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实录钞 清 文震亭 撰
●序号 篇名
1 自序
2 识语
3 弘光实录钞目录
4 弘光实录钞卷一
5 弘光实录钞卷二
6 弘光实录钞卷三
7 弘光实录钞卷四
8 福王登极实录
●自序
寒夜鼠啮架上,发烛照之,则弘光时邸报,臣畜之以为史料者也。年来幽忧多疾,旧闻日落;十年三徙,聚书复阙。后死之责,谁任之乎?先取一代排比而纂之,证以故所闻见,十日得书四卷,名之曰「弘光实录钞」。为说者曰:『「实录」国史也,今子无所受命,冒然称之,不已僭乎』?臣曰:『国史既亡,则野史即国史也。陈寿之「蜀志」、元好问之「南冠录」,亦谁命之?而不谓之国史,可乎』?为说者曰:『既名「实录」,其曰「钞」者,不已赘乎』?臣曰:『钞之为言略也。凡书目备而略之者,曰钞。「实录」纂修,必备员开局。今以一人定闻见,能保其无略乎?其曰钞者,非备而钞之也。钞之以求其备也』。臣既削笔洗砚,慨然而叹曰:『帝之不道,虽竖子小夫,亦计日而知其亡也。然诸坏政,皆起于利天下之一念。归功定策,怀仇异议,马、阮挟之以逆案,四镇挟之以领朝权,而诸君子亦遂有所顾忌而不敢为,于是北伐之事荒矣。逮至追理三案,其利灾乐祸之心,不感恩于闯贼者仅耳。传曰:「临祸不忧,忧必及之」,此之谓也!呜呼!南都之建,帝之酒色几何,而东南之金帛聚于士英;士英之金帛几何,而半世之恩仇快于犬铖。曾不一年而酒色、金帛、恩仇不知何在!论世者徒伤夫帝之父死于路而不知也,尚亦有利哉』!
古藏室史臣识。时戊戌年冬十月甲子朔。
●识语
弘光南渡,得手钞便为信史。当今未敢矢口迁、固,然如此命笔,他日当不下晔、寿也。承命欲题数言,深荷盛雅。身为大臣,不能引决;颜厚有忸怩、其奈之何!或待此种种者,差可握手,少有以自盖也,而后为吮毫之计乎?知吾□□知此怀也!
●弘光实录钞卷一
崇祯十七年夏五月庚寅,福王建监国于南京。
讳由崧,神宗皇帝之孙也。父常洵,国于雒阳。十六年正月,为流贼所害。北都之变,诸王皆南徙避乱。时晋都诸臣议所以立者,兵部尚书史可法,谓:太子,永、定二王既陷贼中,以序则在神宗之后,而瑞、桂惠地远。福王则七不可(谓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也)。唯潞王讳常淓,素有贤名。虽穆宗之后,然昭穆亦不远也。是其议者,兵部侍郎吕大器、武德道雷演祚。未定,而逆案阮大铖久住南都,线索在手,遂走诚意伯刘孔昭、凤阳总督马士英幕中密议之。必欲使事出于己而后可以为功。乃使其私人杨文骢,持空头笺,命其不问何王,遇先至者,即填写迎之。文骢至淮上,有破舟河下,中有一人,或曰:福王也。文骢入见,启以士英援立之意,方出私钱买酒食共饮,而风色正盛,遂开船。两昼夜而达仪真。可法犹集文武会议,已传各镇奉驾至矣。士英以七不可之书用凤督印之成案,于是可法事事受制于士英矣。
臣按:士英之所以挟可法,与可法之所以受挟于士英者,皆为定策之异议也。
当是时,可法不妨明言始之所以异议者,社稷为重、君为轻之义。委质已定,君臣分明,何嫌何疑而交构其间乎?城府洞开,小人亦失其所秘,奈何有讳言之心,授士英以引而不发之矢乎?臣尝与刘宗周言之,宗周以为然。语之可法,不能用也。
进兵部尚书史可法东阁大学士,加凤阳总督马士英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改户部尚书,高弘图为礼部,入阁办事,工部侍郎周堪赓为户部尚书。
辛卯,召姜曰广、王铎,俱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壬辰,以总兵张应元镇守承天。
戊戌,瑞王常浩避寇驻重庆。事闻,命总兵赵光远镇守四川。
己亥,以总兵郑鸿逵镇九江,黄蜚镇京口。
庚子设四藩,以黄得功为靖南侯,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伯,刘良佐广昌伯。
四藩者,其一淮徐,其一扬滁,其一凤泗,其一庐六。初,黄得功、高杰在北,刘泽清在山东,刘良佐在淮北。北都既陷,乱卒南下不遂,皆渡淮而处,而淮北为贼所有。马士英既借四镇以迎立,四镇亦遂为士英所结。史可法亦恐四镇之不悦己也。急封爵以慰之,君子知其无能为矣。
晋左良玉为宁南侯。
壬寅,福王即皇帝位,以明年为弘光元年。
黄得功、高杰相攻。
四镇欲以家眷安插江南,浮兵而渡。亟谕止之,令择江北以处。而得功、泽清、杰,皆欲维扬,争端遂肇。及有旨杰住扬州,而杰兵凶暴尤甚,扬人恶之,闭城登陴,坚不肯纳。得功以其家眷至仪真,遂传攻,杰亦野营以待之。史可法百方调停,而以瓜州处杰。
乙巳,大学士史可法出督师于维扬。
士英入参机务,可法动受其制,不得已而出。留都诸生数百人合疏留之,不得。至十月有何光显者,请召可法,拟士英操、莽。廷杖杀之。
贼帅刘暴颁伪敕于靖南侯黄得功,系之。
闯贼以董学礼为淮镇,领兵一千五百,至宿迁,使伪镇威将军刘暴持敕五道,谕降得功、高杰、刘伊盛、大教场刘肇基、小教场徐大受。得功系之,侯命正法。己酉御史陈良弼劾从贼詹事项煜。
煜自北京逃回,混入班行。
辛亥,设勇卫,以总兵徐大受、郑彩、分领水陆,阉人李国辅监之。
壬子,魏国公徐弘基、安远侯柳昌祚、灵璧侯汤国祚、抚宁侯朱国弼、南和伯方一元、诚意伯刘孔昭、东宁伯焦梦龙、成安伯郭祚永,各晋官衔二级加禄米五十石。
司礼监太监韩赞周、司礼秉笔太监卢九德,各廕弟侄二人锦衣卫佥事,世袭。
甲寅,上命行祭告礼。泗陵、凤陵,遣督师大学士史可法;显陵,遣宁南侯左良玉;神烈山韩宪王■〈土攵〉,遣灵璧侯汤国祚、成安伯郭祚永;寿春以下诸王,遣凤阳府官。
乙卯破贼报至,封吴三桂蓟国公,世袭。
四月二十日,吴三桂引北兵与贼战,败之。次日又败。二十七日,贼收兵入城。二十九日,贼将其资重出京,至芦沟桥,又遇北兵败之。北兵追贼至保定至固关。
召陈子壮为礼部尚书。
六月丁巳朔,宁南侯左良玉自序恢复地方。
十六年八月复武昌;十月十三日复原武;十一月二十七日再复袁州,又复平乡;十二月初二日复万载,初五日复澧陵,二十六日复长沙、湘潭、湘阴,又复临湘、岳州;十七年正月十六日复监利,二十二日复石首;二月十一日复公安、惠安;乘胜直捣随州。未满三月,复府州县一十四处。
庚申,复宿迁,擒贼官吕弼、周王富。
追崇皇考曰恭皇帝,皇妣田氏曰恭皇后。
辛酉,上大行皇帝諡曰烈皇帝,庙号思宗。
起钱谦益协理詹事府事,礼部尚书。
壬戌,遣御史陈荩募兵云南。
惠王常润寓肇庆,事闻。
癸亥,分守睢阳参将丁启光献俘阙下。
归德府伪管河同知陈奇,商丘伪知县贾士俊,柘城伪知县郭经邦,鹿邑伪知县孙澄,宁陵伪知县许承廕,考城伪知县范隽,夏邑伪知县尚国俊,献伪条记一颗、伪契六颗。
扬州乡官郑元勳,民变被杀。
高杰扰害地方。抚臣黄家瑞、守道马鸣騄,听城中百姓日取河边草。兵辄伺隙杀之,兵民相构日甚。元勳往来高杰之营,从中解之,百姓疑其导之为恶。因元勳一言之误,于巡抚座上,群起而杀之,解其支体。史可法参家瑞、鸣騄,有旨议处。父老诣阙申请,于是留任。
乙丑,马士英奏翻钦定逆案。
士英奏:『原任光禄寺卿阮大铖,居山林而不忘君父,未任边疆,而实嫺韬略。北信到时,臣与诸臣面商定策。大铖致书于臣及操臣刘孔昭,戒以力扫邪谋,臣甚服之。须遣官立召,暂假冠带,来京陛见,面问方略。如其不当,臣甘同罪;若堪实用,则臣部见缺右侍郎,当赦其往罪,敕部起补』。于是召对大铖。大学士高弘图,请九卿集议,不当以中旨用大铖。户科给事中罗万象奏:『逆案阮大铖,不由廷推,不合。会议启事之日,无不共为惊疑;陛见之时,又无不共为窃弄。以大铖为知兵耶?燕子笺、春灯谜,未便是枕上之阴符,袖中之黄石也。先帝之成令,一朝而弃之,皇上之明诏,一朝而反之,抑何以示不倍之谊乎』?户科右给事中熊汝霖奏:『阮大铖。先帝既已弃之,举国又复非之,即使阁臣实见得是,亦当舍己从人,况乎阴阳消长,间不容发。甯博采广搜,求异材于草泽,胡执私违众,翻铁案于刑书』?御史陈良弼、朱寿图、周元泰合奏:『自魏逆窃权,群小煽毒,严春秋乱贼之义,必先申其治党之法。此从逆一案,光帝所以示丹青之信也。臣何仇于大铖?正恐从此诸邪悉出,逆案尽繙,使久定之典,紊于一日,何以昭天下而垂后世也』。怀远侯常延龄奏:『大铖者,一戏出之流,为阉人之干子。魏逆既诛,大铖即膏铁钺,犹有余辜,而仅禁锢终身,已高厚包容之矣』。兵部左侍郎吕大器、太仆寺少卿万元吉、给事中陈子龙御史詹兆恒、王孙蕃、左光先,皆争之。而大学士姜曰广持之尤力。士英乃奏:『臣通籍三十年,安囚之变,臣家僮止存十口,臣已几死。壬申,臣备兵易和口,兵犯宣大。及任宣抚,止五十日,被逮。诏狱锢刑部者,将三年,臣又几死。从戍所起臣总督凤阳,兵仅数千,马仅数百,而革左、献逆、小袁等贼,且数十万,臣又几死。闯陷京师,祸及先帝,臣罪应死,今无知而荐阮大铖,又当死。盖臣得罪封疆,得罪祖宗者,未必死,而得罪朋党,则必死。先帝诛薛国观、周延儒等,岂尽先帝之意哉』?大学士史可法调停之说进曰:『昨监国诏款,诸臣汇集,经臣改定。内起废一款,有「除封疆逆案计典赃私不准起用」一段,臣为去之。以国事之败坏非常,人才之汇征宜庶;未可仍执往时之例耳。后来不知何故,复入此等字面,此示人以隘,不欲以天下之才,供天下之用也』。应天府丞郭维经奏:『督辅史可法雅负人望,亦有失言之过。记得四月初旬,北音正恶,督辅招臣等科道于清议堂论救时急着,首在得人。臣等各举所知,督辅执笔而记,臣等虑人众言杂,乃合词谓逆案断不可翻,督辅深明为然。言犹在耳,何其忽而易志?其曰诏款逆案一段,臣已改去,不知诸臣故复用?夫诏书撰以史笔,定于圣裁,便无反汗?藉曰督辅去之,诸臣不宜复改,岂皇上用之,督辅又可复改之乎?况逆案成于先帝之手,岂督辅亦欲决而去之乎?今方欲修先帝实录,若将钦案抹杀不书,则赫赫英灵,恐有余恻,或非皇上所以待先帝!若必书之,而与今日起用之大铖事相对炤,则显显令德,未免少愆,并非二辅所以待皇上也』。诚意伯刘孔昭乃为士英上言:『伏读诏书罪废各逆案,计典赃私俱不得轻议,而置封疆失事于不言,闻当事者仍将有以用之也。此诏款之中,乃见一段门户之肺胆。朋党之祸,于斯为烈』。士英又奏:『臣谓大铖非逆,非谓逆案当翻。逆案诸臣,日久已登鬼籙,翻之何用?既非逆案中人,亦不与当日之事,翻之何为?与其身犯众怒,为死灰罪魄之魁,何如勉附清流,窃正人君子之庇?舍菀集枯,臣虽愚不为也。监国诏书,据阁臣史可法疏谓:「逆案等事俱抹去,而吕大器添入之,是以戎臣而增减诏书也」』。
臣按:逆阉魏忠贤既诛,其从逆者先帝定为逆案,颁行天下,逆党合谋翻之。己巳之变,冯铨用数万金导北兵至喜峰口,欲以疆场之事翻案;温体仁讦钱谦益而代之,欲以科场之事翻案。小人计无至,毅宗讫不可。大铖利国之菑,得士英而用之,然后得志。呜呼!北兵之得入中国,自始至终,皆此案为之祟也。丙寅,大仆寺少卿万元吉上封事。
『先皇帝大度英武,锐意振作,乃世不加冶,祸乱益滋者,其故何也?则宽严之用偶偏,而任议之途太畸也。先帝初临海宇,惩逆当用事,斲削正气。因尝委任臣工,力行宽大矣。诸臣狃之,争意见之玄黄,略绸缪之桑土。敌入郊折,束手无策。先帝赫然震怒,一时宵壬,遂乘间抵隙,中以用严之说。凡廷杖、告密、加派、抽练,种种新法。备经举行,使在朝者不暇救过,在野者无复聊生,然后号称振作。乃敌氛如故,寇祸弥张。十余年以来,小人用严之效,彰彰如是,先帝悔之,于是更崇宽大,悉反前规,天下为太平可致。诸臣复乘之,竞贿赂,肆欺蒙,每趋愈下,再撄先帝之怒。谋杀方兴,宗社继没。盖诸臣之孽,每乘于先帝之宽;而先帝之严,亦每激于诸臣之玩。臣所谓宽严之用偶偏者此也。昨岁督师孙传廷,拥兵关中,识者俱以为不宜轻出,然已有逗留议之者矣。贼既渡河,臣与阁臣史可法、姜曰广云:急撤关宁吴三桂,俾随枢辅迎击,都城始固。既蒙先帝召对,亦曾及此,然已有蹙地议之者矣。贼势薰灼,延臣劝南幸,劝太子监国南都,然已有邪妄议之者矣。由事后而观,感追恨议者之误国,设事幸不败,必共服议者之守经。臣所谓任议之途太畸者此也。追原祸始,不禁酸心,仰祈皇上博览载籍,延访群工,盖崇简易推真诚之谓宽,而滥赏纵罪者非宽;辨邪正综名实之谓严,而钩距索瘢者非严。宽严得济,任议乃合』。
潞王寓杭州。
有旨约束其从人,盖士英之意,无日不在王也。
吉王薨。
諡大学士刘一燝文端,贺逢圣文忠。
戊辰,马士英密陈四事。
一、圣母在郭家寨,有常守文者知之;一、皇考梓宫遇难之时藁葬不备,命安抚李际遇护送南来;一、选淑女以备中宫;一、防护亲藩,恐为奸宄所挟。
己巳,左懋第以应安巡抚防守上游。
辛未,户科给事中罗万象谏用阉人王肇基督饷。
命司礼随堂太监王肇基出督浙、直、闽金花白粮等饷。万象奏:『先帝正以三饷叠加而败,今中使复奉旨而出,威令严重,厨传供亿,有司必奉承争先,囹圄桁杨,生民涂炭。东南半壁,其堪再坏乎』?大学士高弘图自请督饷于外,有旨留之,于是责成抚按。
改凤阳总兵牟文绶提督京营,以东平伯刘良佐代之。
太仆寺少卿万元吉请恤阵亡将佐。
疏言:『臣前护军四川,追剿献、操二贼,总兵猛如虎,参将刘士杰、游击郭关、守备猛先捷,从芦州至关县二千余里,深入追杀。士杰、先捷,俱死之。臣丁难回籍,猛如虎守南阳,闯贼攻城甚急,如虎以计破之,伤贼数千。既闻他门失守,犹持短兵攻杀多贼。至唐府国门望北拜,贼刺而害之』。
癸酉,靖江王攻复州。
甲戌,贼至济宁,参将李允和败之。
郭贼三千骑至济宁扎营,差其下五人伪为凌兵部家人入州伏听。搜获,允和与朱继宗领兵至黄家集,杀步贼三十余,马贼不敢傅城。
起张国维为戎政尚书。
乙亥,湖广巡按御史黄澍召对,劾马士英于上前。
辅臣高弘图、姜曰广、马士英、王铎,班殿左;公侯伯等班殿右。上传召御史黄澍来见。澍奏:『臣三年守汴,蒙先帝拔置台员,湖广全陷,差臣巡按。去年九月,臣至九江,与镇臣左良玉相会。镇臣暂驻九江,不敢遽催其前往,臣单身赴楚,与监臣何志孔、抚臣王扬基,招集流移。时武昌初复,城内人民,不过百余。至旧冬今春,人心始定。正月,左镇至楚,分兵四出,恢复长沙、岳州、荆州、德安等府。四月中旬,左镇率全部之兵将诣承天,臣及抚臣何腾蛟、王扬基,竭力措办粮料,除犒赏外,止得本色一万余石,不足供左兵十日之粮。左镇谅臣等心力耗竭,慨然发兵。二十日以后,攻围承天,贼百计坚拒。我兵酷暑粮尽,襄阳之贼,乘机夹攻,至五月十三日,良玉恐持久变生,敕兵暂退。及臣到汉口,接枢臣史可法手书,始知先帝已殉社稷,皇上已监国南京,臣一痛几绝。二十二日,各臣会于汉口,设立先帝牌位,哭临既毕。次捧皇上令旨,叩头行礼。左镇流涕而言曰:『杀贼复仇,本镇主之,措办钱粮,抚按主之。新主登极,本镇钱粮未有所属,往议不可缓也』。臣慨然任之。于二十六日,自汉口起身赴都陛见,乞皇上念镇臣剿贼二十余年,身经数百战,当此天崩地裂,忠念愈坚,只以粮乏为忧』。上云:『左镇忠义,朕素鉴,粮饷自当与之。左兵若干』?澍奏:『左镇食粮之兵,原额一万八千。上顾户部,问饷几何?旁无应者。澍奏:『每年约该饷八十余万。旧年欠额尚多,今年不知出于何所?臣所以急来议者,万一三军无食,南下索饷,臣与镇臣等一身不足惜,其如江南半壁何』?上云:『该部计议速发』。澍奏:『天下事势到此,臣见目前所为,还未尝为皇上做实事者,先帝止因阁部不得其人,一败涂地,况在今日?不知士英何等肺肠,弃下陵寝,居然来作阁下,翻弄朝权?分明利先帝之死,以成就自家富贵,此不忠之大者。况二陵为国家发祥之地,无故轻弃,万世而下,史臣记事,止说是皇上弃祖陵,是士英以不孝之名遗陛下也。士英祗有死罪,即上念其新功,就比四镇例,封之为伯,晋之为侯;或者为其兵权可以胁主,作威作福,便裂土而王之,总宜到陵上去,不宜在朝』。士英奏:『臣在陵上,劳苦多年。』澍奏:『士英剿贼之官,致使贼害先帝,死有余辜,敢在上前说劳说苦』!士英奏:『臣功多过少』。澍奏:『何为功多?天崩裂,草莽小民,亦死罪在身,尔还说功』!上顾内臣云:『直被黄澍说尽』!又奏:『士英自为兵部以来,不见其发兵守江守城,即朝门外不过数人,而士英私宅,兵马罗列。其意挟兵自重;入朝便借兵威以胁皇上,出朝只假皇上威灵以诈骗各镇将。司马懿之心,人皆知之矣』。士英奏:『兵部不该带兵,即史可法自淮抚入为兵部,未尝不带兵也』。澍奏:『士英焉可比司可法?君子而不仁者有以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且今日是何时候,未尝将兵胁人,又未尝将兵守门』。士英奏:『臣因带兵受人之语,昨吕大器尚云:臣要反』。澍大声叱士英奏:『反之一字,为臣子者,岂敢出之于口!士英今日敢于上前信口直言,其目中何尝知有朝廷?无人臣礼,可谓极矣!臣料士英作反,非不为也,不能为也』。澍愤激,免冠叩头不已。云:『臣今日誓不与贼臣俱生。皇上杀士英以谢祖宗;即杀臣以谢士英。辅臣王铎、侍郎张有誉,劝澍复冠。上云:『澍起』!澍云:『奏事未完』。上云:『起来再奏』。澍立少顷,又奏:『士英在寿州二年,殃民克军,赃私何啻百万』?士英奏:『臣居辇下,皇上即抄臣,果有百万,斩臣,否则斩澍』。澍奏:『士英之言,奸贪之口供也。彼以九十九万,即不受斩矣』。士英奏:『臣在凤阳,虽然无功,未尝失一城池。黄澍按楚,郡邑之失陷者,不知凡几』。澍奏:『天威咫尺,士英尚在梦中!曾为总督,而楚中城池失陷日期,茫然不知。然则士英塘报,更无的实,以欺皇上可知矣』。士英语塞。澍奏:『自江北七府尽失,先帝始遣臣。及臣至九江,则长沙、永州、宝庆皆陷矣。士英说臣失城池,红牌说谎之罪,不容辞也』。士英奏:『澍在湖广与在家,多为不法』。澍奏:『臣不法何事?即于上前奏明,以正臣罪』。上云:『台臣辅臣,如此大争,非朕所愿』!澍奏:『献贼兵部尚书周文江,麻城人。献贼用其计破省,文江又献下南京之策。献贼与银十万,使之招兵。左镇恢复蕲黄,文江计无复之,将金帛美女献之士英,暗通线索。士英朦胧上奏,先帝用为副将守备(?)』。太监何志孔奏:『别事臣不敢与闻,若云文江,则臣监视也。文江原为伪尚书,不知何故,又为士英题用。秉笔太监韩赞周奏:『按臣言官,与大臣争执,宜也。志孔内员,不宜在殿上与外臣争论』。志孔云:『乱臣贼子,人人得诛。当仁不让,臣言者公也』。赞周云:『毕竟不宜』。志孔乃起。澍又奏:『士英之罪,擢发难数,此特其一节耳』。士英奏:『黄澍有党,臣无党』。澍奏:『先帝在日,臣在言路极盛时,孤立不肯附入,臣何党?士英与阮大铖乃党耳』!上云:『再补疏来』!各叩头退。澍补疏谓:『士英十可斩;凤陵一坏土,是国家发祥之地,士英受知先帝,自宜生死以之。巧卸重任,居然本兵。万世而下,贻皇上以弃祖宗之名。是谓不忠。可斩。国难初定,人人办必死之志,为先帝复仇。士英总督两年,居肥拥厚,有何劳苦?明圣之前,动云辛勤多年,是谓骄蹇。可斩。奉命讨献,而未尝出蕲黄一步;奉命讨闯,而未尝出寿春一步。以致贼势猖狂,不可收拾,是谓误封疆。可斩。献贼兵部尚书周文江之金朝以入,而参将之荐夕以上。是谓通贼。可斩。市棍黄鼎,委署麻城,以有司之官,娶乡宦梅之焕之女。士英利其奸邪。互黄鼎私铸闯贼果毅将军银印,托言夺自贼手,飞报先帝,士英蒙厚赏,黄相表里。鼎加副将。麻城士民有假印不去真官不来之谣。是谓欺君。可斩。皇上中兴,人归天与,士英以为非我莫能为。金陵之人,有「若要天下平、除非杀了马士英」之谣,是谓无等。可斩。生平至污至贪,清议不齿。幸以手足圆滑,漏名逆案。其精神满腹,无日忘之。一朝得志,特荐同心逆党之阮大铖。大铖在朝为逆贼,居家为倡优。三尺之童,见其过市。辄唾骂之。士英蔑侮前朝,矫诬先帝,是谓造叛。可斩。各镇忠义自奋,皇上殊恩,士英动云由我,是谓市恩。可斩。马匹兵械,扎营私居,以防不测,以胁朝臣。是谓不道。可斩。上得罪于二祖列宗,下得罪于兆民百姓,举国欲杀。犬彘弃余。以奸邪济跋扈之私,以要君为买国之渐。十可斩也』。士英补疏:『黄澍谓臣弃陵。臣因南中诸臣大逆不道,谋立疏藩,乃与诸镇歃血祖陵之前,勒兵江上,主持大义。何云弃陵?奉皇上睿旨,入朝面议登极大典,又何云弃陵?皇上试问黄澍承天之陵曾否恢复?澍之此来,奉何宣召?是否弃陵在澍?为党人主使,牵左引镇,以要挟皇上,为门户出力。此是年来言路常态。而奏对之间,忽出内臣,睁眉怒目,发口相加,以内臣叱辱阁臣。辱大臣则辱朝廷矣。臣何颜复入纶扉之殿,何面再登司马之堂?乞皇上将臣官阶尽行削夺,或发建易旧地,或充凤阳陵户,以快奸党之心』。有旨:何志孔以内臣谗议外廷,殊伤国体,即宜处分。而志孔者,巡视湖广,与澍同来。士英终畏左镇,上疏救之乃已。
臣按:士英以四镇兵威胁诸朝臣,澍以左镇兵威胁士英,所谓诈之见诈也。向若澍无所挟,谠论如是,忠矣哉!
丙子,国子监典籍李模上言,诸将不可言定策。
『今日拥立之事,皇上不以得位为利,诸臣何敢以定策为名?甚至定策之名,加之镇将,镇将事先帝,未闻收桑榆之效,事皇上,未闻彰汗马之绩。案其实亦在戴罪之科。予之定策,其何敢安』?
起刘宗周为左都御史。
礼部尚书顾锡畴上言,刻期进取。
疏云:『守则力分,久守则力诎,盖必不支之势也。立降明诏,指日誓师,士民擒杀伪官,何以抚之?边臣拥兵,何以通之?志士退保山泽,何以奋之?陷臣乃心王室,何以归之?失今不图,使西北之民忠愤之气渐衰,而贼戢理之方渐备,然后欲图进取,为力甚难』。
丁丑,草莽孤臣刘宗周恸哭时艰,上陈四事。
疏云:『痛我高皇帝以用夏变夷,旋干转坤之大业,而一旦为奸臣贼子所卖,致国破君亡;亘古未闻,普天饮恨。今日中兴大业,舍讨贼复仇,固无以表陛下前日渡江之心,而苟非陛下毅然决策亲征,亦何以作天下忠臣义士之气?一曰:据形势以规进取。江左非偏安之业,淮安、凤阳、安庆、襄阳等处,虽各立重镇,尤为重在凤阳,而驻以陛下亲征之师。一曰:重藩屏以资弹压。淮阳数百里之间,见有两节钺而不能御乱,争先南下。致淮北一块土,拱手而授之赋矣。路振飞坐守淮城,久以家眷浮舟于远地,是倡逃之实也。于是镇臣刘泽清、高杰,相率有家眷寄江南之说。尤而效之,又何诛焉!按军法临阵脱逃者斩,臣谓一抚二镇罪皆可斩也。必先治抚臣不律之罪,而后可行于镇臣。一曰:慎爵赏以肃军情。无故而施之封典,徒以长其跋扈。以左帅之恢复也而封,高、刘之败逃也而亦封,又谁为不封者?武臣既封,文臣随之;外廷既封,中璫随之。臣恐天下因而解体也。一曰:窍旧官以立臣纪。燕京既破,有受伪官而叛者,有受伪官而逃者,有不受伪官而逃者,有在封守而逃者,有奉使命而逃者,而于法皆在不赦。至有伪命南下,徘徊于顺逆之间,必且倡为一种曲说,以惑人心。不特伪官伪,真官亦化为伪,而天下事益不可为矣。当此国破君亡之际,普天臣子皆当致死。幸而不死,反膺升级,能无益增天谴?除滥典不宜概行外,此后一切大小铨除,暂称行在,小存臣子负罪引慝之情。诗不云乎:『天之方蹶,无然泄泄。初,刘泽清自附清流,及见此疏,顿足恨曰:『我一生精神,直为刘念台空费』。密遣人刺之。时宗周在丹阳萧寺中,危坐终日,刺者肃然不敢加害。而马士英疑宗周意在潞王,扬言于朝曰:『刘宗周请皇上驻跸凤阳者,以凤阳高墙所在,凡宗室之有罪者处之,是以皇上为罪宗也』。其私人朱统■〈金类〉遂上疏劾宗周,『谋出皇上于凤阳,则南都丰芑,根本所在,将拥立何人以居此乎』?
戊寅,以翊护功封千户常应俊为襄卫伯。
御史刘之渤请从祀来知德于孔庙。
吏部左侍郎吕大器罢。
己卯,吏部尚书张慎言罢。
慎言荐用旧辅吴甡、太宰郑三俊。两人者,皆为诸小人所畏,有旨召甡。是日常朝毕,勳臣群跪而前,指慎言及甡为奸邪。叱吒之声,直撤御座,户科给事中卢万家出班奏:『张慎言生平具在,事出草创,或有不明,不可谓有私也。吴甡素有清望,安得指为奸邪』?诸勳臣伏地泣云:『慎言举用文吏,不及武臣』,嚣然不已。万象奏:『此朝廷也,体统安在』?退而诚意伯刘孔昭上疏劾慎言云:『臣见其条陈内伪命一款,谓屈膝腼颜之臣,事或胁从,情非委顺。俟其归正,不必苛议。不臣不胜骇愕。又见其荐举吴甡、郑三俟,更为可异。甡受命督师,逗留三月,出国门一步。殆后遣戍,悠游里居。三俊保用侯恂,丧师蹙地,引用吴昌时,招权植党。此皆万世罪人,何居乎而荐之?慎言原有二心。当告庙决策迎立主上之时,阻难奸辨,人人咋舌。廷臣具在可质。伏乞收回吴甡陛见之命,将慎言之受贿重处,以为欺君误国之戒』。卢万象上言:『诸勳臣谓今日用文不用武,皇上有封者四镇矣。新改京营,又加二镇衔矣。武官布列,原未曾缺,何尝不用武臣耶?年来封疆之法,先帝独宽武臣,而武臣之效于先帝者何如乎?祖制以票拟归阁臣,参驳归言官,不闻委勳臣以纠劾也。使勳臣而司纠劾,为文臣者可胜逐哉』?大学士史可法奏:『诸勳臣之不欲用甡者,诚虑甡有偏执,则国无全才,臣为甡属吏最久,有以知其不然也。即诸臣知其不可,集公廨言之,可也,具公疏争之,可也。何事痛哭喧呼,声彻殿陛?闻之骄将悍卒,不益轻朝廷而长祸乱耶?昔主辱而臣死,今主死而臣生。凡在臣工,谁能无罪?文臣固多误国,武臣岂尽矢忠?今之累累降贼者,不独文臣为然也。若各执成心,日寻水火,文既与武不和,而文之中又有与文不和者。国家朋党之祸,自此而开;人才向用之途,自此而阻。臣不愿诸臣之存此见也』。甡既不受召,慎言亦罢,扁舟不知所之。
工部尚书程注罢。
辛巳,遥加旧辅谢陞上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改礼部尚书;御史卢■〈榷,氵代木〉工部右郎侍;黎玉田兵部尚书;俱充山陵使,往北祭告。
时闻三人建义东省。
京口兵变。
边兵于永绶等驻扎镇江,而浙中入卫之兵召区、罗木二营,分扎西门外,边兵尝言四镇以抢杀封伯,吾等之未封者,缘不抢杀耳。是日边兵攫小儿瓜,相持不让,伤儿颊,罗木兵旁观不平,攒殴之。边兵遂击浙兵,火居民者十余里,当镇道张调鼎檄召区兵往救,守备倭李大开死之。浙兵踉跄南下,其帅持刀斫之,不能止。于是令浙兵还浙,而边兵亦调仪真。
起徐石麒为吏部尚书。
甲甲,赠死难举人张履旋为御史。
履旋,塚宰张慎言之子也。
夺故辅温体仁諡。
体仁諡文忠。初,体仁得諡,徐忠襄(石麒諡)闻之笑曰:『也只差一字。若諡为忠忠则可矣。言忠于魏阉也。夺命之下,天下快之。而张捷为太宰,以险邪有玷秩宗,参顾锡畴。奉旨:故辅体仁清执端重,文忠之諡,出自先帝。顾锡畴如何玷秩宗,参顾锡畴。奉旨:故辅体仁清执端重,文忠之諡,出自先帝。顾锡畴如何以私愤议削?其原有諡廕,俱准复。
以总兵黄斌驻防京口。
御史朱国昌劾逃官山东巡抚邱祖德,山西巡抚郭景昌、漕河总督黄希宪。
以御史王燮巡抚山东,总兵邱磊镇守山东。
乙酉,户科给事中熊汝霖催四镇北渡。
『四镇恋恋淮扬,逼处此土,忠臣义士有所腼颜而不敢出也。原四镇之来,非止安顿家眷。今既俨然佐命矣,何不鼓行而前,收拾齐豫,恢复北都,郁然为中兴名将,与李晟、郭子仪诸人,并有千古?况一镇之饷,多至六十万,势必不供。即仿古藩镇法,亦当在大河以北,开屯设府,永此带砺,曾奥窔之内,而遽以藩篱视之』?
七月丁亥朔,以刘之渤巡抚(?)、米寿图巡按四川,范矿巡抚贵州。
戊子,命选净身男子。
諡死事旧总督卢象升忠烈。
象升号九台,南直人,崇祯十一年九月,北兵自墙子岭入,象升与阉人高起潜分任东西二路。陛见,象升主战。起潜幸其饱掠而出,托言持重。本兵杨嗣昌阴主之。于是象升力战,援绝而没。
下部恤死事甘肃巡抚林日瑞。
己丑,追复懿文太子諡曰:兴宗;孝康皇帝妃曰:孝康皇后。追上建文君諡曰:嗣天章道、诚懿渊功、观文扬武、克仁笃孝让皇帝,庙号惠宗。后马氏諡曰:孝愍温贞、明睿肃烈、襄天弼圣让皇后。景皇帝諡曰: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显德崇孝景皇帝,庙号代宗。后汪氏諡曰:孝渊諡懿、贞惠安和辅天恭圣景皇后。
辛卯,以总兵金声桓驻防淮扬。
加北使左懋第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马绍愉太仆少卿、兵部职方司郎中。陈弘范太子太传。
弘范、绍愉,故尝罪枢陈新甲款北,懋第巡抚应安,闻母变,乞同弘范北去,访母骸骨,因而命之。
壬辰,皇太后至自民间。
太后张氏,非恭皇之元配也,年与帝相等,遭贼失散,流转郭家寨当守文家,马士英遣人迎之至。其后士英挟之至浙,不知所终。或言帝之不早立中宫,而选立民间不己者,太后之故也。
癸巳,赠名臣叶盛吏部尚书,廕罗钦顺一子。
妄人蒋玄上书,自称宜兴硕儒。
御史黄澍请恤长沙推官蔡道宪、钟祥知县萧汉、留守都司沈寿崇、下江防道许文岐贼陷长沙,抚臣以下皆窜。道宪挺立被执,降之不屈。又命降将尹先民说之,道宪骂贼三日夜,不绝口。贼怒甚,寸磔之,头颈锯断,两瞳子炯炯不瞑。汉字象石,南丰人,丁丑进士。任满而闻襄藩陷,自请留任以护陵土。壬午冬,贼围钟祥,汉率众死守。明年元旦城破,贼执之,锁于吉祥寺中。汉书「夷齐死后君臣薄,力为王固首阳」两语于壁。用剃发刀自刎,血正注字上。寿崇,宣城人,以诖误为巡按李振声所参,杜门候旨。闻贼入城,冠带望北叩首。坐堂上,贼□之。文岐为贼所执,求死不得。从贼之众,多黄、麻门人,文岐识之。密约反正,以柳圈为号。谋泄,贼缚文岐斩之。临刑叹曰:『吾所以旦夕不死者,不欲徒死耳!死固分也』!
甲午,諡故辅文震孟文肃,少宗伯罗喻义文介,宫詹姚希孟文毅,大司马吕维祺忠节。
辛丑,寿节。
癸卯,淮扬巡按王燮报皇太子、永定二王皆没。
『天下人心皆系先帝之后,曰:「吾君之子也」』。马士英密令燮伪上此报,以绝人望。观后皇太子之来,则燮之肉其足食乎!
諡王焘忠愍,蔡懋德忠襄。
懋德字云怡,苏州人也。巡抚山西。闯贼渡河,太原陷,懋德死之,而贼遂薄都城矣。后有责备之者,有旨:『太原无十日之守,岂有粮尽援绝之事,社稷丘墟,一死何足塞责』?
乙巳,削故辅温体仁、薛国观、周延儒爵。
夺罪抚熊文灿官。
文灿在福建,曾抚郑芝龙以灭刘香。及巡抚湖广,欲以故智抚张献忠,遂成滔天之祸。
丁未,补开国武臣諡,传友德武靖,冯胜武壮。
辛亥,降贼阁臣邱瑜伪死,遣其子上书。
下部恤死难翰林简讨马刚中。
刚中河南人,以乡官守城死。
丙辰,马士英使其私人朱统■〈金类〉,参大学士姜曰广。
曰广与士英同官,不稍借以辞色。士英恨之。有宗室统■〈金类〉者,希得一官,愿为士英出力。第一疏谓:『曰广谋立疏藩。第二疏列曰广五大罪。一、蒙蔽。引用东林死党郑三俊、吴甡、房可壮、孙晋,把持朝政;以刘士贞为通政,阻遏章奏;以王重为文选,广植私人。二、纂逆。令杨廷麟出强盗于南康狱,勾连江湖大侠与水营奸弁,窥探南部声息,非谋劫迁,则谋别戴。三、庇从逆诸臣。四、受贿。五、奸媳。吏科熊开元奏:『礼义廉耻四字,陵夷至今日荡然尽矣。犹赖士大夫稍知学问者画地而蹈,毅然独行,不能裨益邦家,庶可仪型族党。如曰广者,诚亦其人,而今竟欲以狗彘之行,加孤洁之身,取秽亵之言,渎君父之听』。户科熊汝霖奏:『辅臣曰广,海内钦其正直,皇上监其忠诚。么么小臣,为谁驱除?为谁指使?上章不由通政,结纳当在何途?内外交通,神丛互借。飞章告变,墨敕斜封,端自此始。先帝笃念宗藩,而闻寇先逃,谁死社稷?保举换授,尽是殃民。先帝隆重武臣,而死绥敌忾,十无一二。叛降跋扈。肩背相望。先帝委任勳臣,而官舍选练,一任饱扬。京营锐卒,徒为寇藉。先帝简任内臣,而小忠小信,原无足取。开门迎敌,且嗓传闻,所谓前事不远,后事之师也』。
设东厂。
大学士高弘图奏:『人心易扰,当镇之以安静』。户科给事中熊汝霖奏:『厂卫之害,小人借以树威,因以牟利。人人可为叛逆,事事可作营求。缙绅惨祸,所不必言;小民鸡犬,亦无宁日。先帝十七年忧勤,曾无失德,而一旦受此奇祸,止有厂卫一节,未免府怨臣民。今日缔造之初,调护尚难,况可便行摧折』。苏松巡抚祁疏佳、御史朱国昌皆争之。
●弘光实录钞卷二
八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戊午,以张有誉为户部尚书。
以杨鹗总督川、湖、云、贵、广西军务。
兵科给事中陈子龙荐举涂仲吉、祝渊。
仲吉,江右人上书为黄道周颂冤入狱。渊海宁人。刘宗周去国,渊上书被逮。北都陷,出狱。以其友吴麟征之来,至南都投到。子龙以台谏荐之。有旨:『涂仲吉、祝渊,何功于国?优以台谏?俱不准行』。
吏科都给事中章正纯谏中旨。
庚申,史可法加少保、兼太子太保、进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廕一子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马士英加太子太师、进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高弘图加太子少师、进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王铎加太子少师、进文渊阁大学士、户都尚书。各廕一子,中书舍人。
甲子,命惠王住广信。
辛末,福建巡抚张肯堂遣兵入卫。
有旨:『命王应华、揭重熙,领兵来前』。
左都御史刘宗周上台员从贼姓名。
率先从逆,用事日久,罪在上等者,喻上猷。其次则仕京而伪命有据者,裴希度、卫贞固、陈羽白、徐必泓、蔡鹏霄、柳寅东、张鸣骏、熊世懿。伪命无据,或拷或逃者,陈昌言、冯垣登、周亮工、刘令尹、朱朗鑅、金毓峒、魏琯、李植、吴邦臣、张茂爵、伦之楷、赵譔、汪承诏、郑其勳。在差而逃者,河南苏景、山东余日新、长芦向北、巡仓徐养心、巡抚漕沈向、巡盐杨仁愿。或逃或叛,尚无下落者,真定刘显章、宣大杨尔铭、山西汪宗友、甘肃傅景星、河东成友谦、茶马徐一伦,陕西黄耳鼎。而鼎耳为马士英私人,方籍以抟击。于是上章力辨谓此案不可据。有旨:『从逆何事!妄以加人』!其后李沾重定七款。一曰:从逆必诛。伪吏政喻上猷、伪庶常裴希度、伪防御陈羽白、张鸣骏、伪巡城涂必泓、张茂爵。其次传闻从贼未有的据者,熊世懿、柳寅东、蔡鹏霄、吴邦臣、卫贞固、徐一轮。一曰误参宜辨。杨仁愿、李植、魏琯。一曰惨死宜恤。冯垣登削发触贼怒,夹死。俞志虞为土贼所杀。陈昌言、赵撰夹死。一曰差满可原。成友谦、汪宗友、杨余铭、余日新。一曰路阻宜留傅景星、黄耳鼎、徐养心、向北,刘显章。一曰未任宜录。周亮工、刘令尹、朱朗鑅,皆御贼全城。行取提授,遇变潜身。一曰弃宦宜宥。江承诏、郑其勳、金毓峒,不污伪命而逃。
壬申,营建西宫以奉太后。
东阳复乱,寻讨平之。
癸酉,马士英以其姻越其杰总督河南。
以樊一衡总督川陕。
四川总兵赵光远降贼。
兵科给事中陈子龙自练水师入卫,以职方司主事何刚统之。
先是,贼逼京畿,子龙与长乐知县夏允彝、主事何刚,欲联络海舟直达津门。因倡义募练水师,得二千人,而子龙由是为士英所忌。
甲戌,改兵部主事淩炯巡按山东御史。
四镇参大学士姜曰广、左都御史刘宗周。
曰广奏:『迎立圣躬,花押在簿。祭庙撰文,监国草诏,墨迹未干。镇臣身不与事,岂得而悉之乎?臣在先朝,丙子回籍,壬午补官南都。旧岁腊月始来抵任,今追误国,一切握兵者不问,柄政者不闻,独悬坐山中一书生,臣不服也。梃击一案。臣昨察国史,系乙卯五月。其时臣尚为诸生,臣之丁仕版,在皇祖己末年也。
会议红丸,属熹庙壬戌五月事,臣时次以辛酉五月庶常给假归籍矣。履历年月,可覆而按也。两案之事,与臣无与。今俱无据牵合,臣不受也』。
己卯,旧辅王应熊倡义蜀中,以阁衔改兵郡尚书,总督川、湖、云、贵,赐尚方剑马士英使其私人朱统■〈金类〉参礼部郎中周镳、武德分备道雷演祚,逮之。
士英奏:『科臣光时亨,力阻先帝南迁之议,而身先从贼。龚鼎孳降贼后,每见人则曰:我固欲死,小妾不肯。小妾者,为科臣时所娶秦淮娼妇顾媚也。他如陈名夏、项煜等,不可枚举。台省辞纠弹,司冠不行法,臣窃疑焉。又大逆之尤者,如庶吉士周钟劝进未已,上书于贼,劝其早定江南。又差家人寄书二封其子;一封则言尽节死难,一封则称贼为新主,盛夸其英武仁明及恩遇之隆,以摇惑东南。昨臣病中,东镇刘泽清诵其劝进表一联:「比尧舜而多武功,方汤武而无惭德」。又闻其过先帝梓宫之前,洋洋得意,竟不下马。微臣闻之,不胜发指。其伯父周应秋、周维持,皆为魏忠贤门下走狗,本犯复为闯贼忠臣。枭獍聚于一门,逆恶钟于两世。按律谋危社稷者,谓之谋反,大逆不道,宜加赤族之诛,以为臣子之戒。今其胞弟周铨,尚厕衣冠之列;其堂弟周镳,俨然寅清之署;均当从坐,以清逆党』。
臣按士英此疏,为杀周镳张本也。故与朱统■〈金类〉之疏先后上。士英既翻逆案,欲立从贼一案,与之为对。其言曰『今之稽首从贼身污伪命者,皆昔之号正人君子者也』。而以周钟为首者,以复社诸人尝号于人曰:「吾辈嗣东林而起」。不知复社,不过场屋余习,与东林何与哉!礼科袁恺奏:『枢辅之言,诚无深意。然恐险人乘间,阳为正人口实,阴为逆案解嘲。甚且借今日讨贼之微词,为异日翻逆之转语,不至于坏国事而倾善类不已。夫枢辅所称号为正人君子者,非所指光时亨、龚鼎孳、陈名夏、周钟、项煜其人乎?时亨、鼎孳,班行末久,建白自喜,其究竟为正人君子与否,未有定论也。名夏与钟,雕虫小技,故未尝有正人君子之目。若项煜者,逆璫余孽,自知公论不容,改头换面,求附清流。君子鄙之。若居恒既负正人君子之称,临难又着捐躯慷慨之节,臣所闻倪元璐、李邦华、范景文、施邦耀、淩义渠、马士奇、吴麟征、吴甘来、成德、金铉诸人。天下方以是信正人之不虚,嘉君子之足藉,顾独举一二偷息之游魂,疑两间充塞之正气,臣窃不甘为君子受也。臣就以钟事论之。其罪亦不过随例从贼耳。举朝从贼,而独归重一新进之庶吉士,又何其视钟太高也?至于士英疏中之言,则为其乡人徐时霖所造。初,钟与其从兄镳以门弟子相高,汲引既广,败类入焉。两家遂分门户,彼讪此谤,两家弟子相遇于道,不交一揖。镳于门人,以徐时霖为魁。北部变后,时霖利钟之败,造为恶言,用相传播。而镳者,阮大铖贸首之仇也。大铖欲杀镳而不得,遂以钟事中镳。
是故时霖为镳而囓钟,反因钟以害镳。大铖无心于杀钟,反因镳以累钟。事之不可知,如斯也。钟之就逮,臣遇之句容道中。诸臣欲辨其诬。臣曰:子之诬辨之于君子易明也。今欲杀子者,岂君子乎?钟曰:士英不欲杀某也,某之兄弟与士英有故;士英之母知士英之欲杀某也,不食者数日,必不使其杀某也。臣曰:其可哉!岂知士英之爱母,竟不其爱大铖也。雷演祚母忧家居,定策之际,倡言福王不孝,不宜主鬯。士英欲以此两加之史可法者,不得不试之演祚耳!
赠吴三桂之父襄辽国公,諡忠壮。
庚辰,皇太后谕选中宫。
辛巳,起罪官王永吉总督山东。
永吉以蓟辽总督,坐视神京之陷,腆颜于世,犹可谓之才乎?当其巡抚山东,一时颇有虚名。癸未,臣在刘宗周之座,徐石麒有书盛称永吉。宗周谓臣曰:『虞求夫人矣』。由今视之,不能不服宗周之先见也。
癸未,以皇太后至,加史可法少傅、兼太子太傅,马士英少保、兼太子太师,高弘图、姜曰广、王铎俱太子太保。
諡死事巡按湖广御史刘熙祚忠毅。
熙祚武进人,崇祯辛未进士。献贼破永州,被执。十六年九月二十七日,殉节于永阳。赋诗二章,题于署中。诗云:『倥偬军旅已逾年,家室迢遥久别颜。南北骷髅已作垒,湖湘宫殿倏成烟。鹃血不成无塚骨,乌啼偏集有狐田。死生迟速皆前定,坚此丹心映楚天。故园隔别已经年,今颜非复旧时颜。山川草木俱含泪,貔虎旌旗尽作烟。老妇漫劳成蝶梦,儿孙切莫种书田。苌弘化碧非豪事,留此孤忠向九天』。
恤北变死节诸臣。正祀文臣二十四人:范景文赠太傅,諡文贞。倪元璐赠太保,諡文正。李邦华赠太保,諡文忠。王家彦赠太子少保,諡忠端。孟兆祥赠刑部尚书,諡忠贞。施邦耀赠左都御史,諡忠介。淩义渠赠刑部尚书,諡忠靖。周凤翔赠礼部左侍郎,諡文节。马世奇赠礼部右侍郎,諡文忠。刘理顺赠正詹事,諡文正。汪伟赠少詹,諡文烈。申嘉胤赠太仆寺少卿,諡节愍。吴麟征赠侍郎,諡忠节。吴甘来赠太常寺卿,諡忠节。王章赠大理寺卿,諡忠烈。陈良谟赠太仆寺少卿,諡恭愍。陈纯德赠太仆寺少卿,諡恭节。许直赠太仆寺少卿,諡忠节。成德赠大理寺卿,諡忠毅。金铉赠太仆寺少卿,諡忠节。卫景瑗赠兵部尚书,諡忠毅。朱之冯赠右都御史,諡忠壮。生员许琰赠五经博士。布衣汤文琼赠中书舍人。正祀武臣七人:刘文炳赠太师桓国公,諡忠壮。张庆臻赠太师惠安侯,諡忠武。李国祯赠太子太师襄城侯,諡忠武。刘文耀赠太保,諡忠果。巩永固赠少师,諡贞愍。周遇吉赠太保,諡忠武。吴襄赠辽国公,諡忠壮。正祀内臣一人:王承恩諡忠愍。正祀女子九人:成德母张氏赠淑人。金铉母章氏赠恭人。汪伟妻耿氏赠恭人。马世奇妾朱氏、李氏,赠孺人。刘理顺妻万氏、妾李氏,赠淑人。陈良谟妾时氏,赠孺人。吴襄妻祖氏,赠夫人。附祀文臣七人:孟章明赠河南道御史,徐有声、顾鋐、彭琯、俞志虞,俱赠太仆氏少卿,徐标赠兵部尚书,朱廷焕赠右副都御史:俱諡节愍。附祀武臣十五人:顾肇迹、杨崇猷、薛濂、徐锡登、郭培民、宋裕德、邓文明、朱时春、朱纯臣、孙维蕃、吴道周、王先通、张光灿、方履泰、李国禄,各晋爵一级。内员六人,李凤翔、王之心、高时明、祺宪章、方正化、张国元。
范景文号质公,北真吴桥人。万历癸丑进士。天启五年,任吏部考功司郎中,时魏广微以宦者宗人入相,书台省黄忠端、李应升、周宗建等八人姓名,授太宰使谪之曰『此八司马故事也』。景文争曰:『八人何罪』?广微曰:『党人』。景文曰:『此杀人媚人之事,非景文所能也』。于是引疾归。崇祯十四年,累迁至南京兵部尚书。又二年,进东阁大学士。贼至,景文忧愤不食,城陷自缢,家人救之,复赋诗二首,冠带投井。
倪元璐,字玉汝,上虞人。天启壬戌进士,选入为庶常散馆时,上虞有两庶吉士。其一陈维新,例补一人于外,而元璐有文名,维新乃以其再娶事诘之。臣父黄忠端持不可,乃已。魏忠贤败,其余党杨维垣等犹持三案之说,以诎君子。元璐奏:『要典为魏氏之私书,请毁之』。毅宗曰:『可』。于是小人侧目。诚意伯刘孔昭复讦其再娶之事,遂归。已而起户、礼两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彰仪门夫守,有诏召人,密语移时而出。城陷,元璐绯衣南北拜,至关壮缪像前,酌酒酬之讫,而自酬。出坐堂上书其几曰:『宗社至此,死当委我沟壑,以志其痛』。自经于坐。当议諡之时,刘宗周欲以文忠諡之,而元璐之弟元瓒必得文正为荣,孔昭复狺狺不已。嗟乎!孔昭固小人之论,然不如文忠之于元璐宜也。
王家彦号同五,莆田人也。协理戎政兵部右侍郎。闯贼围城,家彦以京营兵守安定门。贼入,家彦欲战,而士卒无应者,乃望阙叩头哭曰:『臣无以报皇上矣』。从城上掷身而下,手足俱折。家人扶入民舍,家彦解带自缢。带断不死,复缢乃绝。或曰守德胜门,贼入持刀胁之不肯降,见杀。
李邦华,号懋明,吉水人也,为物望所归。天启间,江右士人借阉人以起复,时邦华在外,臣父黄忠端叹曰:『使李懋明而在,江右之祸不至此』。崇祯末,起为左都御史。城破,大书于门版曰:『堂堂丈夫,圣贤为徒。忠孝大节,矢死靡他』。自经死。
孟兆祥,号肖形,山西泽州人,壬戌进士。以忤阉削籍,起历刑部右侍郎,自缢于公署。或曰守正阳门,贼至,死城下。子章明,字显之,癸未进士,从死。
施邦耀,号四明,余姚人也。己未进士,左副都御史。邦耀城守,贼入,道梗不得还寓,入民舍自缢。居民恐累之,解其悬,入他舍又缢。他舍民又解之,邦耀取砒投烧酒饮之,乃死。绝命诗曰:『惭无半策匡时难,惟有一死报君恩』。当邦耀求死不得时,叹曰:『忠臣固不易做』。
淩义渠,字骏甫,乌程人。乙丑进士,大理寺卿。三月十九昧爽,闻召对,趋长安门拱立待旦,门不启,乃还。有传毅宗出奔者,义渠往从之;已闻升遐,归寓上书其父。谓家人曰:『吾死,题棺□死节孤臣淩义渠之柩』。绯衣而缢。
吴麟征,号磊斋,海盐人。天启壬戌榜下,梦入神祠中,一人伛而书碑,视之,乃文文山「山河破碎、身世浮沉」之句。问其人,曰:隐士刘宗周。觉而报榜者适至。当是时,麟征故不识刘宗周。有言此山阴讲学刘先生也。宗周在仪曹,麟征遂北面为弟子。崇祯十六年,转刑科都给事中。明年三月初七日,陞太常少卿。十五日守西直门。十七日夜,本兵张缙彦遣二卒欲出,麟征诘之,语塞而去。明日,麟征欲见上言事,漏下二皷,吏部侍郎沈惟炳讥禁行者,麟征不顾,遇大学士魏藻德于朝。藻德曰:『公何惶遽如是耶?国家如天之幅,岂有他虞』!宦者数十人佩刀离立殿陛间,麟征度不得见,乃出。十九日,得胜门破,麟征自经。从者解之,麟征曰:『得一见天子而死,未为晚出』。出门,贼兵载道,不得前,乃入左三元祠,仰视屋梁曰:『吾终此矣』!从者皆哭。夜半又自经,从者又解之。麟征曰:『误我误我』!已而其友祝渊至。渊涕泣不能仰视。麟征叹曰:『子亦忆我榜下之梦乎?是命也夫!是命也夫!而又奚悲』!明日缢乃死。南都初立,刘宗周为左都御史,臣之友陆符曰:『吴忠节之梦,业身验之矣!御史大夫免乎哉』!臣曰:『请御史大夫志忠节之墓,臣禳之可乎』?于是宗周遂为麟征墓表,乃宗周终殉国难,是命也夫!是命也夫!
周凤翔,号巢轩,山阴人。壬辰进士,左春坊左庶子,自经死。父母俱在。遗诗有「碧血九天依圣主,白头双老恋忠魂」之句。
马世奇,字君常,无锡人。左春坊、左谕德。毅宗崩,次日,世奇沐浴更衣,设香案于庭,杂陈周易、金刚经、官印、牙牌其上,稽首谢恩,复遥拜其母。家人环泣曰:『太安人在,未可死』。世奇曰:『正恐留此身为太安人玷耳』!以纱帨自经,二妾朱氏、李氏,从死。大书于壁云:『马世奇同二妾殉节于此』。
刘理顺,号湛六,开封杞县人。□□坊左中允。城陷,趣命治棺,妻万氏、妾李氏,愿及公之未瞑而死。皆缢。理顺视其既绝,拜之,自为赞曰:『成仁取义,孔孟所传,文信践之,吾何不然,既掇巍科,岂可苟全?三忠祠内,不愧前贤』!已而自缢。幞头平脚,碍环不得入,乃脱平脚口衔之,引颈入环,然后取平脚施于幞头而卒。
汪伟,字长源,休宁人。翰林院简讨。贼犯三辅,伟流泪谓客曰:『国事去矣』。客令乞归以免。伟曰:『伟既言之,曷敢逃死』?三月十八日,呼门者以六岁儿授之,曰:『城破,我当死,以是儿累汝』。门者泣诺而去。明日,伟与妻耿氏同缢,书其壁曰:『身不可辱,志不可降。夫妻同死,节义成双』。伟悬于右,耿氏悬于左。耿氏曰:『左右失序,不可』。改悬而没。
申佳胤,字井眉,广平永年人。太仆寺丞。贼势渐逼,朝臣多藉事引去。胤行部畿悬,或劝之不返。胤曰:『天下事坏于贪生畏死,死于疾,死于利,死于刑戮,死于房帏争斗,均死也。数者宁死不惜;遇君父大节,缩首垂泪求免。此真不善用死矣』!三月十二日入都,十八日戒严,为其子煜行冠礼。闻毅宗崩,出至王公厂遇井投之,仆号其上,佳胤井中应曰:『归慰太安人,君亡与亡,有子作忠臣,勿过恸也』!
吴甘来,字和受,江西新昌人。户科都给事中。与汪伟约死。绝命诗「有到底谁遗四海忧」之句。
王章,字濮臣,武进人也。陕西道御史。与光时亨守城。贼入,章犹亲发二矢伤贼,已而九门炮声俱寂。章谓时亨曰:『事急矣,其归死于帝所』。时亨欲易青衣,章曰:『不可。苟易冠裳,仓卒得死,官不官卒不卒』。章与时亨联骑而行。贼掩至,呵道时亨下马。章曰:『视兵御史,孰敢叱之』!贼攒□而去。日暮,家人得尸于女墙下。怒目张口,一手据地,疑以为生也。章尝读书陈司徒庙中,梦与司徒分庭而揖。司徒曰:『忠孝吾与公等』。司徒故尝以武功諡烈者。
陈良谟,号宾日,鄞人。四川道御史。崇祯十一年,臣父黄忠端易名之典久稽,良谟独上章言之。城陷,赋诗曰:『中天悬日月,四海所毕炤。倏而阴霾昏,日月夫常道。仰观我明明,薄蚀一时变』。书至此,忽颷风袭牖,乃续云:『电风自南来,光复天心见。大夫百执事,其谁忘明君?愧余沉痾久,床笫淹数旬。背城孰尽瘁,巷战杳无声。如何社稷灵,憯尔顺民形。载舟亦覆伺,古今同一辙。顺民即逆民,参观非一日。苍苍不可问,国亡吾何存?誓守不二心,一死报君恩。大明监察御史陈良谟书于贼陷北京之日』。妾时氏请同死。时氏腕弱,结绳不能急,良谟助之。时氏绝气,良谟腕力亦尽,不能自结,乃命其家人结之。曰:『所以成吾美也』。
陈纯德,号澹玄,零陵人。福建道御史。督学顺天。行部至遵化,道梗,乃返京师自经。
许直,字若鲁,如皋人也。考功司员外郎。传闻天子从齐化门出奔,直往从之,贼兵塞路,乃归而觅死。家人以父在阻之。直曰:曩父寓书于直云:无忝厥职,便是孝子。天下有君死臣生谓之无忝者乎?然则今日之死,父命之矣』。于是叩头君父,作绝命诗。使奴入室取绳环之。奴手战不能直,挥之自缢。
成德,字玄升,山西霍州人。辛未进士,知滋阳县事。尚气好陵权贵。文震孟入相,道中不受郡县私谒,过某县独见成德,德亦无所推让。搤腕而谈,臧否人物,取其姓名甲乙之,震孟遂书其甲乙者以入。时温体仁当国,凡由体仁而进者,皆德之所乙。体仁知之,以事中德下狱。德母张氏曰诣长安门,朝官出入,涕泣诉之。会体仁出朝,张氏攘臂索体仁下车,挽须而瑄问之。体仁惶急不得脱,乃谢去。天子亦知德无他罪,赦之。起为武库郎中。李贼围城,德谓马世奇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吾等不能匡救,贻祸至此,惟有一死耳。豫订斯盟。毋忘息壤』。城破,张氏自缢,德妻及妹皆从死。德乃持只鸡盂酒,如东华门临哭帝丧,触阶死丧之旁。
金铉,字伯玉,家于辇下,以谏黄道周狱被杖,起兵部主事,巡视皇城。贼入,母章氏自缢,铉入紫禁城投御河死。
卫景瑗,陕西韩城人,巡抚大同,城破执之,不屈,被磔。
朱之冯,号勉斋,徐州人。巡抚宣府,城破,不屈,被磔。
许琰,字玉重,长洲诸生也。闻北变,自缢于福济观。道士解之,又投胥江。会潞王泊舟,使人出之,终以呕血卒。
汤琼,世居都下,城陷,自经。书其衣带云:『位非文丞相之位,心存文丞相之心』。
新乐侯刘文炳、右都督刘文耀,任邱人,毅宗皇太后之侄也。贼入,文炳曰:『为国世臣,岂可学卑门偷活』?阖室死于水火,而藏其祖母瀛国夫人生皇太后者于其客申湛然。湛然以爨婢畜之,贼从湛然求瀛国,榜笞数百,以碾石压之,至死不言瀛国所在。
张庆臻,仁宗昭皇后之外戚也,自缢。
李国祯,字朝瑞,总督京营,先破城之四日,国祯走马见上曰:『守陴者不用命,执扑以抶之,一人起,一人复卧可奈何』!二十一日,贼得国祯,国祯因言三事。一、陵寝不可废,二、葬大行以天子之礼,三、善护皇太子诸王。当是时,帝后皆敛以柳棺,始命以梓宫易之。四月初二日,为先帝发丧,百官莫临,国祯徒跣执绋,送于田园,窆而缢。
巩永固,字弘图,尚光宗公主,以驸马都尉加少保,喜文学,尝上疏为逊国诸臣请諡。崇祯十六年,公主卒,城陷,柩犹在堂,永固驱诸女入,闭而焚之。大书「世受国恩,身不可辱」八字。然后自缢。
周遇吉,宁武总兵官。副将熊通以二千人遏贼河上,贼渡而通降。通即为贼说遇吉,吉斩之。二月十三日,贼围宁武,遇吉出城杀贼过当,又伏兵巷内,开门诱贼入而杀之。贼愤甚,悉力攻之。城陷,为贼所磔。其妻刘氏登墉射贼,箭无虚发。贼围火烧之,无一人出者。贼至北京,每摇手谓人曰:『汝朝若再有一周总兵,吾辈安能到此』?
王承恩,太监也。贼以芦蓆覆帝丧于东华门外,承恩见贼痛哭争之。时本兵张缙彦在侧,承恩骂之曰:『汝误国至此,不思速殡大行,而俛身劝进乎』?缙彦曰:『何与我事』。承恩速批其颊,以头触之,遇害。
王之心,大兴人,司礼监太监。毅宗缢煤山树上,之心即于绳尾从死。按毅宗为社稷而死,其于晋、宋蒙尘之耻,可谓一洒也。当是时乃不召群臣俱入,而与内侍自经,尽美未尽善也。
徐有声,字闻复,江宁人,户部郎中。
顾鋐,兵科给事中。
彭琯,工科给事中。
俞志虞,御史,为土贼所杀。
徐标,真定巡抚,知府方茂华闻贼警,豫山出其家属,标下茂华于狱。其叛将劫标至城外杀之,出茂华而降贼。
朱廷焕,大名兵备副使,贼传檄入城。廷焕碎之。三月初四日,城破被杀。吏科都给事中草正宸谏起张捷。
张捷,丹阳人,故逆党也。魏国公徐弘基以疏起之,使佐铨政。有旨:『解学龙荐叶秀以主事批升都察院堂上官,群臣寂无一言,今批用张捷,便有议论,是何情故』?
乙酉,封郑芝龙为南安伯。
起逆案阮大铖为添注兵部右侍郎。
大铖陛见以后,争者不止,亦遂迟留。至此而假安远侯柳祚昌之疏起用。职方司郎中尹民兴奏:『崔、魏之潜移国祚,何殊逆闯之流毒京华?在此不殊,在彼为用。则凡不忠不孝者,皆得连苞引孽,移乱天子之庭,是育蛇虺于室中,而乳豺狼于春囿。臣切切知其不可也。申罪讨逆,司马职也。逆莫大于党乱,罪莫大乎无居。抗颜堂上者,一当年助逆之人,即行檄四方,何以折服群贼之心,而销弭跋扈将军之气?古者破格求材,虽曰使贪使诈,不闻使逆。逆案可翻,崔、魏亦可恤,闯贼亦可封,人亦何惮而不为乱臣贼于哉』?左都御史刘宗周奏:『大铖进退,关系江左兴衰』。有旨:『是否确论,年来国家破坏,是谁所致?而责一大铖也』!
九月戊子,黄蜚改防江上。
补諡辽阳阵亡总兵杜嵩「武壮」。
庚寅,黄得功、高杰相攻。
杰请于督辅,欲将家眷安寓扬州。得功发牌争执,谓扬州督辅驻节,非诸镇宜居,以数百骑疾趋扬州。杰即发兵邀得功于路,又出奇师以袭仪真。史可法、万元吉,与阉人卢九德,百计解息,然后已。
郑鸿逵改防采石。
癸已,叙江北劳,马士英加少傅,进建极殿大学士;卢九德加一级,各廕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一人。黄得功、刘良佐,各加一级,廕一子锦衣卫千户世袭。丁启浚免充□□官,加陞一级,廕一子入监读书。史可法加少师;越其杰加兵部右待郎。
左都御史刘宗周罢。
大学士姜曰广罢。
曰广辞疏云:『臣闻王者奉三无私以治天下,故爵人于朝与众共之。祖宗会推之典,所以行之万世无弊也。昨者翻逆案之举,导内侍而废会推,此尤不可之大也。夫斜封敕,口敕处分;种种覆辙,载在史册,可复视也。臣观先帝之善政虽多,而以坚持逆案为盛善。先帝之害政亦间出,而以频出中旨为乱阶。用阁臣,内传矣。用部臣勋臣,内传矣。选大将,选言官,内传矣。他无足数,论其尤者。所得阁臣,则贪淫巧滑之周延儒。逢君殃民奸险刻毒之温体仁、杨嗣昌。偷生从贼之魏藻德也。其所得部臣,则阴邪贪狡之王永吉、陈新甲也。其所得勳臣,则力阻南迁尽撤守御稚狂之李国祯也。其所得大将,则纨裤支离之王朴、倪宠辈也。其所得言官,则贪横无赖之史■〈范上土下〉、陈启新也。凡此皆力排众议,简自中旨者也。于其后效亦可睹矣。皇上亦知内传之故乎?总缘鄙夫热心仕进,一见摈于公论,遂乞哀于内廷。既在内廷,岂详外事?但见其可怜之状,听其一面之词,遂不能无耸动者。而外廷口持清议之人,亦有贪婪败伦之事,授之口实,得以反唇。而内廷遂以为攻之者尽皆如是也。间以其事密闻于上,又侯上之意旨从授之。于是创一秘方,但求面试。至于平台一对,演习旧文之中窍,唇溜舌之投机。立谈取官,同登场之戏剧;下殿得意,类赢胜之贩夫。小人何知,求胜而已。阴夺会推之柄,阳避中旨之名。臣昔痛心此弊,亦于讲义敷陈。但以未及扬言,至今犹存隐恨。先帝既误,皇上岂堪再误哉?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与间也」。易曰:「正其本,万事理」。天威在上,密勿深严,臣安得事事而争之?但愿皇上深宫有暇时,取大学衍义、资治通监视之。周宣、汉光武,何以复还前烈?晋元、宋高,何以终狃偏安?武侯之出师征蛮,何惓惓于亲君子远小人之说?李纲之受命御虏,亦何以切切信君子勿比小人为言。反覆思维,必能发圣心之天明,破邪说于先觉,夫然后耻可得而洗,中兴可得而期也。皇上与其用臣之身,不若行臣之言,不行其言而但用其身;是犹兽蓄之以供人之刀俎也。臣待纶扉,仰体圣眷,意主和衷,事从退让。然而朝廷未肃,风俗未改,兵民之疑惑未解,江河之备御仍疏。人望未孚,贪风渐长。兼以北方近事,驱虎进狼,半壁东南,仍同幕燕。愧死无地,终夜拊膺。而噍责臣者固已至矣。昨日江南一门人面告微臣蒙恩简用,田夫传闻,举手相庆。今既一月,未见新恩,大失所望。臣略引道前疏,门人变色不语。又原任吏垣熊开元亦出臣门,以近日用人少失□□,盛讥督辅忠勤王家,臣所心折。亦以未停逆案,遂为臣乡台臣郭维经所纠。皇上即此数事观之,臣若依违苟且,容头过身。则操戈向臣者,何必不在臣门哉?有党无党,自无逃于明炤,而臣之此处良苦矣。苟好尽言,终蹈不测之祸;聊取充位,又来鲜耻之讥。臣今诚病郁郁居此,虩虩其来。但恐求病而死,又岂可得哉』?
革巡按湖广御史黄澍职。
辛丑,补諡逊国文臣七十五人。翰林侍讲方孝孺文正、翰林修撰王叔英文忠、修撰土艮文节、户部侍郎卓敬忠贞、礼部尚书陈迪忠烈、兵部尚书铁铉忠襄、刑部尚书暴昭刚烈,礼部侍郎黄观文贞、户部待郎卢迥贞达、郭任清毅、刑部侍郎胡子昭介愍、都御史茅大芳忠愍,御史茅大夫练子甯忠贞、景清忠烈、都御史陈性善忠节、佥都御史周璿肃愍、右拾遗戴德彝毅直、大理寺少卿胡闰忠烈、寺丞邹瑾贞愍、太常寺卿黄子澄节愍、少卿卢原质节愍、廖升文节、刑部尚书侯泰勤贞、侍郎金有声贞愍、张仲节愍、主事徐子权贞确、兵部尚书齐泰节愍、侍郎边升果愍、郎中谭翌贞愍、主事樊士信庄愍、刑科给事中黄铖忠献、叶福节愍、户科都给事中陈继之庄景、韩永庄介、御史曾凤韶忠毅、魏冕毅直、高翔忠愍、甘霖贞定、王彬忠庄、王度襄愍、谢升贞勤、丁志芳贞定、春坊大学士林右贞穆、编修陈忠文愍、户部主事臣敬毅直、宗人府经历宋征直愍、太子赞善连楹刚烈、御史林英毅节、浙江按察使王良贞毅、江西副使程本立忠介、陕西佥事林嘉猷穆愍、徽州知府陈彦回惠节、苏州知府姚善思惠、松江同知继瑜庄节、知沛县颜伯玮忠惠、子有为孝节、知乐平县张彦芳庄愍、知萧县郑恕惠节、知献县向朴惠庄、沛县主簿唐子清节义、典史黄谦果义、东平州吏目郑华贞庄、漳州教授陈思贤贞愍、济阳教谕王省贞烈、子夔州通判王祯孝节、谷府长史刘璟刚节、衡府纪善周是修贞毅、燕府长史葛诚果愍、宁府长史石撰贞愍、猷府长史龙镡忠愍、辽府长史程通端直、燕府伴读俞逢辰忠愍、参军断事高巍忠毅、杜奇贞直。武臣十七人。魏国公徐辉祖忠贞、越嶲侯俞通渊襄烈、都指挥杨松壮愍、谢贵勇愍、彭二武壮、马宣贞壮、朱监壮烈、瞿能襄烈、宋忠壮愍、孙参勇愍、庄得勇愍、张皂旗英烈、俞琪翼愍、指挥宋瑄果节、张伦贞勇、崇刚壮愍、燕山卫卒储福贞义。女子六人。方孝孺妻李氏贞愍、王艮妻贞烈、储福妻范氏孝节。文臣修撰吴成学,尚书张紞,徐贞、侍郎毛太、黄魁、徐垕、侍读楼琏、佥都御史司郎中柳一景、张安国、主事刘原弼、巡抚黄清、御史程公智、王玭、韩郁、大理丞彭与明、刘端、王高、中书何申、高逊志、博士黄彦清、监副刘伯完、参政郑居贞、陈周、按使李文敏、黄直、佥事胡子义、知府黄希范、孙镇、王璡、杨任、叶惠仲,同知石允、顾尝、典史周缙、知州蔡运、教谕刘固、丰寅初、训导林大同、郑士达、断事钱芹、长史邹朴、举人刘政、诸生高贤甯、王志、伍性原、陈应周、林珏、邹君默、曾廷瑞、吕贤、布衣俞贞木、王梌、王宾、杨福、袁杞山、刘国、谭仕谨等。武臣长兴侯耿炳文、历城侯盛庸、滦城侯李贤、驸马都尉梅殷、耿璿、胡观、李祺。都督同知陈质、都督廖镛、廖铭、平安、孙岳、耿巘、甯忠、陈晖、潘忠、徐凯。都指挥彭聚、卜万、楚智。指挥卢振、滕聚、赵谅。镇抚杨本、徐让、卫健、小马、王曾浚、周拱元。千户倪谅。戍卒龚翊、瓦刺耀等。内臣胡伯颜、官职无考。卢振、梁良用、郭良、马坤、朱进、王墀、陈子方。河西佣补锅匠冯翁、王公。东湖、乐清、耶溪三樵夫。云门僧洞庭居士、雪庵和尚等。从亡诸臣翰林史彬、程济、赵天泰、郑洽。侍郎廖平、金焦。郎中梁玉田。司务冯■〈榷,氵代木〉。御史叶希贤。中书梁良玉、梁中节、宋和、郭节。监正王之臣。
尚书严震直。教授梁杨、应能。镇抚牛景先、王资、刘仲。太监段段实、何洲、周恕、长寿、吴亮等。妇女王叔英妻并二女、载德彝嫂项氏、齐泰女铁铉二女、孙安国妻、黄观二女、龚泰妻、郑恕二女、王省女、谭翼妻邹氏、林英妻宋氏等、皆附祀表忠祠。
臣按:革除之事,简编杂出,错误甚多。献征录载:王艮北师薄都城,群臣多往迎附,艮独闭门痛哭,与妻子诀曰:『食人之禄者,死人之事,吾不复生矣!安能顾若等』?遂自鸩死。然艮没在建文三年,解缙之墓表可证也。此文节之諡,亦甚无谓。林右字公辅,以字行,王府教授。三台文献录可证也。此云春坊大学士,所当改正。至于致身录、从亡随笔,皆伪书不足信。礼臣尚多从之。致身录托名翰林史彬作。吴宽表史监之墓,书其曾祖彬未尝入仕,则伪不待辨矣。
夺靖难大学士胡广諡。
諡靖难左都御史陈瑛丑厉。
癸卯,以王■〈氵荣〉巡抚登莱。
以总兵牟文绶镇守荆州。
以王允成为岳州总兵官。
諡沈子木恭靖、沈儆玠襄敏。
子木于楚宗之事,犯清议,以逢迎一贯,儆玠亦不足道。其諡,以孙胤培长吏垣也。
甲辰,起黄道周为礼部尚书,兼侍读学士,协理詹事府事。
宗室华堞联络楚寨。
补諡直谏名臣御史蒋钦忠烈、给事中周玺忠悫、兵部主事陆震忠定、工部主事何遵节、刑部主事刘较孝毅、行人孟阳忠定、李绍贤忠端、俞廷瓒忠愍,詹寅忠宪、李翰臣忠毅、詹轼忠洁、刘平甫忠洁、评事林公黼忠恪、锦衣卫经历沈链贞肃、指挥张英忠壮,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忠毅、应天巡抚右佥都御史周起元忠惠、左谕德缪昌期文贞、御史黄尊素忠端、李应升忠毅、周宗建忠毅、袁化中忠愍、给事中周朝忠毅、工部郎中万燝忠贞,副使顾大章裕愍。
补諡开国文臣翰林学士陶安文宪、御史中丞章溢庄敏、左眷坊大学士解缙文毅、太子正字桂彦良敬裕、训导叶居升忠愍、翰林承旨詹同文宪、处州总制孙炎忠愍、胡深襄节、左司郎中王恺庄愍、太平知府许瑗惠节、祭酒刘崧恭介、兵部尚书唐铎敬安、韩国公李善长襄愍、武臣郢国公冯国用武翼、济国公丁德兴武襄、德庆侯廖永忠武勇、定远侯王弼武威、长兴侯耿炳文武愍、东莞伯何直恭靖、永义侯桑世杰忠烈、河间郡公俞廷玉武烈、东胜侯汪兴武愍、东济郡公茅成武烈、枢密同知丁普即武节、都指挥使韩成忠壮、太平院判花云忠毅。
乙巳以定策功加,朱国弼保国公。
逮浙江安抚御史左光先;光先不受逮。
有旨:『姚孙棐前以贪横激成许都之变,尚敢搜变贼产,日事诛求,又激成大变。罪不容诛。左光先力庇贪令,威胁同官,至于流毒东越。着革了职,法司提问追赃』。
臣按:先帝初立,左、魏两家颂冤,皆操戈于阮大铖。已而又左氏刻行逆案,分条细注。大铖之出,光先论之最切。故大铖之所欲杀者,周镳之次,即光先也。光先逃入婺源山中,金声匿之。而士英、大铖以史可法故,左氏之门人,左良玉又其同宗。疑在两家,故不敢急之。
壬子,以定策陞太常寺少卿李沾为左都御史。
以定策异议逮吏部左待郎吕大器。
以总兵卢鼎镇守武昌。
癸丑,逮湖广巡按御史黄澍,澍不受逮。
甲寅,授罪枢张缙彦总督北直、山西、河南北。
使阉人孙元德催理浙、福、直三省钱粮。
使阉人田成选淑女于杭州。
或言:内监出选,卢太后命之。其言甚亵,所以来人之疑也。
●弘光实录钞卷三
冬十月乙卯朔,以总兵李成栋镇守徐州,挂镇徐将军印;总兵陈璘驻防九江。
吏部尚书徐石麒罢。
石麒以给事中陆朗、御史黄耳鼎例转,奉圣旨『陆朗留用』:石麒奏:『郎催饷入浙,吓诈逼辱,挟妓西湖,臣以去邪勿贰,毅然用之,岂知狡兔之窟,专尚交通,不可复动也。噫!今之交通,何独一朗?江阴知县李令□身未入都,已有中贵为之求吏部;中城兵马朱扬□□□等疏上,即有中贵为之求考选,则皆缘朗辈在中为之辟奥窔而凿混沌也。语曰:宫中、府中,相为一体,黜陟臧否,不宜同异。臣部博采舆论以上,而异同之端每见。皇上独不念此初奠之神京元气,几堪琢削也今』。耳鼎奏:『塚臣为昌时之党,臣曾参昌时,宜塚臣之恨臣也』。石麒奏:『耳鼎规避年例,借参吴昌时一疏为护身符;夫耳鼎之年例,为贿荐贪令郝明徽也。发之于巡方,闻之于通国,此岂昌时余党谋害所致乎?臣久在山中,不知耳鼎奉秦差时在去岁冬月也。此时入秦无路,入燕亦无路乎?自南入北自北至南者,三月初十以前趾相错也。耳鼎奉先帝之命而出,自宜报先帝之命而归。若冬底春初入,明告先帝以不得入秦之故。宜亟吴三桂、王永吉诸督镇巩固神京,则冠骑胡得长驱至此?一人不职,九庙顿隳。臣不能申明讨贼之义,而仅发贪吏私人,所谓放饮流歠而问无齿决。恶得无罪焉』!耳鼎又奏:『石麒杀陈新甲以败款局,逢马士英之意,欲借石麒以为款地』。石麒奏:『耳鼎拾马绍愉之邪唾,将以颠倒成案,献媚□庭,以为后己卖国之地。不独欲为新甲报仇起大狱已也。臣请先言款事始末。我国家自有□患以来,其款非一矣。天启二年,本兵张鹤鸣惑于王化贞之说,俾违督臣熊廷弼节制,而私与孙得功为市,得功私献广宁,化贞逃而款议败;其次则袁崇焕遣■〈口赖〉嘛僧吊□□,因以议款,未成而崇焕去位。先帝初立,授崇焕以兵柄。崇焕阳主战而阴实主款也。杀江东毛文龙以示信。同先帝初不之许,遂嗾□阑入胁款,戒以勿得过蓟门一步。崇焕先顿甲以待,是夕□至。牛酒相慰劳,夜未央,口忽渝盟,拔骑突薄城下。崇焕师反殿口后。先帝于是逮崇焕诛之。而款议再败。然崇焕虽言款,其所练甲士颇精强,边备未弛,故诛后而祖大寿犹得以余威振于边。岁久我叛帅累累家辽西,益相狎习,边将多与□媾,偷旦夕之安,而边备日弛也。杨嗣昌为枢密,廉得□状,会□亦内寇,于是再以款事闻。先帝命侦□情,竟得嫚书,大怒格之,而款议复败。嗣是即陈新甲主款也。新甲令石凤台与□通,而恶洪承畴挠其事,因□困锦州,急遣张若麒催战,欲承间杀畴胁款。此即崇焕杀文龙故智也。不虞承畴先觉,独入嵩、杏城死守,若麒计不成,乘月宵遁,陷我六师,旧辅谢陞见边事大坏,忆督臣傅宗龙临行有枢臣计端主款之语。□闻,先帝召新甲陛见,切责良久。陞曰:「果若得款,款亦可恃」。议遂定。时壬午正月初八日事也。已而遣一瞽者、一黜生与绍愉偕往义州议款四、五月;归,复得嫚书。先帝知为所绐,大恨,而款事又败。盖自辛巳张若麒倡逃后,举先帝十五年所鸠集之精锐,一旦悉扫,老成谋国之臣,无不私祝款事之成,庶几稍有息肩。至天子亲发玺书,下明诏,首臣属草,次辅书真,诫枢臣择使者而遣之,为使者饬冠剑,连车骑,乘传至寨外,我边臣椎牛酾酒,张筵十六席,燕□使,□之长遣纲纪一美少年、一老人来会,绝不语及开市事。问之,则云待□□命。及□□至义州,首诘□长私与中国通,拟杀我使人,译事者为之祈请,叩头乞哀。绍愉等抱头匍匐窜归,恐后尚未望见□面。今称亲到渖阳,不几梦中呓语耶。且先帝之诛新甲,非以款事。臣拟新甲罪,亦非决不待时也。先是四、五月间乞款不成,沸满长安,台省恶其辱伤国体,尽发新甲前后奸罪,章满公车。先帝概不下。忽于是年七月二十八日以十余本悉下法司,并下新甲于理。时新甲金多党盛,为之祈生全者如市。及臣发诸纠疏读之,或言其卖总副镇金银累钜万,从海道运归,或言其陷辽城四,陷腹城七十二,陷新藩七。越旬日,臣同法司集都城隍庙,新甲口供与所纠无以异。臣于是引失陷城寨律秋斩。旧辅臣延儒为新甲营解甚力。面奏谓国法大司马□不薄城不斩也。先帝曰:「他边疆即勿论,戮辱我七亲藩,不甚薄城乎」?延儒语塞。先帝尚以秋斩来蔽辜,谕臣再议。于是引居中调度临时不能策应因而失误军机者斩律。朝上,午即会官处决。煌煌天语,而谓臣杀之乎?先帝励精明睿,庶狱庶政,无不亲裁,纶扉大臣,惴惴虑过,岂有诛一枢部大臣而竟听臣下锻链者?耳鼎视先帝为何如主,而概以汉之桓灵、宋之理度,同类视之。此臣所谓矫诬先帝者,悖之极也。耳鼎谓新甲敭历岩疆,饶有兵略,洵如此。自宜龚彰天讨,执讯获丑矣。即不然亦宜左枝右梧,可无失事。而胡以覆军杀将,亡国破城之报,若是之多也。且恭皇帝之变,皇上身尝之痛也。岂先帝痛恨之而皇上遽忘之乎?耳鼎又视我皇上为何如主?而敢于党恭皇之罪人、张封疆之罪吏也。此臣所谓欺罔圣明,老奸之极也。臣恐耳鼎之邪说得行,使国家忘用人行政修德自强之实,而端以款□为事。盖□之佯款,其愚我也。收我边民畏战之心,弛我边塞防战之备也。若其果欲我款,则非讲金缯、讲献币、讲割地、讲南北名分,不可款也。又恐耳鼎之说得行,使天下疑先帝以为昏庸无道,□当款而不款,大臣不当杀而杀,以致身祸国隳,为天下笑。使先帝抱不白之诬于天下,臣之所深痛也。又恐耳鼎之徒党罪枢者,摇鼓唇舌,变乱是非,致皇上疑新甲有于谦之功而受西市之惨,为之恤其罪累,录其子孙,孤烈皇帝敦睦之心,而增恭皇帝在天之恫。臣之所深虑也』。有旨:驰驿回籍。石麒辞表:『臣三朝遣老,二月试铨,谟谋颇于病多,志气衰于迟莫。意欲行先帝之令甲,而不明柄凿之方员;力欲砥后进之狂澜,而未察刚柔之进退。似扬雄之老不晓事,同季梁之少不如人,动与祸期,悔将咎并。参谗累至,即慈母亦有疑投;黯戆复形,虽明主必难曲贷。瑕衅久积,窜逐宜加,蒙荷圣恩,察之舆论,奖以清鉴;念此老成,许乘传以鸣驺,立开笼而放鸟。使枯骸复上河东之垄,已是重生;俾寒泪不沾阮籍之途,尤为异数。此臣所拜稽恐后,捐报靡从者也』。
庚申,起解学龙为刑部尚书。
起逆案杨维垣为通政司通政。
钱谦益荐之也,谦益为马士英所胁,不得已而出此。维垣翻案疏曰:『旧辅韩爌之再相,毫无建明。只造得一本不公不确之逆案,而所欲庇者出之,欲害者入之;如宁锦之捷,不叙经抚,乃叙一巡关御史,则洪如钟岂非魏璫私人乎?不入此案者,以钟曾首荐门户故也。建璫祠各抚臣,谁不被谴者,张凤翼岂非建祠于保定者乎?而亦不入案,则以翼为爌同乡故也。即此两端,可谓此案之公且确乎?案中真真附逆者,实繁有徒,然爌之意不在处彼多臣,而在锢阮大铖及臣等,即后来踵述爌意,多方禁锢不休者,亦非忌惮多臣,而在深忌阮大铖及臣等。其所以忌臣等者何也。皇考藩封既定,后犹求多不止。先已及皇考之母家,次将渐及皇考,臣等独平心调护之,若不知有黜斥事。彼有破绽,则畏臣等摘指之;彼有赃私,则畏臣等黜破之。凡此皆有利于君国,而甚不利于徒党。故重重蒙蔽先帝圣聪,处处阻挠先帝圣断;使先帝不能自行一政用一人;时而保举,时而换授,时而特用,亦明知诸党人之不称任使,而思有以矫之。而因以遂其援引之私,徒开仕路混杂之渐。所谓早见敢言之士。已壮者老,老者死矣,而天下事亦从此坏矣。今其心犹未已也。何以知之?其言还说旧时言,其事还做旧时事。如近之姜曰广、徐石麒是也。臣急乞皇上将逆案重复审定,确如彪虎辈则仍之,其冤者则雪之,冤而物故者,则有刘廷元、徐绍言、霍维华、吕纯如、徐大化、贾继春等,不维雪之而且恤之;其见存者,除已经疏荐外,只有周昌晋、徐复阳等,随雪之而随用之。其不染此案,而深知案之不确,从公发愤者,只有王永光、唐世济、章光岳、许鼎臣、杨兆升、袁弘勳、徐卿伯、申佳胤等,亦宜分别存殁,恤之用之』。
以张捷为吏部尚书。
以丁魁楚总督两广,以陈丹衷代黄澍。
大学士高弘图罢。
弘图使燕事宜奏:『一、山陵;闻梓宫葬于田贵妃坟园。此出自逆冠意,请合于天寿山特立陵墓。选日恭厝。一、分地;割榆关外瓯脱与之。若议关以内,即华夷无复界限,而山陵单弱,将何以安?一、款赏;俟三年匹马不犯之后,量增岁币十分之三。一、国书;或炤夷俗称可汗。亦或称金国主。一、使议;本朝使外夷,具有成礼,我使第不至屈膝,即是不辱命也』。
臣按:此论可谓执古不知变通者矣。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要亦非占风望气之徒也。
辛酉,諡陈仁赐文庄、张邦纪文愍。
加巡湖广何腾蛟兵部左待即。
凤阳地震。
甲子,谢三宾请恤其子于宣。
三宾为其子谋翰林,以万金赉之而行,故于宣遂死于货。于宣之丧归,三宾杀其同行者谢三资,以三资隐其货而不能救之也。于宣果慷概死节,三宾何以出此,其请恤也。不谓之欺君而何?
壬申,起蔡奕琛为吏部左侍郎。
丁丑,崇王移往温州。
礼科给事中林冲霄,叙宁绍道卢若腾平乱。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奉化雪窦山胡乘龙作乱,伪号大猛,改元宗贞。谓于崇祯去其头,剥其衣也。若腾遂于二十一日发兵围雪窦,擒之。
马士英上议开海禁税珠池。
令童生纳赀免府县试。
士英议上等纳银六两、中等三两、下等二两。
保国公朱国弼奏劾诸生沈寿民。
沈寿民,宣城人。尝与周镳读书茅山,为清议所归。阮大铖之住南京也,招引失职之士,出其门下,流言造事,荧惑听闻。如蝗蝻录等书,编复社士人姓名。谓东林衣钵。寿民以保举入都,上言丰芑之议论,淆于大铖。大铖衔之刺骨,至是授意国弼,言从贼陈名夏逃匿寿民之家,方名捕之,而寿民已变姓名入金华山中。
十一月乙酉朔,起孙嘉绩为九江监军佥事。
佥事之补,例不得书、此曷以书,以嘉绩而书也。
以朱继祚为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
继祚尝纂修三朝要典。
以李永茂巡抚南赣。
加沈廷扬光禄寺少卿,管饷务。
丙戌,补諡翰林沈懋学文节、焦竑文端。
总兵方国安入卫,隶阉人高起潜营。
国安随左良玉援剿数年,至是有隙,竟拔营东下。马士英深忌良玉,故收其叛人以自卫。国安亦甚恶之。其后士英入浙,依国安以居。而东江问罪之檄,遂无及之者矣。
以张凤翔为兵部尚书,管左侍郎事。
桂王常瀛薨。
凤阳火。
丁亥,参将张□上言黄澍决河事。
有旨:『黄澍倡决河之议,使汴百万生灵皆殒,罪在万世,俟楚事勘结再夺』。初,澍为汴理河,闯贼围之,上下固守,已而河决,官府人民具舟星散,开封化为泽国。先帝犹奖澍守汴之功,不知澍避逃□之名,使人私决之也。
壬辰,张凤翔以兵部尚书巡抚苏松、卢若腾巡抚凤阳。
起逆案卢大复为台兵道。
丁酉,以总兵许定国镇守开封。
庚子,收朱大典募兵入京营。
大典以漕抚坐赃,北变既闻,刘宗周、熊汝霖、冯元颷,与大典皆会于杭。宗周命其募旅勤王,用赎前罪。大典得兵三千,引之至,塚宰徐石麒推以豫督,而遽奉严旨。于是大典结援士英,始收其兵。
甲辰,逮叛帅邱磊。
有旨:『山东总兵邱磊靡饷二十万,逗留怨望,志图不轨。既已就擒,法司究拟』。
乙巳,巡抚苏松都御史祁彪佳罢。
丙午,諡死事吴阿衡忠毅。
丁未,赐宴巡抚按御吏遇颽。
马士英以航海张本托遇颽,而遇颽至浙,激变于民,故不终其事。
以何腾蛟为川湖总督,代杨鹗。
陞郧阳兵道高斗枢为湖广巡抚。
戊申,淮安地震。
乙酉,鲁王驻跸台州。
追上景皇帝生母吴贤妃諡号曰孝翼温淑惠慎慈仁匡天锡圣太后。
补諡孝康皇帝之子允熥吴悼王,允熞衡愍王,允■〈火熙〉徐哀王;惠帝之子文圭恭愍,皇子文奎原怀王。
十二月乙卯朔,黄斌卿改驻池州,郑鸿逵改驻京口,榷酤。
大学士史可法痛愤,上陈偏安必不可保。
疏曰:『晋之末也,其君臣日图中原,而仅得江左。宋之季也,其君臣尽力楚蜀,而仅困临安。盖偏安者恢复之退步,未有志在偏安而遽能自立也。屡得北来塘报,皆言□必南窥,黄河以北,悉染腥羶,而我河上之防,百未料理,复仇之师,不闻及关陕,讨贼之约,不闻达于□庭,一视君父之仇,置诸腹外。近见□示,公然以逆之一字加之于南。是和议固断断难成也。先帝以圣明罹惨祸,此千古以来所未有之变也。先帝崩于贼,恭皇帝亦崩于贼,此千古以来所未有之仇也。先帝待臣以礼,驭将以恩,一旦变出非常,在北诸臣死节者者寥寥,在南诸臣讨贼者寥寥,此千古以来所未有之耻也。庶民之家,父兄被杀,尚思陷胸断脰,得而甘心,况在朝廷,顾可膜置。皇上明承大统,原与前代不同,诸臣但有罪之当诛,实无功之足录。臣于登极诏稿,将加恩一款特为删除;不意颁发之时,仍复开载,闻□□见此亦颇笑之。今恩外加恩,纷纷未已,武臣腰玉,真等寻常,名器滥觞,于斯为极。今宜以爵赏端待战功,钱粮尽济军需,一切报罢。盖贼一日不灭,□一日不归,即有宫室,岂能晏处,即有锦衣玉食,岂能安享。此时一举一动,皆人情向背所关,狡□窥伺所在也』。
壬戌,访求三朝要典,宣付史馆。
杨维垣奏:『张差挺击一案,谁不知其为风癫,而必欲强坐为刺客。倘差为刺客,则皇考母家必枉受主使之诛,而彼时藩邸亦将有株连之祸。光庙既不遂友于之爱,而神祖亦且被溺惑之名。首此难者,一贪酷之王之寀耳。只图博非望之功,而使累朝父子兄弟无一可者。李可灼红丸一案,平心论之,亦可谓之无功,而不可诬之为行鸩。倘此药为鸩,则是光庙不得考终,熹宗不能正始。不但彼时首辅方从哲不能谢责,即次辅韩爌亦不宜再相。刘一燝亦不宜得諡,而先帝亦久失讨贼之义矣。首此难者,一事后之孙慎行耳。只图遂彼报复之私,而累朝父子君臣无一可者。李选待移宫一案,夫移宫亦止送往事居之常,而不当造垂帘听政之谤,以为非此谤不足以见吾功,然致光庙不能保其巾栉,熹庙不能酬其抚养;甚至炤管冲主者,不归图之数年有恩之宫嫔,而归之妖淫干外事之客氏。首此难者,为一小臣杨涟耳。只遂王安专擅之私,为群小奥援之主,而使累朝夫妻母子无一可者。夫此等害忠伤孝之事,人人知之,第人人不敢议之。大臣不附此,则不能保其崇阶,小臣不附此,则不能跻于要路;不肖者不附此,则失其护身之符;貌贤者不附此,亦不能寻题目做文章。首此难者,为焚要典之刘鸿训、改实录之文震孟耳。亦以图快驱除异己之私,为迎合时局之助,而使累朝伦理治道人才事功无一可者。此要典一书,冠以御制,重颁天下之必不容缓也。远以白累朝之疑,近以雪皇考之恨,前以终思庙之志,后以昭万代之史,一事而四善备焉』。宁南侯左良玉谏:『要典毁自先帝,不宜重颁』。有旨:『要典一书,系朕家事,当存实录。列圣父于兄弟叔侄之间,数十年来,并无丝毫间言,不知当日诸臣何故借端诬构!卿一细阅,亦当为朕倍增悲愤』。
以定策,晋诚意伯刘孔昭东平伯、刘泽清为侯。
下部恤翰林院简讨胡守恒。
守恒字见可,舒城人,流贼攻舒,以乡官守城被害。
丙寅,陈洪范使北回,召对。
洪范奏:『八月十五日至黄河,二十一日到宿迁。九月十八日至德州,东抚方大猷传摄政令旨:「来使止许百人进京朝见」。臣与左懋第商榷相见之礼,懋第出阁议,以抗节为不辱命。又议以关外瓯脱与之,许岁币不得擅过十万。时第知吴三桂借兵破贼而来,未知其势之不同也。二十六日,天津□抚骆养性来至静海,将臣所携官丁自百人外,其余安置古寺,使人监守。一十九日至河西务。臣等遣参将王廷翰赞画,生员王言斋名帖往投,内院冯铨等辞色俱厉,却帖不守。十月初五日至张家湾,因遗摄政启,三使奉御书礼币而来,宜遣官郊迎,岂有呼之即入之礼。初十日,礼部又奇库来迎。十二日,鼓吹前导,御书从正阳门入,使臣随之,至鸿胪寺中,关防甚严,寺内不容举火,饮食传送,官丁饥寒殊苦。十三日,礼部至寺索御书,臣等执礼须其迎入,礼部不顾而去。十四日,内院刚林榜什率十余人,俱夷服佩刃,直登寺堂,踞椅上坐,通事车令指地上令臣等坐于左。臣等取椅对坐。林曰:「我国为明朝破贼报仇,江南不发兵,便立皇帝。何也」?臣等曰:「今上乃神宗嫡孙,先帝既崩,伦序相应。立之讵曰不宜」!林曰:「崇祯皇帝有遗诏否」?臣等曰:「先帝变出不测,安有遗诏?南都闻变,臣民拥戴,告于高皇帝之陵而立之,安事遗诏」?林曰:「崇祯皇帝死时,江南臣子何为不来教授」?臣等曰:「南北地隔三千里,诸臣闻变,亟整兵马,正欲北来,而传闻贵国已发兵逐贼,故先遣使臣讲好谢德」。是时左懋第身服衰絰,林指而谓曰:「汝服孝便是何臣」?臣曰:「左部院之服母丧也」。林曰:「汝等何在?今日却来」。懋第曰:「先帝遭变之时,吾往江南发兵,陈总镇、马太仆尚在林下」。林曰:「汝发兵曾杀得贼否」?懋第曰:「吾奉命助剿献贼,彼时闯贼未曾敢犯上江」。林曰:「无多言,吾国不日发兵即下江南」。懋第曰:「江南尚大,兵马尚多,亦未可轻言下也」。臣曰:「使臣数千里通好致谢,何必以兵威相吓。果要用兵,岂能阻得?但恐有碍摄政王报仇破敌之初意耳」。林不答而出。十五日,内院、户部入寺,同收银币银十万两、金一千两之外,尚有余鞘,辄起攘夺。臣等云:「银一万两、段二千疋,留赐吴三桂者」。诸□亦竟驮负去。二十六日,刚林至,以行期告。臣等曰:「三使奉命而来,一致谢贵国,一祭告祖陵,一改葬先帝。使臣尚欲一至昌平」。林不听。臣等曰:「果不容往,愿留三千金委官督工可也」。亦坚□不从。出檄一通,当堂朗诵。臣等坐而听之。臣曰:「使臣讲好而来,不得讲而去。可乎」?林曰:果欲讲好,河上亦可,江上亦可」。二十七日,□官二人带兵三百,押送出城,防守益严。二十九日,至河西务,仰望诸陵,近在咫尺,不得一谒,设位遥祭而哭之。十一月初四日,过沧州十里,忽有夷丁五六十骑,追回左懋第、马绍愉。臣问何故?云:「二人留此,放汝一人南回,报大兵即下」。□丁立拥二使,不容一语而北。十六日,过济宁。二十日,□兵乃回。臣前两奉召对,天语丁宁,思得一当以报陛下,而事势如此。□已据都僭号,自燕至齐,分兵列守,而议者欲以十万岁币出之关外,宁可得乎?且其言曰:「吾朝得自流贼,不自明朝」。使臣虽辨若仪秦,安能强之受我戎索乎?□之猜忌特甚,骆养性与臣片语,谍者驰报,即削职逮问。陷北诸臣吴三桂、祖大寿等,咸杜门结舌,不敢接见南人;而甘心献媚者唯以绝通好、杀使臣,下江南为容悦。臣又岂得以只字相闻于三桂乎?相传□即位之诏,内有「明朝诸陵,不许伤毁,仍拨内员看守」;而陵旁树木,剪伐已多,紫气犹葱,松楸非昔,臣之痛心者一也。贼奉先帝梓宫厝于田园,皇上敕臣等同旧辅谢陞共议奠安,今陞已在□庭,□复不容改葬,先帝圣明英烈而马鬣未封,臣之痛心者二也。臣遍访北来诸人,佥谓流贼闻□兵将至,先杀皇太子,挟二王马上偕行迎战;永平失利,二王随亦受害。受害之地,迄无实报。今仅存公主,先帝伤其一手,养在周皇亲家,臣之痛心者三也。
马士英加少师。
北兵自孟县渡河。
大学士史可法奏:『我于□所隔者一河耳。□处处可渡,我处处宜守。河长二千余里,非各镇兵马齐力扞御,不能固也。故兴平伯高杰欲自赴开雒,而以靖南侯广昌伯之兵马守邳徐。久知□之乘瑕必在开雒,无如各镇之不相应何?今□渡河,则长驱而东,刻日可至,御之河以南,较御之河北,其难百倍矣』。
庚午,使西人毕方济通洋舶。
下部恤死事御史魏景琦。
起御史林翥为临海道。
起用逆案周昌晋、陈尔翼、徐复阳、逆党袁弘勳、水佳胤。
弘光元年春正月(乙酉朔)。乙未,以蔡奕琛为东阁大学士。
召对马士英、阮大铖,赐大铖蟒衣一袭,银十两。
用保朱国公国弼言,以从贼案不结,革刑部尚书解学龙职。
丙申,起叶廷秀光禄寺少卿。
廷秀奉旨补都察院上官,终以非其类抑授。
起马思理添注左通政。
起唐世济为右都御史。
总兵卜从善比例自请封爵。
许定国杀高杰。
定国扎营睢州欲并之,宋游击往来其营,数言定国易图。十一日,杰以二千骑率前三营胡郭等镇至睢州五里庙,定国出迎。杰与之誓于庙中,杰入城,二千骑随之,前三营留城外。是日,定国讌杰。营将劝其不往,杰曰:『定国老妮妮耳。何多虑也』!明日,杰请定国。杰言:『人言甚讹,贵镇不宜住睢』。定国云:『为国防河,何讹之有』?杰云:『贵镇离此,则人言自息。若归阁部、归淮藩,亦惟所择。吾为贵镇先之也』。定国云:『岂有近舍明公,远择所归哉』!杰云:『果欲归我,则住子于扬州或泗州,即在明日』。定国以妻病,请缓其期。杰云:『龌龊龌龊,丈夫行止而由于妇人,不如为子杀之,当偿汝以美人也』。定国请十六日,杰遂允之。当杰与之饮也,定国使其侄许四设酒于外,以饮杰之内司各将,皆酣甚。半夜定国,既出,使其长枪手围杰,杰提刀出砍二人,长枪手攒聚杀之。前三营闻乱,攻入瓮城,为长枪手逐出。十三日,前三营攻城不克。是夜,定国出走西门,而杰骑兵二千之在城中者,为定国所杀,逃者二、三百耳。前三营还至徐州抢掠,史可法抚之,随举后五营总兵李本身统杰之兵。
庚子,叙殿工。
刘孔昭讦御史王孙蕃不与定策。
孙蕃自陈孔昭至其榻前,密商定策。孔昭以士不可以无耻,讦其罔奏。
已故逆案徐景濂子乞恤,从之。
逆案潘汝祯伪为民本陈辨。
有旨:『建祠会稿,潘汝祯见有题疏,岂得委之前任张选等?何故于十七年之后始行陈辨』?
辛丑,陈洪范回籍。
洪范北使回,云黄得功、刘良佐二心于□。兵科□□言:『其果有此情,方且秘之惟恐不谨,肯以其情输我!又况追还左、马,独放洪范,使为反间,其理甚明』。
以瞿式耜巡抚广西。
壬子,以刘若金总督湖广。
使阉人庞天寿管两广珠池。
复已故逆案张汝霖、李思诚官。
二月甲寅朔,湖广巡抚改用王骥。
路、印二贼久困郧阳,道臣高斗枢,先帝用为秦抚,至是用为楚抚,皆不得达。去年十二月,用计反间,二贼相并,路贼杀死印贼,退回襄阳,郧围始解。是时南都犹断声息,故改用王骥。
諡桂王曰端。
丙辰,复逆案吴孔嘉官。
戎政尚书张国维告假回籍,以李希沆署戎政事。
丁巳,户科给事中吴适驳忻城伯赵之龙荐用逆案陈尔翼。
臣入垣详看内勳臣赵之龙荐用人才一疏,内有陈尔翼者,察系钦定逆案中人。简阅原案,颂逆有内外诸臣心厂臣之心等语。又荐崔呈秀为本兵,以为逆蹟昭然,非若他人可以影响辨释也。因与同官张希夏面相参阅,谓不可不驳以正告之,不意勳臣复出一疏,期必用而后已。何其不谙职掌,而为是喋喋者乎!祖宗典制,惟科臣专封驳之责,未闻以勳爵参之也。以谄魏逆者为公道,将魏逆在今日,应昭雪而后可。以荐举崔逆者为公道,将崔逆在今日,应推用而后可。吏科参看得陈尔翼、徐复阳,同逆案中人;复阳二疏,护奸害正,尔翼颂魏,荐在两人,罪款有据,不应乘时诡脱。
己未,以高倬为刑部尚书。
魏国公徐弘基卒,諡壮武。
赠死难冯垣登太仆寺少卿,邹逢吉太仆寺丞。
加阮大铖兵部尚书。
黄得功、刘泽清攻高营,欲并之。
杰既死,两镇欲分其兵,得功令四营总兵往扬州追取高兵。泽清亲至仪真,发令箭于新城地方,擒高营头目五人。有旨:『大臣当先国事而后私仇,黄得功若向扬州,既离汛地,狡□乘隙渡河,罪将谁任!朕于诸藩恩礼有加,诸藩亦当恪守臣节,不得任意轻举,致误国事』。史可法则以李本身代杰,而杰妻邢氏又纷诉不已,虽仍以高元爵统之,而别属者多矣。
癸亥,除朱大典兵部左侍郎。
甲子,諡太子献愍、永王悼、定王哀。
乙丑,以卫胤文总督高营兵将。
遣协理詹事府事礼部尚书黄道周祭告禹陵。
初,道周不欲出山。士英使人讽之曰:『人望在公,公而不起,岂欲从史可法立潞王乎』?乃就召。然士英故未尝用道周,第以虚名羁络之。
己巳,下部恤死难阎永杰、彭文炳。
录逊国方孝孺后澍节为五经博士。
礼部尚书顾锡畴致仕。以钱谦益代。
庚午,怀远侯常延龄解任。
勳臣之中,惟延龄骨鲠,不为马士英所用。阮大铖之起,具疏争之,每必多不合,故解任而去。
辛未,以逆案杨维垣为左副都御史。
复先帝罪阉王裕民、刘元斌官,各廕弟侄。
□苏松死难王钟彦、宋天显、施溥祭葬。
諡死事武臣刘源清武节。
癸酉,逆党袁弘勳为大理寺左寺丞。
闯贼败于西安。
北兵败之也。贼尽撤承德荆襄之兵,援救西安,又败。于是从樊城浮桥渡江至襄。收拾兵马,水陆并下武昌,分为三道,一道渡江走随州枣阳,一道走荆门,一道水路走汉口甲戌,钦天监奏日月赤色太甚。
丙子,蔡奕琛进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
北兵至宿迁。
逆党袁弘勳追理要典。
弘勳受徐大化指使,于崇祯元年劾孙慎行、韩爌、刘鸿训,荐孙之獬、徐绍吉、阎鸣泰,撒泼无赖。其疏皆嫌挟举人邵喻义所为,弘勳实蠢不解事。此疏后至先帝将逃之际,犹不知倩何人手笔,狺狺不已,直可供一笑而已。
左良玉复云梦县。
己卯,张承惠袭惠安伯
沈宸荃为苏松道。
庚辰,改諡先帝毅宗烈皇帝,先后周氏孝节烈皇后。
廷臣以諡法追悔前过曰思;此为下諡,而以加之先帝守死社稷之主,非臣子所安。马士英不可,特疏申明。有旨:『庙号思宗,系卿恭拟。考据典则,各极徽隆,不必改』。已而知北亦諡思,于是改定,以修实录。
补諡史臣起元文庄。
追封福府郡王由颖王,諡曰冲。
定北都从贼诸臣罪。
从逆贼案,一等应磔十一人,宋企郊、牛金星、张嶙然、曹叙程、李振闻、喻上猷、黎志陞、陆之祺、高翔汉、杨王休、刘世芳。二等应斩秋决四人,光时享、巩惰、周钟、方允昌。三等应绞议赎七人,陈名夏、杨枝起、王承夏、原毓宗、何胤光、廖国□、项煜。四等应戍议赎十五人,王孙蕙、梁兆阳、钱位坤、侯恂、陈羽白、裴希度、申芝芳、刘大巩、郭万象、金汝砺、吴达源、黄继祖、王秉监、杨廷监、张茂素。五等应徒议赎九人宋学显、沈之龙、缪沅、吕兆龙、吴刚思、方以智傅鼎铨、张家玉、傅振铎。六等应杖议赎八人,潘同春、王子曜、周寿明、向列□、徐家麟、吴泰来、张琦。陷北庭俟后定夺二十八人,何瑞征、杨观光、张若麒、方大猷、党崇雅、熊文举、龚鼎孳、叶初春、戴说、孙承泽、徐必泓、刘汉儒、薛所蕴、卫周祚、赵京仕、刘昌、张鸣骏、高尔俨、黄纪(内缺九人)。另议二十七人,翁元益、鲁卓、郭光、吴尔埙、史可程、左茂泰、王自超、白胤谦、龚相熙、王皋、梁清标、杨栖鹗、李化麟、张元琳、吕崇烈、侯埙佐、吴之瑞、邹明奎、姬坤、朱国奇、许作梅、胡显、赵煜、吴嵩元、刘廷琛、朱积、王之牧。奉旨录用十一人,张缙彦、时敏、卫胤文、苏京、韩四维、黄国琦、施凤仪、龚彝、姜筌、张正参顾大成。
议懿安皇后张氏諡。
癸未,戮妖僧于市。
先是十二月十二日,有僧在汉西门外,自冒先帝,缉获至戎政衙门。供名大悲。其初意不过借以动众,不虞见获,而马士英遂授以意。将一网以尽其不便者。书数十姓名,令其出之神中,言钱谦益使我来此。户部申绍芳及谦益等皆上章自理,有解之者,不竟其事。
●弘光实录钞卷四
三月甲申朔,虞廷陛补吏科左给事。
礼部印被盗。
辛卯,马士英晋太保,王铎晋少傅。
改铸印信,不称南京。
甲午,使阉人乔尚监两淮盐课。
丙申,会审太子真伪。
先是正月内,鸿胪寺少卿高梦箕一奴穆虎自北至,同一少年,密谓梦箕曰:『此先帝东宫也』。梦箕留之不肯,即令虎伴之至浙。顷之梦箕以闻于帝,帝使阉人马进朝追之,得于汤溪。上召国公朱国弼、侯柳昌祚、邓文虎、刘孔昭、伯赵之龙、焦梦熊、常应俊、附马都尉齐赞元、阁臣马士英、王铎、蔡奕琛、翰林刘正宗、李景濂、张居、中书吴国鼎至武英殿,谓曰:『有稚子自称皇太子,内臣李承芳、卢九德审视回奏,皆云面貌不对,语言闪烁。卿等会同府部大小九卿科道讲读官,前去辨其真伪』。士英奏:『原任翰林方拱干办事东宫,臣召而问之。据供干所称东宫睿质颖秀,口阔面方,目大而圆,身不甚高,最为认识。又司业李景濂、翰林刘正宗,皆系讲官。如真,则不惟三臣识东宫,东宫亦识三臣。否则,两不相认矣。赵之龙、朱国弼,皆云曾见东宫』。已而拱干、景濂、宗正、之龙、国弼回奏,皆曰伪。而大学士王铎自云在东宫侍班三载,识认极真;尤言其伪。上特称之云:『具见忠诚大节』。于是下法司锦衣卫研究造谋根底,并收高梦箕、穆虎。又出太子伴读太监邱志忠认之,痛哭而证其非是。于是刑部尚书高倬、锦衣卫冯可宗,皆上爰书云:『审得王之明供称年十八岁,三月十六日生。保定高阳县人,伯祖王昺,尚延庆公主;祖王晟,父王元纯,嫡母刘氏,生母徐氏,父母皆故,止有一妹,嫁与举人张廷录子问成。齐驸马之叔行四者,同陈洪范自南而北,故住之明之屋,语以南方乐土,之明买驴一头,随一仆王元出走。行至山东,王元逃失,邂逅穆虎及长班张应达、生员刘承裕,遂结伴同行。穆虎、张应达胁之明冒称皇太子。至南京,留梦箕家四日,随送汤溪潜住。又供武公名下一小内竖教之明皇后是周,东宫是田,西宫是袁;又与一单,细注历代祖宗各省藩府,令之明牢记。又讯:「方讲官汝何故识之」?之明供:有人语我:多髯而方冠者,方拱干也」。臣等会看得王之明即「汉史」所云夏阳男子假冒卫太子之故智也。又传各省提塘官、应天士民共入审视,即以审词刊刻颁行天下。然天下之人无不愈疑,即闾巷小民亦至泣下。欲生食王铎、方拱干之肉』。靖南侯黄得功奏:『是非真假,日久自明。此时惟以多方保护,庶几天下共见其无他。万一稍有瞻顾之心,卒逢雾露病死,即真奸伪,天下亦疑为真东宫矣。盖原在东宫诸臣,即明白认识者,亦不敢矢口自取杀身之祸,则东宫诸臣之言,其不足取信于天下亦明矣』。湖广总督何腾蛟、应安江楚总督袁继咸、宁南侯左良玉,皆上疏与廷议相抗,而腾蛟、良玉疏内传闻自吴三桂、史可法送来。于是士英逼可法出疏,用释天下之疑。可法奏:『先是传言太子为贼所害,至今二月初五日,使臣左懋第、马绍愉,抄传摄政王告示一纸云:「有妄人自称明朝太子,径造皇亲周奎家,探问怀宗公主。远望未详,蒙面而哭;及详审面貌,全然不是。袁贵妃及宫女秦柏寿等皆不相认。据假太子口称从未落贼手,流亡在外,至今方出。有礼部郎中黄熙胤、朱国诏曾与皇太子同出,亦不相认。故将周奎发刑部审问,养鱼太监常进节、羽林前卫指挥李时印,说太子是真。典乐太监□应庚,说太子是假。应庚遂犯众怒,聚而殴之。太监孙雄不敢言假,然而实非真也。为此合行晓谕。若太子避迹民间,即来投见,以便恩养等因」。随将妄人下之刑部。此左懋第等书可据也。三月中自北来者云,摄政将认太子诸人皆杀死,百姓不平,集内院之前而噪;摄政又将谢陞杀死,以谢百姓。其在刑部之假太子,已勒死矣。都人言及,无不哀恸。夫虏即待太子至优,亦不过假以空名,给以廪食耳。况贵妃、公主见在,一时相随之诸璫环列,以此而假冒,虽至愚者不为。况周奎、公主一见,即相抱而哭;后有怵以利害者,乃不敢认,京城百姓环聚其门而辱詈之。各官出认太子者,多被杀而不悔。由此观之,是皇太子不死于贼,诚死于虏矣。北方之太子方杀,而南方之太子又来,此与理事之必无者也』。然天下之疑,终不可解,而中朝亦有所忌惮,不敢加害;左良玉遂以兴晋阳之甲。及帝出走,南中士民相聚而之于狱,即位一日,北兵乃入。
臣按:王之明招辞,之明在北,有庐有仆,其家颇亦温饱,何故弃之而出。此可疑者一也。小内竖所知,亦不过三宫之姓氏,大内之门户耳。至于历代祖宗各省藩府,名分支派,顾非所悉。若当时反覆征诘,之明有一言之误,暴之于丹书矣。此可疑者二也。当时所识者,不仅一方拱干,今皆隐而不书,即拱干之识(疑有讹脱),此可疑者三也。若真太子在北,是时北将南伐,必挟太子以正江左之罪。而肯草率杀之乎?则北方之以假而杀之无疑也。臣尝闻之太宰徐石麒云:会审之时,太子谓一比侍曰:某年某月,帝尝进一扇求书,吾若为书之,颇忆此事否?然则爰书之不□□太子明矣。
丁酉,以耿廷禄巡抚四川。
定兵额。
京营□万,神武营五千,四镇每镇三万。安庆陆兵一万、水兵五千。应抚三千,总兵五口。淮抚一万五千。凤督一万。京口一万八千。芜采水营一万。徐镇四千,每名给饷二十两。
己亥,加朱大典兵部尚书,提督广昌、靖南各军。
北兵至河南。
许定国降,北封为宁南王。
庚子,长安门获一妄人。
锦衣卫冯可宗奏:妄人白应元病风阑入。逐回原籍。
甲辰,河南归德陷,巡按监察御史駉死之。
駉字龙翰,歙县人,癸未进士。二月二十八日到任,北兵下令,御史不降者城屠,于是官将吏民强駉纳降。北兵处之空馆,駉寓书,惟愿贵国尚存初志,永敦邻好,大江以南,不必进窥。否则扬子江上淩御史,即昔钱塘江上伍相国也。遂自缢。其侄润生亦从死。赠兵部左侍郎,润生赠御史。
辛亥,宁南侯左良玉东下,以清君测。
良玉檄:『先帝升遐,海内失望。讼狱讴歌,咸思太子。比幸返驭南都,不意权奸谋逆。按下锦衣,本藩奉太子密旨,率师赴救,凡有血气,当念同仇,顒望义旗,共靖大难,速建补天浴日之绩,毋蹈失时后至之殃』。上密谕兵部:『闻良玉被闯贼所败,残兵犯阙。该部即传督辅史可法、督抚朱大典、张凤翔、张秉贞、旷昭、王骥、田仰、靖南侯黄得功、东平侯刘泽清、广昌伯刘良玉、操江伯刘孔昭、忻城伯赵之龙、总镇杨振宗、方国安、王蜚、郑采、王斌卿、郑鸿逵、卜从善、杜弘域、张鹏冀、监军杨卓然、杨文骢,同心合力,为朕堵剿。如克殄元凶,奠安社稷,爵为上公,兴国咸休』。良玉之下,虽清君侧为名,而其驻武昌也,败于闯贼,人马既多损失,部曲亦多叛之而去者。四月初二日,至九江,遂郁郁而死。其子梦庚统其兵,初七日下安庆,随攻池州,为黄得功击退,北兵逼维阳,梦庚遂降。
夏四月癸丑朔,赠高杰太子太保,其子元爵〔袭〕封。
锦衣卫可宗、秉笔太监屈尚忠,会审假后童氏。
先是,帝在藩邸,有卖婆童氏与其女出入府中,帝与其女通。闻帝即位,自称为后,民间亦以后目之。河南巡按御史陈潜夫称臣而谒,见其应对赡敏,亦遂心折;与巡抚越其杰送至南京,而太后不容其入。有旨:『朕元配黄氏,先朝册封,不幸夭逝。继配李氏殉难,俱已追封后号,诏谕天下。童氏不知何处妖妇,冒朕躬结发,即遵旨严刑讯问来历并主使拨置之人』。三月二十八日,童氏堕胎申报,帝益耻之,以潜夫私谒妖妇,无人臣礼,逮问。
安远侯柳祚昌参北洋副总兵张名振。
参其贪狡,北京指官局诈,曾经枢臣陈新甲枷责示众。
甲寅,以总兵李本身提督高营。
马士英上疏自罪。
疏云:『闯贼未知何往,闻九江将士家眷皆已登舟;事急,则图道走南昌矣。归德之贼,未知实到何处,据报王之纲、李仲兴、杨承祖,皆已逃回扬州。李成栋已于徐州城外扎营,家眷俱登舟,淮徐道家眷亦登舟矣。东平侯刘泽清有书与臣,言江北文武将吏熟计,北警则相从入海。是今日防河之胜着,已豫备走海之上计也。广昌伯刘良左亦有书与臣,言诸将豫计□若东来,则入海者入海、渡江者渡江,独本藩孤军当道,无可退步。至于骗官骗饷,不能进前一步。王燮、王■〈氵荣〉、越其杰等,不可诛胜也』。
庚申,刘孔昭加太傅。
恤已故逆案并其党人。
刘廷元、吕纯如、黄克缵、王永光、杨所修、徐绍吉、章光岳、徐景濂,俱赠廕祭葬与諡。徐大化、范世济,准赠廕祭葬。徐扬先、刘廷宣、许鼎臣、岳骏声、徐卿伯,准赠官祭葬。王绍徽、徐兆魁、乔应甲、陆澄源,准复原官。
癸亥,调靖南侯黄得功渡江入池,以御左兵。
丙寅,弃光时亨、周钟,武愫于市。
上传:『时亨因李明睿不同声气,力阻南迁,使先帝夫妻父子无一生全。妖讹假冒,烦兴叠见。向使先帝无恙,朕安守藩服,何致日来纷纭。周钟以词臣降贼,仍敢无礼先帝。武愫受贼伪命,为贼任使,牌示有据。三犯即炤原拟罪名,会官处决。其余拟斩的都饶死,发云南金齿等卫永远充军。拟绞的发广西地面,充军终身。军罪以下为民,永不叙用。该部仍将各犯姓名刊刻成案』。
勒礼部郎中周镳、武德道、雷演祚自尽。
上传:『二犯结党乱政,罪已当诛。乘国家多难,招引外兵,别图拥戴,紊乱天朝,流毒构衅,法应赤族。姑念所谋不成、已经大赦,狱中勒令自尽』。
镳字仲驭,金坛人,戊辰进士,尝与宣城沈寿民读书茅山,慨然慕范孟博、李元礼之为人。是是非非,不少假借。小人之议君子多曰伪;镳曰:『伪而为善,宁如诚而为恶也乎』?逆案既定,阮大铖移往南京,招徕匪类,口言远近以图翻案。诸名士出南都防乱之揭,主之者镳也。当是时,南都之走大钺如市,骤而消阻,太宰郑三俊主察,其贤否多出于镳。故事:先察之日,太宰发单于科道,科道书其贤否,上之太宰。镳之母党张明弼居官无善状,镳不为隐。三俊察之,明弼当堂诘三俊,据单不应下考。三俊曰:『吾知子之不善,何必单也』。明弼乃为肚单记以诘镳。镳在狱而左兵东下,左国棅、沈士桎等皆与闻于揭,避大铖而客良玉。故谓晋阳之揭,镳实使之(臣按南都之立,百无一为,止为大铖杀一周镳而已。斯时亦有告大铖者曰:「天下未定,不知为□为贼,公毋端以报复为也』。大铖曰:『钟鸣漏尽,吾及时报复,亦何计其为□为贼乎』)?
演祚字介公,周延儒之未败,祚参之。及为武德道;北兵阑入,又参督抚玩寇,致之大辟,故为时所忌。
孽逆原任署正徐禹英希阮大铖旨,参顾杲、黄宗羲南都防乱揭。
首杲,次宗羲,次左国棅,次沈寿民,次魏学濂;学濂死于北变,寿民变姓名入金华山中,国棅客于左营。于是禹英参杲、宗羲,下法司逮问。左佥都御史邹之麟,杲之姻也,迟之,而北兵已下,不竟其狱。
北兵渡河,入泗州。
瓜州高营兵叛,郑鸿逵击退之。
庚午,许定国导北兵至扬州。
以黄斌卿为广西总兵。
常澄进封襄王,潘氏封王妃,暂寓江州。
赠殉难勋臣朱纯臣舒城王,宋裕德梁国公。
乙亥,北兵入瓜州,总兵张天禄、张天福、孔希贵、李成栋、李世春、王之纲等皆投入北营。
王铎、常应俊,督师出镇。
丁丑,补封于谦临安伯世袭。
北兵破扬州,大学士史可法、知府任民育、诸生高孝缵、王士秀死之北兵遂屠其城。
可法字道邻。祥符人也,戊辰进士。十五日,北兵薄城下,遣降将李世春说降,可法叱之。又遣乡约捧令旨至,可法使健丁投令旨并乡约于水。十七日,豫王移书数通,皆不发而焚之。监军高岐凤,总兵李栖凤,踰城出降。可法呼副将史得威,以遗表、遗书授之曰:『死,葬我于高皇帝之侧』!二十五日,城陷。自刎不死,命得威刃之,得威痛哭不敢仰视,参将张友福拥可法出小东门。北兵至,可法大呼「史可法在此」。豫王犹欲降之。可法曰:『天朝大臣,岂肯偷生作万世罪人』。遂遇害。
民育,济宁人,握印坐堂,不屈而死。
孝缵,字申伯,书其衣云:『首阳志,睢阳气,不二其心,古今一致』。自经先师位前。
士琇,设烈皇帝之位,与其弟同缢。
附录:何刚,字悫人,华亭人也。以职方司主事监阁部军,兵溃被杀。钱应式女自缢。刘乙然妻周氏与其女同缢。其死难而姓名可知者,有江都县令鄞同志畏字抑畏,癸未进士。县丞孝丰王志端,字研方。诸生王缵,字伯绵,王绩,字亚绵;王续,字叔绵;李澜,字学海;黎增,字□修;魏应泰,字泰来;熊胤明;医陈天拔,字西明,兴平伯都司程秀夫;武生戴之藩;又兵张有德,船户徐某。画客陆榆字立梧(西星之孙)民冯应昌。
五月壬午朔,晋得功为靖国公。
丁亥,北兵渡江,入京口。
居民施振环妻见兵至,挈其女投河。
辛卯,逆案袁弘勳犹上疏追理三案。
甲午,帝出奔。
丁酉,赵之龙等迎北兵入南都,刑部尚书高倬、礼部仪制司郎中黄端伯、钦天监博士陈仲弓、太学生吴可基、诸生潘履素、武举黄金玺死之。
倬号枝楼,重庆忠州人,乙丑进士,先一日自缢。
端伯字元公,江西通贤人,戊辰进士,北人籍朝官姓名,端伯书大明忠臣黄端伯七字与之。乃被执,见之内院,端伯背立不屈,下于江宁狱中。豫王欲降之,不可。越三日,谓之曰:『吾不强汝以官,剃头改冠,则任汝所之也』。端伯曰:『吾志已决』,不能易矣。始命杀之。端伯趺坐,为偈曰:『觌面绝商量,独露金刚王。问我安身处,刀山是道场』。一奴拱立其侧,端伯挥之去,不肯;卒同死。
仲弓,上海人,自缢公署中。
可基,新安人,衣白衣,『书绝命词于上曰:蹇遇逃君臣,临危犹保身;甘心命节义,耻服北夷人』。缢死鸡鸣山关壮缪祠。已收其尸,袖中有银三两,题封买棺。
履素,江右人,先一日自缢。
金玺,江宁人,大署于壁曰:『大明武举黄金玺,一死以愧为人臣而怀二心者』。自缢。
附录:户部主事吴嘉胤,号方勖,华亭人。六月二十四日,下令剃发,嘉胤命仆捧冠带,至水末亭,进拜方正学像,自缢于树。一仆欲解之,其一曰:「不如令吾主尽节』。中书舍人龚廷祥,字伯兴,无锡人。五月二十二日,投武定桥下。陈士达,金陵人,不肯剃头,投水死。水师副总兵金录,四川人,同诚意侯刘孔昭入海,风阻失队,为北兵所截,金录以金帛系妻沈之,取白玉带自束。或怪其仓卒腰玉,金录曰:『玉重不浮,且朝廷名器,不宜委之』。投水而死。操江都司彭性迷,九江人,五月十九日,投水死。侯指挥妹自缢。安庆巡抚都御史张亮,左兵至安庆,出走,北兵执之于六合,过黄河,夜半,跃入水中死。
甲辰,帝被执,靖国公黄得功死之。
得功以御左兵调芜湖,帝幸其营,北兵追帝,而得功前金锋、马岱已降,得功督兵前进,岱断浮桥,士卒溺死者无算,得功惶急过刘良佐船,不知良佐亦降,中箭不死,遂自刎。得功死而帝北狩。至明年八月遇害。隆武即位,豫以质宗諡之,得功赠肥水王。
癸卯,马士英以太后至杭州。
刘宗周曰:『士英亡国之罪,不必言矣。焉有身为宰相,弃天子、挟母后而逃者?当事既不能正名讨贼,国人曷不立碎其首乎?昔贾似道死于郑虎臣之手,今求一虎臣,亦不可得,何怪乎国之倾覆也』。
溧阳诸生谢球建义。
球字石攻,温处兵备道鼎新之子也。建议募兵,归者如市。士卒欲取饷民间,球不许而散。九月,为北兵所执,使之输货。球曰:『我大明诸生,岂以货活』!至溧水,杀之。
附录:溧水汪氏女年十四,闻北兵至,投石臼湖中死。
六月乙卯,潞王监国于杭州。
甲子,分守台绍道于颖上疏请诛马士英。
刘宗周与颖书曰:『监国举动,尚无足恃。此等疏即宜朝上夕下,何至四五日全无行止。景泰初,王竑撞杀马顺;而监国规模次第可观,惜无其人耳。今明府立发第二疏,不必候旨,随发三疏,必行其说而后已。即宗社自此丘墟,亦可下见高皇帝于九京。于臣子分义,亦浩然于天地间矣』。
北兵至杭州,监国潞王率群臣以降。
左都御史刘宗周、苏松巡抚右佥都御史祁彪佳、诸生王毓蓍、潘集、周卜年死节于浙东。
宗周,字启东,山阴人,学者称为念台先生。闻潞王降,方进食,即命彻之。越城降,朝于祠堂,出避郭外。诸生秦祖轼上书,以袁□□谢故事解之。答曰:『北都之变,可以死,可以无死,以身在削籍也。而事则尚有望于中兴。南都之变,主上自弃其社稷而逃,仆在悬车,尚曰可以死,可以无死,以俟继起者有主也。监国降矣,普天无君臣之义矣,犹曰吾越为一城一旅乎?而吾越又复降矣,区区老臣尚何之乎?若曰身不在位,不当与城为存亡,独不当与土为存亡乎?故相江万里之所为死也。若少需时日,以待有叠山之征聘而后死。叠山封疆之吏,非大臣比,然安仁之败而不死,终有遗憾。宋亡矣,犹不死,尚有九十三岁老母在堂,恋恋不决耳。我又何恋乎?今谓可以不死,可以待而死,随地出脱,终成一贪生畏死之徒而已』。系之辞曰:『信国不可为,偷生岂能久?止水与叠山,只争死先后。若云袁夏甫,时地皆非偶。得正而毙焉,庶几全所受』。宗周不食久,渴饮茶一杯,精神顿生;曰:『此后勺水不入口矣』。宗周谓门人曰:『吾今日自处无错否』?门人曰:『虽圣贤处此,不过如是』。宗周曰:『吾岂敢望圣贤哉!求不为乱臣贼子而已矣』。或传金华建义,先生宜不死。宗周曰:『吾学问千辛万苦,做得一字,汝辈又要我做两字』。闰六月初八日卒。前后绝食者四旬,勺水不入口者十有三日。
彪佳,字虎之,从宗周讲学。北人有书征之,彪佳拜家庙,处分后事。封于箧中,夜半月黑,分庙中之烛,出炤水滨,端坐水中而死。家人觉而寻之,烛犹未见跋也。
毓蓍,字玄趾,闻宗周饿未即死,上书曰:『□官俱受,吾辈非复大明黎赤矣。先生早自决,毋为王炎午所笑』!乃作致命篇,手书数十纸。漏下二鼓,携灯独出,遍揭之通衢,赴水于柳桥下。
集,字子翔,与其友刘世鵾约死,相痛饮,世鵾送集赴水,其后世鵾客于清弁。
卜年,与集友,亦赴水死。
钱塘知县顾咸建被杀。
咸建,字汉石,崑山人,癸未进士。潞王之降,咸建独弃官而走,北抚追之,及于吴江。令其剃头改冠,咸建曰:『不仕以完臣道,不髡以完子道』。朔日杀之,悬其头于楼,一蝇莫集。
行人陆培、邵武同知王道焜死节于武林。
培,字鲲庭,庚辰进士,上书,与其兄圻自缢。
道焜,字昭平,自缢。
临安知县唐自彩被磔。
自彩,字两望,四川人,据青山自守,被执。见北抚直立不跪,左右挽之,终不可。
瑞昌王建义。
卢象观,字幼哲,宜兴人也。登癸未进士,北兵既渡,象观与瑞昌王遇于湖上。时王尚为宗室,未有封号,乃入于忠肃祠盟誓,起兵茅山。南京人朱君兆者,尝结其城中豪杰以待变,象观将攻南京,使君兆为内应,王亦从君兆入城,已而象观遣僧约君兆某日举火,乃僧之北相所告变。北相戒严,而自举火以诳象观。象观兵遂薄城下。烧太平门,北兵出骑蹂躏之,象观大败走。因族君兆家,而王匿水窦中得逸。复与象观至宜兴半山,稍收士卒,出攻溧阳。观象流中矢,寻卒。象观死,王不能军,而广德人方明迎之。
方明,字开子,以海中黛山屯田都司入浙中道,而南都已陷。明素与吴兴豪杰相结,乃还攻广德,破之。军声颇振。王既入方明军,义师复多应之者。于是破孝丰、临安、宁国县、宁国府,而开府于孝丰。隆武皇帝册封瑞昌王,从事诸臣,授有官差。亡何,北帅张天禄由徽州出陷孝丰,王兵散,而明走浙东。其明年,明至长兴,有疑其为奸细者,执至防将郭虎所,乃虎之小卒有曾事明者,见明不觉屈膝,始知为明,斩之。
潘文焕,镇江人也,尝佐瑞昌王,王兵散,匿于茅山王家庄民舍。其部曲喜正之镇江买弓,事觉,有司捕正杂治之。正遂言王所,有司使其裨将从正捕王。裨将不欲得王,近王家庄,放炮,欲以惊走王。而王适在田间,正遥见呼之,于是裨将不敢隐。王乃见害,事连文焕。文焕见正,啮指而骂曰:『吾等生死,何所损益。吾王一日未死,人心一日未散。天下大事,乃为汝鼠子所坏』!奋臂断缚而批其颊。文焕之子哭。文焕曰:『我死忠,汝死孝,传至天下后世。若老死牖下,邻里亲戚而外,谁知之者』。传至金陵,过叶家渡,题诗壁间。欲屈之不得,被杀。女不食死。
附录:丹阳诸生袁钟、宜兴陈用卿(以沙壶著名)、金坛张景汉、景潮,皆从王死义。
嘉兴建义,以屠象美主之(翰林)。
北兵以大炮击之,城崩,象美从他门出走。士民追象美杀之。复相固守,至闰六月二十八日,始陷。北兵屠之。
吏部尚书徐石麒死节于嘉兴。
石麒,字虞求,闻南都失守,即避之城外。嘉兴建义,石麒犹不入。城将破,石麒曰:『吾当归死城中』。二十五日入城,遗笔曰:『我生不辰,会当阳九;流氛陡发,龙驭上宾。边燧旋扬,鸾舆维逊。去岁含哀忍死,赴召秉铨,自谓尽忠后皇,即是仰报先帝。岂图归田不久,国难频仍,于野未安。王畿□□,忿都会之摧坏,伤士女之流残。积力销亡,既不能单骑传呼,使异邦之谢过;年齿衰暮,又不能肃清宫禁,致宗社之奠安。惟有决志歼身,见危授命。若得魂骑箕尾,安问魄滞沟涂!下达黄泉,见父无惭于教育;上游碧落,觐帝不愧于裁成。苟无迕于君亲,庶有词于忠孝。以吾郡完毁,为此身存亡』。自经而死。仆祖敏、李成,从死。
海宁举人周宗彝建义,兵败死之。
宗彝,字五里,派钱光绣饷,光绣引北兵杀之。
附录:祝渊,字开美,癸酉举人。左都御史刘宗周之弟子。北兵至,不食。有难之曰:『子以草莽臣死节,无乃过乎』?渊曰:『吾以上书为世指名。夫名之所在,攘臂而争之;害之所在,畏首而避之:此何异市井贩夫之智也』。难者曰:『子不从犯,亦可逃之释氏乎』?渊曰:『释氏独非胡乎?舍彼而从此,则牛羊何择焉』?卒守志而死(或曰:时渊已病甚)。
总兵陈梧建义平湖,兵败走。
附录:陈铬妻戚氏赴水死,诸生林鸿妻沈氏投水发浮,北兵出之,大骂被杀。诸生孙锷妻俞氏投水死,诸生□铎妻为北兵所执,啮兵一指,被杀。
兵部侍郎沈犹龙、兵科给事中陈子龙、下江监军道荆本彻、中书舍人李待问、举人章简、徐孚远、总兵黄蜚、吴志葵,建义松江。
初四日,志葵以吴淞总兵官自海入江塞泖中,过淀湖,攻入苏州,而浏河参将鲁之璵字瑟若者,为其前锋,围北兵于白塔寺,塞门焚之,北兵突围死战,之璵以步抵骑,不敌而死。志葵复还泖,会本彻、蜚,从无锡进太湖,拥船千艘,亦至泖中。犹龙等召募义兵千人,各为战守之备。城守近百日。至八月,乡绅潜通于北,为其后自免之地。人心遂离,降将李成栋攻陷之。犹龙、待问、简吏部主事夏允彝、华享县教谕眭明永、举人吴纯如、傅凝之、诸生胡名荃、戴池泓、徐念祖、夏完淳皆死。而蜚、志葵见获。北相杀之。
犹龙,字云升,丙辰进士。
待问,字存我,癸未进士。城破,危坐室中,被害。
简,字次弓,不屈死。
允彝,字彝仲,丁丑进士,自沈而死。绝命词云:『少受父训,长荷国恩。尽心报国,矢死忠贞。南部继覆,犹望中兴。中兴望杳,何忍长存。卓哉吾友,虞求广成,勿斋、纯如,子才、蕴生。愿言从之,握手九京。人孰无死,不泯此心。修身俟死,敬励后人』。子完淳,字存古,亦死。
明永,字嵩年,丹阳人,不肯剃发。八月初三日。书绝命词于明伦堂曰:『明命其永,嵩祝何年。生忝祖父,死依圣贤』。遇害。
念祖,字无念,故相阶之后也,阖室自焚。
附录:陈君秀妻杨氏投河死。蒋敬妻颜氏触刃而死。云间二女,一未嫁,投阁赴水;一新嫁,北为兵所掠,骂不绝口而杀。
苏州少詹事徐汧、诸生顾所建,投水死。
汧字,九一。戊辰进士;所建,字东吴,题诗于壁,投泮水中。
金山卫参将侯承祖守城不下,陷城,死之。
承祖,字怀玉,与其子世禄城守。八月二十日,北兵破之。世禄身被四十矢,不屈死。承祖被执,降之不可。曰:『吾祖宗为官二百八十年,今日之死,分内事也』。
附录:张烈女同母嫂匿于生圹中,事觉,北兵号于外曰:『出则免,否则刃将入焉』。母嫂皆出,烈女受刃而死。
通政司左通政侯峒曾建义于嘉定。城破,与其子玄演、玄洁,其友癸未进士黄淳耀、举人张锡眉、龚用圆、诸生马元调、黄渊耀、夏云蛟、唐昌全等皆死之。
峒曾,字豫瞻;闰六月,北设官至嘉定;峒曾建义旗城守拒之。北兵来攻,亡失甚众。越三日,而城中人有为北应者。城陷,峒曾时时在城上,士卒皆曰:『吾曾受公厚恩,尚可卫公出走』。峒曾曰:『与城存亡,义也』。已而赴水。玄演字几道,玄洁字云居;从之。峒曾曰:『吾死义也,夫二子者何为?且有祖母在,不可』。对曰:『有玄■〈氵静〉以奉祖母矣,何忍吾父之独死也』。语未毕,有奴趋告曰:『贼至矣』!相挽而没。降将李成栋斩峒曾首,悬之,大掠去,使别将守嘉定。有金生者,夜窃峒曾之首,藏之箧中,峒曾之叔某自埜舆棺入收其尸,方敛,闻有哭声,自外入者,则金生负箧而至也。
淳耀,字蕴生,城破,避之西方庵,问其从者曰:『侯公何若』?曰:『死矣』!曰:『吾与侯公同事,义不独生』。乃书壁云:『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进不得宣力王朝,退不能洁身远行。耿耿不没,此心而已。大明遗臣黄淳耀自裁于城西僧舍』。其弟渊耀,字伟恭者,谓曰:『兄为王臣,宜死;然弟亦不愿为□□之民也』。淳耀缢于东,渊耀缢于西。
锡眉,字介祉,守南门,奸民导敌自北门入,峒曾与锡眉登陴而见之。锡眉曰:『事急矣,曷各自裁』!峒曾曰:『然。一辞家庙,行矣』。锡眉曰:『我无以返家为也。即别公此所』。解带缢于城楼。峒曾遥视,再拜而去。
用圆,字知渊,分守城门。城陷,赴水死,二子从之。
元调,字巽甫,娄坚之门人也。当建义时,元调年七十矣,以所善诸生唐昌字圣举、夏云蛟字启霖,助调兵食;城破,元调死之。相继者十四人。
兵科给中时敏奉义阳王建义于常熟,寻败。
附录:诸生项志宁不肯削发而死。
崑山建义,郧阳抚治都御史王永祚主之。
附录:陈氏,北兵掠之,乘间刺杀北兵,自刎。
江阴建义,阎典史主之。
阎,其不知何许人也,为江阴典史。北兵渡江,弃官而隐江阴之野。北官至,下教辫发胡服,江阴人不奉教,乃殴北官,杀之,共迎典史。典史曰:『今日之事,非有所强于诸人者,诸君其无以生死为计』。江阴人曰:『诺』。于是收城中粮物器食,均用之,杂乡聚,皆发伏以待。两月之间,北兵至者,馘于境上,豫王发其鱼皮万余人,使降将刘良佐将之,直薄城下。良佐招降,守陴者噪而诟之,典史乃户赋竹器,盛木绵浸水,夜半潜悬睥睨,北兵用西洋炮击城。铅弹累累入竹器,已而开门搏战,离乡聚伏皆应之,杀鱼皮无存者。豫王大怒,自将以围江阴。典史曰:『江阴,小邑也;北兵乃围我,我何以逞』?聚江阴人而哭。江阴人各率其妻子至督学署中,闭而焚之,火三日夜不息。北兵疑,不敢攻。是时,三面皆北兵,截大江,典史与其勇士暮津大江而去。北兵入城,空无人,惊叹者久之(或曰:典吏已死于乱兵)戚磐居城外为犄角,论功独多。城将破,磐曰:『吾之所以戮力者,为此城也。当死城中,以成吾志』。乃入城自缢。
夏维新,字灿焉,癸酉举人;王华,字人玉,诸生;城陷皆死。
冯厚敦,字培卿,金坛人也;为江阴儒学训导。城破,冠带坐明伦堂,抽匕首自刎。
徐趋,字佩玉;黄毓祺,字介子;聚兵竹塘,以应城中。城既破,北使故明淮安道刘景纬令之,趋被执,见之长揖。景纬曰:『汝诸生,不当跪父母官耶』?趋曰:『我方□汝,何为父母汝?汝为大明进士,位之监司,即郡守亦跪汝;今降而为令,且跪郡守?是为□亦不善为□矣,尚欲与诸生争体统乎』?景纬无以应,下狱杀之。毓祺亡命海陵,寓书其所善江一小者,用故时主上所给官印识之,而为毓一之客所得。江甚惧祸,遂告变,捕毓祺入狱。狱期将决,其友邓大临告之期,小祺命取袭衣自敛,趺坐而逝。
通城王建义于长兴。
王号清潮,洞庭山民梦洞庭树旗。上书「清潮」二字,已而王至,皆以王之祥也。故从者甚众。葛麟,字苍公,丹阳举人也。八月二十日,从王战北兵于湖中。持长矛刺五六十人于水,为北兵所目。曰:『长而肥者,麟也』聚箭射之,投水而死。
金有镒,长兴人,以总兵再破湖州,兵败死之。
进士吴易建义太湖。
易,字日生,聚壮士数千人,退居湖中。乘间出杀北兵,道路为梗。北兵大举入湖,易先令士卒之善舟者,杂农民散处湖畔。北兵掠民船千余,即湖畔捕人操之,义兵遂尽操北人之舟,鼓棹而出。至中流,尽弃棹而入水,凿沈其船,北兵歼焉。浙直震动。王上以兵部侍郎命之,封长兴伯。八月二十一日,北兵又大举破其营,而同事诸生沈自駉、自炳、吴福之,皆死之。举人孙兆奎,执至金陵;其明年,易潜至嘉善,有输情于北者,遂为所得。
自駉,字君牧;自炳,字君晦;吴江人。初,其兄自征任侠,知天下有变,造渔船千艘于湖,自征死而变作,自駉、自炳乃收其船以聚兵,故易得因之而起。
福之,字公佑,武进人,父钟峦。后死舟山之难。
兆奎,字君昌,吴江人,被执,见北相洪承畴而问曰:『先帝时有洪承畴者,死于节矣。今汝亦名洪承畴,一人耶?两人耶』?承畴曰:『汝莫问其为一人、两人,只做汝一人事,且斩之』!
文乘,字应符,故相震孟之子也。阴与易通,为人告变,题诗曰:『三百年前旧姓文,一心报国许谁闻。忠魂今夜归何处,明月滩头吊白云』。遂见害。右佥都御史金声建义于徽州。
声,字正希,崇祯元年,选入翰林为庶吉士。明年十月,北兵阑入大安口,薄都城,上忧甚,声以新被知遇,乃荐其所知僧申甫为将,即改声御史,监其军,仓卒无兵可用,申甫召募长安中人,得数千,将之,复古车攻之法,阵于卢沟桥。北兵乃绕出其后,御车者惶急,不得转,为北兵斩馘略尽。申甫死,而声黜归田里。马士英调黔兵至凤阳,枉道掠新安,声与其郡推官吴翔凤率乡勇歼之界上,士英与声相讦,天子直声,复翰林,未之官,而北都陷。弘光即位,起佥都御史,不就。至是起义,北兵攻之。五月不下,降将张天禄从间道袭破之,执声至南都。声门士江天一字文右者,追声及之途,声曰:『此何与汝事,而来何乎』?曰:『天一可同公建义,独不可同公死乎』?当是时,南都改服已久,声与其徒峨冠大带而入,道路聚观。北相降声,遣人私语。天一呼曰:『先生之千秋在此刻也』。声曰『诺』。牵至清水塘将斩之,声谓行刑者曰:『但绝我气,母断我头』!于是捻须仰面,饮刃而没。天一亦被杀。而声邑人王世德乃自刎,一时死声之傍者六七人,知姓名者二人而已。隆武皇帝赠声礼部尚书,天一兵部主事。指挥汪秋汉、余公赞守岭南,北兵至,自刎。
中军程士皮、诸生项千里、武举洪二魁,皆被获而杀;许伯,字伯辅,阵亡。
推官温璜,字宝忠,乌程人,自刎。
吴应箕,字次尾,贵池人,募一旅以应声,兵溃,逃婺源山中,名捕得之。将戮于市,应箕不可曰:『吾血不当落尘中』!已至松下,应箕曰:『此吾毕命之所』。有卒拟刃向之,叱曰:『吾头岂汝可断』!一裨将颇敬应箕,应箕拱手谓之曰:『以此劳公』。
附录:马嘉,字六礼,壬午举人;方国焕,字孔文;剃发命下,嘉为绝命词,国焕赋诗,皆缢死。
山东巡抚都御史邱祖德同钱孝廉举义于宁国。
祖德,字令修,成都人,起家宁国推官,及为巡抚,贼至而逃,至是建义,寻败被磔。
麻三衡,字孟璿,宣城诸生也,起兵东华阳山,以应祖德。被执至金陵,赋诗云:『吴越连沙漠,天人不可留。誓存千丈发,笑看百年头。若水心犹烈,平原事不酬。西风吹宛句,断送五湖秋』。杀于通济门外。隆武即位,赠国子监博士。
泾县建义,被屠。
赵初浣,字雪度,诸生。以建义被杀。
盐城诸生司石磐起义。
石磐同酆都司起义,兵败,执之淮官。北抚命之跪,不屈,仆之,酆都司欲脱石磐,曰:『此故诸生,吾劫之为书记耳』。石磐大呼曰:『公何言之谬也?吾实首事』。下狱六十余日,狂歌痛饮。临刑,大骂而死。
附录:六合诸生马纯仁朴公,年十八,不肯剃发。闰六月二十二日,函书付其妹曰:『吾三日不归,以此白之父母。袖大石投浮桥水中。发函,得铭曰:『朝华而冠,夕□而髡;与丧乃心,宁死乃身』。明棠处士朴公纯仁(?)、金坛木工汤士鳌,剃头将及,哭祭祖考,投水死。山东兵部主事王若之不剃头,被获强之剃,不可曰:『留此发以见先帝耳』。戮之。邳州大学生王台辅,大会亲友永诀,乘牛车出郭之相山坟所自缢。无锡副总兵何以培,六月十二日,以不受官见杀。
使臣兵部左侍郎懋第被杀。
懋第,号萝石,莱阳人也。使北,将馆之四夷馆,不可;曰:『此中国以之待夷狄者,而以之待中国乎』?乃改馆鸿胪寺。自沧州追还,北欲降之,使其弟懋泰来见。诃之而去。江南下,北谓之曰:『汝之所以不降者,江南在耳,今何归而不降乎』?懋第曰:『降则何待今日;吾之所以不死者,图反命耳。今国破,有死而已』。作沁园春一阕:『忠臣孝子,两全甚难,其实非难。从夷、齐死后,君臣义薄,纲常扫地,生也徒然。宋有文山,又有叠山,青史于今万古传。他两人、父兮与母兮,亦称大贤。嗟哉!人生易尽百年。姓与名,不予人轻贱!想多少蚩愚稽首、游魂首邱,胡服也掩黄泉。丹心炤简,千秋庙食,松柏耸天风不断,堪叹他时穷节,乃见流水高山』。杀之无血,唯白乳满地。
总督佥都御史袁继咸被执。
继咸,字临侯,江西人也。总督应安江楚。左梦庚既降,劫继咸以去,继咸求死不得。八月初四日,至北都,诸降将朝见,继咸冠服如故,曰:『某是累臣,不是降臣,无入朝礼』。北臣来见,刘学士曰:『弘光立得是否』?曰:『神宗诸子,光宗长,福王次之。毅宗无子,今上福王长子,伦序甚明』。刘曰:『崇祯未葬,弘光安得遽立』?曰:『清朝所论者,春秋之义;明臣急于定策者,社稷之谋』。刘又言弘光诸不道状。曰:『既已为君,即吾君也。君父之事,非臣子所当言』。刘语塞而去。已令剃头。继咸曰:『弃其生平,虽生何用』?杀之三忠祠前,明年六月二十六日也。
秋七月庚戌朔。江西巡抚旷昭迎降,万安知县梁于涘不下。
金声桓既降,即为北徇地,驻于九江。昭患之,然不知其为声桓,以为金之俊也。有胥吏郜国本者,以侵粮系狱,自言为之俊旧役,可以招之。昭具金帛,遣国本往,至则始知为声桓也。国本即以金帛迎降,声桓遣使同国本还,国本盛称金兵不可敌,昭大惧,款其来使,国本出而摇惑众心,定迎降之策。昭亡走吉安。而江省变,遂为声桓有矣。
于涘,号谷庵,江都人,癸未进士。郡邑皆下,于涘独婴城固守,援绝不支,被执,下南昌狱。五十三日,作绝命词曰:『但如生富贵,谁识死功名。到头成个是,方见古人情』。自缢而死。
东浙、闽中建建,虽俱在闰六月,而此不载者,以事属监国、隆武两「实录」也。此所载,亦有□□所命者;然皆遥命之,非刑赏所加也。
●福王登极实录
吴县文震亨撰
恭闻监国自福邸至淮也,南都文武大臣及科道诸臣方集议拥立之事。佥谓以亲、以贤、以序,即当推奉为臣民主。操臣诚意伯刘孔昭、督臣马士英,各传谕所部将士,以代来中兴之意。将士闻命感泣,亦愿奉为六军主,建义旗讨贼。诸臣恭谒陵庙,告非常大变,恸哭;乃告奉监国之议。议协,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史可法至浦口,具启迎驾于淮安;礼部司务官齎南都百官公启,迎驾于仪真。渡江,泊燕子矶,百官郊迎,命以王礼见。监国素袍角带,对百官恸哭;百官行礼,手掖之,寻赐茶。言及宗社震惊、大行异变,复哭失声。因流涕言『封疆大计,惟仗诸先生主持;至迎立,决不敢当。盖播迁以来,国母尚无消息,故不携宫眷一人,始意欲择浙东僻地暂居,以使迎奉。今值国难至此,迎立之事,何忍言』!睿音琅然,而睿容具日月表,百官瞻觐,感举额谓宗社之福。
次日,为五月朔戊子。从水西门启驾,由城外至孝陵,乘马导引官请从东门乡路入。监国逊避,从西门至飨殿,祭告礼毕,即向懿文大子陵园驻瞻良久。从朝阳门入,至东华门,步行过殿陛,行谒奉先殿礼,出西华门,暂以内守府为行宫,百官进见,行四拜礼,传令旨召诸臣入议事。
兵部尚书史可法、魏国公徐弘基、灵壁侯汤国祚各有奏;国祚以户部靳饷,奏对微激,署礼部兵部侍郎吕大器谓非对君体,止之。
京畿道御史祁彪佳,因奏纲纪法度,为国之本;吏科李沾合诸科道奏,以朝班宜肃。盖时旧京朝仪久废也。彪佳又奏早颁大号、敬天法、祖诸事。监国皆虚怀纳之。
朝毕,群臣退议登极、监国次第,咸谓『仰窥睿意,必欲发丧誓师,晓然示天下以讨贼大义,而后正位。宜先上监国玺绶,而后劝进』。乃即范金铸监国宝。以次日入朝,大臣仍面奏劝进,监国复辞。谕诸臣谓:『人生忠孝为本,今大雠未报,孤不能事君;先王殉节、国母播越,孤不能事亲:无遽登大宝之礼。且闻东宫与永、定二王尚在贼中,或可致之。又桂、惠、瑞三王皆叔父行,惟诸先生择贤迎立』。言讫泪俱。大臣及言官再奏,求允所请。监国逊谢如前。署礼部臣大器率百官跪奏劝进第一笺,传旨暂领监国,百官退;逾时,又进第二笺,命传进,手书批签,仍允监国,余所请不允。
又次日,传旨:『官止服青锦绣,朝拜仍行王礼,不必穿带朝服』。百官以典礼重大,具朝服入。监国亲行告天礼,陞座,百官四拜,魏国公弘基率百官跪进监国符宝。受讫,再行四拜礼,乃退。诸臣尚有言宜即登大位以镇人心者,御史彪佳谓『:令旨先受监国之请,其名极正,贤德益彰。既可以示谦让,海内闻之,皆知监国无因以得位之心。俟发丧,择吉登大宝,布告天下为当』。礼臣、魏国,皆然其议,议乃定。即用右都御史张慎言为吏部尚书,传旨合推阁员。疏上,先用兵部尚书可法进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如故,户部尚书高弘图改礼部尚书、进东阁大学士;俱入阁办事。而召工部侍郎周堪赓为户部尚书,凤督士英进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凤阳等处如故。而以前会推疏词林仅推掌翰林院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一人,传旨吏部:『予察祖制,阁员俱用词林;至先帝,间用别衙门官。今正推如何止列姜先生一人,似与祖制不符。着该部再行添推来看』。吏部会九卿再具疏,仍以曰广居首,而推礼部尚书王铎、礼部右侍郎陈子壮、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右春坊右庶子徐汧;令旨再点用首,次二员俱进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入阁办事,诸臣以次待用。六卿九列既备官,复催补科道各员,皆一时人望。寻特遣彪佳颁赦谕江南云。
是举也,群臣当攀号愤变之后,天柱地维摧陷顷刻矣;值真主缵运,日月重光,实惟二祖列宗在天式凭以有此。海内闻当阳在即,用人行政,动协人情,未有朝端已见清宁而丑类不授首膏钺者。刻□□复神京,寸砾逆贼;虽在草莽,胥忍死拭目俟之。若诸臣思祖宗三百年德泽在人、大行十七载焦劳求治,洗涤肺肠,以事新主、扫除门户以修职业,何事不可办、何罪不可讨,亦何功名不可就哉!
闻法驾入都之日,都人聚观呼万岁;见两大星夹日而行,钟山紫气中五色云见。而先是龙江浮楩楠巨木千章,若为鼎新大内而出者;两都并建,聿还旧观。江北诸大师,皆上表劝进。所传辽东总兵吴三桂疾驰至山海结虏入关,大杀贼十数万,夺其辎重无算;边镇诸宿将,无不投袂奋剑,以报国仇者。中兴大业,岂灵武草次、靖康偏安之足比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