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柔远记选录
彭序
谭序
卫序
李序
俞序
自序
凡例
清朝柔远记选录
附录
台湾图
台湾右山图
澎湖图
樊跋
彭序
「柔远」一书,臣友王之春所辑也。之春以文人兼武事,驰驱江海间,防北塘、驻京口,游历日本长崎、横滨,于中外交涉事,见闻周洽;暇则博稽国朝掌故,凡有关于远略者,提纲摘要,殚岁月之功,成为是书,诚抚远之宏图、绥远之良策也。
夫秦、汉而还,多事四夷,往往兵连祸结,为累世隐忧;即勒石燕然山,系单于颈致阙下,而财穷力竭,得其土不可治、得其人不可臣。「隋珠弹雀」之诮,所难免焉。至若两晋、南宋,已事率皆群臣翫泄,养廱贻患,自小其朝廷;史册所书,千载下读之,犹令人发指。其罪乌可贷哉!昔宣圣与鲁君论文、武之政,于远人则曰「柔」。诚以远人,不可遽怵之以威也;遽怵之以威,则彼必震动不安。又不可故示之以弱也;故示之以弱,则彼必狡焉思逞。此而求一至善不易之经,则非「柔」不为功。且夫「柔」之云者,非我之自处于柔也。道在顺其归附之心,而孚之以诚信;则柔者益柔,所谓「燮友柔克」也。化其犷悍桀黠之习,而迪之以中庸;则不柔者亦柔,所谓「高明柔克」也。今观所编,穆然仰见列祖、神宗声教四讫,广乾坤覆载之恩、宏遐迩一体之量,扬丕冒之仁于罔外、消反侧之萌于无形。用能梯山航海,视远如归;腹咏心歌,无远弗届。虽其间或剿、或抚、或战、或和,不必尽归一致;而变通尽利,要皆范跃冶之金,陶汰之以适于用;闲出林之虎,驯伏之以安其常。盖自文、武以后,柔之政未有若是之尽美尽善、可以行久远而无弊者。
臣奉命巡视长江,兼阅海防;屡欲汇纂我朝怀柔远人之谟,宣布皇仁于中外,且举数百年来先后任事诸公成败得失之数,藉资法戒,期于临事而不惑。而简练务烦,苦无暇晷。此书实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故序以行之。之春年甫强仕,喜著书,皆切于时务。异日才猷愈老、识见愈深,文章经济当更有进于今兹者,则是书特其嚆矢耳。
光绪八年仲春上浣,臣彭玉麟谨撰。
谭序
尝谓:惟圣知几,亦惟圣因天。天之欲合四海为一家也,几早见于康、干之世。几见而先觉者,我圣祖仁皇帝、高宗纯皇帝也;因天而弗违者,我文宗显皇帝也。康熙三十三年,俄罗斯遣使来朝;上谕:『外藩朝贡,固属盛事,总当以敉宁中国,培养元气为根本』。乾隆四十一年,刑部奏驳李质颖谳英商狱不得其平;传旨申饬,反复数百言。两圣人烛微洞远,若皆逆知后世之有洋务者,非知几其神乎?道、咸间海氛亟矣,文宗显皇帝独决大计,社稷转危为安,得以全力荡平发、捻,而海外各国亦化干戈为玉帛;非因天弗违乎?士大夫生当其世,出颠隮、享承平,上下数千年、纵横九万里,胸中不能无感慨;有感慨,斯有论列、有发明。此「柔远记」之所由作耳。
记凡二十卷,编年系月,采辑至当;将使读者于通商大局,知其所原起、知其所滋蔓,并知其所究竟,甚盛心也!虽然,事之原起当所闻世、事之滋蔓当所见世,而事之究竟则尚在未来;吉凶悔吝,变动不居。至可喜,亦至可惧。惧将奈何?心列祖、列宗之心而已矣;心列祖、列宗之心奈何?自治其内而已矣。十数年前人事之杌陧,既以因天心而挽回;数十年后天心之福祸,又将因人事而旋转:理固有可必者。「记」有之:『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莫不尊亲』。在古人原非托诸空言,在我朝尤可见诸实事。何以验之?即于梯航重译之十数国验之,盖莫不尊亲之几已倪也。于此时能极深研几,以承天贶,所谓『柔远人,四方归之』;盛业不可以是编为左券之操也哉!
光绪八年(岁次壬午)仲夏月,臣谭钧培谨叙。
卫序
语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运会之变迁、人事之旋转,虽智者忧深思远,不能逆料于先时,而知其所究竟;惟一以前事为法戒,而衷于至当不易之理,则百世之下,犹可以烛照数计,固不事区区推测之私也。「易」曰:『知几其神』。「中庸」曰:『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盖恃此矣。我圣朝丰功伟烈、厚泽深仁,丕冒海隅,无有遐迩;乃或膺重寄者罔知大体,坐失机宜。往事具存,前鉴不远。此王之春「柔远」一书所由辑也。夫闭关绝俗之说,无论在今日为迂谈也,即质之三代盛王,亦岂狷然自好,划堂奥而守之,谓聊固吾圉云尔哉?「禹贡」纪要荒,「周官」有职方氏之掌、明堂之位,九夷八蛮,如在幕庭。故凡含生负气之属,梯山航海,翕然麇至。固时势为之,不得不然者;亦列祖、列祖声教之所讫,非偶然也。诚务修其德政,则四海犹一家,如天君泰而百体从;令苟或失之,则指臂之间,亦驱使之所不及,遑论其它乎?
道、咸之间,海氛日炽,维时当事者,每不谙于彼此之情形。自互市以来,申明条约,转危为安,而祸福倚伏之机,又即在是。之春究心于当世之务,独于中外交涉缘起、通商始末,釆摭不遗。较之近时「朔方备乘」、「瀛寰志略」诸编,或局蹐一隅、或侈张博物,皆无当于经世之实用;惟是书综稽掌故,并恭录历朝谕旨,指示方略,黜陟人材,非徒长驾远驭之资,亦考镜得失之林也。「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有心斯世者,可以统观前事而深长思矣!
光绪九年(岁次癸未)二月,臣卫荣光谨叙。
李序
古今之国势,自唐、虞、三代至秦而一变;井田、封建诸法荡焉无存:此一时也。自汉、唐以后至国朝道、咸中而又一变;举际天并海、从古不通中华之国,并梯山航海,重译来同:此又一时也。斯二者,皆天也。虽然天不变、道亦不变,盖至变中有不变者存焉。论者,佥谓天主、耶稣诸教,自明季阑入中土,惧夺吾尧、舜、孔、孟之席;吾谓不然!盖不特彼教不能夺吾尧、舜、孔、孟之席,且深幸尧、舜、孔、孟之教将盛行于彼都而特自今日始。何者?尧、舜、孔、孟之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乃乾坤所由以不敝者也。天地之生人为贵,薄海内外诸国皆人也,皆可与入尧、舜、孔、孟之道者也;特自古不通中国,又相去数万里,礼闻来学、不闻往教,故不知有圣人,未得闻其教耳。天诱其衷以互市,故朋游于中土而渐近吾礼义之教,自当幡然大变其故俗尚,何虑其夺吾尧、舜、孔、孟之席哉?「中庸」不云乎?『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物之性』。物之性且当尽,况异域同在并生、并育之中。若听其外圣教而终失其性,何以赞化育而与天地参乎?天心仁爱,圣人有教无类,必不忍出此也。圣人之道,譬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此正尧、舜、孔、孟之实录也。其曰舟车所至,则今日之火轮、舟车,圣贤早知之矣;此圣教将行于各国之大机括也。夫圣教在中国,亦以渐而及也。尧、舜都冀州,其时惟今山西、山东、直隶、河南、陕西数行省为中原,余皆要荒服也。孔、孟时,吴越、荆楚尚为蛮服;宋以来,三江、两湖、闽越、黔、滇、川、粤始大盛文学比邹、鲁:谓非圣教之自近自而远欤?我朝雍正中,滇、黔、川、楚、两粤诸苗猺改土归流,亦自开辟以来始沾王化;至乾隆中,新疆拓土二万里,则中土业已遍覆无遗,由是可以及外国矣。然则尧、舜、孔、孟之教,盖渐推渐远,初无一息之停也。臣友王之春有见于此,爰撰「国朝柔远记」,自世祖讫穆宗朝,凡怀柔泰西诸国之事迹皆备纪之。虽不无犄那先民之思,然正以见累朝圣人兼容并包、如天之量。天欲使尧、舜、孔、孟之教自中国以施及蛮貊,列圣先天而不违,故在二百年前即已启其机括。盖天地无外、圣人无外,故列圣之包涵遍覆亦无外。吾知百年内外,尽地球九万里,皆当一道同风,尽遵圣教「天下一家、中国一人」之盛,其必在我朝之圣人无疑矣。目下泰西诸国,皆能识华文、仿中制,译读「四子」、「五经」书,丕变其陋俗。英国近有比递斯尼教,以躬行实践为宗;此即尧、舜、孔、孟之正教也。彼其所谓天主、耶稣、希腊诸教,已自悟其非,而迁乔出谷矣。岂非自然之气机动于不自知,列圣早已启其端哉?
之春又以己意撰「蠡测卮言」十三篇,曰慎约议、联与国、广学校、精艺术、固边防、修船政、兴矿利、防漏税、强兵力、练民团、禁贩奴、编教民、论鸦片,皆时务切要之言。语曰:『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是,则迂儒俗吏而已。当今日之时势,强邻相逼而来,几成战国之局;虽孔、孟复生,亦不能不因时而立制,以孔子固圣之时者也。孔子陈九经,曰柔远人、来百工;孟子极论交邻之道,已预知今日之时事。此十三篇者,皆救时之急务也。虽然,有本焉;富强,其末也。孔子曰:『足食、足兵,必要其归于民信』;又曰:『庶矣、富矣,必要其归于教之』。孟子曰:『修其孝弟忠信,可使制挺以挞坚甲利兵』。此我中国自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以来,历世相传之本务,而不可一日忘者也。洋人所奉者天主,然而天道之所忌,彼皆犯之。残忍,天所忌也;洋人于火攻则精益求精、于鸦片则刱鸩毒以害人,充其量,不至尽天下之人类不止:犯天之忌一。机巧,天所忌也;洋人无事不用机械:犯天之忌二。强梁,天所忌也;洋人则以强凌弱、以众暴寡:犯天之忌三。阴险,天所忌也;洋人吞噬兼并,每蓄意于数十年前而坐收后利:犯天之忌四。狡猾,天所忌也;洋人智取术驭,得寸进尺:犯天之忌五。忘本,天所忌也;洋人不敬祖先,废宗绝祀:犯天之忌六。黩武,天所忌也;洋人恃其船坚炮利,不戢,势将自焚:犯天之忌七。专利,天所忌也;洋人上下交征利,君臣、父子、兄弟怀利以相接:犯天之忌八。奢侈,天所忌也;洋人厚于自奉,穷奢极欲:犯天之忌九。忌刻,天所忌也;洋人暗分朋党,彼此猜嫌:犯天之忌十。然则为洋人计,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亦断难必其有终;故惟幡然改从尧、舜、孔、孟之教,然后不失乎人之性,而无犯造物之所忌。此尧、舜、孔、孟所以为天地之心、为生民立命,而吾中国之所以为中国者在此、不在彼也。然则言时务者虽师彼之所长,尤当以尧、舜、孔、孟相传不变之道为本务,而后可与言富强也。
光绪十年(甲申)三月,臣李元度谨叙。
俞序
昔道光时,有臣曰魏源,着一书曰「圣武记」。自开国之初用兵次第以及康熙中勘定三藩、乾隆时荡平回部,备载无遗;述皇朝武功之盛以传示后世,其意至深远也。今光绪朝,又有臣曰王之春,着一书曰「国朝柔远记」。自顺治以迄于同治,于中外交涉机宜以及通商始末,凡所以控御八荒、怀柔万国者,皆在焉;视魏源之书,用意尤为深远。然源之书已风行于时,而之春之书知者犹罕。窃尝受而读之,喟然而叹曰:天之所以宏覆无外,而我国家所以长驾远驭,陶六合为一家者,其将在此乎!
晋皇甫谧「帝王世纪」云:『自神农以上,有大九州岛、柱州、迎州、神州之等。黄帝以来,德不及远,惟于神州之内分为九州岛』。是说也,儒者或未之深信;及佛氏之书出,而四大部洲之说兴,更为儒者所不道。乃自泰西诸国通乎中夏,则海外五大洲曰欧罗巴、曰利末亚、曰阿细亚、曰南北亚墨利加、曰墨瓦蜡泥加,固皆舟车之所至、人力之所通矣。以是推之,佛氏四大部洲可信,而神农以上大九洲亦可信。夫神农以上如天皇、地皇之类,固荒远难稽;而伏羲都陈、神农亦都陈(后又都鲁),载籍有征,学者亦皆信之。然则神农以上君临大九州岛者,皆吾中国圣人,而四夷无与焉。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今远人来驩,视道如咫,此盖「分而复合」之征。意者,吾中国有大圣人,将合大九州岛而君之,以复神农以上之旧乎!世徒见其人心计之奇巧、器械之精良,挟其长技,凌犯我边陲,则惴惴焉惧中国之不可以为国。而不知治天下,有本有末。其心计之奇巧、器械之精良,则天实启之,使得以自通于中国者也,皆其末也。若夫其本,则固在我中国矣。当孟子时,有善战者,有连诸侯者,有辟草莱、任土地者,人人以为得富强之策;亦犹今西国之人心计奇巧、器械精良,虽孟子无以尚之也。孟子则一言以折之曰:『盍亦反其本矣』!所谓反其本,无他焉,省刑罚、薄税敛;使仕者皆欲仕于其朝、耕者皆欲耕于其野、商贾皆欲出于其涂,邻国之民皆仰之如父母。如此者,在孟子时不过朝秦楚,莅中国;而在今日,则虽统大九州岛而为之君,不难矣。草茅微贱,不足窥测朝廷德意;然窃见圣天子精求吏治、勤恤民隐,一遇水旱、偏灾,疆吏未及上闻,而玺书已先下问,可谓得其本矣。异时德洋恩溥,使东西洋皆在怙冒之中,以复神农以前东西九十万里、南北八十五万里之盛轨;此一编也,非其嚆矢乎?愚故曰:较魏源之书,其意更深远矣。
光绪十有一年(乙酉)秋八月,臣俞樾谨叙。
夫先王之训,耀德不观兵;止戈之文,安民而和众。是以崇密降于因垒、有苗格于舞阶,虽近在要荒,但示怀柔之意;岂远违声教,必伸挞伐之威!我国家文德覃敷,遐迩驯伏;四荒、四极、八殥、八纮,举凡山经地志所不能详、大章竖亥所未及步者,罔不重译献雉,敂关贡獒,纳牛羊称唐帝之畜牲、进燕支为汉宫之颜色,畏威怀德者数十国,薄来厚往者二百年。迨夫光、丰以来,大肆要求,谓「汉孰与我大」?称兵竟逆颜行。列圣心切保民、戒深黩武,含容如地、覆帱辟天,准予通商,重行立约;因所利而利之,视不胜犹胜也。说者虑滋蔓难图、植荆受刺,谓他族之逼处,乃非种之当锄。不知魏绛和戎,实深沈之至计;赵范挑衅,徒孟浪以贻忧。景延广剑诩横磨、范文虎舟衿远泛,卒至祸延君国,倾覆全师。凡此前车,堪为殷鉴。或又谓:虎欲虽逐,象猛可驯。既悔罪而输忱,不必操之以蹙;复效逆而犯顺,何可示之以柔?归狱于始事之人,责难于养痈之后。则同舟无共济,只手何以挽狂澜?众戚出矢言,杀身究何裨时局?当事之苦心莫谅,异时之公论自明。今者,回纥受盟、契丹结好,玉帛相见,敦盘聿修;固不必厪杞人坠天之忧,而续江统徙戎之论!然而扬汤不可以止沸、抱火惧厝夫积薪;窃恐卤莽者冀侥幸以图功、畏葸者徒因循而贻误,不惩既往,曷救将来?否则,徒习佉卢、拉丁之文,仅通象译、狄鞮之语,遂以华洋关涉,委诸伧侩交通;适与为缘,动辄得咎。爰搜葺陈编,考证往事;自定鼎起、讫同治止,仿「纲目」编年之体,就中外交涉之端,详晰编次,着为是书。俾颠末尽窥、得失互证,冀以默消夫隐患,实有难已之苦衷;欲使善于约束羁縻,或有裨于久安长治也夫!
光绪六年(岁次庚辰)仲夏月上澣,臣王之春谨序。
凡例
一、此书事实,自恭录列圣上谕及颁发官书外,并搜录当时诸臣奏疏与名臣撰述、西人图志及各家私着可采掇者,荟萃而成。间有得之闻见者,要必釆访确实,不敢稍涉虚诬。所有管蠡之见,间附于后。
一、我朝统一寰宇,珍赆之贡,史不绝书。是编本为中西互市、成和诸事而作,其于服从最久之藩部、属国年例贡献与夫封册、命使、锡赉、燕犒,既列王会之图,自有职方之掌,不及备录。惟是声教所讫,舟航虽直接东瀛,而轮蹄亦可徕西极;所赖我内外藩服扞蔽其间,考策陈编,莫非累朝文德所绥服、武功所戡定。兹取其势,有交通事相关涉者,并略识其端,俾薄海咸仰瞻盛烈。
一、此书编年以纪事,于当日在事诸臣,仿「史传」一律书名;惟意在表见事状,除本官外,凡封爵、谥号不及备录。至命官授职有关洋务者,并揭书以击事。
一、自开国讫同治一朝掌故,惟起居所职、中秘所藏,不能悉窥;其外间传播于五大洲各国交涉事实,搜罗毕载。皇上冲龄嗣位,聪明天亶,声灵震迭,万国梯航,来者日众;容俟釆访,着为续编。故纪元以来,事均未载。
一、我朝幅员之广,远迈前代。其内府皇舆全图及各家传刻本并五大洲各图,皆考证所资;惟各直省沿海疆界、岛屿,前人虽间有图绘,恒苦略而不详。兹特将沿海各口及台、澎、琼州各岛,详细绘列,着为「图说」,附诸卷末;俾言防海者,得以览焉。
一、中西和约内载,凡与各国公文均不用夷字。此编惟恭录上谕并昔日奏牍,未便擅改;余均遵照和约不用夷字,以昭大同之盛。
一、此书搜辑陈编、详稽往事,不过自备遗忘,未敢问世;而索阅者多,苦不暇给,遂付手民,以代钞胥。至事迹纠纷,不无讹漏,容俟续补勘正焉。
清朝柔远记选录
丙申、顺治十三年 荷兰表请修贡。
己亥、顺治十六年 夏六月,明郑成功陷镇江,进薄江宁。总兵梁化凤大败之,成功遁还海岛。
辛丑、顺治十八年 郑成功攻台湾,逐荷兰,而取其地。诏徙沿海居民,严海禁。
甲辰、康熙三年 克厦门、金门,展沿海居民地界。
甲寅、康熙十三年
丙辰、康熙十五年 收复漳、泉诸府。
丁巳、康熙十六年 收复惠、潮诸府。
戊午、康熙十七年 郑锦复侵沿海城堡。
己未、康熙十八年 总督姚启圣、提督杨捷解漳州、泉州围,进克海坛、金门、厦门。
庚申、康熙十九年 贝子赖塔贻书招郑锦。
辛酉、康熙二十年 复展沿海居民地界。
癸亥、康熙二十二年 夏六月,水师提督施琅征台湾,平之;郑克塽降。
戊辰、康熙二十七年 置定海县。
乙巳、雍正三年 春三月,台湾生番归化。
丁未、雍正五年
壬子、雍正十年 闰五月,平台湾大甲西番。
辛丑、道光二十一年 〔八月〕,台湾道姚莹败英人于鸡笼港。
壬寅、道光二十二年
癸卯、道光二十三年
辛亥、咸丰元年 诏雪达洪阿、姚莹冤
庚申、咸丰十年 冬十月,建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
乙丑、同治四年 以两江总督兼理南洋大臣。
丙寅、同治五年 冬十一月,以沈葆桢总理福建船政。
丁卯、同治六年 六月,沈葆桢入船政局任事。
辛未、同治十年 〔秋七月〕,与日本国立约。
甲戌、同治十三年
丙申、顺治十三年
荷兰表请修贡。
荷兰(今和约中称和国),俗称红毛;欧罗巴滨海之国。东界日耳曼、普鲁社,南界比利时,西南界法兰西,西北界西洋大海;北极出地五十度至五十三度,英伦经线偏东二度至五度。地形低洼,筑堤以御海潮。人户稠密,大似中国江苏。田少而土膏腴,草茂可资畜牧;禽兽、鳞介充斥。自昔专务通商,故国小而富饶。工技精巧,善造毡呢、罗绒、羽纱、哔叽、钟表。古土番部,罗马征服之;继为日耳曼所据。萧齐时,地归法兰西,置酋长;法有内乱,诸酋自立,分十七小部。后有不尔痾尼亚,复并为一。北宋时,海潮决堤,居民皆没;都城几没,积水汇为巨浸,曰亚尔零海。明成化中,为奥地利亚所有。正德时,西班牙王兼王其地。荷兰旧分南北部,北即荷兰,崇耶稣新教;南则弥尔尼王(即比利时),崇天主旧教。王以峻法抑新教,荷兰人阿兰治起兵拒西班牙,破之,复自立国;分为七部,遂晏然富庶。百数十年,商舟远泛,与东南洋通贸易,于马六甲、苏门答腊遍设埔头。噶罗巴岛为大、小西洋出入中国门户,富盛甲两洋;亦据其海口,建设城邑,流通百货。由是,迤东北之婆罗洲(即大爪哇)、美洛居,巴布亚大小诸岛,以次据岸立埔。大抵东南洋诸岛国,惟小吕宋为西班牙所有,余皆属之荷兰(小西洋诸岛国,今多属英吉利)。嗣闻葡萄牙、法兰西市香山澳,艳之。万历二十九年,遂以大舰巨炮薄香山,欲通贡市;澳人力为防御,引去。有久居大泥(暹罗属)之奸商诱之,通贿税使高釆,其酋乃抵澎湖筑舍,为久居计;会抚按严禁通海,始去。然是时,法兰西横行海上,荷兰思与争雄,复东来破美洛居各岛。后又夺台湾、据澎湖,筑城设守。守臣惧祸,说以毁城远徙,即许互市。天启三年,乃毁所筑城去;已而互市不成,则复筑城澎湖,掠渔舟运土,俾华人助筑。寻犯厦门,官军俘斩数十人;乃诡词求款,仍泊舟风柜仔,出没浯屿、白坑、东椗、莆头、古雷、洪屿、沙洲、甲洲,滨海郡邑为戒严。巡抚南居益至,上言:『臣入境以来,番船五艘续至于风柜仔;船合凡十一艘,其势愈炽。有小校陈士瑛,先遣往交留巴(即噶罗巴)宣谕其王;至三角屿,遇红毛船,言交留巴王已往阿南国(即荷兰),因与士瑛偕至大泥,谒其王。王言交留巴已大集战舰,议往澎湖求互市;若不见许,必至构兵。盖阿南即红毛番国,而交留巴、大泥与之合谋,必不可以理谕,非用兵不可』。部议从之。四年,遣将夺镇海港口,城之;红毛退守风柜仔,益发兵攻击。荷兰窘,求缓兵,遂退兵;澎湖之警以息。而据台湾者,犹教习土番、招诱华人耕作;筑安平、赤嵌二城以自固。崇祯间,为郑芝龙所破,不敢窥内地者数年;乃私贸外洋。十年,仍驾四舶来广州求市;总督张镜心力持不可,遁去。奸民知事终不成,不敢复勾引;而台湾竟为郑成功所夺。顺治十年,因广东巡抚请于朝,愿备外藩、修职贡。至是,赍表请朝贡。部议五年一贡;诏改八年一贡,以示柔远。
己亥、顺治十六年
夏六月,明郑成功陷镇江,进薄江宁。总兵梁化凤大败之,成功遁还海岛。
初,明嘉靖中,海贼林道干窜据台湾,为琉球人所逐;倭人又逐琉球,而据其地。天启时,泉州人郑芝龙往附之,因家台湾。倭旋为荷兰所逐,芝龙与其党入海为寇。崇祯中,巡抚沈犹龙招降之,败荷兰寇闽之师,积功官至都督同知。福王立,封安南伯。南都破,唐王称号隆武,芝龙及礼部尚书黄道周等奉之。顺治三年,唐王被执死,芝龙降于我朝。而芝龙娶倭妇所生子成功及兄子彩、联等,并拥众海上,犹奉隆武年号。而成功最强,连陷滨海诸府州县。已而彩、联之金门、厦门,亦于七年尽为成功所夺。遣使朝桂王永历于湖南,封延平郡公。屡陷海滨诸县,围漳州。十年,朝廷下令招抚,令芝龙以书招之;彩、联等皆降,独成功不从。十四年,永历遣使,进成功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至是,闻王师三路攻永历于云南,乃大举会浙江张煌言之师,内犯江南,图牵制。是月,以海艘乘风潮上,焚沿江木栅,断横江铁索;破瓜州,遂陷镇江,进逼江宁,谒孝陵。移檄远近,东南大震。时上幸南苑,议亲征。两江总督郎廷佐佯通款以缓攻,崇明总兵梁化凤赴援。化凤望敌营不整,因大出师,以三路攻其前,以劲骑绕出山后夹攻,敌遂大溃;又烧其海艘五百余。成功遂以余舰遁还。
辛丑、顺治十八年
郑成功攻台湾,逐荷兰,而取其地。诏徙沿海居民,严海禁。
郑成功自江南败归,崎岖海上日久,屡进取无功,谋夺台湾为窟穴。会荷兰通事何斌逋负巨债,投成功,请为向导。至是,进泊澎湖;红毛以大舟沈塞港口,炮发,潮涨丈余,数百艘倏抵岸,遂克赤嵌城。进围王城,半载不下,乃绝水源以困之。荷兰弃台湾,以大舶迁去,郑氏遂有台湾,与金、厦两岛相犄角。诏沿海居民三十里界外尽徙内地,禁渔舟、商舟出海,以杜勾通。总督李率泰遂迁同安之排头、海澄之方田边境八十八堡,安置内地。
——以上见原书卷一。
甲辰、康熙三年
克厦门、金门,展沿海居民地界。
郑成功既破荷兰而有台湾,朝廷遂诛芝龙及郑氏在京者。元年,成功卒;长子锦(一作经)守厦门,入台嗣立。靖南王耿继茂、总督李率泰贻书招锦,锦请如琉球、朝鲜例;不报。时明桂王已灭,而锦犹奉永历年号。至是,继茂、率泰及降将施琅、黄梧等进兵克厦门、金门、浯屿,降其众万八千,锦遁归台湾;始展沿海居民界,复旧业。
甲寅、康熙十三年
郑锦陷漳州、泉州、汀州、邵武、兴化及惠州、潮州诸府县。
秋八月,命治历南怀仁铸火炮。
郑锦陷漳州、泉州、汀州、邵武、兴化及惠州、潮州诸府县。
郑锦自失厦门,衰弱不敢内犯。十二年冬,平西王吴三桂反云南;靖南王耿精忠亦叛,告援郑氏,许给以漳、泉二府。锦遂渡海而西与合从,进陷漳、泉诸府;精忠旋背约。
秋八月,命治历南怀仁铸火炮。
西洋火器轻利。时三藩背叛,郑锦复猖獗海上,因命南怀仁铸西洋火炮三百二十尊,助大军进剿。
丙辰、康熙十五年
收复漳、泉诸府。
耿精忠与王师抗,屡败挫,郑锦又侵夺其地,前后受敌;乃于是年反正,导康亲王杰书之师攻郑锦,遂复漳州、泉州诸府。
丁巳、康熙十六年
收复惠、潮诸府。
上年康亲王之师收复漳州、泉州后,至是惠州、潮州亦反正,郑锦遁入厦门。
戊午、康熙十七年
郑锦复侵沿海城堡。
锦在厦门复集众侵沿海城堡;诏复迁滨海居民,申旧禁。
己未、康熙十八年
总督姚启圣、提督杨捷解漳州、泉州围,进克海坛、金门、厦门。
郑锦将刘国轩等复陷海澄,官军死者三万余,都统赫穆林、提督段应举皆遇害。诏罢总督郎廷相,以姚启圣代之;与提督杨捷夹攻,解漳、泉围。国轩遁还海澄,扼守诸岛,相持久不决。乃厚积舟师,并檄荷兰夹板船助剿;未至,官军已克复海坛、海澄,进逼厦门。国轩遂弃金、厦二岛,遁归台湾。
庚申、康熙十九年
贝子赖塔贻书招郑锦。
先是,总督李率泰贻书招锦。至是,贝子赖塔复贻书招之。锦请如约,惟欲留海澄为互市地;姚启圣不可。
辛酉、康熙二十年
复展沿海居民地界。
时沿海府州县及金、厦二岛均已收复,总督姚启圣、巡抚吴兴祚疏请沿海居民展界复业;从之。
癸亥、康熙二十二年
夏六月,水师提督施琅征台湾,平之;郑克塽降。
先是,郑锦频年出兵在外,用陈永华言,命子克■〈臧上土下〉监国;长而才,然婢出也。二十年,锦卒,成功妻董氏入间言,杀克■〈臧上土下〉。而立次子克塽,袭延平王;幼弱不任事,事皆决于侍卫冯锡范,人心益失。于是总督姚启圣奏:郑锦死,子少、国内乱,时不可失。时塽将刘国轩贻书启圣,请如琉球诸国例,称臣入贡。启圣以闻,上不可;命进兵。将出师,启圣欲候北风直取台湾,施琅欲乘南风先取澎湖。奏言:『澎湖不破,台湾无取理;澎湖失,则台湾不攻自溃。请以战舰三百、水师二万,独任讨贼,而留督臣厦门济饷』。诏从琅策。
时刘国轩拥众守澎湖甚严。我军次七罩湾,适潮涨,舟乘以进。会飓风夜发,怒涛山立。国轩垒壁环二十里,四面列巨炮。琅亲督大舰冲围,矢集琅目,不少却。国轩自率二万人泊牛心湾,别屯万人于鸡笼屿相犄角。琅乃分兵三路,以五十艘出鸡笼为奇兵,分敌势;自督五十六艘分八队,攻其中坚,又以八十艘继后。每路中复各分三队,不列大阵,约以五艘攻其一艘,人自为战。酣鏖竟日,声震数百里,焚百余艘、杀万有二千人。凡海洋占候:云合风生,雷鸣风止。是日将战,黑云起,敌方相贺。忽闻霹雳,皆惊愕失色,遂大败,国轩由吼门冒险突围而逸。我军乘势至鹿耳门,胶浅不得入;泊海中十二日,潮不至。忽大雾,潮高丈余,舟师平行而入;郑氏惊曰:『先王得台湾,鹿耳门涨。今复然,天也』!于是遣伪官郑平英等赍表至施琅军前降,琅请颁赦招抚。上谕郑克塽曰:『帝王抚御寰区,仁覆无外;即海隅日出之邦,无不欲其咸登衽席,共乐升平。尔祖父自明季以来,出没海洋、盘踞岛屿。本朝定闽后,尔祖郑成功窃据海隅,甘外王化;以及尔父郑锦勾引奸徒,窥伺内地。屡经剿抚,顽梗怙终。尔方童稚,妄思效尔前人,倚险负固,飘突靡常;故特选将练兵,出洋进剿。尔等果能悔罪投诚,率所部伪官军民人等悉行登岸,将前罪尽行赦免;仍加恩安插,务令得所。尔等其审图顺逆,善计保全,以副朕宥罪施仁至意』!克塽遂率刘国轩、冯锡范等俱薙发降,台湾平。
台湾在闽海中,纵千有余里、衡四五百里。地脉自福州鼓山越大洋,为澎湖诸岛。又东二百里为台湾,起鸡笼山,南尽沙马碕。东南渡洋为小吕宋,东即大东洋,东北直琉球、日本,北则朝鲜、盛京,西北为青、徐、江、浙海疆,西与福、泉、兴、漳相值,西南走交广,樯帆相接。滨海土地饶沃,一岁三熟。山前多泉、漳、惠、潮民徙垦;山后皆土番所居,曰社。有三百余社,分生、熟二种。生番居深林密箐,言语不通;熟番亦与居民杂处通市。而皆射生饮血,嗜杀械斗。土产布、榖、五金、煤矿、毛羽、皮革、竹木、丝、漆、蔗糖甚丰。其地古不与中国通,罕有至者;即「宋史」所谓『澎湖东有毗舍那国』是也。明嘉靖后,海贼林道干窜踞;后为郑成功所有。至是,施琅言台湾一岛之地,实腹内数省之屏蔽,弃之恐转资荷兰;上可其奏,命籍之。初置府一,曰台湾;县三,曰台湾、曰诸罗(乾隆时改嘉义,分设彰化)、曰凤山,以知县理之。又设兵备道一、总兵官一以统辖之,饬戎备焉。
开海禁。
时沿海居民虽复业,尚禁商舶出洋互市。施琅等屡以为言,又荷兰以曾助剿郑氏,首请通市;许之。而大西洋诸国因荷兰得请,于是凡明以前未通中国、勤贸易而操海舶为生涯者,皆争趋疆臣,因请开海禁。设粤海、闽海、浙海、江海榷关四:于广州之澳门、福建之漳州、浙江之宁波府、江南之云台山,署吏以莅之。
戊辰、康熙二十七年
置定海县。
定海县,旧曰舟山、一曰翁洲,在宁波海中;周百余里,即越句践欲徙吴夫差甬东之地。先是,顺治三年大兵定浙东,明监国鲁王航海先至舟山,守将黄斌卿不纳,遂入闽,明遗臣多附之。五年,其将张名振、阮骏陷健跳所,王朝先旋攻斩斌卿于舟山,迎鲁王居之。七年,闽浙总督陈锦言:『浙东舟山海寇及各寨山寇,皆以故国为名,狼狈相倚;交通闽、粤,窥伺苏、松,久为东南之患。请进兵,由定海关出海,乘风潮半日可到,攻其不备』。锦旋与都统金砺等会兵进破四明诸山寨,乘大雾渡海,克其城,鲁王遁走厦门。锦遂奏设陆兵千、水师二千以守。后又为郑成功所破据,官军复攻克之。提督田雄言:『舟山不难于复,而难于守。请以满兵驻防,增战舰、补水师,分汛侦剿』。嗣因海警稍息,议政王等言:『舟山本弃地,守亦无用;应令都统率兵回京』。康熙二十三年,巡抚赵士麟、总兵孙惟统疏言:『舟山为宁郡藩篱,请移定海总兵驻守』。二十五年,奏请设县治。至是建县,赐名定海,属宁波府;而以旧定海县为镇海。
——以上见原书卷二。
乙巳、雍正三年
春三月,台湾生番归化。
先是,浙闽总督满保、福建巡抚黄国材于二年冬疏报台湾生番兰郎等四社归顺;又
凤山县南山前生番历历等五社、北山后八里冈等六十五社、诸罗县北山前本禄等四社,
凡七十四社生番归化。至是,续报彰化内山巴荖远等四社、猫仔等十九社咸归化。寻谕
云:『生番归化,野性难驯,要在安戢得法;封疆大吏当严饬属员施恩布教,令心悦诚
服,永无变更,方不愧柔远之道』。
丁未、雍正五年
春三月,开闽省海禁。
冬十月,平台湾叛番。
春三月,开闽省海禁。
闽督高其倬疏言:『福、兴、漳、泉、汀五府地狭人稠,自平定台湾以来,生齿日繁。山林、斥卤悉成村落,无田可耕;流为盗贼,势所不免。臣再四思维,惟广开其谋生之路。如开洋一途,前经严禁,但察富者为船主、商人,贫者为头舵、水手,一船几及百人,其本身既不食本地米粮,又得沾余利归养家属。若虑盗米出洋,则外洋皆产米;虑透消息,则今广东船许出外国,岂福建独虞泄漏?虑私贩船料,则中国船小,不足资彼之用。似开洋于地方有益,请弛其禁』。寻下廷议行。
冬十月,平台湾叛番。
高其倬疏报:『台湾水沙连等社凶潘,自康熙六十年朱一贵作乱后,不纳赋饷,肆行劫掠。臣令台厦道吴昌祚等率弁兵、番壮分路裹粮进剿,擒首恶骨宗等;各社相继归诚』。
——以上见原书卷三。
辛丑、道光二十一年
〔八月〕,台湾道姚莹败英人于鸡笼港。
初,英船至鹿耳门外,泊马■隙洋,官兵击走之;然台、澎外洋,时有英船往来。是月十五日,艋舺营参将邱镇功等以远镜窥见一双桅大船(多带杉板)在万人堆洋,有人升桅顶瞭望;当即警备。次日,英船驶进,炮击三沙湾炮台,坏一兵房。姚莹督镇功率守备欧阳宝等接应,镇功手然八千筋大炮,击断英船桅索,船即退出;风潮骤涌,冲礁击碎,落水死者甚众,有凫水登岸、或上杉板驶窜者。镇功督兵追擒黑番四十三人,手刃四人;游击安定邦、守备许长明、千总陈大坤等各擒获有差。又有白、黑番二十余人,驾一杉板在大武仑港外。次早,淡水同知曹谨带壮勇搜捕;至草屿,有白番二人、红番五人藏匿,壮勇直前擒斩,获其洋图、册页、洋书,皆绘记山海形势、城池、人物、车马形状。是役共擒红、白、黑番百三十人,斩馘三十二人。捷闻,奉上谕:『览奏均悉。昨生擒夷人、汉奸多名,该逆夷中必有洞悉夷情者。究竟该国地方周围几许?所属国共有若干?其最为强大、不受该国统束者共有若干?英吉利至回疆各部有无旱路可通,平素有无往来?俄罗斯是否接壤,有无贸易相通?此次遣来各伪官是否授自国王,抑由带兵之人派调?着达洪阿、姚莹等逐层密讯,译取明确供词,据实具奏,毋庸讳匿』!
——以上见原书卷九。
壬寅、道光二十二年
〔春正月〕,台湾道姚莹败英人于大安。
〔二月〕,台湾兵备道姚莹奏筹海防。
夏五月,英俘■〈口望〉噶等伏诛。
〔冬十二月〕,罢台湾镇总兵达洪阿、兵备道姚莹。
〔春正月〕,台湾道姚莹败英人于大安。
初,英人屡窥大安港(在淡水厅彰化县界),见防守严,不敢驶近。至是,有三桅船一(带杉板船四),欲入口。姚莹令淡水同知曹谨、彰化知县黄开基、护北路副将关桂、游击安定邦等驰往堵御,设伏于迤北之土地公港。英人见大安有备,复退出。巡检高春如、谢得琛所募渔船粤人周梓等以土音招英船汉奸与语,诱从土地公港入;为暗礁所搁,船即欹侧,伏兵齐起。时船距岸甚近,关桂等以大炮攻击。英人急不能脱,船破落水死者无数;逃上杉板及跳登渔船者,得琛等率兵勇围击,毙白番一、红黑番数十,生擒白番十一、红黑番三十八并汉奸五。获炮共二十门及刀械与宁波、镇海官物;盖攻浙之兵回至闽洋窥伺者。捷闻,奉上谕:『览奏欣悦,大快人心。该夷上年窥伺台湾,业被惩创,复敢前来滋扰;姚莹以计诱,令夷船搁浅,破舟斩馘,大扬国威,实属智勇兼施,不负委任。允宜特沛殊恩,以嘉懋绩』。自是,英船不敢再犯台湾。
〔二月〕,台湾兵备道姚莹奏筹海防。
初,英人寇大安、鸡笼皆受创,在粤英船声称大举报复。上忧台湾单薄,廷寄:『台湾为闽海要区,向系该逆垂涎之地。此次驶入逆船,复经该总兵等歼剿,难保无匪徒闯入,冀图报复。现据奕山等奏:逆夷有遣人回国添调兵船,滋扰台湾之语;该总兵等于一切堵剿机宜,自必先事预筹妥洽。现在情形若何?有无续来滋扰?万一该逆大队复来,该处驻守弁兵及招募义勇是否足资抵御?其如何定谋决策,层层布置,可操必胜之券?着达洪阿等会同王得禄悉心定议』。时得禄病故,而怡良方授闽浙总督。旧制:以台湾远在海外,军情不必由闽中督抚转奏,兵备道与总兵得专折奏事。于是达洪阿、姚莹覆奏云:『臣等查台湾戍兵名虽一万四千,内除澎湖两营隔海、噶玛兰一营远在山后,其山前一厅、四县,地亘一千余里,海口林立,民情不靖,现当戒严,若遇大帮洋船,实形单薄。欲请兵内地,则本省海防吃紧,缺额戍兵尚难补足;欲请兵外省,则客兵地利生疏,且远隔重洋,缓不济急。惟台人习斗,胆气较优;且自卫乡邦,其情较切。若晓以大义,优其爵赏,尚可有为。是以臣等自二十年八月先后赴南、北路督同厅、县委员遍谕绅耆联各庄团练义勇,半守本庄、半听官调;已据各属册报,练勇四万七千一百有奇,请领义旗腰牌。此皆平时不领经费,调用始给口粮。其各海口,则自二十年洋船窥伺台湾击退后及上年厦门失守,洋船再犯鸡笼,臣等陆续添派守口常驻弁兵三千六百六十八名,益以调募屯丁、义勇、水勇五千五百余名;其分防陆路、守城及澎湖兵勇均不在内。惟兵勇分驻,只可御三数洋船;设有大帮,则需调取陆营兵及团练义勇出御。仍遵圣训,不与海上争锋;俟其登岸,设伏击之。伏思用兵之道,气不可馁,贵从容布置;言不可夸,贵切中机宜;谋不在奇,贵深明事势;人不在众,贵协力同心。洋人之长,在火船、火器;守御之法,其要有五:一曰塞港。各省近皆讲求,当各因地势而用。台郡近城,惟国赛港与三昆身之新港最宽深;新港现用大竹篓及木桶载石填塞,国赛港则以不堪用之哨船并制大木笼千余载石堆水中,均设兵勇守之。至四草港与安平大港对峙,安平为重兵所在,而以偏师扼守四草港内。复制大木排四座,上架大炮,拦截港门;更制长二丈大木攒数百枝,上施大铁钻带钩,贯以藤条,横浮水上,以罣其船:此塞港与守港之法也。二曰御炮。沿岸设石壁,外以竹篓贮土作炮堆,或用大竹篓夹筑土墙,长数百余丈,下更挖濠埋钉桶、竹签或布铁蒺藜。臣达洪阿近更制地雷,埋伏数十处以待。三曰破其鸟枪。水中用竹筏,上设木架张牛皮、棉被,使水勇乘之以进。岸上则于藤牌外,新添翻架,五十名为一排;后藏小铜炮、抬炮、抬枪,可以破其鸟枪、火箭、火镖。又炼翻被手法,用五十人为队,以水湿棉被张其两角,兼执两刃排列而前,长矛鸟枪随进,较藤牌更为得力。四曰守城,台湾郡城逼近海边,安平即系西城三郊商贾云集之所,向有炮台三座;近更加筑坚厚,复围建木栅七百余丈,守以义勇。城内八坊八十二境,谕令绅士铺民每段树栅,自选壮丁稽查严守;现在送册亦五千余人:此臣等筹防城内外之大概情形也。五曰稽察奸民。夷虽猖獗,皆由所在奸民勾引。广东、厦门、宁波本洋商所聚,通市已久;无赖之徒素食其利,故为之用。台湾向无洋商,洋舶不到,似无此患;而民情不靖,则其患更深。昨凤山逆匪张从竟以广西逃军,在广东与通番奸民勾结,回台纠人为英内应;幸为台湾县知县阎炘擒获,首、从伏诛,并究出英用汉奸刘相、苏旺为主谋。本年夷首濮鼎查,复自定海遣夷目颠林偕汉奸黄舟等以重赀来台窥探,欲行勾结;久即被获,而南北匪徒上年复痛加歼剿。惟是英逆既屡次失利,怀憾转深;果否遂能戢其邪谋,尚在未定。臣等益当督饬文武随时严密稽查,以防意外之虞。且夷囚现在郡监一百六十八名,解省既有不可,久禁亦非善计,甫经奏请训示;设未奉到批回而大帮猝至,惟有先行正法,以除内患,是为要着。至台湾惟郡城临海,最为险要;其余厅、县皆距海数十里,民庄皆用竹围,足御夷炮。独海口沙地水咸,不能种竹;惟令各口添炮墩、土墙,相机办理。又各口惟鸡笼三面环山,险峻可守;沪尾两山对峙,一港中通,其险次之。此外,则一望平沙,港门皆在水中,或有暗礁、沉汕,犹可限阻洋舟;否则,全仗人力,自当相度地势而行,不能一律办理。现令各民庄自相结联,倘洋人登岸,即同官兵设法邀击。盖兵事顷刻变易,全在不失机宜,非成法所能尽者,亦惟存乎其人。将吏果皆有勇能谋?是又臣等之愚所不敢遽信也!臣等才识庸愚,当此巨任,惴栗时深,何敢遽操必胜;惟有竭诚毕虑,仰报高厚鸿慈于万一』。
——以上见原书卷十。
夏五月,英俘■〈口望〉噶等伏诛。
先是,淡水、鸡笼海口擒获英人,总兵达洪阿、兵备道姚莹将提郡查讯,因嘉义匪徒滋事暂停。及事平,仍分起提解来郡,委台湾知府熊一本、知县阎炘带习英语之宋廷桂、何金逐一研讯,将奏诛之。复奉上谕:『御史福珠隆阿奏请暂留罪夷、以便解省讯究一折,台湾擒获逆夷多名,如果尚未正法,即着刘鸿翱饬令达洪阿等按照该御史折内所陈千里镜一节毋庸查究外,其余逐层究结,明白晓谕,务得实情,密筹办理,冀有裨于攻剿机宜』。姚莹覆奏略云:『臣等钦奉谕旨后,复加研讯。据黑番头目■〈口目〉莉■〈口空〉等供称:伊等均红毛望结仔、吽朥油各岛人,驾夹板洋船,向属英人管辖,每年俱纳鸦片烟土为贡税。前年中国查禁烟土,无从销售,英王遂索纳金银;各岛亦因烟土难销,无金银供应,仍求收纳烟土,英王即于槟榔屿、望结仔、实力等处,雇调兵船七十余艘,在孟加剌会齐,大船用八九百人、小船五六百人,每人月给番银四、五圆至十余圆不等;又汉奸数人沿途卖货买物供用,令大头目带各船至中国,与领事义律求通商。因中国严禁如初,即带各船至虎门、舟山、厦门等处滋扰。去年英王撤回义律,另以璞鼎查为领事;大头目随派三十余船攻厦门,续派二十余船再攻浙江,又派伊等三桅船三只来台窥伺。伊等船于八月十二日晚先到鸡笼外洋,其同来二船不知何处阻停。伊等遂于十六日驶入鸡笼港口,与官兵开炮相攻,被岸上炮击倒大桅;伊船立破,船中番官三人(一名可失万、一名巴剌不、一名龙不粦)见势危急,一于拜天后跳海、一伤目,其一同白番数十、黑番三百余及汉奸数十分驾杉板船四只逃走。官兵乘船追至,诸夷或投海死、或被杀死,伊等均被生擒;船上大小炮三十余门及药弹、金银、器物,俱各散失。此该夷船听从英逆各处滋扰,来台被擒原委也。诘以汉奸姓名、里籍;据称汉奸俱系粤人,前英人在广通商,与管事白番相识。以是雇在各船照料,伊等实不知其姓名。诘以制药、制炮,该逆能否造办?据称:火药、船只俱在本国及■〈束〉息制造,炮用铜铸;伊等但能用药点放,不能造办。诘以硝磺、米石由何处偷漏、所需内地何物接济?畏惧中国何项兵法?据称:硝磺、米石俱由息■〈束〉、孟加剌等处运来,或各处汉奸接济;船中所带干面粉饼极多,非必需内地之物。至在中国打仗,最怕搁浅,是以到一海口,必量深浅;最怕火攻,是以船之两舷皆用夹木,中层注水以防炮火等语。臣等复诘以槟榔屿、望结仔、息■〈束〉、孟加剌、实力等处是否国名?所获图册、番书是何奸计?据称:孟加剌、实力是英国属岛,槟榔屿、望结仔、息■〈束〉三处是英国大码头,在葛剌巴一带,顺风亦须四、五月方到中国。至所带图册,是沿途各岛及中国地图;番书,是管船白番甲毕丹之物。伊等黑番俱不识字,莫能解说等供。再三严诘,矢口不移。臣等查该逆番等因天朝不准贩卖烟土,辄听英人调派,分至各省滋扰,实属罪大恶极;若如该御史所奏解省审办,非惟现乏文武官兵护解过海,且此项黑番俱各岛乌合愚蠢之人,问以秘要情形,不能明晰,且恐洋面番船闻而截夺。应否仍照臣等原议,即在台正法,以彰国宪而快人心;抑如该御史所奏,暂缓正法之处?臣等未敢擅便』。寻奉旨:『将头目监禁留存,听候谕旨;其余概行正法』。于是将鸡宠擒黑番一百二十三名,除受伤在途、在监身毙外,又留存头目■〈口目〉莉■〈口空〉、哈吻叻■〈口尔〉二人,其余望葛等一百十七名斩决。又将大安生擒红、白、黑番四十九名解郡讯供后,亦留存红番头目颠林、大伙长律比、二伙长吧底时、三伙长科因谏呢、副头目怒文、白番头目伊些骆、黑番头忍满七人,其余红番肐哩等三名、白夷密林等十名、黑番伊骚等二十九名悉诛之。
〔冬十二月〕,罢台湾镇总兵达洪阿、兵备道姚莹。
江宁议款成,约各归还俘获;而台湾先后英俘百六十五人已于五月奉旨伏诛,惟以白酋还之。璞鼎查抵厦门,积怀惭恨,遂讦台湾镇达洪阿、兵备道姚莹冒功贪赏,掳杀其遭风逃难商民;并张伪示,思与台湾构怨。而主款官吏及失守文武亦忌之,肆为蜚语。莹等申奏云:『臣等遵旨释还英俘及此次遭风英人,业将两次委员护送并厦门英官来台情形具奏。兹据各禀,委员张肇銮护送此次遭风洋人二十五名,已于十月初八日交讫。其委员卢继祖、梁鸿宝护送释回头目颠林等九十名,因风于十月二十一日始到厦门;先有洋船在港口守候,即将颠林等拦去鼓浪屿,尚未给回照。风闻璞鼎查已到厦门,与鼓浪屿夷酋札士必作何忽生异议,以为台湾正法之洋人,皆系遭风洋商,不应正法等语;臣等不胜骇异。查台湾洋面,自上年八月初一日后即有洋船南北游奕,并无风暴;初九日始有台风,至十二日申刻即止,该洋船系十三日申刻泊鸡笼外洋,十五日辰刻移泊近口之万人堆。十六日卯刻驶进口门,对三沙湾炮台连发两炮,打坏兵房;我兵即放炮回击,见其桅折绳断,船即退出口外,冲礁击碎。该船来台游奕在未起台风之先,及到鸡笼洋已在风息之后;且先泊外洋、后进口门,中历三日之久,何得谓之遭风?如系商船,为何开炮攻我炮台?且尚有所获洋人大小炮位多门及战甲可证。及九月初五日,又有三桅洋船至鸡笼,攻我炮台、石壁,烧我哨船一只;因上岸洋人为我兵炮毙,始退。似此攻战交锋,何竟不言,而以遭风借口?本年正月大安之役,先有三桅洋船三只在彰化五■〈氵义〉港外洋;臣等设伏定计,密遣渔船诱其搁浅击破,除杀溺外,生擒颠林等四十九人及广东奸民郑阿二、黄舟等五人。起获炮械,内多宁波、镇海各营军器,镌有字号;并起获浙江提督水师号衣、旗帜各二,署温州镇左营守备本汛水陆程途山水形势册一,浙江巡抚札温州左营包游击捕盗、又札包游击查获贩卖鸦片之犯各二,并颍州营左军葛守备札薛外委查守兵陈廷俭各印文,现俱存库可验。若系商船,何有此物?其为在浙骚扰之兵船无疑。且据该夷目及奸民郑阿二等供称,系璞鼎查自定海遣来,持书寻台湾逃军张从等内应;而张从已于上年由台被获正法,果有其人。似此供证确凿,乃捏称遭风商船,以饰其在台挫衄之耻;夷情狡诈,一至如此。且事在和议未定,薄海同仇;即使洋船实系遭风,亦当乘势攻击,方为不失兵机。岂有释而不击、擒而不杀之理!况洋人夹板虽多,中多派用商船打仗;胜则称为兵船以耀其武,败则指为商船以讳其短,此无足怪。乃于和议已成之后,追寻前事,谓台湾不当以其人正法,成何理耶?臣等幸逢圣明在上,此等无理之言,本不足上渎宸聪;但夷情难定,其在台者已感激恭顺于先,而在厦者忽为此饰情翻异之说。诚恐讹言易滋,于大局甚有关系。现在来台洋人虽已悦服,但江、浙大帮洋船尚未南归,不可不防患于意外。今既有所闻,不敢不据实上陈圣鉴』。又奏云:『前此侥幸成功,实由仰承圣训,先事指示机宜;又得文武。员弁、绅士义民人思敌忾,愤切同仇。且督、抚臣深悉海外情形,屡次令臣等便宜行事,不为遥制。是以臣等不避嫌疑,遇事径行具奏。故能不失机要,境土安全。即正法之夷,自上年八月及本年正月俘获,皆羁留久之,迨该逆连犯乍浦、吴淞,始奉旨正法。诚以海外奸民屡次勾通滋事,众至百数十人,久恐生变。彼时尚未就抚,不得不除内患,仍留其头目,未肯全诛。臣等仰体皇上格外之仁,安敢滥杀。敌未就抚,兵商皆我仇雠;况骚扰有据,前后奏牍具在。祗以上崇国体、下固人心,张我军威、作我士气,乃蒙圣主俯鉴海外孤危,内安外攘之难十倍内地,不惟臣等及全台文武屡邀宠恩,迥逾常典;并以台地人心浮动之区,绅士、义民能知大义,每于赏劝奖励之中,特加优异。圣谟广远,烛照遐方,所以鼓士气而励戎行,迥非臣下所能企及。臣等力小任重,本深以为惧;台湾之赏愈厚,则英人之忌愈深。观该酋示中有云:『中华之辱,莫甚于此』;其情亦可见矣。厦门与台湾对峙,洋人在厦设立码头,商船往来贸易;臣等在台,实犯彼之大忌。今伪示称,请大臣代奏伸冤;谅此虺蜮之情,断不能逃圣鉴。而臣等密迩仇雠,彼必借口而来滋扰;纵使防御周详、人心巩固,第方今受抚之初,岂可以一隅致碍大局!伏乞皇上天恩,将臣等开缺,即日撤回,听候钦派大臣到台查办,俾台湾免生兵衅。至台湾各口要隘设防兵勇,前已酌量抽减,以节经费;今夷即与台湾为难,不得不仍行严备。并求迅赐简放镇、道,以重地方而专职守』。时诸大吏虑兵端再启,各据洋人递词入奏。耆英竟劾台湾镇、道冒功,达洪阿、姚莹遂罢。
——以上见原书卷十一。
癸卯、道光二十三年
春正月,诏怡良谳台湾狱。
夏五月,逮台湾镇总兵达洪阿、台湾道姚莹入都。
春正月,诏怡良谳台湾狱。
时英酋流言四布,欲罪台湾镇、道以雪愤。诏闽浙总督怡良渡台查办;并奉廷寄:『倘此案稍有隐饰,不肯破除情面,以致朕赏罚不公不明,又误抚夷之局,将来朕别经察出,试问怡良当得何罪!凛之、慎之』。怡良既渡台,即欲传旨逮问,而台郡兵民望其驺从,相与喧噪不已;达洪阿亟谕解之。次日,又持香炬赴愬行营,复经镇、道抚循遣散。而全台士民远近奔赴,合词申理;怡良惧激变,受其词,慰而遣之。然既奉明谕,不欲误和抚之局,思从权完案。至是,宣传上意,迫镇、道具供;以两次洋船之破,一系遭风击碎、一系遭风搁沉,实无兵勇接仗之事据奏。又称:此事在未经就抚以前,各视其力所能为,该镇、道志切同仇,理直气壮,即办理过当,尚属激于义愤;惟一意铺张,致为借口指摘,咎有应得。达洪阿、姚莹遂不敢坚执前情,求奏请治罪。
夏五月,逮台湾镇总兵达洪阿、台湾道姚莹入都。
怡良等奏上,有旨逮达洪阿、姚莹入都,交刑部会同军机大臣讯结。议上,奉上谕:『该革员等呈递亲供,朕详加披阅。达洪阿等原奏,仅据各属文武士民禀报,并未亲自访查,率行入奏,有应得之罪;姑念在台有年,于该处南、北两路匪徒迭次滋扰,均迅速蒇事,不烦内地兵丁,尚有微劳足录。达洪阿、姚莹着加恩免其治罪,业已革职,应毋庸议』。
初,姚莹就逮时,上浙抚刘韵珂书云:『莹与达镇军以擒斩夷俘,为夷目谲愬,大帅相继纠弹,更有摭拾浮言,为彼之助者;致干震怒,逮问入都。既负圣明特贲之恩,又孤上台知荐之德,惶悚难言。即当赴省,候文就道,不得面辞。承明谕:「原奏未尝不是,惟斩俘太急。再逾两月则抚议成,而事可免』。又谓:『镇、道此行非辱甚矣!大君子持论之允也,顾尚有未白于左右者。今局外浮言,不察情事,言镇、道冒功,上干天听。夫冒功者,必掩人之善以为己美,未有称举众善而以为冒功者也。鸡笼距郡程十日,大安稍近、程亦五日,皆在台之北境;两次擒夷,均非镇、道身在行间,惟据文武士民禀报之词耳。自古军中验功,皆凭俘馘、旗帜、铠仗,有则行赏,故人人用命。是以周师耀武,史有漂杵之文;项羽自刎,汉有五侯之赏。所谓「兵贵虚声,宽则得众」也。鸡笼之破洋舟虽以冲礁、大安之破洋舟虽云搁浅,然擐甲之士不懈于登陴、好义之民咸奋于杀敌,乘危取乱,未失机宜。洋舟前后五犯台洋,草屿贼船勾结于外、逆匪巨盗乘机散乱于内,卒得保守岩疆,危而复安,未烦内地一兵、一矢者,皆赖文武士民之力也。第无以鼓舞而驱策之,焉能致此!况当时各路禀报,皆称接仗计诱;所献夷囚、炮械、衣甲、图书既验属实,复有绿营旗帜、军衣、刀仗与浙江巡抚营官印文、火药、道里数册,确系骚扰内地之兵船。其时敌焰方张,蹂躏数省,荼毒我民人、戕害我大将,朝廷屡有专征之命、阃外曾无告捷之师;宵旰忧勤,忠良切齿。郡中得破舟擒夷之报,咸额首称庆,谓海若效灵,助我文武士民歼此丑类,亟当飞章入告,上慰九重焦愤之怀,且以张我三军挫敌锐气;在事文武方赏劳之不暇,岂为镇、道不在行间、功不出己,遂贬损其辞哉!镇、道原奏,皆据众报汇叙,未言镇、道自为;即文武禀报,亦未没士民所获,士民亦未有控文武攘其功者。怡宪渡台逮问镇、道,成算早定。一时郡兵不服,其势汹汹;镇军惧变,亲自拊循慰谕乃散。翌日,众兵犹人持香一炷,赴钦使行署泣愬;而全台士民远近奔赴,具呈为镇、道申理者甚众,皆未邀台案议叙之人也。虽宪批不准,然皆已受其辞,有案可稽;则镇、道非有冒功之心明矣!鸡笼洋舟到口三日后乃开炮,我兵亦开炮相持;大安洋舟实为渔人所误搁浅,兵民因以乘之。当时陈辞,初非臆造。讵料就抚后,追憾台湾擒斩其人,遍张伪示,以为「中华之辱,莫甚于此」;计逐镇道,以快其私。大帅相继纠参,而台湾冒功之狱成矣。在诸公创巨痛深,以为甫得休息,深惧再启兵戎;谋国之意,夫岂有他。正月二十五日,怡宪抵台;次日,传旨逮问,以所访闻,令镇、道具辞。莹与镇军熟计:英人强梁反复,今一切权宜区处,肤愬之辞,非口舌所能折辩。镇、道不去,而英或至,必不能听其所为;英或别有要求,又烦圣厪,大局诚不可不顾。且愬出英人,若以为诬,英必不肯服;镇、道天朝大臣,不能与夷对质辱国。诸文武即不以为功,岂可更使获咎,失忠义之心;惟有镇、道引咎而已。盖英未抚以前,道在扬威励士;既抚以后,道在息事安民。镇、道受恩深重,事有乖违,无所逃罪,理则然也。且上年十二月初三日,镇、道见英伪示,即照录具奏,自请撤回查办。其折在口守风,闻怡宪已奉旨渡台,乃追回钞呈怡宪舟次,缮折犹存。今以罪去,诚乃本怀;将来入都,亦必如前请罪,以完此案。夫世俗纷纷,皆由富贵功名之念重、君臣道义之念轻耳。苟利社稷,即身家在所不计;古有杀身成仁、毁家纾难者,彼何人哉!怡宪不谅志士立身,以为及此尚形强矫,颇相诘责,不能辩也!至台湾镇、道奏事,乃国制也。隔海文书往复,不能刻期;军中朝夕百变,若事事请命,则贻误多矣。惟念大君子有知己之感,区区微忱,幸亮察之』。又与方植之书云:『年前接读手书及论洋务文,深为叹息!所论何尝不中,无如任事人少、畏葸者多,必舍身家性命于度外,真能得兵民心,审事局之全、察时势之变,复有强毅果敢之力,乃可言之。此非卤莽轻躁所能济事也。虽有善策,无干济之人,奈之何哉!今世所称贤能矫矫者,非书生、则狱吏,何可以治太平之民耳。晓畅兵机,才堪将帅,目中未见其选也!况局势已成,挽回更难为力耶!莹五载台湾,枕戈筹饷、练勇设防,心殚力竭,甫能保守危疆,未至偾败。然举世获罪,独台湾屡邀上赏,已犯「独醒」之戒;镇、道受赏,督、抚无功,又有「以小加大」之嫌。况以英人之强黠,不能得志于台湾,更为肤愬之辞恫喝诸帅,逐镇、道以逞所欲;江南、闽中弹章相继,大府衔命渡台逮问,成见早定,不容剖陈。当此之时,英为原告,大臣靡然从风,断非口舌能争之事。镇、道身为大员,断无哓哓申辩之理;自当委曲以全大局。至于台之兵民,向所恃者,镇、道在也;镇、道得罪,谁敢上控大府、外结怨于凶酋乎?委员迫取结状,多方恐吓,不得不遵;于是镇、道冒功之案成矣!然台之人,固不谓然也;始见镇、道逮问,精兵千人攘臂呶呼,其势汹汹。达镇军惧激变,亲自拊循、婉曲开譬,众兵乃痛哭投戈而罢。士民复千百为群,日匍伏于大府行署,纷纷佥呈申诉者,凡数十起;亦足见直道自在人间也。覆奏已上,天子圣明,令解内审讯;寻绎谕辞,严厉中似犹有矜全之意,或可邀末减也!委员护解启程,当在五月中旬;大局已坏,镇、道又何足言!但愿委身法吏,从此永靖兵革以安吾民,则大幸耳。夫君子之心,当为国家宣力分忧,保疆土而安黎庶,不在一身之荣辱也。是非之辩,何益于事!古有毁家纾难、杀身成仁者,独彼非丈夫哉!区区私衷,惟鉴察焉。倘追林、邓二公相聚西域,亦不寂寞;或可乘暇读书,补身心未了之事,岂不美哉』!
——以上见原书卷十二。
辛亥、咸丰元年
诏雪达洪阿、姚莹冤
初,上在潜邸,即深知达洪阿、姚莹之冤。至是,诏告天下,有曰:『当时政府力排异己,如达洪阿、姚莹之尽忠尽力,有碍于己,必欲陷之』。于是台湾之狱大白,姚莹等寻起用。
——以上见原书卷十三。
庚申、咸丰十年
冬十月,建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
时各国交涉纷烦,军机处难以兼理,因议建总理衙门。奉上谕:『恭亲王等奏「办理通商善后章程」一折,均系实在情形,即照原议办理。京师设立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着即派恭亲王奕诉、大学士桂良、户部左侍郎文祥管理;并着礼部颁给「钦命总理各国通商事务」关防。应设司员,即于内阁部院、军机处各司员内满、汉挑取八员,即作为定额;毋庸再兼军机处行走,轮班办事。侍郎衔候补京堂崇厚,著作为办理三口通商大臣,驻扎天津,管理牛庄、天津、登州三口通商事务,会同各该将军、督、抚、府尹办理;并颁给「办理三口通商大臣」关防。其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及内江三口、潮州、琼州、台湾、淡水各口通商事务,着江苏巡抚薛焕办理。新立口岸,惟牛庄一口归山海关监督经管;其余登州各口,着该督、抚会同崇厚、薛焕派员管理。所有各国照会,随时奏报,并将原照一并呈览;一面咨礼部转咨总理衙门,并着各该将军、督、抚互相知照。其吉林、黑龙江中外边界事件,并着该将军等据实奏报,不准稍有隐饰』。
——以上见原书卷十五。
乙丑、同治四年
以两江总督兼理南洋大臣。
南洋自五口通商,外洋麇集,换条约诸事,交涉纷繁。咸丰八年,曾颁钦差大臣关防,或归两广总督、或归两江江苏督抚兼管;是年始定归两江总督专责,于是有「南洋大臣」之称。每年额拨南洋经费,洋税项下,江海关二成,粤海、山海、浙海、闽海沪尾、打狗二口(二口在台湾)各关四成;华税项下,分解一半,照四成例算;并派各省厘金项下,江苏、浙江各二十万,湖北、广东、福建、江西各十五万协济南洋,筹办海防及添制船炮、军械之需。
丙寅、同治五年
冬十一月,以沈葆桢总理福建船政。
时讲求海防,力图自强。闽浙总督左宗棠因请创立船政,派重臣总理。上命沈葆桢总司其事,专折奏事;先刻木质关防印用,一切事宜及需用经费,均与英桂、吴棠、徐宗干等商办。时葆桢方丁忧在籍,以材非其任,力辞;不许。
丁卯、同治六年
六月,沈葆桢入船政局任事。
沈葆桢既力辞船政不许,左宗棠奉命西征,复再三敦劝;葆桢犹屡辞,终莫获请。至是服阕,不得已,起任事,犹举「七难」入告。称『臣之材望,迥非左宗棠比,而所处之地又各不同。洋人性善疑,非其素所信服之人,动生疑忌。日意格、德克碑久隶左宗棠麾下,其公忠果毅亲见之而习知之,固宜为之尽力;臣于二将无一面之识。其难一也。轮船经费与别项军需不同,稍不应手,便碍大局。其难二也。绅,受治于官者也;为所治者忽然与之并列,其势必争。其难三也。官之于民,有分以相临;故威则知惩、恩则知劝。绅与士民等耳,恩威俱窒。其难四也。欲速则不成,惜费则不成。其难五也。外国可法之事无多,而制器之工实臻神妙,其人非有聪明绝异之质;但此精益求精、密益加密,不以见难自阻、不以小得自足,此意正自可师。内地工匠专以偷工减料为能,用意即已迥别;故不患洋人教导之不力,而患内地工匠向学之不殷。非峻法以驱之、重赏以诱之,不足以破除痼习。其难六也。日意格、德克碑功成之日,既获厚利、又得重名,名利所归,妒之者众;求分其利、求毁其名,皆在意料之中。稍涉湤移,则前功尽弃。左宗棠威望足以镇之,非臣所能及。其难七也。具此七难,何敢轻率从事!惟念时事多艰,皇太后、皇上且旰食宵衣,焦劳中夜;若为臣子者狃于避谤远罪之私智,何以上答君父而自立于天地之间!是以再四踌躇,欲辞不敢;计惟有毁誉听之人、祸福听之天,竭尽愚诚,冀报高厚鸿慈于万一。臣所深恃者,谕旨谆切,知自强之道断自宸衷;以万不得已之苦心,创百世利赖之盛举,必不为浮说所摇。但愿共事者,体朝廷之心以为心,勿以事属创行而生畏难之见、勿以议非己出而存隔膜之思,则大功之成,拭目可俟矣』!
——以上见原书卷十六。
辛未、同治十年
〔秋七月〕,与日本国立约。
日本,在明代藉市贡煽诱沿海奸民,寇钞海疆不已。至我朝,始伏处东隅,不敢动。康熙以后虽通市,而禁绝贡舟,然亦惟我之估帆往,而彼之商船不来。及闻西洋诸国咸得在中华互市,去年遣使来上海,请通商立约;并致书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略云:『日本国从三位外务卿清原宣嘉、从四位外务大辅藤原宗则,致书于大清国总理外国事务大宪台下:兹者,我国往昔以降,与贵国往来交谊特深。方今与西洋诸国定约贸易者,或谓我国未曾与贵国结盟。窃思我国虽僻处海隅,尚非远隔重洋;贵国声教,仰慕久矣。大西洋各国且荷一视同仁,不分畛域,谅不肯令我国受西洋诸国胁制。拟早年遣使来修盟好,祗以国家多故未果,然此事终不可久旷也。今本省业经奏准,权派从四位外务权大丞藤原前光、正七位外务权少丞藤原义质、从七位文书权正郑永宁等命往贵国,定其通信、通商正约,或驻扎京师、或往来各港等因。该使臣等投至贵宪台下,则祈随时接待,听其陈述本国所望事件,并求贵宪着实周旋,从善襄成。本省特附此书致上,谨言』。书未纪「明治三年(岁次庚午)七月」。总理衙门据奏议驳,不许。至是,复遣使来天津,恳请通商立约。
时大学士、直隶总督李鸿章兼理北洋大臣,阅其照会恭顺,又鉴于西洋诸国不遵理谕径赴京师,若行严拒,势必效尤前往;遂允代奏。上以声教西被而不东渐,非所以宏「怀柔远人」之量;廷议允行,命鸿章照会日本使臣酌拟章程。鸿章遂与其全权大臣从二位大藏卿藤原宗臣(伊达氏)订修好条约十八款、通商章程三十三款,于二十九日画押。奉批准将约互换,刊行各处,使彼此官民咸知遵守。所设领事官,在福州者兼管厦门、台湾、淡水,在上海者兼管镇江、汉口、九江、宁波,在香港者兼管广州、汕头、琼州通商各事。
甲戌、同治十三年
夏四月,日本犯台湾番社。
命船政大臣沈葆桢渡台湾设防。
日本攻生番纲索、加芝来等社。
命福建布政使潘霨赴台湾会商设防。
五月,沈葆桢、潘霨至台湾。
潘霨、夏献纶赴倭营。
日本与牡丹社番议和。
沈葆桢请派水师提督彭楚汉率师来台湾。
六月,埤南番目陈安生、买远来归化。
日本移兵于风港三家厝。
以提督唐定奎统军赴台湾助防
沈葆桢抚降生番。
秋七月,哨弁李长兴却倭兵于茄鹿塘。
筹造铁甲船。
沈葆桢请奖税务司好博逊。
提督唐定奎统军驻凤山。
秋八月,日本遣人来军致书。
提督罗大春、同知袁闻柝剿抚台湾叛番。
秋九月,日本兵大疫,多遁归。
筑安平炮台。
增台湾各路番地防营。
冬十月,日本遵约撤兵。
遣使驻外洋各国。
夏四月,日本犯台湾番社。
先是,日本有船在台湾遭风破坏,土人救出难民,官为护送,交回上海领事。是月初三日,忽有日本船一号来后山沿海地,备载糖、酒、哔吱诸物,云欲与生番联和,立马头通市。续有刘穆斋等雇墨西哥国人啤噜之船,亦来后山岐莱,至花莲港触礁船破。时有加礼宛及七交川等五社生番助之拖曳,船人因以湿物分给各番,且求寄住番庄。嗣有成富清风及啤噜经头围,语县丞邹祖寿,云:此次失去洋银千余圆,意藉向生番寻衅。至是,突以兵船三路进攻番社,一由风港、一由石门、一由四重溪,路各五、六百人。生番纷纷逃窜,牡丹、高士佛、加芝来、竹仔各社咸被焚,又声言进攻龟仔舟社。其时尚有兵轮泊厦门。于是台湾戒严。
命船政大臣沈葆桢渡台湾设防。
台湾报至,总理衙门王大臣请派大员查看情形;上以李鹤年事繁,命沈葆桢领轮船,声言巡阅台湾,相机筹办。葆桢遂密奏:『日本越境称兵,此其意有所图,尚何待问。即示以挞伐之威,并不得谓衅开自我。惟近来议洋务者,非一意畏葸苟安目前、不恤贻患将来,则专务高谈,义愤快心,不妨孤注一掷,于国家深远之计,均何当焉!臣夙夜思维,谨以管见所及,为皇上陈之。一曰:联外交。倭人狡谲非常,其称兵也,西人曾斥其非。我将情形照会各国领事,请其公评曲直;如其怵于公论,敛兵而退,上也。否亦展转时日,我得集备设防;其鬼蜮端倪,亦可随时探悉。一曰:储利器。日本之敢于鸱张者,恃美国暗中资助。又有铁甲船二号虽非完璧,而以推寻常轮船,则绰绰有余;彼有而我无之,水师气为之夺,则两号铁甲船不容不购。他如洋煤、洋火、合膛之开花弹以及火龙、火箭之类,尤须多办。明知所费不赀,必有议其不量力者;然备则或可不用,不备则必启戎心。乘军务未兴之时,尚可为牖户绸缪之计;迟则无及矣。一曰:储人才。此时欲消除萌蘗,须得折冲樽俎之才。黎兆棠胆识兼伟,洞悉洋情;臣请调之前来,以期集思广益,毋失机宜。一曰:通消息。台洋之险,甲诸海疆;欲消息常通,断不可无电线。由福州陆路至厦门、由厦门水路至台湾,水路之费较多、陆路之费较省,合之不及造一轮船之赀;瞬息可通,事至不虞仓卒矣』。
日本攻生番纲索、加芝来等社。
初,日本有数兵船寄碇琅■〈王乔〉。是月二十日,以一船载生番俘馘及伤亡兵回国,余船续赴厦门;又以一船赴后山载兵百余,过噶玛兰入鸡笼口买煤,琅■〈王乔〉遂无倭船。其登岸之兵二千余人,分驻大浦、琅■〈王乔〉、龟山。时以轮船运粮械济军,又以财物诱降番社。其牡丹各社已破者,番众逃匿绝巘。遂移兵胁龟仔角社,社番誓死不降。网索等十一社社给一旗,加芝来社番目复导之攻八磘社。二十八日,以二百人从石门入、八十人从风港入,破三社,杀生番数人;倭兵死者二十余,伤者五十余人。
命福建布政使潘霨赴台湾会商设防。
时上厪虑台疆,命福建布政使潘霨赴台湾帮同沈葆桢筹划,并会商福州将军文煜、巡抚李鹤年、提督罗大春等办理。谕云:『现在日本兵船登岸,各国船只复驶往福建洋面,较李鹤年所奏情形尤为吃紧。着沈葆桢懔遵前旨,与潘霨慎密筹划,随时会商。文煜、李鹤年等悉心布置,毋令日本侵越,并预杜各国觊觎,方为妥善。着文煜等将拨饷、拨兵事宜妥速筹办,毋误事机!日本是否回兵?台湾镇、道如何与之理论?即着据实奏闻』。
五月,沈葆桢、潘霨至台湾。
沈葆桢、潘霨奉命后,均于是朔率洋将日意格、斯恭塞格由马尾启程,分乘「安澜」、「伏波」、「飞云」各轮船,霨船直放大洋,葆桢暨日意格等两船沿各口查察。抵南日(山岛名,在兴化海中),海坛镇总兵黄联开巡洋亦至,葆桢询悉洋面情形。越三日,抵澎湖,登勘炮台形势。翼日,抵安平,霨已先二日至。既接台湾镇、道,具悉日本侵扰情事。遂奏称:『辰下所宜行者三,曰理谕、曰设防、曰开禁。开禁非旦夕所能办,必外侮稍定,乃可节次图之。理谕一节,则臣霨过沪时,业与彼国公使柳原前光往复辩论。该酋始则推诿,继忽自陈追悔为西人所卖,商允退兵;有手书可据。乃到台后,察其情状,恐未足信;则设防,万不容缓。台地亘千余里,固防不胜防,要以郡城为根本。城去海十里,而近洋船炮力及之有余。海口安平,沙水交错,望之坦然。中一小阜突出,俗呼红毛台,盖明季荷兰国揆一王踞台湾时筑也;为地震所圯,而砖石坚厚,遗址尚存,炮亦锈而不适用。近日西洋炮火猛烈,砖石炮台虽坚,不足恃。臣拟仿西洋新法,于是处筑三合土大炮台一座,安放西洋巨炮,使海口不得停泊兵船,而后郡城可守。又北路淡水、噶玛兰、鸡笼一带物产殷厚,苏澳民番关键,尤他族所垂涎;故日意格谓急须派兵船驻扎。且去郡千里,有事鞭长莫及;臣等商派「靖远」轮船,迎提督罗大春镇之。并饬「长胜」轮船,同通晓算法之艺生转入山后,周回量水浅深,探其形势;镇、道等添招劲勇,着力训练,多筹子药、煤炭,以备不虞』。又称:『防务方始,费用殷繁。臣等既驻台地,时有动支;若俟省城展转拨解,恐难应手,致误事机。可否将台湾盐课、关税、厘金等款应行解省者,尽数截留,归台湾道衙门支销?俾遇事得迅速举行。再有不足,则由省城拨解而来,以免支绌』。又称:『台、澎之用内地班兵也,当时以新入版图、民情浮动,若用在地之兵,恐其联为一气;计弭内变,非计御外侮也。积久生弊,班兵视为畏途,往往雇倩而来;伍籍且不符,何有于技勇!臣昨到澎湖踏勘,陂陀周回数十里,无一山、一田、一树,为向来未见之瘠壤。然台飓作时,台南数百里舍此更无泊船之处。地则极要,守则极难。守将吴奇勋谓此地班兵七百余人,皆疲苶不可用。该处不生五谷,民以捕鱼为业;自少至老,衽席风涛。诚招此辈以易班兵,民间既开生途,防务尤为得力。臣等商诸镇、道,咸谓全台均宜照此办理;否则,弁兵缺额候内地募补而来,动淹累月,缓不应亟。且台地,闽、粤两籍互相箝制,可无意外之虞;即使弊端踵生,事平不难改归旧制。可否将台、澎班兵疲弱者先行撤之归伍,其旷饷招在地精壮充补,以固边防』?皆奉旨允行。
潘霨、夏献纶赴倭营。
是月初八日,潘霨偕台湾兵备道夏献纶、随员张斯桂、洋将日意格、斯恭塞格等乘轮船,由安平冒风涛出海;日昳,抵琅■〈王乔〉登岸,宿车城。诘朝,抵倭营,晤其中将西乡从道,以葆桢照会并柳原前光书函,与之辩论;及来报谒,复逐条穷话,中将词屈。霨旋复造其营,中将辞以病。霨及献纶遂遣人传各社番目,惟牡丹、中社、里乃三社以避倭不出,至者凡十五社、百五六十人,服饰诡陋,言语啁啾;通事译传大意,皆谓日本欺凌,恳求保护。因谕令具状,均愿遵约束,不敢劫杀。霨等宣示国家德意,加以赏犒;番目等咸求设官经理,永隶编氓,遂欢欣鼓舞而去。霨等因中将不出,将还;中将内惭,复来谒,仍坚以生番非中国版图为词。及示以「台湾府志」所载生番岁输番饷之数与各社所具结状,倭将羞愤。霨等厉声晓譬,乃复婉谢,以耗费无复为言。及复以理斥,倭将请遣人附我轮船,一至上海致书柳原前光、一请厦门电报寄音回国暂止添兵。霨等遂返,而风潮愈厉,轮船已退入澎湖;改由番社陆行,鸟道兽蹊蜿蜓如线,舆从饥惫,止宿风港。翼日,抵枋藔,始出番境。及回府城,往返凡十日。
日本与牡丹社番议和。
日本逐牡丹社番,遂踞其地。旋有轮船二,先后至。一径往后山射藔港;一载兵二百、倭妇十余泊射藔港(在龟山下),携食物、什具、农器及花果、草木各种,分植龟潭后湾,为久居计。复购土人,约牡丹社番目于保力庄议和。其北路「王」字番不肯和者,成富清风请兵往攻;盖欲兼营南、北两路诸番也。有倭兵数人在柴城挑一民妇,其家人斥之,为所戳伤;乡邻一时愤集,争投以石。倭兵被击伤遁去,思率党寻仇;其魁谓众怒难犯,且将与番社议和,何可遽启衅端,力阻之。盖至是,日本亦畏番之地险而民悍矣。
沈葆桢请派水师提督彭楚汉率师来台湾。
时日本见我严防,番地皆登版籍,番民久已归化,难尽诱;又自知力不能敌,诡谋已无所逞。然犹虚声恫喝,冀幸有功。适沈葆桢奉谕云:『日本若能就我范围,敛兵回国,自当消弭衅端;倘再肆志妄为,即当声罪致讨,不得因循迁就,转误事机。沈葆桢与潘霨当相度机宜,悉心筹办!应如何调拨之处?着会同文煜、李鹤年妥速布置,以维大局』。葆桢覆称:『倭奴虽有悔心,然窥我军械不精、兵力不厚,贪鸷之念,积久难消:退兵不甘,因求贴费;贴费不允,必求通商。此皆有万不可开之端、不可胜穷之弊,非益严儆备,断难望转圜。倘恃其款词,日延一日,奸民乘隙构煽,必致事败垂成。班兵惰窳性成、募勇训练无素,拟请于北洋大臣借拨久练洋枪队三千、于南洋大臣借拨久练洋枪队二千;如蒙俯允,请饬其雇轮船来台,乃有剿敌之军。前接新任福建水师提督彭楚汉天津函,云是月可以抵闽;所有臣等请拨北洋洋枪队三千人,如该提督尚在津门,应恳饬令统带来台,以资各营表率。提督罗大春,经臣鹤年奏留内地,不能不从新改图。南路迫近倭营,则以镇臣张其光专其任;该镇原有部勇一营并内地调剿廖有富之两营,更增募五营,以遏冲突。台北之要甚于台南,常有倭人窥伺,则以台湾道夏献纶专其任;该道原有部勇一营,拟添募一营,以杜旁窜。又据张其光称前南奥镇总兵吴光亮打仗勇敢、夏献纶称浙江候补道刘璈甚有勇略,各请奏调前来;合无仰恳饬两广总督、浙江巡抚派令刻日东行,俾收臂助。台民尚义而难持久,且漳、泉、粤三籍气类不同,须得人联络。前署台湾镇曾元福熟悉民情,乡评亦好;臣等拟令其倡南北乡团以资保固,并分招后山乡道,谕致屯番、生番各头人与之要约。此布置陆路诸军情形也。闽厂轮船,除来往各口传递信件外,不敷调遣。拟于沪局添调数号,由统领吴大廷督带来台,弥补空隙。此续筹布置水军情形。北洋畿辅重地、南洋财赋奥区,所借洋枪队,倭兵退后即令归防;彼时召募勇营,亦当渐臻驯熟。至倭情叵测,更当随时侦探。一切防务宜更区画者,续当驰奏』。
六月,埤南番目陈安生、买远来归化。
埤南通牡丹社,水路由海道绕山南而东,轮船日半始至;陆路由下淡水穿山,百七十里可通。其地西准凤山,膏腴远胜琅■〈王乔〉;番社七十有二,丁壮万人。倭久垂涎,畏某强悍,不敢逼;潜使人勾引,藉为声援。潘霨在琅琅■〈王乔〉,已虑其煽诱埤南诸番,曾面诘倭将。至是,谍知番目陈安生等应之;亟商夏献纶,令同知袁闻柝往招安生等番目五人,立薙发随来叩谒,葆桢分给银牌、衣服遣归,派弁兵送之,令从山后探路出山前。闻柝又招来番目买远等五十六人,葆桢均抚谕犒赏,派船送归;番目等喜谓:『沐皇上深恩,小民得居山自食其力;今日本肆虐,心实不甘。乞派兵防护』!葆桢嘉其诚恳,令闻柝募士勇五百驻其地,无事以之开路,有事以之护番;名「绥靖营」。
日本移兵于风港三家厝。
时山后有大鸟万、千仔帛二社为倭胁诱,倭旋增兵驻风港,又遣谍至茄鹿塘(离风港二十四里)潜探。沈葆桢以地近枋藔宜防,急饬营将王开俊由东港进驻枋藔,以戴德祥一营由凤山驻东港为后应。倭知我有备,相戒益严;又由龟山分兵营于三家厝,而以轻■〈舟勺〉自风港沿岸至枋藔测水,以轮船运衣粮接济。时葆桢遣驿夫赍文赴琅■〈王乔〉,至平埔,倭兵阻之;葆桢因移书诘其中将西乡。而倭人水野遵入猪朥索、高士佛诸社,声言索前年琉球被戕人尸首,携远镜周览各山;又自后湾开道,达龟山巅。其风港之营,又将分驻平埔为援应。因遣其通事彭城中平来探,至琅■〈王乔〉,谒委员周有基;讯以前日中国所议,柳原前光何以尚无覆书?并问中国四处布兵何意?有基以巡查漫应之。葆桢知其心已动,其气必馁,因照会倭将劝令回兵;否则,大兵云集,必将不利于尔。倭将志益沮退。
以提督唐定奎统军赴台湾助防
时李鸿章亦深虑台地兵单,及沈葆桢请借拨洋枪队,即奏以屯徐州之淮军十三营,令提督唐定奎统之,至瓜州以轮船分次赴台。葆桢遂奏称:『澎湖为台、厦命脉所关,守备弱处,臣等正四顾彷徨;及连接李鸿章覆函,如久旱得霖,大喜过望,臣等飞派轮船迎之。兵力既厚,彼族诡谋或有所慑而中沮。然东洋探报变态日增,勿恃其不来,恃我有以备之。但非大枝劲旅,仍无以壮民气而戢戎心!惟恳恩催其迅速前来。臣等非敢贪功好战,但倭情如此,不能不先事图维。仍请旨饬彭楚汉赴水师提督新任,庶台湾、澎湖气脉藉以灵通,金、厦诸防亦资巩固』。奉旨俞允。又潘霨先募前烟台税务司博郎练洋枪队,而嘱前署镇曾元福为招土著壮勇五百,交博郎教习;至是,霨偕元福、博郎等赴凤山旧城募土勇,并励乡团。因亲履海口之打鼓山、大科围、五块处踏勘要隘,建兵栅,以待淮军分驻。
沈葆桢抚降生番。
沈葆桢欲招抚台南、北路生番。南路,拟由下淡水开山路通埤南,遣人随埤南番自从山后探路出山前。既知埤南番与西路各社番素隔绝,葆桢恐入山愈深则用力愈难,且虑有他虞,首宜招徕。及遣总兵张其光自凤山往勘麟乐、上元诸庄(在下淡水),询之土人,始知由潮州庄通埤南路直而坦。时昆仑、饶望祖、力扶圳、鹿坡角四社番闻总兵至,来求见;其光抚慰遣还。抵下淡水,有山猪毛社番总目求见,且愿出力;其光驻骑待之。又有扶里烟六社番目率百余人迎谒;其光分赏银牌、衣服,谕以薙发、引路开山,皆首肯欢呼云。惟有番丁受赏,归途为屯番伏枪伤毙一人;都司丁汝霖以白其光,其光不即往查,遽回府城,又不告知葆桢。葆桢奏劾,旋以无妨大局,仍留任,俾讫其事。此招抚台南生番情形也。
北路,自苏澳至岐莱港,水程百余里,悬流逆浪,舟行甚险;陆路二百余里,则悬崖峻峭,古木老藤丛杂,兵难大进。于是拟开平路以宽一丈、山蹊宽六尺为准。属夏献纶由旗后乘轮船往巡,绕道澎湖,绅耆言前有倭船驶近放炮,居民惊骇;献纶谕令亟办团练自卫,以轮船添募水勇驻之。于是淡水、葛玛兰各厅属,皆设乡团。苏澳地扼冲要,民番杂处;献纶恐易启衅,遂躬驻其地。葆桢虑苏澳至岐莱水陆艰险,路未开,而献纶以一营驻之、力太单,令增募士勇二营;有事则充伍,无事则开山。俟路成,则分移岐莱诸处垦荒;运火药数万磅给之。献纶遂开岐莱新道,节次设藔驻勇;复增募勇夫三百、料匠二百同入山伐木,不十日开路近千丈。台北生番,自此多归附矣。
——以上见原书卷十七。
秋七月,哨弁李长兴却倭兵于茄鹿塘。
时倭营在后湾风港者,盖房、掘濠、竖竹围,日演枪炮;又以酒食召居民,而给以绫布、毡扇诸物。旋以轮船载兵六百,并雇琉球工役百余人,军粮枪械称是;于初三日乘昏夜至茄鹿塘,向防营迭发枪炮,以小船载兵将登岸。哨弁李长兴密令兵勇伏竹围内,诫无哗;俟既近,起击之。倭见我军寂然久之,知有备,遽敛队退。时美国人格塞尔在倭营,来郡访洋将斯恭塞格,并探柳原前光到京所议若何?中国调兵何意?斯恭塞格据公法答之,且告以李让礼为厦门恒领事拏解往沪。格塞尔意沮而去。
筹造铁甲船。
初,沈葆桢奉命防台,即言铁甲船当购、电报当设。遂招电线洋匠到台,拟从台湾府城北至沪尾,转白沙渡海,过万安寨(在福清县)登陆至马尾(在福州省城东),先从陆路起工;洋匠请回沪,与外国电局商议。洋将日意格以台地与沪、粤隔远,釆购多艰,因留斯恭塞格于台,自请归沪另雇工匠、购办物料;葆桢并谕其定买铁甲船二。旋雇来炮台洋匠头帛尔、陀鲁富二人、枪炮洋教习都布阿拉、保德、蛤利孟、贝鲁爱四人到台,令于安平海口相度要隘,绘图以进。
葆桢旋疏陈防务,略云:『台地六、七月间台飓时作,琅■〈王乔〉浪涌,难泊轮船;龟山倭营又当风冲,亦难站脚。倘我陆兵厚集,乘此烈风暴雨并力合剿,彼铁甲船不得近岸;孤军悬绝,不难尽歼之海隅。此等情形,想亦倭所深悉;所以日来情状,倍见张皇。若八、九月风浪渐平,彼之轮船必麇集海岸,互为攻援,我之防水较防陆更亟;此时非多备战舰不为功。现在柳原至都,款服与否,尚未可知;臣等夙夜深筹,既望淮军即至,又盼铁甲遄来,盖为此耳』!又疏:『请并力防务,以伐戎心。闻李让礼为厦门领事所擒,又为沪领事所释;虽信否未可知,究一李让礼之去来,何关大局?我若可以自信,彼亦无所能为。淮军计日可以到台,臣霨复于初四日驰赴凤山,饬将营棚、薪米一切具备;南路得此劲旅,可壮声威。提臣罗大春已赴苏澳,「扬武」轮船往载其原部楚勇一营;夏献纶派朱名登所招楚勇,闻亦成军:日内均可东渡,北路亦足资捍御。澎湖守备素虚,现借海关「凌风」轮船驻彼教习,分闽厂六船随之,合操阵法;并兼顾地方。惟安平之炮台,照西法兴筑;所雇洋匠初至,尚未施功。而台地自六月以来暴风猛雨迭作,通计台城二千七百余丈,倒塌千有余丈、坼裂又三四百丈;固由始基不慎,亦缘台地常震,土弱沙松,砖石难购所致。见已发银,由台湾知府周懋琦转饬绅士分段监修,多加蜃灰,厚砌基址;冀以外防冲突,内固人心。而役巨工繁;非一时可毕。电线已有成言,近复翻异,屡经日意格驳诰,乃欲以旧线搪塞;臣等饬其不许迁就,致重款虚糜。然电线尚可缓图,而铁甲船必不容少,臣等曩派船政总监叶文澜同日意格赴沪定买,近据函称:所议英国之船,非英使周旋其间,无从成购;丹国一船合约垂定,旋以不肯担承直驶入中国及换中国旗号,复致中变;日耳曼一船,有船无炮,制成且逾十稔,水缸只堪包用两年。臣思国家掷此巨款,原为利用起见;倘费百余万帑金,易一朽烂之船,将益为外人所侮。臣嘱日意格勿惮往复之劳,务求坚致之物;倘议购不成,不如鸠工自造。虽三年求艾,要可计日成功。南北抚番、开路诸事,勇夫齐集,畚锸日兴。惟中路水沙连、秀姑峦一带为全台适中之区、腹背膏腴之壤,故洋人在台者,每雇奸民带往煽惑番众。闻该处社藔,竟有教堂数处。深林迭嶂,罪人、积匪往往逋匿其间,如逆匪廖有富等即恃以藏身;而彰化之集集街,近复有「扎厝」毙命之事。安保日后不为倭族勾通,断我南北之路。臣等与营务处黎兆棠,商令募兵前往抚番搜匪,并开路设防。要之,倭将非不知难思退,而其主因贪成虐,不惜以数千兵民为孤注之举;谣言四布,冀我受其恫喝,迁就求和。倘入其彀中,必且得步进步。此皆屡试屡验之覆辙,早在圣明洞鉴之中。议者以为台地得淮军、得铁甲船,则战事起;臣等以为得淮军、得铁甲船,而后抚局成。夫费数百万帑金,歼此贪主所陷溺之数千兵民,不特无以体皇上遍覆之仁,抑且不足示天朝止戈之武。臣等之伋伋于儆备,非为台湾一战计,实为海疆全局计;愿国家勿惜目前之巨费,以杜后患于未形。彼见我无隙可乘,自必帖耳而去。但宽其称兵既往之咎,已足见朝廷逾格之恩;倘妄肆要求,伏恳我皇上坚特定见以却之。彼暴师于外,怨讟繁兴;不待挥我天戈,而内乱将作。倘议者徒急欲销兵,臣等恐转成滋蔓矣』!
沈葆桢请奖税务司好博逊。
夏献纶来苏澳招抚岐莱生番,首查倭人刘穆斋失银,社番有无盗劫,以防倭人借口。沪尾税务司好博逊习知倭情,愿相助;许之。令与委员偕至苏澳,集讯船户卑鲁等,知日本人破船后银物均搬至岸,雇人守之;惟欲从生番租地,及许,月给引线人辛资,则给有洋银;其称失银千圆,则均不知。献纶立饬噶玛兰通判洪熙恬、委员张斯桂与好博逊乘船往勘花莲港倭人遭风破船处,研讯其地要人李振发暨南日番目润澜、加礼宛社番目八宝并居民曾生等,其词大略与卑鲁同,无劫掠事;惟先后受雇值工价银百八十圆,其租地银以番目来益不受而止。番目等随缴出日本前给旗物,及城主静、儿玉利国、上田新助三人合具原单,成富清风题扇。又询猴猴社番目笼爻孝礼,亦云『五月间该船回泊南风澳,尚见内有三倭人,所携箱笼诸物具在』。献纶据禀,葆桢因奏称:『查日本和约第三条,禁商民不准诱惑土人;第十四条,约沿海未经指定口岸,概不准驶入;第二十七条,约船只如到不准通商口岸私作买卖,准地方官查拏。今台后岐莱地方,中国所辖,并非通商口岸;此次前赴岐莱之成富清风、儿玉利国、上田新助,虽准该国领事品川请给游历执照,何得潜往勾引土番?种种均违和约。现已确查,岐莱各社并无窃盗银物,应毋庸议;其缴出旗、扇各件,臣等当即发交苏松太道沈秉成转给驻沪之日本领事收回,将前次所给游历执照追销。惟前闻到岐莱者为刘穆斋,此次番目所供俱系成富清风;据洋行呈出成富清风名纸,背印字「穆斋」,其为一人无疑。其违约妄为之处,应由该国自行查办。以后该领事请发执照,应查明实在安分之人,方许发给。一面钞录城主静等原单暨各民番供结,咨呈总理衙门照会其外务省转饬该国领事照章办理,以弭衅端。至税务司好博逊深明大义,踊跃从公,涉履危途,弭我边患;除地方官及各委员俟汇案保奖外,合无仰恳天恩,饬总理衙门先将好博逊酌议奖励,以答其效顺之忱』。
提督唐定奎统军驻凤山。
唐定奎统洋枪队自徐州起程,沈葆桢派轮船七号赴瓜州迎载。是月十二日均抵澎湖,以小轮船陆续载至旗后登岸,分驻要地;定奎自驻凤山县城,军势甚壮。定奎往谒葆桢,备筹攻战方略;葆桢深以为然,属其蓄锐养精,以俟朝命定进止。
秋八月,日本遣人来军致书。
日本素恶天主教,痛绝西洋人;近见诸国纵横海表,与我立约通商,遂复变易衣冠,事事仿泰西,亦欲称雄东海,屡为诸国所愚。比窥伺台湾,见我军威甚振、民志甚固,意颇悔;然犹冀美国人援助,不即旋师。至是,其酋遣吉利用通等六人自琅■〈王乔〉来致书。一复葆桢责其伤我乡民、阻我驿书之事;请以后公差给予执照。一复劝其退兵;谓当俟柳原前光及久大保商定,彼兵进退应需主命。葆桢恐倭情狡诈,藉觇虚实,亦密遣人往侦,知倭人顷给附近奸民洋银七百圆,酬其招番及收前琉球死者颅骨之劳;又给近番号旗、布物。惟疫瘴流行,日有死亡。其副都督川琦、通事彭城中平、管粮官富田等相继染疫;以重值所雇美人机慎为入牡丹诸社绘图,亦病思归。自是,倭营已情见势屈矣。
提督罗大春、同知袁闻柝剿抚台湾叛番。
罗大春在北路开山,自东澳缒凿幽险,至大南澳岭(岭距东澳二十余里),有番贼伏丛莽,伺我军翼日逾岭刊木,兵役方瘁,凶番数百突以刀、标、鸟枪从林薄来犯,都司陈光华、守备黄明厚、千总王得凯等率勇迎拒,伤毙数番,始各骇散,我兵亦伤五人。进至大南澳,平埔广长数十里,有竹园番四十余社集众数千,将邀我军,架巨木为台,凭高下瞰;大春患其据险力拒,猝难剿平,遣人往抚,其渠皆听命,因增募勇夫千人以助役。葆桢又调驻台南东港总兵戴德祥前往,而咨唐定奎分营驻东港,为枋藔后援。南路则袁闻柝督人夫自赤山披斩荆棘,踰狮头山、入鸡笼坑;埤南番目陈安生等已率番众循山辟路,出昆仑坳以迎我军。附近番社,亦各缴倭旗归化;昆仑坳及内社番目率二百余人,请领开路器具为前导,闻柝各加赏犒。旁有望祖力社番目武甲素仇埤南,率众伏箐林放枪邀截之;埤南番格杀武甲等三人。闻柝驰谕,望祖力社亦悔罪求抚。葆桢恐闻柝孤军深入无后继,令副将李光进扼双溪口、游击郑荣进驻内埔为应援。时淮军均在凤山,张其光与南澳镇总兵吴光亮所募粤勇二千亦至旗后,军声愈壮。
秋九月,日本兵大疫,多遁归。
时沈葆桢奉上谕:『日本兵船在后湾、风港一带,意图招诱番众,恫喝村民,日久相持,情形渐怯。现在防务渐臻严密,惟中路水沙连、秀姑峦一带地方最为紧要,刻下该处社藔竟有教堂数处,并有逃匪逋匿其间,难保倭族不暗为勾通,肆其煽惑。即着迅速筹商,妥为调派。一面抚绥番众、搜捕匪徒,一面开路设防,力求固守;毋使倭族得售其奸。安平炮台,着沈葆桢设法兴筑;台城倒塌,见经发款兴修,着即饬令周懋琦认真经理。铁甲船必不可少,沈葆桢等当切实筹办,力图自强;闽厂准其兴造得力兵船,以资利用』。续奉谕云:『日本虽未启兵端,然日久相持,终非了局。现在淮军续抵凤山、罗大春所调泉勇业抵苏澳,沪尾、鸡笼等口亦拟调募兵勇,扼扎布置,渐臻周密;当随时联络,以壮声威。刺桐脚庄民,有勾引倭兵往攻龟纹社之谣;当饬令王开俊迅传该处民番解仇息事,毋任别滋事端。铁甲船购买未成,仍着沈葆桢妥速筹议,以资得力。修筑炮台,势不容缓;着沈葆桢等迅速办理,毋失机宜。罗大春招勇开通番社,该处事务愈繁,需饷愈巨,着文煜、李鹤年、王凯泰设法筹济』。于是葆桢设防益严密,唐定奎厉兵以待战;潘霨、夏献纶巡视诸军、稽核练丁,清查番社户口、给印牌,以固人心,民番俱欢欣遵办。倭无间可乘,续到轮船,一载兵七百余、一载琉球工役二百余,皆多备药弹及锹、锄、绳索器具,将为久驻之计者;旋亦遣归,并载回受疫兵役千三百余人。后至递信之船,皆不复留泊。惟初七日,倭忽移兵一棚至新街渡,庄民将户出壮丁二人设防守,倭遽撤棚归营;翼日,倭列飞轮大小铜炮于营外,添兵巡逻为卫。旋张示云:『新兵之至,乃替换旧兵,非有他意,各庄其安堵如故』。然营中疫死日多,医云水土不服所致;皆涕泣思归。遁归者日益众,倭将不能禁。
筑安平炮台。
张其光派员赴上海,购大铁炮十。恐洋式炮台遽难集事,先以巨筐盛沙上小石,堆垛为蔽。及雇来炮台洋匠,沈葆桢以候补知府凌定国与洋将勘定三鲲身基地(地滨海,距安平及台湾府城均七里有奇),先为图以进。炮台方式,四向共宽百八十丈,角为凸形,中为凹形;凸列大炮以利远,凹列洋枪以防近。亭丈六尺、厚丈八尺有奇;外周重濠,宽丈,注水深七尺。台容千五百人,置大炮五、小炮六,兵二百七十二;辅以洋枪队,资防守。台下为避炮室,以备更番休息。后为仓库,以储军粮、药弹。其墙则三合土垒成,层层撑以竹木,以防敌炮;外围以砖,其厚五尺,以防久雨、地震坍塌之虑。计砖六百万,竹木、灰石称之。惟台基尽沙地,运土须十余里,砖则由泉、厦购运。遂以定国董其役,凡半截毕工。而内地江海各要隘炮台,亦以次仿筑。
增台湾各路番地防营。
先是,沈葆桢剿抚番地,分三路开山:黎兆棠领中路,罗大春领北路,袁闻柝领南路。时兆棠虽招募成军,其地途径丛杂、岩壑深阻,水沙连等地久为逋逃薮;拟先搜积匪、次抚生番,新军不敷分布,请益兵。葆桢令吴光亮率粤勇两营,自郡城赴之。大春既至大南澳,值大风雨,棚帐皆飞;两溪盛涨,决为四渠,工役停阻。结筏以渡,番贼从丛苇中狃击,守备黄明厚等各受镖伤;又犯苏澳碉楼,大队追至,始退散。我军复进至石屋,平坡数十里,菅茅深丈余;惟山水颇清腴。前为浊水溪(距石屋十余里),路极险仄。各社亦语言互异,其通事向以欺番为利,号「番割」;番无所诉,则邀杀以泄愤。故通事入,番惴甚。其绝深阻者,亦不能详。故每进,必留兵以防后路。大春商于葆桢,以轮船配兵械驻海口;移戴德祥营,益以新募勇,分屯苏澳,以壮声援。葆桢属大春仍加意招徕,许民番咸助开山。闻柝在南路开辟,已越昆仑坳,近埤南界(距昆仑坳八十余里);俯瞰台东,沧瀛在望。惟入山愈深,番社愈杂。沿途留队扼险,兵渐单,亦请增营为后继;葆桢令张其光率粤勇两营驰赴内埔,调前路各军以次进驻。
冬十月,日本遵约撤兵。
初,潘霨函致倭使柳原前光申前约,及照覆,以未得联衔印文为词;沈葆桢如请换给。而柳原已由沪入都,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与之辩论,其使臣虽词屈,而未能就绪。是月初九日,葆桢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函称:『倭事议定三条办法,已画押互换。大久保即赴台湾,会同其中将撤兵;所有修道建房,倭人所费不赀,已许给银四十万两。撤兵后,营房概交付中国官收管;当先派妥员驰赴倭营验收,即派兵驻守,以便筹办善后事宜。因附寄会议凭单,并互换条约及给总税务司赫德扎各一』。初十日,倭领事福岛九成偕通事吴硕谒葆桢云:『大久保已往琅■〈王乔〉,特令面陈一切,并开呈事宜五条:一、从今约五、六日间,敝国拨船必齐到琅■〈王乔〉载兵回国;应请如期驾至该地,与我西乡中将会,彼此料理交代事宜。又贵国所派兵员,现不过充交代之用,彼此照应;可不必多。一、从前两国大臣来往公文,彼此撤回注销,永为罢论;其沈、潘两大臣与西乡中将曩日一切来往公文,亦宜就琅■〈王乔〉交换。一、我国人民被生番杀死,遗骸就当时收埋旧址,更建墓碑表之;将来如有亲戚朋友航海就近港口之际,藉便登岸扫祭者,务望使伊即日登岸拜奠而归。一、交代事讫,即望贵道飞扎及电报上海道台处,转申北京总理衙门查照。一、本国现在厦门派设领事,将来如在贵台所辖之地有交涉敝国事件,务望贵道速即照会敝领事,以便照办』。葆桢以抚局已成,允其所请。惟于登岸祭扫一节,饬台湾道照覆,约来时须有领事官盖印执照;祭毕即归,俾免生事。派台湾府周懋琦领员弁于十三日赴琅■〈王乔〉,并照会西乡从道,令照条约交代;饬游击郑荣率安抚军一营,由赤山拔队自陆会之。大久保已于初八日抵琅■〈王乔〉;次日,倭兵束装,以牛车载枪炮、器具登舟。懋琦同委员陈谟、都司沈国先于登岸时,即函知西乡从道。十四日,西乡遣通事吴硕请懋琦往,交出葆桢前发照会五件;懋琦亦将倭营前发照会两件还之,且索与民间交涉字据。西乡允诺,因出酒果相款,排枪队送懋琦归。十五日,领事福岛九成送来本处人民租地合约七纸,并告知先撤风港之兵;懋琦派巡检周有基及把总沈如生往。十八日,风港倭兵登舟,复寄缴风港租约呈词十一纸。懋琦恐民间尚有遗字,西乡函复,谓营内数员病故,无从寻检,以后均为废纸,遗营房三十七间。二十四日,西乡从道将龟山营兵及夫役凡千余人悉登舟,遣人交草房百有二间、板木千二百有五片;懋琦复以有基偕千总郭占鳌照收。西乡船是夕去,余船次日尽去。懋琦亦回郡,而留郑荣安抚军分驻龟山、风港,资弹压。葆桢遂将倭兵尽退各情形具奏。
遣使驻外洋各国。
初,中西既成和,诸国先后各设驻京公使一人,加以「全权」之号;名虽保护商民,实觇中国动静。曾国藩、李鸿章、王凯泰均议奏,请遣使外洋。上初以事属创行,未报。台湾事定,鸿章再疏,略云:『各国互市、遣使,所以联外交;而中国并其近者亦置之,殊非长驾远驭之道。同治十年日本初议条约,臣与曾国藩均奏请于立约后,中国应派员驻扎日本,管束中国商民,藉可联络。此举未可再缓,拟请饬下总理衙门王大臣遴选熟悉洋情、练达兵事之三、四品京堂大员,请旨赏给崇衔,往驻日本。闻横滨、长崎、箱馆各处中国商人约近万人,既经立约,不可置之度外;俟公使到彼,应再酌设总理事官公驻口岸,自理讼赋,以维国体。不特此也,泰西各国亦当特简大臣轮往兼驻;重其禄养,定以年限,以通情款。其在中国交涉事件有不能议诘或所立条约有大不便者,径与往复辩论,随时设法商办,似于通商大局有裨』。经总理衙门王大臣等议覆,奉旨报可。
臣按通商各国,在京师设公使、于行省设领事,非必欲联中国之交也,盖欲备知中国情形。乃彼来而我不往,则彼于我不啻烛照数计,而我于彼反如正墙面而窥暗室也。自遣使分往绝域,而后各国之地形、物产、风俗、政令我亦可尽悉;其离合转变,我亦可随时侦探驰报。见闻既确,声教自通,不致情事隔阂,我乃得以张弛驾驭其间。闻中华人在外洋者,暹罗约二十余万,吕宋二、三万,新嘉坡七、八万,槟榔屿五、六万,新旧金山十余万,长崎、神户、横滨等处亦各以万计。公使既出,于是复分设领事,大事由公使核办,而贸易、讼狱之事则领事扶持调护之;商之害、官为厘剔,商之利、官不与焉。而后中国之人不致为外邦所凌虐,仍为中国之民。内地富商大贾知朝廷设官外洋,不弃我辈,皆可广为招徕;丝、茶大宗,亦可自为运销。而中国之权既自操,斯外国之利亦得分矣。
——以上见原书卷十八。
附录
沿海形势略
直隶与山东联壤,即墨县南望淮安东海所城,左右相错,如咽喉筦钥。由淮达莱,片帆可至。登莱乃泰山余络,凸生于海,东、南、北三面巨浸;文登营控北山之险,尤海东之尽处也。成山以东,旱门滩、九峰、赤山、白蓬头诸岛纵横,沙碛联络,潮势至此冲激澎湃,舟难猝达。文登更扼东海之要,宁海、威海、成山、靖海四卫隶焉。自东北崆峒半洋,西抵长山、蓬莱、田横、沙门、鼍矶、三山、芙蓉、桑岛,错落盘踞,以为登州北门之护。过此而北,即为辽阳:洵天造地设之要区也(北直)。
苏州沿海,险隘甚多。举其大者:常熟之福山港、白茆塘,太仓之刘家河、七丫港,嘉定之吴淞江、黄窖港,为往来之通衢、三吴之门户。一府之要,无逾于此。长洲则泖湖浩淼、吴江则莺湖接连、吴县则太湖交通,皆出入泾道腹里之关键。一县之要,于斯为甚。其次,福山以西有三丈浦,斜桥以东有许浦、金泾,刘家河以北有新塘、浪港、茜泾,吴淞以南有宝山、以东有老鹳嘴,均属要害。至如淮、扬,东濒大海。狼山当江海之吭,蓼角掘港界扬之东南;朐山据淮海之首,郁州莺游山界淮之东北。中包泰兴之周家桥、盐城之射阳湖、山阳之云梯关、庙湾等处;率皆滨海要区,尤宜相地置备焉(南直)。
两淅形胜,大半负海。论列郡之隘口,温则飞云、横阳、馆头,台则松门、海门,宁则定海、太浃、湖头渡,绍则三江、沙门,杭则龛、赭两山,嘉则乍、澉二浦。杭居腹里,而以钱塘港海门为分口;南岸宁、绍,北为松、嘉,极西尽处为杭州。沿海之中,可避四面飓风之处,凡二十三;可避两面飓风之处,凡一十八。其余下等埯屿,可避一面飓风之处,不可胜数。然定海为宁、绍之筦钥,舟山又海外之藩篱,澳凡八十有三;昌国卫四面环海,到处可以登泊。盖江南控制在崇明、浙东扼险在舟山,天生此二处屹峙汪洋,以障蔽浙直门户,洵江南、浙东第一重镇也(两浙)。
闽峤二面当海者,兴、泉是也;四面当海者,福、漳是也。其地之冲要,如晋江之深扈、獭窟,兴化之平海,龙溪之海门,漳浦之岛尾,南靖之九龙寨溪,皆是也。然莫有如福宁州之尤险者!盖地势自西北而东南,至省城尽之矣。福宁则又于东南突出海中,其左为瓯栝海,居东面;其右为福兴海,居南面。惟福宁独当东、南、北三面之海,原为烽火门水寨;连江县原为小埕水寨,莆田县原为南日水寨,同安县原为浯屿水寨,漳浦县原为铜山水寨。其间岛澳丛杂,巨艘悉可寄碇登涉焉(南闽)。
粤省襟江带海,其东出海,则虎头门;门之东曰南头,系全粤之门户。其西出海,则崖门;门之西,曰广海卫。惟香山澳居省西南,外番住泊于此。盖岭南沿海诸郡,惟惠、潮与闽连壤,柘林为岭东第一关。南澳当闽、粤交界,在大海之中;左为闽疆指臂、右乃粤省咽喉,可以设险,可以屯田。原设南头参将,广海守备控制于外、虎头门把总防守于内,又添一部水军往来捍御,周且备也(东粤)。
按京师、天津,东向辽海,外对朝鲜;左延东北山海关、宁远,出旅顺口、鸭绿江达高丽;右袤东南山东利津,由海仓口、登州至成山卫。登州、旅顺,南北隔海遥对;东悬仓岛、西匝两京、登莱。登州一郡,陡出东海、尽于成山,海船往盛京、天津,率以成山为标准;转西南之靖海、鳌山、灵山,遂至江南海州。海州下、庙湾上,旧黄河出海之口;河浊海清,沙泥沉实。东向纡长,支条缕结,名五条沙;中间深处呼曰沙行,如往山东,必恃沙行以寄泊。江南沙船底平,少搁无碍;闽船底圆、架接高昂,涉此颇险。兼之江、浙东向澎湃,外无屏山缓其水势,故潮汐比他省为更急。如往山东、两京,必从尽山对东开行一日夜,避过此沙,方敢北向。凡登莱、淮海之稍可宽其海防者,职由五条沙为之保障也。庙湾南,自如皋、通州至京江口,内狼山、外崇明以为筦钥。崇明上锁长江,下扼吴淞;东有洋山、马迹、花脑、陈钱诸山,毗连浙之宁波、定海外岛。他如嘉兴之乍浦、钱塘之鳌子、余姚之后海、宁波之蛟川,要疆相联,实内海之堂奥,皆藉定海以为外藩;衢山、剑山更出定海之外,汪洋巨浸,洵称要害。江、浙外海连马迹,山北属江、山南属浙。陈钱外在东北,俗呼尽山;山大澳广,泊可百余艘。南之岛屿,由衢山、岱山至定海,由剑山、长涂达普陀。普陀直东而外,即洛迦门,有东霍山。夏月回洋船经此,贼艘伺劫尤多;且与尽山南北为犄角。南自崎头至昌国卫接内地,外有韭山、吊邦等山,贼匪出入无常:此则宁属也!自宁入台州黄岩沿海而下,内则佛头、松门、楚门,外则茶盘、石塘、枝山、大小鹿,在在为贼舰经由。南接乐清、温州、瑞安、金乡、莆门,为温属内海。乐清东峙玉环,外即三盘、凤皇、北屺、南圮、而至北关及闽海连壤之南关:此则温、台内外海径寄泊樵伋之区也。闽海,内自沙埕、南镇、烽火、三沙、五虎至闽安,外自南关、大小嵛、闾山、东永至白犬,为福宁、福州外护左翼之藩篱。南自长乐之梅花、镇东、万安为右臂,外自磁澳至草屿,石牌洋隔于中,海坛大岛环之:是闽安为全省之咽喉,海坛实右臂之扼要。福清万安南视平海,内虚海套,是为兴化;外有南日、湄州,再外乌坵。盖东北有东永、东南有乌坵,犹浙之南北屺、东霍、衢山,江之有马迹、尽山,系海坛之所当加意者。泉州,北崇武、獭窟,南祥芝、永宁,左右拱抱;内藏郡治,下连金、厦,以达漳州。漳自太武而南,镇海、六鳌、古雷、铜山,悬钟可以寄泊,南澳以分闽、粤。泉、漳之东,外有澎湖凡三十六岛,其要在妈宫、西屿头,北港、八罩四澳。南风波恬浪静,黑沟、白洋皆可暂寄待潮;山低洋大,水急流回。北之吉贝沉礁一线,直生东北,一日未了;内悉暗礁,惟一港蜿蜒,非熟谙者不敢放棹。澎湖之东即台湾,北自鸡笼,对峙福州白犬洋;南自沙马崎,对峙漳州铜山:延绵二千八百里。西则一片沃壤,自海及山浅阔适均,约百里许。西东穿山入海约四、五百里;崇山迭箐,生熟番蚁聚。建一郡四县,志考备载。郡治南抱七昆身至安平镇大港,隔港沙洲直北达鹿耳门。鹿耳隔港之大线头沙洲至隙仔、海翁隙,皆西护府治。港■〈氵义〉虽多,仅可容澎船三板;其巨艘之可以出入者,惟鹿耳、鸡笼、淡水港而已。南澳东悬,捍卫漳之诏安,潮之黄冈、澄海,闽、粤海洋适中要隘。外有北澎、中澎、南澎,俗名三澎;内自黄冈、大澳至澄海放鸡、广澳、钱澳、靖海、赤澳、乃潮郡支山入海,匪艇出没尤甚,贼为潮产居多。赤澳一洋,自甲子南至大星、平海虽属惠州,而山川、人性与潮无异,故于中之碣石立一大镇;下至大鹏、佛堂门、急水门,由虎门而入粤省。外自小星、笔管、沱泞、九州岛洋各屿至老万,岛屿门户丛杂,到处可樵可汲。粤匪不第■〈舟曾〉艍艟舰,即内河桨橹渔人皆能出海剽掠;藏垢纳污,莫此为甚。粤省左捍虎门、右扼香山,虽外护顺德、新会,亦全粤之要津,外海、内河奸宄不少。况共域澳门,外防番船,与虎门为犄角,未可轻视。外出十字门而至鲁万,为洋艘、番船径行之准。下接于崖门、戙船澳、马鞍诸山,此肇属广海阳江、双鱼之外卫也。高郡电白外,大、小放鸡;下邻雷州白鸽、锦囊。南至海安,中悬■〈石匈〉州,暗有礁沙,非深谙者莫敢内行;实则,高郡端藉沙礁之庇。雷州三面滨海,对峙琼州,渡海百二十里。自海安绕西北至合浦、钦州防城以及白龙之江平、万宁,袤延千七百里;海安下廉州宜南风,上宜北风。防城有龙门七十二径,径径水道相通。廉多沙、钦多岛,地以华夷为限。琼州屹立海中,地从海安度脉;南崖州、东万州、西儋州、北琼州,与海安对峙。琼之山海港澳尤多,沿海州县环绕熟黎,熟黎环绕生黎,生黎环绕五指岭、七指山;一西、一南,周围陆路千五百三十里。府城中路直穿黎心,至崖州五百五十五里;万州东路直穿黎心,至儋州五百九十里。沿海沉沙,行舟艰险;内山生黎,岚瘴殊甚。往宜熟而不宜生,然生可往熟而不可入内界;熟黎水土习宜,是以夹介其间,此亦外海稍次之台湾。惜田畴不广,岁仰需于高、雷;纵产沉、楠等于广南、甲于诸番,又非台地之沃野千里所可同日而语矣。爰采大略,以备披图便览焉。之春记。
台湾图
台湾右山图
澎湖之东,水程四更抵台郡鹿耳门;进口,又一更至郡城。其境坐东南、面西北,延袤一千五十二里(乾隆甲午年丈量得实);与闽之福、兴、泉、漳四郡对照(分注各港口下)。西面一片沃野,沿海至山最阔处不逾百里,建一郡四县。在籍居民,虽曰五方杂处,实闽、粤人为多(土产、风俗载诸志乘)。郡治南抱七昆身至安平镇大港,隔港沙洲接鹿耳门;再隔港之大线头沙洲至隙仔、海翁隙,皆西护府治。全台地脉发轫于福之鼓山,自五虎门山蜿蜒入大洋中,为竿塘(又名关疃)、白畎二山;穿海至台之鸡笼山起脉,磅礴千余里,南至沙马崎为尽境(相传:地脉自此又穿海直通吕宋)。有府治西之木冈山,为郡少祖。通郡山势,皆西向内地(诸山本无正名,皆从番语译出)。民与熟番为界、熟番与生番为界;如横穿山径,由生番境抵东面沿海,约四、五百里。内崇山迭箐,蜂窠蚁穴,野番类聚,即熟番亦畏之。而熟番内,亦系种类不一、语言不同,■悍不易驯也。港之可巨艘出入,惟鹿耳门与鸡笼、上淡水等港;如凤境之赤山、打鼓等港,亦通大舟,但内海难容多艘。其余南路之蛲港,北路之盐水、八掌港、笨港、海丰港、鹿仔港、大甲西、二林、三林、中港、竹堑、蓬山凡十二处,仅平底之澎船、四五百石之三板头船堪以进出。如鸡笼山,为度琉球、日本之规路;南沙马崎,为渡吕宋、小南洋等标准。诚捍御内地沿海要疆也。
大海汪波,只分顺逆;惟厦至台隔岸七百里,号曰横洋。厦自大嶝或浯屿放洋,水深碧,或翠色如靛。初渡红水沟,色稍红赤,尚不甚险。次渡黑水沟,色如墨,自北流南,又稍洼下,广约百里。湍流腥秽,有红黑间道者异蛇及两头蛇绕船游泳;风则惊涛鼎沸,险冠诸海。此更进,为浅蓝色;入鹿耳门,水色黄白如河水矣。渡台用巽已针,东南风为顺。望见澎之西屿头、猫屿、花屿,可进;若计程应至澎而诸屿不见,定失向矣,急收原处候风。自澎至鹿耳门,以北极为准;夜无星定巽巳,偶偏子午,则流入大洋。
又,福建闽安镇与台之淡水城东西相望,计水程只七、八更。若由淡水放舟,半日程即望见竿塘山;自竿塘趋定海,岸行大海中五、六十里,即五虎门。两山对峙,势甚雄险,乃闽省门户。门外风力荡舟,入门静渌渊渟。再进为亭头,再十里即闽安镇。
至洋面,虽分一日一夜为十更,焚香作度;每更约六十里。但洋面风潮顺逆有迟疾,其法以木片于船首投入海,人从船首速行至船尾:其木片正与人行齐到,更数准。若有人至船尾,木片未至,为不上更而迟;或木片先人至,则为过更而疾矣。 澎湖图
厦门自大嶝放洋,过红水、黑水沟,望见澎之西屿头、猫屿、花屿,均可收泊,洋程七更。如内海,则八罩、妈宫、北港,遇北风亦可泊舟;若南风,不但有山屿皆可寄碇,倘风平浪静,即黑沟、白洋均可暂寄,以俟潮流。向南之大屿、花屿、猫屿,北风不可寄泊。其澎之水师,以妈宫前为内海;北面大北山,南面八罩屿,东之阴阳、东吉,西之外堑、大池角等,均属外海。洋帆遇南风,宜巡缉花猫、大屿诸岛,恐有匪船停寄。形势:则内港可容千艘,外港不容方舟。四围岛屿有五十余,大者三十六岛,离澎总不逾百里水程;周遭三百余里,洋大而山低、水急而流回。北之吉贝沉礁一线,直生东北,一目未了;内皆暗礁、■〈石娄〉石布满,仅存一港蜿蜓。非熟习深谙者,不能棹进。如东去台湾,由东吉洋四更至鹿耳门。
樊跋
道光、咸丰以来,朝廷以如天之量涵冒远人,许各国通商,以息兵祸、纾民力;既中外如一,声教所可臮者,舟车、民物往来■〈辶交〉■〈辶昔〉,于是豪达识时者流综其緐赜,着为嫥学,号曰「洋务」,偁之者众;则机诈骛利之徒,往往依傅于其间,致其事见訾于贤士大夫,而经济之学又隐然有门户矣。臣窃有慨焉!以为事局之变,时会启之;人心之聪明才智,亦将日新而无穷。惟士大夫以根柢之学,出而究习庶务,举其要领,洞而明之,俾国家有干济之才;否则,贤能者既以为不足道、乐道者又非其人,日逞其伺便乘利之谋,而莫能烛其情伪得失之所在,前事之偾,鲜不由此!然则洋务者,固今日之所急;而所以讲求洋务者,则惟恃贤士大夫有以尽其实事而收其实效焉尔。
臣奉命视学来粤,且三载权藩司。臣王之春以所辑「国朝柔远记」十八卷、「附编」二卷见示,臣受而读之,盖记国朝以来中外交涉之事,既详且尽;而「附编」诸作,于各岛之地理形势以及情志之向背、蓻事之得失、物力之盈缩,尤能■〈艹畼〉乎言之:殆臣所谓贤士大夫尽其实事者乎!且其所言如此,而平日之经济勋烈固足副之。当丙戌、丁亥间,越南之事既定,法兰西请勘其界,天子命赴之;时方官高廉兵备道。法人于钦防以西诸地,啧有歧辞;之春坚持旧址,据证明碻,诘折夷使,不少假借。使臣赖之,其事以蒇。曩岁案试廉、钦,彼都人士尚由由乐道之,颂其能不置。此固其经济之一端,而臣所谓尽实事而收实效者,又灼然有明验矣;不禁三复斯编。窃愿世之贤士大夫汲汲焉求当世之先务,勿使愚不肖者起而承其乏,则于著书者之意殆有当也!
光绪庚寅二月,臣樊恭煦跋于西江舟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