋租。中书选君,御史推直,有言朝廷,今以为敕。冬狩于郊,大讲戎兵,作箴以献,逆戒荒萌。召置集贤,以为校理,当时名氏,简在天子。出知婺州,恶吏先锄,募能拯溺,民以不渔。婺之明年,改命治泉,泉人习君,谣语欢然。为桥南江,济者免覆,置廪州学,士怀我育。有告众叛,当君燕时,命捕立得,坐人不知。苏饥息穷,去害除弊,使臣以闻,守政尤异。智高螫边,吏不时搏,君书驿上,焯有方略。归佐三司,廷论南师,帝曰可哉,汝言予施。河京以东,再执刑柄,诹囚于齐,至郓而病。弃世平阴,寿五十三,有子四人,扶丧而南。长倩惟伯,仲惟长绪,长恕惟叔,季惟长愈。倩掾秀州,敏有辞章,绪由君恩,郊社斋郎。又女六人,皆出陈氏,维陈淑慎,善相君子。四男有立,女亦有归,受封长安,即养无违。遂以嘉,四年正月,归君钱塘,范村之穴。惟君静深,不苟笑嘻,隆亲笃友,遇物爱慈。读书慨然,慕古奇伟,顾谓诸子,仕当如此。官止外郎,尚书司封,又不得年,以既厥庸。有文藏家,后世之诒,于君所得,可以此窥。有幽斯,掩石在下,撰君初终,以告来者。

【广西转运使屯田员外郎苏君墓志铭】

庆历五年,河北都转运使、龙图阁直学士信都欧阳修,以言事切直,为权贵人所怒,因其孤甥女子有狱诬以奸利事,天子使三司户部判官、太常博士武功苏君与中贵人杂治。当是时,权贵人连内外诸怨恶修者,为恶言欲倾修锐甚,天下汹汹,必修不能自脱。苏君卒白上曰:“修无罪,言者诬之耳。”于是权贵人大怒,诬君以不直,绌使为殿中丞、泰州监税。然天子遂寤,言者不得意,而修等皆无恙,苏君以此名闻天下。嗟乎,以忠为不忠,而诛不当于有罪,人主之大戒。然古之陷此者相随属,以有左右之谗,而无如苏君之救,是以卒至于败亡而不寤。然则苏君一动,其功于天下,岂小也哉?苏君既出逐,权贵人更用事,凡五年之间再赦而君六徙,东西南北,水陆奔走辄万里。其心恬然,无有怨悔。遇事强果,未尝少屈。盖孔子所谓刚者,殆苏君乎?苏君之仁与智,又有足称者。尝通判陕府,当葛怀敏之败,边告急,枢密使使取道路戍还之卒,再戍仪、渭。于是延州还者千人至陕,闻再戍,大恐,即欢聚谋为变。吏白闭城,城中无一人敢出。君徐以一骑出卒间,谕尉止之,而以便宜还使者。戍卒喜曰:“微苏君,吾不得生。”陕人亦曰:“微苏君,吾其掠死矣。”有令刺陕西之民以为兵,敢亡者死。既而亡者得,有司治之以死,君辄纵去,而言上曰:“令民以死者,为事不集也。事集矣,亡者犹不赦,恐其众相率而为盗。惟朝廷幸哀怜愚民,使得自反。”天子以君言为然,而三十州之亡者皆不死。其后知坊州,州税赋之无归者,里正代为之输,岁弊大家数十,君悉钩治,使归其主。坊人不忧为里正,自苏君始也。

苏君讳安世,字梦得。其先武功人,后徙蜀。蜀亡,归家于京师,今开封人也。曾大考讳进之,率府副率。大考讳继,殿直。考讳咸熙,赠都官郎中。君以进士起家三十二年,其卒年五十九。为广西转运使,而官止于尚书屯田员外郎者,以君十五年不求磨勘也。君娶南阳郭氏,又娶清河张氏,为清河县君。子四人子台文,永州推官。祥文,太庙斋郎。炳文,试将作监主簿。彦文,未仕。女子五人,适进士会稽江崧、单州鱼台县尉江山赵扬,三人尚幼。君既卒之三年,嘉二年十月庚午,其子葬君扬州之江都东兴宁乡马坊村,而太常博士、知常州军州事临川王某为铭曰:

皇有四极,周绥以福,使维苏君,奠我南服。亢亢苏君,不圜其方,不晦其明,君子之刚。其枉在人,我得吾直,谁怼谁愠,祗天之役。日月有丘,其下冥冥,昭君无穷,安石之铭。

【太子中舍沈君墓志铭】

沈氏世家吴兴,其后有陵者仕吴越王,卒官明州,家之,五世而生公。公讳兼,字子逵,以五举进士得同学究出身,再补尉,有能名。用举者迁卫尉寺丞,知湖之归安县,移知邵武之归化,又有能名。迁太子中舍,通判苏州,其以能闻愈甚。公好刚,遇事果急不顾计。为通判日,与守争可否,不为之小屈。重犯转运使,使守相与害公,入之法除名,天子薄其罪,免所居官而已。公归怡怡,间为五字诗自戏娱,无躁戚言。卒于家,年七十三,庆历六年七月也。子男一人,起。女三人。起好学,通政事,能守节法,为进士,与某同时得科名者也。公之坐狱,为判官滁门,立弃官从公,世以为孝。将以某年某月葬公某处,以夫人柳氏。先三月,来求铭。与铭曰:

生也不得,其须而死。死也何有,有嘉者子。呜呼,已矣夫。

【秘书丞张君墓志铭】

君讳某,字某,其先成都之新繁人。曾祖讳某,不仕。祖讳某,太宗时以高赀徙内地,除三班奉职,非其好也,即辞去,不仕,始家真州之扬子而葬焉。皇考讳某,起进士,终登州军事判官,赠太常博士。生三子,而君长子也。君宽和厚重,友爱诸弟甚笃,待朋友以信,而乐弃财物,以宽人之急。年七岁,日诵书数百言,操笔为篇章立就。及壮,举进士开封府第一,遂以释褐,为宣州宁国县主簿。会南陵无令,州以君行令事,有能名。用举者令颍州之沈丘县,转著作佐郎,知江宁府上元县事,又皆有能名。移知英州,迁秘书丞。以嘉二年十二月某甲子卒于州寝,是时君年四十七,天子官其一子师轲太庙斋郎。君之疾病也,州人相与为君奔走请命,至有欲以身代者,盖其得人心如此。夫人河南县君丹阳吴氏,生三男子,长即师轲,次某,次某,皆尚幼。五女皆未嫁。某年某月某甲子葬君某州之某县某乡某所之原。余与君相好,又同年进士也,故与为铭曰:

呜呼张公兮к矣其光,其先蜀产兮后葬于扬。视瞻先人兮兆此新茔,深泉高壤兮万世之藏。

【司封郎中张君墓志铭】

君张氏,讳式,字景则。其先建州浦城人,后徙建安。盖弗仕者三世。讳汉夫者,曾祖也。讳谟者,祖也。讳希颜者,父也。父以君贵,乃赠尚书职方员外郎。有气节,知君可教,乃付家事长子,而纵君游学。及长,文辞行义为乡里所推。天禧二年,释进士褐,主福州闽县簿。又主南剑将乐簿,有银冶,坐岁课不足系者常数百人,君籍其人,使富贫财力相兼,课遂有羡,无系者。归,以劳除开封府祥符县尉。赵稹将并州,辟军事判官。稹所为有不可于众,徐启谕弗讦,稹以故听,而君亦以此称长者。未几,遭母夫人丧,服除,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福州古田县。耕籍田恩,迁太常博士、知开封府咸平县。吕许公罢宰相,以许州观察判官辟,从之。又通判饶州,狱有十数年不决者,君一言而决。会择河北吏,御史中丞举君,得州,赐绯鱼。又以选知虔州,虔于东南州为最剧,君能镇抚之以无事。三司市绸绢十馀万,非经数,君拒弗市,民以君为有赐也。又知濠、寿二州,人缢其妻而以自杀告,狱既具,诘立服,举州欢以为明。居顷,召为开封府推官,坐栲掠囚死,出知岳州。皇二年九月六日卒,享年六十二。官至尚书祠部郎中。君廉静好书,长于政事,所居官举,既去而人思。见时事有不便,往往能极言之无所忌。赵元昊反,时诱人出财助军,诱多得赏,于是吏或劫富人出财,君疏罢之。为开封推官,时宫中以私财为佛寺置田,又疏以为乱法,后遂以君言而止。既老矣,终不肯治田宅,所得禄以置书,曰:“吾子业此,足以自活,不然,虽田宅何足?”妻姓徐,濮阳县君。子六人,{矛心}、志、思、、、。{矛心}以君故,得太庙斋郎,与同时中进士第。女二人,皆已嫁。某月某日,葬君某乡某里。铭曰:

张祖留侯,世穷久幽。君始士服,起家以学。发于州县,治见称举。有言朝廷,弊事用除。维清厥诲,尚后弗渝。

【葛兴祖墓志铭】

许州长社县主簿葛君,讳良嗣,字兴祖。其先处州之丽水人,而兴祖之父徙居明州之鄞,兴祖葬其父润州之丹徒,故今又为丹徒人矣。曾大父讳遇,不仕。大父讳旰,赠尚书都官郎中。父讳源,以尚书度支郎中终仁宗时。度支君三子,当天圣、景之间,以文有声,赫然进士中。先人尝受其挚,阅之终篇,而屡叹葛氏之多子也。既而三子者,伯仲皆蚤死,独其季在,即兴祖。兴祖博知多能,数举进士,角出其上,而刻励修洁,笃于亲友,慨然欲有所为以效于世者也。年四十馀,始以进士出仕州县。馀十年,而卒穷于无所遇以死。嗟乎,命不可控引,而才之难恃以自见,盖久矣。然兴祖于仕未尝苟,闻人疾苦,欲去之如在己。其临视,虽细故,人不以属耳目者,必皆致其心。论者多怪之,曰:“兴祖且老矣,弊于州县而服勤如此。”余曰:“是乃吾所欲于兴祖。夫大仕之则奋,小仕之则怠忽以不治,非知德者也。”兴祖闻之,以余之言为然。兴祖娶胡氏,又娶郑氏。其卒年五十三,实治平二年三月辛巳。其葬以胡氏,在丹徒之长乐乡显扬村,即其年十一月某甲子也。兴祖四男子,蘩、蕴,皆有文学。蘩,许州临颍县主簿。蕴、邓州穰县主簿。藻、苹,尚幼也。四女子,皆未嫁云。铭曰:

蹇于仕,以为人尤。不施以年,孰主孰谋?无大憾于德,又将何求?

●卷九十三

◎墓志

  【太常博士曾公墓志铭】

公讳易占,字不疑,姓曾氏,建昌南丰人,其世出有公之考赠谏议大夫致尧之碑。大夫当太宗真宗世为名臣。公少以荫补太庙斋郎,为抚州宜黄、临川二县尉。举三司法,中进士第,改镇东节度推官。还,改武胜节度掌书记、崇州军事判官,皆不往。用举者监真州装卸米仓,迁太子中允、太常丞、博士,知泰州之如皋、信州之玉山二县。知信州钱仙芝者,有所丐于玉山,公不与,即诬公,吏治之,得所以诬公者,仙芝则请出御史。当是时,仙芝盖有所挟,故虽坐诬公抵罪,而公亦卒失博士,归不仕者十二年。复如京师,至南京病,遂卒。娶周氏、吴氏,最后朱氏,封崇安县君。子男六人,晔、巩、牟、宰、布、肇。女九人。公以端拱已丑生,卒时庆历丁亥也。后卒之二年而葬,其墓在南丰之先茔。始公以文章有名,及试于事,又愈以有名。临川之治,能不以威,而使恶人之豪帅其党数百人皆不复为恶。在越州,其守之合者倚公以治,其不合者有所不可,公辄正之。庄献太后用道士言作乾明观,匠数百人,作数岁不成。公语道士曰:“吾为汝成之。”为之捐其费太半,役未几而罢。如皋岁大饥,固请于州,而越海以籴,所活数万人。明年稍已熟,州欲收租赋如常,公独不肯听,岁尽而泰之县民有复亡者,独如皋为完。既又作孔子庙,讽县人兴于学。玉山之政,既除其大恶,而至于桥梁廨驿无所不治。盖公之已试于事者能如此。既仕不合,即自放为文章十馀万言,而《时议》十卷尤行于世。《时议》者,惩已事,忧来者,不以一身之穷而遗天下之忧。以为“其志不见于事则欲发之于文,其文不施于世则欲以传于后。后世有行吾言者,而吾岂穷也哉?”盖公之所为作之意也。宝元中,李元昊反,契丹亦以兵近边,阳为欲弃约者,天子独忧之,诏天下有能言者皆勿讳。于是言者翕然论兵以进,公独以谓“天下之安危顾吾自治不耳。吾已自治,夷狄无可忧者;不自治,忧将在于近,而夷狄岂足道哉?”即上书言数事,以为事不尔,后当如此,既而皆如其云。公之遭诬,人以为冤,退而贫,人为之忧也。而公所为十馀万言,皆天下事,古今之所以存亡治乱,至其冤且困,未尝一以为言。公没,而其家得其遗疏,曰:“刘向有言:‘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舍而善政还。’此可谓明白之论切于今者。夫夷狄动于外,百姓穷于下,臣以谓尚未足忧也。臣之所谓可忧者,特在分诸臣之忠邪而已。”其大略如此,而其详有人之难言者。盖公既病而为之,未及上而终云。呜呼,其尤可以见公之志也。夫谏者贵言人之难言,而传者则有所不得言,读其略不失其详,后世其有不明者乎?公之事亲,心意几微,辄逆得之。好学不怠,而不以求闻于世。所见士大夫之丧葬二人,逆一人之柩以归,又字其孤;又一人者,宰相舅,尝为赞善大夫,死三十年犹殡,殡坏,公为增修,又与宰相书责使葬之。此公之行也。盖公之试于事者小而不尽其材,而行之所加又近,唯其文可以见公之所存而名后世。故公之故人子王某,取其尤可以铭后世者,而为铭曰:

夫辨邪正之实,去万事之例,而归宰相之责。破佛与老,合兵为农,以立天下之本。设学校,奖名节,以材天下之士。正名分,定考课,通财币,以成制度之法。古之所以治者,不皆出于此乎?而《时议》之言如此。读其书以求其志,呜呼,公之志何如也。

【内翰沈公墓志铭】

公姓沈氏,讳遘,字文通,世为杭州钱塘人。曾祖讳某,皇赠兵部尚书。祖讳某,皇赠吏部尚书。父扶,今为尚书金部员外郎。公初以祖荫补郊社斋郎,举进士于廷中为第一,大臣疑已仕者例不得为第一,故以为第二,除大理评事,通判江宁府。当是时,公年二十,人吏少公,而公所为卓越已足以动人,然世多未知公果可以有为也。祀明堂恩,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岁满召归,除太常丞、集贤校理,判登闻鼓院、吏部南曹,权三司度支判官,又判都理欠凭由司。于是校理八年矣,平居闭门,虽执政,非公事不辄见也,故虽执政初亦莫知其为材。居久之,乃始以同修起居注,召试知制诰。及为制诰,遂以文学称天下。金部君坐免归,求知越州,又移知杭州。锄治奸蠹,所禁无不改,崇奖贤知,得其欢心,两州人皆画像祠之。英宗即位,召还,句当三班院,兼提举兵吏司封官告院,兼判集贤院,延见劳问甚悉。居一月,权发遣开封府事。公初至,开封指以相告曰:“此杭州沈公也。”及摄事,人吏皆屏息。既而以知审官院,遂以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公旦昼视事,日中则廷无留人,出谢诸客,从容笑语。客皆怪公独有馀日,而畿内翕然称治,人人如公坐视其左右。于是名实暴振发,贤临一时,自天子大臣皆论以为国之器,而闾巷之士奔走谈说,欢呼鼓舞,以不及为恐。会母夫人疾病,请东南一州视疾,英宗曰:“学士岂可以去朝廷也?”明日,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充群牧使,兼权判吏部流内铨、判尚书礼部。公虽去开封,然皆以为朝夕且大用矣,而遭母夫人丧以去。英宗闻公去,尤悼惜,时遣使者追赐黄金,而以金部君知苏州。公居丧致哀,寝食如礼,以某年某月得疾杭州之墓次,某日至苏州,而以某日卒,年四十有三。三男子,六女。中男恭嗣,后公六日卒。隆嗣、延嗣与六女,皆尚幼。夫人陆氏,封安定郡君。公官右谏议大夫,散官朝散大夫,勋轻车都尉,爵长安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有文集十卷。公平居不常视书,而文辞敏丽可喜,强记精识,长于议论,世所谓老师宿学无所不读,通于世务者,皆莫能屈也。与人甚简,而察其能否贤不肖尤详,视遇之各尽其理。为政号为严明,而时有所纵舍,于善良贫弱,抚恤之尤至。在杭州,待使客多所阔略,而州人之贫无以葬及女子失怙恃而无以嫁者,以公使钱葬嫁之,凡数百人。于其卒,知与不知,皆为之叹惜。某年某月某日葬公杭州某乡某里。铭曰:

沈公仪仪,德义孔时。升自东方,其明孰夷?视瞻叹誉,无我敢疵。正昼而陨,呜呼可悲。序传有史,亦在铭诗。

【王深父墓志铭】

吾友深父,书足以致其言,言足以遂其志,志欲以圣人之道为己任,盖非至于命弗止也。故不为小廉曲谨以投众人耳目,而取舍、进退、去就必度于仁义。世皆称其学问文章行治,然真知其人者不多,而多见谓迂阔,不足趣时合变。嗟乎,是乃所以为深父也。令深父而有以合乎彼,则必无以同乎此矣。尝独以谓天之生夫人也,殆将以寿考成其才,使有待而后显,以施泽于天下。或者诱其言以明先王之道,觉后世之民。呜呼,孰以为道不任于天,德不酬于人,而今死矣。甚哉,圣人君子之难知也。以孟轲之圣,而弟子所愿,止于管仲、晏婴,况馀人乎?至于扬雄,尤当世之所贱简,其为门人者,一侯芭而已。芭称雄书,以为胜《周易》。《易》不可胜也,芭尚不为知雄者。而人皆曰:“古之人生无所遇合,至其没久而后世莫不知。”若轲、雄者,其没皆过千岁,读其书、知其意者甚少,则后世所谓知者未必真也。夫此两人以老而终,幸能著书,书具在,然尚如此。嗟乎深父,其智虽能知轲,其于为雄,虽几可以无悔,然其志未就,其书未具,而既早死,岂特无所遇于今,又将无所传于后?天之生夫人也而命之如此,盖非余所能知也。深父讳回,本河南王氏。其后自光州之固始,迁福州之侯官,为侯官人者三世。曾祖讳某,某官。祖讳某,某官。考讳某,尚书兵部员外郎。兵部葬颍州之汝阴,故今为汝阴人。深父尝以进士补亳州卫真县主簿,岁馀自免去。有劝之仕者,辄辞以养母。其卒以治平二年七月二十八日,年四十三。于是朝廷用荐者以为某军节度推官,知陈州南顿县事,书下,而深父死矣。夫人曾氏,先若干日卒。子男一人某,女二人,皆尚幼。诸弟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深父某县某乡某里,以曾氏。铭曰:

呜呼深父,惟德之仔肩,以迪祖武。厥艰荒遐,力必践取。莫吾知庸,亦莫吾侮。神则尚反,归形此土。

【叔父临川王君墓志铭】

孔子论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之孝,固有等矣。至其以事亲为始,而能竭吾才,则自圣人至于士,其可以无憾焉一也。余叔父讳师锡,字某。少孤,则致孝于其母,忧悲愉乐不主己,以其母而已。学于他州,凡被服、食饮、玩好之物,苟可以惬吾母而力能有之者,皆聚以归,虽甚劳窘终不废。丰其母以及其昆弟姑姊妹,不敢爱其力之所能得;约其身以及其妻子,不敢歉其意之所欲为。其外行,则自乡党邻里及其尝所与游之人,莫不得其欢心。其不幸而蚤死也,则莫不为之悲伤叹息。夫其所以事亲能如此,虽有不至,其亦可以无憾矣。自庠序聘举之法坏,而国论不及乎闺门之隐,士之务本者,常诎于浮华浅薄之材。故余叔父之卒,年三十七,数以进士试于有司,而犹不得禄赐以宽一日之养焉。而世之论士也,以苟难为贤,而余叔父之孝,又未有以过古之中制也,以故世之称其行者亦少焉。盖以叔父自为,则由外至者,吾无意于其间可也。自君子之在势者观之,使为善者不得职而无以成名,则中材何以勉焉?悲夫!叔父娶朱氏。子男一人,某,女子一人,皆尚幼。其葬也,以至和四年,于真州某县某乡铜山之原皇考谏议公之兆。为铭。铭曰。

夭孰为之?穷孰为之?为吾能为,已矣无悲。

【虞部郎中刁君墓志铭】

刁氏于江南为显姓。当李氏时,君曾祖讳某,甚贵宠,尝节度昭信军,卒,葬昭信城南。皇祖讳某,亦尝仕李氏,归朝廷,以尚书兵部郎中直秘阁,终真宗时,其墓在江宁牛首之北。后秘阁再世不大遂,然多名人在世议中。尚书屯田员外郎讳某者,葬丹徒,于君为皇考,故君为丹徒人。君讳某,字某,尝举进士不中,遂用皇祖荫仕州县,以尚书虞部郎中知广德军。归,卒于京师,年六十一。后卒之若干日,治平二年二月十五日,葬丹徒乐亭村。君敦厚谨饬,治内外皆严以有恩,所居官,举其治,以此多荐者。初娶孙氏,后娶郭氏,封金华县君。有六男子:珉,试将作监主簿;,守某县令;次、瑰、卞、,为进士。三女,长嫁尚书屯田员外郎梁昱,馀未嫁。铭曰:

刁氏南祖,奋功以武。诒禄于孙,有蔚有文。君以祖芘,厥艰初仕。祗载不惰,有荣于位。徂相名原,此新宫。筮云终吉,铭告无穷。

【王会之墓志铭】

君讳逢,字会之,姓王氏,太平州当途县人也。尝举进士不中,去以所学教授。于是苏州士人从转运使乞君主其学,学者常致数千百人,君所奖养成就者多矣。乃始以进士起家,权南雄州军事判官,归,试判超等,补袁州军事判官,留为国子监直讲,兼陇西郡王宅教授。李某行内修谨,君盖有力焉。岐国公主既嫁,为君求迁,有命矣,君辞焉,乃已。君少以文学知名,于书无所不观,而尤喜《易》,作《易传》十卷、《乾德指说》一卷、《复书》七卷,名士大夫多善其书者。于是枢密使张公举君可试馆职,而宰相无知君者,故不用。通判徐州,以疾不赴,求监苏州酒,以嘉八年正月六日不起,年五十九,至太常博士。君为人乐易,笃于朋友故旧,于势利无所苟,能爱人以得其欢心。君皇祖考延嗣,祖、考皆不仕,而皇考以君故,赠大理评事。前夫人苏氏,后夫人陈氏,皆无子。陈氏名家子,亦有贤行,以嘉八年四月二日葬君苏州吴县三玄乡陆公原,以前夫人苏氏焉。铭曰:

宜寿也,五十而已;宜贵也,止于博士。谓卒有后也,而终无子。呜呼夫子,命不可与谋。其归其安,永矣兹丘。

【袁州军事推官萧君墓志铭】

袁州军事推官新喻萧君,讳洵,字公美。初年十五,以父命就学于乡里,后数举进士不合,用父荫试秘书省校书郎,选筠州司法。尝独守法争议,脱数人于几死,又选吉州吉水县主簿,遂佐袁州,摄行宜春令事。县甚治,用举者十四人当召对。以治平二年五月十八日卒京师,年四十五。越四年二月三日,葬新喻钟山乡钟山里。于是夫人张氏前死而别葬。子男一人,钅享,郊社斋郎。女六人,其四人既为士妻,其二尚幼。萧氏故长沙人,当李氏时迁江南,或居庐陵,或新喻,后皆以才力名艺自显。君曾祖讳绍,有儒学,不仕。祖讳世则,赠光禄卿。父固尝以尚书刑部郎中、集贤殿修撰守桂州,经略南方,号称能臣。已而有所牾,以祠部郎中分司遂致仕。君厚谨密,事亲左右不怠,当官廉实以敏,以故多举者。铭曰:

於嗟萧君,营此新卜。何性之祥,而命之不谷。匪父匪母,匪子为忧。自其邑里,皆叹以愀。有铭厥实,藏在中丘。

【大理寺丞杨君墓志铭】

君讳忱,字明叔,华阴杨氏子。少卓荦,以文章称天下。治《春秋》,不守先儒传注,资他经以佐其说。其说超厉踔越,世儒莫能及也。及其为吏,披奸发伏,振レ利害,夫人之以声名权势骄士者,常逆为君自诎,盖君有以过人如此。然恃其能,奋其气,不治防畛以取通于世,故终于无所就以穷。初,君以父荫守将作监主簿,数举进士不中。数上书言事,其言有众人所不敢言者。丁文简公且死,为君求职,君辞焉。后用大臣荐,召试学士院,又久之,不就。积官至朝奉郎、行大理寺丞、通判河中府事、飞骑尉,而坐小法绌监蕲州酒税,未赴,而以嘉七年四月辛巳卒于河南,享年三十九。顾言曰:“焚吾所为书,无留也,以柩从先人葬。”八年四月辛卯,从其父葬河南府洛阳县平乐乡张封村。君曾祖讳津。祖讳守庆,坊州司马,赠尚书左丞。父讳偕,翰林侍读学士,以尚书工部侍郎致仕,特赠尚书兵部侍郎。娶丁氏,清河县君,尚书右丞度之女。男两人:景略,守太常寺太祝,好书,学能自立;景彦,早卒。君有文集十卷,又别为《春秋正论》十卷,《微言》十卷,《通例》二十卷。铭曰:

芒乎其孰始,以有厥美。味乎其孰止,以终于此。纳铭幽宫,以慰其子。

【节度推官陈君墓志铭】

人之所难得乎天者,聪明辨智敏给之材;既得之矣,能学问修为以自称,而不弊于无穷之欲,此亦天之所难得乎人者也。天能以人之所难得者与人,人欲以天之所难得者徇天,而天不少假以年,则其得有不暇乎修为,其为有不至乎成就,此孔子所以叹夫未见其止而惜之者也。陈君讳之元,字某,年二十七,为武昌军节度推官以卒。自其为儿童,强记捷见,能不劳而超其长者。少长,慨然慕古人所为,而又能学其文章。既以进士起家,则喜曰:“无事于诗赋矣,以吾日力尽之于所好,其庶乎吾可以成材。”于是悉橐其家书之官,而蚤夜读以思,思而不得,则又从其朋友讲解,至于达而后已,其材与志如此。使天少假以年,则其成就当如何哉?然无几何得疾病,遂至于不起。嗟乎,此亦所谓未见其止而可惜者也。君某州之某县人。曾祖曰某。祖曰某。考曰某。以嘉某年某月某甲子,其兄之方为之卜某州某县某所之原以葬。而临川王某为铭曰:

浮扬清明,升气之乡;沈翳浊墨,降形之宅。其升远矣,其孰能追?其降在此,有铭昭之。

●卷九十四

◎墓志

  【尚书祠部郎中集贤殿修撰萧君墓志铭】

区希范诛,广西困于兵,诏以尚书屯田员外郎萧君知桂州,兼广西都巡检、提举兵甲溪峒事。至则因其故俗,治以宽大,广西遂安。而君以材选,为荆湖南路提点刑狱。未几,以君之信于南方也,又以君为广西水陆计度转运使。方是时,侬智高搜兵诱聚中国亡命,阴以其众窥边境,而边吏士尚皆不寤。君独忧此,以谓必为南方之患,乃选遣才辩吏,说智高内属,上书言状,请因以一官抚之,使抗交趾,且可以纾患。书下枢密,枢密以智高故属交趾,纳之生事,以诏问君:“能保交趾不争智高,智高终无为寇,则具以闻。”君曰:“蛮夷视利则动,必保其往,非臣之所能。顾今中国势未可以有事于蛮夷,则如智高者抚之而已。且智高才武强力,非交趾所能争而畜也。就其能争,则蛮夷方自相攻,吾乃所以闲而无事。”争议至五六,而枢密遂绌君言不报。君又奏请择将吏、缮兵械、修城郭以待变,亦至五六,又皆不报。而君以召归,智高果反邕州,杀其守将,出入广东、西十有一州,所至残破,吏士多走死。枢密乃更归责于君,以知吉州,一时士大夫纷纷欲为君讼,君遂绝口无所道。世以此称君长者,又因知君智谋果可以任边事。居顷之,遂复以为广东转运使,又以直昭文馆知桂州。当是时,侬宗旦聚兵智高故地,无所属,邕州为之警,诸将皆议兴师,君又独持招降之议。朝廷用君议,宗旦遂释兵服,以为西头供奉官,而边无事。于是君积官至尚书刑部郎中,以集贤殿修撰再任。会蛮申绍泰反,巡检宋士尧战死,仁宗使中贵人出视,君坐士尧死降知江州。而提点刑狱因中贵人言君罪状,朝廷为置狱。而君所坐止于赎金,诸提点刑狱所言多无之,然犹夺两官以免。稍除监抚州盐酒,辞不往,以分司南京就第。诸公多欲荐起之者,君遂告老,即以尚书祠部郎中致仕。君讳固,字干臣。初以进士选桂阳监判官、楚州团练推官,用举者二十三人,改大理寺丞,知开封府阳武、永康军青城两县,通判虔州。以方略擒盗,赐书奖谕,移知江州。所至皆有善状,推贤举善,束缚奸吏,明而不残。于财利尤能开阖敛散。故在广东收铜盐课,皆倍前以十万数。治平三年,年六十五,以九月十七日卒于家。初娶陇西县君李氏,再娶彭城县君刘氏。子男二人,洵,袁州军事推官,前死;,试秘书省校书郎,知鄂州嘉鱼县事。女三人,嫁江州湖口县主簿何正臣,龚州司户参军欧阳成,其季尚幼也。孙男女十八人。萧氏故长沙人,君曾祖讳处钧,当湖南马氏时为衡州司马,以马氏方乱,弃其官归李氏江南,不愿仕。有赐田百顷袁州之新喻,新喻后属临江军,故今为临江新喻人。祖讳绍,考讳世则,皆以儒学不仕,而考以君故赠官至光禄卿。君之疾革也,出其奏议焚之,其子孙所录传尚二百馀篇。盖其言详密,多世务之要。四年九月二十二日,葬君新喻安和乡长宣里佛子冈。铭曰:

司马去荆,望此南国。君贲厥趾,萧宗以殖。致功蛮方,时告厥犹。朝为弗闻,疆场用忧。受慝不让,退安一州。既穷而通,终以无偶。铭诗幽宫,传载永久。

【赠光禄少卿赵君墓志铭】

侬智高反广南,攻破诸州,州将之以义死者二人,而康州赵君,余尝知其为贤者也。君用叔祖荫试将作监主簿,选许州阳翟县主簿、潭州司法参军,数以公事抗转运使,连劾奏君,而州将为君讼于朝,以故得无坐。用举者为温州乐清县令,又用举者就除宁海军节度推官。知衢州江山县,断治出己,当于民心,而吏不能得民一钱,弃物道上,人无敢取者。余尝至衢州,而君之去江山盖已久矣,衢人尚思君之所为而称说之不容口。又用举者改大理寺丞,知徐州彭城县。祀明堂恩改太子右赞善大夫,移知康州。至二月而侬智高来攻,君悉其卒三百以战,智高为之少却。至夜,君顾夫人取州印佩之,使负其子以匿,曰:“明日贼必大至,吾知不敌,然不可以去,汝留死无为也。”明日,战不胜,遂抗贼以死,于是君年四十二。兵马监押马贵者,与卒三百人亦皆死,而无一人亡者。初,君战时,马贵惶扰至不能食饮,君独饱如平时,至夜,贵卧不能著寝,君即大鼾,比明而后寤。夫死生之故亦大矣,而君所以处之如此。呜呼,其于义与命,可谓能安之矣。君死之后二日,而州司理谭必始为之棺敛,又百日而君弟至,遂护其丧归葬。至江山,江山之人老幼相携扶祭哭,其迎君丧有数百里者。而康州之人亦请于安抚使,而为君置屋以祠。安抚使以君之事闻天子,赠君光禄少卿,官其一子觐右侍禁官,其弟子试将作监主簿,又以其弟润州录事参军师陟为大理寺丞,签书泰州军事判官厅公事。君讳师旦,字潜叔,其先单州之武成人。曾祖讳晟,赠太师。祖讳和,尚书比部郎中,赠光禄少卿。考讳应言,太常博士,赠尚书屯田郎中。自君之祖,始去武成而葬楚州之山阳,故今为山阳人。而君弟以嘉五年正月十六日葬君山阳上乡仁和之原,于是夫人王氏亦卒矣,遂举其丧以。铭曰:

可以无祸,有功于时。玩君安荣,相顾莫为。谁其视死,高蹈不疑。呜呼康州,铭以昭之。

【朝奉郎守国子博士知常州李公墓志铭】

公李氏,讳馀庆,字昌宗,年四十四,官止国子博士、知常州以卒。然公之威名气略闻天下,自其卒至今久矣,天下尚多谈公之为有过于人者。余尝过常州,州之长老道公卒时就葬于横山,州人填道瞻送叹息,为之出泪,又为之画像,置之浮屠以祭之,于是又知公之有惠爱于常人也。已而与公之子处厚游,则得公之所为甚具。盖公之为政,精明强果,事至能立断而得,久奸宿恶辄取之不贷。至其化服,则抚循养息,悉有其处。所以威震远近,而蒙其德者,亦思之无穷也。当明肃太后时,尝欲用公矣,公再上书论事,其言甚直,以故不果用而出常州。呜呼,公之自任,岂止于一州而已,此有志者所以为之惜也。始公以叔父任起家应天府法曹参军,遇事辄争之,留守者不能夺也,卒荐公改太常寺太祝,知湖州归安县。其后通判秀州,州近盐,公作华亭、海盐二监以业盗贩之民,岁入缗钱八十万。又为石堤,自平望至吴江五十里,以除水患,人至今赖之。其所至处,利害多如此,然非公大志所欲以就名成功者,故不悉著,著其利于民尤大而能以久者云。公平生慷慨,好议当世事,其所趣舍,必欲如己意,虽强有势,终不为挠。尝考前世治乱之迹,与其君臣之间议论,编为七十卷,藏于家,此盖其大志所存也。公之先为开封之陈留人,五代祖为梁使闽,因避地家于福之涟江。曾大父周,不仕。大父郁,赠尚书虞部员外郎。考慕玢,秘书省著作佐郎,赠尚书工部员外郎。夫人龚氏,永安县君。男五人,处常,忠武军节度推官,与谊、诚皆已卒。处厚,大理寺丞,与处道皆进士。既葬之二十三年,至和元年,余铭其墓曰:

公闽于家,来自陈留。维时方屯,闭蓄函收。其孰有源,而久于幽。自公之考,乃施乃流。其流至公,孰敢泳游。茫洋演迤,小大毕浮。曷蹇于行,使止一州?庶其涣发,在后之修。

【左班殿直杨君墓志铭】

束鹿杨辟状其先人曰:君讳文诩,字巨卿,少孤,鞠于世父。世父战契丹于常山,君始十七,能以兵入得甲马。其后世父为峡州麻溪寨主,合州兵讨蛮之叛者。君以二十五卒驰前与蛮三千遇,蛮传畏君勇,悉还走险,其酋据险下射,杀君卒几尽。君以两矢自下颠其酋,而后世父军亦至,遂戡其众以归。天子赏世父一官,而以君属三班为殿侍。君曾祖讳渊,祖讳君正,父讳德成,皆以经术教授乡里,遭五代变扰,皆不仕。君亦少敏强记,通五经、刑名、书数,然负其材武,思一有所奋成功名,以故为武吏。稍迁借职,监睦州酒。由借职三迁为左班殿直,由睦州亦三迁为邵州武冈寨兵马监押。由武冈归京师,以庆历七年二月二十九日、年七十三而卒。初康定中,将相欲五路兵攻夏,故相陈恭公为陕西招讨使,欲君为用,知君者皆曰:“君尝有所试,今其时也,勉之矣。”君不应而辞以疾,顾说恭公曰:“吾士卒惰久矣,而数败以恐,卒然殴之以入不测,战久讲胜悍强之贼,愚不知计策,见其危而已。”恭公默然。而其后兵果不得出,自是君亦老矣,更读书劝诸子以学,无复言兵事。方君少壮时,喜兵,弯弓剑,士莫敢伍。然仁恕爱物,遇人谦谨。麻溪士卒,杀戮无所择,君为救止,全活甚众。其在武冈,以恩信得诸蛮,蛮有嵩、叙、上下诚等州刺史,至呼君为父,终君去不为侵窃。君夫人杜氏,生三男,其长子早卒。次辟,为大理寺丞,次闳。三女子皆已嫁,其长亦早卒。夫人少君十岁,以嘉二年五月二十三日卒于酸枣,而寿与君皆七十三。六月二日合葬于陈州宛丘县友于乡彭陵原。临川王某曰:士之以材称于世而能以义克者少矣。子路,学孔子者也,然怙其勇以不得死。君以此其材至白首无所遇,而恂恂自克,以考厥终,克有名子,载其行治,其可铭。铭曰:

擐坚挽强,可捍四方,视时弛张,以不悖于常,维士之良。

【内殿崇班钱君墓碣】

内殿崇班、广德军兵马都监钱君之墓,在和州之历阳鸡笼乡永昌里。初,钱氏以布衣起王吴越。当五代时,诸侯王僭悖,独常顺事中国,道闭无所出,则间以其方物取海上输之天子。至宋受命,欲一天下,吴越王即帅其属朝京师,而尽献其地。天子受其地,王之淮海,而褒题其子孙。盖至于今百年,钱氏之有籍于朝廷者,殆不可胜数,而以才称于世、尝任事者,比比出焉。君讳某,字某,右屯卫将军讳某之子,昭化军节度使讳某之孙,吴越文穆王讳某之曾孙,钱氏以才称于世者也。其为子弟也,父昆称良焉;其为父兄,又能教其子弟;其为吏,又能修其职事,而天子尝任之以为材。始以季父恩公荫补三班借职,稍迁至内殿崇班,知钦州,州人甚爱之。归奏事殿中称旨,遂迁内殿承制、提点广南西路刑狱。在广西四年,以功次迁供备库副使,刺举当法,贤士大夫多誉之。当是时,侬智高为奸,数边吏,边吏莫能抗,诸州又皆无兵,君即奏请戍兵以待变。奏至五六,而大臣终不许,即复上书求罢,又不许,而侬智高果反。君坐诎三官,监饶州酒。居久之,稍复迁至内殿崇班、广德军兵马都监。至广德之明年,嘉二年,君年七十一矣,以三月某甲子卒。昭化之治和州也,凡十八年,有惠爱于州人,其卒,子孙遂留以葬。故君子淇、沂、沃、溥,奉君丧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归葬于永昌先人之兆。而淇、沂以余曾从事于文辞,自君之将葬至于今三年,跋涉而从余以求铭数矣,然不止而愈勤。噫,其若是,余不可以无铭。于是为之叙次,使归而诸墓。

【吴处士墓志铭】

君吴氏,讳某,字某,其先建安大姓。曾大父讳某,建州长史,大父讳某,馆驿巡官、检校尚书吏部员外郎,皆江南李氏所置也。方李氏时,吏部府君之父子,同时仕江南者以十数,至君之考讳某,始以汀州军事推官归选于朝,主郑之新郑簿。君少孤,事母夫人至孝,与其弟轲相爱。春秋祭先人,虽老矣,视牲省器,皆不以属子孙,俯仰斋栗,如见其飨之者,已祭,未尝不悲哀也。读书取大指通而已。或劝之谋利,曰:“吾贫久矣。人以我为忧,而我以是为乐,不能改也。”有子三人,甫、申、冉,皆不使事生产,曰:“士而贫,多于工商而富也。”三人者,皆以进士贡于乡,而申为太平州军事推官。君年七十八,某年某月某日卒于太平之官舍,甫等护其柩归葬于江州某县某乡某原,某年某月日也。夫人前君卒,别葬,实南阳叶氏。始君所居毁于水,乃奉母夫人来客江州,爱其山川而遂家之,故其葬也以归焉。申之友南阳张颉论次君之事如此,而申以告曰:“先人不幸,力为善而不获显于天下。今其葬,宜得铭,使后世有见焉。”嗟乎,予不及识君矣,然予之故人多能言君之教诸子尽其道,故卒皆有立,而申之文行尤以知名于世。方今士大夫之列于朝者,天子于其父母皆有以宠嘉之,其官封之卑钜视其子,所以劝天下之为父母而慰其子之心。以君之善教而子之材,宜及其身有高爵盛位之报焉。其生也,既不及,其没也,孰知其不卒享也哉?是故不宜无铭也。铭曰:

士或为仁,称止一乡。至其后兴,厥闻乃光。或业以勤,而传之杞。维是不朽,实君有子。

【尚书司封员外郎张君墓志铭】

君姓张氏,讳彦博,字文叔。其先家齐州之禹城。曾祖讳,赠太子洗马。祖讳制,又徙其家于蔡州,赠尚书吏部侍郎。父讳保雍,仕至尚书刑部郎中、两浙转运使。君以荫为太庙斋郎,调武昌县尉,能禁抑淫祠,使尽去境内。再调抚州司法。尝摄令临川,始取强悍者一人,痛治以威,而皆喜以畏。却使者不急之须,而使者不敢怒。徙亳州ガ县令,用荐者监蕲州石桥茶场。锁厅应进士举,中其科。寻丁母忧,服除,调兴化军兴化县令。僧有连结为奸党者,久至三十馀年,君悉捕以置于法,而废其寺。古田县有剧贼,即遁去。复调黄州黄陂县令,稍筑堤防以利农,告使者更盐利之法,自是役赖以均。改袁州军事判官,以治平四年十月六日卒于官,享年四十九。君少力学问,尤知史书,不惮折节以交贤士大夫,而喜趋人之急。教兄之孤子至于登第,抚三女悉得所归。而其仕也,所为又能不苟,故前后多荐者。初娶刘氏,又娶方氏。子二人,曰仲伟,曰次贤。君昔去石桥,遂留居于蕲。故其葬也,从刘氏于蕲之安仁乡芙蓉山,盖熙宁二年十月六日也。君于文章尤喜作歌诗,有集四十卷藏于家。铭曰:

恭惠敏明,交悦以称,不遂其成,恢旷坦易。或投以累,终以困踬,惟人载德,宜福多锡。得寿亦啬,曷告其悲。铭续风诗,万世之贻。

【尚书屯田员外郎仲君墓志铭】

君仲氏,讳讷,字朴翁,广济军定陶人。曾祖讳环,祖讳祚,皆弗仕,而至君父讳尹,始仕至曹州观察支使,赠右赞善大夫。君景元年进士,起家莫州防御推官,年少初官,然上下无敢易者。时传契丹且大扰边,朝廷使中贵人来问,知州张崇俊未知所对,公策契丹无他,为具奏论之。崇俊喜曰:“朝廷必知非吾能为此,然亦当善我能听用君也。”又权博州防御判官,以母夫人丧去。去三年,复权明州节度推官。县送海贼数十人,狱具矣,君独疑而辨之,数十人者皆得雪。用举者改大理寺丞,知大名府清平、邛州临溪两县,又通判解州。于是三迁为尚书屯田员外郎,而以皇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卒,年五十五。君厚重有大志,不妄言笑,喜读书,为古文章,晚而尤好为诗,诗尤称于世。所在有声绩,然直道自信,于权贵人不肯有所屈,故好者少,然亦多知其非常人也。其在越、蜀,士多从之学。当宝元、康定间,言者喜论兵,其计不过攻守而已,君独推《书》所谓“食哉唯时,柔远能迩,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为《御戎议》二篇。嗟乎,此流俗所羞以为迂而弗言者也,非明于先王之义,则孰知夫中国安富尊强之为必出于此?君知此矣,则其自信不屈,宜以有所负而然,惜乎其未试也。君初娶王氏,尚书驾部郎中兰之女,又娶李氏,尚书虞部员外郎宋卿之女。三男子,伯达,为太常博士,次伯适、伯同,为进士。三女子,嫁殿中丞任庾、并州交城县尉崔绛、兴元府户曹参军任膺。博士以熙宁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葬君于定陶之闵丘乡,而以余之闻君也,来求铭。铭曰:

於戏朴翁,天偶人<角奇>。翔其德音,而踬于时。

【临川吴子善墓志铭】

临川吴氏有子兴宗,字子善,年二十丧母,而其父以生事付之,则先日出以作,后日入以息。日午矣,家一人未饭,其夫妇必尚空腹;天寒矣,家一人未纩,其夫妇必尚单衣。盖如此者二十年而父终,三十年而已死。凡嫁五妹,办数丧,又以其筋力之余及于乡党。苟有故,必我劳人佚,先往后归。而尤笃于友爱,见弟有过,则颜色愈温,须饮酒欢极之间,乃微示以意。既而即泣下曰:“吾亲属我以汝,吾所以不避艰险者,保汝而已。”其弟终感悟悔改为善士,以文学名于世。此待其弟乃尔,若于他人,则绝口不涉其非。然里中少年,闻其謦咳之音,往往逃匿,若匿不及,则俯首恐愧。而尝有所纟圭,一至讼庭,及着械,同纟圭数十人为之皆哭,掌狱者惊起白守,守立免焉。其见畏爱多此类。某谓其父为诸舅,甚知其所为,故于其弟子经、孝宗之求志以葬也,为道而不辞。子善尝应进士举,后专于耕养,遂不复应。其死以治平四年八月九日,而十二月十二日与其母黄氏共葬于灵源村父墓之域中。父讳偃,亦有行义,用疾弗仕。祖讳表微,尚书屯田员外郎。曾祖讳英,殿中丞。初妻姓王氏、一男良弼,皆前卒。再娶杨氏,生荛、适、枉。荛始九岁,而四女幼者一岁云。

●卷九十五

◎墓志

  【比部员外郎陈君墓志铭】

陈晋公有子五人,其一人,今宰相是也。公,晋公之中子,而今宰相弟。晋公讳某,事始卒在史官。公讳某,字某,九岁用晋公恩守秘书省校书郎。晋公薨,恩改太常寺奉礼郎。服除,久之,会封禅恩改大理评事,监凤翔府酒税,又会祀汾阴,改卫尉寺丞。归以最升知邵武之邵武县。献文章,得试学士院,宰相才之,议与科名。公固辞亲在,愿得进官职也,不愿得科名。从之,通判秀州,改大理寺丞。归又献文章,表乞治剧郡,得淮阳军,改太子中舍。今上即位,恩改殿中丞,是岁赐绯衣银鱼,知临江军,还得睦州。荐者数人,天子以公名属审官,又徙知遂州,以齐国太夫人疾辞。还改虞部员外郎。上便宜数事得引对,因自赞,天子欲稍进用之,而遭齐国太夫人之丧以去。居无何,睦州人王稷上书斥公赦前数事,服除,犹坐是监虔州税。明道元年,恩改比部员外郎,通判建州,改驾部。用举者徙知吉州,坐法免。起为比部,监泗州粮料,又坐法免。起为虞部,监饶州钱监。复得比部归,羁居京师久之,乃出监江阴军酒税。道疾病,上书自言:“先臣恕得幸先皇帝至大臣,阶先臣以得仕,屡进所学蒙记识。方壮少时颇汲汲,欲自奋收一日之效,以卒事陛下,而孤行单立,无党友之助,又薄命不幸,数遭小人,以见困蹶,负先臣馀教,辱陛下器使之恩。今老矣,念终无以报盛德,深自愧耻,夙夜忧畏,以故得疾病且死。无田园以归,无强有力子弟以养,唯男一人世昌,去年为进士,得嘉庆院解。臣兄在中书,奏不得试礼部,今当为远官,去臣旁远甚。陛下怜之,幸听臣分司,改世昌苏、常间一官,以卒养臣,天地之赐也。臣诚穷,即不自言,谁当为臣言者。”书入未报,竟卒于江宁,得年若干,时某年月也。夫人某氏,子男两人,世昌,泉之晋江主簿,次世长,前死。女两人,皆已嫁。主簿将以某年月日葬公某处。葬有日,使来乞铭。初公为临江军,先君为之佐,其后二十五年,某得主簿于淮南,而兄事之,仍世有好,义不可以辞无铭也。公名臣子,少壮得美仕,间以文艺自进,意自以为且贵富世其家,而遭平世概以文法持臣下,故其材不得有所肆,而卒以龃龉穷。其感激怨怼,往往见于文辞,主簿离其藁为二十卷,读之知其心之所存也。而其求分司语尤悲,因掇其大概而存之。噫,其亦可悲也夫。铭曰:

于此有木焉,一本而中分,其材均,树之时又均。或断而焚,或剖以为牺尊。谁令然耶?其偶然耶?吾又何嗟!

【赠尚书吏部侍郎句公墓志铭】

公句氏,讳希仲,字衮臣。景德六年,以开封浚仪进士起家,历选于吏部,为扬州江都主簿、洪州新建县尉,权管句洪州奉新县事、开封府右军巡判官。其后除于审官,为监黄州岐亭镇茶盐酒税,监虔州税,知洪州分宁县,知容州,句当在京左右厢店宅务,知高邮军,知岳、安、袁、吉、筠五州。又其后除于中书,为知随州,又遂以疾求分司西京,而以皇三年四月丁亥卒于安州之传舍,享年七十一。散官至朝奉郎,职事官至光禄卿,勋至上柱国,赐绯鱼袋。公通训诂,工篆隶书,能传其父学,又善为诗。其在高邮,岁大饥,以便宜振救,所活万馀人。在鄂州,前吏以逃户诸税责邻人,至或无桑矣,而犹责其丝。公叹曰:“上恩及于无告,而州县若此壅之,何也?”即奏除之。在吉州,州素多事,公至则御之以简,奸吏恶民,顾不得有为,至相戒云:“以俟其去”。公奉寡嫂,畜孤兄子,尤笃于恩礼。自为郎中,先任其兄子,次及诸从,最后乃荫公子。兄外孙尹构,幼失父母,公收教之,再举进士礼部矣,顾言以构名闻,构由此补郊社斋郎。盖其为人敦厚长者,详于施人而略于养己如此。句氏其先京兆人。公曾祖讳同章,始迁成都之华阳。祖讳令宣,皇赠光禄寺丞。父讳中正,为孟氏武泰军节度使掌书记,太宗时自潞州录事参军召拜著作佐郎、直史馆,其后改直昭文。在两馆二十六年,同馆事多去为将相,而公修职守道,未尝为之少屈。以尚书屯田郎中卒于真宗之初,而葬浚仪。浚仪,今祥符也。故公子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公开封府之开封县保安乡永宁村。公元配清河张氏,继配楚丘边氏、祥符刘氏,刘氏封延安郡君。三男子:谌,尚书屯田员外郎;诜,早世;请,太庙室长。女子九人,嫁尚书驾部员外郎王正己、湖州德清县令郭真卿、尚书虞部郎中杨定、殿中丞刘、荣州录事参军张道古、起居舍人钟鼎臣、殿中丞杜师益、泰宁军节度推官谢京、登州司理参军王勖。及公之葬也,以公子谌故,张夫人追封仙游县太君,边夫人追封仙源县太君,刘夫人追封仁寿郡太君,而公亦赠官至尚书吏部侍郎。铭曰:

句宗华阳,世实京兆,来家东都,公考有庙。温温句公,有美有相,不炫不求,卒为圭璋。考翼在上,公丞在下,为此幽宫,亦浚之野。

【山南东道节度推官赠尚书工部郎中傅公墓志铭】

公姓傅氏,讳立,字伯礼。其先大名内黄人,今郓须城人也。庆历二年,以五举进士得同三礼出身,主郑州管城县簿。用举者为滑州灵河县令。遭母夫人丧,丧除,以山南东道节度推官知磁州昭德县事。嘉四年七月六日,卒于官舍,享年六十六。公以文行有声于乡,其志气甚大,既久困不遂,因不复有仕意,乡人强之,乃起佐管城。所为问义理如何,不肯有所顾计。贝州妖人为乱,吏坐不察者众,州县惩艾,有以妖告者,辄又致之刑辟。或诬浮屠道人为妖,州捕之急,公辩其无罪,即释之。在昭德,县人治河堤,总役者妄怒以立威,诸县畏其纠劾,莫敢校。及笞公县人,公夺之纵去,县人感悦,不督而功自倍,总役者亦不敢复犯公所部。其施于政者多如此,故其卒,老稚相扶携祭哭,思慕久之不怠。盖公孝慈忠信,刚毅有守,遇事不为可愧,其仁心尤至。既病亟,呼其季子告曰:“吾尝质田于郸,数十口赖以活者三十年。今田主往往而在,汝兄仕于朝,所不足者非财,可以券还之。”于是长子方官于莫州,及归遭丧,终以田归主如公戒。公曾祖讳凝,赠尚书库部员外郎。祖讳世隆,尚书户部员外郎,知邛州。父讳珏,右班殿直。凡三世皆以经学举,至公始为进士,而公子亦皆为进士。曰尧俞,尚书兵部员外郎。曰舜俞,郊社斋郎。曰君俞,未仕。馀四人皆早死。兵部君以才德为世名人,尝为谏官,以言事不合,辞知杂御史不肯就。以熙宁二年十月某日,葬公于孟州济源县清廉乡美化里,以夫人长寿县太君王氏。于是公赠官至尚书工部郎中。太君有贤行,方兵部除知杂御史也,适北使未返,而亲故皆贺,夫人弗受,治装为行,及兵部归而果辞不就以出也。铭曰:

惟傅厥先相武丁,告功皇天上比星。公躬服仁世守经,奋发华藻扬芬馨。宜殖福禄引厥龄,摧藏沉淹以氵鼎氵荧。爰志弗获终冥冥,爰有美子集帝庭。忠功孝名神所听,卜茔高原日永宁。

【尚书度支员外郎郭公墓志铭】

公讳维,字仲逸。少好学,有大志。年二十五,起为泰州司理,调泰、真二州判官,以能闻。监真州之酒税。丁母忧,服除,改著作佐郎,知南丰县。俗喜讼,令始至,豪猾辄构事入县,察令能否。公至,即得其妄,穷而徙之,由此无敢犯法。改新都县,又以治称。既去,民思之,相与绘公像祠焉。使者荐其材,就知雅州。王蒙正姻明肃太后家,侵民田几至百家,有诉者,更数狱无敢直其事,诏公治之。其行也,人为公惮。公至,则拔根レ节,不漏毫末,以田归民,蒙正坐除名。既归,天子目之,赐之朱衣,得尚书屯田员外郎,知常州。至州索宿奸数人流之,州以无事。移提点淮南刑狱,吏不治,道闻公至,往往豫以事求解,部中肃然。迁度支以卒,庆历二年正月也。凡仕二十七年。公刚毅能断,当事勇,不自恤。繇景德、祥符之间,四海平治,宽文法待吏,而吏乃相习为遨嬉噶者,或按一吏,则交议群诋,以为暴刻生事,日浸月积,而民敝于下矣。至公始按吏,而独急于权幸。有大臣出镇扬,不治,曲以礼事公。公奏斥,不报,既代,犹斥之,以是被按,一无憾言。以声威闻,而所至即有惠爱。某尝羁游过常,里中民有以亵语相骂者,其长者怒曰:“尔欲忘郭屯田邪?”盖公在常以此法其民,时卒已九年矣,犹不忘之。惜乎朝廷方欲显用,而公已不幸。其出于治者,犹未足以尽其志,故不悉书,特掇其一二而存之。此足以见公之志也。祖某,不仕。父某,赠殿中丞。母刘氏,仙源县太君。妻张氏,南阳县君。子男三人:先正,乌江县尉;聪正,举进士;祥正,星子主簿。女六人。以某年月日葬公于某处,公之里也。将葬,先正等以今司封员外郎赵П书来乞铭,先人与公祥符八年以进士起,而公子且与某游有好也,铭不敢让。铭曰:

翼翼汾阳,子仪始王,德完道粹,功盖于唐。宜享世泽,流如海长,原原南寓,孰嗣而昌?公生而明,刚简自徇,拔身贫羁,谊不辱进。苏穷斥奸,惠立威振,而年不长,志不时尽。既奋既材,天奚弗?刻铭在幽,来者之感。

【赠尚书刑部侍郎王公墓志铭】

江陵县有合葬龙山之西者,为宋龙川令、赠尚书刑部侍郎王公之墓。公之卒,得年七十一。其葬之岁在辛卯,为皇三年十二月甲申。龙川,其所卒也。以刑部侍郎赠公者,曰公之子光禄卿周。公讳文亮,字昭远,其先晋丞相导也。丞相十有六世之孙俭,为唐正议大夫、刺明州,始去长安之万年,为明之奉化人。大夫之兄曰[A159],[A159]生绅,绅生韶,韶生公,四世咸为县令。方钱氏之王吴越也,公尝试策入等,为其属州之掾。国除,选于京师,复掾密州,尉夔奉节,为邢之任令。举者二十馀人,不用。叹曰:“吾既其衰矣,而为是,是不可以已耶?”即以疾去。去之八年,无复言进,仕党故强起之,复叹曰:“仕不仕,惟义也,吾敢自必于其间耶?”起令龙川,遂卒。始公尚少,以文称于士友。尝度浙江,有忘白金百斤于舟,公最后独见之,留三日,得忘者归之而后去,而不告以名。佗日,从者以为言,于是又称其长者。今两县吏民皆曰贤令也;既亡,皆哀焉。合葬于龙山者,天水郡太君权氏,善草隶书,诵数经,能略通其说,实唐贞孝公皋之十七世孙云。子男四人:向、频、高,为进士,充其业;其季,光禄君也。女三人,皆归闻人。光禄君方洁勤审,下贤好学,人以为君子之子焉。自晋之乱,而戎夷盗贼,穴有中国,且乱且治,至于今岁千年。士大夫之家,流落颠顿,不常其世,后虽有振起者,多不知其族之所出。独光禄君之家,为世其家,而能自道尤详。自大夫伯仲至公四世之告命皆具在。命其宗人之子某铭公之墓者,光禄君也。铭曰:

公先籍秦系相导,大夫相孙维作守。兄[A159]遂留家海浦,子绅孙韶公祖考。于东四传弗甚耀,藏仁厥家以赉后。后蕃而昌其必效,今卿追公为之兆。

【兵部员外郎马君墓志铭】

马君讳遵,字仲涂,世家饶州之乐平。举进士,自礼部至于廷,书其等皆第一。守秘书省校书郎,知洪州之奉新县,移知康州。当是时,天子更置大臣,欲有所为,求才能之士以察诸路,而君自大理寺丞除太子中允、福建路转运判官。以忧不赴,忧除,知开封县,为江淮荆湖两浙制置发运判官。于是君为太常博士,朝廷方尊宠其使事以监六路,乃以君为监察御史,又以为殿中侍御史,遂为副使。已而还之台,以为言事御史。至则弹宰相之为不法者,宰相用此罢,而君亦以此出知宣州。至宣州一日,移京东路转运使。又还台为右司谏,知谏院。又为尚书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同判流内铨。数言时政,多听用。始君读书,即以文辞辩丽称天下,及出仕,所至号为辨治,论议条鬯,人反覆之而不能穷。平居颓然,若与人无所谐,及遇事,有所建则必得其所守。开封常以权豪请托不可治。客至有所请,君辄善遇之无所拒。客退,视其事一断以法。居久之,人知君之不可以私属也,县遂无事。及为谏官、御史,又能如此。于是士大夫叹曰:“马君之智,盖能时其柔刚以有为也。”嘉二年,君以疾求罢职以出,至五六,乃以为尚书吏部员外郎、直龙图阁,犹不许其出。某月某甲子君卒,年四十七。天子以其子某官某为某官,又官其兄子持国某官。夫人某县君郑氏。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君信州之弋阳县归仁乡里沙之原。君故与予善。予常爱其智略,以为今士大夫多不能如,惜其不得尽用,亦其不幸早世,不终于贵富也。然世方惩尚贤任智之弊,而操成法以一天下之士,则君虽寿考且终于贵富,其所畜亦岂能尽用哉?呜呼,可悲也已。既葬,夫人与其家人谋而使持国来以请曰:“愿有纪也,使君为死而不朽。”乃为之论次,而系之以辞。曰:

归以才能兮又予以时,投之远涂兮使骤而驰。前无御者兮后有推之,忽税不驾兮其然奚为。哀哀茕妇兮孰慰其思,墓门有石兮书以余辞。

【泰州海陵县主簿许君墓志铭】

君讳平,字秉之,姓许氏。余尝谱其世家,所谓今泰州海陵县主簿者也。君既与兄元相友爱称天下,而自少卓荦不羁,善辨说,与其兄俱以智略为当世大人所器。宝元时,朝廷开方略之选,以招天下异能之士,而陕西大帅范文正公、郑文肃公,争以君所为书以荐,于是得召试,为太庙斋郎,已而选泰州海陵县主簿。贵人多荐君有大才,可试以事,不宜弃之州县。君亦常慨然自许,欲有所为,然终不得一用其智能以卒。噫,其可哀也已。士固有离世异俗,独行其意,骂讥、笑侮、困辱而不悔。彼皆无众人之求,而有所待于后世者也,其龃龉固宜。若夫智谋功名之士,窥时俯仰,以赴势利之会而辄不遇者,乃亦不可胜数。辩足以移万物而穷于用说之时;谋足以夺三军而辱于右武之国。此又何说哉?嗟乎,彼有所待而不悔者,其知之矣。君年五十九,以嘉某年某月某甲子葬真州之扬子县甘露乡某所之原。夫人李氏。子男瑰,不仕;璋,真州司户参军;琦,太庙斋郎;琳,进士。女子五人,已嫁二人,进士周奉先、泰州泰兴县令陶舜元。铭曰:

有拔而起之,莫挤而止之。呜呼许君,而已于斯,谁或使之。

【汉阳军汉川县令陈君墓志铭】

陈君之墓在某州某县某乡某所之原,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陈君者,讳之祥,字某,家某州之某县。其业进士,其中等以皇二年。其官,滁州全椒县主簿、汉阳军汉川县令。其为人,强于学,果于行,能使为之长者听,为之民者思。其卒,年三十二。有一男一女,皆出夫人李氏。其葬,临川王某为之铭:

芒乎既壮而能充,忽乎奚去而谁从?归形幽阴兮土以为宫,聚封其上兮为记无穷。

●卷九十六

◎墓志

  【亡兄王常甫墓志铭】

先生七岁好学,毅然不苟戏笑。读书二十年。当庆历中,天子以书赐州县,大置学。先生学完行高,江淮间州争欲以为师,所留辄以《诗》、《书》、《礼》、《易、》、《春秋》授弟子,慕闻来者往往千馀里。磨砻淬濯,成就其器,不可胜数。而先生始以进士下科补宣州司户,至三月转运使以监江宁府盐院。又三月卒,又七月葬,则卒之明年四月也,实皇四年。墓在先君东南五步。先君姓王氏,讳益。官世行治既有铭。先生其长子,讳安仁,字常甫,年三十七。生两女。呜呼,先生之道德蓄于身而施于家,不博见于天下。文章名于世,特以应世之须尔。大志所欲论著,盖未出也。而世之工言能使不朽者,又知先生莫能深。呜呼,先生之所存,其卒于无传耶?始先生常以为功与名不足怀,盖亦有命焉。君子之学,尽其性而已,然则先生之无传,盖不憾也。虽然,先生孝友最隆,委百世之重,而无所属以传。有母有弟,方壮而夺之,使不得相处以久。先生尚有知,其无穷忧矣。呜呼,以往而推存,痛其有已耶,痛其有已耶。先生有文十五卷,其弟既次以藏其家,又次行治藏于墓志呜呼,酷矣极矣,铭止矣。其能使先生传耶?

【主客郎中知兴元王公墓志铭】

公王氏,讳某,字某。其先著望太原,而公之曾大考讳某,考讳某,皆葬抚州之临川县。公少力学,以孝悌称于乡里。既壮,起进士,为汉州军事推官。至则以材任剧,在上者交举之,迁大理寺丞,知大名府大名县,就除通判沂州,又通判真定府。府帅王嗣宗恃气侮折其属为不法,以故久之莫敢为通判者。公行,嗣宗固不怿,稍侵公以气,公恬然不为校也,以礼示之而已,嗣宗诎服。居十馀日,公请视狱。狱中系者常数百人,嗣宗意愠,辄久之不问,吏亦不敢言治。公视狱,所当治者数十人而已,馀悉当释,无所坐。于是嗣宗趣有司如公指,即日断出之,自是事无不听公所为。公辄分别可否,而使其政皆由嗣宗以出,虽府人或不知公于嗣宗日有助也。一府遂治,而士以此称公为长者。始公中进士,时同进有常陵公者嫉公,先以被酒,取公敕牒裂烧之,公为讳其事,以失亡告有司而已。及后陵公者为属吏,公举迁之。或非公以德报怨,公曰:“受诏举京官,彼今为吾属而任京官,吾则举之,何报怨之谓哉?且吾与彼乃未始有怨也。”盖公之行已多如此。居一岁,移知保州,又以举者移知深州,又以选移知齐州,二州之人皆曰“公爱我”。已而提点刑狱淮南,兼劝农事。公于为狱,务在宽民,而以课田桑为急。按渠陂之故,诱民作而修之,利田至万九十顷,天子赐书奖谕,后出氏名付大臣召用。而当是时,丁谓为宰相。先是,谓以二人属公善视之,曰:“皆能吏也。”至则皆有罪,公发其状以闻。由此谓欲伤公,不果,而久之,公所任吏亦有赃坐,即绌公监池州顺安镇酒税。会今上即位,移滁州,又移知兴元府。自丁谓得罪徙南方,论者皆以公宜复用,而公亦且得疾不起矣。享年六十二,官至尚书主客郎中,明年天圣七年,葬和州之历阳县。后若干年,公夫人张氏葬,而公墓垫,乃改卜合葬于真州扬子县万宁乡铜山之原。公子六人,于是存者二人:曰某,为殿中丞;曰某,为进士。其四人皆已卒:曰某,开封士曹参军;曰某,楚州宝应县主簿;曰某、曰某,为进士。而公以殿中君积赠官至右谏议大夫。某,公兄孙也,受命于叔父而为铭。铭而次公之行事不能详者,以不得事公,而公之没,叔父皆尚少故也。呜呼,于公之行事虽不得其详,而其略所闻如是,盖可以考公德矣。铭曰:

王亡晋封,远迹南土,公始有庙,妥其祢祖。孰强而胜,孰忌以争?孚予恭宽,在窒而亨。嶷嶷之节,因时乃发,曰黜予咎,匪仇予遏。避善不名,亦不陨闻,置铭新基,维以长存。

【胡君墓志铭】

王某之治鄞三月,其故人胡舜元凶服立于门。揖入问吊故,则丧其父五月,留而馆,意独怪其来之早也。居数月,语吾弟曰:“吾释父之殡,跋山浮江,从子之兄于海旁,愿有谒也久矣,不敢以言。吾亲之生,我学于四方,不得所欲以养。今已不幸卒也,得子之兄志而铭之,藏之墓中,可以显于今世以传于后,虽吾小人,与荣焉,无悔焉。不知子之兄可不可?”吾弟以告,予叹曰:“审如是,可以为孝。君子固成人之孝,而吾与之又旧,其何顾而辞耶?”取吾所素知者为之志而铭之。志曰:君讳某,池之铜陵人。生于丁丑,兴国之年也;卒于丁亥,是为庆历七年。子七人。某以十月葬君于谷垂山。胡氏世大家,阖门数百人。君有子舜元,独招里先生教之为士。其卒也,族分而赀衰,舜元为善士。铭曰:

寿七十一,不为不多。吾与之铭,千古不磨。

【屯田员外郎邵君墓志铭】

邵公既国燕,其子孙处者犹食其初邑,至后世遂为邵氏。今有田里丹阳者独为大家,其所出往往称天下。君,丹阳人也,讳某,字某,少敏爽。皇考某欲大就之,为破赀聚留师宾以发其材。及壮,行内修,不标饰为名,而有誉于为士者。年四十,始以进士出佐镇东军,积功次,入尚书为屯田员外郎,通判亳州。遭母夫人某氏丧,不行以卒。君工为诗歌,喜饮酒,与人交,恬如也。尤不好官爵,至京师,一不问权贵人所舍。事有类君者自言得迁,或劝君自言,终不许。然起家十九年,更三县,以材奏君者甚众。卒之明年,皇某年某月,弟某葬君某所,以夫人某氏。子男两人,曰某,曰某。一女子尚幼,铭曰:

乘于朝,葬于里,厥嫔之祭则子,以完归亲维有祉。

【马汉臣墓志铭】

合淝人马仲舒,字汉臣,其先茂陵人。父皋,为江东拨发,置其家金陵。汉臣因入学,齿诸生。为人喜酒色,其相语以亵私侈为主。父母不欲之,又隆爱之,不能逆其意以教也。然汉臣亦疏金钱,急人险艰,不自顾计,于众中尤慕近予。予亦识其可教,以礼法开之,果大寤,遂自挫刻,务以入礼法。从予学,作进士。既数月,其辞章粲然,充其科者也。汉臣长予四年,予兄弟视之,汉臣视予则师弟子如也。尝助予叔父之丧,若子姓然。庆历六年,汉臣冠五年矣,从予入京师,待进士举,六月病死。死时予亦病,其叔父在京师,因得棺敛归金陵殡之。某年某月,乃葬于某处。孔子曰“秀而不实者有矣夫”,汉臣几是矣。噫,志其墓云。

【赣县主簿萧君墓志铭】

君讳化基,字子固,实萧氏。其先有自长沙避地庐陵者,曰霁。方李氏有江南,为洪之武宁令,于君为曾大父。其后再世曰焕、曰良辅,皆不仕。至君之兄侍御史定基,始以材起为名家,而追赠其皇考尚书工部员外郎。君于工部为少子,少谨厚,能自力,业其世以善富。既御史贵,得任子弟,君犹私其能,不愿治民。然御史竟官君为明之奉化尉,主簿于虔之赣县,监真州酒。恬慎祗修,在势者任之。春秋六十二,至和元年四月癸酉以官卒。其子汝霖、汝能、汝为、汝正,护其柩归,以十一月壬午葬其县之儒行乡白沙原。夫人杨氏前葬矣,今不。先人于御史以弟交,君,予丈人行也。二父皆有子,知名南方,交于予,以故请铭。铭者,所以名前人而燕孝子之心也,于是为铭。铭曰:

к矣萧宗,楚产之良。绳绳主簿,有善其乡。我修不苟,曰攸为康,图铭圹石,维后之藏。

【秘书丞谢师宰墓志铭】

君姓谢氏,讳景平,字师宰。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制诰、阳夏公、赠礼部尚书讳绛之子,太子宾客、陈留公、赠礼部尚书讳涛之孙,泰宁军掌书记、赠尚书吏部侍郎讳崇礼之曾孙。初以祖父荫试秘书省校书郎、守将作监主簿,既而中进士第,佥书崇信军节度判官厅公事,监楚州西河转般仓,累官至秘书丞。年三十三,以治平元年十二月庚申卒。妻尹氏,生男女四人,皆前死。其兄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邓州穰县五陇山南。谢氏故家河南缑氏,君六世祖仕吴越,故自陈留公以上三世葬杭之富阳,至君始葬阳夏公于邓,为穰人,而今以君葬。君于忿不忮,于欲不求,虽学之力,亦其天性。故其孝弟忠信、宽柔逊让、庄静谨洁称于儿童,以至壮长。而成不充其志,施不尽其材,此学士大夫所以哀其死而多为之出涕也。然君文学、政事、言语,已能自达于一时,其于道德之意、性命之理,则求之而不至,闻矣而不疑。呜呼,可谓贤已。铭曰:

阳夏四子,皆贤而材。季也早死,吾铭其埋。今又铭叔,呜呼可哀。古之死者,以死为息。嗟叔方刚,何忄曷之亟?昭昭者逝,嶷嶷者藏。为识在斯,铭则不亡。

【尚书刑部郎中周公墓志铭】

周氏其先自华阴入蜀,蜀孟氏时,公之皇考讳敬述,以文章知名,尝至要官,任事矣,孟氏亡,因不复仕。而天子召以为寿州下蔡令,由下蔡以为太子中允、知江州,赐紫衣金鱼,使抚初附之民。其后为秘书丞,知泰州以卒,而得州之北原以葬。有子四人,其卒皆位于朝,而公第二。公讳嘉正,字之,少与其昆弟俱以进士甲科起家,为通州军事推官。其后通判广州,提点福建刑狱,知寿州,为三司盐铁判官。故宰相丁谓虑其材,天子以为河北转运使,而公不就。已而谓得罪,公坐出知金州,又知海州,又知濠州,而以工部郎中分司南京,归治疾于海陵之第。明道元年,以恩迁刑部。二年,年六十四以卒。公宽厚而廉清,而其才尤长于政事。自为推官时,已能有所建易,为士民所记。及奉使福建,狱有冤辄辨,有疑若可贷辄以闻,所活至数十人,而其治大抵遇奸吏为独急。子男五人:曰象先,今为武康军节度推官,监台州税;曰彦先,为右侍禁,知循州兴宁县;曰茂先,为泰州司法参军;曰行先,为山南东道节度推官,知江州彭泽县;曰嗣先,为进士。女七人,皆嫁为士大夫妻。嘉三年三月壬申,公子与孙葬公皇考秘书丞、赠尚书工部侍郎之兆东,以安喜县君钱氏。县君实左右公以有家者也。铭曰:

周迁于蜀,爰自先人。考有四子,发于海滨。公有令闻,贵维次子。归宽民人,施刻在己。方飞方骞,方升于天。既铩以归,既陨于泉。有高其后,有光其前。作为铭诗,兆此新阡。

【右侍禁周君墓志铭】

君周氏,讳彦先,字师古。曾大父讳瑰,赠大理评事。大父讳述,秘书丞,赠尚书工部侍郎。考讳嘉正,尚书刑部郎中。君少以郎中君荫补三班奉职,监泗州浮桥,又监楚州船场,为扬、泰州巡检。而近臣荐君阁门祗候,大臣曰:“周某可用矣。然吾将试之边。”乃白以为瀛、莫等七州军沿边巡检。边人两界上为群盗,君得姓名,以白安抚使,移之契丹,契丹悉捕斩之。自是久之,边无盗也。已而君上书言漕事,又言边将使人耕边以给公使,不即禁止,往往能生事。于是边将大怒,而君所部卒有犯法者,因诋君以不诘。坐是监广州清远县盐场。转运使留君以监市舶。它吏方习为奸赇事,而君独不买舶中一物,转运使尝数称君以愧它吏,而荐君以知循州之兴宁县。至则相县南三十里宁昌驿以为治所,而吏自此得不以瘴死。然君既得疾于兴宁矣,遂卒,卒时年四十二。县人以君为能抚我,思之也。君先夫人盛氏,尚书工部侍郎讳京之子,后夫人王氏,尚书主客郎中讳贯之之子,皆有贤行。五子,涛、洵、洧、渥、,皆为进士。二女子,嫁如皋史堪、德安郑汾,亦皆为进士。而涛今为著作佐郎,知汝州梁县。以嘉三年三月壬申葬君皇考郎中之兆次,而以先夫人。临川王某为铭曰:

君弟吾嫂,夫人吾姑。君能有家,不失疾徐。治兵与民,威爱之孚。铭昭子孙,以告不诬。

【泰州司法参军周君墓志铭】

君周氏,讳茂先,字去华,其先成都人。至君大父讳述为秘书丞,知泰州以卒,始葬泰州之北原,而子孙遂为州人不去。父讳嘉正,尚书刑部郎中。君以父荫为楚州司户参军,又为泰州司法参军,皆有能名。明道二年五月,刑部君终于第。君思慕哭泣,至其年十月亦卒,于是君年三十二。夫人南阳张氏,守其孤不嫁。其后孤涣以进士起家洪州南昌县主簿。二女子,嫁池州贵池县尉宣城查塾、进士建安吴观。而以嘉三年三月壬申葬君北原之兆。铭曰:

绵绵之孤,属于单妻。既恃而殖,龟锡告命。曰维孝子,从先人宅。

【尚书屯田员外郎周君墓志铭】

君周姓,讳涛,字几道。中庆历六年进士甲科,历亳州观察推官、抚州军事推官、著作佐郎、秘书丞、太常博士、尚书屯田员外郎,知汝州梁、杭州钱唐二县。内行敏能,为政壹自急饬,视民疾如在己。不肯释事实为名声要利,所在民爱誉甚于士大夫。治平三年六月,在京师授签书梓州判官事,七月十三日以官卒,年四十有四。曾祖讳述,故郫人,皇秘书丞,赠工部侍郎,始占海陵以葬。祖讳嘉正,皇刑部郎中。父讳彦先,终右侍禁,赠右监门卫将军。妻曰昭德县君钱氏。子男五人:┭、种、秩、穆、余。以其年十月十六日,葬君扬州江都县同轨南乡东武里。铭曰:

于势与声,蹲循弗争。无忌其生,于善与耻。操终和始,有哀其死。

【虞部郎中晁君墓志铭】

尚书虞部郎中晁君,讳仲参,字孝先,以治平四年五月九日卒于通判舒州事。其子以熙宁二年正月二十九日卜济州任城县谏议乡吕村之原以葬,状君之行来乞铭。掇其语为铭曰:

晁望颍川,卫有卿丙,错以术用,作汉家令。魏晋南北,史无传人,良正官唐,仍不大振。开封于家,徙钜野县,辟时艰屯,出宋而显。迥奋布衣,太子太师。宗悫秉政,父子一时。三朝四世,锡荣丘墓。峋令中书,为君曾祖。有子迪者,刑部侍郎,乃生宗简,世德孔扬。使京东西,郎于刑部。君实其嗣,少则多誉。仲父保任,主簿上虞,宰墨隳政,易君仕初。从容调<耳而>,吏莫玩法,墨以廉终,弱伸强慑。按察扰狱,夙如我谋,君不为夺,械囚于州。将范文正,叹爱而谓:“畏宜绳私,公勇勿畏。君愿持此,毕身无尤。”荐监越酒,旋宅父忧。判官于滁,擢丞大理,汝州郏城,来知县事。富姓赇吏,寓田势家,役烦且窘,中户愁嗟。君裒伪券,应手即辨,完蠹嘘枯,俗戒以劝。秦王诸孙,上冢入郛,卒榜驿隶,君擒而诛。将劾中人,匿车夜遁,移内侍省,罪令即讯。迄明年至,徒御无哗,能声震越,号称其家。易曹济阴,太子赞善,督尉索盗,里闾宴ぅ。马入罢牧,地租于民,厨传费剧,输之殆贫。君曰闵哉,责岂无豫。操书镌守,多绌其数。迁官博士,去领开州,大筑学校,率衣冠游。温汤之盐,实不酬课,岁蠲五万,奏自君可。氓疾不治,谒巫代医,教以饵药,尽投诡祠。失怙恃者,予其娶嫁,坐堂朝晡,饮酒闲暇。英宗篡极,员外于虞,比驾二部,阅最而除。今天子恩,始正郎位,摄舒期年,条教逾肄。殍来邻邦,赈使无僵,扶携饱去,又遗之粮。敦于除害,未始爱力,取枞阳河,避罗刹石。析池口征,合于铜陵,官不失算,舟无危行。人幸是为,旷数十载,趋令欢呼,无有稚艾。孤山、马当,岁漂百航,凿秋口浦,直走雷江。脱险风涛,几五百里,章随驿闻,就付其事。方冬告役,君夏而徂,寿五十五,识者叹吁。齐公孙氏,作配甚似,封永康君,诞惟四子:端仁、端义,端礼、端智。仁中进士,常州司理。义郊社郎,馀则未仕。五女四人,归为士妻,石、端、俣、彦,俣归而嫠。范胡二婿,纯粹、僧孺。幼处于家,君孙有五:男节、符、,其二则女。惟君平生,外晦内明,忤出不意,默无与争。禄周族姻,恩称疏戚,庖无朝炊,笑语如昔。晚尤静旷,不告遗,极谈性命,方绝之时。子丐埋辞,衰粗走汴,掇其绪馀,以质幽。

【度支郎中葛公墓志铭】

葛,公姓也。源,名也。宗圣,字也。处州之丽水,公所生也。明州之鄞,后所迁也。贯,曾大考也。遇,大考也。旺,累赠都官郎中,考也。进士,公所起也。洪州左司理参军、吉州太和县主簿,江州德化县令,监兴国茶场,威武军节度推官,知广州四会县,著作佐郎、知开封府雍丘县,秘书丞、知泉州同安县,太常博士、通判建州,屯田员外郎、知庆成军,都官员外郎、知南剑州,司封员外郎、祠部郎中、江浙荆湖福建广南提点银铜坑冶铸钱,度支郎中、荆湖北提点刑狱,此公之所阅官也。州将之甥与异母兄殴人而甥杀之,州将胁公曰:“两人者皆吾甥,而杀人者乃其兄也,我知之,彼大姓也,无为有司所误。不然,此狱也将必覆。”公劾不为变。此公之为司理参军也。州符徙吉水,行令事。他日令始至,大猾吏辄诱民数百讼庭下,设变诈以动令。如此数日,令厌事,则事常在吏矣。公至,立讼者两庑下,取其状,视有如吏所为者,使自书所诉,不能书者,吏授之,往往不能如状,穷,辄曰:“我不知为此,乃某吏教我所为也。”悉捕劾致之法,讼以故少,吏亦终不得其意。毛氏寡妇告其子,以恩义说之,不得,即使人微捕得之,与闲语者验其对,乃书寡妇告者也。穷治,具服为私谋诬其子孙。距州溪水恶,而岁租几千万,硕舟善败,民以输为愁,公始议县置仓以受输,则官漕之亦便。州不听,公论之不已。仓成,至今赖其利。此公之为主簿也。中贵人击驿吏取所给,过家以言府,府不敢劾。公曰:“中贵人何惮?为吾民而有陵之者,吾亦耻之。”上书论其事,中贵人坐绌。此公之为县于雍丘也。属吏常有隙于公,同进者因谗之。公察其指,不听,以为举首。此公之为州于南剑也。铸钱岁十六万,其所施置,后以为法程。此公之为银铜坑冶铸钱也。鄂州崇阳大姓,与人妻谋而杀其夫,州受赇出之。公使再劾,劾者又受赇,狱如初。而公终以为不直。其弟诉之转运使,虽他在事者亦莫不以为冤。复置之狱,卒得其奸赇状,论如法。此公之为提点刑狱也。甲子四百三十五,公所享年也。至和元年六月乙未,卒之年月日也。润州之丹徒县长乐乡显阳村,公所葬也。嘉元年十月壬申,葬之年月日也。乡邑孙氏,今以葬者,公元配也。万年县君范阳卢氏,公继配也。良肱、良佐、良嗣,公子也。妻太常博士黄知良,曰金华县君,公女也。起进士,为越州馀姚县尉,主公之丧而请铭以葬者,良嗣也。论次其所得于良嗣而为之铭者,临川王某也。铭曰:

士以养交兮,弛官之不忌。维公之所至兮,乐职嗜事。彼能显闻兮,公则不晰。不铭示后兮,孰劝为瘁。

●卷九十七

◎墓志

  【王逢原墓志铭】

呜呼,道之不明邪,岂特教之不至也,士亦有罪焉。呜呼,道之不行邪,岂特化之不至也,士亦有罪焉。盖无常产而有常心者,古之所谓士也。士诚有常心以操圣人之说而力行之,则道虽不明乎天下,必明于己;道虽不行于天下,必行于妻子。内有以明于己,外有以行于妻子,则其言行必不孤立于天下矣。此孔子、孟子、伯夷、柳下惠、扬雄之徒所以有功于世也。呜呼,以予之昏弱不肖,固亦士之有罪者,而得友焉。余友字逢原,讳令,姓王氏,广陵人也。始予爱其文章而得其所以言,中予爱其节行而得其所以行,卒予得其所以言,浩浩乎其将沿而不穷也,得其所以行,超超乎其将追而不至也。于是慨然叹,以为可以任世之重而有功于天下者,将在于此,余将友之而不得也。呜呼,今弃予而死矣,悲夫。逢原,左武卫大将军讳奉谭之曾孙,大理评事讳珙之孙,而郑州管城县主簿讳世伦之子。五岁而孤,二十八而卒,卒之九十三日,嘉四年九月丙申,葬于常州武进县南乡薛村之原。夫人吴氏,亦有贤行,于是方娠也,未知其子之男女。铭曰:

寿胡不多?天实尔啬。曰天不相,胡厚尔德?厚也培之,啬也推之。乐以不罢,不怨以疑。呜呼天民,将在于兹。

【宋尚书司封郎中孙公墓志铭】

公讳锡,字昌龄。曾祖钊,祖易从,父再荣,皆弗仕。及公仕,赠其父至尚书兵部侍郎。公以天圣二年进士起家和州历阳、无为巢二县主簿。部使者及两制以御札举者十馀人,改镇江军节度推官,知杭州仁和县。籍取凶恶,戒以不改必穷极案治,而治其馀一以仁恕,故县人畏爱之。以兵部丧去。三年,乃用举者以集庆军节度掌书记充国子监直讲,豫校《史记》、前后《汉书》、《南北史》,修《集韵》。选苏王宫伴读,教导有法,宗室召燕饮,未尝往。居顷之,改著作佐郎,当罢矣,又留为国子监丞讲读。七年,乃用举者召试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判吏部南曹、登闻鼓院,为开封府推官,赐绯鱼。坐考锁厅进士举籍中有不中格者两人,降监和州清酒务。当是时,庞宰相为枢密使,荐宜侍讲禁中,方召,而公以谪去。久之,会明堂恩召还,同判尚书刑部。先时主者多持事往决于中书,公独视法如何,不往。戎州人向吉等操兵贾贩,恃其众,所过不输物税,州县捕逐皆散走。成都钤辖司奏请不以南郊赦除其罪,从之,逮捕亲属系狱,至更两赦。有诣阙诉者,刑部详覆官以为特敕遇赦不原者,虽数赦犹论如法,公独奏释之,凡释百二十三人。公于议法多如此。复为开封府推官,当随尹奏事,仁宗问大辟几何,且以慎刑爱人为戒。公因奏开封敕有重于编敕而当改者数事,仁宗皆以为然。它日问尹以公姓名,称之。于是贵戚女使有奏谳,上薄其罪,付公监决,曰:“此人平恕,可任也。”道士赵清贶出入庞宰相家,受赇,御史以劾庞,府治实清贶自为,庞不知也。清贶坐杖,配沙门岛,行两日死。御史又劾府希宰相指,故杖清贶,杀之灭口,仁宗亦疑,乃悉罢知府、推判官,而以公知太平州。初,清贶事,独判官王砺劾决,公不自辨也。未几,仁宗即寤,罢者皆复,而以公提点淮南路刑狱。在淮南二年,所活大辟十三人,考课为天下第一,所举多善士,未尝听人请属,还为三司户部判官。求知宣州,许之,特诏秩禄视转运使。至则召五县令,约以州所下书有不便封还,故县得自为政,而州无事。且满,州人诣转运使、提点刑狱乞留。还,又知舒州,发常平、广惠仓以活陈、许、颍、蔡流人。及归,计口量远近给食遣去,去者率钱买香,焚之府门以祝公,至或感泣。初提点刑狱恐聚流人为盗,又惜常平、广惠仓,数牒止公,不听,申以手书,又不听。佐属皆争曰“不可”,公行之自若。比代去,州人阖城门留之,薄暮,与争门乃得出,遂以告老致仕。于是官至尚书度支郎中,散官至朝奉郎,勋至上柱国。今上即位,迁司封,赐金紫。以熙宁元年正月十二日卒,年七十八。孙氏世为广陵富姓,兵部兄弟五人。其季妇有子寡,欲分财,以义譬解不得,乃悉推田宅与诸兄弟,脱身携公居建安军扬子,故今为真州人。诸兄弟后破产,而兵部居扬子又卒为富姓。为公千里迎师,立学舍,市书至六七千卷。公感励奋激,诵习忘寝食。年十九,举进士开封第二,坐同保匿服罢,而再举又第一。当是时,以文学称天下,及仕,号为忠厚正直。终身未尝言利,老而贫,不以为悔,乡人尤归其长者。有文集二十卷。初娶庄氏,早卒。又娶裴氏、刁氏。刁氏封寿安县君,亦前死。子、澄、泳、渊、淑、湘,早卒;溱,太庙斋郎,后公数月死;澄,楚州宝应主簿;洙,秘书丞、集贤校理;渐,太庙斋郎。女十人,一人嫁,三人未嫁,三人嫁而卒,三人未嫁而卒。九月十六日,葬公扬子县怀民乡北原。铭曰:

於戏孙公,有直其道,为之少时,以济壮老。人信公行,承趋荐保,天顺公德,与公寿考。维公有子,丧事哀祗,慰其考思,用此铭诗。

【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尚书屯田郎中刘君墓志铭(并序)】

治平元年五月六日,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尚书屯田郎中刘君年五十四以官卒。三年,卜十月某日,葬真州扬子县蜀冈,而子洙以武宁章望之状来求铭。噫,余故人也,为序而铭焉。序曰:

君讳牧,字先之,其先杭州临安县人。君曾大父讳彦琛,为吴越王将,有功,刺衢州,葬西安,于是刘氏又为西安人。当太宗时,尝求诸有功于吴越者录其后,而君大父讳仁祚辞以疾,及君父讳知礼又不仕,而乡人称为君子。后以君故,赠官至尚书职方郎中。君少则明敏,年十六,求举进士不中,曰:“有司岂枉我哉?”乃多买书,闭户治之。及再举,遂为举首。起家饶州军事推官,与州将争公事,为所挤,几不免,及后将范文正公至,君大喜曰:“此吾师也。”遂以为师。文正公亦数称君,勉以学。君论议仁恕,急人之穷,于财物无所顾计,凡以慕文正公故也。弋阳富人为客所诬,将抵死,君得实以告。文正公未甚信,然以君故使吏杂治之。居数日,富人得不死,文正公由此愈知君,任以事。岁终,将举京官,君以让其同官有亲而老者,文正公为叹息许之。曰:“吾不可以不成君之善。”及文正公安抚河东,乃始举君可治剧,于是君为兖州观察推官。又学《春秋》于孙复,与石介为友。州旱蝗,奏便宜十馀事,其一事请通登、莱盐商,至今以为赖。改大理寺丞,知大名府馆陶县。中贵人随契丹使,往来多扰县,君视遇有理,人吏以无所苦。先是多盗,君用其党推逐,有发辄得,后遂无为盗者。诏集强壮,刺其手为义勇,多惶怖不知所为,欲走,君谕以诏意,为言利害,皆就刺,欣然曰:“刘君不吾欺也。”留守称其能,虽府事往往咨君计策。用举者通判广信军,以亲老不行,通判建州。当是时,今河阳宰相富公以枢密副使使河北,奏君掌机宜文字。保州兵士为乱,富公请君抚视。君自长垣乘驿至其城下,以三日,会富公罢出,君乃之建州。方并属县诸里,均其徭役,人大喜,而遭职方君丧以去。通判青州,又以母夫人丧罢。又通判庐州。朝廷弛茶榷,以君使江西,议均其税,盖期年而后反。客曰:“平生闻君敏而敢为,今濡滞若此,何故也?”君笑曰:“是固君之所能易也,而我则不能。且是役也,朝廷岂以为它,亦曰爱人而已。今不深知其利害而苟简以成之,君虽以吾为敏,而人必有不胜其弊者。”及奏事皆听,人果便之。除广南西路转运判官。于是修险厄,募丁壮,以减戍卒,徙仓便输,考摄官功次,绝其行赇。居二年,凡利害无所不兴废,乃移荆湖北路,至,逾月卒。家贫无以为丧,自棺椁诸物,皆荆南士人为具。君娶江氏,生五男二女。男曰洙、沂、汶,为进士。洙以君故,试将作监主簿,馀尚幼。初君为范、富二公所知,一时士大夫争誉其才,君亦慨然自以当得意。已而屯流落,抑没于庸人之中。几老矣,乃稍出为世用。若将有以为也,而既死。此爱君者所为恨惜,然士之赫赫为世所愿者可睹矣。以君始终得丧相除,亦何负彼之有哉?铭曰:

嗟乎刘君,宜寿而显。何畜之久,而施之浅?虽或止之,亦或使之。唯其有命,故止于斯。

【广西转运使李君墓志铭(并序)】

君讳宽,字伯强,姓李氏。其先陇西人,后移光山,至君六世祖又移建安。今为南昌人者,以君大皇考为鼻祖。君皇考讳某,以太子洗马致仕,终尚书虞部郎中,其赠官至卫尉卿。大皇考讳某,以殿中丞致仕,其赠官至吏部尚书。曾大皇考讳某,当五代之乱,无爵禄,以尚书故赠大理评事。君始以世父荫守将作监主簿,监洪州盐院,用岁课倍,得知袁州宜春县,改知福州福清县。当是时,能闻朝廷矣,就除通判桂州,又通判江州,二州皆治,遂知吉州。请于天子,立学以教,学者常三百人。施方略,捕盗贼,无众寡远近必得,以至米盐酒榷,皆为除弊致利。移衡州,不赴,改江州。州人曰:“是尝莅我矣。”不待至而服。未几,移润州,不赴,改信州,又不赴,改太平州。转运使言饶大剧,州将不能治,而太平不足用君,乃换饶州。属县恶吏闻且至,有弃其官而去,至则禁巫医之罔民案畜蛊者,遂以无事。安抚使言治行,于江南为第一。母夫人终,去位。三年,知虔州,将行,三司请君制置粮草河北,一岁减缗钱八十七万。由此提点江、浙等路铸钱坑冶,以卫尉老,奏徙治所南昌,从之。移提点荆湖北刑狱,辞不往,又请便官以养,乃改江西。居一月,遭卫尉丧。服除久之,尚不忍去墓所。诏就起君提点江东刑狱,又移京西,除广西转运使。自侬智高反,宿军邕州,岁漕不足,乃多治船,设赏罚,而邕军食以有馀。所部摄官以三十四员为额,待摄常数十百人,一员阙,皆争赇吏。君第其课为三等,有阙以次补,摄官不赇吏由此始。二广使者故不以春夏出,会有诏阅边卒,君即出,道遇瘴,归卒,年六十,治平二年九月二十三日也。初,李氏既居江南,尚书未老,致其事归养,其子侍郎以分司归,亦未老,当侍郎之归,卫尉又以从其兄弗仕,仍世德义,为南人所慕。君既生有美质,而积习名教,自为儿童侍卫尉侧,不惰终日,及壮砥砺,以材能自显。其于吏治,精壮果敏,机张键闭,奸不可知,目所指取,必得其情状。故所在豪人猾吏重手累足,以终君去,不敢有所触。君视遇其属士大夫贤者尤谨,所拔举过百人,后多知名云。夫人胡氏,仁和县君。子男五人:长曰承勉,宣州旌德县令,早卒;次曰亚夫,太庙斋郎;曰献夫,试将作监主簿;曰渭夫,试秘书省校书郎;曰太平奴,方ㄧ而夭。女二人:长适苏州常熟县主簿余公弼,次适大理寺丞田真卿。孙男三人。君与弟尚书司门郎中定相友爱尤笃,遗奏以司门之子简夫闻。诏除司门知太平州,补简夫郊社斋郎。又诏君丧所过州发卒护送。以明年二月,归殡于洪州,某月某日,葬新建县桃花乡曹山,去先墓五里,君所自为寿藏也。君积散官至朝奉郎,职事官至尚书金部郎中,勋至护军,赐服佩至三品。铭曰:

李姓章浦,自君考祖。弃闽徂迁,望此荆楚。君于治人,无有党雠。部我千里,如农一丘。薅奸锄强,以殖善柔。均之利泽,深莳平。乃登禄实,尚馈春秋。君能孝祀,君则多子。有来无穷,其视章水。

【国子博士致仕李君墓志铭】

朝奉郎、国子博士致仕、骑都尉、赐绯鱼袋广陵李君者,讳问,字某。以数举进士,赐同学究出身。尝为韶州乐昌、无为军庐江二县主簿,河中府临晋县令。以昭德军节度推官知邢州平乡县,以大理寺丞知苏州吴江、衢州江山二县。又以太子中舍、殿中丞监在京箔场、太平州芜湖县酒税,遂告老。会今上即位,迁博士,至明年而卒。又明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葬广陵某乡某里。君善为诗,当时名人柳开、王禹称之。少贫,几不自存,有姊氏以田宅,弗取也。及为吏,所在推诚爱人,人至不忍有所负以累君,去辄遮泣挽留。及老矣而弥贫,然终不以贫故变节有所取。年九十,精悍如此。及将卒,尚读书,与家人笑语自若,投其书若将寐者,遂卒。卒时治平元年十一月十一日也。李氏故金陵人,其后迁高邮,又迁广陵。君曾祖讳某,祖讳某。考讳某,以君故赠殿中丞。君娶开封浩氏,有两男子:察,山南东道节度推官,蚤卒;定,集庆军节度推官。一女,嫁杭州新城县令许仲蔚。定有文行,从余游,故与为铭。铭曰:

斩旷平,幽密。工相方,史诹日。于惟君,考此室,犹其永宁尚终吉。

【朝奉郎守殿中丞前知兴元府成固县杨君墓志铭】

杨氏自太尉震守节于汉以死,而将相名臣之族多出于华阴,历八九百年,以至于今不绝,为士大夫家,而尚能谱太尉之昭穆。当五代之乱,君曾祖讳某者,在吴越,因相其王。王迁国除于太宗之时,而国相之子孙归仕于天子,又多贤显。尚书刑部郎中讳某者,君皇祖也。尚书司封郎中讳某者,君皇考也,杨氏之为江都人者,自君皇考始。君讳某,字公适,幼详敏,知好文学,故我叔祖兴元府君嫁之以其子。及长而仕,号为能吏,所在官治多举者。自太庙斋郎更九官,而以殿中丞知兴元府成固县事。治平元年归,得疾于楚州,二月二十一日卒,年六十五。夫人王氏,即兴元府君尚书主客郎中讳某之女。五男子:、洙、治、涤、氵孛。宿州符离县尉,馀皆进士。洙、治前死。四女子,其已嫁者二人,太常少卿吕、试将作监主簿孙纟延者,君婿也。其一人未嫁而前死。诸子孙以二年十一月四日葬君江都东兴乡之北原。以某尝得侍君,而君知之于少时者也,故属以铭。铭曰:

赫赫太尉,穷于季世。华阴之杨,终煽而昌。艰难徂迁,亦相其王。王以家朝,相随内属。有子有姓,尚多显服。群劢厥绍,考终世禄。书铭在京,兆实初卜。

【都官郎中致仕周公墓志铭】

尚书都官郎中南康周公卒之明年,皇五年,葬某所。子蕴、咏使请铭。次其语曰:公讳某,字某,其先占蔡之汝阳,唐末遇乱于光、蕲,迁江州之星子镇。太平兴国中,以镇为县,又以为南康军,故今为南康人焉。曾大父某,大父某,当李氏时,皆以学行为处士家。皇考某,累赠尚书职方郎中。始以进士起,至尚书屯田郎中,求监池之永丰监,遂致仕。已而今天子大享明堂恩,除都官于家以卒。尝令岳之沅江、寿之霍丘、池之建德、邛之依政、河南之洛阳,凡五县。通判池州。守二州,曰蓬、曰安。其治之宽严,视事剧易,尤惠于池、蓬。蓬人爱思,至为公画像。在洛阳,明肃太后使中贵人用事者来,留守倾身媚附之,中人讽公请己,独拒之不往。故相张士逊荐公说书国学,且谕公见执政,公固谢之。其笃学果行,盖有世士夫所难者。卒时春秋七十七,戒丧葬无用浮屠说。有文十卷,世传之。先夫人王氏,封仁寿县君。二子:蕴,保信军节度推官;咏,太庙斋郎。铭曰:

余闻异时宦官之幸,虽隆名尊爵有纪于时者,往往为之诎焉。又观古之士能无折身以市于贵势,盖亦少也。信公之所守,则其贤远矣。我铭公藏,不刻其他,惟兹之存,以劝毋邪。

【张常胜墓志铭】

君湖州乌程县人,姓张氏,名文刚,字常胜。好学能文,孝友顺祥。再举进士不第。年二十七,熙宁五年九月九日卒,以六年二月十日葬于凤凰山。曾祖任,祖维,赠刑部侍郎。父先,尚书都官郎中致仕。女三人。君妻,予从父妹也,故君从予学。铭曰:

才足以贵而莫之知,善足以寿而止于斯。呜呼逝矣兮铭以哀之。

●卷九十八

◎墓志

  【尚书都官员外郎侍御史王公墓碣铭】

庆历五年,天子以尚书都官员外郎通判荆南府王公为侍御史。居一年,以入三司为户部判官。又一年还之,为言事御史,顷之,奏事殿中,疾作归,翌日卒。其家以不起闻,天子悼闵,走中人,赙之金帛,又官其一子。先是御史有物故者不赙,由公故乃敕有司并赙,盖天子之所以录其忠如此。自公举进士时,已能力学自立,以经术游于江淮之南,为学者所归。至为许州司理参军,则以其职与强贵人抗曲直,狱疑当死赖以活者至数人。再主簿于杭之临安、开封之扶沟,遂选开封府法曹参军。令皆不能出其治,尹亦不敢侵其守,而荐者以十数,岁当迁府。推官恶不顺己,持其奏不肯书,欲诎公诣己。公故不诎,推官度终无可奈何,乃卒任公,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已而覃恩迁秘书丞,乃出知洪州分宁县。入为审刑详议官,数以疑似辨上前,辄释。及佐荆南,能以义惮其守,错诸不法事。尝上书论南方用师讨亻蛮,不如抚而降之利。先是,公在京师,天子以灾异诏百官言事,公所言有以儆世者。其后御史府恶老者在事不能自已,以言趣之去位,公以谓“于老者薄,非所以广仁孝于天下,且养之非其道,使至于无耻,而专以法格之,滋所以使人薄也。”乃推三代礼意,为《养老颂》以讽。凡公之行己治民及所以论于上者,皆出于宽厚诚恕,而其言易直以明。故其召而为御史也,未至,而好公者已信其能称职矣。同时御史,闻一事皆争言塞职。其已尝言,公未尝继以言,曰:“可悟上意足矣。”然排党幸为独切,其言多同时御史所不能言者。每承上间言:“人不能无过,若以古绳墨治之,世殆无全人。为国家用者,要之忠信而已。忠信虽有过,尚足用也。”其大指所存如此。呜呼,古所谓淑人君子者,公于是可以当之矣。公既行内修,其大者为世所称,至其施于小,亦皆敏而尽力,顾余不得尽载也。然读余之所载,则亦概足以知公矣。公讳某,字某。其先为汉雁门太守者曰泽。泽后十八世雄,为唐东都留守。封望太原,族墓在河南,而世宦学不绝,为闻姓。至唐之将亡,雄诸孙颇陵夷,始自缺,其谱亡,不知几传而至护。始居福之侯官,曰本河南人,雄之后也。护生伸,伸生廷简。当闽王审知时,被署为安远使,有劳烈于其国。审知死,遂置其官以老。安远二子,其季居政,娶邑里姚氏女,生公。自护四世至公,始以文行发名。追官皇考至秘书丞,而以昭德县太君封其母。夫人曾氏,赠尚书兵部侍郎会之女,封金华县君。妇顺母严,公所以纪其家,盖有助焉。生五男子:回、向、固、同、ぁ,皆为士,其文学行义有过绝人者。故人莫不知公后世之将大显以蕃,而以公之仕不充其志为无憾也。公年六十三,以既卒之三年,葬颍州之某乡某原。初公尝过游颍之乐,故诸孤御其母家焉,而以公于葬。至是,回之友临川王某追铭墓上,实至和二年也。铭曰:

显姓维王,出不一宗。公先河南,实祖于雄。来闽四世,乃挺以生。其来则否,其去而亨。归忠于君,播惠在氓。配时前人,骏发以升。世不载德,孰为荣名?谓公有后,其岂公卿。

【孔处士墓志铭】

先生讳文,字宁极,睦州桐庐县尉讳询之曾孙,赠国子博士讳延滔之孙,尚书都官员外郎讳昭亮之子。自都官而上,至孔子四十五世。先生尝欲举进士,已而悔曰:“吾岂有不得已于此邪?”遂居于汝州之龙兴山,而上葬其亲于汝。汝人争讼之不可平者,不听有司而听先生之一言,不羞犯有司之刑而以不得于先生为耻。庆历七年,诏求天下行义之士,而守臣以先生应诏。于是朝廷赐之米帛,又敕州县除其杂赋。嘉三年,近臣多言先生有道德可用,而执政度以为不肯屈,除守秘书省校书郎致仕。四年,近臣又多以为言,乃召以为国子监直讲,先生辞,乃除守光禄寺丞致仕。五年,大臣有请先生为其属县者,于是天子以知汝州龙兴县事,先生又辞,辞未听,而六月某日,先生终于家,年六十七。大臣有为之请命者,乃特赠太常丞。至七年月日,弟为葬先生于尧山都官之兆,而以夫人李氏。李氏故大理评事昌符之女,生一女,嫁为士人妻,而先物故。先生事父母至孝,居丧如礼,遇人恂恂,虽仆奴不忍以辞气加焉。衣食与田桑有馀,辄以周其乡里,贷而后不能偿者,未尝问也。未尝疑人,人亦以故不忍欺之。而世之传先生者多异,学士大夫有知而能言者。盖先生孝弟忠信,无求于世,足以使其乡人畏服之如此,而先生未尝为异也。先生博学,尤喜《易》,未尝著书,独《大衍》一篇传于世。考其行治,非有得于内,其孰能致此耶?当汉之东徙,高守节之士,而亦以故成俗,故当世处士之闻,独多于后世。乃至于今,知名为贤而处者,盖亦无有几人,岂世之所不尚,遂湮没而无闻,抑士之趋操亦有待于世邪?若先生,固不为有待于世,而卓然自见于时,岂非所谓豪杰之士者哉?其可铭也已。铭曰:

有入而不出,以身易物;有往而不反,以私其佚。呜呼先生,好而无尤。匪佚之为私,维志之求。

【右领军卫将军致仕王君墓志铭】

君王氏,讳乙,字次公。其望在太原,而实家大名之元城,不知其始所以徙。曾祖讳安,当周世宗时为阁门通事舍人。祖讳廷温,开宝中泰宁军节度副使。考讳奉,右班殿直、赠左武卫大将军。君尝举进士不中,因献其所藏书秘阁,而上书言“先臣某逮许王,于先皇帝有一日之幸,臣实其子。”天子下其问验,以为三班借职,累迁至内殿崇班、阁门祗候、淮南东路都巡检使。皇二年,年七十三,以右领军卫将军致仕,卒于海州。而以嘉二年葬真州之扬子县某乡某原,以后夫人刘氏。于是先夫人林氏既葬矣。君强记博闻,刚毅而聪明。好读书,虽老矣,读书未尝少止。于穷人贱士,苟义所在,乐与之为胶漆。一欲以不直加我,虽严贵人,义终不为受也。数上书言事,皆中世病,而用事者多不听。听者两言耳,又事之小者,然当时蒙其利。言楚州可去堰为闸,岁省卒二十一万七千人,钱一百三十万,米六万八千石。又言河阴可以茶盐募入谷而漕之河北,为十说以排三司之难,三司不能绌其一。此当时蒙其利者也。宋兴百年,大定于太宗,至真宗内外富矣。内外自是遂务以无为养息天下,朝廷所尚贤良进士,而将相大臣之世用。君方慨然怀古人趋赴功业之意,欲起贫贱,不势左右,而以其辩智当人主。众圆独方,用非其时,卒以不合。呜呼,甚可悲也。然天下不肖多畏恶君,以其伉直,而幸其龃龉不得意以老,独贤者哀之耳。君子越石,秦州观察判官。其次子仁杰,为进士。女二人,嫁进士林度、陈州项城主簿宋造。余尝为君僚,而与其子越石同年进士也。铭其葬曰:

强能吾羸,吾与之为抗;羸者惴惴,吾与之为让。卒羸于强,以窒于行。维其心之享,以实其声也。

【朝奉郎尚书司封员外郎张君墓志铭】

朝奉郎、尚书司封员外郎、知安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骑都尉、赐绯鱼袋借紫张君,年五十六,以皇二年十二月十一日卒,以熙宁元年某月某日葬。君讳礻,字圣休,馀杭人。曾祖曰浩,祖曰文宝,弗仕。考曰延遇,仕至左侍禁,赠官至左骁骑将军。君少孤,与其弟祗,皆文行知名。以布衣教授宗室,后中进士第,历宣州宣城县主簿、抚州司法参军。用举者迁大理寺丞,知雅州名山、洪州奉新两县,监海州榷货务,通判池、广两州。乃自尚书屯田员外郎召拜殿中侍御史,用磨勘迁侍御史。劾奏殿前都指挥使郭承恃恩骄,论宦官虽高不当坐侍燕而谪请求者,又论不当禁谏官、御史风闻言事,仁宗皆以为然。君之为吏也,数决疑狱,所至称辨治。及是,言事又能举其职。方是时,为御史者拔举多不次。君素宽裕静退,耻以弹治人得用,未几即称疾求出,乃知安州,州大治。会卒,人追丧车恸哭。初骁骑府君监湖州兵,遂葬卞山,至是君从葬,以夫人京兆县君施氏。施氏生一子稚恭,为进士;一女,适信州司理参军王汶。孙大正、大成、大亨、大钧,今尚幼。君事母孝,友其弟甚笃。于权势财利能廉。吏治尤可纪。在广州奏请城之,未及筑外郛而召。后侬智高反,州人赖君所筑活,以不卒功为恨。铭曰:

有嘉张君,质静宽徐。进非所好,人用称誉。视利在前,蹲循弗趋。退施一州,用智之馀。嘻其葬矣,次有铭书。

【谢景回墓志铭】

君姓谢氏,讳景回,字师复。以泰宁军节度掌书记讳崇礼者为曾大父,以太子宾客、陈留公讳涛者为大父,而兵部员外郎、知制诰、阳夏公讳绛者之少子也。幼好学,有大志,聪明卓然,不类童子。年十九,所为文辞已可传载。于是得疾不可治,以嘉四年十二月丙子弃世于汉东,人莫不为谢氏哀之。诸兄以八年十月乙酉葬君邓州穰县五垄原之兆,而临川王某为铭曰:

攻乎其为良,汰乎其为精。吾见其质,吾闻其声。如或毁之,用不既于成。哀以铭诗,亦慰其兄。

【真州司法参军杜君墓志铭】

真州司法京兆杜涣济叔,年三十七,以皇四年四月辛酉卒。子男某尚稚,自将以下,合货财以葬于北城之野,而留其孥以处。杜氏世占永宁之博野,父询尝历江宁府司录参军,遂葬,家焉。有子五人,济叔最少,实庆历六年进士。临川王某铭其葬焉。铭曰:

猗嗟杜氏,博野之良。有官于南,遂宅以藏。是生司法,以节自强。翼翼而才,颀而阳阳。其生可怀,死矣皆伤。江之北垣,南墓在望。奚葬不归?卜者曰祥。后有子孙,既实而昌。求藏厥初,来考铭章。

【金溪吴君墓志铭】

君和易罕言,外如其中,言未尝极人过失。至论前世善恶,其国家存亡治乱成败所繇,甚可听也。尝所读书甚众,尤好古而学其辞,其辞又能尽其议论。年四十三,四以进士试于有司,而卒困于无所就。其葬也,以皇六年某月日,抚州之金溪县归德乡石廪之原,在其舍南五里。当是时,君母夫人既老,而子世隆、世范皆尚幼。三女子,其一卒,其二未嫁云。呜呼,以君之有,与夫世之贵富而名闻天下者计焉,其独歉彼耶?然而不得禄以行其意,以祭以养,以遗其子孙以卒,此其士友之所以悲也。夫学者将以尽其性,尽性而命可知也。知命矣,于君之不得意,其又何悲耶?铭曰:

蕃君名,字彦弼,氏吴其先自姬出。以儒起家世冕黻,独成之难幽以折,厥铭维甥订君实。

【太常少卿分司南京沈公墓志铭】

皇三年十一月庚申,太常少卿、分司南京钱塘沈公卒。明年,子披、子括葬公钱塘龙居里先公尚书之兆,卜十月甲戌吉,与其宗谋铭,则书公官寿行世来以请。予论次其书曰:

沈氏自沈子逞以身属社稷,书于《春秋》,文学、贤劳、功名,不旷于史,而武康之族,尤独显于天下。至公高祖始徙去,自为钱塘人。大王父某,当钱氏时匿不仕。王父某,官咸平、端拱间,至大理寺丞。父某,学行显闻,早世,无爵位。由长子同及公赠兵部尚书。公讳周,字望之。少孤,与其兄相踵为进士,起家掾汉阳,从事高邮,用举者入大理为丞,监苏州酒。知简之平泉县,县人铭其政于石。遂自封州守佐苏州,由苏州为侍御史。有以丞相指谒公者,不为听。居顷之,出刺润州,又刺泉州。其为治取简易,讼有可已者,辄谕以义,使归思之,狱以故少。泉州旧多盗,日暮市门尽闭,禁民勿往来。公至,除其禁,而盗亦以止。佐开封,讼数年不遣者以百数,公断治立尽。尝代其尹争狱于上,大臣为公自绌。三司使请铸大钱,下其书议,议者无敢忤。公为其判官,独曰:“坏四钱为之可以当十,民盗变旧钱且尽,铸之为诱民死耳,不如无铸。”议上,如公言。于是天子以江东之按察为已悉,闻公宽厚,即以为使,尽岁无所劾,而部亦以治称。然公已老,不乐事权,自请得明州。明年遂以分司归第,三月卒。夫人许氏,六安县君。两男,世其家。一女子,已嫁。公廉静宽慎,貌和而内有守,春秋七十四,更十三官而不一挂于法。乡党故旧闻其归则喜,丧哭之多哀,而无一人恨望者。铭曰。

公生四方,卒于故里。先君之从,祭则孙子。有贾有松,有郁其冈。不ヌ不骞,万世之藏。

【吴录事墓志】

君讳ナ,字成之,世为抚州金溪人。曾祖某,不仕。祖德筠,尚书屯田员外郎。父敏,尚书都官员外郎。君以荫入官,任吉州太和、袁州萍乡县主簿,尉蕲州石桥茶场,庐州司理,亳、寿州、江宁府录事参军。以某年月日卒于家,享年若干。君事亲孝,友于兄弟,与厌侈父母兄弟,宁穷困身妻子,故老妻长子,人不胜忧也。义不忍赀亲遗产,悉推兄弟。比没世,妻子遵约,乡人贤以为难。君尝议狱,上官指教再三,君弗许再三。上官顾叹许,举京官,君弗谢,乃终弗举,后他上官率以质直弗举也。二男子伟、豪,长有志行如君。二女子,归晏修睦王令,季有特操如令。豪养寡姊妹,嫁孤甥,夫妇孳孳,乡人又以为难。卜以元丰八年某月日葬于唐州桐柏县淮源乡,妻李。临川王某志。

【宋赠保宁军节度观察留后追封东阳郡公宗辩墓志铭】

公讳宗辩,字慎微。祖讳元佐,是为魏恭宪王。考讳允升,太师、平阳郡王,谥曰恭懿。公平阳第十三子,生数岁而平阳薨。事母孝,友于兄弟。好读书,不舍昼夜。常献所为文,得试学士院,兄弟四人皆中优等迁官。而仁宗遇公甚宠,尝亲书“近亲才贤,好文博古”八字赐之。公既好书,又嗜医方,所蓄方甚众。每躬自治药以振人之疾,其恻隐不倦,盖天性也。以熙宁元年七月己卯终于睦亲北宅,享年四十六。官至右卫大将军、金州防御使,爵天水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五百户,赠保宁军节度观察留后,追封东阳郡公。夫人李氏,封德安郡君,赠尚书中书令汉琼之孙。子男十五人:仲富,右内率府副率;仲寻,右羽林军大将军、黎州团练使;仲绾,右武卫大将军、雅州刺史;仲皇,右武卫大将军、彭州刺史;仲缄,右千牛卫将军;仲,右监门率府率;仲琨,右内率府副率;仲富,前公卒;馀亦皆蚤死。女子十九人,嫁者四人,未嫁而死者九人,馀尚幼也。二年二月十七日,葬河南永安县。铭曰:

猗欤贤公,蕃此皇国。耀其藻章,以贲明德。能不外,维家之饬。厥承诜诜,馈我无射。如何不怡,遂永窀穸。

【赠虔州观察使追封南康侯仲行墓志铭】

公讳仲行,字德之。故婺州观察使讳宗迥之子,赠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蔡国公讳允言之孙,魏王讳元佐之曾孙。母曰齐安郡君梁氏。庆历四年,赐名,除太子右卫率府率、右监门卫大将军,爵天水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年二十二,以治平四年八月二十九日卒,赠虔州观察使,追封南康侯。夫人张氏,封寿昌县君。子男士仡,早卒;士泉,右监门率府率;其季与女皆尚幼。君仁而好学。其卒也,宗室皆怜伤。其葬也,以熙宁二年二月十七日葬河南府永安县。铭曰:

爵之尊,禄之殖,维年之卑不配德。

【赠华州观察使追封华阴侯仲庞墓志铭】

公讳仲庞,字子厚。濮国公宗朴之子,濮安懿王讳允让之孙,鲁恭靖王讳元份之曾孙也。母曰萧国夫人王氏。以皇元年赐名,除太子右内率府副率。二年,改太子右监门率府率。嘉五年,改右千牛卫将军。八年,改右监门卫大将军。治平二年,领嘉州刺史,四年,改右武卫大将军、领雅州团练使。熙宁元年,年二十四,以三月三日卒。上为不视朝一日,内出司宾祭吊,赠华州观察使,追封华阴侯。公生而秀丽,长而聪敏。于宗室为好学,上承下抚,无不得意。故其卒,哭者皆为尽哀。妻马氏,封安平县君。女一人,尚幼。公以熙宁二年二月十七日葬河南府永安县。铭曰:

维濮世封,实承安懿,公绪厥庆,尚终有嗣。奄其丧矣,一女之存,归铭幽宫,以慰公魂。

【赠奉宁军节度使追封祁国公宗述墓志铭】

公讳宗述,字子耆,韩恭懿王讳元之孙,而东平郡王名允弼之子也。以天圣元年生,以景元年赐名,除右侍禁,历太子右司率府、右监门卫将军、左屯卫大将军、廉州刺史、隰州团练使、潍州嘉州防御使。熙宁元年正月十八日,以不起闻。上幸其第奠哭之。赠奉宁军节度使,追封祁国公。越明年二月十七日,葬河南永安县。公重厚,寡笑言,内行治,未尝有谪。乐振施,知音乐,善射。尤为东平王所爱。妻任氏,乐安郡君。子男七人,仲ギ、仲ㄈ、仲诱、仲<兀干>、仲酬。仲ギ早卒,两人未名而死。铭曰:

维德之嘉,维能之多;惟命之不遐,宗室之嗟。

【右千牛卫将军仲夔墓志铭】

君讳仲夔,字彦之。曾祖讳元佐,是为魏恭宪王。祖讳允言,赠安远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密国公。父宗悦,前左屯卫大将军、池州团练使,祁国公。君官至右千牛卫将军,坐法废。熙宁元年,年二十二,以五月二十五日卒。至某年某月某日,葬河南府永安县。妻郭氏,有六男子,死者四人。士卢今为右监门率府率,一人尚幼。铭曰:

托灵皇宗庆之多,终以无禄伤如何,弃此白日营山阿。

【赠右屯卫大将军世仍墓志铭】

君讳世仍,字季迁,宣城郡公从审第十子。宣城以越懿王讳德昭为祖,以安定郡公讳惟和为考。君母曰渤海郡夫人吴氏,实山南东道节度使元之孙。娶潘氏,郑王美之孙也。年二十二,生二男子、一女,以熙宁元年八月二十三日卒。于是官至右千牛卫将军,制以右屯卫大将军告其第。用二年二月十九日葬于河南府永安县。君授《尚书》,能通章句。遇人恭谨有恩。然喜饮酒,以故得疾死。铭曰:

有昭其明,有к其荣。维其弗冯,以陨其生。

●卷九十九

◎墓志

  【仙源县太君夏侯氏墓碣】

仙源县太君夏侯氏,济州钜野人。尚书驾部员外郎讳晟之子,翰林侍读学士、尚书户部侍郎谯公讳峤之孙,赠太子太师讳浦之曾孙,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制诰、知邓州军州事、阳夏公谢氏讳绛之夫人,太常博士、通判汾州军州事景初之母。年二十三卒,后五年,葬杭州之富阳。于是时,阳夏公为太常丞、秘阁校理,博士生五岁矣,而其女兄一人亦幼。又十五年,康定二年,博士举夫人如邓,以合于阳夏公之墓,而临川王某书其碣曰:

夫人以顺为妇,而交族亲以谨;以严为母,而抚媵御以宽。阳夏公之名,天下莫不闻。而曰“吾不以家为恤六年于此者,夫人之相我也”。故于其卒,闻者欲其有后,而夫人之子果以才称于世。呜呼,阳夏公之事在太史,虽无刻石,吾知其不朽矣。若夫夫人之善,不有以表之隧上,其能与公之烈相久而传乎?此博士所以属予之意也。予读《诗》惟周士大夫、侯、公之妃修身饬行,动止以礼,能辅佐劝勉其君子,而王道赖以成。盖其法度之教非一日,而其习俗不得不然也。及至后世,自当世所谓贤者于其家不能以独化,而夫人卓然如此,惜乎其蚤世也。顾其行治,虽列之于《风》以为后世观,岂愧也哉。

【扬州进士满夫人杨氏墓志铭】

扬州进士满泾之夫人杨氏者,著作元宾之女也。年六十有一,以治平四年十月庚戌卒,而以熙宁二年八月庚申葬。其墓在江都县马坊里之南原。有子七人,建中、居中、执中、存中、方中、闳中、求中,皆向学:建中寿州寿春县令,执中颍州万寿县令,居中举进士。女二人,孙男女八人。夫人性温恭静约,事当意与否,未尝形于喜愠。以止有吾母也,故思其父愈久而犹悲;以不逮吾姑也,故事其舅愈劳而不懈。承其夫以顺,励其子以善。而泛接于族人也,又能以惠振其贫,以慈抚其贱,以恕掩其过,以笃悛其悍。老矣,岁时尚先诸妇以莅祭祀。盖夫人之性行可称者多至如此,而其子又恳恳不已以求余铭,故勉为之铭曰:

满氏有家,保族衍大。夫人来嫔,德协内外。夫喜而谓,偕我鲐背。子祈以尽,温冫青之爱。奚命之畸,使弃弗逮。维前之祥,德则弗谖。惟后之祥,有子才贤。铭慰诸幽,亦贲新阡。

【曾公夫人万年太君黄氏墓志铭】

夫人江宁黄氏,兼侍御史、知永安场讳某之子,南丰曾氏赠尚书水部员外郎讳某之妇,赠谏议大夫讳某之妻。凡受县君封者四:萧山,江夏,遂昌,雒阳;受县太君封者二:会稽,万年。男子四,女子三。以庆历四年某月日卒于抚州,寿九十有二。明年某月,葬于南丰之某地。夫人十四岁无母,事永安府君至孝,修家事有法。二十三岁归曾氏,不及舅水部府君之养,以事永安之孝事姑陈留县君,以治父母之家治夫家。事姑之党称其所以事姑之礼,事夫与夫之党若严上然,视子慈,视子之党若子然。每自戒不处白人善否。有问之,曰:“顺为正,妇道也,吾勤此而已。处白人善否,靡靡然为聪明,非妇人宜也。”以此为女与妇,其传而至于没,与为女妇时弗差也。故内外亲无老幼疏近无智不能,尊者皆爱,辈者皆附,卑者皆慕之。为女妇在其前者多自叹不及,后来者皆曰可矜法也。其言色在视听则皆得所欲,其离别则涕Д不能舍。有疾皆忧,及丧来吊哭皆哀有馀。於戏,夫人之德如是,是宜有铭者。铭曰:

女子之德,煦愿愉愉。教隳弗行,妇妾乘夫,趋为亢厉,励之颛愚。猗嗟夫人,惟德之经,媚于族姻,柔色淑声。其究女初,不倾不盈,谁疑不信,来监于铭。

【太常博士杨君夫人金华县君吴氏墓志铭(并序)】

钱塘杨蟠将合葬其母,衰致以走晋陵,而问铭于其守临川王某。王某曰:古者诸侯、大夫有德善功烈,其子孙必为器以铭,而国之人必能为之辞。越国而求铭,予未之闻也。今杭大州,以文称于时者盖有,而蟠也释其殡,千里以取铭于予,盖所以严其亲之终,而欲信其善于后世,如此其慎也。予岂敢孤其意,以爱不腆之辞乎?于是为之序曰:

故太常博士、知婺州东阳县事杨君讳翱字翰之之夫人金华县君吴氏,世为婺州之金华人。自其大父文ダ始有籍于杭州之钱塘,而杨君亦自其父征始去处州之丽水而为钱塘人,而葬于钱塘之履泰乡龙井之原。杨君之卒也,年六十七,以庆历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从其先人以葬。而夫人后君十六年以卒,卒时嘉二年,年七十三,而以明年二月二十日于杨君之墓。杨君少以文学中进士甲科,而晚以廉静不苟合穷于世。夫人有驯德淑行,协于上下,内外无怨。杨君有子十一人,其一人则孽也。夫人母其孽子,犹吴氏之甥,虽乡人之习于杨君者,不知为异母。既杨君卒,教养嫁娶,皆各不失其时,而子端、子蟠,同时以进士起家,为密、和二州推官。邻里叹慕,以为夫人荣,然夫人不为之喜也。至杨君之弟子完及进士第,乃喜曰:“吾姒老矣,此亦足以慰其心也。”盖其仁如此。夫人生男女十人,卒时,子辅国、子端、与其女子七人皆已卒,而蟠独在,为泗州军事推官。铭曰:

博士有家,夫人实绍,博士有子,夫人实教。游其门庭,弦诵之声,御其堂奥,宾祭斋明。皇命淑人,维君郡县,问名考德,夫人实践。归哉万年,博士之丘,铭以昭之,无有春秋。

【长安县太君王氏墓志】

长安县太君临川王氏,尚书都官员外郎、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潭国公讳益之女,尚书左丞张公讳若谷之妇,尚书比部郎中讳奎之妻,国子博士<召见>、开封府雍丘尉视之母。十四而嫁,五十一而老,五十六而卒。其卒在颍州子<召见>官舍,实元丰三年正月己酉。君为妇而妇,为妻而妻,为母而母,为姑而姑,皆可誉叹,莫能间毁。工诗善书,强记博闻,明辨敏达,有过人者。循循恭谨,不自高显。晚好佛书,亦信践之。衣不求华,食不厌蔬。慈哀所使,不治小过。欲归归之,欲嫁嫁之。君二女:长不慧,不可以适人;其季,殿中丞龚原妻也。卜六年,葬江州德化县,兄安石为志如此,弟安上书丹。

【永安县太君蒋氏墓志铭】

毗陵钱公饣束、公谨、公辅、公仪、公佐,以皇六年三月戊子葬其母永安县太君蒋氏。方是时,太君年七十矣,公谨为郑州新郑尉,公辅为太常丞、集贤校理。五子者卜明年之三月壬午,于皇考府君屯田员外郎、赠兵部员外郎讳冶之墓,而具书使图所以昭后世者。叙曰:

蒋氏常之宜兴人,世以财杰其乡,而其族人有以进士至大官者。太君年二十一归于钱氏,与兵部君致其孝。兵部君没,太君进诸子于学,恶衣恶食,御之不愠,均亲嫡庶,有鸠之德,终不以贫故使诸子者趋于利以适己。既其子官于朝,丰显矣,里巷之士以为太君荣,而家人卒亦不见其喜焉。自其嫁至于老,中馈之事亲之惟谨。自其老至于没,纫缝之劳犹不废。子妇尝谏止之,曰:“吾为妇,此固其职也。”子妇化服,循其法。呜呼,不流于时俗,而乐尽其行己之道,穷通荣辱之接乎身,而不失其常心,今学士大夫之所难,而以女子能之,是尤难也。女六人,皆有归。孙七人皆幼云。铭曰:

《诗》始《关雎》,士莫不知,孰能其家,内外无违?闻岂在多,善成于好,于惟夫人,孰辅而告?妇功之修,母道之行,宜休而劝,不耄以明。绍良配淑,式谷尔后,勖哉其兴,以克有庙。

【建阳陈夫人墓志铭】

夫人建阳陈氏,嫁同县人余君为继室。余君讳楚,有子四人,其二人则夫人之子。夫人之少子翼,生三岁而余君卒。余氏,世大姓也。夫人尽其产以仁先母之子,而使翼之四方游学。戒曰:“往成汝志必力,无以吾贫为恤。”于是翼年十五,盖在外十二年,而后以进士起家为吏,归见夫人于乡里。方此时,夫人闭门穷窭,几无以自存,母子相泣,闾巷聚观,叹息曰:“贤哉是母,有子食其禄,宜也。”盖食其子之禄十四年,翼尉宿松,而夫人年七十八,以某年某月卒于宿松之官舍,某年某月某日葬宣州宣城县凤林乡竹塘里。夫人之子长曰某,死矣。翼有文学,善议论,虽久困无所合,然一时文人多知之者,其卒能追荣夫人乎。于其葬,临川王某铭曰:

在句之阴,有幽新宅。谁筮葬母,瘗铭斯石?子闽余姓,母氏惟陈。茕茕其行,婉婉其仁。善禄有终,名则不泯。

【李君夫人盛氏墓志铭】

夫人盛氏,其先钱塘人。曾大父讳某,某官,赠某官。父讳某,某官,赠某官,实始去吴,有里籍于汴。夫人之幼,季父文肃公称其智,曰“宜以某字”,遂名之。年二十三,归陇西李某,为某官。其后,生三男子,皆进士。某,某官,其季曰某。女子四人,其长嫁某官某,次嫁某官某,处者其季也。春秋若干,先李君卒,卒于宁海之官舍。卒之某年葬某所,实皇四年。夫人事舅姑以孝闻,持丧哀癯,事斋饬,卑衣食,以其馀推亲党。能读《易》、《论语》、《孝经》诸子之书,亲以教子。子男女娶嫁,必问贤否,有挟贵以请者,李君辄不听,维夫人有助云。铭曰:

夫人之德,顺慎明祗。来胥有家,妇子师师。维师之难,我敏为之。谁为女史,视此铭辞。

【金太君徐氏墓志铭】

夫人天性笃于孝谨,女工妇事,不懈以敏,恭俭有节,仁于宗族。故以事其舅而顺,以相其君子而宜,以临其子孙而治。以有贤子,大其家室,具享诸福,终于寿考。铭曰:

婉婉女工,彼徐之子,来嫔金宗,有衍其始。鄱人大家,相望而有,谁则无父,无姑无母?帝嘉汝子,服位在朝,赐邑用书,象首锦橐。孝祗顺兹,俯仰皆宜,考终荣禄,于庆有施。伟欤夫人,叶此铭诗。(此文又见卷一百《仁寿县太君徐氏墓志铭》)

【楚国太夫人陈氏墓志铭】

夫人陈氏,故镇安军节度使、检校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定国文简程公讳琳之妻也。陈氏世家寿春,其先颍川人,汉太丘长之后也。夫人曾皇考讳[A114],左班殿直。皇祖考讳诲,皇考讳京,皆不仕。而皇考爱贤夫人,不欲以妻乡邑,乃徙居京师,择所居,得定公以嫁。当是,夫人年十九,定公尚为进士,其后公至将相,终于位。夫人用公自临颍县君九封而为卫国夫人,用公子加号陈国夫人,再封而得楚国夫人。庄而仁,俭而礼,上承下御,无不得宜,故在父母家为淑女,既嫁为令妻,其卒有子为贤母。公薨六年,当嘉七年,夫人年七十一,以十一月戊午薨于开封武成坊之第室,至明年二月甲申,而公子以夫人于河南伊阙县神阴乡定公之墓。于是公子四人:嗣隆,为尚书屯田员外郎;嗣弼,为国子博士;嗣恭,为尚书屯田员外郎;嗣先,为大理寺丞。女子五人,公婿荣为尚书刑部郎中,韩缜为侍御史,晁仲绰为尚书屯田郎中,潘士龙为殿中丞,王为试将作监主簿。铭曰:

程公克壮,万夫所向,奋功发名,乃取将相。云谁公配,妫姓氏陈,文武自出,太姬之孙。归佐休显,自公初屯,序历爵邑,为君夫人。公既树纛,以相为伯,帝曰:“哿矣,夫人好德。能劝其夫,使有嘉绩,往以朕命,赐封大国。”出书五色,玳首金葩,褒之重锦,来告于家。有豫不怠,有盈不侈。致好内外,具宜福履。侔仁鸠,以母诸子。岁时振振,为寿在廷。手笏腰章,亦有公甥。维子之才,而甥又献,维贵维富,而兼寿善。嗟此婉娩,考终得愿。作诗并藏,为职新。

【宁国县太君乐氏墓志铭】

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河南府、西京留守司事陈君讳见素之夫人乐氏,太常博士讳黄裳之子,尚书职方员外郎、直史馆、赠尚书兵部侍郎讳史之孙,而赠尚书刑部郎中讳璋之曾孙也。其先自京兆迁江南,为临川人,至李氏国除,而史馆君归仕于皇朝,子孙多显者,于是又迁其家为河南人焉。夫人以祥符八年归嫔陈氏,封万年县君,又以其子封宁国县太君。年七十五,以嘉八年二月辛巳卒于京师,卜以三月丙寅葬河南唐兴乡屯田君之墓。于是夫人之子男三人,其一人为太常博士、集贤校理,其一人为秘书丞、集贤校理,其一人为秘书省著作佐郎、开封府户曹参军。女子六人,存者三人,皆已嫁。诸孙男女十九人,曾孙一人,尚幼也。夫人少知读书,能略识其大指,微谏数当。故博士君特爱而贤之,欲有所为,多与之谋。及归陈氏,不逮养皇姑矣。屯田君二弟皆尚幼也,夫人鞠视如己子。出奁中物以助施族人游士之贫者,盖其家萧然也,而无愠色。治诸子有节法,诲厉教督,造次必于文学。故诸子皆以艺自奋,名称一时,以至诸孙,亦多有为善士。先人与屯田君皆祥符八年进士,昆弟又与夫人子为同年友,故其葬来属以铭。铭曰:

夫人既严兮又顺以祥,来配君子兮是生三良。以才自致兮名声之扬,庆暨诸孙兮学问文章。象服命书兮宠禄方将,气魂天游兮体魄在床。往营新宫兮嶷洛之阳,作诗幽石兮示后无疆。

【仙居县太君魏氏墓志铭】

临川王某曰:俗之坏久矣。自学士大夫多不能终其节,况女子乎?当是时,仙居县太君魏氏,抱数岁之孤,专屋而闲居,躬为桑麻以取衣食,穷苦困厄久矣,而无变志,卒就其子以能有家,受封于朝而为里贤母。呜呼,其可铭也。于其葬,为序而铭焉。序曰:

魏氏其先江宁人。太君之曾祖讳某,光禄寺卿;祖讳某,池州刺史;考讳某,太子谕德:皆江南李氏时也。李氏国除,而谕德易名居中,退居于常州。以太君为贤而选所嫁,得江阴沈君讳某,曰:“此可以与吾女矣。”于是时,太君年十九,归沈氏。归十年生两子,而沈君以进士甲科为广德军判官以卒。太君亲以《诗》、《论语》、《孝经》教两子。两子就外学时数岁耳,则已能诵此三经矣。其后,子迥为进士,子遵为殿中丞、知连州军州。而太君年六十有四以终于州之正寝,时皇二年六月庚辰也。嘉二年十二月庚申,两子葬太君江阴申港之西怀仁里。于是遵为太常博士、通判建州军州事,而沈君赠官至太常博士。铭曰:

山朝于跻,其下惟谷。缵我博士,夫人之淑。其淑维何,博士其家,二子翼翼,萼跗其华。诜诜诸孙,其实其葩。孰云其昌,其始萌芽。皇有显报,曰维在后。硕大蕃衍,牲以告。视铭考施,夫人之效。

【右武卫大将军黎州刺史世岳故妻安喜县君李氏墓志铭】

安喜县君李氏,连州刺史、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继昌之曾孙,镇国军节度使、驸马都尉、赠太师、中书尚书令、秦国文和公遵勉之孙,供备库使、赠安武军节度使端宪之子,是为皇族右武卫大将军、黎州刺史世岳之妻。温柔静恭,内外亲称之。治平四年,年二十五。以十一月二十四日感疾死,至二年二月十七日,葬河南府永安县。铭曰:

懿懿献穆,下归以祉。有来肃雍,施及孙子。厥嫔皇宗,莫丑具美。噫乎终藏,兆此新里。

【仁寿县君杨氏墓志铭】

太子中允致仕晋陵孙君贯之之夫人、仁寿县君杨氏者,其先青州千乘人。曾祖讳元,祖讳从,皆不仕。父讳霖,为进士,数举不遂,初徙其家常州之无锡。夫人年十七归孙氏,舅姑曰:“吾妇之承我也孝。”夫曰:“吾妻之助我也仁。”至生子而成为士,能贤以有名,则又曰:“吾母之能诲我也。”自内外族亲以至州里之言,则又皆以其舅姑夫子之言为信。呜呼,可谓贤矣。夫人生三男子,伯曰舜卿,季曰昌言,皆早死;曰昌龄,签书建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治平三年,自尚书屯田员外郎召为御史,五月十四日,次高邮,而夫人卒,享年六十四,以某月某日葬某县某乡某里。铭曰:

猗嗟夫人,女德之茂,中允之妻,御史之母。孝其舅姑,以顺其夫,又善教子,终成御史。官封偕老,禄养卒齿。归安新丘,送者空里。其哀无穷,劳则多已。

●卷一百

◎墓志

  【鄞女墓志铭】

鄞女者,知鄞县事临川王某之女子也。庆历七年四月壬戌前日出而生,明年六月辛巳后日入而死,壬午日出葬崇法院之西北。吾女生,惠异甚,吾固疑其成之难也,噫。

【仙游县太君罗氏墓志铭】

仙游县太君罗氏,世家南剑州之沙县。秘书少监陈君讳某之妻,比部员外郎俨、古田县尉侃、卫尉寺丞佩、同学究出身伟、殿中丞之母。年八十三,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卒。女一人,适张氏。孙男女若干人。太君有贤行,事皇姑萧氏顺焉,诸姒慕其所为,后亦皆称孝妇。经纪内治,能勤不懈,以至于老。少监君行治劳烈称天下,有施于后世,其子孙蕃衍,能中其家法,皆由太君善相其夫而能教子。陈氏之所以兴,太君与有力焉。铭曰:

呜呼夫人,有德有祉。妇于严姑,酒食燕喜。乃相君子,陈宗以兴。乃教众儿,有以贤称。乐其室家,以暨孙曾。归然寿宠,宜后之承。

【寿安县君王氏墓志铭】

江淮荆湖两浙制置发运使、少府监广陵孙君之夫人寿安县君太原王氏,其先自沧州之清池徙河南,世有显人。太府卿讳某者,皇曾祖也。库部员外郎、赠礼部侍郎讳某者,皇祖也。屯田郎中、赠吏部侍郎讳某者,皇考也。至夫人诸兄,亦皆为郎、尚书,而多以材艺称当世。夫人好读书,善为诗,静专而能谋,勤约以有礼。吏部君爱之尤,而择所嫁。于是少府君为大理评事、签书淮南节度判官厅公事,以夫人归焉。皇姑曰:“自儿有妇,内外族人加亲,而吾食寝甘焉。”少府君材能为朝廷所信,以至休显,其尽心外事、不以家为恤者,以夫人为之内也。嘉四年某月某甲子夫人卒,年五十三。明年某月某甲子葬扬州之天长县博陵乡皇姑之兆。子男二人,某,某。女六人,一嫁苏州节度推官毗陵张诲,一尚幼,四先夫人卒。铭曰:

少府,有仪有声。谁相其祁,以迄休成?维王淑女,顺妇慈母,内谐尊卑,燕及婚友。锦韬象轴,告命之华,序章爵邑,维荣有家。方大禄,以宜宠服。呜呼其徂,葬有吉卜。

【河东县太君曾氏墓志铭】

尚书都官员外郎临川吴君讳某之夫人、河东太君南丰曾氏,尚书吏部郎中、赠右谏议大夫讳某之子。谏议君伉直以摈死,而都官君尤孝友忠信,乡里称为长者。夫人于财无所蓄,于物无所玩,自司马氏以下史所记世治乱、人贤不肖,无所不读。盖其明辨智识,当世游谈学问知名之士,有不能如也。虽内外族亲之悍强顽鄙者,犹知严惮其为贤。而夫人拊循应接亲疏小大,皆有礼焉。嘉三年某月某甲子,年七十四,终于寝。有子四人:芮,秘书丞;ナ,亳州录事参军;其次蕃、蒙,曾出也,皆进士,而蒙为濠州司户参军。于是ナ、蕃皆已卒。芮、蒙以某年某甲子葬夫人某县某乡某所之原。某实夫人之外孙,而夫人归之以其孙者也。涕泣而为铭曰:

静专幽闲,女子之方,闳观博考,乃士之常。猗欤夫人,学问明智,其德女子,其能则士。我求于往,孰与比齐?呜呼公父,穆伯之妻。

【曾公夫人吴氏墓志铭】

夫人吴氏,太常博士南丰曾君之配,世家临川。二十四归曾氏,三十有五以病终。子男三,巩、牟、宰。女一。时博士方为越州节度推官,某年月日,乃启其殡临川,葬南丰之某地。前葬,巩谋于宗之长者,而请于博士曰:“夫人事皇姑万寿太君,承颜色教令,一主于顺,斟酌衣服饮食,尽其力,皇姑爱之如己女。于大人得辅佐之宜,于族人上下适其分。今其葬,宜得铭秘之墓中,于以永永延夫人之德,无不可者。”博士曰“然”,乃来求铭。夫人固早没,不及见其存时,虽然,博士先人行也,而又巩于友莫厚焉,于夫人之葬而铭也,其何让?铭曰:

宋且百年,江之南有名世者先焉。是为夫人之子,葬夫人于此。於戏。

【乐安郡君翟氏墓志铭(并序)】

尚书主客员外郎钱塘沈君名扶之夫人翟氏者,鄂州节度推官讳希言之子,太子左清道率府率致仕讳守序之孙,利州葭萌县令讳令图之曾孙。少则贤孝,父母称之,及嫁为妇,则舅姑称之如父母。处娣姒能和以有礼,畜妾御能正以有仁,闺门雍雍,上下顺治。自皇舅尚书公以才为时用,继以主客及夫人之子,而沈氏日大矣。夫人之德善亦日以显,内外亲皆悦服而归之,以谓其必大享爵禄,终于寿考,乃以治平三年九月十日卒于京师,享年五十七。初主客自河北提点刑狱移知明州,而长子方领开封府事,治有异状,为上所礼,以夫人久疾请于上,留主客京师,诏特听留以佐三司。于是诸名医治夫人无所不为,然终不起。始封长安县君,进京兆、乐安二郡君,生五男三女:男曰遘,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知制诰;曰迥,泰州军事判官;曰辽,将作监主簿、监寿州酒;曰,漳州漳浦县主簿;曰,试将作监主簿;女适秘书省著作佐郎颜处恭、邢州尧山县令王子韶、太常博士监察御史里行蒋之奇。翟氏,济州金乡人。商州团练使守素者,当太祖时亲信任事,族人因多为武吏,而皇考独好文学,举进士中第,负材任气,不肯有所屈,以终不得意。夫人之兄严亦知名,又早卒。夫人伤其家替,每独叹息。今上即位,翰林守杭州,其季舅惟康以奉献得仕,今为道州宁远县主簿。夫人既卒,诏以主客知苏州,十二月某日葬夫人杭州钱塘县龙居山舅姑之兆。铭曰:

沈侯世献,得相惟媛。归嫔于宗,诲子而彦。相之斯何?德则有仪。诲之斯何?庆则有贻。始周姓姬,后氏为翟。于梁曰璜,实佐其国。至汉高陵,又以才称。世降弗嗣,乃齐女子。许公之妻,公武之母,昭于铭诗,无盛与夷。彼暴而兴,亦遄其沮。我以吾仁,其昌孰御。延延中丘,万木如茨。往从舅姑,协我初龟。

【高阳郡君齐氏墓志铭(并序)】

夫人故翰林侍读学士、赠开府仪同三司王公讳洙之妻,故光禄寺丞力臣、今太常寺太祝钦臣、秘书省著作佐郎陟臣、秘书省正字曾臣之继母也。姓齐氏,好读书,能文章,有高节美行。治平二年,年五十五,以五月初三日终于亳州其子之官舍,治平三年十月初八日,葬于南京虞城县孟诸乡田丘里。初,夫人自哀早孤,誓不嫁以养母。及公失初妻,诸子幼,闻夫人贤行求之,曰:“是必能母吾子。”于是母兄强嫁之。及归,果能母诸子。聪明而仁,恭俭以有礼,阖门欣欣,无一异言。始封县文安,又封郡高阳,而公卒,即举家政属之子妇,斋居素服,不御酒乐,以至没齿。虽时为诗,然未尝以视人,及终,乃得五十四篇。其言高洁旷远,非近世妇人女子之所能为。又得遗令一篇,令薄葬,其言死生之故甚有理。齐氏祁州蒲阴人。夫人曾祖讳某,故不仕;祖讳安,故不仕;考讳永清,莫州防御推官。兄恢,弟恽,皆知名。公四男一女,女嫁尚书职方员外郎陈安道。夫人既善抚诸子,而诸子亦多贤,能致孝。于葬,来求铭。铭曰:

在冀中山,有孝季齐。少孤恃母,悲不忍离。及以义行,乃终顺慈。显显王公,学问文章。族为大家,爵禄宠光。来继来助,其贤则誉。铭诗幽宫,以告齐终。齐终有始,自其为子。

【同安郡君刘氏墓志铭】

尚书户部侍郎致仕庐陵王公贽之夫人,同县刘氏女也。父讳某,祖讳某,曾祖讳某,三世皆弗仕,然常为州大姓。方公少时,夫人父知公必贵,故归以其子。夫人之在父母家,既以孝闻,及嫁,舅姑又称其孝,能相其夫以顺,又能畜其妇子以慈。公当仁宗时,以御史见听用,阅天章、龙图、枢密三学士。夫人亦累封为同安郡君。治平四年十一月七日,终于庐陵宣化坊之私第。有二子:仪,殿中丞,前死;亿,今为尚书都官员外郎。女一人,嫁抚州军事推官萧迅。公之告老,诏以亿通判本州以养,及是丧夫人,能自致焉。明年某月某日葬某县某乡某里。铭曰:

於美夫人,明祗顺饬,来嫔王宗,时其德。公荣在朝,皇命所特,出使入侍,往来赫赫。登为大家,自我承翼。有田有庐,偕老而息。亦有孝子,媚于朝夕。噫乎终哉,兆此幽宅。

【仁寿县太君徐氏墓志铭】

夫人徐氏,饶州浮梁县人。曾祖讳某,某官,祖讳某,父讳某,皆不仕。夫曰尚书屯田郎中金君,讳某,同县人也。生子十一人。男四人,君著、君佐、君卿、君佑,皆进士。君卿今为尚书职方员外郎。女七人,皆适士族。孙十九人,男六人,女十三人,已嫁者十二人。曾孙男女十四人,外孙四十七人。夫人以职方故封金堂、寿安二县君,又封仁寿县太君。后郎中之没九年,享年七十七,卒于池州官舍,实治平三年八月十三日。以四年某月某日藏柩于某乡某里,郎中之葬。夫人天性笃于孝谨,女功妇事,不懈以敏,躬俭有节,仁于宗族。故以事其舅姑而顺,以相其君子而宜,以临其子孙而治。以有贤子,大其家室,具享诸福,终于寿考。临川王某铭其葬曰:

婉婉女工,彼徐之子,来嫔金宗,有衍其始鄱人大家,相望而有,谁则无父,无姑无母?帝嘉汝子,服位在朝,赐邑用书,象首锦橐。孝祗顺慈,俯仰皆宜,考终荣禄,于庆有施。伟欤夫人,协此铭诗。

【永嘉县君陈氏墓志铭】

陈氏于苏州为大姓。夫人者,太子中允讳之武之子,某官赠太常卿讳郁之孙,左赞善大夫讳质之曾孙,而太常博士王君讳逢之妻也。聪明顺善,动有礼法。以不及养舅姑也,故于祭祀尤谨。博士禄赐,尽之宗族朋友,不足,则出衣服簪珥助之而不言。选饰妾御,进之不忌,然博士终无子。盖吾闻于博士者如此。抚博士之兄子如己子,哭博士三年,未尝如陈氏。除丧大贫,显者求以为妻,族人强之,不可,又强之则涕泣自誓,居顷,感疾以死。盖吾闻于博士之兄子景元者如此。然夫人之行,非特出于二人之言,凡习陈氏、王氏者,皆知其为贤,而哀其志。其封曰永嘉县君。其卒于苏州,以治平二年十一月九日,年三十八。其葬以三年十一月某日,从博士于阊门之西原。铭曰:

谷也从于此,器也随以死。归义与命,奚伤乎无子?

【王夫人墓志铭】

右侍禁、知循州兴宁县事海陵周君讳彦先之夫人王氏,我叔祖尚书主客郎中、赠右谏议大夫讳贯之之子。年二十三,嫁周氏。嫁六年,生一子,而周君卒。后十八年,子涛为秘书省著作佐郎、知汝州梁县事,而夫人年四十八,以疾弃世于梁县。子涛等护其丧归,以嘉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庚申葬海陵城北之兆。夫人心庄而行厉,气和而色婉,抚接内外亲疏皆有恩意,而于人终身不校。呜呼,其贤如此。铭曰:

於嗟夫人少悯忧,祗专静嘉好众仇。克协妇子祠春秋,方胥有家裕厥羞。不永于享其何尤,序哀以铭款诸幽。

【右监门卫大将军世耀故妻仁寿县君康氏墓志铭】

皇族右监门大将军世耀之妻康氏,故内殿崇班、阁门祗候遵度之子。祖曰廷翰,皇任磁州防御使。曾祖曰硕,皇赠左千牛卫大将军。以嘉三年为宗妇,封仁寿县君。生一子令优,为右千牛卫将军。而以熙宁元年六月九日疾病死,享年二十有六。自为女子以至于为母,卑尊幼长,无所非议,故于其死皆哀怜。二年二月十七日葬河南永安。铭曰:

芒乎其孰致而来,奄乎其孰推而往?为之幽宫,覆以新壤。魂浮气游,变化惚恍。宛其德音,尚可追想。

【寿安县太君李氏墓志铭】

新喻萧渤状其母,授息总,使来求铭以葬。惟夫人姓李氏,于邑里实大姓。曾祖讳某,祖讳某,考讳某,皆弗仕。而曾祖以其孙宪成公故赠官至太子太师。夫人柔顺静专,仰俯有仪,年十有五而嫁,是为鼎州团练推官萧君讳ナ之妻。年二十有二,生渤、淇、澈三男一女子而寡。执节不嫁,父母欲夺之不得,卒就其男宦学,归其女为士妻。孙曾诜诜,馈祀裕如,乡人归高,称谚叹息。治平三年,渤用尚书驾部员外郎选主广济河漕,而夫人年六十有八,以九月八日卒于东都之私寝。越明年某月十有一日,合葬新喻某乡某里。于是推官君以渤故赠右谏议大夫,夫人封寿安县太君。铭曰:

有幽新宫,在阜之阳。庆既造家,乃终同藏。共伯之妻,文伯之母。於嘉夫人,亦绪厥后。磨石ゼ丹,诒铭永久。

【右千牛卫将军仲焉故妻永嘉县君武氏墓志铭】

皇族右千牛卫将军仲焉之妻,故永嘉县君武氏,内殿崇班掖之子,故左班殿直昭逊之孙,赠尚书工部侍郎崇亮之曾孙。年十八,以熙宁元年十二月十四日弃世,以明年二月十七日葬河南永安县。君在襁褓,父母以为婉,及嫁,节俭慈仁,人称之。铭曰:

象服之粢兮,容车之兮。归于陵陂,哀歌以相挽兮。ゼ铭圹石,识幽以告远兮。

【郑公夫人李氏墓志铭】

尚书祠部郎中、赠户部侍郎安陆郑公讳纾之夫人、追封汝南郡太君李氏者,尚书驾部郎中、赠卫尉卿文蔚之子也。光州仙居县令、赠工部员外郎讳岵之孙。以祥符九年嫁,至天圣九年,年三十二,以八月壬辰卒于其夫为安州应城县主簿之时。后三十七年,为熙宁元年八月庚申,于其夫安陆太平乡进贤里之墓。于是夫人两子,为秘书丞、知潭州攸县,獬为翰林学士、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制诰。一女子,嫁郊社斋郎张蒙山。夫人敏于德,详于礼,事皇姑称孝,内谐外附,上下裕如。郑公大姓,尝以其富主四方之游士,至侍郎则始贫而专于学。夫人又故富家,尽其资以助宾祭。补纫浣濯,饣喜爨朝夕,人有不任其劳苦,夫人欢终日,如未尝贫。故侍郎亦以自安于困约之时,如未尝富。郑氏盖将日显矣,而夫人不及其显禄。呜呼,良可悲也。于其葬,临川人王某为铭曰:

於嗟夫人,归孔昭兮。窈其为德,婉有仪兮。命云如何,壮则萎兮。令子,悲慕思兮。有严葬,祭配祗兮。告哀无穷,铭此诗兮。◎补遗

◎古诗

【马上】

三月杨花迷眼白,四月柳条空老碧。年光如水尽东流,风物看看又到秋。人世百年能几许,何须戚戚长辛苦。富贵功名自有时,箪瓢菜茹亦山雌。(见《能改斋漫录》卷十一。)

【凤凰山】

其二

欢乐欲与少年期,人生百年常苦迟。白头富贵何所用,气力但为忧勤衰。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正观开元时。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见《王荆公诗注》卷八。)

【扬雄(其一)】

孔孟如日月,委蛇在苍。光明所照耀,万物成冬春。扬子出其后,仰攀忘贱贫。衣冠眇尘土,文字烂星辰。岁晚天禄阁,强颜为剧秦。趋舍迹少迩,行藏意终邻。壤壤外逐物,纷纷轻用身。往者或可返,吾将与斯人。(见《诗注》卷十二。)

【寓言(其四)】

父母子所养,子肥父母充。欲富榷其子,惜哉术之穷。霸者擅一方,窘彼足自丰。四海皆吾家,奈何不知农。

【寓言(其六)】

小夫谨利害,不讲义与仁。读书疑夷齐,古岂有此人。其才一莛芒,所欲势万钧。求多卒自困,馀祸及生民。

【寓言(其七)】

瞢瞢俗所共,察察与世违。违世有百善,一疵恶皆归。就求无所得,犹以好名讥。彼哉负且乘,能使正日微。

【寓言(其八)】

始就诗赋科,雕镌久才成。一朝复弃之,刀笔事刑名。中材蔽末学,斯道苦难名。忽贵不自期,何施就升平。

【寓言(其十)】

明者好自蔽,况乃知我匹。每行悔其然,所见定万一。不求攻尔短,欲议世之失。耘而舍其田,辛苦亦何实。

【寓言(其十三)】

好乐世所共,欲禁安能舍。孰能开其淫,要在习以雅。欧人必如已,墨子见何寡。惜哉后世音,至美不如野。(见《诗注》卷十五。)

【澶州】

津津河北流,两城峙。春秋诸侯会,澶渊乃其地。书留后世法,岂独讥当世。野老岂知此,为予谈近事。边关一失守,北望皆边骑。黄屋亲乘城,穹庐矢如猬。纷纭擅将相,谁为开长利。焦头收末功,尚足夸一是。欢盟自此数,日月行人至。驰迎传马单,走送牛车弊。征求事供给,厮养犹珍丽。戈甲久巳销,澶人益憔悴。能将大事小,自合文王意。语翁无叹嗟,小雅今不废。(见《诗注》卷二十。)

【寄平甫弟衢州道中】

浅溪受日光炯碎,野林参天阴翳长。幽鸟不见但闻语,小梅欲空犹有香。长年无可自娱戏,远游虽好更悲伤。安得冬风一吹汝,手把诗书来我傍。(同上。)

【寄慎伯筠(或云王逢原作。)】

世网挂士如蛛丝,大不及取小缀之。宜乎倜傥不低敛,醉脚踏倒青天低。前日才能始谁播,一口惊张万夸和。雷公诉帝喘欲吹,咸恐声名塞天破。文章喜以怪自娱,不肯裁缩要有馀。多为峭句不姿媚,天骨老硬无皮肤。人传书染莫对当,破卵惊出鸾凤翔。人间下笔不肯屈,铁索急缠蛟龙僵。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欲将独立夸万世,笑诮李白为痴儿。四天无壁才可家,醉胆愤痒遣酒拿。欲偷北斗酌竭酒,力拔太华镳鲸牙。世儒口软声似蝇,好于壮士为忌憎。我独久仰愿一见,浩歌不敢儿女声。(见《诗注》卷二十一。下同。)

【望皖山马上作】

亘天青郁郁,千峰互酉。放马倚长崖,烟云争吐没。远疑嵩华低,近岂潜衡匹。奚为鲜眺览,过者辄仓卒。吾将凌其巅,震荡睨溟渤。旁行告予言,世孰于此忽。邃深不可俯,储藏尽妖物。勇跃狼虎群,蜿蜒蛇虺窟。惜哉危绝山,岁久沈汨没。谁将除涂,万里游人出。(此诗疑非荆公作。)

【汝瘿和王仲仪(梅《宛陵集》亦载此诗,未知谁作。)】

汝水出山险,汝民多病瘿。或如鸟长满,或若猿兼并。女惭高掩襟,男大阔裁领。饮水疑注壶,吐词侔有梗。樗里既巳闻,杜预亦不幸。秦人号智囊,吴瓠挂狗颈。鬼常柱颐,伶仃安及胫。只欲仰问天,无由俯窥井。挟带岁月深,冒犯风霜冷。厌恶虽自知,剖割且谁肯。不惟羞把镜,仍亦愁吊影。内疗烦羊靥,外砭废针颖。在木曰楠榴,刳之可曰皿。此诚无所用,既有何能屏。膨亨厕元首,臃肿异颅顶。难将面目施,可与胞胎逞。贤者临汝守,世德调金鼎。珉俗虽丑乖,教令日修整。风土恐随改,晨昏忧屡省。倘欲观慈颜,名城不难请。(同上。)

【三月十日韩子华招饮归城】

清明晓赴韩侯家,自买白杏丁香花。雀眼涂金银篾笼,贮在当庭呼舞娃。舞娃聊捧笑向客,不顾插坏新乌纱。朝来我舍报生子,贺劝太白浮红霞。酒狂有持梧桐板,暴谑一似渔阳挝。袒裼击鼓祢处士,当时偶脱猛虎牙。褊衷不容又何益,鹦鹉洲上空蒹葭。(同上。)

【勿去草(或云是杨次公诗。)】

勿去草,草无恶,若比世俗俗浮薄。君不见长安公卿家,公卿盛时客如麻,公卿去后门无车,惟有芳草年年佳。又不见千里万里江湖滨,触目凄凄无故人,惟有芳草随车轮。一日还旧居,门前草先锄。草于生人实无负,主人于草宜何如。勿去草,草无恶,若比世俗俗浮薄。(同上。)

【东城】

昔予出东城,初见垄上耕。忽忽日北至,岁月良可惊。虽云一草死,万物尚华荣。谁能当此时,叹息微阴生。(同上。)

【哀贤亭】

《黄鸟》哀子车,强埋非天为。天夺不待老,还能使人悲。马侯东南秀,鞭策要路驰。归骨万里州,乃当强壮时。墓门闭空原,白日无履綦。苍苍柏与松,浩浩山风吹。我初羞夷吾,鲍叔亦我知。终欲往一恸,咏言慰孤嫠。(同上。)

【梁王吹台】

繁台繁姓人,埋灭为蒿蓬。况乃汉骄子,魂游谁肯逢。缅思当盛时,警跸在虚空。蛾眉倚高寒,环佩吹玲珑。大梁千万家,回首云。仰不见王处,云间指青红。宾客有司马,邹枚避其锋。洒笔飞鸟上,为王赋雌雄。惜今此不传,《楚辞》擅无穷。空馀一丘土,千载播悲风。(同上。)

【灵山寺】

灵山名谁自,波涛截孤峰。何年佛子住,四面凭危空。折椽与裂瓦,委弃填西东。库廓行抑首,居者莽谁容。吾舟维其侧,落日生秋风。瞰崖聊寄目,万物极纤。震荡江海思,洗涤堙郁中。胡为嬉游人,过此无留踪。景岂龙游殊,盛衰浩无穷。吾闻世所好,楼殿浮青红。那知山水乐,岂在豪华宫。世好幻变尔,感激难为工。(同上。)

【白鸥】

江鸥好羽毛,玉雪无尘垢。灭没波浪间,生涯亦何有。雄雌屡惊矫,机弋常纷纠。顾我独无心,相随如得友。飘然纷华地,此物乖隔久。白发望东南,春江绿如酒。(同上。)

【咏风】

风从北海起,至此南海上。问风来何事,去复欲何向?谁遣汝而号,谁应汝而唱?汝于何时息,汝作无乃妄?风初无一言,试以问云将。(同上。)

【白云】

英英白云浮在天,下无根蒂旁无连。西风来吹欲消散,落日起望心悠然。愿回羲和借光景,常使秀色当檐边。时来不道能为雨,直以无心最可怜。(同上。)

【江邻几邀观三馆书画】

五月秘府始曝书,一日江君来约予。世间虽有古画笔,可往共观临石渠。我时冒热跨马去,开厨发匣鸣锁鱼。羲献墨迹十一卷,水玉作轴排疏疏。最奇小楷《乐毅论》,永和题尾付官奴。又有四山绝品画,戴嵩吴牛望青芜。李成寒林树半枯,黄筌工妙《白兔图》。不知名姓貌人物,二公对奕旁观俱。黄金错镂为投壶,粉幛复画一病夫。后有女子执巾裾,床前红毯平火炉。床上二姝展氍毹,绕床屏风山有无。堂上列画三重铺,此幅巧甚意思殊。孰真孰假丹青摹,世事若此还可吁。(同上。)

【河北民】

河北民,生近二边长苦辛,家家养子学耕织,输与官家事夷狄。国今年大旱千里赤,州县仍催给河役。老小相携来就南,南人丰年自无食。悲愁白日天地昏,路傍过者无颜色。汝生不及贞观中,斗粟数钱无兵戎。(同上。)

【君难托】

槿花朝开暮还坠,妾身与花宁独异。忆昔相逢俱少年,两情未许谁最先。感君绸缪逐君去,成君家计良辛苦。人事反复那能知,谗言入耳须臾离。嫁时罗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难托。君难托,妾亦不忘旧时约。(同上。)

◎律诗(五言)

【次韵张子野秋中久雨晚晴】

天沈四山黑,池涨百泉黄。苦湿欲千里,愿晴非一乡。埽除供晚色,洗刷放秋光。菊泣花犹重,梗肥穗稍长。积阴消户牖,返照媚林塘。想见阳台路,神归发彩凉。(见《诗注》卷二十五。)

【射亭】

因射构兹亭,序贤仍阅兵。庶民观礼教,群寇避威声。城垒前相壮,溪山势尽倾。宜哉百里地,桴鼓未尝鸣。(同上。)

【寄王补之】

平居相值晚,况复道途留。今我思挥麈,逢君为舣舟。人情方慕贵,吾道合归休。吏责真难塞,聊为泮水游。(同上。)

【寄谢师直】

湖海三年隔,相逢塞路中。黄金酌卯酒,白发对春风。所愿乖平日,何知即老翁。悠悠越溪水,好在钓鱼筒。(同上。)

【次韵留题僧假山】

态足万峰奇,功才一篑微。愚公谁助徙,灵鹫却愁飞。窦雪藏银镒,檐曦散玉辉。未应颓蚁壤,方此镇禅扉。物理有真伪,僧言无是非。但知名尽假,不必故山归。(同上。)

【春怨】

扫地待花落,惜花轻著尘。游人少春恋,踏去却寻春。(见《诗注》卷四十。)

【同应之登大宋陂】

望阔真多思,凭高更损神。山川散白日,草木更青春。寂寂兴亡事,悠悠来往人。素衣吴白,尽化洛阳尘。(《永乐大典》卷二七五五。)

【题杨溪】

桥横葛仙陂,住近杨雄宅。主人胡不归,为我炊香白。(《全宋诗》卷五七七,引明彭泽《弘治徽州府志》卷一二。)

【桑】

溪桥接桑畦,钩笼晓群过。今朝去何早,向晚既恐饿。(同上。宋陈景沂《全芳备祖》后集卷二二。)

【题宝岩寺寒碧亭】

风吹洞口云,水动山头月。野老时问人,前村多少雪。(同上。元袁桷《延绑四明志》卷二。此题原作二首,另为七言,见后。)

【用字谜】

一月又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田,下有长流川。一家有六口,两口不团圆。(同上。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五。)

【和叔才岸旁古庙】

树老垂缨乱,祠荒向水开。偶人经雨踣,古屋为风摧。野鸟凄尘座,渔浪奠竹杯。欲传山鬼曲,奈何楚词哀。(《全宋诗》卷五七七,元方回《瀛奎律髓》卷二八。)

【题回峰寺诗】

山势欲压海,禅扃向此开。鱼龙腥不到,日月影先来。树色秋擎出,钟声浪答回。何期乘吏役,暂此拂尘埃。(同上。元冯京《大德昌国州图》卷六。)

【胡氏逢原堂】

我爱铜官好,君实家其间。山水相萦萃,花卉矜春妍。有鸣林间禽,有跃池中鲜。叶山何嗟峨,秀峙东南偏。峰峦日在望,远色涵云边。宾客此遴集,觞饮常留连。君家世儒雅,子弟清风传。前日辟书堂,名之曰逢原。有志在古道,驰情慕高贤。深哉堂名意,推此宜勉旃。木茂贵培本,流长思养源。左右无不宜,愿献小诗篇。(同上。明李士元《嘉靖铜陵县志》卷八。)

【海棠】

桂宁辞月窟,桃合避仙源。赠别难饶柳,忘忧好树萱。轻轻飞燕舞,脉脉息妫言。蕙陋虚侵径,梨凡浪占园。论心留蝶宿,低面厌莺喧。不奈神仙品,何辜造化恩。烟愁思旧梦,雨泣怨新婚。画恐明妃恨,移同卓氏奔。(同上。宋陈景沂《全芳备祖》前集卷七。

◎律诗(七言)

【寄池州夏太初(叙云:不到太初郎中兄所居遂已十年,以诗奉寄。)】

一水衣巾剪翠绡,九华环佩刻青瑶。生才故有山川气,卜筑兼无市井嚣。三叶素风门阀在,十年尘迹履綦销。归来早晚重携手,莫负幽人久见招。(见《能改斋漫录》卷十一。)

【次韵王禹玉平戎庆捷】

熙河形势压西陲,不觉连营列汉旗。天子坐筹星两两,将军归佩印累累。称觞别殿传新曲,衔璧名王按旧仪。江汉一篇犹未美,周宣方事伐淮夷。(见《诗注》卷三十六。)

【得孙正之诗因寄呈曾子固】

一岁已阑人意倦,出门风物更萧然。水摇疏树荒城路,日带浮云欲雪天。未有诗书论进退,谩期身世托林泉。因思漠北离群久,此日穷居赖见贤。(见《诗注》卷三十七。)

【和金陵怀古】

怀乡访古事悠悠,独上江城满目秋。一鸟带烟来别渚,数帆和雨下归舟。萧萧暮吹惊红叶,惨惨寒云压旧楼。故国凄凉谁与问,人心无复更风流。(同上。)

【豫章道中次韵答曾子固】

离别何言邂逅同,今知相逐似云龙。苍烟白雾千山合,绿树青天一水容。己谢道途多自放,将归田里更谁从。庞公有意安巢穴,肯问箪瓢与万钟。(同上。)

【离北山寄平甫】

日月与水争,披襟照见发华惊。少年忧患伤豪气,老去经纶误半生。休向朝廷论一鹗,只知田里守三荆。清溪几曲春风好,己约归时载酒行。(同上。)

【答孙正之】

无才处处是穷途,两地谁传万里书。节物峥嵘催岁暮,溪山萧洒入吾庐。南归犹喜寻同志,北去还闻困索居。佳句不须论旧约,相随阳羡有篮舆。(同上。)

【寄程给事】

忆昔都门手一携,春禽初向苎罗啼。梦回金殿风光别,吟到银河月影低。舞急锦腰迎十八,酒酣金盏照东西。何时得遂扁舟去,邂逅从君访剡溪。(此诗恐非公作。)

【寄胜之运使】

萧然生事委江皋,壮志何尝似钓鳌。千里得书来见约,一朝秉兴去忘劳。已将流景休(一作供)谈笑,聊为知音破郁陶。正是东风将欲发,湖山春色助挥毫。(以上并见《诗注》卷三十七。)

【寄国清处谦】

三江风浪隔天台,想见当时赋咏才。近有高僧飞锡去,更无馀事出山来。猿猱历历窥香火,日月纷纷付劫灰。我欲相期谈实相,东林何必谢刘雷。(同上。)

【将至丹阳寄表民】

晓马路阻修,春风漠漠上衣裘。三年衔恤空馀息,一日忘形愿少留。末路悲欢随俯仰,此生身世信沉浮。寄声德操家人道,炊黍吾今且暂休。(同上。)

【宿土坊驿寄孔世长】

烧夜郊原百草荒,弊裘朝去犯严霜。残年意象偏多感,回首风烟更异乡。往返自非名利役,辛勤应见友朋伤。章江犹得同游处,最爱梅花蘸水香。(同上。)

【寄孙正之】

南游忽忽与谁言,共笑谋生识最昏。万事百年能自信,一箪五鼎不须论。友中惟子长招隐,世上何人可(一作肯)避喧。千里秋风相望处,皖公溪上正开樽。(同上。)

【道中寄吉父】

白雾青烟入马蹄,朝寒瑟瑟树声悲。平山断垅回环失,鸣鸟游鱼上下随。庙算未闻收策士,瘴乡谁与择军麾。忧时自欲寻君语,行路何妨更有诗。(同上。)

【送孙立之赴广西】

十年一别两相过,前想悲欢慷慨歌。穷去始知风俗薄,静来犹厌事机多。相期鼻目倾肝胆,谁伴溪山避网罗。万里辛勤君旧识,重江应亦畏风波。(同上。)

【送福建张比部】

画船萧鼓出都时,万里惊鸥去不追。却望尘沙应驻节,会逢山水即吟诗。长鱼俎上通三印,新茗斋中试一旗。只恐远方难久滞,莫愁风物不相宜。(同上。)

【送致政朱郎中东归】

平生不省问田园,白首忘怀道更尊。已上印书通北阙,稍留冠盖饯东门。冯唐老有为郎恋,疏广终无任子恩。今日荣归人所羡,两儿腰绶拥高轩。(同上。)

【别雷国辅】

侍郎忧国最贤劳,太尉西州第一豪。家庙比来闻泽厚,公孙今果见才高。明时尚使龙蛇蛰,壮志空传虎豹韬。莫厌皖山穷绝处,不妨云水助风骚。(同上。)

【垂虹亭】

坐觉尘襟一夕空,人间似得羽翰通。暮天窈窈山衔日,爽气客御风。草木韵沉高下外,星河影落有无中。飘然更待乘桴伴,一到扶桑兴未穷。(同上。)

【题正觉相上人箨龙轩】

风玉萧萧数亩秋,箨龙名为道人留。不须乞米供高士,但与开轩作胜游。此地七贤谁笑傲,何时六逸自赓酬。侵寻衰境心无著,尚有家风似子猷。(见《诗注》卷三十七。)

【题友人壁】

茆檐前后欠松萝,百里乘闲向此过。涧水绕田山影转,野林留日鸟声和。萧条鸡犬逢人少,想象乾坤发兴多。世事不如闲静处,知君出处意如何。(同上。)

【清明辇下怀金陵】

春阴天气草如烟,时有飞花舞道边。院落日长人寂寂,池塘风慢鸟翩翩。故园回首三千里,新火伤心六七年。青盖皂衫无复禁,可能乘兴酒家眠。(同上。)

【杭州呈胜之】

游观须知此地佳,纷纷人物敌京华。林峦腊雪千家水,城郭春风二月花。彩舫笙萧吹落日,画楼灯烛映残霞。如君援笔宜摹写,寄与尘埃北客夸。(同上。)

【闻和甫补池掾】

遭时何必问功名,自古难将力命争。万户侯多归世胄,五车书独负家声。才华汝尚为丞掾,老懒吾今合钓耕。外物悠悠无得丧,春郊终日待相迎。(同上。)

【宝应二三进士见送乞诗】

少喜功名尽坦途,那知千世最崎岖。草庐有客歌《梁甫》,狗监无人荐《子虚》。解玩山川消积愤,静忘岁月赖群书。惭君枉盖如平昔,不笑谋生万事疏。(同上。)

【谢郏秘校见访于钟山之庐】

误有声名只自惭,烦君跋马过茅檐。已知原宪贫非病,更许庄周知养恬。世事何时逢坦荡,人情随分值猜嫌。谁能胸臆无尘滓,使我相从久未厌。(同上。)

【同长安君钟山望】

解装相值得留连,一望江南万里天。残雪离披山韫玉,新阳杳霭草含烟。馀生不足偿多病,乐事应须委少年。惟有爱诗心未已,东归与续棣华篇。(同上。)

【奉招吉甫】

经纶无地委蓬蒿,凛凛胸怀且自韬。谁奋长谋平岭海,犹将馀力寄风骚。名惭随俗贫中役,恨未收身物外高。永夜西堂霜月冷,邀君相伴有松醪。(同上。)

【闲居遣兴】

惨惨秋阴绿树昏,荒城高处闭柴门。愁消日月忘身世,静对溪山忆酒樽。南去干戈何日解,东来ㄞ骑此时奔。谁将天下安危事,一把诗书子细论。(同上。)

【到家】

五年羁旅倦风埃,旧里依然似梦回。猿鸟不须怀怅望,溪山应亦笑归来。身闲自觉贫无累,命在谁论进有材。秋晚吾庐更潇洒,沙边烟树绿洄洄。(同上。)

【西帅】

吾君英睿超光武,良将西征捍隗嚣。誓斩郅支聊出塞,生禽颉利始归朝。一丸岂虑封函谷,千骑无由饮渭桥。好立功名标竹素,莫教空说霍嫖姚。(同上。)

【松江】

宛宛虹霓堕半空,银河直与此相通。五更缥缈千山月,万里凄凉一笛风。鸥鹭稍回青霭外,汀洲时起绿芜中。骚人自欲留佳句,忽忆君诗思已穷。(同上。)

◎杂咏

其六

百年礼乐逢休运,千里江山极胜游。那似鲍照空写恨,不为王粲只消忧。(见《诗注》卷四十六。)

【夏文扇】

白马津头驿路边,阴森乔木带漪涟。斜阳一马匆匆过,梦寐如今十五年。(见《能改斋漫录》卷十一。)

【晚春】

春残叶密花枝少,睡起茶多酒盏疏。斜倚屏风搔首坐,满簪华发一床书。(见《诗注》卷四十八。)

【楼上望潮】

楼上人肠渴欲枯,楼前终日望平湖。无舟得入沧浪去,为问渔人得意无。

【寄李道人】

李生富汉亦贫儿,人不知渠只我知。跳过六轮中耍峭,养成三界外愚痴。

【忆江南】

城南城北万株花,池面冰消水见沙。回首江南春更好,梦为蝴蝶亦还家。(同上。)

【对棋呈道原】

北风吹人不可出,清坐且可与君棋。明朝投局亦未晚,从此亦不复吟诗。(同上。)

【谢微之见过】

此身已是一枯株,所记交朋八九无。唯有微之来访旧,天寒几夕拥山炉。(同上。)

【惜春】

满城风雨满城尘,盖紫藏红漫惜春。春去自应无觅处,可怜多少惜花人。(同上。)

【子贡】

一来齐境助奸臣,去误骄王亦苦辛。鲁国存亡宜有命,区区翻覆亦何人。(同上。)

【急足集句】

年去年来来去忙,倚他门户傍他墙。一封朝奏缘何事,断尽苏州刺史肠。(《全宋诗》卷五七七引宋方勺《泊宅编》卷一。)

【题定力院壁】

溪北溪南水暗通,隔溪遥见夕阳舂。思量诸葛成何事,只合终身作卧龙。(同上。宋阮阅《诗话总龟》前集卷一引《云斋广录》)

【题山寺扉】

口衔天宪手持钧,已是龙墀第一人。回首三千大千界,此身犹是一微尘。(同上。宋张邦基《墨庄漫录》卷四)

【字谜诗二首】

兄弟四人两人大,一人立地三人坐。家中更有一两口,任是凶年也得过。

将军身是五行精,日日燕山望石城。待得功成身又退,空将心腹为苍生。(同上。宋庄绰《鸡肋编》卷上。)

【晴景】

雨来未见花间蕊,雨后全无叶底花。蜂蝶纷纷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同上。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五)

【皇庚寅自临川如钱塘过宿此嘉戊辰自番阳归临川再宿金峰】

十年再宿金峰下,身世飘然岂自知。山谷有灵应笑我,纷纷南北欲何为。(同上。《诗注》卷三九《初去临川》诗李壁注引)

【题金陵驿】

重冈古道春风里,草色花光似故人。却喜此身今漫浪,回家随处得相亲。(同上。宋马光祖《景定建康志》卷一六)

【咏梅】

颇怪梅花不肯开,岂知有意待春来。灯前玉面披香出,雪后春容取胜回。触拨清诗成走笔,淋漓红袖趣传杯。望尘俗眼那知此,只买夭桃艳杏栽。(同上。宋吴自牧《梦粱录》卷一八)

【书堂】

乌石冈头上冢归,柘冈西畔下书帷。辛夷花发白如雪,万国春风庆历时。(同上。宋周密《浩然斋雅谈》卷中)

【李花】

朝摘桃花红破萼,莫摘李花繁满枝。客心浩荡东风急,把酒看花能几时。(同上。宋陈景沂《全芳备祖》前集卷九)

【石竹花】

麝香眠后露檀匀,绣在罗衣色未真。斜倚细丛如有恨,冷摇数朵欲无春。(同上书前集卷二四。)

【题宝岩寺寒碧亭】

两岸青山刻峭成,一溪回曲篆丝纹平。绿阴隐隐无重数,欲去黄鹂又一声。(同上。元袁桷《延四明志》卷二)

【山居杂言】

法和衣钵过南华,正叶传师萃一花。胜地雾迷淮水石,望星人指楚天涯。数千松倚西山老,七百僧悲去路赊。一片苍苔涅石,至今缭绕白云遮。(同上。明庐希哲《弘治黄州府志》卷七)

【将赴南徐任游茅山有作】

丹阳太守意如何,先谒茅卿始下车。展节事君三黜后,收心奉道五旬馀。回寻灵药逢芝圃,欲叩真关借玉书。不用从人问通塞,天教吏隐接仙居。(同上。明王僖徵《弘治句容县志》卷八)

【送王郎中知江阴】

持归霄汉青绫被,去看吴都白马潮。叠鼓渡江寒浪伏,鸣铙入境野云飘。鱼穿杨柳夸鲸脍,人采芙蓉学细腰。家有三槐为太守,弟兄谁似李文饶。(同上。明张衮《嘉靖江阴县志》卷二一)

【挽舜元胡著作郎】

德行文章里宗,姓名朝野尽知公。侍亲存没皆全孝,报政初终必竭忠。性直不从花县乐,分安求逸郁堂空。从今永别人间去,笑入蓬瀛阆苑中。(同上。明李士元《嘉靖铜陵县志》卷八)

【千丈岩瀑布】

拔地万重清嶂立,悬空千丈素流分。共看玉女机丝挂,映日还成五色文。(同上。清黄宗羲《四明山志》卷一)

【听泉亭】

逗石穿云落涧隈,无风自到枕边来。十年客底黄粱梦,一夜水声却唤回。(同上。)

◎律诗(六言)

【宫词(此王建宫词,非公作。)】

六宅新妆促锦,三宫巧仗丛花。一片黄云起处,内人遥认官家。(见《诗注》卷四十。)

◎歌曲

【雨霖铃】

孜孜。向无明里、强作窠窟。浮名浮利何济,堪留恋处,轮回仓猝。幸有明空妙觉,可弹指超出。缘底事、抛了全潮,认一浮沤作瀛渤。本源自性天真佛。祗些些、妄想中埋没。贪他眼花阳艳,谁信道、本来无物。一旦茫然,终被阎罗老子相屈。便纵有、千种机筹,怎免伊唐突。(以下均见《全宋词》。)

【西江月(红梅)】

梅好惟嫌淡伫,天教薄与胭脂。真妃初出华清池。酒入琼姬半醉。东阁诗情易动,高楼玉管休吹。北人浑作杏花疑。惟有青枝不似。

【渔家傲(梦中作)】

隔岸桃花红未半,枝头已有蜂儿乱。惆怅武陵人不管。清梦断,亭亭伫立春宵短。

【清平乐】

留春不住,费尽莺儿语。满地残红宫锦污。昨夜南园风雨。小邻初上琵琶,晓来思绕天涯。不肯画堂朱户,春风自在杨花。(一作王安国词。)

【生查子(梦中作)】

雨打江南树,一夜花开无数。绿叶渐成阴,下有游人归路。与君相逢处,不道春将暮。把酒祝东风,且莫恁、匆匆去。

【谒金门(梦中作)】

春又老,南陌酒香梅小。遍地落花浑不扫。梦回情意悄。红笺寄与添烦恼。细写相思多少。醉后几行书字小。泪痕都了。

【菩萨蛮(集句)】

海棠乱发皆临水。君知此处花何似。凉月白纷纷,香风隔岸闻。啭枝黄鸟近,隔岸声相应。随意坐莓苔,飘零酒一杯。

【千秋岁引】

别馆寒砧,孤城画角。一派秋声入寥廓。东归燕从海上去,南来雁向沙头落。楚台风,庾楼月,宛如昨。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阁。可惜风流总闲却。当初谩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梦阑时,酒醒后,思量著。(以上均见《全宋词》。)

【断句】

隔岸桃花红末半,枝头已有蜂儿乱。惆怅武陵人,不管清梦断。亭亭伫立春宵短。(《泊宅编》卷一。)

◎古赋

【首善自京师赋(崇劝儒学,为天下始。)】

王化下究,人文内崇,ム京师首善之教,自太学亲民之功。承师论道之基,先繇毂下;广成俗化民之谊,甫暨寰中。古之圣人君有天下,治远于近,制众以寡。不用文何以修饰政教,非设校何以崇明儒雅?乃建左学,率先诸夏。在郊立制,系一人之本焉;养士兴仁,形四方之风也。本仁祖义,取材敛贤,讲制量于中土,鬯声明于普天。始于邦家,用广师儒之众;行乎乡党,斯为庠序之先。是何拳拳诸生,先觉,所传者道德仁义,所肄者诗书礼乐。以言乎功,则万世用;以言乎化,则八匪邈。其流及于三代,率以明伦;此理达于诸侯,谁其废学。故曰:校官者,庶俗之原本。京邑者,群方之表仪。养原于上,则庶俗流被;设表于内,则群方景随。惟时于变,翳上之为。三王四代惟其师,使人知化;兆姓黎民辑于下,自我兴基。向若俗败堤防,朝堕统纪,教化之宫衰落,礼义之官废弛。乡风者无以劝于善,肄业者不能官其始。则抚封之主,毁乡校者有之;承学之民,在城阙者多矣。必也启胄子之秘宇,据神邦之奥区,宪先王而讲道,风下国以恢儒。邑翼翼以宅中,契商人之咏;士彬彬而蒙化,参汉室之谟。噫!孝武、逸王也,而有兴置之谋;公孙、具臣也,而有将明之论。矧睿明之主绍起,后之僚并建,宜乎隆儒馆以视方来,使元元之敦劝。(《皇朝文鉴》卷十一。)

【松赋】

规近效,弃远功,玩华而不务本,世俗之常也。圣人反之,所以宾有天下,久而弥固。予作《松赋》,是之取尔。赋曰:

子虚先生,宅心无何,手栽万松,老于山阿。伊松也,天输其功,地肆其封。殖质参差,交阴龙茸。深不待培,已磐洪泉;高不得秋,已摩苍穹。四时郁葱,旦暮玲珑。太山不得敛其云,八门不得收其风。百状千态,殚奇尽怪,虽伐楚越之竹以赋云,犹将无穷。乃有贵介公子,游戾止,眷然顾之,意不自喜。诘先生曰:“吾有武溪灵桃,房陵甘李,越仙之杏,梁侯之柿。缥叶缃核,丹葩素蕊。或同心而并蒂,或合欢而连理。殊名诡号,究奢极侈。至若春畀其华,露予之滋,斗媚竞妍,夭夭猗猗。差可以缔暂欢、销积悲,摅发太和,逢迎茂时。愿献其积,使先生植之。恶用焦其心思,癯其体肌,以事此离诡轮之姿哉?”先生久之,忻然而嘻曰:“予怀黄金、飞翠缕,宜若知眇万物,心穷无涯,夫岂较然易知而未之思!子谓“春畀其华,露予之滋,斗媚竞妍,夭夭猗猗’,盍曰仰春以华,春有时而归;恃露以滋,露有时而。狂风烈雨,有时而遇之。零西坠东,吾昨与期。姑视吾松,天姿{髟沙}。沆瀣宵零,不为之滋;苍精调元,不为之革。朔雪袤丈,不改其节目;东坑为陵,不迁其根牙。尚安肯含朽抱蠹,荣朝瘁暮,取纤人之光夸哉!”公子抚然为间自谒去,掉金,鸣玉珂。先生弗为礼,反据松为歌曰:植尔本根,蟠崖锢泉。茂尔枝叶,陵云蔽天。俾尔强而坚,千百万斯年。(《全宋文》卷一三六三引《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七七。)

◎札子

【论孙觉令吏人写章疏札子】

臣今日蒙宣谕召,以孙觉令吏人写论列大臣章疏。臣初亦怪其不能谨密,但疑此朋友所当诲责,非人主所当谴怒。继又反复思惟,陛下以觉为可听信,故擢在谏官。进贤退不肖,自其职分,所当论列。虽扬言于朝,以迪上心,于义未为失也。但令吏人书写章疏,诚不足加以谴怒。凡人臣当谨密者,以君子小人消长之势未分,言有漏泄,或能致祸。如其不密,则害于其身。若遭值明主,危言正论,无所忌惮,亦何谨密之有乎?惟有奸邪小人,以枉为直,惧为公论之所不容,则惟恐其言之不密。若得此辈在位,陛下何所利乎?若陛下疑觉有交党之私,招权之奸,则恐盛德之世,不宜如此。魏郑公以为上下各存形迹,则国之废兴或未可知。若陛下不考察邪正是非,而每事如此猜防,则恐善人君子各顾形迹,不敢尽其忠谠之言,而奸邪小人,得伺人主之疑行谗慝也。若陛下恐陈升之闻此,或不自安,臣亦以为不然。汉高祖、雄猜之主也,然鄂千秋论相国萧何功次,而高祖不疑,乃更加赏,亦不闻萧何以此为嫌。陛下圣明高远,自汉以来,令德之祖,皆未有能企及陛下者。每事当以尧、舜、三代为法,奈何心存末世褊吝之事乎?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不明知其贤而任之以为贤,不明见其邪而疑之以为邪,非尧、舜、三代之道也。陛下以臣为可信,故圣问及之,臣敢不尽愚。今日口对,未能详悉,故谨具札子以闻。(《皇朝文鉴》卷五十一。)

【进二经札子】

臣蒙恩免于事累,因得以疾病之馀日,覃思内典。切观《金刚般若》、《维摩诘所说经》,谢灵运、僧肇等注多失其旨,又疑世所传天亲菩萨、鸠摩罗什、慧能等所解,特妄人窃藉其名,辄以己见,为之训释。不图上彻天听,许以投进。伏维皇帝陛下宿殖圣行,生知妙法,方册所载,象译所传,如天昭旷,靡不帱察。岂臣愚浅,所敢冒闻?然方大圣以神道设教,觉悟群生之时,羽毛皮骼之物,尚能助发实相,况臣区区尝备顾问,又承制旨,安敢蔽匿?谨缮录上进,干浼天威。臣无任惶愧之至。(见《王文公文集》卷二十。)

【乞追还陈习误罚昭示信令奏(熙宁元年十一月)】

臣窃闻转对官陈习坐言人罪恶被黜监当,习之为人忠邪愿奸,臣所不知,然陛下施罚如此,有未安者二。上下之所以相遇者,诏令也;诏令所以行于天下者,信也。诏令不信,则人主之权废矣。故孔子以为兵与食皆可去,而不可以无信。今陛下命群臣,使斥言有位之阿私、朋比、尸素,有一人言之,则不考问其虚实而绌之,则甚害陛下之信。此未安者一也。人主之听天下不可以偏,偏则有弊。偏于恶言人罪,则其弊至于奸不上闻。真宗但恶人潜行交结,阴有中伤,故诏言事者不得留中,此未有大失也。然在位者遂以为人主厌恶言人之恶者,其俗之弊,乃至大臣奸邪藏污而真宗终不得闻。盖言人之恶者既众,人所不喜而人主又厌恶之,则其弊必至于此。今有一人为陛下斥言人臣之罪,未知其虚实,而陛下遂以为大恶,则今孰敢为陛下言人之奸者乎?奸不上闻,则虽大臣复有藏污狼藉者,陛下亦无由知之而天下之政坏矣。此未安者二也。臣闻人主之听天下,务在公德并观,而考之以实,断之以义,是非善恶,皆所欲闻,所不欲闻者,诬罔欺诞之言而已。即不欲闻人之恶,则“象恭滔天”、“方命圯族”,非尧之所得知也。尧所以能知共工及鲧之恶而又知舜之善者,盖以能公听并观,不蔽于左右亲习之人,而考之以实,断之以义,一切斥绝,拒塞诬罔欺诞无义之言而已。故《书》之称尧者,以其能疾谗说、畏巧言,非以其恶言人之恶也。人主所以为赏罚者以善恶也,欲知善而不欲知恶,则是有赏而无罚也。有赏而无罚,有春而无秋,非天地之道,阴阳之理也。臣愚以为陛下此举过矣。其作始则小,其弊成于后则大,不可不察也。改过不吝者,成汤之所以圣也。伏惟陛下不吝改此,则天下幸甚。(《全宋文》卷一三六八引《国朝诸臣奏议》卷二二。)

【画一申明常平新法奏(熙宁三年三月)】

奉旨以臣僚数言常平新法不便,盖未喻朝廷之意。今本司明谕中外,凡今所患,盖是州县官吏弛慢,因缘为奸,不可归于法。请委按察官谨绳官吏,而朝廷严督按察官而已。今画一申明,乞敕诸路安抚、转运、提点刑狱、提举官,晓谕所属官吏,使知法意。

一、言者谓元敕云公家无所利其入,今河北提举官乃令出息三分,失信于百姓。本司今按,《周礼》泉府之官,民之贷者取息有至二十而五,而曰国事之财用取具焉。今常平新法,预给青苗钱,但约熟时酌中物价,若熟时物贵,即许量减市价纳钱。既言量减市价纳钱,即是未定合纳实数,故河北约束州县纳钱不得过三分,京西、陕西等路大抵不过二分而已。凡此盖为量减市价指挥未有约定实数,恐纳时倍贵,州县量减钱不多,致亏损百姓,即非法外擅为侵刻也。就诸所约惟河北最多,然云不过三分,即非定取三分之息。若物价抵平,即有当纳本色,不收其息,或止收一二分息之时,多少相补,比《周礼》贷民取息立定分数已不为多。况近又令预给价钱,若遇物价极贵,亦不得过二分,即比《周礼》所取犹少,于元条欲广储蓄、量减时价指挥不相违戾,固无失信之理。又《周礼》国事财用取具于泉府之官赊贷之息,今常平不领于三司,专以振民乏绝,此周公之法,乃不以取具国事之财用,故云公家无所利其入。

一、言者谓上三等户及城郭有物力户即从来兼并之家,今乃立定贯伯,许之贷借,非抑兼并之意。又河北每保须要上三等户一人,上等户必不愿请,官吏既防贫户不能送纳,岂免差充甲头以备代陪?又提举官峻责州县,如人户不愿请,即结罪申报。若选官晓谕,却人户愿请,即当别作行遣。州县官吏惧提举官晓谕,苟免捃拾,岂无贫下浮浪愿请之人,或须散配?本司今按乡村上三等及城郭有物业户亦有阙乏之时,从人举债,岂皆是兼并之家?今贷贫民有馀,则以给此等户,免令就私家取一倍之息,乃是元敕抑兼并之意。河北每保须要上三等户一人者,盖以检防浮浪之人。若有上户肯与同保,即非浮浪之人,若无上户肯与同保,即自不许支给,何须更行散配?若谓上三等户必不愿请,须差作甲头,自是抑勒违法。况今年开封县甚有上三等户愿请,即非抑勒。以近验远,事理可知。至于提举司约束官吏,止是阙防因循避事坏法之人,即非迫胁,须令抑配。若提举官或急于功利,讽州县抑配与人,即诸路各有安抚、转运、提点刑狱,其为朝廷委任,皆在提举官之上,若有州县官员故欲堕坏新法,或曲徇提举官意指抑勒百姓,自当纠举,依法施行,及具事状闻奏,岂宜以官吏违法之故,遂欲废法?

一、言者谓百姓各有本户税赋及预买绸绢,又生此一重预给青苗钱,则人户不易。本司今按,百姓税赋之外,逐路承例科敛,名目诚多。然当阙乏之时,不免私家举债,出息常至一倍,此所以贫者愈困也。今贷与常平本钱,乃济其艰急,又止令约熟时中价例纳斛斗,至于时物价贵,然后令纳见钱,比元本不得过二分,即是免于兼并之家举一倍之息,民户有何不易?

一、言者谓但躬行节俭,常节浮费,自然国用不乏,何必使与利之臣四出以致远近之疑。本司今按,先王之政,未尝不以食货为始,张官置吏,大抵多为农事也。近世以来,农人尤为困苦,朝廷但有徭役加之,初无岁时补助之法,近自京畿,陂防沟洫多有不治,乃至都城侧近,往往绵地数百里弃为污莱,父子夫妇,流离失业,四方遐僻,不问可知。一方水旱,则饿死者相枕藉,而流移者填道路。如前岁河北一饥,则不免漕江淮之米以救之,然于人之流亡饿莩未有补也。至有非泛用度,或不免就上等户强借钱物,百姓典卖田产物业以供暴令,此亦可谓国用乏矣。至于差役困苦农民,使之失职,则士大夫之所共见,不待论说而后可知矣。故陛下即位,诏书丁宁,以务农理财免人役为政事之急,诚知方今之忧为在此也。今置提举常平广惠仓官,兼主管农田水利差役事者,凡以为此而已,固非使之削百姓以佐人主私费,亦岂得谓之兴利之臣而致远近之疑?

一、言者谓今常平千馀万缗散作青苗钱,民所欠负,财力既竭,加以水旱之灾,不得不为之倚阁,因郊赦除之。十年之后,千馀万缗散而不返矣。常平旧法,自古立制,而无失陷之弊,不当变改。本司今按,常平新法,预给价钱,并令公人识认,又须十户以上为一保,如河北又须保内有上三等户一人,自来预买绸绢及给青苗蚕盐,其关防法未能备具如此。乃不闻有拖欠除放,则常平新法自非官吏故欲沮坏,不容独致失陷官物。今新法之中,兼存旧法,但以旧法广储蓄、抑兼并、赈贫弱之方尚为未备,又无专领官司,所以诸路例多籴价贵斛斗,至有经数十年出粜不行,无补赈救。又粜籴之时,官吏奸弊百端,故须约《周礼》赊贷增修新法,专置一司,提举觉察,非废旧法、违古制也。

一、言者谓新法不当示之条约,明言利息。本司今按,《周官》贷民,明言以国服为息,盖圣人立法,推至信于天下,取之以道,非为已私,于理何嫌而不可明示条约?

一、言者谓坊郭户既无青苗,不可贷借。本司今按,常平旧法亦粜与坊郭之人。今若给散农民有馀,仍不许防郭之人贷借,是令常平有滞积馀藏而坊郭之人独不被朝廷赈救乏绝之惠也。《周礼》贷民之法,无都邑鄙野之限。今新法乃约《周礼》太平已试之法,非专用陕西预散青苗条贯也。

今新法方行,若官吏不能体朝廷立法之意,不肯公共推行,或以钱斛抑配与人;或利在易为催纳,专贷与物力高强户;或留滞百姓不为及时急纳,故纵公吏乞取,致百姓枉有糜费;或不量民物力,给与钱斛太多,致难催纳;或不能关防辨察,令浮浪之人自为一保,冒请官物,致难催纳;或拖延不为及时催纳,却非理科校公人百姓之类,自是州县官吏弛慢,因缘为奸,不可归咎于法。乞令逐路安抚、转运、提点刑狱、提举官常切觉察,依条施行,命官具案取旨,重行绌罚。安抚、转运、提点刑狱、提举官失于举觉,致朝廷察访得实,亦当量罪,第行朝典。(同上。《宋会要辑稿补编》第一七五页)

【乞废玄武湖为田疏(熙宁十年)】

臣蒙恩特判江宁军府,于去年十一月十一日到任管当职事。当时集官吏军民,宣布圣化,启迪皇风。终戍一载,所幸四郊无垒,天下同文。然臣窃见金陵山广地窄,人烟繁茂,为富者田连阡陌,为贫者无置锥之地。其北关外有湖二百馀顷,古迹号为玄武之名,前代以为游玩之地,今则空贮波涛,守之无用。臣欲于内权开丁字河源,泄去馀水,决沥微渡,使贫困饥人尽得螺蚌鱼虾之饶,此目下之利。水退之后,济贫民,假以官牛、官种,又明年之计也。贫民得以春耕夏种,谷登之日,欲乞明敕所司,无以侵渔聚敛,只随其田土色高低岁收水面钱,以供公使库之用,无令豪强大作侵占。专驾巡狩,复为湖面,则公私两便矣。伏望明降隆章,绥怀贫腐。(同上。《景定建康志》卷一八。)

【邕管事宜(责用州峒之酋)】

两江溪峒非独为邕管之藩篱,实二广所恃以安者也。然而州峒无城壁,不足以守,道路散漫,不足以控扼,其有可胜之势者,生齿三十馀万众而已。以山川之险阻而生长于其间,又渐被声教百年之久,岂无可用之材?然上之人未能固结其腹心,是以虽欲自效犬马不可得也。夫欲知外蛮之情,莫如用两江州峒之民;率两江州峒之民,莫如责两江州峒之酋首。今两江州峒酋首有才力足以服众,有计数足以料事,有勇足以赴功,有惠足以使人,有桀黠者,有奸诈者,有塞实者,上之人未必尽知,知之未必能用,用之未必能尽其才。此所以熙宁中交贼长驱围邕州城凡四十馀日,而两江州峒之酋偃然坐视,无一人出力率众以为之援助者。非条法之不严,良由平日不假之以事权,所以上下不能相及,一旦缓急,左江之视右江,田州之视冻州,无以异于秦人之视越人,尔为尔、我为我也。大抵峒酋畜积丰足,所以好名而不甚嗜利,可以赏劝,难以威胜。为邕守者,刑法苛察则怨望必生,体貌高严则下情不达,啬其货财则不足以致其力,略其功赏则不足以尽其心,此其情不可不知也。若夫峒民,则性气愚弱,而生事苟简,无怀土之思。冬被鹅毛衣棉以为裘,夏辑蕉竹麻苎以为衣,团饭掬水,终食餍饱,屋不置灶,不穿井,不畜粮。其养生丧死之具,悉穴土以藏,谓之地穴。高险崖岩之上,各安巢穴,一有寇至,举家以登,矢石所不能及。谓之劝赏,使之乐趋,则居处得以安,事艺得以精;不然,则烦扰困苦,不胜其弊,去而之他州、入外界者有之矣。今两江团结系籍丁壮十万馀人,左江如安平州、七源州、思明州、西平州、笼州、禄州、古甑峒、猡峒、武德峒,右江如田州、冻州、廉州、隆州、忠州、安德州,则曾经战斗,人人可用,外蛮尝畏之。若其馀州峒,则强弱能否相半耳。其酋首之家,最得力者惟家奴及田子甲也。有因攻打小獠,以半布博买,有因嫁娶,所得生口,以男女相配,给田与耕,专习武艺,世为贱隶,谓之家奴。其选择管内丁壮事艺精强之人,与免诸般科率工役,则谓之田子甲,又谓之马前牌。大州峒有五百人,其次不下二三百人,皆其自卫之亲兵也。大率人材轻劲善走,耐辛苦,以皮为屐,陟高涉深,如履平地。遇有事宜,倚山靠险,乘间伺隙,敌未易当。若施之平原旷野,教以阵队,授之节制,则非其所宜矣。所用器械,有桶子甲、长枪、手标、扁刀、遏铲牌、山弩、竹箭、桄榔木箭,遇敌则以标、牌在前,长枪、山弩夹以跳,一于进前,而不处其旁后也。交趾用兵,亦多如此。箭羽以木叶而不施镞,涂之毒药,勿问久近,临用时溃以姜汁,发其药力。两江俱有毒药,而出吴峒者为最紧也。田、冻、忠、江等州产铁,冻州、安平州产漆,难得鱼胶,以生牛皮烂蒸细捣以制造兵器,亦甚牢固。冻州所打扁刀,诸蛮尤贵之,以斩牛多寡定其价直,连斩五牛而芒刃不钝者,其直亦五牛也。又作蛾眉小刀,男女老少皆佩之以防,中叶箭则用此刀剜去肌肉,得不死也。(同上。《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三九七。)

◎制诰

【沈德妃侄授监簿制】

敕某:京官、吾所重也。故设磨勘之法,以待吏部之选。非有劳而无罪及有任举之官,则不可以得之。尔由外戚,以孩幼入官,得吾之所重。其强勉学问,求为成人,以称吾待尔之意。(《王文公集》卷十二。)

【皇亲叔敖转官加勋制一】

朕大赐于天下,虽疏以远,无遗者矣。又况于宗室之近哉?尔序官内朝,克有嘉问。绳绳之庆,协于声诗。褒命有加,往其祗服。(《王文公集》卷十二。)

【皇亲叔敖转官加勋制二】

朕既肆祀于明堂,而大赍以布神之福。尔列名属籍,序位内朝,肃雍在庭,克相厘事。以差受宠,其往懋哉。(同上)

【覃恩转官制一】

敕某等:永惟先帝,君临天下馀四十年,功德之所及博矣。非夫在廷文武之士,宣力中外,亦何以致此哉?眇然之躬,嗣守成业,敢忘大赍,以劳众工。尔等各以才选,序于朝位,膺践禄次,往其丕钦。(同上)

【覃恩转官制二】

朕初即位,奉行先帝故事,大赍四海,阻深幽逖,无所不及矣。又况于朝廷之上,岂可以忘哉?尔等能以忠力靖共职事,进位一等,往其钦承。(同上)

【吴省副转官制】

朕设考课之令,以待万官之众,不欲使一介之贱,有勤而不察,有善而不知。又况于左右任信才良之臣,校功数最,当以叙进者乎?以尔具官某,学足以知前人,智足以议当世。比更选用,皆以才称。三司地征,使务为剧。往贰厥事,不劳而能。畴其积功,迁位一等。是虽有司之常法,然非夫效实之如此,则何以称焉。(同上)

【土度支转官制】

尔才能行义,多为士大夫所称。故起尔于贬斥,而岁馀超迁,以佐三司。今有司考绩,又当增位。朕爵赏乐与士共,而嘉尔之有劳。往其钦哉,永称阙职。(同上)

【宋守约可殿前都虞候制】

营卫之士,皆天下武力之高选也。所使虞度军中之事者,岂可以非其人哉?具官某等,造行谨良,致位休显,勋劳之实,简在朕心。各以序迁,往惟祗服。(同上)

【韩琦京兆尹再任判大名府制】

门下:分陕称伯,召南当公职之尊;启魏就封,毕万得国名之大。况吾元老,为世宗臣,久倚师垣之严,宜迁尹节之宠。饬宣典策,敷告缙纟延。具官韩琦,道醇而深,器远而博,浑浑忠孝之业,宪宪文武之姿。感通人朝;亮众采于台极;翼戴英考,捧大明于天衢。肆朕缵图,厥初谋落,燮谐四气之序,熙辑百官之成。登昭公槐,奄莅国社。镇定大事,妥如九鼎之安;承灵诸候,端若元龟之信。岁勤再阅,师律既和。重念郊圻之雄,旁据河山之险,徒得君重,以宣王灵。就更西雍之旄,留主北门之钥。载敦爰赋,并实干封。於戏!汉咨陈平,安危注于上意;唐用裴度,轻重系乎厥身。维乃纯诚,无愧前烈。懋服休命,往其钦哉!可。(《永乐大典》卷一一一。)

◎表

【贺降皇太子表(代人作)】

甲馆告宁,天为百瑞;恩言周布,欢动四方。(中贺)臣闻圣则多男,人之所祝;冠而生子,古以为祥。恭惟昌期,宜有昭报,上以慰两宫之念,下以为万世之基,凡在寰区,举兴善颂。伏维皇帝陛下,圣神文武,睿哲温恭,以天纵生知之资,务日就默识之学。内修法度,焕然一代之文;外服戎夷,终自两阶之舞。承列圣之丕绪,方怀燕翼之思;以百姓而为心,宜有子孙之福。益著思齐之圣,更形既醉之诗。十四月而生尧,已有同德之兆;千万岁而寿武,愿同庶物之心。(见《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

【贺生皇子表五】

祉扶宗,庆袭宫闱,凡预照临,惟胥鼓舞。(中谢)臣闻有秩秩幽幽之德,所以考室而见祥;有诜诜揖揖之风,所以宜家而多子。克参盛美,允属昌时。伏维皇帝陛下,膺命上天,绍休烈祖。本支方茂,用光世德之求;功业能昭,永赖孙谋之燕。追来孝,申锡无疆。臣久玷恩私,外叨属任。四方来贺,望双阙以无阶;万福攸同,抚微躯而有赖。(见《王文公文集》卷十五。)

【贺生皇子表六】

本支浸衍,实为万世之休;遐迩同欣,胥赖一人之庆。(中谢)臣闻王懋阙德,则后妃无嫉妒之心;天锡之祺,则子孙有众多之美。蕃厘有继,垂裕无穷。伏维皇帝陛下,躬睿智之资,抚休明之运。教由内始,正自身先。治既格于人和,诚遂膺于帝祉。乃占我梦,实多考室之祥;则百斯男,克绍刑家之庆。臣叨荣特厚,窃以忭尤深。虽接武缙绅,莫预造庭之列;而瞻威咫尺,唯倾就日之诚。(同上。)

【贺正表五(元丰六年)】

人正肇序,岁事更端。物乘引达之期,朝布始和之令。臣(中谢)伏维皇帝陛下,动稽天若,道与时行。一德绍休,新又新而弗息;万灵ㄨ祉,朔复朔以无期。臣久误圣知,外叨方任。奉觞称庆,踵弗继于朝绅;向阙倾心,目如瞻于天仗。(同上。)

【贺正表六(元丰七年)】

伏以肇天德于青阳,群生以遂;宪邦经于正岁,百度惟新。臣(中谢)伏维皇帝陛下,妙用敕于时几,大仁参于化育。于帝其训,既格神人之宁;维春之祺,遂如山阜之固。惟仰祈于寿祝,思自致于诚心。(同上。)

【贺冬表四(元丰五年)】

阳舒以复,阴极而终。视履考祥,乃见行中之吉;对时育物,以滋众万之生。恭维皇帝陛下,心玩神明,诚参天地;保大和而率豫,介百福以来崇。臣比解繁机,叨承外寄,莫预称觞之列,但深存阙之思。(同上。)

【贺南郊礼毕表】

臣某言:伏睹今月二十七日南郊礼毕者。熙事备成,湛恩汪。上格三灵之,俯臻万物之和。(中谢)臣闻致孝以显亲,而其仁极于配天;隆礼以尊上,而其义尽于飨帝。迪前王之能事,考有司之盛仪。作民恭先,唯圣时克。伏维皇帝陛下,绍膺丕绪,懋建大中。饬斋戒之诚心,称燎烟之吉礼。四表率吁,皆致宁神之欢;多士具来,悉秉在天之德。既受<角屠>于元祀,遂均惠于寰区。凡在观瞻,孰不呼舞。臣夙叨睿奖,亲值休辰,虽进趋无预于相仪,而欣幸实同于赖庆。臣无任(云云。同上。)

【乞皇帝御正殿复常膳表】

【三】

臣某等言:伏睹手诏,彗出东方,自今月十一日,更不御正殿,减常膳如故事者。太史瞻文,告星躔之表异;中宸轸虑,顺天道以变常。凡暨臣工,靡遑夙夜。臣某等(中谢)窃以天人相与,精交通,阙维至诚,乃有嘉应。伏维皇帝陛下,钦文继统,恭俭在躬,因世久安,革时大弊。运圣神之化,鼓动于群生;建文武之功,缉成于大业。虽有异星之变,何伤圣德之明!顾乃彻膳避朝,深念畏天之实;赦过宥罪,广敷惠下之仁。精诚式孚,妖象既殒。伏愿趋传清跸,肆陈路寝之仪;复御珍羞,中饬内饔之职。冀垂渊听,俯徇舆情。臣等无任祈天俟命,激切屏营之至。(《王文公文集》卷十六。)

【辞使相表三】

臣某言:兼荣将相,托备藩维,虽皆序爵以称功,乃以辞荣而窃宠。自惟忝冒,弥积凌兢。(中谢)伏念臣晚值圣时,久陪国论。询度下逮,或有误合之片言;睿智日跻,实为难逢之嘉会。所愿备殚其智力,以图稍就于事功。末学短能,固知易竭;要官重任,终惧颠跻。遂当引分以避嫌,重以罹忧而成疹。冒闻已渎,敢逃逋慢之诛;聪察俯加,更溢褒延之数。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懋昭大德,灼见俊心。谓其陈力之已疲,及此吁天而赐闵。并包之度,示无替于始终;报称之心,冀不忘于夙夜。臣无任(云云。同上。)

【乞免使相充观察使表一】

臣某言:近累具表,乞以本官,外除一宫观差遣,伏奉敕命,就除充集禧观使,权于江宁府居住,仍放朝谢者。以病自陈,庶全于私分;蒙恩幸许,尚窃于隆名。沦肌虽荷于优容,省己终难于叨味,辄披情素,上冒聪闻。伏念臣久玷近司,迄无明效,终蒙解免,实赖保全。自顾衰骸,已难胜于劳;数违明诏,实仰冀于矜怜。号兼将相之崇,身就里闾之逸。误恩若此,前载所无。非惟私义之难安,固亦公论之弗与。伏望陛下,深垂简照,俯徇虔祈。特回复号之已孚,许以本官而充使。如此,则上足以成陛下循名之政,下足以免愚臣冒宠之轻。臣无任云云。

【乞免使相充观察使表三】

温厚之辞,屡加褒勉。颛愚之守,尚冀矜怜。敢逃冒责之诛,愿获终辞之志。伏念臣衰残控诉,宠奖优从,休其疲之馀,赐以燕闲之乐。叨恩已厚,序爵更崇。且名器不以假人,而乃缪当非次。饩牢欲其称事,而乃坐享不赀。是将危身,亦以累国。伏维陛下公听以揆万事,原省以通众情,因忘反汗之嫌,俾遂吁天之欲。庶安愚分,用厌师言。(同上。)

【谢赐生日表】

臣某言:伏蒙圣慈,特差臣女婿前守常州江阴县主薄蔡卞,沿路押赐生日礼物,衣一对、衣着一百匹、金花银器一百两、马二匹、金镀银鞍辔一副者。宽假之恩,幸从于私欲;匪颁之宠,尚玷于常科。知报称之良难,积惊惭而实厚。伏念臣见收末路,承乏近司。犬马之力已殚,讫无补报;蝼蚁之诚自列,窃幸退藏。尚兼将相之崇,且受藩维之托,叨逾已极,赐与更蕃。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仁冒海隅,礼优臣庶,宥众尤之积累,示全度之并包。爰及微生,具膺殊奖。致养以乐,永怀弗洎之悲;移孝则忠,敢怠进思之义。臣无任(云云。见《王文公文集》卷十九。)

◎论议

周秦本末论周强末弱本以亡,秦强本弱末以亡,本末惟其称也。周有天下,疆其地为千八百国,制方伯连率之职,诸侯有不享者,举天下之众以临之,有不道者,合天下之兵以诛之,自以为善计也。及其弊,巨吞细,盛凭弱,而莫之能禁也,以至于亡。无异焉,强末弱本之势然也。秦戒周之亡,郡而不国,削诸侯之城,销天下之兵聚咸阳,使奸人虽有觎心,无所乘而起,自以为善计也。及其弊,役夫穷匠操锄棘矜以鞭笞天下,虽欲全节本朝,无坚城以自婴也,无利兵以自卫也,卒顿颡而臣之。彼驱天下之众以取区区孤立之咸阳,不反掌而亡。无异焉,强本弱末之势然也。后之世,变秦之制,郡天下而不国,得之矣。圣人复起,不能易也。销其兵,削其城,若犹一也,万一逢秦之变,可胜讳哉?(《王文公文集》卷三。)

【性论】

古之善言性者,莫如仲尼;仲尼,圣之粹者也。仲尼而下,莫如子思;子思,学仲尼者也。其次莫如孟轲;孟轲,学子思者也。仲尼之言,载于《论语》。子思、孟轲之说,盖于《中庸》,而明于七篇。然而世之学者,见一圣二贤性善之说,终不能一而信之者,何也?岂非惑于语所谓“上智下愚”之说与?噫,以一圣二贤之心而求之,则性归于善而已矣。其所谓愚智不移者,才也,非性也。性者,五常之谓也。才者,愚智昏明之品也。欲明其才品,则孔子所谓“上智与下愚不移”之说是也。欲明其性,则孔子所谓“性相近习相远”、《中庸》所谓“率性之谓道”、孟轲所谓“人无有不善”之说是也。夫有性有才之分,何也?曰:性者,生之质也,五常是也。虽上智与下愚,均有之矣。盖上智得之之全,而下愚得之之微也。夫人生之有五常也,犹水之趋乎下而木之渐乎上也。谓上智者有之,而下愚者无之,惑矣。或曰:“所谓上智得之之全,而下愚得之之微,何也?”曰:仲尼所谓“生而知之”,子思所谓“自诚而明”,孟子所谓“尧、舜先得我心之所同”,此上智也,得之之全者也。仲尼所谓“困而学之”,子思所谓“勉强而行之”,孟子所谓“太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此下愚也,得之之微者也。曰:“然则圣人谓其不移,何也?”曰:谓其才之有小大,而识之有昏明也。至小者不强而为大,极昏者不可强而为明,非谓其性之异也。夫性犹水也。江河之与畎浍,小大虽异,而其趋于下同也。性犹木也。便楠之与樗栎,长短虽异,而其渐于上同也。智而至于极上,愚而至于极下,其昏明虽异,然其于恻隐、羞恶、是非、辞逊之端则同矣。故曰:仲尼、子思、孟轲之言,有才性之异,而荀卿乱之。扬雄、韩愈惑乎上智下愚之说,混才与性而言之。(《圣宋文选》卷十。)

【性命论】

天授诸人则曰命,人受诸天则曰性。性命之理,其违且异也。故曰:“保合太和,各正性命。”是圣人必用其道以正天下之命也。然命有贵贱乎?曰:有。故贤者贵,不贤者贱。其贵贱之命正也。抑贵无功,而贱硕德,命其正乎?无憾而寿,以辜而短,其寿短之命正也。抑寿偷容,而短非死,命其正乎?故命行则正矣,不行则不正。是以尧、舜四门无凶人,而比屋可封。此其行贵贱寿短之命于天下也。降及文王兴,而《或朴》之诗作,则士不侥幸,而贵贱之命正矣。成王刑措,而《假乐》之诗作,则民不憾死,而寿短之命正矣,以至仁及草木,而天下之命,其有不正乎?其后幽王有圣人之势,而不称以德。故君子见微而思古,小人播恶而思高位。《诗》曰:“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夫有德者举穷,不德者举达,则贵贱之命行乎哉?抑小人进用,而刑罚不当。故恶有所容,而善斯以戮。《诗》曰:“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汝覆说之”。夫是善者杀,不善者或生,则寿短之命行乎哉?此知命非圣人不行也。去周之远,又不明情生于性,分出于命,而有命授分定之说。是以汉、唐之治,亦曰尧、舜之治。尧、舜以君子知命,下民知分。汉、唐之治,亦以君子知命,下民知分。然曰命与分则同矣,其所以知之则异,岂概于振古乎?振古,圣人行于上者也。所谓君子知命,则侯奉上,卿奉官,士奉制,没而后止。夫然,贵贱寿短,未始不悉以礼义上下也。汉、唐则不然。其间阴阳之术炽,而运数之惑兴,谶纬之说侵,而报应之讹起。其所谓命者,非曰性命也,则命受分定也。所谓行命者,非曰圣人也,则曰冥有所符,默有所主也。朝耕汉陇,暮逾三国之魏;晨藉唐版,夕归五代之梁。此不曰不臣不民,而曰命受分定者,岂不瞽惑与?然亦谁阶之乎?其皆赏罚不当而德眚无归,民厌其势而一归于命,悲矣。(同上。)

【名实论上】

事有异同,则情有逆顺。故好恶而毁誉不能已。是名生于天下之好恶,而成于天下之贵贱。时之所好,果是也欤?时之所恶,果非也欤?士不顾其伤志害德,随物而上下。故弃世之所恶,而趋世之所好,则天下贵之。弃世之所好,而趋时之所恶,则天下贱之。故曰: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而不善者恶之。是名生于好恶,而好恶之情,未赏辨也。是以近义则行,何众恶之足畏也。远义则止,何众好之能顺也。士有不得乎名,则不急乎为善。故名虽高于其乡而行不信于发,立其朝而忠不尽于君,是以不实之弊,其所以有者也。然得名而行于世,则所恶而安,故以名为事者,身乐而意放。此名出于人之所甚欲,而得之不辞也。是好名必求胜,必用强。好名则讳过而善不进,求胜则幸人之不及,而徒欲以自见也。用强则过惟恐在己,而善惟恐在人。若然,则争能忌才之士并处于世,而更为强弱。嗟夫,求名所以自厚,适所以自薄。好胜所以自高,乃所以自下。以身徇物,则内轻而外重,非自薄与?信己不足,而求人之必信,非自下与?如能洁其身,则全其内,行其志,而不求于外,天下归之不为悦,天下去之不为憾,顾天下或违或从,盖无有已,又奚毁誉之可加,而得丧之存怀也?故士无守名之累者,所以得其实。然势不行,法不立,贤者少而不肖者多,纷纶扰攘,布处天下。强者自其己强而乐其善,弱者困于己弱而人乐其有过。此人情之至恶。因其疑心,而有不能以自尽。君子于斯,其可以不察乎?况欲为治,则以得人为先。用人,则以名实为本。然名实之弊如此,其可以苟取而不慎乎?(同上。)

【名实论中】

一乡之人不能辨,则可欺以言。一国之人不能察,则可欺以行。天下之士不能知,则可以欺以名。盖听有所不至则巧言胜,俗有所不能则伪行尊,道有所不明则虚名立。然而巧言虽传,不中理则尚有可辨。伪行虽固,不中义则尚有可察。名不得其实,而欲得其伪,则虽縻岁月,殚思虑,有不能尽之者。故名乱实而欲求其伪,则先王于道未尝存而不讲,于政未尝存而不议也,是亦无所苟而已。然近世之士,矜名而自是,好高而不能相下也。不知自虚所以有取,自下所以有得。故道失而无求,政荒而无问。自知不审,而志欲求问于人。如贩夫之售货,耕人之待获。其役物而失信,要时而丧己,有待于外也如此,是可悲矣。古者,明于自得而无所蔽,故常反身而观其实。其能可以为卑,方其居卑,则劳而不怨。有志可以用大,方其用大,则安而不矜。故居卑者不愧劳,用大者不易事,远近相维,本末相应,而天下之治毕举。是盖名不浮实,则实不可以妄加,多不可以妄损。故名彻于朝廷公卿大夫之间,而士不遗于穷邦陋壤之远,得之无疑,用之必称,其名非有以欺世也。及至诚之道亡,而天下苟于从事,上无以得下之情,下无以应上之实,名愈高则其诡谲愈多,行愈隆则其养伪文饰愈甚,进退不以诚相怀,利害不以情相收。求欲之心多,而及物之志寡。故其任重则颠覆,任轻则怨诽。是四方之士,其意莫不以天下自任之为患也。奈何随而用之,则有丧而无得?彼皆欲为其大,则将就一二为之小,则天下功薄而不修,业废而不补。盖好名之士众,而去取之计昏,虽有可用之士,莫得而见,疑名足以乱实也。好高而不适于用,虽有所取,而耻事其已能,而务为其所不至,遂亦丧其所长而效不立,此其甚弊也。然而才有馀而治其寡,则事举而功倍。才无馀而专其多,则智寡而易败。此好名无实必至之势也。合工技力役,犹所不夺也。以伎从利,虽不售则亦不怨。易业而相为事,惜其业之不专,而忘其势之必取也。故函人不以治弓矢,陶人不以治轮舆。巧有所偏,智有所尽,不以其所不习自名而欺世取名也。以力事人者,虽不用,终不以其所不能而求役于人,自信其能,而有待也。故善于御车者不善操舟,习于用陆者不习于用川。其致力各得其至,而所趋相反,所效不同也。故名实不乱,不如工伎力役。然世之好名,举欲兼天下之能,尽天下之务,意欲与圣人并游于世,而争相先后。故天下恃名而不恃实,求胜而不求义,傲侮当世而无所惮,尊隆自许而无所愧,然而天下从之,而公论灭矣。是以轩冕爵禄不及善士,而天下无以劝,矫伪浇浮之风,起而不可御。其为惑天下也,有甚于此乎?(同上。)

【名实论下】

自古深患,莫大于不智,而轻与次之。不智则天下用巧,直道隐而至沦废矣。轻与则天下苟于妄合,而幸于偶遇,其俗浮而其行偷也。是天下不明,而名也乱实。惟至智则不以理惑。兼众人之所不能明,尽众人之所不能察,观所举则知所志,审所守则知所用,天下至隐之情无所施于上。如此则何名之可加,而何实之可诬?然而智有所强,而不能尽于物,则其可取者益疏,其可弃者益密。是故伪起于动止之间而莫之察,奸出于俯仰之近而莫之辨,至使贪者托名以肆欲,夸者托名以擅权,辨者托名以行说,暴者托名以残物。实不足而名有馀,则其为患也如此。事有不容于天下,则大无过于盗国,小无贱于盗货。然盗国之雄,盗货之强,数旅之师,可掩而获,匹夫有勇,则擒而戮。至于盗名之士,则虽有万乘之尊,百里之封,上不敢与为君,师不敢与为友,贵无敢骄,而礼无敢亢,悻悻然尝恐天下以失士而议己也。故盗名之士,无王公之尊,命令之重,而屈人之势,移人之俗,盖善为奇言异行,以为高世特立之人,以惊骇愚俗之耳目,是以合徒成群而天下俗尚。责其效,则官学不足以成业,从政不足以经世。然公卿大夫无以窥其非,而国人士民无以措其议,名出于人上,而有以伏其心故也。盖求名有获,则利亦随至。故志于禄则伪辞以养安,志于进则伪退以要宠。世之人不知求其心而徒得其迹,则天下称之而不衰,弥久而弥盛,使好名之俗成而比周党起,安坐而观,则莫知其志之所在。虽能摧众口之辨,屈百家之知,奚足以胜其众、破其伪?故名者,天下之至公,而用之以至私。伪者,天下之至恶,而处之以至美。故上失于所任,下失于所望。自古乱国者无他,因名以得人则治,因名以失人则乱。故不智而且轻与,则名实相疑而不明,则有以养天下之大患。然则无实之誉,其可使独推于世,而居物之先哉?(同上。)

【荀卿论】

杨、墨之道,未尝不称尧、舜也,未尝皆不合于尧、舜也。然而孟子之所以疾之若是其至者,盖其言出入于道而已矣。荀卿之书,备仁义忠信之道,具礼乐刑政之纪,上祖尧、舜,下法周、孔,岂不美哉!然后世之名,遂配孟子,则非所宜矣。夫尧、舜、周、孔之道,亦孟子之道也。孟子之道,亦尧、舜、周、孔之道也。荀卿能知尧、舜、周、孔之道,而乃以孟子杂于杨朱、墨翟之间,则何知彼而愚于此乎?昔墨子之徒亦誉尧、舜而非桀、纣,岂不至当哉!然礼乐者,尧、舜之所尚也,乃欲非而弃之,然则徒能尊其空名尔,乌能知其所以尧、舜乎?荀卿之尊尧、舜、周、孔,亦诚知所尊矣。然孟子者,尧、舜、周、孔之徒也,乃以杂于杨朱、墨翟而并非之。是岂异于誉尧、舜而非礼乐者耶?昔者圣贤之著书也,将以昭道德于天下,而揭教化于后世尔。岂可以托尊圣贤之空名,而信其邪谬之说哉!今有人于此,杀其兄弟,戮其子弟,而能尽人子之道以事其父母,则是岂得不为罪人耶?荀卿之尊尧、舜、周、孔而非孟子,则亦近乎此矣。昔告子以为性犹杞柳也,义犹否卷也。孟子曰:“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夫杞柳之为否卷,是戕其性而后可以为也。盖孟子以谓人之为仁义,非戕其性而后可为,故以告子之言为祸仁义矣。荀卿以为人之性恶,则岂非所谓祸仁义者哉?顾孟子之生,不在荀卿之后焉尔。使孟子出其后,则辞而辟之矣。(同上。)

【召公论】

汉之诸儒皆以为周公摄政而召公不悦,以孔氏古文考之,则召公之不悦也。“周公既归政矣,然召公之不悦,何也?”曰:成王,可与为善,可与为恶者也。周公既复辟,成王既即位,盖公惧王之不能终而废先王之业也,是以不悦焉。夫周之先王,非圣人则仁人也,积德累行、数世而后受命,以周公继之,累年而后太平,民之习治也久矣。成王以中才承其后,则其不得罪于天下之民而无负于先王之烈也,不亦难乎!如此则责任之臣,不得不以为忧也。周公曰:“君惟乃知民德,罔不能厥初,惟其终。”然则召公之不悦,亦周公之心也,周公以为在天者其命之终、吉凶,吾不得而知也;在人者后嗣或不修德坠厥命,则吾亦不得而知也;在我者吾知勉之而已,则天下不庸释于文王受命也。且以古之人君至于文、武,所以能保其天人国家者,亦皆有贤人为佐,我自今乃相与济成王,同未在位之时,则可以无大责矣。夫在我者君子之所及而当勉者也,在天与人者吾如彼何哉?故周公之告也,亦竭其心、尽其力而已,所以勉且慰之也。曰:“如周公之诰,则召公可以无不悦矣。然则召公之所以不及周公,傥在是乎?”曰:忧其可忧,疑其可疑,召公之所以不悦也;忧其可忧而卒之以不忧,疑其可疑而卒之以不疑,周公之所以诰也。五声之相得也,五味之相入也,其始不同而卒于和也。圣贤之相揆也,亦若是而已矣。以此谓召公为不及周公,则吾于征苗,以伯翳为贤于禹也,其可乎?“然则召公固无不悦周公之事乎?”曰:自尧、舜没至于周,而贤人为众,《诗》曰“肃肃兔,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言兔之人犹足以干城乎公侯也。又曰“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无誉,誉髦斯士”,言其为士者亦皆有德之髦也。当此之时,而召公为公,则其为贤亦远矣。以召公为不足以知周公也,则凡在周之士大夫宜无一人知周公者矣。“然则周公孰与之谋而就事乎?且以召公为不贤而不足以知周公也,则文、武、周公曷为任之至于此极,而召公又安能以其令名终也?以召公为贤则不悦乎周公,则其与之共事而不争,又不去焉,何也?”夫圣人之所立,贤人有所不能知者矣。其颜子曰:“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未由也己。”颜子之于孔子,有所不能知者也。虽然,未尝不心悦而诚服之也。此其所以为贤人也。如贤人之于圣人,既不足以知之,而又不能悦也,则是圣与贤几异类而相反也。或曰:“子路之于孔子,尝不悦也。”曰:由之鄙人也,何足以语召公也哉!孔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文、武、周公之使人犹孔子也,文、武、周公所以为三公,与孔子所使治千乘之赋者,其智之不同亦可知已。“然则成王之疑周公也,召公曷为不谏?”曰:召公,坐而论道以相成王者也,其朝夕所以开王心者,史能悉记之乎?(《全宋文》卷一四六引《历代名贤确论》卷九。)

◎杂著

【国风解】

“周南”、“召南”者,文王之诗。曰:言文王之化被民深,则诗人歌者其志远,以见圣人之风,而属之周公,故为周南也。言文王之教化人浅,则诗人歌者其志近,以见贤人之风,而属之召公,故为召南也。然其诗则文王,其事则后妃夫人,不言美。而《甘棠》美召伯,《江有汜》美媵,《何彼矣》美王姬,而皆言美者,盖召伯也。媵也,王姬也,各主于一人而美之也。若后妃夫人,则皆文王教化之所致,其美不足以为言也。故先以周南,而召南次之也。邶、、卫,皆卫诗。三国本商纣之地,而武王伐纣,裂其地以封纣子武庚并管、蔡者。及其叛而周公诛之,乃以余民封康叔。而后之刺美其君者,三国之人咸有所赋,是以分邶、、卫焉。故邶、之《诗》序必曰卫者,以别其卫诗尔。至于卫,则无所言卫矣。有《凯风》、《定之方中》、《干旄》、《淇澳》、《木瓜》,以美文公、桓公、武公。而《凯风》、《木瓜》,虽非其君,然国之淫风流行,而有尽孝道以慰其母心之子。国为狄人所灭,而有救而封之之齐桓公。则所以美之者,其君亦与焉,故次召南也。王者、周也。自平王东迁,其后政不足以及天下,而止于一国,于是为风而不雅矣。不言周者,盖平、桓、庄、王德之不修,政之不讲,非周之罪也,故次卫也。郑有《缁衣》,武公之美,而次于王后者,盖王之皆刺,而不能加于多美之诸侯者,天下之公义也。若诸侯之少美矣,虽王之皆刺,而不足以胜之。岂非君与臣善恶不相远,则君得以先其臣,而理所可也,故次王也。齐皆刺也,然有《木瓜》美桓公,系于卫诗之末,故次郑也。魏皆刺也,而无所主名,言为魏之君者,皆甚恶尔。夫序《诗》者,岂以一端而已。皆美而无所主名,则先之,好其善之盛也,周南是也。皆刺而无所主名,则先之,丑其恶之极也,魏是也,故次齐也。唐本晋诗,而美武公者,《无衣》也。然武公始并晋国,而大夫为之请命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夫不请命于天子,虽云美而君子所不与,犹若武公无美焉尔。或曰:“鲁之有颂,亦请命于周,乃列于周、商之间,而于此诎晋,何也?”曰:鲁请于天子,而史克作颂,与夫请天子之使而为之者异矣。弟贤于无美者也,故次魏也。秦之《车邻》美秦仲,《驷铁》、《小戎》美襄公。虽贤于唐,然本西垂,秦仲始大,至于襄公,方列于诸侯,故次唐也。陈皆刺也,而所刺主于幽公、僖公之徒,言其馀君或不至于是,然刺诗多矣,故次秦也。桧皆刺也,而无所主名,犹魏也,故次陈也。曹皆刺也,然所刺止于昭公、共公,犹陈也,故次桧也。《豳·七月》,周公摄政之诗也,所美见于《东山》、《破斧》、《伐柯》、《九》、《狼跋》也。其《七月》陈王业,《鸱》以遗王者,皆公所自为,故不言美也。然名之以雅,则公非王也;次之以周南,则公非诸侯。因其陈王业先公之所由,乃以属于豳也。不属于周者,周、王国也,周公何所系焉?所以居小雅之前,而处变风之后,故次豳也。或曰:“国风之次,学士大夫辨之多矣,然世儒犹以为惑,今子独刺美序之,何也?”曰:昔者圣人之于诗,既取其合于礼义之言以为经,又以序天子诸侯之善恶,而垂万世之法。其视天子诸侯,位虽有殊,语其善恶则同而已矣。故余言之甚详。而十有五国之序,不无微意也。呜呼,惟其序善恶以示万世,不以尊卑小大之为后先,而取礼之言以为经。此所以乱臣贼子知惧,而天下劝焉。(《王文公文集》卷三十。)

【论舍人院条制】

准月日中书札子,奉圣旨指挥,今后舍人院不得申请除改文字者。窃以为舍人者,陛下近臣,以典掌诰命,为职司所当参审。若词头所批,事情不尽,而不得申请,则是舍人不复行其职事,而事无可否,听执政所为。自非执政大臣欲倾侧而为私,则立法不当如此。前日具论,冀蒙陛下审察,而至今未奉指挥。臣等不知陛下以今月八日指挥为是而不改乎?将不必以为是,而特以出于执政大臣之所建而不改乎?将陛下视臣等所奏,未尝可否,而执政大臣自持其议而不肯改乎?以为是而不改,则臣等考寻载籍以来,未有欲治之世,而设法蔽塞近臣论议之端如此者也。不必为是,而特以出于执政大臣所建而不改,是则陛下不复考问义理之是非,一切苟顺执政大臣所为而已也。若陛下视臣等所奏,未尝有所可否,而执政大臣自持其议而不肯改,则是政已不自人主出,而天下之公议废矣。此所以臣等之义,不能自已者。

臣等窃观陛下自近岁已来,举天下之事属之七八大臣,天下之初亦翕然幸其所能为,救一切之弊。然而方今大臣之弱者,则不敢为陛下守法以忤谏官御史,而专为持禄保位之谋。大臣之强者则挟圣旨造法令,恣改所欲,不择义之是非,而谏官御史亦无敢忤其意者。陛下方且深拱渊默,两听其所为而无所问,安有朝廷如此,而能旷日持久而无乱者乎?自古乱之所生,不必君臣为大恶,但无至诚恻怛求治之心,择利害不审,办是非不早,以小失为无伤而不改,以小善为无补而不为,以阿谀顺己为悦而其说用,以直谅逆己为讳而其言废,积事之不当,而失人心者众矣,乃所以为乱也。陛下以臣等所言为是,则宜以至诚恻怛、欲治念乱之心考核大臣,改修政事,则今月八日指挥为不当先改矣。若以臣等所言为非,则臣等狂瞽,不知治体,而诬谤朝廷政事,当明加贬斥,以惩妄言之罪,则别选才能通达之士,以补从官。臣等受陛下宠禄,典领朝廷职事,不得其守,则义不得不言,而朝廷以为非也,则义不敢辞贬斥。伏乞详酌,早赐指挥。(见《王文公文集》卷三十一。)

【谋杀罪议(熙宁元年八月)】

《刑统》杀伤罪名不一,有因谋,有因斗,有因劫囚窃囚,有因略卖人,有因被囚禁拒捍官司而走,有因强奸,有因厌魅咒咀,此杀伤而有所因者也。惟有敌杀伤则无所因,故《刑法》因犯杀伤而自首,得免所因之罪,仍从故杀伤法。其意以为于法得首,所因之罪既已原免,而法不许首,杀伤刑名未有所从,唯有故杀伤为无所因而杀伤,故令从故杀伤法。至今因犯过失杀伤而自首,则所因之罪已免,唯有杀伤之罪未除。过失杀伤,非故杀伤,不可亦从故杀伤法,故《刑统》令过失者从本过失法,至於斗杀伤,则所因之罪常轻,杀伤之罪常重,则自首合从本法可知。此则《刑统》之意,唯过失与斗当从本法,其馀杀伤得免所因之罪,皆从故杀伤罪科之。则于法所得首之罪皆原,而于法所不得首之罪皆不免,其杀伤之情本轻者自从本法,本重者得以首原。今刑部以因犯杀伤者谓别因有犯,遂致杀伤。窃以为律但言因犯,不言别因,则谋杀何故不得为杀伤所因之犯?又刑部以始谋专为杀人,即无所因之罪。窃以为律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谋杀与已伤、已杀,自为三等,刑名因有谋杀徒三年之犯,然后有已伤、已杀绞斩之刑名,岂得称别无所因之罪?今法寺、刑部乃以法得首免之谋杀与法不得首免之已伤合为一罪,其失律意明甚。臣以为亡谋杀已伤按问,欲举自首合从谋杀减二等论。然窃原法寺、刑部所以自来用例断谋杀已伤秒许首免者,盖为律疏但言假有因盗杀伤,盗罪得免,故杀伤罪,仍科遂引为所因之罪,止谓因盗杀伤之类。盗与杀伤为二事,与谋杀杀伤类例不同,臣以为律疏假设条例,其于出罪则当举重以包轻。因盗伤人者斩,尚得免所因之罪,谋杀伤人者绞,绞轻于斩,则其得免所因之罪可知也。然议者或谓谋杀、已伤,情理有甚重者,若开自首则或启奸,臣以为有司议罪惟当守法,情理轻重则敕许奏裁。若有司辄得舍法以论罪,则法乱于下,人无所措手足矣。(《全宋文》卷一三八六引《文献通考》卷一七。)

◎祭文

【祭先圣祝文】

惟王之道,内则妙万物,而外则师王者。为绪馀于一时,而鼓舞于万世。学者范围于覆帱之中,而不足以酬高原之德。今与诸生释奠而不后者,兹学校之仪,而兴其所以爱礼之意也。(《王文公文集》卷三十一。)

【祭先师祝文】

外物不足以动心而乐者,可谓知性矣。然后用舍之际,始可以语命。而三千之徒,圣人独以公预,此所以学校有释菜之事,而以公配享焉。(同上。)

【祭沈舍人文】

惟公之德,孔洁且硕。淡泊超然,更无忤逆。德实不类,不容如石。遂厄其行,卒不克驰。谓天恶贤,我不敢知。果好之也,今又何其。惟公于我,义兼师友,何以荐诚,有馨惟酒。物则微矣,其诚则有。(《永乐大典》卷一四○四六。)

◎墓志

【屯田员外郎致仕虞君墓志铭】

祥符八年,真宗第进士于廷,先人与上饶虞君俱在其选。其后庆历二年、皇元年,虞君之诸子相继以进士起,而先人之孤亦在焉。故安石尝与虞君之诸子游,而诸子称君之所为甚悉。君兼于进取,宽厚长者,人可欺以其方,而君未尝辄欺人也。自为进士时,能以文学知名乡里,三为举首。尝献其所为书于天子,天子以为能,欲特招试,而以君方试于有司,乃止。及君起家为建州司理参军、福州观察推官,转运使奏君监福州之宝积银场。君为创法,而银大溢。岁终当迁,有司使人喻君求赂,君谢不与曰:“与其以赂迁,吾宁困以终身也。”终以此不得迁,而复为军事判官郴州。州尝失入人罪,吏方被劾而有赦除其罪。君初在告,不与断其狱而与奏其案也,刑部遂书君为失入,坐是坎Б不得意以至于老,而君初未尝自讼也。自郴州归,而为邵州防御判官,又为杭州节度推官,又为台州军事判官,所至辄以治行为在势者所称,章交于朝廷,而天子终以其尝失入不用。已而右谏议大夫李宥特荐之,召赴京师,又不用。流内铨以为言,乃以君知明州之慈溪县,县得君以无事,而君日与处士讲学赋诗饮酒,恬如也。淮南转运使吴遵路、两浙转运使段少连、叶清臣皆一时名人,交荐君以为材,而朝廷又以君为台州军事判官,不用。及李元昊反,近边皆骚动,有诏举能吏可以为河北、河东、陕西诸县者,于是君始得迁,为太子中允,知河中府猗氏县。今并州故相国庞公经略陕西,欲辟公为其判官,君不就而辞以老,庞公贤其意,亦不强也。后迁太常丞、知越州山阴县、太常博士、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滁州,间从容语诸子曰:“吾尝游宜兴,甚爱其山水,儿为我筑室荆溪上,吾且休于此矣。”时皇二年也。明年,遂致仕,诸子为筑室荆溪上,如其志。以至和三年七月戊戌卒,享年八十。

君既不急于仕进,又未尝问家人生产,士友多哀君困厄。及其老,诸子皆孝友,能致其力以养,而多以文学称于世。其长子太微为润州司理参军,次太宁为和州防御推官,太熙为苏州吴江县尉,太冲为通州静海县主簿,太蒙为进士。女子五人,皆嫁为士大夫妻。诸孙男女凡十八人,内外诜诜。人不以为初不得意为怜,而顾以其后子孙慈良泉多为可愿也。

君讳肃,字元卿。其先自会稽遭乱,避徙江南。曾大父讳瞻,大父讳,当李氏时,为李氏将兵上饶以拒闽人,兵罢,因留家之不去,故至今为上饶人。父讳戬,博学善属文,尝求进士第不得,遂止,不复言仕,以君故,赠殿中丞。君子以嘉二年某月日葬君于常州宜兴县永定乡某山,而以夫人福昌县君周氏。夫人有贤行,君所以得毋恤其家,亦以其夫人也。将葬,君子使来告曰:“宜铭吾先人莫如子。”于是为铭曰:

蹈污而陵,又左右以窥,以侥其私,人趋为之,而公谢不为。秀发而豪眉,子孙颀颀,以荣其归,维帝之诒。(见《王文公文集》卷九十五。)

【宋故赠尚都官郎中司马君墓表】

朝奉郎、尚书刑部员外郎、知制诰、权修起居注、纠察在京刑狱、上骑都尉,赐紫金鱼袋王安石撰。朝奉郎、尚书都官员外郎、知同州兼同群牧及管内劝农事、骑都尉,赐绯鱼袋借紫雷简夫书。)

君姓司马氏,讳沂,陕州夏县涑水乡高堠里人。其先出于晋安平献王孚,至征东大将军阳,始葬于河东安邑。后魏分安邑为夏县,遂为夏县人。自唐以来,降在畎亩。而君之曾祖林、祖政、父炳,皆不仕,然累世未尝异居,故农之食口甚众,而贫无以赡。君幼孝谨,父兄悉以家事付之,能俭勤以成其家。当是时,田不加广,又未尝为商贾奇衷之业,而司马氏更富,父兄皆醉饱安逸。而时有馀力,则及其乡人,然君遂以恶衣疏食终身。其卒也,以景德三年十二月丙子,年三十二。以祥符六年□□□□葬涑水之南原。夫人同邑李氏女,年二十八,生男讠永、里及一女子而寡。顷之,讠永及女皆卒,于是父母欲夺其志而舅姑亦遣焉。夫人自誓不嫁,躬执勤苦,使里之四方就学。姑李氏老且病,常卧一榻,扶然后起,哺然后食。夫人左右视养,未尝少失其志,如是累年,以至其没。既而里以□□□仕,奉夫人之官,夫人始别其母,而思慕成疾,久之乃愈。里积迁至尚书都官郎中,历将数州,□□□而封君尚书都官郎中。夫人封永寿县太君,年八十三,以嘉五年九月甲寅终于京师。其年十一月壬寅,合葬于君之墓,而君之从父弟子起居舍人光序其事如此,以来请曰:“愿有述也,以表之墓上。”呜呼,君所谓谨身节用以养父母而道行于妻子者欤?以此而学,则岂与夫操浮说而无其质者比哉!夫人之德,可谓协矣。虽非其家人所欲论著,吾固乐为道之。又况以起居之贤,尝为吾僚而有请也,于是书以遗之去。朝奉郎、尚书屯田员外郎、知国子监书学、权同判吏部南曹、上骑都尉,赐绯鱼袋杨南仲篆额。布衣曹知白模刻。(《全宋文》卷一四二引《山右石刻丛编》卷一三。)

◎书

【上蒋侍郎书】

某尝读《易》,见《晋》之初六曰:“晋如。摧如,正吉。罔孚,裕,无咎。”此谓离明在上,己往应之。然处卦之初,道未章著,上虽明照而未之信,故摧如不进,宽裕以待其时也。又《比》之上六曰:“比之无首,凶”。此谓九五居中,为上下之主,众皆亲比,而己独后期,时过道穷,则人所不与也。斯则圣人赜必然之理,寓卦象以示人事,欲人进退以时,不为妄动。时未可而进谓之躁,躁则事不审而上必疑;时可进而不进谓之缓,缓则事不及而上必违。诚如是,是上之人非无待下之意,由乎在下者动之不以时,干之不以道,不得中行而然耳。夫读圣人之书,师圣人之道,约而为事业,奋而为文辞,而又胸中所蕴,异乎世俗之所尚,凡闻当世贤公卿大夫之名,则必蕲一见,以卜特达之知,庶乎道有所闻,而志有所展。其于进退之理,可以不观时乎?故自执事下车受署,于兹数月,士之藉于郡者,皆获见于左右。然某独以区区之质,保在逆旅,适当宇下,屏息退处,终未能伏谒麾。岂无意乎?盖以声迹沈下,最处疏贱,旧未为执事之知,加公庭兼视之初,宾游接武之际,虽神明之政,尚或未周。某当是之时,苟一而进,则才之与否,窃虑未察。故《晋》之义,有摧如之退也。今执事聪明视听,悉已周洽,风俗之美恶,士流之能否,皆得而知之矣。况复侧聆执事,屡以羁齿,挂于馀论。某当此之时,苟不自进,是在《比》之义,有后失之凶也。故窃自蹈于二卦之象,当可进之时,得其中而行之,则或几于圣人之训矣。恭维执事,禀天正气,为朝名臣,以文雅蹇谔,简在上意。是以出人台阁,践履中外,朝廷百执事,天下之人,孰不惮执事之威名,服执事之德望?谓师尹庶士,坯冶群品,天子用之,期于匪久。虽某居丧之制,越在草土,厌冠苞屦,不入公门,苟候外除,然后请于左右。倏然朝廷走一封之传,升执事于严近,与诸公对掌机政,召和气于天下。则必廉隅之上,体貌之殊绝,廊庙之间,贵贱之不接。某于是时,愿拜风采,则无因而至前矣。今所以道可进之时,不以丧礼自忌,直诣铃下,期一拜伏者,诚以斯时之难得会也。执事必以某进得其时,于道无所戾,赐之坐次,察其言行。若乃时政之得失,国家之大体,虽不能尽识其所底,至于前古之盛鉴,圣贤之大意,亦少见其素蕴焉。而某受知于执事,岂止于兹乎?冀异时执事陶熔之下,庶或裨于均政之万一。言质意直,干浼英听,无任惶越之至。(《王文公文集》卷二。)

【上龚舍人书】

闰八月七日,具位王某谨白书于安抚谏院舍人:某读《孟子》,至于“不见诸侯”,然后知士虽厄穷贫贱,而道不少屈于当世,其自信之笃、自待之重也如此。是皆出处之义,上下之合,不可苟也。为人上者而不以是,不足与有为。为人下者而不以是,虽有材不足以有为,其进几于祸矣。在上不骄,在下不谄。此进退之中道也。某尝守此言,退而甘自处于为贱,夜思昼学,以待当世之求,而未尝怀一刺,吐一言,以干公卿大夫之间,至于今十年矣。已而思之,方孟子之时,天下纷乱。诸侯皆欲自以为王,强攻弱,大并小,战伐侵入,无岁无之。此乃存亡得失之秋,所谓得士则兴、失士则亡之时也。故下得以自重,而上不可以不求焉。方今席奕世之基业,治虽未及三代、两汉,然亦可以谓之亡事矣。其选才取士,外则贤良进士诸科之举,内则公卿提转郡守之荐。然皆士自媒绍其所长,以干于当世,然后得充其选,未尝闻公卿大夫能自察其贤而荐之者。则士之包羞冒耻,栖栖屑屑,伺人之颜色,徇时之好尚,以谋进退者,世未尝为辱也。又岂知论出处进退之义者哉?今公卿大夫之取士,无问贤否,而媚于己者好之。今士之进退不以义,而惟务苟合而已。吁,可悲也。方公卿大夫据高明之势,外以富贵自尊,内以智能自负,必不欲求于人,欲人之求己,士不欲求于人,如此则上下之合,无时可得矣。某是以翻然改曰:“苟一往公卿大夫之门,与之议论,察其为人,可与言则进,不可与言则退,于道宜未为屈也。”由是颇欲虚游于当世公卿大夫之间,以观可否而去就之。方自窜于穷远僻陋之地,其势不得以往也。比闻天子念东南之民,困于昏垫,辍侍从之臣,亲至其地,以劳徕安集之。某私切自喜,以其所谓当世之公卿大夫,将得而见之矣。既而问某者果谁邪?又有以阁下名告之者,而因含笑大喜曰:“以阁下之势,方用于朝廷。以阁下之贤,尝闻于天下。则某不待接其议论,察其为人,而后知其可以说干之也。”矧阁下官曰谏诤,出宣霈泽,当思所以副朝廷待之之意,则天下之利害,生民之疾苦,未宜忽之而不以风夜疚怀也。傥有意于此,则非士君子不可与论焉。然则某之言,可冀其合矣。辄冒尊严,以进其说,阁下其择焉。某再拜。(同上。)

【再上龚舍人书】

闰八月九日,具位王某再白书于安抚舍人阁下:某前日辄以狂瞽之言,有闻于下吏。伏蒙阁下不间疏贱,借之以颜色,接之以从容,使极论而详说之。是其可以吐胸中之有发露于左右之时也。然辞有所未尽,意有所未竭,盖将有以,何哉?前日所与某言者,不过欲计校仓廪,诱民出粟,以纾百姓一时之乏耳。某之所欲言者,非此之谓也。愿毕其说,阁下其择焉。某尝闻善为天下计者,必建长久之策,兴大来之功,当世之人,涵濡盛德,非谓苟且一时之利,以邀浅鲜之功而已。夫水旱者,天时之常有也。仓禀财用者,国家常不足也。以不足之用,以御常有之水旱,未见其能济焉,甚非治国养民之术也。某不敢远引古昔,止于近者十馀年间,耳目之所经者论之。顷自庆历八年,河北、山东饥。皇二年、三年。两浙、淮南饥。三年、四年,江南饥。嘉五年,两浙饥。四年,福建饥。今年,淮南、两浙又饥。其川、广、夔、陕,京西、河东,则某闻见所不及,不可得而言也。某窃计之,历年才一纪,而岁之空匮,民至流亡殍死,居其太半,卒未闻朝廷有救之之术。岂非政失于苟且,而不建长久之策者哉?伏自庆历以来,南北饥馑相继,朝廷大臣,中外智谋之士,莫不恻然不忍民之流亡殍死,思所以存活之。其术不过发常平、敛富民,为饣粥之养,出糟糠之馀,以有限之食,给无数之民。某原其活者,百未有一,而死者白骨已被野矣。此有惠人之名,而无救患之实者也。某窃谓百姓所以养国家也,未闻以国家养百姓者也。《记》曰:“君者所养,非养人者也。”有子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此之谓也。昔者梁惠王尝移粟以救饥馑,孟子论而非之,所谓“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若夫治不由先王之道者,是徒善、徒法也。且五帝、三王之世,可谓极盛最隆,亦不能使五谷常登而水旱不至。然而无冻馁之民者,何哉?上有善政,而下有储蓄之备也。某历观古者以还,治日常少,而乱日多。今宋兴百有馀年,民不知有兵革,四境之远者至万馀里,其间可桑之野,民尽居之,可谓至大至庶矣。此诚旷世不可逢之嘉会,而贤者有为之时也。今朝廷公卿大夫不以此时讲求治具,思所以富民化俗之道,以兴起太平,而一切惟务苟且,见患而后虑,见灾而后救。此传所谓“毂既破碎,乃大其辐。事已败矣,乃重太息”,其云益乎?某于阁下无一日之好,论其相知,固已疏矣。然自阁下之来,以说干阁下再矣。某固非苟有觊于阁下者也。某尝谓大丈夫有学术才谋者,常患时之不遭也;既遭其时,患言之不用也。今阁下势在朝廷,不可谓时不遭矣;居可言之地,不可谓言不用矣。惟阁下未为之尔。某故感激而屡干于左右者,以此。阁下其亮之。某再拜。(同上。)

【与沈道原书一】

某启:知在长芦,营造功德,无缘一造,岂胜乡往。见黄吉父,说四妹(姐)甚瘦悴,恐久蔬食而然,切需斟量,勿使成疾。一切如梦,不须深以概怀,但精心祈向,亦不必常断肉也。每欲与七弟到长芦,相要会聚数日,然头旬多痰,动辄复剧,是以未果。稍寒自爱。念二谢书,思忆不可言也。某启上。

【与沈道原书二】

某启:承眷恤,重以感慰,衰莫眩昏,幸而获愈。然槁骸残息,待尽朝夕,顿伏床枕,无足言者。十四、念二,并烦存问,感愧,感愧。四妹且时时肉食,恐久而成疾也。相去虽近,无缘会晤,良食自爱。疲倦,书不及悉。某启上。

【与沈道原书三】

某启:比承诲问,岂胜感慰。肿疡虽未溃,度易治,不烦念恤。推官到此,深喜阖门吉庆。疲困,不宣悉。冀倍自爱。某启上。(《王文公文集》卷四。)

【与耿天骘书一】

某启:比得诲示,以无便,不即驰报,然乡往何可胜言也。岁月如流,日就衰ぃ。今夏复感眩瞀如去秋,偶复不死,然几如是而能复久存乎?旁妇已别许人,亦未有可求昏处。此事一切不复关怀。陶渊明所谓“身如逆旅舍,我为当去客”,于未去间,凡事缘督应之而已。藿香散并方附去,或别要应病药,不惜谕及。台上草木茂密,芙蕖极盛,未知何时可复晤语。千万自爱。

【与耿天骘书二】

某启:承诲示勤勤,并致美梨,极荷不忘。纯甫事失于不忍小忿,又未尝与人谋,故至此。事已无可奈何,徒能为之忧煎耳。旁每荷念恤,然此须渠肯,乃可以谋,一切委之命,不能复计校也。药封上。未审营从何时能如约见过,日以企伫。稍凉自爱,贵眷各吉庆。不宣。某启上。(同上。)

【与郭祥正太博书一】

某启:近承屈顾,殊不得从容奉颜色,遽此为别,岂胜区区愧恨。乍远,千万自爱。承行李朝夕当复来此,诸须面诉乃悉。许诗不惜多以藁副见借为幸。

【与郭祥正太博书二】

某顿首:比承手笔,尤剧欣慰。时序感心,不能自释,咫尺无由奉见,向往尤深。蒙许寄诗,幸甚。尚此留连,不惜数赐教也。冬寒自爱。舍弟近出,岁尽乃归,承书所以不得报也。(同上。)

【与孟逸秘校书】

某顿首仲休兄足下:辱手笔,感慰。跋涉溪山之远,亦劳矣。然足以慰二邑元元之望,惟宽中自爱也。人求还急,修答不谨,幸见亮。有不逮,见教。(同上。)

【与柳承议书】

某启:承诲示,感愧。公方护丧归里,应接必多,岂敢费烦厚馈。糖冰谨已拜贶,馀则纳还,冀蒙亮悉也。(以上见《王文公文集》卷四。)

【与林宰书】

数日得奉谈笑,殊自慰怀,渴仰殊深。伏惟动止万福。鹇已领得,感怍。当有元给之直,幸示下。不然,则鲁自是不赎人矣。按田良苦,惟宽中自爱。(《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六十六。)

【与吕参政书】

承累幅勤勤,为礼过当,非敢望于故人也。不敢视此以为报礼,想蒙恕察。承已祥除,伏维尚有馀慕。知有所谕者,恨未见之。虽赖恩爱,得优游疾惫。弃日茫然,未获奉并,惟冀爱重。(同上卷一○三。)

【再答吕吉甫书】

承诲示勤勤,岂胜愧感。闻有太原新除,不知果成行否?想遂治装而西也。示及法观文字,辄留玩读,研究义味也。观身与世,如泡梦幻,若不以此洗心,而沈于诸妄,不亦悲乎?想见无期,惟刮摩世习,共进此道,则虽隔阔,常若交臂。虽衰ぃ瞢耗,敢不勉此?犹冀未死间,或得晤语,以究所怀。未尔,良食,为时自爱。令弟想各安裕,必同时西上也。惠及海物,愧荷不忘。村落无物将意,栗二笼驰献。某今年虽无大病,然年弥高矣,衰亦滋极,稍似劳动,便不支持。向著《字说》,粗已成就,恨未得致左右。观古人意,多寓妙道于此。所惜许慎所传止此,又有伪谬,故于思索难尽耳。(《王文公文集》卷六。)

【答田仲通书】

某再拜仲通兄足下:乡时在京师,欲走阳翟见颜色,以事卒不果,至今悔恨,非复可自解释。自得从足下游,私心未尝一日忘。羁穷不幸,不得常从,以进道艺。其恨岂有忘时哉?而足下于交游中,亦最见爱。(云云。)

【答杭州张龙图书】

某启:阻阔岁久,岂胜乡往。承诲示,乃知舆卫近在京口,动止多福,重增企仰。无缘会晤,惟冀为时倍自寿重。衰疾,书不宣悉。某启上知府龙图。(以上见《王文公文集》卷六。)

【答王深甫书】

某启:黾勉从事,不能无劳。略尝奉书,想已得达。承手笔,知与十二娘子侍奉万福,欣慰可知。所示异论具晓,然道德性命,其宗一也。道有君子有小人,德有吉有凶,则命有逆有顺,性有善有恶,固其理也,又何足以疑?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去善就恶,谓之性亡,不可谓之性成,则伊尹之言何谓也?召公曰:“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所谓命凶也。命凶者,固自取,犹谓之命。若小人自取,或幸而免,不可谓之命,则召公之言何谓也?夫古之人,以为无君子道为无道,无吉德为无德,则去善就恶,谓之性亡,亦不可也。虽然,可以谓之无道,不可谓道无小人;可以谓之无德,不可以谓之德无凶;可以谓之性亡,不可以谓之性无善。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此言相近之性,以习而相远,则习不可以不慎,非谓天下之性皆相近而已也。孔子见南子为有礼,则孔子何不告子路曰“是礼也”,而曰“天厌之”乎?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则援之以手者,权也。”若有礼而无权,则何以为孔子?天下之理,固不可以一言尽。君子有时而用礼,故孟子不见诸侯;有时而用权,故孔子见南子也。孔子与蒲人盟而适卫者,将以行法也。不如是,则要盟者得志矣。且有制于人而不得行,则圣人之无所奈何。孔子适卫,非蒲人之所能制,则孔子何为而不适卫?适卫然后足以明义,此孔子所以适卫也。凡此,皆略为深甫道之。以深甫之明,何难于答是,而千里以书见及,此固深甫之好问嗜学之无已也。久废笔墨,言不逮意,幸察。知罢官遂见过,幸甚。然某疲病,恐不能久堪州事,不知还得相见于此否?向秋自爱。(《王文公文集》卷七。)

【与王逢原书四】

安石顿首。承跋涉到江阴,与贤阁万福,良以为慰!安石居此,郁郁殊无聊,念非见君子,谁与论此?不久来江宁,冀逢原一来,不审肯否?倘可与子明同来乎?不知脚气近日如何?切自慎爱,千万,千万!近见莘老,其不肯豫人事,固知其如此久矣。而书来过相称誉,似以俗人见遇,不知其故何也?既已任此职事矣,彼以此遇我,殆其宜也。冬寒,自爱。安石顿首。(《全宋文》卷一三九七引《王令集》附录。)

【与王逢原书五】

安石顿首。辱书,感慰。舟但乘至蕲阳,当无人呵问,兼是吴舅法所当得,亦何嫌不自驾之,以往还就载官物可也。旅居僧舍,良亦无聊,千万自爱!时以书见教。今日尚苦大风,不可行。匆匆,不谨。安石顿首。(同上。)

【与王逢原书七】

安石顿首。辱教具晓。盛指陈山人,今在此,幸便访及也。他俟而谒。匆匆,不谨。安石顿首。(同上。)

【与王逢原书八】

安石顿首。比辱足下来见顾存,而人事纷纷,殊不得从容尽所欲言,而遂尔远违,区区乡往之情,岂可以书言哉?到天长,乃知行李已到毗陵,脚气已渐平复,殊以为慰。即日劝止,想与贤阁俱万福,贵眷各宁康。已到宿州,薄晚遂行,更数日即到京师,别上状。然书所传道,岂可以尽意乎?近见说脚气,但于早起未下床未语以前,取唾以手大指摩脚心,取极热,乃下床,久之自不复发,尝试为之。此乃尝有人以此除疾,为之无妨也。葛子明得书否?二舅处有书来否?苦热,自爱!安石寓家船中,数日来热不可胜任,殊以为忧,为之奈何!安石顿首。(同上。)

【与陈祈柬】

安石顿首。还弊庐,幸数对案。发日,更承出饯,宠以佳句,尤愧怍,不敢当厚意之辱。宿宇下,尝成一绝,今书奉寄,想一笑而已。秋凉,加爱。安石顿首陈君昆弟足下,九月十一日。(同上。《王荆文公诗笺注》卷四六,清乾隆六年张宗松清绮斋刻本。)

【与吴正宪公书】

备官京师二年,鄙吝积于心,每不自胜。一诣长者,即废然而反。夫所谓德人之容,使人之意消者,于晦叔得之矣。以安石之不肖,不得久从左右,以求其放心,而稍近于道。猥以私养窃禄,所以重贪污之罪,企望,何以胜怀!因书见教,千万之望。(同上。《紫微诗话》,《历代诗话》第三七三页。)

【赴官帖】

安石启:承诲累幅,岂胜感慰!初谓优游园宅,足慰亲怀,乃知营从赴官不久,烦暑尚在,冀倍自调啬。令兄想侍奉佳福。安石启推官足下。(同上。《宝真斋法书赞》卷一一。)

【修学帖】

吾在此粗如常。得弟书,喜安佳。岁莫,岂胜忧想!不知行李何时至此,日以企伫,切好将息。累得十侄书,切有便更寄书来也。十四、十六、念一等孙安佳,思忆思忆!十五切修学,有便寄书来也。六弟日夕往来,七、八侄、十一侄常相见。诸不一一,思忆思忆。押送七弟。(同上。)

【报巩仲至帖】

来喻所云“漱六艺之芳润,以求真澹”,此极至之论。然恐亦须先识得古今体制,雅俗向背,仍更洗涤得尽肠胃间夙生荤血脂膏,然后此语方有所措。如其未然,窃恐秽浊为主,芳润入不得也。近世诗人正缘不曾透得此关,而规规于近局,故其所就皆不满人意。(同上。《爱日斋丛钞》卷三,守山阁丛书本。)

【与著作明府帖】

安石启:特枉营卫,殊阙从容,然慰久阔向往之情多矣。宿寒,安否?明日倘肯顾一饭否?馀留面叙,不宣。安石启上著作明府。(同上。《停云馆帖》第五册。)

【与蒋颖叔帖】

承枉顾,深慰久阔向往。衰疾畏风,未获遣诣。请过宿,幸早赐驾也。馀留面赋,不宣。安石启上颖叔。(同上。)

【请秀长老疏一】

伏以性无生减,不出于如;法有思修,但除其病。故牟尼以无边阐教,诸祖以直指明宗。虽开方便之多门,同趣涅之一路。知言语之道断,凡尔忘缘;悟文字之性空,炽然常说。至于穷智之所不能到,论言之所不可传,苟非其人,曷与于此?秀公早种多识,独悟惟心,或以群言开有学之迷,或以一指应无穷之问。云门法印,既所亲承;正觉道场,诚资演畅。宜从众志,来嗣一音。(《王文公文集》卷二四。)

【请秀长老疏二】

伏以正法眼藏,诸祖之所亲传;大甘露门,众生之所祈向。非由开士,曷振宗源?伏惟某人性悟无生,识趋有学,喻法常知于舍筏,陶真已得于遗珠。灵焰无穷,能作千生之续;妙音普振,同沾一雨之滋。愿临真觉之道场,亲受云门之法印。仰惟慈证,俯徇众求。(《王文公文集》卷二四。)

【请文长老疏】

元丰八年三月伏以肇置仁祠,永延睿算,归诚善导,开迹胜缘。文公长老独受正传,历排戏论,求心之所祈响,发趣之所归宗。俯惟慈哀,勉洵勤企。谨疏。元丰八年三月日。(《全宋文》卷一三九七引《古尊宿语录》卷四五,嘉兴藏第十册。)

◎启

【贺杭州蒋密学启】

右某近者伏审拜命徽章,升荣北省,伏维庆慰。窃以上大夫为内谏,汉擢忠良;府学士统要藩,唐称优显。逮宋兼任,非贤不居。(恭惟)某官,天与粹温,岳储灵哲。夙抱经济,游天子之彤庭;首见推明,为士林之高选。断直躬以自处,伏大节而不回,名动一朝,官历两省。望之补外,理固非宜;阳城拜官,贺者甚众。上方图任,夕有召书。某展庆未遑,心窃倍,顾言尘冗,将幸坯掏。依戴所深,翰墨难致。(《王文公集》卷二十二。)

【贺太守正启】

献岁发春,自天降祉。方竦瞻于治所,阻交致于寿觞。伏以某官德履端方,才猷敏妙。久镇临于边剧,已茂著于劳能。谅因正始之辰,倍享宜新之祜。某省承荣翰,第切感。方履馀寒,冀加珍护。(见《播芳大全》卷二十六。)

【回皇亲谢及第启】

伏审校艺中程,霈恩移镇,凡兹有识,皆谓至荣。今国家兴学校以养育天下之材,而材犹未能有成;革科举以新美天下之士,而士或未尽去故。况于以公子之乐善,而能先儒者以试经。傥匪非出常之才,孰能出类如此?伏维某官世绵瓜瓞,才к棣华,不以富贵而自骄矜,而为贫贱之所求取。决科异等,有光汉族之文章;进秩重藩,益壮周家之屏翰。非特为荣于宗室,盖将有激于士风。某限列谏垣,莫趋宫屏,未能驰谢,乃枉赐言。惟荷眷之至深,非多辞之可喻云云。(《王文公文集》卷二十二。)

【回贺生日启】

闾史记时,永念劬劳之报;牙兵传教,乃蒙慰赐之加。仰荷眷怜,岂胜感恻!伏维判府留守太尉,望隆国栋,声冠时髦。如畎亩之馀生,乃门阑之旧物。尚负品题之赐,每愧愚憧;敢图恩纪之施,未遗幽远。仰承嘉惠,增激懦衷。(同上。)

◎记

【重建许旌阳祠记】

自古名德之士,不得行其道以济斯世,则将效其智以泽当时,非所以内交要誉也,亦曰士而独善其身,不得以谓之士也。后世之士,失其所业,糜烂于章句训传之末而号为颖拔者,不过利其艺以干时射利而已。故道日丧而智日卑,于是有不昧其灵者每厌薄焉。非士之所谓道者,名不副实也,亦以所尚者非道也。呜呼,其来久矣!晋有百里之长曰许氏,尝为旌阳令,有惠及于邑之民。其为术也,不免乎后世方技之习,如植竹水中,令疫病者酌水饮焉而病者旋愈,此固其精诚之所致也。而藏金于圃,使囚者出力而得之,因偿负,而或免于桎梏,岂尽出方技之所为者,以是德于民。既后斩蛟而免豫章之昏垫,大抵皆其所志足以及之。志之所至,智亦及焉,是则公之有功于洪,论者固自其道而观之矣。夫以世降俗末之日,仕于时者得人焉如公,亦可谓晦冥之日月矣。公有功于洪,而洪祀之处且久。祥符中,升其观为宫,而公亦进位于侯王之上。于是州吏峻其严祀之宫室与王者等,兹固侈其功而答其赐也。工弗加壮,中焉以圮,今师帅南丰曾君巩慨然新之。巩儒生也,殆非好尚老氏教者,亦曰能御大灾、能捍大患则祀之,礼经然也。国家既隆其礼于公,则视其陋而加之以丽,所以敬王命而昭令德也。书来,使余记之。余尝有感于士之不明其道而泽不及物者,得以议吾儒也,故于是举乐为之述焉。(《全宋文》卷一四八引《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二八一。)

【清溪亭记】

临池州之溪上,隶军事判官之府,京兆杜君建。夫吴楚荆蜀闽越之徒,出入于是,而离离洞庭、鄱阳之水,浮于日月之上无穷。四方万里之人,飞帆鼓楫,上下于波涛之中,犯不测之险于朝暮之际,而吾等乃于数楹之地,得伟丽之观于寝食坐作之间,是可喜也。君曰:夫备其形于事者宜有以佚其劳,厌其视听之喧嚣,则必之乎空旷之野,然后能无患于晦明。飞禽之啁啾,怒浪之汹涌,渔蓬樵跻啸于前而歌于后,孰与夫讼诉笞榜之交于耳也!岸帻穿履,弦歌而诗书,投壶饮酒,谈古今而忘宾主,孰与夫擎跽折旋之密接于吾目也!此亭之所以作也。(同上。《方舆胜览》卷一六。)

◎序

【送丘秀才序】

古之人以婚姻为兢兢,合异德以复万世之故。春秋世,此礼始寝废。不亲迎者,吾闻之矣。先配而后祖者,吾闻之矣。时其遂不复振,人皆直情而径行,乌识所谓兢兢者乎?至隋文中子喟然伤之曰:“昏礼废,天下无家道矣。”始采周公、孔子之旧,续而存之。贾琼者乃曰:“今皆云,焉用续?”夫琼,何人也?世之所谓贤人也,亲炙子之教也。贤而亲炙子之教,然且云尔,其不在于程、仇、董、薛之列也宜。今世之读《中说》者,皆知琼之言非是,然而不为琼之所为者亦末矣。夫人万一有喜事者,追古之昏礼而行之,世必指目,以怪迂之名被之矣,若之何其肯拂所习而从之也?於戏,古既往,后世不可期。安得法度士,与之奋不顾世,独行古之所行也?南丘子学于金陵,以亲之命归逆妇。吾望其能然,以是谂之。(见《王文公集》卷三十六。)

【题自书楞严经要旨】

余归钟山,假道原本,手自校正,刻书寺中。时元丰八年四月十一日,临川王安石稽首敬书。(《全宋文》卷一三九八引《珊瑚网》卷三。)

●附录

【宋史王安石传】

  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父益,都官员外郎。安石少好读书,一过目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友生曾巩携以示欧阳修,修为之延誉。擢进士上第,笔书淮南判官。旧制,秩满许献文求试馆职,安石独否。再调知鄞县,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贷谷与民,立息以偿,俾新陈相易,邑人便之。通判舒州。文彦为相,荐安石恬退,乞不次进用,以激奔竞之风。寻召试馆职,不就。修荐为谏官,以祖母年高辞。修以其须禄养言于朝,用为群牧判官,请知常州。移提点江东刑狱,入为度支判官,时嘉三年也。

安石议论高奇,能以辨博济其说,果于自用,慨然有矫世变俗之志。于是上万言书,以为“今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风俗日以衰坏,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尔。在位之人才既不足,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社稷之托,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愿监苟且因循之弊,明诏大臣,为之以渐,期合于当世之变。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议者以为迂阔而熟烂者也。”后安石当国,其所注措,大抵皆祖此书。

俄直集贤院。先是,馆阁之命屡下,安石屡辞,士大夫谓其无意于世,恨不识其面,朝廷每欲俾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明年,同修起居注,辞之累日,阁门吏赍敕就付之,拒不受,吏随而拜之,则避于厕,吏置敕于案而去,又追还之,上章至八九,乃受,遂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自是不复辞官矣。

有少年得斗鹑,其侪求之不与,恃与之昵辄持去,少年追杀之。开封当此人死,安石驳曰:“按律,公取、穷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携以去,是盗也;追而杀之,是捕盗也,虽死当勿论。”遂劾府司失入。府官不伏,事下审刑大理,皆以府断为是。诏放安石罪,当诣阁门谢。安石言:“我无罪。”不肯谢。御史举奏之,置不问。

时有诏舍人院无得申请除改文字,安石争之曰:“审如是,则舍人不得复行其职,而一听大臣所为,自非大臣欲倾侧而为私,则立法不当如此。今大臣之弱者不敢为陛下守法,而强者则挟上旨以造令,谏官、御史无敢逆其意者,臣实惧焉。”语皆侵执政,由是益与之忤。以母忧去,终英宗世召不起。

安石本楚士,未知名于中朝,以韩、吕二族为巨室,欲藉以取重,乃深与韩绛、绛弟维及吕公著交,三人更称扬之,名始盛。神宗在颍邸,维为记室,每讲说见称,辄曰:“此非维之说,维之友王安石之说也。”及为太子庶子,又荐自代。帝由是想见其人,甫即位,命知江宁府。数月,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熙宁元年四月,始造朝,入对,帝问为治所先,对曰:“择术为先。”帝曰:“唐太宗何如?”曰:“陛下当法尧、舜,何以太宗为哉?尧、舜之道,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以为高不可及尔。”帝曰:“卿可谓责难于君,朕自视眇躬,恐无以副卿此意。可悉意辅朕,庶同济此道。”

一日讲席,群臣退,帝留安石坐,曰:“有欲与卿从容议论者。”因言:“唐太宗必得魏征,刘备必得诸葛亮,然后可以有为,二子诚不世出之人也。”安石曰:“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皋、夔、稷、Ι;诚能为高宗,则必有傅说。彼二子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人民之众,百年承平,学者不为不多。然常患无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择术未明,推诚未至,虽有皋、夔、稷、Ι、傅说之贤,亦将为小人所蔽,卷怀而去尔。”帝曰:“何世无小人,虽尧、舜之时,不能无四凶。”安石曰:“惟能辨四凶而诛之,此其所以为尧、舜也。若使四凶得肆其谗慝,则皋、夔、稷、Ι亦安肯苟食其禄以终身乎?”

登州妇人恶其夫寝陋,夜以刃昔刂之,伤而不死。狱上,朝议皆当之死,安石独援律辨证之为合从谋杀伤,减二等论。帝从安石说,且著为令。

二年二月,拜参知政事。上谓曰:“人皆不能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晓世务。”安石对曰:“经术正所以经世务,但后世所谓儒者,大抵皆庸人,故世俗皆以为经术不可施于世务尔。”上问:“然而卿所施设以何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度,最方今之所急也。”上以为然。于是设制置三司条例司,命与知枢密院事陈升之同领之。安石令其党吕惠卿任其事。而农田水利、青苗、均输、保甲、免役、市易、保马、方田诸役相继并兴,号为新法,遣提举官四十余辈颁行天下。

青苗法者,以常平籴本作青苗钱,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春散秋敛。均输法者,以发运之职改为均输,假以钱货,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贵就贱,用近易远,预知在京仓库所当办者,得以便宜蓄买。保甲之法,籍乡村之民,二丁取一,十家为保,保丁皆授以弓弩,教之战阵。免役之法,据家赀高下,各令出钱雇人充役,下至单丁、女户、本来无役者,亦一概输钱,谓之助役钱。市易之法,听人赊贷县官财货,以田宅或金帛为抵当,出息十分之二,过期不输,息外每月更加罚钱百分之二。保马之法,凡五路义保愿养马者,户一匹,以监牧见马给之,或官与其直使自市,岁一阅其肥瘠,死病者补偿。方田之法,以东西南北各千步,当四十一顷六十六亩一百六十步为一方,岁以九月,令、佐分地计量,验地土肥瘠,定其色号,分为五等,以地之等均定税数。又有免行钱者,约京师百物诸行利入厚薄,皆令纳钱,与免行户祗应。自是四方争言农田水利,古陂废堰,悉务兴复。又令民封状增价以买坊场,又增茶监之额,又设措置河北籴便司,广积粮谷于临流州县,以备馈运。由是赋敛愈重,而天下骚然矣。

御史中丞吕诲论安石过失十事,帝为出诲,安石荐吕公著代之。韩琦谏疏至,帝感悟,欲从之,安石求去。司马光答诏有“士夫沸腾,黎民骚动”之语,安石怒,抗章自辨。帝为巽辞谢,令吕惠卿谕旨,韩绛又劝帝留之。安石入谢,因为上言中外大臣、从官、台谏、朝士朋比之情,且曰:“陛下欲以先王之正道胜天下流俗,故与天下流俗相为重轻。”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归流俗,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陛下。权者与物相为重轻,虽千钧之物,所加损不过铢两而移。今奸人欲败先王之正道,以沮陛下之所为。于是陛下与流俗之权适争轻重之时,加铢两之力,则用力至微,而天下之权已归于流俗矣,此所以纷纷也。”上以为然,安石乃视事,琦说不得行。

安石与光素厚,光援朋友责善之义,三诒书反覆劝之,安石不乐。帝用光副枢密,光辞未拜而安石出,命遂寝。公著虽为所引,亦以请罢新法出颍州。御史刘述、刘琦、钱ダ、孙昌龄、王子韶、程颢、张戬、陈襄、陈荐、谢景温、杨绘、刘挚,谏官范纯仁、李常、孙觉、胡宗愈,皆不得其言,相继去。骤用秀州推官李定为御史,知制诰宋敏求、李大临、苏颂封还词头,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论定不孝,皆罢逐。翰林学士范镇三疏言青苗,夺职致仕。惠卿遭丧去,安石未知所托,得曾布,信任之,亚于惠卿。

三年十二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明年春,京东、河北有烈风之异,民大恐。帝批付中书,令省事安静以应天变,放遣两路募夫,责监司、郡守不以上闻者。安石执不下。

开封民避保甲,有截指断腕者,知府韩维言之,帝问安石,安石曰:“此固未可知,就令有之,亦不足怪。今士大夫睹新政,尚或纷然惊异,况于二十万户百姓,固有愚为人所惑动者,岂应为此遂不敢一有所为邪?”帝曰:“民言合而听之则胜,亦不可不畏也。”

东明民或遮宰相为诉助役钱,安石白帝曰:“知县买蕃,乃范仲淹之婿,好附流俗,致民如是。”又曰:“治民当知其情伪利病,不可示姑息。若纵之使妄经省台,鸣鼓邀驾,恃众侥幸,则非所以为政。”其强辩背理率类此。

帝用韩维为中丞,安石憾曩言,指为善附流俗以非上所建立,因维辞而止。欧阳修乞致仕,冯京请留之,安石曰:“修附丽韩琦,以琦为社稷臣。如此人,在一郡则坏一郡,在朝廷则坏朝廷,留之安用?”乃听之。富弼以格青苗解使相,安石谓罚轻不足以阻奸,至比之共、鲧。灵台郎尤瑛言天久阴,星失度,宜退安石,即黥隶英州。唐ぁ本以安石引荐为谏官,因请对极论其罪,谪死。文彦博言市易与下争利,致华岳山崩。安石曰:“华山之变,殆天意为小人发。市易之起,自为细民久困以抑兼并尔,于官何利焉。”阏其奏,出彦博守魏。于是吕公著、韩维,安石藉以立声誉者也;欧阳修、文彦博,荐己者也;富弼、韩琦,用为侍从者也;司马光、范镇,交友之善者也,悉排斥不遗力。

礼官议正太庙太祖东向之位,安石独定议还僖祖于祧庙,议者合争之,弗得。上元夕,从驾乘马入宣德门,卫士诃止之,策其马。安石怒,上章请逮治。御史蔡确言:“宿卫之士,拱扈至尊而已,宰相下马非其处,所应诃止。”帝卒为杖卫士,斥内侍,安石犹不平。王韶开熙河奏功,帝以安石主议,解所服玉带赐之。

七年春,天下久旱,饥民流离,帝忧形于色,对朝嗟叹,欲尽罢法度之不善者,安石曰:“水旱常数,尧、汤所不免,此不足招圣虑,但当修人事以应之。”帝曰:“此岂细事,朕所以恐惧者,正为人事之未修尔。今取免行钱太重,人情咨怨,至出不逊语。自近臣以至后族,无不言其害。两宫泣下,忧京师乱起,以为天旱更失人心。”安石曰:“近臣不知为谁,若两宫有言,乃向经、曹佾所为尔。”冯京曰:“臣亦闻之。”安石曰:“士大夫不者以京为归,故京独闻此言,臣未之闻也。”监安上门郑侠上疏,绘所见流民扶老携幼困苦之状,为图以献,曰:“旱由安石所致,去安石,天必雨。”侠又坐穷岭南。慈圣、宣仁二太后流涕谓帝曰:“安石乱天下。”帝亦疑之,遂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自礼部侍郎超九转为吏部尚书。

吕惠卿服阕,安石朝夕汲引之,至是,白为参知政事,又乞召韩绛代己。二人守其成模不少失,时号绛为“传法沙门”,惠卿为“护法善神”。而惠卿实欲自得政,忌安石复来,因郑侠狱陷其弟安国,又起李士宁狱以倾安石。绛觉其意,密白帝请召之。八年二月,复拜相,安石承命即倍道来。《三经义》成,加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以子为龙图阁直学士,辞,惠卿劝帝允其请,由是嫌隙愈著。惠卿为蔡承禧所击,居家俟命,风御史中丞邓绾,复弹惠卿与知华亭县张若济为奸利事,置狱鞠之,惠卿出守陈。

十月,彗出东方,诏求直言,及询政事之未协于民者。安石率同列疏言:“晋武帝五年,彗出轸;十年,又有孛。而其在位二十八年,与《乙巳占》所期不合。盖天道远,先王虽有官占,而所信者人事而已。天文之变无穷,上下传会,岂无偶合。周公、召公岂欺成王哉。其言中宗享国日久,则曰‘严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不敢荒宁。’其言夏、商多历年所,亦曰‘德’而已。裨灶言火而验,欲禳之,国侨不听,则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侨终不听,郑亦不火。有如裨灶,未免妄诞,况今星工哉?所传占书,又世所禁,誊写伪误,尤不可知。陛下盛德至善,非特贤于中宗,周、召所言,则既阅而尽之矣,岂须愚瞽复有所陈。窃闻两宫以此为忧,望以臣等所言力行开慰。”帝曰:“闻民间殊苦新法。”安石曰:“祁寒暑雨,民犹怨咨,此无庸恤。”帝曰:“岂若并祁寒暑雨之怨亦无邪?”安石不悦,退而属疾卧,帝慰勉起之。其党谋曰:“今不取上素所不喜者暴进用之,则权轻,将有窥人间隙者。”安石是其策。帝喜其出,悉从之。时出师安南,谍得其露布,言:“中国作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我今出兵,欲相拯济。”安石怒,自草敕榜诋之。

华亭狱久不成,以属门下客吕嘉问、练亨甫共议,取邓绾所列惠卿事,维他书下制狱,安石不知也。省吏告惠卿于陈,惠卿以状,且讼安石曰:“安石尽弃所学,隆尚纵横之末数,方命矫令,罔上要君。此数恶力行于年岁之间,虽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又发安石私书曰“无使上知”者。帝以示安石,安石谢无有,归以问,言其情,安石咎之。愤恚,疽发背死。安石暴绾罪增云:“为臣子弟求官及荐臣婿蔡卞”,遂与亨甫皆得罪。绾始以附安石居言职,及安石与吕惠卿相倾,绾极力助攻惠卿。上颇厌安石所为,绾惧失势,屡留之于上。其言无所顾忌。亨甫险薄,谄事以进,至是皆斥。

安石之再相也,屡谢病求去,及子死,尤悲伤不堪,力请解机务。上益厌之,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明年,改集禧观使,封舒国公,屡乞还将相印。元丰二年,复拜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换特进,改封荆。哲宗立,加司空。

元元年卒,年六十六,赠太傅。绍圣中,谥曰“文”,配享神宗庙庭。崇宁三年,又配食文宣王庙,列于颜、孟之次,追封舒王。钦宗时,杨时以为言,诏停之。高宗用赵鼎、吕聪问言,停宗庙配享,削其王封。

初,安石训释《诗》、《书》、《周礼》,既成,颁之学官,天下号曰“新义”。晚居金陵,又作《字说》。多穿凿傅会,其流入于佛、老。一时学者,无敢不传习,主司纯用以取士,士莫得自名一说,先儒传注,一切废不用。黜《春秋》之书,不使列于学官,至戏目为“断烂朝报”。

安石未贵诗,名震京师,性不好华腴,自奉至俭,或衣垢不浣,面垢不洗,世多称其贤。蜀人苏洵独曰:“是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作《辨奸论》以刺之,谓王衍、庐杞合为一人。

安石性强忮,遇事无可否,自信所见,执意不回。至议变法,而在廷交执不可,安石傅经义,出己意,辨论辄数百言,众不能诎。甚者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罢黜中外老成人几尽,多用门下儇慧少年。久之,以旱引去,洎复相,岁余罢,终神宗世不复召,凡八年,子。

字元泽,为人悍阴刻,无所顾忌。性敏甚,未冠,已著书数万言。年十三,得秦卒言洮、河事,叹曰:“此可抚而有也。使西夏得之,则吾敌强而边患博矣。”其后王韶开熙河,安石力主其议,盖兆于此。举进士,调旌德尉。

气豪,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作策三十余篇,极论天下事,又作《老子训传》及《佛书义解》,亦数万言。时安石执政,所用多少年,亦欲预选,乃与父谋曰:“执政子虽不可预事,而经筵可处。”安石欲上知而自用,以所作策及注《道德经》镂板鬻于市,遂传达于上。邓绾、曾布又力荐之,召见,除太子中允、祟政殿说书。神宗数留与语,受诏撰《诗》、《书义》,擢天章阁待制兼侍讲。书成,迁龙图阁直学士,以病辞不拜。

安石更张政事,实遵之。常称商鞅为豪杰之士,言不殊异议者法不行。安石与程颢语,囚首跣足,携妇人冠以出,问父所言何事。曰:“以新法数为人所阻,故与程君议。”大言曰:“枭韩琦、富弼之头于市,则法行矣。”安石遂曰:“儿误矣。”卒时才三十三,特赠左谏议大夫。

论曰:朱熹尝论“安石以文章节行高一世,而尤以道德经济为己任。被遇神宗,致位宰相,世方仰其有为,庶几复见二帝三王之盛,而安石乃汲汲以财利兵革为先务,引用凶邪,排摈忠直,躁迫强戾,使天下之人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卒之群奸嗣虐,流毒四海,至于崇宁、宣和之际,而祸乱极矣。”此天下之公言也。昔神宗欲命相,问韩琦曰:“安石何如?”对曰:“安石为翰林学士则有余,处辅弼之地则不可。”神宗不听,遂相安石。呜呼!此虽宋氏之不幸,亦安石之不幸也。

【东都事略王安石传】

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也。父益,都官员外郎。安石蚤有盛名,博闻强记,为文动笔如飞,观者服其精妙。举进士高第,佥书淮南节度判官。召试馆职,固辞,乃知鄞县。安石好读书,三日一治县事。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货谷于民,立息以偿,俾新陈相易;兴学校,严保伍,邑人便之。通判舒州。文彦博为相,荐安石恬退,不次进用,可以激奔竞之风。寻再召试,又固辞,乃以为群牧判官,出知常州。由是名重天下。

提点江东刑狱,入为三司度支判官,献书万余言,极陈当世之务。居顷之,除直集贤院,累辞,不获命,始就职。除同修起居注,固辞不拜,遂除知制诰,自是不复辞官矣。以母忧去,服除,英宗朝累召不起。

神宗即位,除知江宁府,召为翰林学士。初入对,神宗曰:“方今治当何先?”安石曰:“以择术为先。”神宗曰:“唐太宗何如?”安石曰:“陛下当以尧、舜为法,太宗所知不远,所为不尽合先王,但乘隋乱,子孙又皆昏愚,所以独见称述。尧、舜所为,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常以为高不可及,不知圣人经世立法,以中人为制也。”神宗曰:“卿所谓责难于君,朕自视眇然,恐无以副卿此意。可悉意辅朕,庶同济此道。”

一日讲席,群臣退,神宗留安石坐,曰:“有欲从容与卿论议者。”因言:“唐太宗必得魏郑公,刘备必得诸葛亮,然后可以有为,二子诚不世出之人也。”安石曰:“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皋、夔、稷、Ι;陛下诚能为高宗,则必有傅说。魏郑公、诸葛亮,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人民之众,百年承平,学者不为不多,然常患无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择术未明,推诚未至,虽有皋、夔、稷、Ι、傅说之贤,亦必为小人所蔽,因卷怀而去耳。自古患朝廷无贤者,以人君不明,好近小人故也。好近小人,则贤人虽欲自达无由矣。”神宗曰:“自古治世,岂能使朝廷无小人?虽尧、舜之时,不能无四凶。”安石曰:“惟能辨四凶而诛之,此乃所以为尧、舜也。若使四凶得肆其谗慝,则皋、夔、稷、Ι亦安肯苟食其禄以终身乎!”

未几,除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安石既执政,神宗曰:“人皆不能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可以经世务。”安石曰:“经术者,所以经世务也。后世所谓儒者,大抵皆庸人,故世俗皆以经术不可施于世务。”神宗曰:“朕察人情,比于卿,有欲造事倾摇者。朕常以吕诲为忠实,毁卿于时事不通;赵、唐介数以言扦塞,惟恐卿进用。卿当立变此风俗,不知卿所施设以何为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于是设制置三司条例司,与知枢密院陈升之同领之。而青苗、免役、市易、保甲等法相继兴矣。

常平仓法,以丰岁谷贱伤农,故增价收粜,使蓄积之家无由抑塞,农夫须令贱籴;凶岁谷贵伤民,故减价出籴,使蓄积之家无由邀勒,贫民须令贵籴。物价常平,公私两利也。安石以常平法为不善,更将籴本作青苗钱,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置提举官以督之。古者,百姓出力以供在上之役,安石以为百姓惟苦差役破产,不惮增税,乃请据家赀高下,各令出钱,雇人充役。向者,役人皆上等户得之,其下等、单丁、女户及品官、僧道本来无役,安石乃使之一概输钱,于是赋敛愈重。市易之法,听人赊贷县官货财,以田宅或以金帛为抵当,三人相保则给之,皆出息什分之二,过期不输,息外每月更加罚钱百分之二。保甲之法,始因戎狄骄傲,侵据汉、唐故地,有征伐开拓之志,故置保甲。乃藉乡村之民,二丁取一,皆授以弓弩,教之战阵,又令河北、陕西、河东三路,皆五日一教阅,每一丁教阅,一丁供送及诸县弓手,亦皆易以保甲,其保甲习于游惰,不复务农。京东、西两路保甲养马,仍各置提举官,权任比监司。自是四方争言农田水利,古陂废堰,悉务兴复。又立赊贷之法,又令民封状增价以买坊场,又增茶盐之额,又设措置河北籴便司,广积粮谷于临流州县,以备馈运。而天下骚然矣。

自安石变法以来,御史中丞吕诲首论其过失,安石求去位,神宗为出诲。御史刘琦、钱ダ、刘述又交论安石专肆胸臆,轻易宪度,殿中侍御史孙昌龄亦继言,皆坐贬。同知谏院范纯仁亦论安石欲求近功,忘其旧学,罢谏职。吕公著代吕诲为中丞,亦力请罢条例司并青苗等法,谏官孙觉、李常、胡宗愈,御史张戬、王子韶、陈襄、程颢,皆论安石变法非是,以次罢去。

前宰相韩琦上疏论青苗之害,乞罢诸路提举官,依常平旧法行之。奏至,安石称疾,求分司,神宗不许。时翰林学士司马光当批答,安石指言光有“士夫沸腾,黎民骚动”之语,神宗谕安石曰:“诏中二语,乃为文督迫之过,而朕失于详阅,当令吕惠卿谕旨。”翌日,安石入谢。因为神宗言中外大臣、从官、台谏、朝士朋比之情,且曰:“陛下欲以先王之正道胜天下流俗,故与流俗相为轻重。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归流俗;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陛下。权者与物相为轻重,虽千钧之物,所加损不过铢两而移。今奸人欲败先王之正道,以沮陛下之所为。是于陛下与流俗之权适争轻重之时,加铢两之力,则用力至微,而天下之权已归于流俗矣,此所以纷纷也。”神宗以为然。安石乃视事。

熙宁三年,拜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御史中丞杨绘、御史刘挚陈免役之害坐黜,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皆以忤安石罢,知杂御史谢景温初附安石,亦以不合去。

六年,命知制诰吕惠卿修撰经义,以安石提举,而以子兼同修撰。王韶取熙、河、洮、岷、叠、宕等州,安石率群臣入贺,神宗解玉带赐之,以旌其功。慈圣光献皇后、宣仁圣烈皇后间见神宗,流涕言新法之不便者,且言:“王安石乱天下。”神宗亦流涕,退,命安石裁损之。安石重为解,乃已。七年,神宗以久旱,益疑新法之不便。安石不悦,求避位,遂拜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明年,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三经义》成,拜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初,吕惠卿为安石所知,骤引至执政,安石去位,惠卿遂叛安石。洎安石再相,苟可以中安石,无不为也。会安石子卒,安石力求去。九年,拜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安石丐奉祠,以使相为集禧观使,封舒国公。又辞使相,乃以左仆射为观文殿大学士。元丰三年,封特进,改封荆国公。安石退居金陵,始悔恨为吕惠卿所误,每叹曰:“吾昔交游,皆以国事相绝。”意甚自愧也。哲宗即位,拜司空。明年,薨,年六十六,赠太傅。绍圣初,谥曰文,配享神宗庙廷。崇宁三年,配享文宣王庙。政和三年,封舒王。靖康元年,停文宣王配享,列于从祀;后又罢安石配享神宗庙,而夺其王爵。

初,安石提举修撰经义,训释《诗》、《书》、《周官》,既成,颁之学官,天下号曰“新义”。晚岁为《字说》二十四卷,学者争传习之,凡以经试于有司,必宗其说,少异辄不中程。先儒传注既尽废,士亦无复自得之学,故当时议者谓:“王氏之患,在好使人同己。”安石又著《日录》七十卷,如韩琦、富弼、文彦博、司马光、吕公著、镇、吕诲、苏轼及一时之贤者,重为毁诋,而安石不恤也。

安石性强忮,遇事无可否,自信所见,执意不回。至议变法,而在廷交执不可,安石傅经义,出己意,辨论辄数百言,众皆不能诎。甚者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罢黜中外老成人几尽,多用门下儇慧少年。久之,以旱引去,洎复相,岁馀罢,终神宗世,八年不复召,而恩顾不久衰云。弟安国、安礼,子。臣曰:安石之遇神宗,千载一时也。而不能引君当道,乃以富国强兵为事,摈老成,任新进,黜忠厚,崇浮薄,恶鲠正,乐谀佞,是以廉耻汩丧,风俗败坏。孟子所谓“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者,岂不然哉?乌!安石之学既行,则奸宄得志,假绍述之主以胁持上下,立朋党之论以禁锢忠良,卒之民愁盗起,夷狄乱华,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悲夫!(王《东都事略》卷七十九)

【临川文集序】

古之相其君而成不世之业者,其皆与天下共焉而不以己与者乎?未尝无所立,而泊然其不敢居;不能无所长,而慊然其不敢恃。虚怀夷气,受天下若壑,而其精强转运,尝行于韬光挫锐之中。守此而犹有意外不可尽睹之情挠乎其间,则虽有不韪之名,涉似之迹,犹受而甘之,益外砻其所未融,而内浚其所未至,此非独以求济其事也。君子之道,合天地万物为一体,以己与焉,则阻隘阂隔,不联不贯,而况相天下者,其物情国经,殊才积势,取给于赞决,有非以一己能遍察而独承者,其不敢居焉,且恃道固然也。操瑰玮孤特之行,竣于矜己以收其声,持决督厉之用,必于责人以速其效,是卑处散地效一官者则可尔。据宰相之尊,将奉其君以厘新大业,天下方狃其旧而不吾信,而欲以是道行之,即其雅度夷气,能收其形于外,而潜伏未艾之根,有一毫厕于胸臆,则几微不能自掩,声音笑貌,无以渍灌于物。始而矜,中而胜,终而固争,迨夫情愤惋而词乖激,才易事愤,而天下始不胜其弊矣。矜己而卒于谤,责人而卒于叛,背于道而求济,宜其难矣。

宋荆国王文公尝相神宗,悯日弱之势,睹积弊之时,方欲变法更制,举其主于尧、舜。而公以平生卓绝之行,精博之学,处得君之地,观其注意措手,规局旨趣,三代以来,一人而已。然其时每一法出,则天下皆骇而争,攻击疏分,曾无虚日。比公不安而去,虽其所尝荐引者,皆起而攻之,至谓为邪,而靖康之祸,或归其邮于公。庸常守成,苟以自度,犹得辞其过于后,而公以尧、舜、伊、周之心,卒用为罪,其亦宜公之不服,而天下后世几称过乎?嗟夫,如公者,岂非所谓瑰玮孤特之行,欲胜天下以长,而决督厉之用,欲暴天下以所立者与?公既以其高自处,而视天下莫并己才智,老成咸背而去,去而莫与共吾事者,斯奸人乘间而入。反复排击之馀,法制数易,民眩于听,官易其常,始嚣然索其平和敦庞之气。独程淳公尝有天下事非一家之语,诚深知公所为。病若是,而归基祸之过于公,于情未称,亦抑有由也。公文章根柢六经,而贯彻三才,其体简劲精洁,自名一家。平生展错,无出于使还一书,读之有古人畎亩翻然之志,而后世顾以公相业疑之。然公业所以不就,其失自有在,亦安得而并疑其书也?德安吉阳何先生巡抚江西,悉厘百工,表章往哲,刻公集于抚州,而命沐为序。沐尝从先生得闻天地万物一体之学,辄以此序公文,且用以告后之相天下者。

嘉靖三十九年四月吉,赐进士出身亚中大夫江西布政司右参政前奉敕提督江广两省学政刑部郎临海后学王宗沐书。

【绍兴重刊临川文集叙】

绍兴重刊《临川集》者,郡人王丞相介父之文,知州事桐庐詹大和甄老所谱而校也。艺祖神武定天下,列圣右文而守之。江西士大夫多秀而文,挟所长与时而奋。王元之、杨大年笃尚音律,而元献晏公臻其妙。柳仲途志、穆伯长首唱古文,而文忠欧阳公集其成。南丰曾子固,豫章黄鲁直,亦所谓编之乎诗书之册而无愧者也。丞相旦登文忠之门,晚跻元献之位,子固之所深交,而鲁直称为不朽。近岁诸贤旧集,其乡郡皆悉刊行,而丞相之文,流布闽浙,顾此郡独因循不暇,而詹子所为奋然成之者也。纸墨既具,久而未出。一日谓客曰:“读书未破万卷,不可妄下雌雄。雠正之难,自非刘向、扬雄莫胜其任。吾今所校本,仍闽浙之故耳,先后失次,讹舛尚多。念少迟之,尽更其失,而虑岁之不我与也,计为之何?”客曰:“不然。皋,苏不世出,天下未尝废律。刘,杨不世出,天下未尝废书。凡吾所为,将以备临川之故事也。以小不备而忘其大不备,士夫披阅,终无时矣。明窗净榻,永昼清风,日思误书,自是一适。若览而不觉其误,孙而不能思,思而不能得,虽刘、杨复生,将如彼何哉?”詹子曰:“善。客其为我志之。”十年五月戊子,豫章黄次山季岑父叙。

【王临川文集后序】

邑侯应君云刻荆公集成,余适东探禹穴,窥石梁、雁荡而归,属序其后。呜呼,是文献之所存也。夙志系焉,虽不敏,其何敢辞!惟公文章发于经术,雄伟精深,长雄一代。然其未尝刻,意殆亦无授,视昌黎所志子厚者远矣。乃顾寥落,不得与欧、苏诸集并流天下。抚,虽公桑梓之区而亦无刻焉,岂非世儒疵公相业、横议不明使然耶?

夫公之相业,明道、象山之论公矣,精矣。或疑明道不非新法而訾陆党焉,此与儿童之见何异,然窃尝怪之。公以间世之英,气魄盖世,负伊、周之志,宗孔、孟之学,其不迩声色,不殖货利,难进易退之介,固已信于天下。遇大有为之君,而帅行先王之法意,虽其条理弛张或未尽善,彼其志盖昭然可睹也。然而新法一行,群议鼎沸,一时攻讦成风,至诋为奸邪,其故何哉?圣道绝而学术裂也。夫圣人,是非之准也。春秋贤卿大夫,其见称于孔子者不少矣,而独多管仲之功,曰:“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及其摄相,未几而诛乱政大夫勤帅后阝费,岂群情之所趋哉!彼亦睿圣独见治乱之原耳。况夷狄之逼中国,岂鲁三都比耶?乃有洞见乱原,以先王之道匡天下,而不为管仲者,非夫子之所与哉!世丧道千有馀年,非实得其他坠绪如濂溪、明道者,固难优于春秋贤卿大夫,至其束私见而挛故习,虽贤者不免焉,则是非之谬于圣人久矣。何者?见有所囿则蔽于睹远,意有所诧则乐于党同,其势然也。

昔充国平羌之策,裴度伐蔡之议,此特一事耳,自其成而观之,虽庸人无疑也。而其始,举朝异之,况大取天下之弊法而更张之者哉!宋之中叶,国势浸弱,民志不振,夷狄交侵,辽夏为急,犹人痈疽并发于肩臂而神力俱疲,咸以其无甚作楚,因谓之安。公既洞见天下之势,逆知夷狄之祸,而独忧之。故每启昭陵以“至诚恻怛忧天下之心,而拳拳以晋武、梁武趋过目前”为戒。盖欲早为之所也。其相裕陵以更化,盖将通壅滞,实藏府也。诸贤既罔或齐公之见,怪其行用,而客气胜心以逞,又复攘臂其间。讦以为直,不孙为勇,夫子之所恶也,而世以为贤。甚至撄人心,挟天变,以要其上而党排之,必使公不得究其志,至元尽罢新法而后快。则彼虽幽、厉之政,宜可反而中兴,复文、武之境土矣。乃顾自贻绍圣之戚,因循而致靖康之祸,卒使中国沦陷,一如公所忧者,果谁执其咎。而顾横加诸公,是尚为有是非之心乎?使继相者有若明道,以大公之学善其后,则于公有光矣,岂至沦胥以败哉?当时问相之对博举而不一及之者,亦以其素不排公故耳。虽然,公自谓用志精则知人明,乃亦不知荐以自代,何邪?一时英望之去多公素与,公意为天下忍之,欲俟法行还之,与乐成耳。知者行之,仁者守之,明道已不可其说,而公不从,卒贻后悔,非亦有所蔽与?公谓未有不得先王之道而能行先王之法者,是也。其忧斯民之左衽,不以身家贰其志,岂非自任以至诚恻怛得先王之道乎?而不知其激于群言果于行法者,已不免意必偏党之私,其心之于哀矜而有所忿忄矣,乌能得其正而不辟哉?是公之所以为蔽,不精于圣学之过也,于诸贤何独尤哉?至其洞见幽远,图患于未形,虽圣人不易也。其后忠定因水灾而忧虏变,盖公之馀明也,而天下服其忠知。钦高相之不下,裕陵之倚公者以此。然其御击恢复诸策亦卒夺于谗议而几危其身,况公图之于未形乎?于乎,有宋夷狄之祸极矣。使公不能制之于未乱之前,而忠定不能救之于既变之后,则横议之祸流也。夫学术不明,使下无公论,上无信史,蔽人心而夺国是,卒亡宋于虏,岂独使公负重毁于后世哉!此余所以重为千古发慨而不能已也。若夫新法之未始皆不善也,介庵子序之详矣。后世亦多祖而用之,故余略焉,特取其大而隐者著之耳。

昔陈申公述郑亚之言以序李集,谓其“蕴开物致君之才,居丞弼上公之位,建靖难平戎之策,垂经天纬地之文。”公虽未尽得先王之道也,将不优于斯语乎?善读公集者,当自得之矣。应侯,宁波人。公尝令鄞邑,称循吏而庙食焉,民至今神之。其法施于民也,侯习闻之,故梓其集于临川云。

嘉靖丙午秋九月既望,邑后学陈九川叙。

【书临川文集后】

嘉靖丙午秋八月,临川邑侯象川应君,刻《荆国王文公集》成,谓衮邑人也,宜有以序其事。昔我象山陆文安公序公祠堂于宋,草庐吴文正公序公文集于元,二公皆命世大儒,其事核而精,其文直而肆,公之纯疵得失,犹方员之囿于规矩也。予末小子,安敢复有所赘?然窃惟公之相业,所以未能成先资之信,快人心之公者,直以变法之故尔。二公之言,虽已抉发隐义,提挈宏纲,而其端绪曲折,尚若有未暇及者。故虽不敏,不敢过避焉。夫善观人者必验乎心迹,善为治者必核乎名实。心迹不明,则名实不正,名实不正,则爵禄废置、生诛予夺皆失其道,而天下之治靡矣。若公与神宗之事,岂非千万世名实不正之最甚者乎?宋之有天下,燕、云尽失,契丹已强于北,元昊继起,兵力又夺于西,不能数战。则其势不得不出于求和。转输金缯,每岁不赀,卑礼甘言,惟恐挑祸。汉之文、景,国辱而民不困,时则有文、景之辱,而无文、景之利。此盖凛然不可恃以常安之势也。治平、熙宁之际,上元刂下弊,纲纪法度,根本枝叶,无不受病。譬如中年之人,虽容色言动,无异少时,然纵恣之馀,腹心肝鬲之疾,缠绵胶锢,待时而发,此盖断然不容怠忽玩忄曷之时也。神宗深知天下之势,将欲大有所为,而又不御游畋,不治宫室,眷求义德,与图治理,诚旷世一出,人臣所当效力致死之君也。乃公之节行文章,既已大过于人,而道德经济又独以身任之。当仁宗在位之日,使回一书,究极治体,直欲化裁三代以趣时变,与区区随世迁就诸人,规模别。继论时政,则语意益切,岌然如祸乱之逼乎其后,贾太傅之痛哭,刘贤良之剀切,可谓异世同符矣。有臣如此,盖亦旷世一出,人君所当虚己委任、共享天心者也。夫其君臣相遇之盛如此,而时势所值,又当否泰安危、往来消长之际,然则公与神宗所以悉心谋议、创制立法,而将以伸其大有为之志于天下,岂但君臣之分义则然,固亦天命人心所不容已也。

今考当时常平仓,司马公所谓“三代之良法,放青苗钱之害小,废常平仓之害大”者也。然积滞不散,侵移他用,平时既无补于贫民,必待年凶物贵,然后出粜,而所及者又皆城市游手之辈。况谷则减价而粜,惟富民为能应其粜,谷贱则增价而籴,惟富民为能应其籴,贫民下户,既无可粜,又不能籴,势不免于借贷。苏颖滨曰:“天下之人,无田以为农,无财以为商,禁而勿贷,不免转死于沟壑。使富民为贷,则用不仁之法,收太半之息,不然,亦不免脱衣避屋以为质,民受其困,而上不享其利。《周官》之法,使民之贷者与其有司辨其贵贱,而以国服为息,今可使郡县尽贷,而任之以其土著之民。”颖滨此论,则公所行青苗钱之法也。考之于古,景公之于齐,子皮之于郑,司城子罕之于宋,既皆以贷而得民。验之于今,则前此陕西一路,已翕然称便矣。然则青苗钱之放,乃所以救常平之失,而修耕敛补助之政也。

古者民多则国强,民少则国弱,兵无非民故也。宋自雍熙、端拱以来,西北多事,朝廷争言募兵。既募征行之兵,又募力役之兵,大率非游手之徒,则亡命之辈。于是始聚百万之兵而仰食于县官,非如汉、唐之初,有事则擐甲胄以蹈行陈,无事则服田积谷以广军储。冗而无制,则老弱参半,而不堪战斗;聚而不散,则偃蹇骄隋,而易于为乱。而上下以为得计,方且尽用衰世刻之术,剥吾民以之。及不可用,则又为之俯首以事骄虏,而使此辈自安于营伍之中。况是时京东、京西、淮南诸路剧盗,如王伦、张海辈,肆意横行,建旗鸣鼓,官吏逢迎入城,与之宴饮,虽有番戍之兵,如入无人之境。兵制之坏,莫甚于此。此公保甲之法所由行也。其要在于训练齐民,使皆可战,稍复府兵之旧,以减募兵纾民力。当时,苏东坡极言养兵之害,而欲训练州县之土兵,以省禁兵,意亦如此。然必畿甸就绪,乃以渐推之于天下,始但隶于司农,以捕盗贼相保任,继乃肄习武事,定其赏罚,而隶于兵部,其政令一听于枢密。盖公所以计之者审矣。

民情莫不欲富,亦莫不欲逸也。宋到中叶,役法大坏,产破家亡,视为常事,而衙前州役为甚。韩绛则言,民有父自经死,冀免其子,逐嫁祖母,与母析居,以图避免者。司马公则言,自置乡户衙前以来,民益困乏,不敢营生,多种一桑,多置一牛,畜二年之粮,藏十疋之帛,则已目为富户,抉充衙前。吴充则言,乡役之中,衙前为重,至有家赀已竭,而逋负未除,子孙既没,而邻保尤逮,田地不敢多耕、骨肉不敢义聚者。然则当役之家,出钱以雇役,坊郭、女户、品官之家,敛钱以助役,官又为之卖坊场、给闲田以充雇直,固先王致民财以禄庶人在官之意也。况公之为是法也,曷示一月,民无异词,乃著为令。令下之日,物情大快,于是始行诸天下,而亦各从其便以为法。此则雇役法之大略也。诸路上供,岁有定数。年有丰凶,故出办有难易;道有远近,故劳费有多寡。典领之官,专务取赢,内外不相知,饶乏不相补,四方有倍蓰之输,中都有半价之鬻。徒使富商大贾乘公私之急,以擅轻重敛散之权,而农民重困,国用无馀,于是均输之法行焉。

先王之于商也,未尝不欲抑之以惩游末,亦未尝不欲厚之以通货贿。其于民也,固尝补助于耕敛之时,又欲周给于祭祀丧纪困迫之日,此《周官》泉府之法所以为厚也。今虽万室之邑,然货之滞而不售,民之欲赊且贷者,已不赀矣,而况都会之地哉?公之所以创为市易之法者,固将抑兼并以厚商贾,备经制以利民用,而必量取一分二分之息者,亦欲其仁可继尔。

诸监既废,赋牧地以佐刍粟,诸兵骑战,仰给市马,而义勇保甲之马,复从官给。番部养马,既不常行,各边市马,又患不足。此户马保马之法所由以行也。然户马则蠲科赋,保马则蠲征役,而马又皆从官级也,藉使犹或少厉于民,则亦斟酌修改之而已。国固可使乏马,马顾可使独在边番,而成周丘甸所出之马,岂皆官养之邪?若夫熙河一带,西控吐番,东蔽泾、凉,夏人右臂,实维兹地。若使彼间而取之,则岂惟延一路不解甲哉?将秦陇复受兵矣。而西域之不可通无论也,此公所以锐意于王韶之策欤?

宋之于北虏,虽惭于纳赂,亦怯于用兵。惟怯故彼得肆无厌之求,惟惭故此常怀愤恨之意。然既不能攻之以雪其惭,则亦骄之以图其后,未有不能攻之又不能骄之,而睢盱以幸目前之安者。此公所以割地畀辽,且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也。他如销并军营,修复水利,罢诗赋,颁经义,与夫方田之法之类,虽若纷然并出于一时,然君以尧、舜其民之心坚主之于上,臣以尧、舜其君之心力赞之于下,要皆以为天下而非私己也。诸臣若能原其心以议其法,因其得以救其失,推广以究未明之义,损益以矫偏胜之情,务在协心一德,博求贤才,以行新法,宋室未必不尚有利也。

而乃一令方下,一谤随之,今日哄然而攻者安石也,明日哗然而议者新法也。台谏借此以贾敢言之名,公卿借此以徼恤民之誉。远方下吏,随声附和,以自托于廷臣之党,而政事之堂,几为交恶之地。且当是时,下则未有不逞之民指新法以为倡乱之端,远则未有二虏之使因新法而出不逊之语,而缙绅之士,先自交构横溃,汹汹如狂,人挟胜心,牢不可破。祖宗之法,概以为善,其果皆善乎?新创之法,概诋为恶,其果皆恶乎?抑其为议,有一人之口而自相抵牾,如苏颖滨尝言官自借贷之便,而乃力诋青苗钱之非;司马公在英宗时,尝言农民租税之外当无所与,衙前当募民为之,而乃力诋雇役之非;苏东坡尝言不取灵武则无以通西域,西域不通则契丹之强未有艾,而乃力诋熙河之役之非;又如已非雇役不可行,而他日又力争雇役不可罢之类是也。有事体相类,自来行之则以为是,公行之则以为非。如河北弓箭社实与保甲相表里,苏东坡请增修社约,并加存恤,而独深恶保甲法之类是也;青苗钱之放,专为资业贫民,不使富民乘急以邀倍称之息,司马、韩、欧诸公既极言此钱不可放,则亦求所以抑兼并而振贫弱可也,乃徒讼此之非利,而不顾彼之为害,何邪?苏东坡论雇役,至谓士夫宣力之馀,亦欲取乐,若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似此之类,既非真知是非之定论,亦非曲尽利害之︳谟,宜公概谓流俗,而主之益坚,行之益力也,一时议论,既如此矣,而左右记注之官,异时纪载之笔,又皆务为巧诋,至或离析文义,单摭数语而张皇之。如三不足之说,公之所以告君者何尝如是也,然则当时所以攻新法者,非实攻新法也,恶公而半反其法尔。

昔者桓公举夷吾于士师,而委之以国。夷吾乃为之作内政,兴盐策,委币以敛州县之谷,守准以御轻重之权,举齐国之政而更张其太半,且曰:“国之重器,莫重于令。亏令者死,益令者死,不行令者死,留令者死,不从令者死。”桓公卒赖其计以成九合之功。子产之相郑也,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作丘赋,制参辟,铸刑书,举郑国之政而更张其太半。虽国人孰杀子产之谣,叔向将亡多制之书,士文伯“火未出,而作火以铸刑器。不火何为”,又六月火现而郑果灾之先见明验,亦锐然行之,而无所疑畏,卒之郑赖以安,虽晋楚之强,莫能加焉。又其下如卫鞅之于孝公,尽取秦法而更为之,尽取秦民而束缚驰骤之。虽甘龙辨说之烦,秦民言令不便者以千数,而鞅终不为沮,卒之国内大治,诸侯重足屏息,争西向而割地。彼数子,诸侯之贵臣尔,然皆以其计数之审,果敢坚忍,大得逞于其国。

而公以世不常有之材,当四海为家之日,君臣相契,有如鱼水,乃顾落落如彼者,时势异而冒忌众故也。夫国内多故,四竟多敌,譬彼舟流,不知所届,惟才与智,众必归之,此管仲诸人所以得志也。宋之治体,本涉优柔,真、仁而降,此风浸盛。士大夫竞以含糊为宽厚,因循为老成,又或高谈雅望,不肯破觚解挛以就功名。而其小人晏然如终岁在闲之马,虽或萏豆不足,一旦圉人剪拂而烧剔之,必将然蹄而然啮。当此时,而欲顿改前辙,以行新法,无惑乎其骇且谤矣。公之所以不俚于口者此也。贾谊年少美才,疏远之臣,慨然欲为国家改制立法。当时绛、灌之徒,虽害之,而未至若是之甚者,以谊未尝得政,而文帝直以众人待之也。公令问广誉倾一世,既已为人所忌,加以南人骤贵,父子兄弟,蝉联禁近,神宗又动以圣人目之,而寄以心膂。及横议蜂起,公又悍然以身任天下之怨,力与之抗而不顾,公之所以不俚于口者此也。古人自修身正家以至治国平天下,莫不有法,而懿德善道,实行于其间,未有舍法度而可以为仁义者也。或乃谓公不务其本而专事法度,然则孟子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之说非邪?古者水土初平,即底慎则壤,以制国用。《周官》一书,理财最备,而大《易》明著理财正辞、禁民为非之训,盖古之人未尝讳理财也,后儒始忌讳尔。而或病公专言理财,然则国非其国可耶?宋之儒者,大率据经泥古,尊三代而羞汉、唐,至有欲复井田封建之法者。然亦幸其未试尔,如其试焉,能不如公之丛谤乎?当时一伊川在朝,其事权视公不啻十分之一而已,不胜其丑诋之多,则于公又何言哉?

元丰之末,公既罢相,神宗相继徂落,群议既息,事体亦安。元若能守而不变,循习日久,膏泽自润,孰谓非继述之善也?乃毅然追怼,必欲尽罢熙、丰之法。公以瞑眩之药攻治之于先,司马公又以瞑眩之药溃乱之于后,遂使国论屡摇,民心再扰。夷想常时,言新法可不罢者,当不止于范纯仁、李清臣数子,特史氏排公不已,不欲备存其说尔。不然,哲宗非汉献、晋惠比也,何杨畏一言,而章即相,章一来,而党人尽逐,新法复行哉?悲夫,始也群臣共为一党以抗君,终也君子小人各自为党以求胜,纠纷决裂,费时失事,至于易世而犹不知止。从古以来,如是而不祸且败者,有是理哉!公昔言于仁宗,谓晋武帝因循苟且,不为子孙长远之谋。当时在位,亦皆偷合苟容,弃礼义,捐法制。后果海内大扰,中国沦于夷狄者二百馀年。又谓可以有为之时,莫急于今日,过今日,则恐有无及之悔。由此观之,靖康之祸,公已逆知其然,所以苦心戮力,不畏艰难,不避谤议,而每事必为者,固公旦“天未阴雨,绸缪牖户”之心也。况熙、丰之用章,公为之也。元之用章,亦公为之乎?而古今议者,乃以靖康之祸之狱独归于公,无亦秦人枭に参夷之习未忘乎?名实者,政事之本,治乱之原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诸侯卿大夫之心迹,莫不详其本末,权其轻重,而折诸天,以正名议辟,美恶功罪,不相掩也。夫是以天理明而王法著,礼乐刑政可得而措焉。由公而前,若唐、晋、两汉之世,由公而后,若崇、观、宣、靖、绍兴、开禧之间,大臣之贤不肖可知也。然或幸而得免于司寇之议,或虽议而未尽其罪,或适得本罪而未诛其意。乃公独以体国之忠、救时之志,而蒙众恶皆归之谤,使后世干蛊兴事之臣,戒于覆辙,而妒贤嫉能之辈,引以借口,此吾所以痛悼于千万世名实之不正也。

虽然,公亦不得无罪焉。夫天地之道,浸言以渐也,况于人事哉?而公乃谓论善俗之方,始欲徐徐而变革,思爱日之义,又将汲汲于施为,坐此蔽而欲速之,弊不免矣。古者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圣人于《革》之时,必以“巳日乃孚,革言三就”为训。而公乃谓以物役己,则神志有交战之劳,以道徇众,则事功无必成之望,坐此蔽而自用之弊不免矣。当世之患,上之人畏下太甚,而不能果断,下之人持上太急,而动生谤议。公之意见,偶蔽于此。故于异议之人,概以谗说罢之。然禹、皋吁弗,反以相和,周、召异同,不妨共政。公不以此自勉,而欲以诛罚胜之,岂子产安定国家必大焉先之道邪?公尝谓洪水之患不可留而俟人,而诸臣之才,惟鲧优于治水,故虽妨命圮族,而不能舍鲧。其平昔议论如此,所以不恤众论而用章、吕者,亦曰姑取其才以济吾事尔。然岂有欲求善治而用小人,既用小人而无后悔者邪?数者,公之罪也。虽不无不幸于其间,然律以皇极无有偏党好恶之义,谁能为公讳也?

公之文集凡百卷,邑以公重,故集以地名。自宋以来,文章名家累数十,往往退让下风,而莫敢争列,草庐“日星”“海岳”之喻,盖定论也。夫以公所立之高、所任之大既如彼,其文之不易及又如此,徒以大中未协,偏蔽犹存,不能不竞不纟求不刚不柔,以通天下之志,涣天下之群,故虽遭逢谊辟,而沮挠牵夺之馀,非惟不足以酬其尧、舜君民之志,反以增重异议者之势,使之勇于附和,以抑蔽其君臣相与之至情正义于天下后世。然则后之儒者,其毋以影响未试之学而自许太过也夫?其尚克偏去蔽以为王治之本,而毋以议论胜事实也夫?或曰:“使神宗享国比于殷武,而公之行政得如管仲,将群疑终不亡而事功终无成乎?”予曰:嘻,此予所以重为公既也。此予所知以天之无意于宋也。不然,以彼之君臣,乘崇高富贵之势,而久于其道,乃顾出齐桓、管仲诸人之下耶?是为序。

嘉靖丙午秋八月望日邑后学章衮汝明谨书

【应云刻书跋】

荆国文公古诗十三卷,律诗二十一卷,挽词一卷,集句歌曲二卷,四言诗、古赋、乐章、铭赞一卷,书疏一卷,奏状一卷,札子四卷,内制四卷,外制七卷,表六卷,论议九卷,杂著一卷,书七卷,启三卷,记二卷,序一卷,祭文、哀词二卷,神道碑三卷,行状、墓表一卷,墓志十卷。旧闽、浙、苏、吴俱有刻,公梓里临川顾缺无传。予忝牧以来,每用为慨,谋梓之,购善本而无从也。走取家藏旧本,雠校而翻刻焉。于乎,公之文取材百氏,附翼六经,与韩、柳、欧、苏、曾氏卓然成七大家,并传海内,当与日月争光。岂以刻不刻为公重哉?忆予少小时,侍先君古愚公,论宋史至熙宁,奋袂哨公。先君厉声曰:“稚儿毋乃剿说。”时惭退,不知所云。异时游四明,泛鉴湖,公撰述吟咏,勒在木石,璀璨陆离,与山光水色争雄竞丽,心目眩瞀,不可揽结,盖私极爱慕,愿为执鞭久矣。既而旅金陵,得公全集,昕夕读,不忍去手,然直谓公文章家丈人耳。徐考公宰鄞诸政,青苗、保甲、市易、水利,种种有成迹可按,鄞民至今赖之。乃喟然叹曰:“若公者,岂独长于文已乎?岂独能于宰已乎?”夫隆污者,道也,成败者,数也。公动稽尧、舜,心表天日,乘时遇主,谓《周官》往轨,运掌可修,而靡所究竟,此岂专任自信之过哉!一时名贤,弗克和衷,胥匡变而之道,此何咎焉?矧公学本经术,才弘经济,志存周、孔,行比夷、由,固杰然一人豪也。一咻众排,甚者冤以靖康祸本此,非所谓剿说者耶?公墓不知所在,谋所以专祠公而不获。公二十二世孙王生瑞从予乞祀田,予既刻公文,复稍助之,以延公祀云。

嘉靖丙午九月既望,临川县知县后学象山应云谨识。

【临川集一百卷(内府藏本)】

宋王安石撰。安石有《周礼新义》已著录。案《宋史·艺文志载》:“王安石集一百卷。”陈振孙《书录解题》亦同。晁公武《读书志》则作一百三十卷。焦《国史经籍志》亦作一百卷,而别出后集八十卷。与史志参错不合。今世所行本实止一百卷,乃绍兴十年郡守桐庐詹大和校定重刻,而豫章黄次山为之序。次山谓集原有闽、浙二本,殆刊版不一,著录者各据所见,故卷数互异欤。案:蔡绦《西清诗话》载,安石尝云:“李汉岂知韩退之,辑其文不择美恶,有不可以示子孙者,况垂世乎?以此语门弟子,意有在焉。而其文迄无善本,如‘春残密叶花枝少’云云,皆王元之诗;《金陵独酌寄刘原甫》皆王君玉诗;‘临津艳艳花千树’云云,皆王平甫诗。”陈善《扪虱新话》所载亦大略相同。据二人所言,则安石诗文本出门弟子排比,非所自定,故当时已议其舛错,而叶梦得《石林诗话》又称蔡天启称荆公尝作诗,得“青山扪虱坐,黄鸟挟书眠”,自谓不减杜诗,然不能举全篇。薛肇明被旨编公集,遍求之,终莫之得。肇明为薛昂字,是昂亦曾奉诏编定其集,顾蔡绦与昂同时,而并未言之。次山序中只举闽、浙本而不称别有敕定之书,其殆为之而未成欤?又考吴曾《能改斋漫录》称荆公尝题一绝句于夏文扇,本集不载,见《湟川集》。又称荆公尝任鄞县令,昔见一士人,收公亲札诗文一卷,有两篇今世所刊文集无之,其一《马上》,其一《书会别亭》云云。是当时遗篇逸句,未经搜辑者尚夥。其编订之不审,有不仅如《西清诗话》所议者。然此百卷之内,菁华具在。其波澜法度,实足自传不朽。朱子《楚辞后语》谓“安石致位宰相,流毒四海,而其言与生平行事心术,略无毫发肖。”夫子所以有于予改是之叹。斯诚千古定评矣。(《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五三集部别集类六。)

【临川先生文集一百卷(宋刊本)】

此临川曾孙珏刊本,前有小序云:“曾大父之文,旧所刊行本率多舛误。政和中,门下侍郎薛公、宣和中先伯父大资皆被旨编定,后罹兵火,是书不传。比年临川、龙舒刊行,尚循旧本。珏家藏不备,复求遗稿于薛公家,是正精确,多以曾大父亲笔刻石为据。其间参用众本,取舍尤详,至于断缺,则以旧本补校足之,凡百卷,庶广其传云。绍兴辛未孟秋旦日右朝散大夫提举两浙西路常平茶盐公事王珏谨题。”又有总目,惟载某卷之某卷某体诗某体文;其细目载每卷之前。目后即接本文。每半叶十二行,行二十字。书中桓字作“渊圣御名”,构字作“御名”,慎、敦、廓字不缺笔。虽有后来修版,谬误不少,而原书尚是绍兴旧刻可知。核之明翻詹大和刻本,卷第皆同,惟挽辞中少苏才翁挽辞二首,集句中少《离升州作》一首,而多《移桃花》一首。诗云:“舍南舍北皆种桃,东风一吹数尺高。枝柯蔫绵花烂熳,美锦千两敷亭高。晴沟涨春绿周遭,俯视红影移渔ザ。山前邂逅武陵客,水际彷佛秦人逃。攀条弄芳畏腕晚,已见黍雪盘中毛。仙人爱杏令虎守,百年终属樵苏手。我衰此果复易亏,虫来食根那得久。瑶池绀绝谁见有,更值花时且追酒,君能酪酊相随否。”案,此诗不似集句,疑当时误编入也。(《铁琴铜剑楼书目》卷二十。)

【临川先生文集一百卷目录二卷(元刊本)】

宋王安石撰。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庆历三年进士,累除知制诰、翰林学士。熙宁三年拜中书门下平章事,七年罢。八年再入相,九年罢。谥文公。其婿蔡卞兄京,崇宁初秉政,诏配文宣王庙,后撤。《宋史·艺文志》、《书录解题》同载集一百卷。安石曾孙右朝散大夫、提举两浙西路常平盐茶公事王珏,于绍兴辛未孟秋旦日谨题云:“曾大父之文籍,旧所刊行,率多舛误。政和中,门下侍郎薛公,宣和中先伯父大资皆被旨编定,后罹兵火,是书不传。比年临川、龙舒刊行,尚循旧本。珏家藏不备,复求遗稿于薛公家,是正精确,以曾大父亲笔石刻为据。其间参用众本,取舍尤详,至于断缺,则以旧本补校足之,凡百卷,庶广其传云。”瞿氏恬裕斋藏宋刊百卷本。每半叶十二行,行二十字,与此本行款同,前有吴澄幼清序,云:“宋政和间官局编书,诸臣之文,独《临川集》得预其列。靖康之祸,官书散失,私集竟无完善之本。金溪危素好古文,慨公之集零落,搜索诸本,增补校订之,凡若干卷,比临川、金陵、麻沙、浙西数处旧本,颇为备悉。请予序其成。”又杨士奇跋此书云:“欧、苏、曾、王四家全集,今书坊皆无刻版,独北京有《临川集》版在国子监旧崇文阁,而所缺十一。用之永乐八年扈从在北京印二本,以一本寄余。既已补录,遂以吴草庐先生所为序冠诸首。”此版心间有嘉靖五年补刊之叶,岂即北京本欤?有宗伯学士之印,韩印世能、玉山世家、潜夫诸印。世能字存良,长洲人,隆庆戊辰进士,官至礼部左侍郎。有《云东诗钞》。(《善本书室藏书志》卷二七。)

【临川先生文集一百卷(宋刻明印本)】

《荆公文集》,世鲜宋本。乾、嘉以来藏书家如百宋一廛、爱日精庐皆称极富,其所著录不过明椠,它可知矣。此本前有吴草庐序,称危太朴搜索诸本,增补校定。其实以宋版加以修补,掩为新刻,又间有嘉靖五年刊补之叶,知此版明时尚存,宋刻十有六七。宋讳如竟、让、县、惩、完皆缺末笔,桓字注“渊圣御名”,盖绍兴中曾孙珏所刻,元明以来递有修版。此本虽系明印,而宋椠面目俱在,良可宝也。光绪纪年开秩上元前一夕,盛铎识。(《木樨轩书题记及书录》)

【绍兴本临川先生文集残卷跋】

《荆公文集》今世通行者以明嘉靖本为最善,然嘉靖本实源出绍兴十一年所刊,即此本是也。其版至明时尚存,后归入南京国子监,故流传印行至多。余曾于南中收得全帙,就新刊校勘一过,撰有题记。此残本为刘君翰臣所赠,存卷三十七至四十九,卷六十至六十九,凡二十三卷。其中所存宋刻约十之九,字画颇为清朗,盖视余藏全帙摹印在前也。忆昔年观书于广化寺京师图书馆中,架底存明刊《临川集》八九册,余检视之,正为绍兴所刊。因告典守者更签题,缘其棉纸莹洁,字体方严,骤视之与明刻正无以异。至今追思之,其纸幅尺寸,墨采浓淡,视兹帙正同,颇疑藏大库时本一部,而先后分析者。第未审合并之后能否再为完帙耳,俟暇时当详检之。此本半叶十二行,行二十字,白口,双栏,版心下方记刊工姓名,字体端丽,雅近欧阳率更。避讳至严,桓字注“渊圣御名”,构字注“御名”,此亦南宋初镌之一证也。壬申天中节,装成记之。(《藏国群书题记》卷十三。)

【王文公文集一百卷】

(宋王安石撰。缺卷四至七、三十七至四十七、六十一至六十九,共缺二十四卷。存七十六卷,又目录二卷。)

宋刊本,十行十七字,白口,左右双栏。版心上记字数,下记刊工姓名,有孙右、魏二、魏达、魏可、何卞、文立、施光、陈宗、陈通、陈伸、江清、余亮、余全、余表、叶林、阮宗、吴晖、潘明、胡右、胡、李彪、林选、余才。宋讳完、慎不缺笔。此书字体朴厚浑劲,纸细洁坚韧,厚如梵夹。每叶钤“向氏珍藏”朱文长印楷书,纸背为宋人简启,多江淮间官吏,有邵宏渊、查、汪舜举、洪适、张杰,许尹、张运,吴、唐杰、张安节,李简诸人。(刘翰臣藏,辛未三月入都见示。)

【王文公文集一百卷(宋王安石撰。存卷一至七○。)】

宋刊本,版匡高六寸八分,宽四寸八分,半叶十行,每行十七字。白口左右双栏,大字疏朗。序目失去,自卷一至三十六为文,卷三十七至七十为诗,然无碑志哀祭诸体,知是未完本也。卷一第一首为《上皇帝书》,与绍兴本以诗为首者编次不同,《临川集》之异本也。钤有金泽文库、赐芦文库木记。按:余故人颖川君居江淮之交,(谨案:指宝应刘启瑞翰臣。)家藏《王文公文集》。其版式行款正与此同。然余以为视此可贵者有三:原书楮墨精湛,且纸背皆宋人交承启札,笔墨雅丽,真可反覆把玩,此可贵者一也。寮本无序目,于是谈者妄生揣测,以为即真赏斋之一百六十卷本而佚其半者。此本目录完全,仍为一百卷,不过次第与绍兴本异耳,而积疑赖此尽释矣,此可贵者二也。寮本缺七十以下各卷,此本缺四至六、三十七至四十七、六十一至六十九,共缺二十四卷,而七十卷以下完然具存,正可补寮本之缺,且必有佚文出罗钞之外者,此可贵者三也。余尝言于东都耆宿,约异时寮本刊行,余当为作缘,俾以目录及后三十卷增入,以尽珠联璧合之美,无使盈盈一水,终古相望,使后人抚卷而增叹也。(以上二则并见《藏园群书经眼录》四“集部”上。)

【残宋本王文公集跋】

昔华中甫真赏斋有宋百六十卷本《临川集》,见丰人翁《真赏斋赋》,而义门何焯氏在国初既言其不可觏,则其为希觏之笈亦可知也。而说者谓荆公之集,绍兴辛未其曾孙珏所传刻者最完。其作百六十卷者徒分析其卷帙耳。珏之刻本,今藏罟里瞿氏。又有元时翻本,今藏钱唐丁氏。赏与明嘉靖庚申抚州覆绍兴詹大和刻本历校宋、元二本,其卷帙相同,而异同亦相若。闽、浙二本,皆非其所手定。而《石林燕语》亦称薛肇明被旨编公集,遍求其所谓“青山扪虱坐,黄鸟挟书眠”,终莫之得。至宋季有金陵、麻沙、临川、浙西数刻,当时搜罗既难,编订又粗,竟不能穷其全也。日本图书寮有残宋本《王文公文集》,今存七十卷,佚其诗集数卷而己。而今本所佚之文,多至四十七篇。陆存斋《群书校补》据《宋文鉴》、《宋文选》、《播芳大全》、《能改斋漫录》,以补明覆詹本之缺,尚不过十馀篇,与此本多寡不侔矣。昔政和中开局编书,诸臣之文,独《临川集》得预其列,而门下侍郎薛昂肇明实主其事。此书依其同异考之,盖肇明所编次也。卷一至卷八书,卷九宣诏,卷十至卷十四制诰,卷十五至卷二十一表,卷二十二至卷二十四启,卷二十五传,卷二十六至卷三十三杂著篇,卷三十四、三十五记,卷三十六序,卷三十七至卷五十一古诗,卷五十二至卷七十律诗。半版十行,行十七字,桓、殷缺末笔,于构字下注云“御书”,则此书高宗时依薛本所入梓也,并王珏所未见矣。日本岛田翰跋。(见《艺风藏书再续记》卷七。)

【王荆公诗注题辞】

《王荆公诗》五十卷,雁湖先生李壁季章笺注。予十年前购得华山马氏所藏元刻本,间取通行《临川集》勘之,篇目既多寡不同,题字亦增损互异,乃叹是书之善,不独援据该洽,可号王氏功臣也。史称季章嗜学如饥渴,群经百氏,搜抉靡遗。今《雁湖集》既不存,其他著录亦尽逸,惟是书见称艺林,而流布绝少,因重锓之,以广其传。俾嗜古者得窥先生之蕴涵,识临川之意匠,而并可正俗本之纰缪,殆如景星凤凰争先睹之为快已。乾隆辛酉上巳后五日武原张宗松题于清绮斋。

【王荆公诗注五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李壁撰。考《宋史》及诸刊本,壁或从玉作璧,然壁为李焘第三子,其兄曰,曰塾,其弟曰,名皆从土,则作璧误也。壁字季章,号雁湖居士。初以荫入官,后登进士,宁宗朝累迁礼部尚书、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谥文懿,事迹具《宋史》本传。是书乃其谪居临川时所作。刘克庄《后村诗话》尝讥其注“归肠一夜绕钟山”句,引韩诗不引吴志,注“世论妄以虫疑冰”句,引《庄子》不引卢鸿一《唐彦谦语》,指为疏漏。然大致捃摭搜采,具有根据,疑则阙之,非穿凿附会者比。原本流传绝少,故近代藏书家俱不著录。海盐张宗松得元人椠本,始为校刊。集中古今体诗,以世行《临川集》校之,增多七十二首。其所佚者,附录卷末。考叶绍翁《四朝闻见录》称,开禧初,韩平原欲兴兵,张嗣古觇敌,张还,大拂韩旨,复遣壁,壁还,与张异词,阶是进政府云云。是壁附和权奸,以致丧师辱国,实堕其家声。其人殊不足重,而笺释之功,足裨后学,固与安石之诗均不以人废云云。(《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五三集部别集类六。)

【覆刻宋本王荆公诗笺注跋】

李文懿注荆公诗,较《临川集》多古今体七十二首。《晁志》惟载卷目,《直斋书录》差详。《覃溪集》中有二跋,已备采之。世行元椠,经刘辰翁删评,多失其真。宋本惟此十七卷,及序目三卷,孤帙流传,不绝如线。覃溪言,庐弓父校李注,将其卷尾所谓《补注》者,移置于本诗之下。考《补注》乃是临川曾景建所为,非出雁湖手,以语弓父,始追悔而已无及。案庐学士钞补元椠,旧在善本书室,此宋本归吴兴刘氏,缪艺风前辈曾假影摹,今据以上版,写手未合古意,略存形似耳。覃溪又言,前贤于山谷诗任注、半山诗李注序叶残字,皆访求珍录,盖古人一字之遗,后人皆得据以考证。此本幸存弱半,其珍重为何如耶!

宋本每半叶七行,行大小字十五,注语有元刂补挤写者,及各卷后有庚寅增注及抽换之页,即曾景建所补。刘华甫序作于嘉定七年守眉时,言其门人李西美以是书版行。元椠刘将孙序,称东南仅刻两本,眉久废,抚亦落。皆翁跋所未及。丹棱李氏,史学名家,雁湖为巽言第三子,其弟有《皇宋十朝纲要》,后来井研李微之、江阳李好德,咸以掌故擅称吾蜀,先贤遗序,所当表章也。癸亥仲春,江安传增湘。

《艺云精舍书目》《荆公诗注》存宋版二十七卷、二十八卷、三十四卷至三十八卷、四十八卷至五十卷,钞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卷。按所记与此本不同,廿七、廿八复出,似非一本,而其馀八卷又适足互补,他家未见著录,不知犹在世间否?附记俟考。(《藏园群书题记》卷第十三集部三宋别集类。)

【王荆文公诗注五十卷】

(李壁注。存卷一至三,十五至十八,二十三至二十九,四十五至四十七,共十八卷。)

旧写本,九行二十一字。前有魏了翁序,次目录,全。卷首有翁覃溪(方纲跋语并诗,录如左:

“乾隆戊戌秋,海盐张明经芑堂(燕昌)语余,曾于杭州见宋椠李雁湖注王半山诗卷一之三、卷十五之十八、卷廿三之廿九、卷四十五之四十七。每卷有庚寅增注,又注中每有较近日刻本多出数条者,并以箧中所钞魏鹤山序见示。后二年庚子秋,同年卢抱经学士来都,谈及是书,则抱经影写一本,(今审是过录,非影也。)因乞抱经寄其本来假抄之。又后二年壬寅春,抱经自山右驰书至杭,取其写本至京,余得借录,正十七卷。检杭堇浦诗集有集奚氏翠玲珑馆,适有以宋椠李雁湖《王荆公诗注》残本求售者云云,乃知此是足本之残者。然堇浦、抱经,芑堂皆不著其锓板之式及开雕之郡邑岁月,而此宋椠残本今藏谁氏亦莫可考也。予昔年得宋椠施注《苏诗》,今得借抄李注王诗,皆原本之未经后人删乱者,而又皆是残本,事之相合固有如此者哉!既命小史审录而精校之,爰与张刻本同装于箧。乾隆四十七年岁次壬寅五月二十七日,是日小暑,文渊阁校理司经局洗马北平翁方纲识。”

“陈《直斋书录解题》云:《注荆公集》五十卷,参政眉山李壁季章撰,谪居临川时所为也。助之者曾极景建,魏鹤山为作序。庚寅是绍定三年,雁湖以前八年卒,则增注者其即景建欤?鹤山序称石林尝参预大政,今以洞霄之禄里居,此序在嘉定七年,则雁湖居临川亦不甚久。其酬景建诗云‘新有千丝明晓镜,旧无一画赞宵衣’,盖居临川时所作也。”

“从芑堂借抄得魏鹤山《荆公诗注》序志喜二首:奇哉许魏序,失得恰同之。(刻山谷诗注者,以不见鄱阳许尹序为憾,刻荆公诗注者,不见此序,今予皆得之。)更补丹陵传,曾充大涤祠。低徊元事,恻怆中兴时。朱十题名石,追亦未迟。(序云石林尝预大政,今以洞霄之禄里居,按朱竹望《洞霄宫提举题名记》失载李壁名,以《宋史》本传证之,当在嘉定时也。)山谷任天社,荆公李雁湖。逞时谐谑语,今竟补遗乎。宝气吾斋聚,精灵异代俱。东街报钱子,未可炫书厨。(石前年题余所藏宋本施注《苏诗》云:“借还子与吾,吾斋敝簏不曾无。得山谷任天社,伴以荆公李雁湖。”云云。石所抄任注及所购李注皆有阙者,今故调之。)

右二诗丁酉五月藁本,今得抄足本,补录其诗于此。”

“借抄宋本李雁湖注《王荆文公诗》足本,喜而有赋六首:青松夹路碧嶙峋,曾话三生舍宅因。对镜千丝搔白发,重教补注记庚寅。此使归来老眼空,墨煤临汝吊春风。峨峰万卷凭高阁,忽落浮岚暖翠中。眉山老守临邛客,编辑初推薛肇明。笑共鄱阳许尹例,吾斋双璧抵连城。(任注山谷诗旧时抄本皆无许鄱阳序,予年前始抄得之。)禁骚杜句发挥多,新本删来可奈何。大涤题名论旧事,城东尚恐失搜罗。(雁湖注中附诗,厉樊谢《宋诗记事》颇有失者。)苏斋日日篆烟香,任史签同┑注黄。拟并君家《说文》序,重开小楷仿欧阳。(世所行《说文》五音本,即雁湖之父巽崖所编者,今刻本皆删去其序,予以宝苏自名其室,室中藏宋椠施注苏诗并抄足本黄山谷诗任渊注内集,史容注外集,史季温注别集。其宋椠施注则吴兴傅稚汉儒仿欧阳率更楷书也。)故人手札廿三年,师友勤劬感后先。(予所藏李注张刻初印本是己卯春朱东江前辈所赠,其手题之字尚在卷前。)今日杭湖数耆宿,遗文道古傥同编。(予初见杭堇浦《道古堂诗集》,始知此宋椠本在杭,因访求数年,今始得之。)

右六诗今年二月稿,即以柬抱经学士者,今将抱经答书草稿原迹粘附于后。盖每卷后庚寅补注,抱经过录时已并归入前注矣,予因致抱经书言及之也。(予所抄任注黄诗后亦有补出之注,予刻不敢并也。”)

“夺于纷冗,久未作书侯安为歉!承询李雁湖注《荆公诗》,弟所见十七卷即张芑堂所见是已,卷后元有‘庚寅增注’,计叶数不过一两纸,不足别见,故抄时各按次第即补入卷中,彼时未必取《宋史》校勘。今得兄指示,始知补注非出雁湖手明甚,惟记注中记考试一条并见,稍不熨贴,馀者无不安也,且有复出者,亦省去矣。尚有目录一册与张本同,惟后哀挽卷中有一诗,目中却不载入,不知何故。张本系由元人刘须溪本出而去其评耳。雁湖名壁,下从土,其兄弟皆然,以五行相生之序,其父从火,其子则从土,俗间书作圭璧之璧,误也!前月弟恳借太元首本,幸留意。并候近安不一。覃溪大兄同年侍史(年愚弟)文绍顿首(四月十一日。”)(《藏园群书经眼录》集部二。)

【元大德本王荆文公诗后跋】

《王荆文公诗》,李雁湖笺注,先六世祖尝得华山马氏元刊五十卷本,于乾隆辛酉之岁,覆刻行世。中经洪、杨之乱,板久散佚,书亦不易得矣。余幼嗜此书,访求十余年,既官京师,始得之。是书自元大德刊行后,未有别椠。《四库》著录,亦吾家刻本。日本有翻雕者,然中土流传绝少。先人有言,“是书之善,不独援据该洽,可号王氏功臣”。又引乡贤姚叔祥语,谓“藏书于家,但知秘惜为藏,不知传布为藏。”余悚然,以是为惧。顾原书弟三十卷、弟五十卷失去两末页,亟思搜补,以偿先人未竟之愿,再谋剞劂。偶检定都杨惺吾参赞《日本访书志》,有朝鲜活字本,完善无缺,且附年谱。亟遗书往索,既得杨君慨焉录寄,欣感交集,即思付印。曾有欧美之行,事遂中止。归未及期,复观国变。俯仰身世,百念俱灰。抚兹遗编,怆然不知涕之何从也。是时故家藏书多坐兵燹散出。江安傅沅叔同年,自京师来访,谓道出苏州,见有元刊本,为季沧苇故物,已为余购留。展之,则弟三十卷、弟五十卷两末页无存,而年谱且有撰人名氏。沅叔劝以此本影印,谓留存须溪评点,虽违先志,然不失昔人面目,亦祖庭遗训也。余以失去他卷十余页,仍非足本,未遽决。友人日本长尾雨山先生谓彼国宫内省图书寮有是书,可以摹写,且引为已任。不数月,以写真版来。所缺之十馀页,仅欠其一,复就江南图书馆所储残本补之。考雁湖初作此注,有魏鹤山序。先人尝搜求未得为憾,后从长塘鲍氏钞录补刊。晚印之本,多有载此序者。而吾六世祖已不及见矣。乌程刘翰怡京卿,尝得残宋本,其魏序固存。余请于翰怡许我假印,冠诸简端,亦以继先人之志也。惺吾初从朝鲜本录示刘将孙、母逢辰两序,文中称荆公为文正,亦稍有不可句读者。余始犹疑之,迨余本撤装摄影时,年谱前夹线中忽露残纸两段,因悟是必刘、母两序之馀。其是以致疑者,或朝鲜手民之误欤。因并存之。夫以一书之微,阅数百年,将就淹没,乃有人起而绵续之,而又故留其缺憾。待百数十年后,仍假其子孙之手,使其先代所引为缺憾者,而一一弥之。其书欲亡而卒不亡,是岂得谓造物之无意耶!抑亦血脉相承,虽更历数世,为精神有所祈合,而古昔之人,与生存者固隐:有相通之道也。岁在壬戌,距乾隆辛酉为百有八十年。影印既竣,谨识其缘起如右。海盐张元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