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初群雄事略 明 钱谦益
●序
序录开国群雄,首滁阳、亳都者,何也?志创业也。数月而馆甥,期年而别将,脱真龙于鱼服之中,而借以风雷,傅之羽翼。滁阳之于圣祖,其亦天造草昧,有开必先者乎!元失其鹿,斩木揭竿,鱼书狐呼之徒,汝、颍先鸣,淮、徐响应,濠城遥借声势,因缘起事,而滁阳位又在四雄之下。彭、赵,徐城之逋寇也,俨然踞坐堂皇,指挥奔走,所谓微乎微者也。滁阳既殁,孤军无倚,假滦城之虚名,嘘崖山之余烬,用以部署东南,号令天下。定台城,开吴国,建帝王万世之业。日月出而爝火熄,于是龙凤之君臣事业,风销烟灭,杳然荡为穷尘,而沦为灰劫矣。嗟夫!安丰之擐甲,宁逆耳于青田;瓜步之胶舟,终归狱于德庆。汉祖天授,不讳受命于牧羊;光武中兴,聊复称帝于铜马。用是系以年月,疏其终始,仿司马迁《楚汉月表》之意,俾后世有观焉。昔张衡上书谓:“更始居位,光武初为其部将,然后即真。宜以更始之号,建于光武之初。”然则龙凤之号,或亦高皇帝之所不废也。次伪天完,次伪汉,次伪夏,志割据也。次东吴,次庆元,志盗窃也。天命不僭,夷狄有君,故以扩阔、陈友定终焉。于乎!有元非暴虐之世,庚申非亡国之君也,惟其聪明自用,优柔不断,权分椒涂,政出奸佞。宠赂于焉滋章,纪纲为之委替。沙河之溃师,费以亿万,而败将归踞于台端;高邮之围寇,功在漏刻,而大军立卸于城下。省院之驳议未决,而航海之宝贿直达于宫中;江淮之壁垒方新,而旷林之干戈相寻于阃外。驯至抚军之院,朝设而夕罢;讲解之书,此奉而彼格。南讨之诏旨甫出河北,而北征之师旅已捣燕南。然后仰观乾象,而喟然知事之不可为也,宁有及乎!《诗》不云乎:“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后之人主读仪鉴之诗,而以庚申为前车,虽与天无极可也。
书成后之十六年涂月朔,旧史官钱谦益谨叙
●卷一
○宋小明王
王名林儿,姓韩氏,其父山童,栾城人。至正十五年二月,刘福通等迎立即位于亳,建国号曰宋,改元龙凤,又号小明王。在位凡十有二年,丙午冬十二月殁于瓜埠。
至正十一年辛卯五月辛亥,颍州妖人刘福通作乱,以红巾为号,陷颍州。
初,栾城人韩山童,祖父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谪徙广平永年县。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皆翕然信之。福通与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等复鼓妖言,谓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福通等杀白马、黑牛,誓告天地,欲同起兵为乱。事觉,县官捕之急,福通遂反。山童就擒,其妻杨氏,其子韩林儿逃之武安。(《元史 顺帝本纪》)
先是,至正庚寅间,参议贾鲁,以当承平之世,欲立事功,首劝丞相脱脱开河北水田,造至正交钞,皆不克行。及河决南行,又劝脱脱求禹故道,开使北流,身专其任。濒河起集丁夫二十六万余人,朝廷所降食钱,官吏多不尽支,河夫多怨。韩山童等因挟诈,凿石人,止一眼,镌其背曰:“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预当开河道埋之。掘者得之,遂惊乱。是时,天下承平已久,法度宽纵,贫富不均,多乐从乱。不旬月,众殆数万人。(叶子奇《草木子》)
先是,庚寅岁,河南、北童谣云:“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及鲁治河,果于黄陵冈得石人,一眼,而汝、颍妖寇遂乘时而起。(胡粹中《元史续编》)
至正十一年,濮州遂安童谣云:“挖了石佛眼,当时木子反。”是年秋,芝麻李称王。
五月,颍州红军起,号为香军,盖以烧香礼弥勒得名也。其始出赵州栾城韩学究家,已而河、淮、襄、陕之民,翕然从之。故荆、汉、许、汝、山东、丰、沛以及两淮红军皆起应之。起颍上者,推杜遵道为首,破成皋,据仓粟,从者数十万,陷汝宁、光、息、信阳。起蕲、黄者,宗彭莹玉和尚,推徐贞逸为首,陷德安、沔阳、安陆、武昌、江陵、江西诸郡。起湘、汉者,推布王三、孟海马为首。布王三号北锁红军,奄有唐、邓、南阳、嵩、汝、河南府;孟海马号南锁红军,奄有均、房、襄阳、荆门、归、峡。起丰、沛者,推芝麻李为首。(《庚申外史》)
韩山童诈称徽宗九世孙,伪诏略曰:“蕴玉玺于海东,取精兵于日本。贫极江南,富夸塞北。”盖以宋广王走崖山,丞相陈宜中走倭。托此说以动摇天下,当时贫者从乱如归。朝廷发兵诛之,虽即擒获,而乱阶成矣。(《草木子》)
十二年五月,监察御史彻彻帖木儿等言:“河南群盗辄引亡宋故号以为口实,宜以瀛国公子和尚赵完普及亲属徙沙州安置,禁勿与人交通。”从之。(《元史》)
壬申,命同知枢密院事秃赤以兵讨刘福通,授以分枢密院印。
朝廷闻红巾起,命枢密院同知赫厮、秃赤领阿速军六千,并各支汉军,讨颍上红军。阿速者,绿睛回回也,素号精悍,善骑射,与河南行省徐左丞俱进军。三将沉湎酒色,军士但以剽掠为务。赫厮军马望见红军阵大,扬鞭曰:“阿卜!”阿卜者,言走也。于是所部皆走。至今淮人传以为笑。其后,赫厮死于上蔡,徐左丞为朝廷所诛。阿速军不习水土,病死者过半。(《庚申外史》)
刘福通据成皋,攻破罗山、上蔡、真阳、确山,遂犯舞阳、叶县等处。
六月,汴梁路同知黄头守项城县,被执,不屈死。时尚乘卿那海戍项城,谓子伯忽都、侄阿剌不花等曰:“狂贼新执黄头,势悍突甚,与其坐毙,孰若进讨。苟天未厌乱,吾一门不忝卞尚书矣。”伯、阿等曰:“大人誓许国,儿辈何爱死!”遂力战,多所杀获,卒以援绝,咸死之。七月,安东万户朵哥、千户高安童并中流矢死颍州。(王逢《死节诗后序》)
西台御史张桓谢职居确山县,贼久知桓名,袭获之,罗拜,请为帅。弗听。囚六日,仰天詈叱,屡唾贼面。贼知终不可屈,遂刺之。(《元史》)
妻孥九人并遇害。(王逢《序》)
八月丙戌,萧县李二及老彭、赵君用反,攻陷徐州。(赵君用,《太祖实录》作赵均用。)
李二号芝麻李,亦以烧香聚众而反。芝麻李,邳州人也。值岁饥,其家惟芝麻一仓,尽以济人,故得此名。贾鲁挑黄河,所在废业,芝麻李与邻人赵君用谋起事,曰:“朝廷多事,百姓贫苦无告,吾闻颍上香军起,官军无如之何,此男子取富贵之秋也!”君用者,赵社长也。谓李曰:“我所知某人、某人可用,燕城南彭二勇悍,有胆略,我当为汝致之。”乃往,入门见其方砺斧斤,问之曰:“汝将何为?”彭二应曰:“官府不足靠,日夜伺州县赈济,饥无所得,将伐薪入城换米吃耳。”君用呵之曰:“好男子,何处不得一顿饱饭吃耶!汝能从我,岂但衣食而已,富贵由汝。”彭二即解其意,应曰:“其中有芝麻李乎?”君用曰:“然。”遂引见芝麻李,因得八人,歃血同盟。八月十日,伪为挑河夫,夜投徐城。留城中,门卒拒之,曰:“我挑河夫也。借一宿何伤?”其半因突入,其半在外。夜四更,城内四火,城外亦四火应之。既而复合为一,城内外呐喊相应,城内四人夺军仗斩关,城外四人突入,同声叫杀。民皆束手从命。天明,树大旗募人为军,从之者近十余万。造浮桥四出掠地,奄有徐州近县及宿州五河、虹县、丰、沛、灵璧,西并安丰、濠、泗。事闻,朝廷省吏抱牍题曰“谋反事”。脱脱观其牍,改题曰:“河南汉人谋反事。”识者知元不复能有天下矣!河南汉人可尽诛乎!其后,张士诚起淮海,赵明远起徐州,毛贵起山东,明元帅起四川。独本朝龙兴淮南,即以建康为天下根本。先是,童谣曰:“富汉莫起楼,贫汉莫起屋,但看羊儿年,便是吴家国。”迨本朝定都建康,筑郊坛于南门,郊天受命,改至正二十七年为吴元年,实丁未也,岂不验哉!(《庚申外史》)
蕲州罗田县徐贞一,名寿辉,与麻城人邹普胜等以妖术阴谋聚众,遂举兵为乱,亦以红巾为号。九月,刘福通陷汝宁府及息州、光州,众至十万。
福通攻汝宁。九月,汝宁知府完哲、府判福禄获图连抗十日,城垂陷,仰天呼曰:“臣等义不辱!”竟投水中。(王逄《诗序》)
壬子,命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知枢密院事,及卫王宽彻哥总率大军出征河南妖寇。
汝、颍之间妖寇聚众反,以红巾为号,襄、樊、唐、邓皆起而应之。脱脱乃奏以弟也先帖木儿为知枢密院事,将诸卫军十余万讨之。(《元史 脱脱传》)
十月,命知枢密院事老章以兵同也先帖木儿讨河南。
十二月辛丑,也先帖木儿复上蔡县,擒韩咬儿等至京师,诛之。
十二月,宣徽院使帖木儿、河南万户察罕,相继鏖死南阳卧龙冈下。(王逄《诗序》)
是月,布王三陷邓州、南阳。(《庚申外史》)
至正十二年壬辰正月,命逯鲁曾为淮东添设元帅,统领两淮所募盐丁五千讨徐州。
淮东元帅逯善之上言:“官军不习水土,宜募场下盐丁,可以攻城。”又有淮东豪民王宣亦上言:“盐丁本野夫,不如募城墅し勇惯捷者,可以攻城。”前后各得三万人,皆黄衣、黄帽,号曰黄军。脱脱用以攻徐州,一鼓克之。(《庚申外史》)
正月,孟海马陷襄阳,徐真逸陷湖广。(《庚申外史》)
二月乙亥朔,定远人郭子兴、孙德崖及俞某、鲁某、潘某等起兵,自称元帅,攻拔濠州,据其城守之。
是年正月,定远县富民郭姓者,烧香聚众,称亳州制节元帅,起定远县。二月二十六日克濠州,三月初二日克曹县。(俞本《皇明记事录》)
三月壬子,河南左丞相太不花克复南阳等处。
太不花,弘吉剌氏。时老章出师久无效,诏太不花将兵往代之。未期月,平南阳、汝宁、唐、随,又下安陆、德安等路,军声大振。(《元史 太不花传》)
脱脱调太尉阿吉剌攻汝宁。汝宁红军惧,退保亳州。阿吉剌攻平汝宁城。(《庚申外史》)
辛酉,命亲王阿儿麻以兵讨商州等处贼,以巩卜班知行枢密院事。
赫厮既死,朝廷别命平章巩卜班为将,领侍卫汉军,合爱马鞑靼军,合数万众屯汝宁沙河岸,日夜沉溺酒色,醉卧不醒。敌人偷营,遽失大将所在。次日阅死人,得其尸死人中,军遂退数百里,屯项城县。(《庚申外史》)
闰三月甲戌,大明太祖高皇帝起兵,入于濠州。也先帖木儿驻军沙河,军中夜惊。军溃,退屯朱仙镇。
也先帖木儿总精兵三十余万,金银布帛,车数千辆,河南、北供亿计亿万,驻军沙河。未及两月,军中夜惊,也先尽弃军资、器械、粮运,车辆山积,仅收散卒满万人,直抵汴城下。时文济王在城头,遥谓之曰:“汝为大将,见敌不杀,何故自溃?吾将劾汝,此城必不容汝也!”遂离城四十里朱仙镇屯焉。朝廷乃命平章蛮子代之。(《庚申外史》)
也先帖木儿尽弃军资器械,北奔汴梁,收残卒,屯朱仙镇。朝廷以为不习兵,命别将代之。也先帖木儿径归,昏夜入城,仍为御史大夫。(《元史 脱脱传》)
诏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咬住以兵东讨荆襄贼,克复忠、万、夔、云阳等州。四月,复归州,进攻峡州,诛贼李太素等,遂平之。
五月,答失八都鲁到荆门募兵,趋襄阳,与贼战,大破之。
十一年,特除答失八都鲁为四川行省参知政事,从平章咬住讨贼于荆襄。咬住兵既平江陵,答失八都鲁请自攻襄阳,进次荆门,贼十万,官军三千余,遂用宋廷杰计,招募襄阳官吏及土豪避兵者,得义丁二万,编排部伍,败贼于蛮河。进至襄阳城南,大战,生擒伪将三十人,腰斩之。贼闭门不复出。乃相视形势,内列八翼,包络襄城,外置八营,军岘山、楚山,以截其援。自以中军四千据虎头山,以瞰城中。城中之人缒城为内应,五月朔日破之。伪将王权领千骑西走,遇伏兵,被擒,襄阳遂平。(《元史 答失八都鲁传》)
九月,太傅、中书右丞相脱脱总兵复徐州,屠其城,芝麻李遁走。
红巾芝麻李据徐州,脱脱请自行讨之。九月,师次徐州,攻其西门。贼出战,以铁翎箭射其马首,脱脱不为动,麾军击之。贼城坚,不可猝拔。用也速计,以巨石为炮,昼夜攻之,贼困莫能支,也速攻入其外郛。明日城破,芝麻李遁去。获其黄伞旗鼓,烧其积聚,追擒伪千户数十人,遂屠其城。诏即军中加脱脱太师,趣还朝。(《元史 脱脱、也速传》)
芝麻李据徐州,元命脱脱总番、汉兵数十万平之,改为武安州。(《皇明纪事》)
脱脱平徐州,以得芝麻李奏功。月余始获芝麻李,械送京师,脱脱密令人就雄州杀之。(《庚申外史》)
赵君用、彭祖住率余党奔濠州,脱脱命贾鲁追击之。(《龙飞纪略》)
按彭祖住,《实录》作早住,彭大之子也。
奔濠州者,当为彭大,其辨详见《滁阳事略》中。
察罕帖木儿与李思齐同起义兵。
察罕帖木儿系出北庭,家河南,为颍州沈丘人。幼笃学,尝应进士举。身长七尺,修眉覆目,左颊有三毫,或怒则毫皆直指。居常慨然有当世之志。至正十一年,盗发汝、颍,不数月,江淮诸郡皆陷。朝廷征兵致讨,卒无成功。十二年,察罕帖木儿乃奋义起兵,沈丘之子弟从者数百人。与信阳之罗山人李思齐合兵,同设奇计袭破罗山。事闻,朝廷授察罕帖木儿中顺大夫、汝宁府达鲁花赤,李思齐知汝宁府。于是,所在义士俱将兵来会,得万人,自成一军,屯沈丘,数与贼战,辄克捷。(《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颍州沈丘探马赤军察罕帖木儿,与罗山县典史李思齐集众号义兵,克复罗山,朝廷授察罕罗山县达鲁花赤,李思齐县尹。上曰:“人言国家轻汉人,如此果轻汉人也。”下吏部再议,于是察罕授汝宁府达鲁花赤,思齐知府。(《庚申外史》)
至正十三年癸巳五月壬午,元将贾鲁卒于濠州军中,元兵解围去。
十二月,陕西平章政事孛罗、四川行省右丞答失八都鲁复均、房等州,诏孛罗等守之。
九月,答失八都鲁率兵略均、房,平谷城,攻武当山寨数十,获伪将杜将军。十二月,趋攻峡州,破伪将赵明远木驴寨。十四年正月,复峡州。(《元史 答失八都鲁传》)
至正十四年甲午三月丙于,颍州陷。
五月甲子,安丰、正阳贼围庐州。
十月戊戌,诏答失八都鲁及太不花等会军讨安丰。
十一月,答失八都鲁复苗军所据郑、钧、许三州。
十二月,复河阴、巩县。
龙凤元年乙未(至正十五年)闰正月,——大明兵取和阳,遂守之。
二月己未,刘福通等自砀山夹河迎韩林儿至,立为皇帝,又号小明王,建都亳州,国号宋,改元龙凤。以其母杨氏为皇太后,杜遵道、盛文郁为丞相,罗文素、刘福通为平章,刘六知枢密院事。
至正十五年,乃小明王龙凤元年,称帝于亳,后迁都安丰,号宋徽宗九世嫡孙,臣民称为主公,实韩哥哥之子也,小名林儿,太保刘福通等扶以为主。于时上亦受节制。(俞本《皇明纪事录》)
拆鹿邑县太清宫材建宫阙,杜遵道等各遣子入侍。遵道得宠专权,刘福通疾之,命甲士挝杀遵道,福通遂为丞相,后为太保。(《元顺帝本纪》)
林儿徒拥虚名,事皆决于福通。(高岱《鸿猷录》)
毛贵、田丰、杜遵道等奉韩山童为主公,分兵攻掠。其下有刘太保者,每陷一城,以人为粮,食人既尽,复陷一处,故其所过,赤地千里。(《草木子》)
枢密院掾史杜遵道弃去不仕,适颍州,遂为红军举首。先是,伯颜为丞相,马札儿台为知院,遵道为书生,上言:“请开武举,以收天下智谋勇力之士。”马札儿台遂补为掾史。既而遵道知不能行其策,遂弃之去。后乃为贼中举首云。(《庚申外史》)
马鉴,寿州人,年十四,为盛文郁养子,冒其姓,文郁卒,鉴代领其众,居安丰,自为同佥。我师救安丰,鉴遂来降,复马姓,官至前军都督府佥事,洪武二十七年卒。(《太祖实录》)
三月,郭子兴卒。
四月,小明王檄授郭天叙为都元帅,张天为右副元帅,我太祖为左副元帅。
汝、颍倡乱者杜遵道、刘福通等,迎韩山童之子林儿为帝,居于亳,遣入诣和阳招诸将,欲为己用。诸将推张天往。天寻自亳归,赍杜遵道檄,推子兴之子为都元帅,天为右副元帅,上为左副元帅。上曰:“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耶?”遂不受。(《太祖实录》)
杜遵道、刘福通立韩林儿为君,韩林儿造言宋苗裔也,群雄是其门弟子,皆从之。时滁阳王方卒,归葬滁阳。未久,闻召谕造言门弟子孰先后之?创乱之功孰魁况?孙德崖以滁阳部将,意欲统滁阳之众。其子闻之,惧辨不能,以文召上代辨。上总兵于和阳,日与元战。诸战将谓张天曰:“公当自察,果能率众御胡,则朱往;不然,则公往。”张遂代往。上发兵及亲率将和阳西南民寨节次削乎。张自亳归,赍毫州杜遵道文凭,授滁阳王子为都元帅,张为右副,上为左副。(《皇明本纪》)
郭元帅卒,众奉其长子郭天叙为都元帅,张天次之,上次之。(俞本《皇明纪事录》)
上初欲不受,曰:“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耶?”后以诸将议,欲藉为声援,从之。纪年称龙凤,然事皆不禀其节制。(高岱《鸿猷录》)
六月,大明兵自和州渡江,取太子路。
自红巾妖寇倡乱之后,南北郡县多陷没,故大明从而取之。(《元史 顺帝本纪》)
置太平兴国翼元帅府,诸将奉太祖为大元帅。
六月,我太祖起兵,仍称龙凤年号。(陆深《平胡录》)十一月,郭元帅、张天战殁。太祖独任元帅府事。(俞本《纪事录》)
十一月,答失八都鲁攻夹河贼,大破之。
六月,答失八都鲁进次许州长葛,与刘福通野战,为其所败,将士奔溃。九月,至中牟,团结屯种。贼复来劫营,掠其辎重,遂与其子孛罗帖木儿相失。刘哈剌不花进兵来援,大破贼兵,获孛罗帖木儿归之。复驻汴梁东南青罡。(《元史 答失八都鲁传》)
刘福通劫败长葛营。赵明远陷嵩、汝以及雒阳。(《庚申外史》)
贼陷怀庆,命河南行省右丞不花讨之。
十二月,答失八都鲁大败刘福通等于太康,遂围亳州,伪宋土遁于安丰。
香军陷安丰。二月,陷和州。三月,破庐州。宣让王弃城由浙浮海还燕,香军遂乘胜渡江,破太平、建康、宁国,遂据江东。既而,池州、安庆寻皆败殁。(《庚申外史》)
察罕帖木儿与贼战于河南、北,屡有功。
十五年,贼势滋蔓,由汴以南陷邓、许、嵩、洛。察罕帖木儿兵日益盛,转战而北,遂戌虎牢以遏其锋。贼乃北渡孟津,焚掠至覃怀,河北震动。察罕帖木儿进战,大败之,河南遂平。(《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龙凤二年丙申(至正十六年)三月庚寅,大明兵取集庆路。
三月,答失八都鲁父子亲与刘福通对敌,自巳至酉,大战数合,答失八都鲁坠马。孛罗帖木儿扶令上马先还,自持弓矢连发以毙追者,夜三更步回营中。(《元史 答失八都鲁传》)
秋七月己卯,诸将奉太祖为吴国公,以元御史台为公府,置江南行中书者,太祖兼总省事。
时置江南行中书省,太祖总其事,以李善长为参议官,郭景祥、陶安为郎中,各分房掌事。至是,诸将奉太祖为吴国公,得专征伐,因置前、后、左、右、中翼元帅府。(《龙飞纪略》)
是月,亳都升上为枢密院同佥,以帅府都事李士元为经历。寻升上为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以故元帅郭天叙弟天为右丞,经历李士元(改名善长)为左右司郎中,以下诸将皆升元帅。(俞本《皇明纪事录》)
八月,李武、崔德破商州,奉元路判官王渊起兵复之。
九月庚辰,汝、颍贼李武、崔德等破潼关,参知政事述律杰战死。
《潼关失守哭参政述律杰存道诗》云:“十月三日天地昏,将军拒战死辕门。火飞华岳三关破,血浸秦川万马奔。望越伍胥徒抉目,战箕先轸不归元。北风吹尽英雄泪,倚剑悲歌一怆魂。(张翥《蜕庵集》)
《赠张直言南归诗》云:“载忧山东盗,兵祸久连结。谁怜郦生辩,竟堕韩侯谲。”注云:“参政述律存道事,与郦食其同。”(延贤《金台集》)
壬午,豫王阿剌忒纳失里、同知枢密院事定住引兵复潼关,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伯家奴以兵守之。丙申,潼关复陷,伯家奴兵溃,豫王复以兵取之,李武、崔德败走。戊戌,贼陷虢州及陕州。
察罕帖木儿复陕州及虢州,复袭败贼兵于平陆、安邑。
贼西陷陕州,断ゾ、函,势欲趋秦、晋。答失八都鲁调察罕帖木儿与李思齐往攻之。察罕帖木儿即鼓行而西,夜拔ゾ陵,立栅交口。陕为城,阻山带河,险且固,贼转南山粟给食以坚守,攻之猝不可拔。察罕帖木儿乃焚马矢营中,如炊烟状以疑赃,而夜提兵援灵宝城。守既备,贼始觉,不敢动,即渡河陷平陆,掠安邑,蹂晋南鄙。察罕帖木儿追袭之,蹙之以铁骑。贼回扼下阳津,死者甚众。相持数月,贼势穷,皆遁溃。(《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十月乙丑,淮安城陷,江东廉访使褚不华死之。
汝、颍盗发,势张甚。不华行郡至淮安,极力为守御计。贼与青军攻围日急,总兵者按不救,城中草木、螺蛤、鱼蛙、燕鸟及鞍詹、革箱、靴皮、败弓之筋皆尽,而后老稚更相食。城陷,犹据西门力斗。见执,为贼所脔。不华守淮安五年,殆数十百战,人比之张巡云。(《元史 褚不华传》)
元镇南王孛罗普花镇扬州,招降青军元帅张明鉴为濠、泗义兵元帅,俾驻扬州。丙申三月,明鉴等以食尽,谋作乱,逐镇南王而据其城。镇南王出走,至淮安,为赵君用所杀。(《太祖实录》)
至正十六年三月,长枪军帅大小张鉴叛,据扬州,镇南王退驻淮安。时宪使褚不华拒寇,赵负城、胡陈寨首鼠两端,司马术真灵保说胡,诱获赵人畜千百计。既饥,军民相食,数求救援,平章老张不应。十月,城陷,不华抗敌死,王被执,逾月,不屈,妃某偕赴水死焉。灵保由海趣浙,寄迹老氏。(王逄《诗序》)
按:元史诸书皆云寇陷淮安,而不记为何寇。观《实录》及王逄《诗序》,则其为赵君用明矣。君用自濠州围解后,以甲午夏陷盱、泗,以丙申冬陷淮安,以丁酉冬据淮称王,以己亥奔益都,杀毛贵,复为续继祖所杀。则君用之失淮,当即在戌、亥间耳。俟更考之。
十一月,河南陷,河南廉访副使俺普遁。
刘福通遣将分略河南、山东、河北,大书旗联云:“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远迩传闻,元都大震。(《秘阁元龟政要》)
十二月,答失八都鲁遣使来献捷。
十一月,攻取夹河刘福通寨。十二月庚申,次高柴店,逼太康三十里。是夜二鼓,贼五百骑来劫,以有备亟遁。火而追之。比晓,答失八都鲁督阵力战,自寅至巳,四门皆陷。壮士缘城入其郛,斩首数万,擒伪将军张敏、孙韩等九人,杀伪丞相王、罗二人。辛酉,太康悉平,遣孛罗帖木儿献捷。(《元史 答失八都鲁传》)
龙凤三年丁酉(至正十七年)二月王子,贼李武、崔德犯七盘、蓝田,命察罕帖木儿以军会答儿麻亦儿守陕州、潼关;哈剌不花由潼关抵陕西,会豫王阿剌忒纳失里及定住等同进讨。
戊辰,知枢密院事脱脱复邳州,调客省使撒儿答温等攻黄河南岸贼,大破之。
壬申,刘福通遣其党毛贵陷胶州,佥枢密院事脱欢死之。
毛贵一贼横行山东,侵犯畿甸,驾幸滦京。贼势猖獗,无异唐、宋。(陶宗仪《辍耕录》)
李武、崔德陷商州,察罕帖木儿与李思齐以兵自陕、虢援陕西。
诏以察罕帖木儿为陕西左丞,李思齐为四川右丞。(《续通鉴》)
贼寻出襄樊,陷商州,攻武关,遂直趋长安。至灞上,分道掠同、华诸州,三辅震动。豫王及省院官属皆汹惧,计无所出。行台治书侍御史王思诚移书求援,察罕帖木儿即领兵入潼关,长驱而前,与贼遇,战辄胜,杀获以亿万计。贼余党皆溃,散走南山,入兴元。(《元史 察罕帖木儿、王思诚传》)
三月,诏答失八都鲁至京师,帝见之,私谓侍臣曰:“此人死期至矣!”罢还军。先是,太不花军士失律,劫掠汴民,台御史弹之。有旨,卸其军,褫职为白衣,听答失调。至是,复命为湖广省左丞相,仍提前军往征山东毛贵。答失八都鲁率本部兵渡河征曹州盛文郁。于是二将皆渡河,相次失守矣。(《庚中外史》)
三月,毛贵陷莱州,守臣山东宣尉副使释嘉讷死之。甲午,毛贵陷益都路,益王买奴遁。自是山东郡邑皆陷。
毛贵得海船由海道长驱,破益都。(《庚中外史》)
时同知海南海北道宣慰使司事王英致仕家居,年九十六,益都陷,谓其子弘曰:“吾世受国恩,忍食异姓之粟乎!”水浆不入口者数日,遂卒。毛贵闻之,使具棺衾以殓。举其尸不动,焚香祝曰:“公子弘请公归先茔。”祝毕,尸即起。(《元史 王英传》)
丁酉,毛贵陷滨州。
四月丁卯,毛贵陷莒州。
毛贵陷益都,般阳等路,而济南又告急,董抟霄提兵援之。贼众自南山来攻济南,望之两山皆赤。抟霄按兵城中,设伏间上,合战,大破之。般阳贼复约泰安贼党逾南山来袭,乃列兵城上,默开东门,放兵出贼后,城上兵皆下,合击之,贼败走,济南始宁。有疾其功者,谮于总兵太尉纽的该,令依前诏从卜兰奚同征益都,抟霄即出济南城。未几,命守河间之长芦。十八年,抟霄以兵北行,曰:“我去,济南必不可保。”已而,济南果陷。(《元史 董抟霄传》)
五月乙亥,命知枢密院事孛兰奚进兵讨山东。戊寅,平章政事亦老温帖木儿复武安州等三十余城。
六月,刘福通犯汴梁,军分三道: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寇晋、冀;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趋关中;毛贵据山东。其势大振。
福通分军为三支:关先生等入晋、冀,由朔方攻上都;白不信等趋关中;毛贵合田丰趋大都。(《庚中外史》)
贼犯汴梁,守臣求援于太不花,至十往返,犹按甲不进。睢、亳、太康俱陷,边报日急。顾左右大言曰:“无多言,我自有神算也。”日纵兵出掠,继又渡师河北,声取曹、濮,遂驻于彰德、卫辉。而曹、濮之贼奔撺晋、冀,大同相继不守,遂蔓延不可制。朝廷两遣重臣谕旨,太不花恬不为意。十八年三月,诏以中书右丞相总兵山东。五月,削宫爵安置盖州,寻被杀。(《元史 太不花传》)
七月己丑,镇守黄河义兵万户田奉叛,陷济宁路,分省右丞实理门遁。义兵万户孟本周攻之,田丰败走,本周还守济宁。
义兵黄军下万户田奉叛入红军,遂破东昌、东平、大名等处。(《庚申外史》)
归德府知府林茂、万户时公权叛,以城降于贼,归德府及曹州皆陷。
八月癸丑,刘福通兵陷大名路,遂自曹、濮陷卫辉路。孛罗帖木儿与万户方脱脱击之。
九月甲午,泽州陵川县尹张辅死之。
太不花复大名路并所属郡县。
命加纽的该太尉,总山东诸军守御东昌,时田丰据济、濮,率众来寇,击走之。
闰九月乙丑,潞州陷。丙寅,贼攻冀宁,察罕帖木儿以兵击走之。
十月戊戌,曹州贼入太行山。
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陷兴元,遂入凤翔,察罕帖木儿、李思齐屡击破之,其党走入蜀。
白不信攻秦陇,陷之。又攻破巩昌,以李喜喜守之。不信遂入凤翔。(高岱《鸿猷录》)
贼出自巴蜀,陷秦陇,据巩昌,遂窥凤翔。察罕帖木儿先分兵守凤翔城,而遣谍者诱贼围凤翔。贼果来,围之数十重。察罕帖木儿自将铁骑,昼夜驰二百里往赴,比去城里所,分军张左右翼掩击之,城中亦鼓噪而出,贼大溃,自相蹂践,斩数万级,伏尸百余里,余党皆遁还。关中悉定。(《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答失八都鲁与知枢密院事答里麻失里讨曹州贼,官军溃败,答里麻失里死之。
九月,答失八都鲁取沟城、东明、长垣三县。十月诏遣知院答里麻失里来援,分兵雷泽、濮州,而答里麻失里为刘福通所杀,鞑鞑诸军皆溃。答失八都鲁力不能支,退驻石村。朝廷疑其玩寇,使者促战相踵。贼觇知之,诈为答失八都鲁通和书,遗诸道路,使者果得之以进。答失八都鲁一夕忧愤死。明年正月,诏其子孛罗帖木儿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总领其父军马。(《答失八都鲁传》)
答失八都鲁既死,其部下察罕帖木儿兵势甚盛,先为刑部侍郎,号长枪侍郎。(《庚中外吏》)
十一月壬寅,贼侵壶关,察罕帖木儿大破之。
癸亥,豫王阿剌忒纳失里与陕西行省左丞相朵朵、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伯嘉纳分道攻讨关陕。
赵君用及彭大子早住同据淮安,赵僭称水义王,彭僭称鲁淮王。
义兵千户余宝杀其知枢密院事宝童以叛,降于毛贵,余宝遂据棣州。
龙凤四年戊戌(至正十八年)正月丙寅,田丰陷东平路。
丁卯,知枢密院事不兰奚与毛贵战于好石桥,败绩,走济南。
二月己巳,毛贵陷清、沧州,遂据长芦镇。
癸酉,毛贵陷济南路,守将爱的战死。
时董抟霄驻兵南皮县之魏家庄,毛贵兵猝至,而营垒未完,因拔剑督兵以战。贼众突至抟霄前,摔而问曰:“汝为谁?”抟霄曰:“我董老爷也。”众刺杀之,无血,惟见有白气冲天。其弟昂霄亦死之。(《元史 董抟霄传》)
毛贵既陷济南,立宾兴院,选用故宫姬宗周等分守诸路,又于莱州立三百六十屯田,每屯相去三十里,造大车百辆,以挽运粮储,官民田十止收二分,冬则陆运,夏则水运。(《元史》)
壬午,田丰复陷济宁路。甲申,辉州陷。
丙戌,纽的该闻田丰逼近东昌,弃城走。
纽的该以乏粮弃城退屯柏乡,东昌遂陷。(《元史 纽的该传》)
丁亥,察罕帖木儿调兵复泾州、平凉,保巩昌。
戊子,田丰陷东平路。
庚寅,王士诚自益都犯怀庆路,周全击败之。
三月庚子,毛贵陷般阳路。
癸卯,王士诚陷晋宁路,总管杜赛因不花死之。
贼由绛州垣曲县袭晋宁,城陷,城中死者十二三。晋宁人乔彝,整衣冠,坐井上,令妻子婢辈循次投井,而己随之。(《元史 忠义传》)
甲辰,察罕帖木儿遣赛因赤等复晋宁路。
己酉,刘福通遣兵犯卫辉,孛罗帖木儿击走之,进克濮州。
庚戌,毛贵陷蓟州,诏征四方兵入卫。
乙卯,毛贵犯淳阝州,至枣林,枢密副使达国珍战死,遂略柳林。同知枢密院事刘哈剌不花以兵击败之,贵退走,据济南。
毛贵据山东,由河间趋直沽,渐逼京都,中外大骇。或劝乘舆北巡以避之,或劝迁都关陕。中书左丞相太平以为不可,起同知刘哈剌不花于彰德,与战于柳林,大败贼众,京城遂安。(《元史 大平》、《刘哈剌不花传》)
丙辰,冀宁路陷。
丁巳,田丰陷益都路。
辛酉,大同诸县陷,察罕帖木儿遣关保等往击之。
是时,关先生、破头潘等分二道犯晋、冀,一出沁州,一侵绛州。(《平胡录》)
曹、濮贼分道逾太行,焚上党,掠晋、冀,陷云中、雁门、代郡,烽火数千里,复大掠,且南还。察罕帖木儿先伏兵南山阻隘,而自勒重兵屯闻喜、绛阳。贼果走南山,纵伏兵横击之,贼皆弃辎重走山谷,其得南还者无几。乃分兵屯泽州,塞碗子城;屯上党,塞吾儿谷;屯并州,塞井陉口,以杜太行诸道。贼屡至,守将数血战击却之,河东悉定。(《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四月壬午,田丰陷广平路,大略,退保东昌。元帅方脱脱以兵复广平。
察罕帖木儿、李思齐会宣慰张良弼、郎中郭择善、宣慰同知拜帖木儿、平章政事定住、总帅汪长生奴,各以所部兵讨李喜喜于巩昌。李喜喜败入蜀。
五月戊戌,察罕帖木儿遣董克昌等以兵复冀宁。诏察罕帖木儿还兵镇冀宁。
庚子,贼兵逾太行,察罕帖木儿部将关保击败之。
刘福通攻汴梁。壬寅,汴梁守将竹贞弃城遁。福通等遂入城,乃自安丰迎其伪主居之以为都。
安丰贼刘福通等陷汴梁,造宫阙,易正朔,号召群盗。巴蜀、荆楚、江淮、齐鲁、辽海,西至甘肃,所在兵起,势相联结。(《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庚申外史》记在十七年正月。)
乙巳,关保与贼战于高平,大败之。
六月庚辰,关先生、破头潘等陷辽州,虎林赤以兵击走之。关先生等遂陷冀宁路。察罕帖木儿调虎林赤、关保同守潞州。以察罕帖木儿为陕西行省平章政事,便宜行事。
秋七月丁酉,湖广行省参知政事周全据怀庆路以叛,附于刘福通。
时察罕帖木儿驻军洛阳,遣伯帖木儿以兵守碗子城。周全来战,伯帖木儿为其所杀。周全遂尽驱怀宁民渡河入汴梁。(《元史》)
丁未,不兰奚以兵复般阳路,已而复陷。
己未,刘福通遣周全引兵攻洛阳。
叛将周全弃覃怀入汴城,合兵攻洛阳。察罕帖木儿下令严守备,别以奇兵出宜阳,而自将精骑发新安来援。贼至城下,见坚壁不可犯,退引去。因追至虎牢,塞成皋诸险而还。(《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周全攻洛阳,守将登城以大义责全,全愧谢退兵。刘福通杀之。(《元史》、《续通鉴》“守将”作察罕帖木儿。)
八月辛巳,义兵万户王信以滕州叛,降于毛贵。
九月,关先生攻保定路,不克,遂陷完州,掠大同、兴和塞外诸郡。
关先生为察罕所扼,遂引还,自塞外攻保定,出掠塞外诸郡,统兵而东,军声大振。(《龙凤事迹》)
丙午,贼兵攻大同路。壬戌,平定州陷。
十月壬辰,大同路陷,完者帖木儿弃城走。
时孛罗帖木儿统领诸军攻曹州,参政匡福统苗军自西门入,孛罗帖木儿自北门入,克复曹州,擒杀伪官武宰相、仇知院,获印、金牌等物。(《元史 孛罗帖木儿传》)
十一月丁未,田丰陷顺德路。
十二月癸酉,关先生、破头潘等陷上都,焚宫阙,留七日,转略往辽阳,遂至高丽。
关先生、沙刘二、破头潘等由大同直趋上都,焚毁宫殿,入虎贲司,犯大宁。虎贲司去上都二百里,世祖皇帝所立三十六屯在焉。先是,大雪,人迹不通。至是,雪睛,暖气如春。(《庚申外史》)
关先生等兵向开平,焚宫阙一尽,元主不复时巡矣。既而欲修之,大兴工作,中书省参议陈祖仁谏止之。(《龙飞纪略》)
庚辰,察罕帖木儿遣枢密院判官琐住进兵于辽阳。
大明兵克婺州,设浙东行省于金华府。
先是十月,太祖亲领马步数万众,一马军兼二步军,征浙东,悬金牌镌云:“奉天都统中华。”至是,克婺州,于省门建立二大黄旗,两傍立二牌,旗上书云:“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牌上书云:“九天日月开黄道,宋国江山复宝图。”(俞本《纪事录》)
龙凤五年己亥(至正十九年)正月丙牛,辽阳行省陷,懿州路总管吕震死之。
破头潘、关先生趋全宁,焚鲁王宫府,驻军辽阳。(《庚申外史》)
寇陷上京,广宁路总管郭嘉躬率义兵出御。既而辽阳陷,嘉将众巡逻,去城十五里,遇青号队伍百余人,绐言官军,俄果脱青衣变红,嘉出马射贼,分兵夹攻之,死者无。顷之,贼至,围城亘数十里,嘉开西门逐贼,力战以死。(《元史 忠义传》)
二月辛巳,枢密副使朵儿只以贼犯顺宁,命张立将精锐由紫荆关出讨,令鸦鹘由北口出迎敌。
甲申,贼杨诚由飞狐、灵丘犯蔚州,据之。
孛罗帖木儿领兵趋丰州、云内,与关先生战,关军奔溃。是月,奉诏镇大同,为京师捍蔽。(《元史 孛罗帖木儿传》)
四月癸亥,贼陷金、复等州,司徒、知枢密事佛家奴调兵平之。
甲子,毛贵为赵君用所杀。
先是,徐州芝麻李故将赵君用、彭早住据淮安,僭称王。早住死,君用益自专。未几,奔山东,依宋将毛贵。至是,又杀贵。(《龙凤事迹》)
按:此记早住之死,在同君用据淮之后,可以正正史之误。
己丑,贼陷宁夏路,遂略灵武等处。
五月,察罕帖木儿大发秦、晋诸军讨汴梁,围其城。
察罕帖木儿图复汴梁,五月,以大军次虎牢。先发游骑,南道出汴南,略归、亳、陈、蔡;北道出汴东,战船浮于河,水陆并下,略曹南,据黄陵渡。乃大发秦兵出函关,过虎牢;晋兵出太行,逾黄河,俱会汴城下,首夺其外城。察罕帖木儿自将铁骑,屯杏花营。诸将环城而垒。贼出战,屡败,遂婴城以守。乃夜伏兵城南,旦日,遣苗军跳梁者,略城而东,贼倾城出追,伏兵邀击败之。又令弱卒立栅外城以饵贼。贼出争之,弱卒佯走,薄城西,因突出铁骑纵击,悉擒其众,贼自是益不敢出。(《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七月丙辰,毛贵党续继祖自辽阳入益都,杀赵君用,遂与其所部自相仇杀。
山东宋守将毛平章被淮安赵平章所杀,将士忽亦杀赵。众奉其幼子仍为总兵,以镇山东之地。时太祖欲知齐鲁、燕冀虚实,乃遣何必聚为毛严章烧饭食,以探中原。小毛平章年幼聪敏,必聚至数日,待之甚厚,以金盒盛玉带一条谢之。(俞本《纪事录》)
八月戊寅,察罕帖木儿督诸将攻破汴梁城,刘福通奉其伪主遁,退据安丰。
八月,谍知汴梁城中计穷,食且尽,察罕帖木儿乃与诸将阎思孝、李克彝、虎林赤、赛因赤、答忽、脱因不花、吕文、完哲、贺宗哲、安童、张守礼、伯颜、孙翥、姚守德、魏赛因不花、杨履信、关关等议,各分门而攻。至夜,将士鼓勇登城,斩关而入,遂拔之。刘福通奉其伪主从数百骑,出东门遁走。获伪后及贼妻子数万、伪官五千、符玺印章宝货无,全居民二十万。不旬日,河南悉定。献捷京师,诏告天下。(《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十九年,群盗由开平东屯辽阳。冬,诏太平子也先忽都以知枢密院事率师往讨。太平以其年少,数请改命,不允。至则遣将拔懿州省治,盗逾辽河东奔。而朝廷谗构日甚,罢为上都留守。(《元史 太平传》)
贺太平当相位,奏用其子也先忽都总兵取辽阳。太平意谓关先生等自晋、冀、西京历上都,兵常无留行,其破辽阳,必不能守,可以成功。其子至,则关、潘之军日治战马,一无退意。宿留不前,竟溃而归,昏夜入京,仍升为翰林集贤学士。(《庚申外史》)
大明兵征衢州。
十二月,大明兵克处州。
是年五月,太祖为仪同三司、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相。至是,冬十二月得处州。亳都升上为丞相同佥。太祖命分省都事孙炎为处州总制。龙泉人叶子奇上炎书曰:“愚闻正天下之统者,必新天下之化;兴天下之治者,必革天下之弊。设使弊不革则治无由而兴,化不新则统亦无从而正矣。洪惟圣宋之重兴,实由天厌于元德,命兹宅中于华夏,宜当修德以应天。切谓复圣宋之治,其纲条之大者有八:正彝伦以清化原,简英贤以熙庶绩,隆廉耻以革贪风,纪孝行以敦礼本,汰冗官以一其权,正刑赏以齐其柄,通钱币以权轻重,验产力以均赋役。凡此八者,当革戎夷之弊风,一复我家之旧制,则统不期正而自正,治不期兴而自兴。太祖、太宗礼乐刑政之纲,华夏文明之教,将复见于今日矣。”又上炎论赋额书曰:“伏遇丞相以雄杰之才,绍开中兴之业;总制先生以通议之器,特受丞相之知。圣朝肇造区夏,务存宽仁,立法之初,尤宜致谨。方今征讨之秋,非谓军国之需,全不科取于民,但当一扫危邦之陋风,以出兴王之令典,则苍生幸甚。”(叶子奇《静斋文集》)
龙凤六年庚子(至正二十年)正月朔日,太祖于府门亲书桃符曰:“六龙时遇千官觐,五虎功成上将封。”(俞本《纪事录》)
正月癸卯,大宁路陷。
贼陷大宁,诏也速往讨之。贼兵次侯家店,也速遇敌,即前与战,自昏达曙,散而复合。也速遣别路统兵出贼后,贼腹背受敌,大败,遂拔大宁,擒贼首汤通、周成等三十五人,磔于都市。(《元史 也速传》)
杨诚据蔚州,孛罗帖木儿攻之,追至飞狐县东关,诚弃军遁,降其溃卒。(《元史 孛罗帖木儿传》)
三月戊子,田丰陷保定路。
乙巳,田丰陷冀宁路。
四月庚申,命大司农司都事乐元臣招谕田丰,至其军,为丰所杀。
五月,破头潘、关先生、沙刘二军入高丽王京。高丽王奔耽罗,其臣纳女请降,将士皆以女子配,遂与高丽如姻娅往来。高丽人各藏其马林中,一夕,传王令:“除高丽声音者不杀,其余并杀之。”沙刘二、关先生皆死,惟破头潘、裨将左李率轻骑万人从间道走西京,降孛罗。已而,又降扩廓。(《庚申外史》)
七月辛酉,孛罗帖木儿败贼田丰伪将王士诚于台州。
八月乙未,水平路陷。
贼雷帖木儿不花、程思忠等陷永平,坚守不可下。也速外集大营,绝其樵采,数与贼战,获伪帅二百余人,擒雷帖木儿不花送京师。程思忠弃城遁去,追至瑞州,贼遂东走金、复州。(《元史 也速传》)
九月壬戌,贼陷孟州,又陷赵州,攻真定路。
癸未,贼复犯上都,右丞忙哥帖木儿引兵击之,败绩。
十一月癸酉,贼犯易州。
十二月辛卯,广平路陷。
龙凤七年辛丑(至正二十一年)正月,亳都升太祖为吴国公。
乙丑,河南贼犯杞县,察罕帖木儿讨平之。
二月甲申,同佥枢密院事迭里帖木儿复水平、滦州等处。
三月癸酉,察罕帖木儿调兵讨永城县,又驻兵宿州,擒贼将梁绵住。
五月,李思齐受李武、崔德等降。
刘福通所遣将李武、崔德以西略地无功,福通责其逼遛,叛降于李思齐。(高岱《鸿猷录》)
六月丙申,察罕帖木儿总兵讨山东。
七月辛亥,察罕帖木儿平东昌,进兵复冠州。
八月,察罕帖木儿讨东平,遣使招谕伪丞相田丰。丰降,鲁地悉平。进兵济南,刘降,遂围益都。
察罕帖木儿既定河南,乃以兵分镇关陕、荆襄、河洛、江淮,而重兵屯太行,营垒旌旗相望数千里。乃日修车船,缮甲兵,务农、训练士卒,谋大举以复山东。二十一年,谍知山东群贼自相攻杀,而济宁田丰降于贼。六月,乃舆疾自陕抵洛,大会诸将,与议师期。发并州军出井陉,辽、沁军出邯郸,泽、潞军出磁州,怀、卫军出白马,及汴、洛军,水陆俱下,分道并进。而自率铁骑,建大将旗鼓,渡孟津,入覃怀,<皮>行而东,复冠州、东昌。八月,师至盐河,遗其子扩廓帖木儿、阎思考等会关保、虎林赤,将兵由东河造浮桥以济。贼以二万余众夺之,关保、虎林赤且战且渡,拔长清,捣东平。东严伪丞相田丰遣崔世英等出战,大破之,直抵其城下。察罕帖木儿以田丰据山东久,军民服之,乃遣书谕以逆顺之理。丰降,东平平,令丰为前锋,从大军东讨。棣州俞保降,东平王士诚、东昌杨诚等皆降,遂复东平、济宁,鲁地悉定。时大军犹未渡,群贼皆聚于济南,而出兵齐河、禹城以相抗。乃分遣奇兵取间道出贼后,南略泰安,逼益都,北犭旬济阳、章丘,中循濒海郡邑。自将大军渡河,与贼将战于分齐,大败之,进逼济南城,而齐河、禹城俱来降,南道诸将亦报捷。再败益都兵于好石桥,东至海滨,郡邑闻风送款。攻围济南三月,城乃下,遂移兵围益都,环城列营凡数十,大治攻具,百道并进,贼悉力拒守。复掘重堑,筑长围,遏南洋河以灌城中。仍分守要害,收辑流亡,郡邑户口再归职方,号令焕然矣。(《元史 顺帝纪》、《察罕帖木儿传》)
山东自毛贵死,其将为复仇杀赵君用,国内遂大乱。花马王田丰、,扫地王王士诚互相攻杀。察罕乘之,破其冠州、东昌、济南诸郡,进围益都,田丰来降。丰时提兵在穆陵兰,使人来言:“总兵如不信我心,且不与总兵相见,当为平沿海诸城,然后相见未晚也。”察罕喜,即以朝命授丰阳山东行省平章,且重犒其所部。已而沿海登、莱、沂、密等处皆降附,田丰遂与察罕相见益都城西。(《庚申外史》)
八月己卯,大明遣使至汴梁,与元将察罕帖木儿通好。
时察罕帖木儿用兵山东,招降东平田丰、乐安俞宝等,其势颇盛。太祖尝曰,河南李察罕帖木儿兵威甚振,先遣杨宪往彼通好,及是,察罕帖木儿下山东,又遣汪河往彼结援。不意未几田丰、王士诚刺杀察罕帖木儿,太祖遣千户王时等赍银三千两往方谷真,附海船到大都体探元朝及李察罕、李思齐等军马事情。谷真差吴都事同去。既回,带到马十匹。(刘辰《国初事迹》。《实录》载在癸卯三月,但云令谷真市马。)
太祖以都事汪河及钱桢往察罕军中结援,河至军中,议论称旨。(《龙飞纪略》)
龙凤八年壬寅(至正二十二年)二月,伪平章左李遣杨荣祖至大同,降于孛罗帖木儿。
六月戊寅,元中书平章察罕帖木儿遣使来通好。
时察罕遣使致书于太祖,太祖谓左右曰:“予观察罕书,辞媚而婉,是欲啖我,我岂可以甘言诱哉!况徒以书来,而不返我使者,其情伪可见。予方有事之秋,未暇与较,姑置不答。”(《太祖实录》)
壬寅十二月,元遣户部尚书张昶航海至庆元,欲通好于我。方国珍遣检校燕敬来告,上不之答。敬还,国珍惧,乃送昶于福建平章燕只不花所。时右丞王溥在建昌,闻之,遣人报上,上命溥招之来,且命符玺郎刘绍先候之于广信。溥招昶,果至,遂偕绍先赴建康。昶见上,问其所以来,昶俯首无一言。上不欲穷诘,命中书馆之,时召问以事,知其才可用,遂留之。(《太祖实录》)
太祖闻李察罕帖木儿下山东,江南震动,遣使通好。时陈友谅据上江,双刀赵扼安庆,张士诚据平江,故有北方之好。元朝遣户部尚书张昶、郎中马合谋、奏差张琏赍龙衣、御酒、八宝顶帽、荣禄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严章政事宣命诏书,昶等航海至方国珍处及一年,国珍两遣人来告,太祖不答。国珍遂令昶等往福建平章燕只不花;遣人往建昌,告平章王溥。溥欣然遣儒士浇某到京,奏昶等在铅山界首等候。太祖命符玺郎刘宗启于广信迎之。昶等果至,宗启伴至衢州,械昶等到京城外,裸其体,入城,至省前,太祖赐各人衣冠。入见,不拜。太祖怒曰:“元朝不达世变,尚敢遣人煽惑我民!”将出斩之。昶无一言,马合谋抗对不逊,太祖命壮士缚之。至暮,留昶一人,以死囚代之,与马合谋、张琏出聚宝门诛之。以三人首发与福建界首示众。监刑官都事韩留亦诛之。数日后,谓刘基、宋濂曰:“元朝送一大贤人与我,尔等可与议论。”及出,乃昶也。除行中书省都事,不久,升参政。自是政多合上意,赏赐甚多,权势震动。李文忠克杭州,执平章长寿、丑的等官,皆给与脚力,送至境上,任其还乡。昶心怀旧主,以国事阴通。获其书,太祖令冯国胜、杨宪鞫之,处以极刑。谓李善长曰:“被他侮弄我这几年。”碎其骨,投之于水。(刘辰《国初事迹》)
张昶潜以书通元朝,泄江南兵机,至安武州获之,昶凌迟死。(俞本《纪事录》)
李察罕下山东,天下震动。太祖亦遣使通好。元遣户部尚书张昶、郎中马合谋以江西行省平章授太祖。太祖闻察罕死,不受。马合谋不屈死。(《月山丛谈》。俞本《纪事录》作都事马木舌。)
按:察罕破汴梁,下山东,海内震动。我太祖遣使通好,察罕亦致书相答。已而,有张昶、马合谋至,察罕为之也。太祖曰,察罕书辞,欲以甘言啖我。所谓“甘言啖我”者,即荣禄、平章之命也。元使以航海来,淹留逾年,而察罕被刺之问亦至矣。野史所谓太祖闻察罕死不受命者,是也。太祖闻察罕死,叹曰:“天下无人矣!”又曰:“元朝不达世变,尚敢遣人煽惑我民。”察罕之死关系岂不重哉!刘辰《国初事迹》大书其事,无所隐避;国史虽多微词,亦不尽没其实,参互之,可以考见。刘辰又云:“太祖以孤军独守,别无趋向,成败常听其自然。在后灭陈擒张,信知天命有归。即位后,始图中原。”然吾以为察罕一死,天意灼然归我明矣。呜呼!帝王之兴,岂不有天命哉!圣祖极推重察罕,即位后幸汴梁,特遣使往祭,其意可知。厥后洪武九年,宋濂奉敕撰《方国珍神道碑》,历数一时群雄,皆直书其名,而于察罕则云:“齐国李忠襄卫察罕,保厘河、洛。”其严重之如此,非本于圣祖之意,当时史臣,宁敢轻奖亡国之臣,以干圣祖之怒耶?或曰圣祖祭忠襄王文,颇多讥评之语,恐亦非圣祖之初意也。
戊子,田丰及王士诚刺杀察罕帖木儿,遂走入益都城,众乃推察罕帖木儿子扩廓帖木儿为总兵官,复围益都。诏以扩廓帖木儿为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东行枢密院事,一应军马,并听节制。
时山东俱平,独益都孤城犹未下。六月,田丰、王士诚阴结贼,复图叛。丰之降也,察罕帖木儿推诚待之不疑,数独入其帐中。及丰既谋变,乃请行观营垒。众以为不可往,曰:“吾推心待人,安得人人而防之?”左右请以力士从,又不许。乃从轻骑十有一人行,至王信营,又至丰营,遂为王士诚所刺。讣闻,帝震悼,朝廷公卿及四方之人,不问男女老幼,无不恸哭者。先是,有白气如索,长五百余丈,起危宿,扫太微垣。太史奏山东当大水。帝曰:“不然,山东当失一良将。”即驰诏戒察罕帖木儿勿轻举,未至而已及于难。追封忠襄王,谥献武。及葬,追封颍川王,改谥忠襄。(《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察罕方调兵攻围益都,俾田丰军塞益都南门为营。围数月,田丰频往察罕营议事,见其待朝廷使者甚简慢,又所设施多用术数,乃忿曰:“我以山东全地降汝,诚以汝为元朝中兴人物也。今若此,乃汉室之曹操耳。使汝为曹操,我岂不能自为之耶!”于是,与王士诚私谋曰:“十五日,察罕必巡兵围,我预椎牛、酿酒,邀一切幕官、大小部帅酒行,汝选骁勇者侍立,两人夹一人,以击鼓为令,自察罕以下皆杀之。”谋既定,察罕于十四失时,从马骑二人来田丰营。士诚勇而躁,见察罕轻身出,意谓得间,带刀入侍。丰目之使退,士诚误以为嗾己也,转身自察罕后挥刀中其肩。田丰知其不可止,遂击鼓三,城中开门纳之,田丰军遂拥察罕入城。城中欲推察罕为主,以拒朝廷。田丰不可。已而察罕死。察罕入城之夕,诸将惶惑,军中颇有异谋。同佥白琐住乃察罕旧人,倡言曰:“总兵奉命讨逆,总兵虽死,朝命不可中止,况今总制官王保保为总兵养子,朝廷又赐其名曰扩廓,若立以为主,总兵虽死犹不死也。”于是,率先下拜,众亦皆拜,人心始定。帝闻察罕死,哭之恸。孛罗帖木儿在西京闻之,亦哭曰:“察罕若在,我省用多少气力。”中原妇人皆为嗟叹流涕。(《庚申外史》)
《七月闻河南李平章凶问诗》云:“六月妖星角白芒,几夜徘徊天市侧。寻闻盗杀李上公,穷旅孤臣泪沾臆。当时宽猛制萑泽,安得受降翻受敌。上公忠名垂竹帛,书生奚为费恤。东南风动旗黄色,蒲稍天马长依北。”(王逄《梧溪集》)
太祖闻察罕帖木儿为田丰所害,叹曰:“天下无人矣!”(《天潢玉牒》)
己亥,益都兵出战,扩廓帖木儿生擒六百余人,斩首八百余级。
九月癸卯,刘福通以兵援田丰,至火星埠,扩廓帖木儿遣关保邀击,大破之。
十一月乙巳,扩廓帖木儿复益都,田丰等伏诛。
扩廓帖木儿既总兵柄,身率士卒,誓必复仇,人心亦思自奋。围城益急,贼悉力拒守,乃以壮士穴地通道而入,遂克之。执其渠魁陈蹂头等二百余人献阙下,而取田丰、王士诚之心以祭其父,余党皆就诛。即遣关保以兵取莒州,于是,山东悉平。(《元史 顺帝纪》、《察罕帖木儿传》)
十二月,元将扩廓帖木儿遣尹焕章来献马。
先是,察罕驻兵汴梁,太祖尝遣使通好。既而察罕亦以书来聘。太祖以前所遣使不返,不之答。至是,察罕死,扩廓帖木儿乃遣焕章送我使者白海道还,因以马来献。(《太祖实录》)
龙凤九年癸卯(至正二十三年),太祖即吴王位于金陵。
正月乙巳,大宁陷。
关先生余党复自高丽还,寇上都,孛罗帖木儿击降之。
丙寅,大明遣中书省都事汪河送尹焕章归汴,以书报扩廓帖木儿。
书略曰:“阁下先王奋起中原,英勇智谋,过于群雄,闻而未识。是以前岁遣人直抵大梁,实欲纵观,非敢纳交也。不意先王捐馆,阁下意气相期,遣送使者,涉海而来,深有推结之意。自今以往,信使继踵,商贾不绝,无有彼此,是所愿也。”(《太祖实录》)
二月癸酉,张士诚将吕珍攻刘福通等于安丰,入其城,杀福通等。
先是,韩林儿建都亳州。答失八都鲁围亳州,林儿遁于安丰。刘福通陷汴梁,乃自安丰迎其主居之以为都。察罕破汴梁,福通奉其主遁归,兵势日蹙,以安丰来附。至是,为珍所杀。(刘辰《国初事迹》)
三月辛丑,太祖率右丞徐达、参政常遇春等击安丰,克之。
时吕珍杀刘福通而据其城,闻大军至,极力拒守。庐州左君弼出兵来助珍,遇春击破之,珍与君弼皆遁走。太祖乃还,命达移师围庐州,七月乃还。(《太祖实录》)
癸卯春,张士诚围安丰,福通请救,太祖亲援之。先遣常遇春至安丰,士诚遂解围。福通奉林儿弃安丰遁于滁州居之,士诚兵复入安丰守之。丙午三月,太祖取安丰。先是安丰被围请援,太祖救之。太史刘基谏曰:“不宜轻出,假使救出来,当发付何处?”不听。径过庐州,平章左君弼不出迎。及安丰兵解,回攻庐州,三月不克。后太祖谓刘基曰:“我不当为安丰之行。使陈友谅乘我之出,直捣金陵,我进无所成,退无所归。友谅不攻建康,而围南昌,此计之下者也。”(刘辰《国初事迹》)
太祖至安丰击吕珍,破之,珍弃城走。太祖遂以宋主韩林儿还金陵。诸将议于中书省设御座奉林儿,刘基曰:“彼牧竖耳,奉之何为!”密陈天命所在,太祖意悟。会陈友谅来入寇,遂议征讨,不果奉。(高岱《鸿猷录》)
安丰被张氏围困,城中人相食,有尸埋于地而腐者,亦掘而食之,或以井底泥为丸,用人油而食之者。小明王在城中号泣,安阳奕刘太保等饥饿无措,遣人求救,太祖亲率大兵援之,大败张氏。军士每名各赍白米二斗,积于东门外,以救城中饥者。邀请小明王及母、妹并臣刘太保率领五奕宫军弃城,悉诣庐州营中。太祖设銮驾伞扇,迎驻滁州,创造宫殿居之,易其左右宦侍,待之甚厚。(俞本《纪事录》)
是年三月十四日,小明王内降制书,赠我太祖三代:曾祖考九四公资德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右丞、上护军、司空、吴国公,曾祖妣侯氏吴国夫人;祖考初一公光禄大夫、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上柱国、司徒、吴国公,祖妣王氏吴国夫人;考五四公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录军国重事、中书右丞相、太尉、吴国公,妣陈氏吴国夫人。(《龙凤事迹》)
据《实录》,刘福通为吕珍所杀。《国初事迹》则云,福通奉林儿遁于滁州。《庚申外史》则云:“丙午冬,与小明王俱沉于瓜州。二说未知孰信。《史乘考误》以刘辰所记为非,然《洪武实录》多舛误,又讳言龙凤事,吾亦未敢以为信也。又按:《诚意伯行状》载,不奉小明王事在庚子年。以时势考之,恐未必然。高岱记于癸卯安丰遁退之后,与《国初事迹》“不当轻救”之言相合。所谓陈友谅入寇者,非庚子龙湾之役,而癸卯南昌之役也,似为近之。第云:太祖奉林儿还金陵,丙午殂于金陵,则承小说家之讹耳。
龙凤十年甲辰(至正二十四年),小明王在滁州。
春正月丙寅,李善长、徐达等奉太祖为吴王。
时群臣以太祖功德日隆,屡表劝进,太祖不许,群臣固请不已,乃即吴王位。(《太祖实录》)
是岁二月,授陶安黄州府知府。十二月,授安鄱阳府知府。其札付俱称龙凤十年皇帝圣旨,吴王令旨。(《陶学士文集》)
龙凤十一年乙巳(至正二十五年),小明王在滁州。
龙凤十二年丙午(至正二十六年),小明王在滁州。
是年,太祖平伪周,先有《榜》谕曰:“皇帝圣旨,吴王令旨,总兵官准中书省咨,敬奉令旨。”“敬此,除敬遵外,咨请施行,准此,合行备出榜文晓谕,敬奉令旨事意施行。龙凤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本州判官许仕杰赍到。”(祝允明《九朝野记》)
十二月,宋主小明王韩林儿殂。
丙午岁,廖永忠沉韩林儿于瓜埠。太祖恶永忠之不义,后赐死。(《通鉴博论》)
先是,小明王驻安丰,为张士诚攻围,乘黑风暴雨而出,居于滁州。至是,朱镇抚具舟楫迎归建康,小明王与刘太保至瓜州渡,遇风浪掀舟没,刘太保、小明王俱亡。(《庚申外史》)
龙凤十二年冬十二月,宋主殂。丁未,我太祖称吴元年,至正之二十七年也。(陆深《平胡录》)
按:《史乘考误》载《国初事迹》云:“丙午三月,太祖取林儿安置。”今据《国初事迹》云:“丙午三月,太祖取安丰。”无“安置”之语,诸本皆然,此《考误》之误也。
丁未(至正二十七年,乃小明王龙凤之十三年),改为吴元年。
小明王既亡,是时群臣皆上言:“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制作,今新城既建,宫阙制度亦宜早定。”太祖以国之所重,莫先庙社,遂定议以丁未为吴元年,命有司营建庙社,立宫室。(《太祖实录》)
高岱论曰:韩林儿在宋,未足方义帝、更始,其赤眉之盆子乎?我圣祖之开创,于宋无毫发藉,以和阳一命,奉之终身。至安丰之围,尺书告急,即亲将赴援,不从刘基之谏,不惜陈寇之侵,卒以脱林儿于虎口。林儿不死不改元,下令犹以皇帝圣旨先之,恐汉高之于义帝、光武之于更始未必能若是也。呜呼!明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李文凤论曰:秦氏暴虐,陈胜、吴广斩竿揭木以为天下先。虽寻就覆亡,后之议者犹曰秦民之汤、武也。胡元非我族类,重以庚申不君,民不聊生。韩氏父子、君臣起义,号召天下,天下云合响应。群雄并争,不谋而同。然当是时,据河南,荡山东,躏赵、魏,跞上都,入辽东,略关西,下江南,大抵尽宋之将帅,不谓之中国之汤、武不可也。天命有德,真人龙兴,定鼎建业,处汉、吴二强寇之间,东西扫荡,从容指挥。元之不能以匹马、只轮临江左者,以有宋为捍蔽也。韩氏君臣非特有功于中国,其亦大有功于我明也乎!草泽崛起,不无凭依鬼怪与夫暴戾纠纷之气象。然建国十有余年,其间所以能自立,要必有可纪者,惜载籍泯泯,莫究万一。得则为王,失则为虏。悲夫!
●卷二
○滁阳王
王名子兴,姓郭氏,濠州定远县人,其先曹州人也。至正壬辰二月起兵,乙未三月卒于和阳。洪武元年追封滁阳王。
至正十二年壬辰二月乙亥,定远人郭子兴及孙德崖、俞某、鲁某、潘某等起兵,自称元帅,攻拔濠州,据其城守之。
初,王父少好术数,常从异人游,得其书。年长未娶,南游定远,邑人神其术,叩之必验。邑中富翁家有瞽女,王父过其门,翁以女命求卜。曰:“此贵人也!”翁曰:“此女瞽,未配。”王父曰:“翁能不鄙我乎,则妻之。”翁曰:“诺。”既娶,不数年,家日赡,生子三、女一,王中子也。始生,父卜之喜,谓人曰:“是儿异日非常,必大吾家。”既长,兄弟皆善殖产。元末,民间有造言者,王误信之甚笃,遂散家财,阴结宾客。至正壬辰,汝、颍兵起,王识天下当变,乃召所结宾客子弟,拔濠梁据之。(《滁阳王庙碑》洪武十七年,承直郎、太常司丞臣张来仪奉敕撰)
先是至正十一年辛卯五月,颍州妖人刘福通作乱,陷颍州。八月,萧县芝麻李及彭大、赵君用攻陷徐州,及十二年正月,定远县富民郭姓者聚众烧香,称亳州制节元帅,十一日起定远,二月二十六日克濠州,三月初二日克曹县。(俞本《皇明纪事录》)
闰三月甲戌,大明太祖高皇帝起义入濠州。
时皇上潜居民间,为讹言所逼,惧祸将及,遂挺身入濠梁。抵其城,为门者所执,将欲加害。人以告王,王亲驰活之,抚之麾下。间召与浯,异之,取为亲兵。(《庙碑》)
壬辰,二月二十七日,陷濠州而拒守之,哨掠四乡,焚烧庐舍。不两月,越境犯他邑,所过亦然。胡帅彻里不花率骑三千营城南三十里,逡巡不进,四掠良民,以绛系首,称为乱民以献功。于是,良民受害,呼亲唤旧,相继入城,合势共守。予当是时尚潜草野,托身缁流。于是,祷于伽蓝,容予倡义,遂决入濠城。以壬辰闰三月初一日至城门,门者不由分诉,执而欲斩之。良久得释,被收为步卒。入伍几两月,除为亲兵,终岁如之。(《纪梦》、《高皇帝御制文集》)
闰三月一日晨旦,太祖抵濠城,守者缚而欲斩之。有人报于首雄,良久得免,收入步伍。几月,拔长九夫。首雄,滁阳王郭子兴也。既长九夫,王常召与言论,久之,王知太祖非可久屈,收为家人,亲待同子弟。(《皇明本纪》)
太祖赘于郭元帅义女马氏
皇上居元帅府数月,王谓曰:“汝单居,当为汝婚。”王暮归,与夫人饮食,语及斯事,次夫人忽惋惜谓王曰:“方今兵乱,正当收召豪杰,是子举止异常,若不抚于家,反使为他人之亲,是失智也。”王悟,遂以女妻之。孝慈皇后是也。(《庙碑》)
初,宿州闵子乡人马公,素刚直,重然诺,爱人喜施,避仇定远,与子兴为刎颈交。马公有季女,甚爱之,尝言术者谓此女当大贵。及遇乱,谋还宿州起兵应子兴,以女托子兴,曰:“幸公善抚视。”子兴与其妻张氏抚之如己子。已而,马公死,上时未有室,子兴与张氏谋曰:“昔马公与吾相善,以女托我,然视众人中未有当吾意者。”因言上度量豁达,有智略,可妻之。张氏曰:“吾意亦如此。”子兴意遂决,乃以女妻上。即孝慈高皇后。(《太祖实录》)
按:滁阳王夫人张氏,次夫人亦张氏。张来仪作《庙碑》,尝言初劝滁阳馆高帝于贰室者,次夫人也。滁阳被械,携二子从高帝奔告鲁淮者,亦次夫人也。厥后女为帝妃,生三王、二公主。人知滁阳能识真主于鱼服之中,不知皆其次夫人启之也。且仓卒之中,能奔告鲁淮以免其夫,斯可谓贤明妇人矣!《实录》但云子兴夫人张氏,遂殁次夫人之贤,余故表而出之,据此滁阳夫人生三子,皆与帝不协,而次夫人独能知帝,又以其女相托,则当时周旋侧陋,次夫人之功多矣。滁阳事,实高帝手藁以授来仪,宜其不殁次夫人之德也。
太祖领兵攻五河。二月初六日,复取定远县,攻南宿、大店、固镇。十六日至濠州,元帅贾鲁兵围之,至九月退。
按:《元史》十二年八月,贾鲁从脱脱平徐州。九月,脱脱班师,命鲁追余党,分兵攻濠州。次年五月卒于军中。鲁誓师曰:“吾顿兵于濠七月矣!”则俞本所记贾鲁围濠自二月至九月者误也。或别将之师,非贾鲁耳。
元帅郭子兴与诸将有隙。
王为人勇悍善战,时军帅四人名位皆在王上。王素刚直,不屈人下,每遇事,四人目语难,而王剖决通敏,数以非语侵之,众故含忿。(《庙碑》)
王志气雄暴,列诸雄之上。其雄有四:俞、鲁、孙、潘,出于农,其性粗直,谋智和同,独与王异。王少出外而多居内,每视事,四雄者每待王,久不至,则四人专主之。三五日乃一会,会则四雄瞠目视王,四雄言有不当,王出言相侵,四雄亦姑忍之。王久乃觉,谓上曰:“诸人若是奈何?”上曰:“不过会简而至是耳。”王曰:“然。”明日出与会,三日后复如初。彼此防疑不相安矣。(《皇明本纪》)
按:《碑》云四人名位在王上。而《本纪》则云王列诸雄之上。当以《庙碑》为是。
九月,脱脱平徐州,彭大、赵君用率芝麻李余党奔濠州。脱脱命贾鲁追击之。
未几,客军首帅彭、赵以兵来驻濠,二姓皆僭称王,王等遂为所制。(《庙碑》)
遇徐州乱雄败,其残雄趋濠梁,合势共守。时残雄势本受制,不料俞、孙、潘、郭反屈节以事之。未旬月,来人各受制。后因彭、赵僭称王号,势在鲁淮,赵称名而已。(《皇明本纪》)
是年九月,元兵复徐州,徐帅彭早住、赵君用率余众奔濠,德崖等纳之。二人本以穷蹙来奔,德崖等四人与子兴反屈己下之,事皆禀命,遂为所制。早住颇有智数,揽权专决,均用但唯唯而已。(《太祖实录》)
按:《实录》癸巳夏五月后书云:“彭、赵二帅既据濠州,挟德崖等为己用。是冬,早住自称鲁淮王,均用称永义王。”所谓“是冬”者,癸巳之冬也。《滁阳王庙碑》及《皇明本纪》记二姓僭称,是在壬辰奔濠之时,与《实录》异。以高帝《纪梦》考之,则云:“明年,元将贾鲁死,城围解。予归乡里,收残民数百献之,上官以我为镇抚。当年冬,彭、赵僭称,部下多凌辱人。”所谓“当年冬”者,亦癸巳之冬也。以时势言之,二姓虽草草僭王,亦当在元兵解围之后,而不在自徐奔濠之日。或当以《实录》为正耳。又按:《元史 顺帝纪》:“辛卯八月,萧县李二及老彭、赵君用攻陷徐州。”“老彭”者,早住之父彭大也。芝麻李既败,则彭大当与君用俱奔濠。《实录》不书彭大而书早住,又书于甲午六月上取滁阳之后,云:“未逾月,彭、赵遣人邀上守盱、泗,上辞弗往。未几,二人自相吞并,早住亦亡,惟君用专兵柄”云。又按;《顺帝纪》于丁酉年书“赵君用及彭大之子早住同据淮安,赵僭称永义王,彭僭称鲁淮王。”则丁酉岁早住尚在。以理度之,癸巳之夏与君用吞并而亡者,乃彭大,非早住也。《实录》于早住既亡之后,记上使人说君用及赂其左右,以解子兴。而《庙碑》与《天潢玉牒》俱云:“彭、赵东屯泗州,挟王以往,遣人赂彭、赵,得纵归。”则又早住不死之明证也。二姓僭称之事,在壬辰、癸巳间者,诸书载之甚确。而《顺帝纪》又载于丁酉岁者,盖彭大既亡之后,早住与君用同陷盱、泗,同据淮安,君用仍僭称永义,而早住袭其父之旧,仍称鲁淮,故《元史》又从而记之也。《元史》称彭大之子早住,其意甚明,修《太祖实录》者,殆未及考耳。己亥岁,君用杀毛贵,旋为续继祖所杀,独早住不知其所终。而丙午岁梅思祖以淮安降,上谕之曰:“汝等多故赵君用部曲,往往皆授重名,继归张氏,复食其禄。”则数年之内,君用辈披猖淮、泗间,略可想见。惜纪载、阙如,无从援据耳。姑书此,以订《实录》之误。
赵君用谋杀子兴,太祖救之。
王既为彭、赵所制,一日,众挟赵势拘王于狱,将害之。皇上自军驰归。或曰:“勿往。”曰:“再生父母有难,可不赴乎!”遂入王家。明日,彭帅闻,遣人释王以归。(《庙碑》)
滁阳王奉鲁淮而轻赵,俞、鲁、孙、潘恃赵威,于市衢擒王。上出淮北,闻王被擒,急趋归。友人止之曰:“尔主被擒,亦欲擒尔,且勿归。”上曰:“再生之恩,有难不入,何丈夫之为也!”即入,见其家止存妇女,诸子弟皆匿。上曰:“舍人安在?”诸妇人佯言不知。上曰:“我家人也,释疑从我谋。”询知舍人所在,乃以实告。上曰:“主君厚彭薄赵,祸必自赵,欲脱此难,非彭不可。”明旦,以次夫人携二子往告彭。彭怒曰:“孰敢如是?”乃呼左右点兵搜强。上亦返舍,去长服,被坚执锐,与诸人同围孙氏宅,缘舍上,掀椽揭瓦,诸军杀其祖父、母,于晦窟中得见滁阳王,钳足系颈,肌肉浮伤,令人负归。(《皇明本纪》)
太祖攻怀远县及安丰。
十月,太祖破元平章月乞察儿营,克焦山陈章营,攻塔岗,招安壮丁。
十二月,贾鲁复围濠州。
壬辰冬,元将贾鲁与月哥察儿围濠城,城中极力拒守。
至正十三年癸巳,太祖克凯里、萧县寨。
四月,攻宋山寨,克含山县,攻平塘营,克灵璧县、虹县。
夏五月壬午,贾鲁卒,元兵解围去。
脱脱平徐州,命鲁追余党,分攻濠州。鲁誓师曰:“吾奉旨统八卫汉军,顿兵于濠七月矣!必以今巳、午时取城,然后食。”鲁麾马进抵城下,忽头眩下马,且戒兵马勿散,病愈亟,竟卒于军中。十三年五月王午也。(《元史 贾鲁传》)
按:俞本记:五月大败贾鲁,六月海子口搭浮桥攻贾鲁于藕塘下营。今考五月贾鲁已卒,此云“攻贾鲁于藕塘下营。”或鲁之残兵也。
濠州乏粮。
上谒友人,得盐数引,乃泛舟以盐易于怀远,将粮数十石,以给王家。(《皇明本纪》)
六月丙申,以太祖为镇抚。
夏,上还故里,收元卒七百献王,王就令将之。(《庙碑》)
时濠州自元兵退,军士多死伤。上乃归乡里募兵得七百余人以还。子兴喜,以上为镇抚。(《太祖实录》)
当时予虽在微卒,尝观帅首之作为,度之既久,甚非良谋。明年春,元将贾鲁死,城围解,予归乡里收残民献之于上官,授我为镇抚。(《纪梦》)
七月,再克定远县。
至正十四年甲午五月,升太祖为总管,克全椒县。
六月,降元义兵三千人。
夏,上染末疾未瘥。王闻元义兵欲归,将说之,左右无可使,特过寝门,示意趑趄,因请扶疾往,卒说降之,得其精卒三千。(《庙碑》)
彭、赵二雄以力御众,部下皆凌辱人。上以七百人让他人统之,惟拔徐达等二十四人南略定远,中途染疾而归,半月乃醒。瘥方三日,滁阳王扶筇过门,啧啧有声。上卧闻之,问傍人曰:“王适扶筇而过,声意恨惋,胡为若是?”答曰:“远方有兵,声言欲降,犹豫未决。王知友人在其中,令人往说,奈何家无可行者,故惋恨耳。”上乃扶病诣王寝室。王曰:“妆来何为?”曰:“闻他方有欲归者,未定行人,欲扶病往视。”王曰:“汝病方瘥,未可行。”上知王意,决行不辞,王许之。遂入定远,以计缚其帅首,收壮士三千人。七日后,东破元将老张营,得精兵二万。练未及旬,率而南入滁阳。(《皇明本纪》)
当年冬,彭、赵僭称,部下者多凌辱人。予识彼非道,弃数百人,内率二十四名锐者,南游定远。忽有义旅来归者三千,练率之。六月,取潢涧山,破义兵营,得军二万余,入滁阳,葺城以守之。(《纪梦》)
朕居扰攘之间,遂入行伍,为人调用者三年。俄而,匹马单戈,日行百里,有兵三千,效顺于我。于是乎帅而南征。(《御制阅江楼记》)
太祖招安城口张寨。
是时,郭元帅之兵虽据定远县,前有义丁城口张寨不能进,后有元兵不能退。乃集将士问曰:“城口张寨深为吾患,尔等能招降,即领寨兵。”上请往,郭曰:“汝未能。”次日又问,上请往,云:“令必来。”郭曰:“往需何物?用几人?”上曰:“唯执旗单骑耳。”次日,单骑至门,寨主领马步兵百余出,问曰:“汝为谁?来此云何?”上曰:“郭元帅部下朱总管有密报。”即邀入寨。上诡曰:“今夜达兵劫寨,奉元帅命来报,须谨备。”张曰:“汝何由知?”上臼:“哨获达军知之。”因以天道人事说之,张喜。是夜,达军果来劫寨,已有备,人马掳获大半。张曰:“郭元帅好人也,其何以报?非汝,几败我事,偕汝往见之。”上曰:“不宜迟。元帅见汝当重赏,必令汝守此寨。”张即具本寨兵马、钱粮数目,随上至。元帅大劳之,授以名爵,令上赍榜安本寨军民。遂令其精锐从元帅攻河州新塘,克三汊河、阳泉保住达鲁花赤营,克徐仓官寨。(俞本《纪事录》)
克泗州、盱眙。
己酉,盱眙县陷。庚戌,陷徐州,官军溃。
贼陷盱眙,又陷泗州,官军皆溃。命刑部尚书向鲁于海宁州等处募兵,讨泗州贼。(《续通鉴》)
按:《元史》载,盱眙之陷,不指名为何兵,而系于张士诚寇扬州之下。《平吴录》诸书皆云:士诚攻扬州,寻陷盱眙及泗州。是时,士诚方起高邮,攻扬州,其兵岂能遽及盱、泗?今考俞本《纪事录》,其为濠兵无疑也。《洪武实录》于甲午七月克滁阳之下书曰:“未逾月,彭早住、赵君用遣人邀上将兵守盱、泗。”《滁阳庙碑》亦云:“彭、赵东屯泗州。”则知陷盱、泗者,彭、赵之兵也。是时,濠兵以彭、赵为主,彭、赵攻盱、泗,而上攻滁,虽分兵为两,其实皆濠兵也。记事者亦无从分别言之耳。
十三日,克梁县,至大桥庙。
七月初二日,克张堡、驴牌骆二寨,克把头寨。
攻元知院老张于横涧山,降其民兵男女七万,得精壮二万,南略滁阳。(《太祖实录》)
十八日,克滁州。
八月,克六合县。
彭早住、赵君用执子兴,太祖救归滁州。
既而,彭、赵东屯泗州,因挟王以往。皇上方驻和阳,知众不可共事,独坚守以待。复遣人赂彭、赵左右,赂行,王得纵归滁阳。时王兵共四万,其麾下仅万人,皇上所部三万有奇。(《庙碑》)
克滁阳未逾月,永义、鲁淮二王遣人促兵以驻盱、泗。上知其非人,弗从。未几,二王自相吞并,善战者多死于盱,鲁淮亦亡,惟存永义而已。彼时滁阳王尚受制于盱眙,几为所吞,而卒幸免。上遣一介去说永义,从滁阳卫南行。初王首倡义时兵八百人,后上亦以七百属部下,其招诱者不过万余,上之兵众已三万有奇。逾两月,王为谗所惑,掣近行掌文案者数人,李善长终不弃去。是后四方征讨总兵之事,不令上与。(《皇明木纪》)
彭早住、赵君用遣人邀上将兵守盱、泗。上以二人粗暴浅谋,不可与共事,辞弗往。未几,二人自相吞并,战士多死,早住亦亡,惟君用专兵柄,子兴势益孤。上遣人说君用曰:“公昔窘于元兵,奔濠城,郭公开门延纳,既不见疑,又屈己以事公。郭公之德于公为大,公乃不思报,反听左右之言,欲先图之,是自剪其羽翼,失豪杰心。又况人心难以逆料,郭公虽或可图,其部属犹众,万一事有不然,公亦岂能独安。”时君用闻上入滁州,兵势甚盛,心颇恐。上又使人赂其左右以解之,子兴乃得免。遂将其所部万人至滁州。居再阅月,子兴惑于谗,意颇疑上,悉夺左右用事者,凡兵事皆不得与。既而,元兵围滁,有任某者,谮上海战不力,子兴颇信之。比出城接战,任未十步即被矢走还,上独前奋击,徐还。子兴乃愧叹。凡军中有所得,上辄分给群下,他将有所获,辄以献子兴,子兴以故不说。孝慈皇后知其意,后将士有献者,悉以遗子兴妻张氏,张氏喜,后又和顺以事之,由是疑衅渐释。(《太祖实录》)
十月,脱脱攻高邮,围六合,太祖救之。
元将脱脱攻高邮,分兵围六合,子兴命上将兵往救。元兵欲攻滁,上设伏败之,复谋款其师,由是滁城得完。(《太祖实录》)
脱脱围六合,被围者请救,来使乃上之友也。中夜来叩门,上即起,隔门与语,谓之曰:“姑少待,我告王辟门而进。”王与六合之雄有隙,闻求救,喑鸣奋怒,不肯许。上因助来使共说之,至日昃,王意少解。诸将畏脱脱,以交不吉为词。王乃召上曰:‘妆亦白神。”上曰:“六合受围,势同一家,唇亡则齿寒。若命我总兵,神可弗白。”于是决出师东之六合,与脱脱战,微失利归。(《皇明本纪》)
按:《元史》“十一月脱脱兵至高邮,连战皆捷,分遣兵平六合,贼势大蹙。”成化间,史馆续修《纲目》,亦因仍书之。盖不知是时我太祖在六合与耿再成守瓦梁垒等处,失于考证而不知避讳也。子兴欲称王,不果。
时子兴名称尚微,且无意远略,欲据滁自王。上察知其意,因说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贾不集,无形胜可据,不足居也。”子兴默然,事遂止。(《太祖实录》)
至正十五年乙未正月,克和州李扒头寨。
先是,至正十二年,李扒头据无为州,双刀赵据含山,聚众结水寨,俱称彭祖家。至是,正月一十一日围和州,攻李扒头寨,克之。
克太山同知及韩把头寨并鸡笼山,攻彭祖水寨、含山县。
太祖统兵入和阳,与元兵战三月,而元兵解去。
正月戊寅,上率师取和州。时上数谏王,为人所谮,初少被责辱,上终不以为意,王性聪明,纳谏如流,俄又中谗,辄复嗔恚,因是致疾。兵士乏粮,谋议所向,遣人召至再三,终不能会。复遣人至,定计出军,上许之,谋曰:“三千人衣青衣,垂髻左衽,佯为彼兵。令万人衣绛衣,兵先至,败走。至暮,青衣兵抵城下破之。”会败兵先归报,王惊恐,责上失计,俄城南报元使来招,王惊恐益甚。上命以三门兵合滁阳王至南门,然后令来者膝行以见王,待谕之。众欲杀使者,上曰:“不如纵归,示以大言,彼不知我虚实,必不敢加我。”明旦,元兵遁去,王命上往收败军,及总守和阳,遂南趋和阳。(《皇明术纪》)
三月,郭元帅子兴卒。
王命皇上守和阳,既而信流言,亲至和阳视师。值王仇人亦在其中,闻王至,移军异处。皇上礼送行者,俄为所厄。王闻惊惧得疾,寻卒。(《庙碑》)
辛巳,元兵十万攻和阳,上以万人守,连兵三月,元兵数败,解去。未几,彼众皆走渡江。时濠梁旧雄俞、鲁、孙、潘亦乏粮,其部下皆就食和阳,孙德崖军遂入城假居焉。滁阳王信谗,闻军中多取妇女、财物,意欲归罪于上,左右谗者欲因而致上于死地。不旬日,王果至。上往视之,王怒,久而不言。久而谓上曰:“谁?”上答曰:“某。”王曰:“其罪何逃!”上曰:“儿女之罪,又何逃耶?家中事缓急皆可理,外事当速谋。”王问:“何事?”曰:“曩与俞、鲁、孙、潘有隙,长者受制,某等围舍,逾墙杀彼祖父母,脱长者之患。今仇人在斯,彼众我寡,甚为虑之。”明日五鼓,德崖遣人谓上曰:“彼翁至矣,我将他往。”上大惊,急报王以备之。上复谓德崖曰:“两军合城,今一军尽起,公当留后,令军先行。”德崖许诺。上出城送友人,去城十五里,闻城内两军相斗,上策骑急归,彼军大呼追逐,抽刃以隘道。上单骑入彼军中,德崖之弟系上颈,欲加害,友人张姓者力止之,往入城,见滁阳王系孙之颈,共案而饮。归谓诸人曰:“如众所为,几伤两命,今各生存,事不难矣。”诸人怒犹未解。张留上同寝,抱上首达旦。明日,复羁晦窟中。又明日,乃行。徐达等奉王命以数人至,于是得归。王亦释孙。王闻上被擒,惊忧成疾,后终不复起,卒于和阳。(《皇明本纪》)
子兴为人勇悍善战,而性悻直不能容物,故卒以愤恨而终。(《太祖实录》)
四月,众奉子兴长子郭天叙为都元帅,张天次之,太祖又次之。
郭元帅卒,张天赍杜遵道檄推子兴之子为都元帅,天为右副元帅,上为左副元帅。上曰:“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耶?”遂不受。(《太祖实录》)
太祖转战和阳,会滁阳王卒,遂并其兵,纳其次室之女。(《天潢玉牒》)
子兴既卒,孙德崖欲统其军,子兴之子闻之,惧不能辨,乃以书邀上代辩之。(《太祖实录》)
克裕溪中丞蛮子海崖水寨。
六月,太祖率诸将渡江取太平,诸将奉太祖为大元帅。
六月初二日,上亲领将士万余,乘风斗快船渡江,无船者以苇荻作筏而济。江东士民值太平日久,无不股栗待命,遂克采石及太平府芜湖县。是时三帅虽共府置事,运筹决策皆自上裁。将士乐战,军民倾向,权归于上矣。(俞本《纪事录》)
七月克溧水。壬辰,命元帅张天率诸军及陈野先部曲攻集庆路,弗克而还。
八月,克溧阳。
九月,复攻集庆路,陈野先叛,郭元帅、张天战败死之。
是月戊戌,仍命郭元帅、张天率所部军攻集庆。己亥,天等至方山,攻破左答失纳识里营,走之。陈野先遂叛,与元福寿合兵来拒,战于秦淮水上。我师失利,天、郭元帅皆战死。(《太祖实录》)
元义兵元帅陈野先领兵攻太平府,士卒登城,上亲率死士拒之,城中危急。是时,上娶孙伯英妹为次妃,妃言于上曰:“府中金银若干,何不尽给将士,使之奋身御敌,倘有不虞,积金何益?”次日,敌再至,上尽置金银于城上,分给将士,遂大败敌兵,生擒野先。上亲释其缚,坐与语,野先许以全军归附。上与结为昆弟,宰乌牛、白马以祀天地,歃血为誓,约共攻建康府。即令还营整兵以待并进。十月,郭、张二元帅督兵由官塘经同山进攻建康之东门,陈野先自板桥直抵建康攻南门,自寅至午,城中坚守。野先邀郭元帅饮,杀之,擒张元帅献于福寿,亦杀之。野先会元兵夹攻,大军遂溃,部下总管赵继祖跃马遁,野先单骑追逐,雁门孟万户刺杀之。(俞本《记事录》)
至正乙未夏五月,今江南等处行御史大夫西夏水平公由淮南行省中书平章特膺是命。六月,淮西寇渡江,攻陷太平,纵兵四劫,潜趋集庆攻南门。公昼夜拒守,相率引去。秋七月,复至,又败之。九月,寇大至,围城四面,凡七日,公身先士卒,且战且守,而锋大М。先是,淮西义兵元帅陈野先率其徒渡江,屯集庆城南之板桥,行台命与官军俱征太平。已而,我师失利,野先陷,寇质其妻子,使为先锋,务必取集庆。野先素服公威信,输密款,愿擒首贼以自效。众疑其诈,公独采听之无惑。下令俾官军与野先表里合攻,遂生擒伪元帅郭、张二人及其余伪官甚众,杀死者无,因乘胜逐北,鼓行趣太平,而野先为乡兵误杀,举军痛惜之。(陈基撰《西夏永平公勋德诗序》)
十一月,太祖为都元帅。
郭、张二帅既没,上独任元帅府事。(《太祖实录》)
至正十六年丙申二月二十五日,攻克三山中丞水寨。
三月初三日,太祖亲统大军克板桥营,擒陈野先侄陈胜。初十日,太祖亲克建康。
亳都升太祖为江南行省平章,以故元帅郭天叙弟天爵为右丞。
至正十七年丁酉,遣将进攻浙东。
至正十八年戊戌七月,右丞郭天爵谋叛,诛之。
滁阳王夫人张氏生三子:长战殁,次为降人所陷,即郭元帅也,幼与群小阴谋伏罪。次夫人张氏生女一,为上妃,生蜀王、豫王、如意王,女二。(《庙碑》)
至正十九年己亥四月,太祖亲征浙东。
至正二十年庚子五月,徐达、常遇春克安庆。
闰五月,陈友谅陷太平,侵建康,我师奋击,大败之。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亳都升太祖为吴国公。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张士诚寇诸全,败还。江西降将祝宗、康泰叛,徐达讨平之,南昌复定。
至正二十三年癸卯,陈友谅围南昌。太祖自将救之,友谅败死。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正月,诸将奉太祖即吴王位。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正月,克赣州,江西平。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十二月,宋主韩林儿殂,议以明年为吴元年,立宗庙社稷。
丁未,吴元年,克姑苏,执张士诚以归,命徐达北伐中原。
戊申正月乙亥,太祖即皇帝位于金陵,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追封故元帅郭子兴为滁阳乏。
洪武元年,天下既一,剖符行封,追念更生之恩,实业所始,乃封滁阳王,配张氏封夫人,建庙滁阳,命有司岁时率滁人祭之。(《庙碑》)
洪武三年二月癸未,封故元帅郭子兴为滁阳王,妻张氏为滁阳工夫人,立庙滁州,仍绘其三子从祀,凡生卒之日及节序,皆命有司致祭。(《太祖实录》)
遣使致祭滁阳王。
洪武八年四月,上幸中都,次滁州,遣官祭滁阳王庙,曰:“曩者群雄鼎沸之时,民不堪命,王乃奋臂定远,拔濠城而守之。朕方从军,几被他人所害,惟王能活我,致有今日,尽平天下,家国已成,再生之恩终世难忘。今日督工凤阳,道经环滁,茔祠在斯,遣官致祭。尚飨!”(《御制文集》)
皇帝制谕滁阳千百户王杰等:自古豪杰之士,有大功于天地人神者,生虽不获其福,死必血食庙祀焉,所谓死而不亡,名传永世者也!惟滁阳王,定远之民,当元运将终,群雄并起,王亦乘时倡义旅,克濠城,拒守二载。时朕从事,恩礼甚厚。岁癸巳,王行兵盱眙。甲午,移驻环滁。乙未,南巡和阳,婴疾而毙。先是,命朕率兵镇御和阳,及王毙,王子不能驭诸豪英兵,且乏食,朕率众渡江,十有三年,帝业乃成。朕追念旧恩,特封滁阳王,立庙于州,岁时奉祀。(《太祖实录》)
定滁阳王岁祀礼。
洪武十五年秋,召守滁阳千百户等免征田租者二十员名,永供时祀,其宥氏首率而祀之,故兹制谕。
一,祭祀日期用四孟日。一,祭物用羊一空、猪一口。一,奉祀人员官一十七户,看庙人宥奶子等三户。(洪武十五年《钦定滁阳王庙岁祀册》)
敕撰滁阳王碑文勒石于庙。
洪武十六年十一月七日,皇上亲藁滁阳王事实,召太常司丞臣张来仪谕之曰:“王之恩德,注在朕心。今滁有庙祀而碑刻未具,甚阙典也。汝其据此为文于石。”臣伏闻自古帝王之兴,虽受命于天,未始不因乎人,盖必有所佑助维持而后成。惟我皇上,奋布衣,提一剑而起,外无尺土一民之助,而王能脱危难,识潜微,纳于贰室,授以兵柄,慨然不少吝惜,遂肇大业,可谓有知人鉴矣!及今大统既定,四海一家,推本寻源,实由于王。爰建显号,俾永永血食。盖非王无以开万世之业,非皇上无以永王之名。臣谨即是为铭。(洪武十七年三月承直郎、太常司丞张来仪奉敕撰,中书舍人胡廷铉奉教书并篆额。)
●卷三
○天完徐寿辉
寿辉,一名贞一,姓徐氏,蕲州罗田县人。至正十一年八月起兵于蕲,十月僭称皇帝,国号天完,改元治平,在位十年,为陈友谅所弑。
至正十一年辛卯(治平元年)八月,蕲州罗田县人徐贞一,名寿辉,与黄州麻城人邹普胜等以妖术阴谋聚众,遂举兵为乱,以红巾为号。
初,徐贞一本湖南人,姿状庞厚,无他长,生平以贩布为业,往来蕲、黄间。是时,浏阳有彭和尚,能为偈颂,劝人念弥勒佛,遇夜,燃火炬、名香,念偈拜礼,愚民信之,其徒遂众。将为乱,思得其主。一日,贞一于盐塘水中浴,众见其身有光,皆惊异,遂立为帝,反于蕲春,东南遂大乱。湖广、江西、浙江三省城池多陷没,开莲台于蕲春。然资性宽纵,权在臣下,徒存空名尔。(《草木子》)
寿辉即贞一,体貌魁岸,木强无他能,以烧香聚众起。初,袁州慈化寺僧彭莹玉以妖术惑众,其徒周子旺因聚众欲作乱,事觉,元江西行省发兵捕诛子旺等。莹玉走至淮西,匿民家,捕不获。既而麻城人邹普胜复以其术鼓妖言,谓:“弥勒佛下生,当为世主。”遂起兵为乱。以寿辉相貌异,众乃推以为主,举红巾为号。(《太祖实录 徐贞一本传》)
至正辛卯,中原盗起,寿辉行山中,获鉴铁十斤。麻城铁工邹普胜居耦寿辉,夜梦有黄龙蟠其铁砧。明日,寿辉携铁过之,令制钅钮,蹲坐铁砧上。普胜心异之,告之曰:“今天下尚须钅钮活耶?当炼一剑赠君耳。”于是两人深相结,阴谋举大事。会彭和尚妖党作乱,普胜乃与众共推寿辉为主,举兵,以红巾为号,借圣人堂于多云山中。溪水日再潮,溪傍有巨石状类舣舟,寿辉命凿一穴,树桅其上,祝之曰:“天助寿辉,当扬帆出溪口。”石为行十余丈,寿辉遂决意反。(《湖广总志》)
彭祖师惑荆、襄民,徐贞一据蕲州称帝,征饶郡民,率众掠江浙。(俞本《纪事录》)
九月,徐寿辉陷蕲水路及黄州路。
徐寿辉伪将倪文俊击败元威顺王宽彻普化于金刚台。
寿辉起蕲、黄,威顺王宽彻普化与其子别帖木儿、答帖木儿引兵至金刚台,寿辉部将倪文俊败之,执别帖木儿。威顺王,世祖之孙,赐金印,镇武昌。(《元史 威顺王传》)
沔阳盗倪文俊,号蛮子,世以渔业,居黄州黄陂。其生之夕,母梦有白虎入室。及徐僭号,倪为伪相,用多浆船,疾如风,昼夜兼行湖江,出人不意,故多克捷,所至杀害,掳威顺王诸子,妻其妃子。庚申帝特降诏招抚,然乱端已成,俱无所及,王诸子皆为所杀,荆、岳、潭、鄂、黄、蕲、澧、六、常德、宝庆、江、处、洪、吉等州,皆为所据。然骄恣不抚其下,后竟为其下所杀。先一夕,母复梦白虎死,遂遇戮。戮之二日前,有大星落蛮’于舟前,蛮子曰:“又有大官人当死吾手!”不知其身当之也。其弟倪文郁同乱,后封长沙王,镇岳州。蛮子诛,文郁亦见杀。独季弟倪七不从乱,亦不及祸,今尚居汉川县,耕稼为业,富于牛田。(《草木子》)
是时蕲州总管李孝先分守蕲州县,死之,赠河南参政,谥义愍。(王逄《诗序》)
十月,徐寿辉据蕲水为都,国号天完,僭称皇帝,改元治平,以邹普胜为太师。
攻陷饶州,又陷信州。
时魏中立以陕西行台御史中丞迁守饶州,以义兵击贼,被执,以红巾被其身,中立叱之,须髯尽张,执归蕲水,大骂不已,遂被害。信州总管于大本,值贼首项甲破东门而入,执大本至蕲水,为俘献,伪主释其缚,畀伪印一纽,大本投印于地,指伪主痛詈之,亦遇害。(《元史 忠义传》)
至正十二年壬辰(治平二年)正月丙辰,徐寿辉遣伪将丁普郎、徐明远陷汉阳。丁巳,陷兴国府。己未,徐寿辉遣邹普胜陷武昌,威顺王宽彻普化、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和尚弃城走。
诏追夺宽彻普化印,而诛和尚。(《元史 宽彻普化传》)
正月,孟海马陷襄阳,徐真逸陷湖广,其将曾元帅陷安陆、江陵。(《庚申外史》)
辛酉,徐寿辉伪将曾法兴陷安陆府,知府丑间战不胜,死之。
蕲贼曾法兴犯安陆,丑闾败贼前队,乘胜追贼,而贼自他门入,亟还,朝服坐公堂。贼胁以白刃,丑闾疾叱之,贼以刀斫右胁,断而死。(《元史 忠义传》)
辛未,徐寿辉兵陷沔阳府。
蕲黄贼逼境,推官俞述祖领民兵守绿水洪。城陷,被执。械至伪主徐寿辉所,述祖骂不辍,寿辉怒,支解之。(《元史 忠义传》)
壬申,中兴路陷,山南宣慰司同知月古轮失出战,众溃,宣慰使锦州不花、山南廉访使卜礼月敦皆遁走。
寇犯中兴,山南廉访使卜礼敦以兵与抗,射贼多死。明日,拥众来袭东门,力战被执,不屈而死。又明日,贼复来攻中兴,判官上都统兵出击之。既而东门失守,上都仓皇反斗,被执,大骂,贼刳其腹而死。(《元史 忠义传》)
按:《顺帝本纪》:“廉访卜礼月敦遁。”而《忠义传》云:“被执死。”当以《忠义传》为正。
二月乙酉,徐寿辉兵陷江州,总管李黼死之,遂陷南康路。
初,盗陷蕲、黄,造船北岸,锐意南攻。九江虽下流,实东西襟喉之地。黼上攻守之策于江西行省,请兵屯江北,以扼贼冲。不报。及渡江,陷武昌,舳舻蔽江而下,江西大震。乘胜破瑞昌,右丞孛罗帖木儿方军于江,闻之遁。游兵至境,仓卒无号,墨士卒面,统之出战,贼大败,杀获二万余。黼曰:“贼不利于陆,必以舟薄我。”乃以长木数千,冒铁锥于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贼舟,谓之“七星桩”。贼舟扬帆顺流而下,舟遇椿不得动,黼发火翎箭射之,焚溺无算。时西自荆湖,东际淮甸,守臣往往弃城遁,黼守孤城,提孱旅,中外援绝。二月甲申,贼将薄城,分省平章政事秃坚不花自北门遁。贼攻入东门,与之巷战,知力不敌,挥剑叱曰:“杀我!无杀百姓!”贼自巷背来,刺黼坠马,与从子秉昭俱骂贼而死。(《元史 忠义传》)
丙戌,徐寿辉兵陷岳州。
徐寿辉伪将欧普祥陷袁州。
普祥,黄州黄冈人,岁辛卯,从徐寿辉以烧香起兵,为元帅,人称为欧道人。壬辰二月,引兵掠江西诸郡县,攻陷袁州,焚室庐掠人民以去,遣别将守之。既而分宜县人彭继凯与元帅别速坚起义兵复袁州,普祥怒。九月,复往攻之,不克,乃攻陷分宜、新喻等县,括其丁壮,团结营寨。癸巳二月,复攻袁州,元帅别速坚与万户宝同等坚守。城中民困食尽,死者相枕藉。十二月,城陷,普祥遂据之,分兵陷吉安、福瑞之上高等县。与元兵屡战屡胜,寿辉累加普祥左丞、大司徒、袁国公。普祥性残暴,所过,室庐皆焚荡浮掠无遗。庚子岁,陈友谅弑寿辉,征兵于普祥,普祥不听其节制。壬寅,王师取江西,普祥令其子文广纳款归附,上厚赐之,命普祥仍以本部军马守袁州。甲辰六月丁巳卒。(《太祖实录 欧普祥本传》)
至正十二年,欧道人据袁州。(俞本《纪事录》)
三月丁未,徐寿辉伪将许甲攻衡州,洞官黄安抚败之。伪将陶九陷瑞州,总管禹苏福、万户张岳败之。甲子,伪将项普略陷饶州路,遂陷徽州、信州。
壬辰正月,湖广陷,秃坚不花由江州遁还。二月,普颜不花将兵往江州,至石头渡,遇贼,战败,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即怀省印遁走。普颜不花还,与章伯颜定城守之计。后数日,道童始自南昌民家来归。三月,贼众来围城,凡两月,民无离志,因夺击,败贼,走之。(《元史 道童传》)
《饶志》:彭翼达、项普略破吉安路。彭翼达即彭和尚,一名妖彭。(《平胡录》)
闰三月乙酉,徐寿辉伪将陈普文陷吉安路,乡民罗明远起义兵复之。
闰月十三日,蕲、黄红巾自江州直抵庐陵,攻破吉安,乡民罗明远复之。(《平胡录》)
已而,陈普文反兵复陷其城。(《太祖实录》)
丁酉,湖广行省参知政事铁杰以湖南兵复岳州。
四月乙卯,铁杰及万户陶梦桢复武昌、汉阳,寻再陷。
辛未,荆门知州聂炳复荆门州。
炳知荆门州才半岁,淮、汉贼起,荆门不守。炳出募士兵,得众七万,复荆门。又与四川行省平章咬住复江陵,其功居多。(《元史,忠义传》)
五月己卯,咬住复中兴路。
野峻台升四川行省参政,与平章咬住讨贼。贼方据巴东县,攻拔之,于归、峡等州,进拔枝江、松滋两县,乘胜趋江陵,据清水门,与贼战三时顷,咬住军止百步外不救,贼飞枪刺之,遂死。(《元史 忠义传》)
七月庚辰,饶、徽贼犯昱岭关,陷杭州路。
贼攻昱岭关,镇抚桂完泽再战关下,皆胜。寻与其妻弟全德皆被执,反缚于树,临以白刃。完泽呼德曰:“全舅,男子汉即死,不可听贼。”因大骂。贼怒,剖二人之腹而死。(《元史 忠义传》)
贼犯余杭,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樊执敬调兵出战,皆不利,贼至,执敬遽上马率众出,中途与贼遇,射死七人。贼填咽街巷纵火,众溃,执敬奋刀斫贼,中枪而堕,从仆田也先驰救之,亦中枪死。(《元史 忠义传》)
壬辰秋,蕲、黄徐寿辉贼党攻破昱岭关,径抵余杭县。七月初十日,入杭州城,伪帅项、蔡、杨、苏,一屯明庆寺,一屯北关门妙行寺,称“弥勒佛出世”以惑众。浙省参政樊时中执敬死于天水桥,宝哥与妻同溺于西湖。其贼不杀不淫,招民投附者注姓名于簿,籍府库金银,悉辇以去。至二十六日,浙西廉访使自绍兴率盐场灶丁过江,同罗木营官军克复城池,贼遂溃散。三平章定定逃往嘉兴,郎中脱脱过江南,越数日,携省印来会,权署省事,至是,亦回。四平章教化自湖州统军归,举火焚城,残伤殆尽。附贼充伪职者范县尹等,明正典刑,里豪施尊礼、顾八为迎敌官军,呙于市,家产悉没县官,明庆、妙行亦然。省都事以下,坐失守城池,罢黜不叙;省官复任如故。朝廷法度既堕,刑赏失宜,欲天下太平,不可复得矣!(《辍耕录》)
董搏霄率兵攻杭州,遂复徽州。
抟霄从江浙平章教化移军援江南,遂渡江至湖州德清县,而贼已陷杭州。抟霄曰:“贼皆野人,见杭城子女玉帛,必纵欲,不暇为备,宜急攻之。今若退保湖州,贼乘势直趋京口,则江南不可为矣。”拔剑誓诸将,遂进兵杭城。贼迎敌至盐桥,凡七战。追杀至清河坊,贼奔接待寺,塞其门而焚之,遂复杭州。徽、饶贼复自昱岭关寇于潜。抟霄以临安、新溪为入杭要路,分兵守之,而进兵叫口及虎槛,遇贼,大破之,遂复于潜。既又复昌化县及昱岭关,降贼将潘大渊二千人。贼复攻独松、百丈、幽岭三关,抟霄乃先以兵守多溪,扼三关要路,而分三军出三关,会兵捣贼巢,遂乘胜复安吉,克广德。有蕲贼与饶、池诸贼复陷徽州,贼中有道士能作十二里雾。抟霄以兵击之,已而妖雾开豁,诸伏兵皆起,袭贼后,斩首数万级,获道士,焚其妖书而斩之。遂平徽州。(《元史 董抟霄传》)
七月,红巾陷钱塘。九月,陷吴兴、延陵。十月,陷江阴州。州大姓许晋,字德昭,与其子如璋聚无赖恶少,资以饮食。贼四散抄掠,诱使深入,殪而埋之。战于城北之祥符寺,父子皆死。(《辍耕录》)
徐寿辉伪将王善、康寿四、江二蛮等陷福安、宁德等县。赵普胜、周驴等据池阳、太平诸州郡。
贼自邵武间道逼福宁,知州王伯颜与监州阿撒都剌分扼险阻。贼帅王善俄拥众直压州西门,伯颜麾下惟白挺市儿数百人。贼以长枪舂马,马仆,见执。善说伯颜降,为我尹此州。伯颜嚼舌出血,巽善面,唾骂之,挺颈受刃。头断,涌白液如乳。明年州有僧林德诚起兵讨贼,望空呼曰:“王州尹宜率阴兵助我。”贼方祀神,睹红衣军来,以为伪帅康将军,亟往迎之,无有也,四面皆青衣官军。贼大败,斩其酋江二蛮,福宁遂平。(《元史 忠义传》)
八月,安陆贼将俞君正复陷荆门州,知州聂炳死之。贼将党仲达复陷岳州。
俞君正合兵来攻荆门,炳率孤军昼夜血战,城陷,被执,极口骂不绝。贼以刀抉其齿尽,乃断左臂而支解之。未几,贼陷潜江县,达鲁花赤明安达尔擒其将刘万户,进营芦袱,贼众奄至,其家歼焉。(《元史 忠义传》)
襄阳路达鲁花赤孛罗帖木儿率义兵进次潜江县,枭贼将刘万户、许堂主等。贼大至,与战抵暮,咬住等军各当一面,不能救。孛罗帖木儿被重创,见执,骂贼遇害,一家死者二十有八人。(《元史 忠义传》)
九月乙亥,俞君正复陷中兴路,咬住领兵与战于楼台,败绩,奔松滋,本路判官上都死之。
癸未,中兴义士范忠偕荆门僧李智,率义兵复中兴路,俞君正败走。
江西平章星吉与贼战于湖口,死之。
星吉至江东,诏令守江州。时江州已陷,贼据池阳,号百万。吉募兵得三千人,溯江而上。四月,复池州,又复桐陵,败贼于白马湾,追及于白湄,擒其伪相周驴,夺船六百艘,死者蔽江,江水为赤。乃命诸将分道讨贼,复贵池、石埭、建德诸县。时贼久围安庆,焚营解去。进复湖口县,克江州,命王惟恭栅小孤山,而自驻番阳口,缀江湖要冲以图恢复。时湖广已陷,江西被围,淮、浙亦多故,转战六月余,兵食俱竭。九月二十日,贼取芦苇编为大筏,杜上下流,纵火夹攻,我军殊死战,且尽,星吉从子伯不花将亲兵数千人亦死。贼射星吉,中目,仆舟中。贼素闻其名,舁置密室中。至旦少苏,馈以食,星吉斥之,不复食,凡九日,忽自力起,北面再拜而绝。九月二十九日也。(《元史 星吉传》、宋濂《星吉公神道碑》)
江浙行省平章卜颜帖木儿救安庆,贼解围去。
徐寿辉兵侵江东、西,诏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卜颜帖木儿讨之。时星吉、蛮子海牙皆驻太平,宿留不进。卜颜帖木儿乃与俱前,复铜陵、池州,遂遣将分讨,而自驻池口,以防遏上流。江州再陷,星吉死之。蛮子海牙与威顺王军俱溃而东。安庆被围益急,卜颜帖木儿即大发帑藏以周之,溃军皆大集,安庆之围遂解。(《元史 卜颜帖未儿传》)
冬十一月,贼悉众寇安庆,水陆并进,上万户蒙古丑厮连破之,轻舟往追,中流矢卒,是月二十九日也。先是丑厮镇江阴,时海内无事,州人王逄谓曰:“太岁在辰,侯当保障一方,战胜,后恐不利。”已而果然。(《梧溪集》)
按;星吉之死,《元史续编》、《平胡录》载在十一月。今以《星吉神道碑》正之。
冬,徽州陷,常万户张珍引兵伏横林,连败之,乘胜深入,常悉平。
至正十三年癸巳(治平三年)三月,卜颜帖木儿复江州。
三月,贼众十万攻池州,卜颜帖木儿命诸将分番与战,大败之,乘胜率舟师以进。五月,与战于望江,又战小孤山及彭泽,又战龙开河,皆破走之,进复江州。(《元史 卜颜帖木儿传》)
五月辛未,江西行省左丞相亦怜真班、江浙行省左丞老老引兵取道自信州,元帅韩邦彦、哈迷取道由徽州、浮梁,同复饶州,蕲、黄等贼望风皆奔溃。
六月,答失八都鲁克复安陆府。
七月壬申,湖广行省参知政事阿鲁辉复武昌及汉阳府。江浙行省平章卜颜帖木儿复蕲州。
七月,卜颜帖木儿进兵攻蕲州,擒伪帅鲁普泰,遂克其城。进兵道士袱,焚其栅,抵兰溪口,歼黄连寨贼巢。分兵平两巴河,于是江路始通。(《元史 卜颜帖木儿传》)
十月丁未,广西元帅甄崇福复道州,诛贼将周伯颜。
十二月,江浙平章卜颜帖木儿等击徐寿辉于蕲水,败之,寿辉遁走。
十一月,卜颜帖木儿与蛮子海牙、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哈临秃、左丞桑秃失里、西宁王牙罕沙军合,而湖广左丞伯颜不花等军皆会。十二月,分道进攻蕲水县,拔其伪都,获伪将相而下四百人,徐寿辉仅以身免。(《元史 卜颜帖木儿传》)
星吉大夫以舟师自安庆征湖广,至湖口,适与蕲、黄红巾遇,风势不利,败绩,死之。红巾遂顺江而下,攻安庆,为义兵所破,大败南还。既而,蛮子海牙中丞复总水军义军南征,破黄连大寨,徐贞逸等遁入黄梅山中及沔阳湖中。官军尽复武昌等处。未几,尽抽军下据庐州,官军势退,而贼势复炽矣。亦怜真班丞相以马步军由江东援江西,至龙兴,逾月而卒。左丞火尔赤总其兵,攻临江,复瑞州,进攻袁州,与欧军相持,数年不决,后卒败亡。(《庚申外史》)
伪将王善陷福州府,巡检刘浚败死。浚子健起兵,诛善。
江西贼帅王善寇闽,破罗源,分两道攻福州。连江县宁善乡巡检刘浚拒之辰山。俄闻福州陷,众多溃去。浚帅其子健进兵,遇贼于中麻,鏖战三时顷,浚中箭堕马,健下马掖之,俱被擒。浚戟手大骂,贼斫其手指尽,次两腕与足。浚骂弥厉,遂割其喉舌而死。健亦以死拒贼,善义之,舍健使瘗父尸。健归,请兵于帅府,弗听。尽散家赀,结死士百人,诈为工商流丐,入贼中。夜半,发火大噪,贼惊扰,自相屠戮,健手斩杀其父者张破四,并擒善及寇首陈伯祥来献,磔之。(《元史 忠义传》、《龙飞纪略》)
至正十四年甲午(治平四年)三月,江西左丞相亦怜真班卒。
江西自道童政治懈弛,亦怜真班至,风采一新,盗贼谋归款。至是卒,所部为之丧气。(《元史续编》)
十二月,诏威顺王宽彻普化还镇湖广。
宽彻普化率领王子及本部怯薛丹,展讨贼立功。十四年,诏复镇武昌,还其金印。(《元史 威顺王传》)
至正十五年乙未(治平五年)正月丁丑,徐寿辉伪将倪文俊复陷沔阳府。
宽彻普化命其子报恩奴、接待奴、佛家奴同湖广元帅阿思南,以大船四十余只,水陆并进,至沔阳攻徐寿辉伪将倪文俊,且载妃妾以行。兵至汉川县鸡鸣汊,水浅,船搁不能行,文俊以火筏尽焚其船。接待奴、佛家奴皆遇害,而报恩奴自死,妃妾皆陷,宽彻普化走陕西。(《元史 威顺王传》)
三月癸巳,徐寿辉兵陷襄阳路。
五月庚戌,倪文俊自沔阳陷中兴路,元帅朵儿只班死之。
七月壬寅,倪文俊复陷武昌、汉阳等路。
蕲、黄贼陷宣州,嘉议大夫、礼部尚书致仕汪泽民死之。
九月己亥,倪文俊围岳州路。
十一月庚戌,贼陷饶州路。
至正十六年丙申(治平六年)正月,倪文俊建伪都于汉阳,迎徐寿辉居之。
三月壬午,徐寿辉复寇襄阳。
丙申,倪文俊陷常德路,总兵官俺都剌遁。
五月丙申,倪文俊陷澧州路。
六月,卜颜帖木儿复池州,以军守之,寻卒。
是年十一月,卜颜帖木儿卒。(《元史 卜颜帖木儿传》)
八月庚申,倪文俊陷衡州路,元帅甄崇福战死。
十二月,倪文俊陷岳州路,杀威顺王子歹帖木儿。湖广参知政事也先帖木儿与左江义兵万户邓祖胜合兵复衡州。
至正十七年丁酉(治平七年)二月,倪文俊陷峡州,破辘轳关。明五珍进陷川蜀诸郡,因据守之。
五月丙申,大明将常遇春克青阳县,赵普胜败走。
遇春遣兴国翼分院院判赵忠、元帅王敬祖等攻池州之青阳县。蕲州徐寿辉将赵普胜出兵来距,敬祖以数十骑冲其阵,阵乱,众兵乘势疾击,遂破之,克其县。赵普胜者,本巢湖水军元帅,初与与俞通海等皆来降,中道叛去,降于寿辉。为人骁勇,善用双刀,人号为双刀赵云。(《太祖实录》)
至正十二年,双刀赵据含山,聚众结水寨,称彭祖家。十五年正月,克彭祖水寨、含山县。十六年六月,院判赵子忠攻池州青山,不克,守贼乃双刀赵。十七年,郎中段兴守铜陵,双刀赵闻兴威名,不敢侵。十一月,院判赵子忠并帐前黑先锋攻青不克俱陷。(俞本《纪事录》)
九月,倪文俊谋杀其主徐寿辉不果,自汉阳奔黄州,寿辉伪将陈友谅袭杀之,友谅遂自称平章。
十二月,明玉珍据成都。
玉珍为文俊守蜀,文俊死,玉珍遂自据之,蜀中郡县皆附。(《平胡录》、《元史续编》)
陈友谅寇安庆,守将余阙拒却之。
十五年,拜阙江淮行省参知政事,仍守安庆。池州赵普胜帅众攻城,连战三日败去。未几,又至,相距二旬始退,怀宁县达鲁花赤伯家奴战死。十七年,赵普胜同青军两道攻城,拒战一月余,竟败而走。秋,拜淮南行省左丞。安庆倚小孤山为藩蔽,命义兵元帅胡伯颜统水军戍焉。十月,沔阳陈友谅自上游直捣小孤山,伯颜与战四日夜不胜,急趋安庆。贼追至山口镇,明日癸亥,遂簿城下。阙遣兵扼于观音桥。俄饶州祝寇攻西门,阙斩却之。乙巳,贼乘东门,红旗登城,阙简死士力击,贼复败去。戊申,贼并军攻东西二门,又却之。(《元史 余阙传》)
至正十八年戊戌(治平八年)正月丙午,陈友谅陷安庆路守将余阙死之。
贼树栅起飞楼,金鼓震地,昼夜不得息。癸卯,贼益生兵攻东门。丙午,普胜军东门,友谅军西门,祝寇军南门,四面蚁集。西门势尤急,阙自当之,徒步提戈为士卒先,孤军血战,斩首无算,而阙亦被十余创。日中城陷,城中火起,阙引刀自刭,堕清水塘中。妻及子女皆赴井死。(《元史 余闽传》)
阙三上宰相书,不达,援兵亦不至,故城陷而死。(《庚申外史》)
友谅义阙之死,求其尸,殓葬于西门之外。(《陈氏事迹》)
四月甲申,陈友谅陷龙兴路,省臣道童、火你赤弃城遁。
陈友谅复攻江西城,火你赤素与道童不相能,且贪忍不得将士心,见城且陷,遂夜遁去。道童亦弃城退保抚州路。贼追者至,遂为所害。(《元史 道童传》)
吴当字伯尚,澄之孙也。陈友谅陷江西诸郡,火你赤弃城遁,当乃戴黄冠,着道士服,杜门不出。友谅遣人辟之,当卧床不食,以死自誓,乃舁床载之舟,送江州,拘留一年,终不为屈。遂隐居庐陵吉水之谷坪。逾年,以疾卒。(《元史 吴当传》)
是岁,陈友谅陷江西龙兴,司徒道童、左丞火你赤、总管安谦弃城从西门走抚州。赃陷瑞州,守臣临江同知、给事中死之,至临江,守臣定住降之,陷吉安,宣差尚书总管海尚书死之,陷抚州,达鲁花赤完者帖木儿被获,义不屈节,死之。(《庚申外史》)
甲午,陈友谅遣王奉国陷瑞州路。己巳,徐寿辉平章陈友谅遣其将赵普胜自枞阳寇池州,陷之,枢密分院院判赵忠被执。
五月壬寅,陈友谅遣康泰、赵琮、邓克明等以兵寇邵武路。庚戌,陈友谅陷吉安路。辛酉,陷抚州路。
六月癸酉,大明中翼右副元帅谢再兴、元帅赵德胜、总管刘贞率兵略石埭县,与陈友谅兵遇,战败之,擒其将钱清、孟友德、张遵道等及部卒四百余人。
八月庚辰,陈友谅兵陷建昌路。
九月乙丑,陈友谅陷赣州路,江西行省参知政事全普庵撒里及总管哈海赤死之。
江西下流诸郡皆为友谅所据,遣其将幸文才率兵围赣,登城拒战凡四月,义兵万户马合某沙欲举城降,普庵撒里不从,遂自刭。城陷之日,哈海赤谓贼曰:“与汝战者我也,毋杀赣民,当速杀我。”遂见杀。(《元史 忠义传》)
十月戊子,元帅罗友贤复取建德县。
时陈友谅将赵普胜既陷池州,又攻建德县,陷之。友贤退军祁门,收集精锐,复出与战,败普胜于葛公岭,斩其万户汪彦章,普胜遁去,友贤遂复取建德。(《太祖实录》)
十一月,陈友谅陷汀州路。
至正十九月己亥(治平九年)正月甲午,陈友谅兵陷信州路,守臣廉访副使伯颜不花的斤力战死之。
十八年,友谅遣王奉国寇信州,号二十万。明年正月,伯颜不花的斤自衢引兵援焉。遇奉国城东,力战,破走之。二月,友谅弟友德营于城东,绕城植木栅,攻我益急。日夜与贼鏖战,粮竭矢尽,而气不少衰。军民食草苗、茶纸,既尽,括靴底煮食之,又尽,掘鼠罗雀,及杀老弱以食。六月,奉国亲来攻城,穴地百所,或鱼贯梯城而上。城陷,伯颜不花的斤力战不胜,遂自刎。(《元史 忠义传》)
三月癸巳,陈友谅遣兵由信州略衢州,复遣兵陷襄阳路。丁巳,陈友谅将赵普胜寇宁国之太平县,总制胡惟贤命万户程允同、义士汪秉叔率乡兵五千击败之。普胜复寇陵阳、石埭等县。大明佥院张德胜与战于栅江口,复破走之。
四月癸酉,大明兵复池州。
初,赵普胜既陷池州,遣别将守之,而自据枞阳水寨,数往来侵掠境上。元帅徐达遣院判俞通海等往击,败之,俘其将赵牛儿等。普胜弃舟陆走。又擒其部将洪钧等,并获艨艟数百艘,遂复池州。(《太祖实录》)
五月,赵普胜破石埭、太平二县,段兴、王卿力战死。
六月,大明佥院俞通海率兵攻赵普胜,不克而还。
诸将患之,上曰:“普胜虽勇而寡谋,友谅挟主以令众,上下之间,心怀疑贰,用计以离之,一夫之力耳。”时,普胜有门客颇通术数,常为普胜画策,普胜尊为谋主。乃使人阳与客交,而阴间之。又致书与客,故误达普胜,普胜果疑客,客惧不能安,遂来归。于是厚待客,客喜过望,倾吐其实,尽得普胜平日所为。乃重以金币资客,潜往说友谅所亲以间普胜,普胜不之觉,见友谅使者辄自言其功,悻悻有德色,友谅由是忌之。(《太祖实录》)
八月辛酉,倪文俊余党陷归州。
九月癸巳,大明元帅徐达败赵普胜,克潜山县。
徐达、张德胜率兵自无为登陆,夜至浮山寨,击走赵普胜部将胡总管,败之于青山,追至潜山界。陈友谅参政郭泰引兵自氵广沙河迎战,德胜复大破之,斩郭泰,获马骡牛畜千余,军资无,遂克潜山县,命詹元帅守之。(《太祖实录》)
七月,上以侄朱文正同徐达、俞通海等水陆进攻安庆,不克。八月,大军由潜山回,遂克无为州。张德胜攻淝州,俞通海青溪口破双刀赵海船。(俞本《纪事录》)
乙未,陈友谅杀其将赵普胜。
初,友谅既忌普胜,又有言普胜欲归于我者,及是,愤潜山之败,友谅益欲杀普胜。乃诈以会军为期,自至安庆图之。普胜不虞友谅之图己,闻其至,具烧羊迎于雁氵义,登舟见友谅,友谅就执杀之,并其军。初友谅与普胜攻陷安庆,令普胜守之。至是杀普胜,即生衅于我。(《太祖实录》)
十月壬申,大明元帅俞廷玉攻安庆,不克,卒于军。
十一月戊辰,陈友谅兵陷杉关。
十二月,陈友谅以江州为都,迎伪主徐寿辉居之,自称汉王。
友谅遣兵略衢州,破杉关,而自引兵至江州,迎寿辉。初,寿辉闻友谅破龙兴,欲徙居之,友谅忌其来不利于己,不从。寿辉不得已而止。至是,寿辉复欲往,友谅遣人止之,不听,引兵发汉阳,十二月至江州。友谅阳出迎,而伏兵于城西门外,寿辉既入,门闭而伏发,尽杀其部属,惟存寿辉,乃以江州为都,奉寿辉居之。友谅遂自称汉王,立王府于城西门外,置官属。自是,事权一归于友谅,寿辉但拥虚位而已。(《太祖实录 徐寿辉本传》)
至正二十年庚子(治平十年)正月,陈友谅兵寇池州,徐达击败之。
友谅既杀赵普胜,即有窥池州之意。上察知之,乃遣常遇春往池州与徐达共御之。使谓曰:“友谅兵至,当以五千人守城,遣万人伏九华山下,俟彼兵临城,城上扬旗鸣鼓,发伏兵往绝其后,破之必矣。”友谅兵至,其来甚锐,直造城下。城上扬旗鸣鼓,伏兵悉起,缘山而出,循江而下,绝其归路;城中出兵夹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生擒三千余人。友谅遣使来曰:“此战非我意,乃巡边者偶战耳。”其矜诈如此。(《太祖实录》)
闰五月丙辰,陈友谅陷太平。
友谅攻城,三日不得入,乃引巨舟泊城西南,士卒缘舟尾攀堞而登,城陷,守将枢密院判花云及院判王鼎、知府许瑗俱死之。(《太祖实录》)
戊午,陈友谅弑其主徐寿辉于采石。
初,友谅之犯太平,挟寿辉以行。既陷太平,志盈满,急谋僭窃。乃于采石舟中,先使人诣寿辉前,佯为白事,阴令壮士持铁挝自后击碎其首,弑之。寿辉死,友谅遂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舁殿中神像颠倒置门外,而僭位其中。群下草次行礼于江岸,又值大雨,冠服皆濡湿,略无仪节,识者知其必无成。(《太祖实录》)
陈友谅乘胜下江南,至太平,弑徐真逸于舟中而自立。既而,大败于金陵,南还后,于江州建都焉。(《庚申外史》)
友谅既杀倪文俊,遂率兵攻金陵,谋篡位,乃勒死徐寿辉于采石。是年五月,友谅既弑寿辉,改大义元年,则天启、天定,岂友谅已不用治平乎。(《平胡录》)
按《元史 顺帝纪》五月丁亥朔,陈友谅弑其伪主徐寿辉于太平路。《实录》载在闰五月陷太平之后,似当以《实录》为正。
●卷四
○汉陈友谅
友谅,姓陈氏,沔阳玉沙县人。治平十年五月,弑其主徐寿辉而自立,僭称皇帝,国号汉,改元大义,在位四年。癸卯八月,死于泾江口。子理立,改元德寿,次年,国亡。
至正二十年庚子(治平十年大义元年)五月丁亥朔,陈友谅弑其伪主徐寿辉于太平路,遂称皇帝,国号大汉,改元大义。已而回驻于江州。
陈友谅,沔阳人,本姓谢,祖千一,赘于陈,遂从其姓。父普才,黄蓬渔子也。友谅幼岐嶷,比长,膂力过人,优于武艺。尝为县吏,不乐。会徐寿辉与倪文俊兵起,慨然往从之,为文俊簿书掾,佐文俊陷诸州郡有功,寻用为领兵,为元帅。(童承叙《平汉录》)
岁乙未,文俊治宫室于汉阳,迎寿辉居之,而专其政柄,友谅心不平。丁酉九月,文俊谋弑寿辉,事觉,惧,奔黄州。友谅因袭杀文俊,并其众,自称宣慰使,寻为平章。明年,率兵陷安庆、池州,又破龙兴、瑞州诸郡。因分遣康泰、赵琮、邓克明攻取邵武,别将取吉安,而自以兵破抚州。八月,破建昌。九月,破赣州。己亥正月,破信州。三月,遣将取襄阳,又出兵寇衢州,遂取杉关。友谅疑其将赵普胜贰于己,杀之。十二月,以江州为都,奉寿辉居之,遂自称汉王。庚子闰五月,友谅挟寿辉犯太平,陷之。既得太平,欲僭号,遂杀寿辉。(《太祖实录 陈友谅本传》)
寿辉死,友谅遂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仍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张定边为太尉。(《太祖实录》)
庚子岁,伪汉王陈友谅杀其君徐真一,称帝于采石五圣庙。友谅,原沔阳人,承平为县贴书,及从为盗,弟兄四五人,专兵为卫。先是,徐虽为君,权皆在倪蛮子,友谅其所部也。倪为丞相,颇骄恣,待其下无恩,陈因与其党袭杀之。其党复谋杀之,事泄,见杀。于是大权尽归于陈,封伪汉王,欲举兵攻台,兵至采石,谋称帝而后下兵,遂遣其党杀徐,引兵攻台,大败而归,营江州为都。(《草木子》)
乙未,陈友谅遣罗忠显陷辰州。
闰五月庚申,陈友谅约兵入寇。
友谅既僭号,乃遣人约张士诚来寇建康。
乙丑,陈友谅引兵东下,大败于龙湾。
陈氏入寇,上召刘基问计,基奋曰:“先斩主降议及奔钟山者,乃可破贼尔。”上用基策,乘东风发伏击之。(《诚意伯传》)
上以康茂才与友谅旧,俾致书速其来。茂才家有老阍,尝事友谅,令赍书往,友谅得书甚喜,问:“康公安在?”曰:“见守江东桥。”问:“桥何如?”曰:“木桥也。”乃遣还,曰:“归语康公,吾即至,至则呼老康为号。”阍者归,具以告。乃命李善长改筑江东桥,又于新河口跨水筑虎口城,以兵守之。命冯国胜、常遇春率帐前五翼军三万人伏石灰山侧,徐达军南门外,杨驻大胜港,张德胜、朱虎帅舟师出龙江关外,上总大军于卢龙山。戒持帜者曰:“寇至则举赤帜,举黄帜则伏兵皆起。”乙丑,友谅引舟师东下,至大胜港,整兵御之。水路狭隘,友谅舟不得并进,遽引退,出大江,径以舟冲江东桥,见桥皆铁石,连呼老康不应,即与其弟号五王者,率舟千余向龙湾,先遣万人登岸立栅。时暑酷热,上衣紫茸甲,张盖督兵,见士卒流汗,命去盖。众欲战,上曰:“天将雨,且就食,当乘雨击之。”须臾,雨大注,赤帜举,上下令拔栅,诸军竞前拔栅。友谅麾其军来争,战方合,雨止。命发鼓,黄帜举,冯国胜、常遇春伏兵起,徐达兵亦至,张德胜、朱虎舟师并集,内外合击,友谅军披靡不能支,溃兵趋舟,值潮退胶浅,卒不能动,杀溺死者无算,俘其卒二万人,其将张志雄、梁铉、喻国兴、刘世衍等皆降。获巨舰名“混江龙”、“塞断江”、“撞倒山”、“江海鳌”者百余艘及战舸数百。友谅乘别舸脱走。张志雄故赵普胜部将,号长张,怨友谅杀普胜,故龙湾之战无斗志,及降,言安庆无守御,可取。上乃命徐达等将兵追友谅,又命俞元帅将兵取安庆。张德胜追及友谅于慈湖,纵火焚其舟,至采石,与大战,德胜死之。冯国胜以五翼军蹙之,友谅与其将张定边出皂旗军号黑旋风者迎战,又败之。友谅昼夜不得息,遂收余兵弃太平遁去。俞元帅遂取安庆。(《太祖实录》)
友谅遣其弟五王,领大船侵应天府龙江城下,城坚堑深,又创“莲花桩”于濒江二里许以拒舰。五王船至,不能近城,移海船于石灰山,攻虎口城;双刀之兵攻龙湾。友谅以其将长张元帅领兵先导。上调常遇春拒长张于龙湾,邵荣拒五王于石灰山,徐达居中应援,数战不利。上调邵荣兵沿江西截战,友谅兵前后不能相顾,遂大败。长张船风急水涌,不能开{封巾},率众俱降。上于石头城山上督战,天晴,占者曰:“今日午时有雨,敌大败。”至其时,大雨如注,顷刻复晴。再战,大破友谅兵,五王仅免,登舟而遁,兵登舟不及,死者不可胜计。其被伤及死横于道者,兵不得行,生擒数万人,俱赦之,旋作水牢羁之,月余死者过半。次日,上遣廖永忠、俞通海领海船溯流袭之,追至三山矶及采石、青沙,连战皆捷。佥院黑张、同知官音奴阵亡。陈氏兄弟率败卒夜奔江州。(俞本《纪事录》)
戊寅,大明克信州。
友谅寇龙江,上命胡大海出兵捣广信以牵制之。王恺谓大海曰:“广信为友谅门户,彼倾国入寇,必以重兵为守,非大将统全军以临之不可。”大海从之,遂克之。(《太祖实录》)
七月乙丑,陈友谅浮梁守将于光等来降。
友谅守浮梁院判于光、左丞俞椿与饶州幸同知有隙,出兵攻之,光等遂遣人来降,命仍守其地。友谅遣其参政侯邦佐攻陷浮梁,光遂轻骑谒上于龙江。(《太祖实录》)
九月戊寅,故徐寿辉将袁国公袁州欧普祥、参政刘敬遣人来降。
友谅闻普祥降于我,遣其弟友仁攻之,普祥与部将刘仁、黄彬战败其众,获友仁,鞭而囚之。友谅惧,乃遣其太师邹普胜与普祥和约,各守其境,普祥乃释友仁归。(《太祖实录》)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大义二年)正月,大明院判朱亮祖率兵击陈友谅平章王溥于饶州安仁之石港,不利而退。
五月,陈友谅将李明道寇信州。
明道闻胡大海在浙东,惧其来援,遣兵据玉山之草平镇,以遏我师。元帅夏德润出兵争之,遂战死。六月,明道攻信州益急,守将胡德济闭城固守,大海率兵由灵溪来援,德济乃出城与明道力战,大海纵兵夹击,大破之,擒明道及其宣慰王汉二。汉二,溥之弟也。朱文忠令二人为书招溥,上命皆仍旧职,用为乡导,以取江西。(《太祖实录》)
七月壬申,陈友谅知院张定边陷安庆,守将俞元帅等奔还建康,太祖怒,俱斩之。
安庆乃长江上流之要地,双刀赵普胜据守。太祖累发兵攻之,不利,后调黑先锋领兵,水陆并进,船至枞阳,普胜于水中暗以铁索横截,柁着索不行,黑先锋及将士皆被擒,陆路军马亦溃散。陈友谅陷太平,杀其主徐寿辉,自称皇帝。友谅与普胜同事寿辉,恐其变,诱执普胜往江州,诛之,别留军马守安庆,太祖克之,命佥院俞伯仲、都先锋程八守之。友谅遣兵复破安庆,俞伯仲与程八遁至龙江,知府谭若季亦遁。中途,闻寇退,复回入城,抚安百姓。太祖命各给弓弦一条自缢死。(《国初事迹》)
八月甲申,大明将邓愈克浮梁。
是月,雄峰翼分院元帅王思诚克番阳之利阳镇,遂会邓愈兵于三洞源,议取浮梁,攻之不下。至是,克之,守将侯邦佐弃城走。于光复攻乐安州,击败友谅总管萧明,擒其万户彭寿等六十余人,遂克之。(《太祖实录》)
癸卯,大明兵取江州路,伪汉陈友谅退都武昌。
时伪汉陈友谅据江州为都。庚寅,上亲率舟师伐陈友谅。先是,李明道至建康,具言:“陈友谅自弑徐寿辉,将士离心,政令不一。骁勇之将如赵普胜者,又忌而杀之,虽有众不足用也。”及安庆之败,遂决意伐之。至是,率徐达、常遇春等各将舟师发龙湾。上御龙骧巨舰,建大旗于前,署曰:“吊民伐罪,纳顺招降。”诸军乘风溯流而上,友谅江上斥堠望风奔遁。戊戌,至安庆,敌固守不战,上以陆兵疑之,敌兵动,乃命廖永忠、张志雄以舟师克其水寨,遂克安庆。长驱小孤,友谅守将傅友德及丁普郎迎降。壬寅,师次湖口,遇友谅舟出江侦逻,上命遇春击之,敌兵退走,乘胜追至江州。友谅亲率兵督战,上分舟师为两翼夹击,大破友谅,获其舟百余艘。友谅穷蹙,夜半挈妻子弃城走武昌。癸卯,我师入江州,获马二千余匹,粮数十万。上遣徐达进兵追之,闻友谅欲出沔阳,战舰拒战,达乃屯于汉阳之沌口以遏之。甲辰,遣兵攻南康,克之。丙申,蕲、黄、广济降。(《太祖实录》)
戊申,陈友谅平章吴宏以饶州降,太祖命仍其官,守饶州。
吴宏,余干州人,仕友谅为江西行省参政,守余干。上取江州,遂全城请降。壬寅,上至龙兴,宏率众来见,遂改邓愈江西参政,命宏代守饶州。下武昌,以功拜中书左丞,后迁亲军指挥。宏涉猎经史,事母至孝,见重于士大夫。(《开国功臣录》)
九月辛亥,陈友谅平章建昌王溥降。
陈友谅弑寿辉于太平,以王溥为宣慰元帅,进攻建昌。(《翁显传》)
溥以其弟汉二被执,又闻友谅失九江,势孤不能支,溥遂与同知郭敬、总管孟兴、元帅孙德寿等遣万户罗康荣奉书来降,上命各复其官,仍守建昌。壬戌,溥复遣检校刘巨川以南丰州及临川、金溪等八县来献。后从克武昌,升资善大夫、中书右丞。洪武元年,兼副詹事,从大将军平山东、河南、燕、冀、陕西,赐文币七表里。三年,论功行赏,升河南行省平章,食禄而不视事,子孙世袭指挥同知。十一年,定诸臣岁禄之数,溥每岁七百五十石,于江西官田内给与,与李伯升、潘元明禄同。(《太祖实录》)
九月二十二日,攻湖广,徐达令右丞薛蹂儿领士卒焚汉阳城沿江舟楫。次日攻城,友谅登黄鹤楼袖手观之,令闭门坚守。达等未备攻具,自寅至午,不克,遂焚城外房屋,大军遂退。二十三日,达领大军船只驻襄、沔,以竹编巨篓,贮砖石于内,填塞坝口,出水高丈余,阔十丈,令桑院判领快船三百余只哨鄂州,至青滩而回,大船旋驻三江口。十一月,大军复上江州,大败五王之兵,杀死被擒者数万。(俞本《纪事录》)
十月戊子,太祖命理问谷继先攻陈友谅兴国路石榴山寨,克之,获寨首严院使及其官属。
十一月己未,太祖命平章吴宏等率兵取抚州,邓克明降,复叛,被获诛之。
邓克明新淦人,自少无赖,恣横乡里。红巾寇陷临江,克明与其弟志明亦聚众而起,依贼帅陈普文,据县之修德、钦风、太子、玉笥四乡,遂陷抚之乐安、崇仁、宜黄等县,自称元帅。陈友谅发兵掠新淦,克明率众归之。友谅以克明为右丞,志明知州事。克明复转掠永丰、宁都、石城、汀州、宁化等县,遂陷建昌,破杉关,掠光泽,道顺昌,以攻建宁,不克,还兵据抚州。是冬,吴宏等率兵取抚州,宏遣人招之。邓愈驻兵临川之平塘,克明欲走新淦,不果,乃伪请降。愈察其诈,潜以兵夜袭破其城,克明乃出降。愈遣志明还新淦,收其故部曲,送克明见上于九江,中途逃归新淦,仍肆劫掠。壬寅正月,上至龙兴城,克明惧不自安,乃诈为商贾,乘小舟至龙兴城下,潜使人觇伺可否为去就。事觉,被执,并获克明,因送建康。是岁,大都督朱文正遣志明从征赣州,志明乃据麻岭、沙坑、牛陂为寨,拒命不行。甲辰八月,常遇春、邓愈计平之,执志明送建康,与克明俱伏诛。克明兄弟凶暴残忍,御众无纪律,所过荼毒,人以邓贼称之。(《太祖实录》)
十二月己亥,陈友谅行省丞相胡廷瑞、子章祝宗遣宣使郑仁杰诣九江约降。
友谅洪都守将胡均美使其子纳款,请禁止若干事,上初有难色,刘基自后踢所坐胡床,上意悟,许之。均美遂以城降。(《诚意伯刘基本传》)
太祖班师,以右相国徐达总大军船只仍驻三江口。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大义三年)正月庚申,大明取江西龙兴诸路。时江西诸路皆陈友谅所据。
正月乙卯,上以胡廷瑞来降,遂伐九江,如龙兴。辛酉,上至龙兴,胡廷瑞、祝宗暨左丞张民瞻、参政廖永坚、枢密同佥康泰、左右司郎中潘有庆等候迎,谒于新城门外,上慰劳之,俾各仍旧官。壬戌,上入城。(《太祖实录》)
戊辰,建昌王溥、饶州吴宏各率众来见,袁州欧普祥遣其子文广来见,令普祥仍以本部守袁州。
王溥以建昌降,率将士赴京居住,自备军食,不支官粮。上令溥于聚宝门外南街住,置立牌楼,号其街曰“宰相街”以宠之。后溥为事毁之。又江西伪丞相胡廷瑞以南昌降,上入城,拜其母以安之。(《国初事迹》)
至正十九年,上遣帐下卫士何必聚往探江西,时袁州守将欧平章年已老,其动静占知之。上问:“汝到袁州有何为记?”答曰:“欧平章门有二石狮,吾断其尾尖。”后克袁州,果然。(俞本《纪事录》)
癸酉,守吉安土军元帅孙本立、曾万中与其弟粹中来降。乙亥,陈友谅平章彭时中以龙泉降。
本立,庐陵人,少无赖,不事产业。红巾乱,起义兵,从元守臣纳速儿丁守吉安。万中兄弟亦聚兵吉水,陈友谅遣其将熊天瑞攻吉安,纳速儿丁战败遁去,万中兄弟与本立遂降。天瑞乃并其军,使其婿徐指挥、吴员外、马断事等与本立、万中同守吉安。本立居徐下,心常不悦。上至龙兴,乃诈与徐谋,请假犒师名,往觇兵势,徐从之。遂与万中、粹中见上纳款。上以本立为江西行省参政,授以银印,万中为都元帅,粹中为行军指挥,俾还守吉安。二月己丑,孙本立等还吉安,秘其纳款事。徐指挥稍觉,谋邀本立等饮,就图之。徐有爱将泄其语于官妓,妓以告本立,本立乃邀徐、吴、马三人至其家,与其属皆登楼,剧饮使醉,而潜去其梯,本立手刃杀之。遂遣人来报,上其军民钱粮之数。(《太祖实录》)
彭时中纳友谅所授银印,上命复其职,别以行省印授之。(《太祖实录》)
三月癸亥,祝宗、康泰叛,攻陷洪都府。
四月甲午,大明右丞徐达等复取洪都。
祝宗走新淦,依邓志明,志明函其首来献。康泰走广信,追兵获送建康。上以其为胡廷瑞之甥,特宥之。(《太祖实录》)
癸巳,陈友谅将熊天瑞寇吉安,大明守将孙本立战败走永新。天瑞复攻破永新,执本立至赣州杀之。友谅使其知院饶鼎臣守吉安。
天瑞,荆州人。初以乐工乘乱聚兵,从徐寿辉攻掠江、湘间。后以陈友谅命攻陷临江、吉安,又攻赣州,凡四越月下其城。友谅命加参政,守赣州,兼统吉安、南安、韶州诸州郡。孙本立之降于我也,遣侄士安攻赣之兴国县,为天瑞子元震所败,天瑞因攻本立,杀之,复据吉安,遣其第三子劫掠山寨,获货财牛羊而归。乃造战舰,扬言欲领兵东下,署其帜曰“无敌”。自称金紫光禄大夫、司徒、平章军国重事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岁癸卯,陈友谅攻江西,檄天瑞以兵来援,天瑞坐观成败,不应命。及友谅败死,乃佯遣其子元震赴援。已而,与彭时中争万安地,以兵相攻。又欲图取广东,乃于南雄造战舰,遣元震攻掠程乡、兴宁、长乐山寨,遂陷韶州,命部将袁仁仲守之。壬辰春,战舰成,率兵数万进攻广州,何贞以兵逆于胥江,一鼓而破,意广东可不战而下。忽天昼晦,大雨如注,雷震其樯,舟不能进。天瑞仰天祝曰:“广州非予所有,则天为霁明,当即日还师。”祝已,天果霁,乃归赣。是年,以兵攻湖南桂阳山寨,皆俘获之以归。王师克临江,天瑞始惧,遣元震筑垒太壶头为备御计。九月,王师至赣,天瑞闭城拒守,常遇春、邓愈乃浚壕立栅以困之。十月,元震窃出觇兵势,遇春亦从数骑出,猝与相遇,元震不知其为遇春也,过之。及遇春还,元震始觉,来袭遇春,遇春遣壮士挥双刀击之,元震奋铁挝以拒,且斗且却,遇春曰:“壮男子也,舍之。”乙巳正月,天瑞援绝粮尽,遣元震出降,天瑞亦肉袒诣军门,遇春送之建康。元震本姓田氏,为天瑞养子,遇春喜其才勇,荐之,授指挥,后复姓田氏。(《太祖实录 熊天瑞本传》)
鼎臣剽悍有胆略,所至毒害,人呼为饶大胆。陈友谅既灭,鼎臣乃守吉安。甲辰八月,常遇春、邓愈兵次吉安,遇春遣人谓之曰:“吾今往取赣,可出城一言而去。”鼎臣不敢出,遣其幼子出见。遇春命坐而饮之,又赠以衣服遣归,曰:“归语而父,将欲何为?匿而不见,吾往矣,不能为尔留,可善自为计。”鼎臣即夜弃城走安福。遇春遂复吉安。鼎臣既走安福,与其党刘颠等仍肆剽掠,邓愈自赣还兵讨之,久不下。乙巳六月,复命元帅王国宝会参政何文辉、黄彬讨之,鼎臣弃城走茶陵,复合浦阳群盗于南峰山寨,与友谅将刘平章寇掠益甚。十一月,国宝出邀击,鼎臣中弩死,余党皆溃散。(《太祖实录》)
五月,陈友谅复侵安庆,大明守将院判赵伯中遁。
九月,大明元帅徐达领兵复平安庆,修城堑,命将士守之,友谅夜遁。
十二月,大明朱文正率兵取吉安,饶鼎臣出走,遂以参政刘齐、陈海同李明道、曾万中、粹中共守之。
至正二十三年癸卯(大义四年)四月壬戌,陈友谅复大举兵围洪都。
友谅忿其疆土日蹙,乃作大舰来攻。舰高数丈,外饰以丹漆,上下三级,级置走马棚,下设板房为蔽,置橹数十其中,上下人语不相闻。橹箱皆裹以铁,载其家属、百官,空国而来。洪都城始瞰大江,上既定洪都,命移城去江三十步。友谅巨舰至,不复得近,乃以兵围城,其气甚盛。都督朱文正乃与诸将分城拒守。丙寅,陈友谅兵攻洪都之抚州门,其兵各载竹盾如箕状,以御矢石,极力来攻,城坏三十余丈。邓愈以火铳击退其兵,随竖木栅。敌争栅,朱文正督诸将死战,且战且集,通夕城完。(《太祖实录》)
友谅亲率“高梢子”战船,兵号六十万围南昌,用云梯等攻具百道进击。朱文正城上发炮石、擂木、火箭,无不破之。(《国初事迹》)
五月己巳,陈友谅将知院蒋必胜、饶鼎臣等复陷吉安。
李明道与曾万中兄弟不协,明道因潜约必胜兵至城下,明道举火为应,开西门纳之。陈海、万中皆被杀,执参政刘齐、知府朱叔华,曾粹中亡走,经其仇家黄如渊里中。如渊本万中部曲,怨万中兄弟虐其家,叛投鼎臣,执粹中送鼎臣,杀之。必胜胁降齐等,齐等不屈。必胜又破临江,执同知赵天麟,亦不屈,俱送友谅。友谅以三人徇洪都城下,仍以明道同鼎臣等守吉安。(《太祖实录》)
甲辰二月,李明道被获,送武昌伏诛。明道,丰城人。家富于赀,乘乱起兵,附徐寿辉,后附陈友谅。及见获于胡大海,上命为行省参政,令与曾万中等守吉安,复叛附友谅。友谅亡,明道走归丰城,剪其须髯,逃匿武宁山中,有茶客识之,缚送武昌。上数其反覆之罪,戮于鲇鱼口沙上。明道有畜犬,为我军携至武昌,见明道被戮,嗥鸣不已,衔聚其肉,跑沙瘗之。上义此犬,命衾葬明道。(《太祖实录 李明道本传》)
癸酉,陈友谅兵陷无为州,知州董曾死之。
寇逼其降,曾抗言不屈,遂缚之,沉于江。(《太祖实录》)
六月辛亥,陈友谅攻洪都,守将赵德胜死之。
五月丙子,友谅复攻洪都之新城门,薛显将锐卒开门突战,斩其平章刘进昭,擒其副枢赵祥,敌兵乃退。至是六月,友谅围洪都,久不克,增修攻具,攻水关,欲破栅以入。朱文正使壮士以长槊从栅内刺之,敌夺槊更进,文正乃命煅铁戟、铁钩,穿栅更刺,敌复来夺,手皆灼烂,不得进。友谅又攻官步、士步二门,元帅赵德胜力御之,中流矢死。洪都被围既久,内外阻绝,乃遣千户张子明告急于建康,还至湖口,为友谅兵所获,伪许友谅诱降,至城下,大呼:令固守。友谅怒,杀之。(《太祖实录》)
七月癸酉,太祖自将救洪都。
时徐达、常遇春等亦自庐州还,上会师纛龙江,舟师凡二十万俱发。(《太祖实录》)
癸未,大明兵次湖口。
友谅围洪都,至是八十有五日。闻上至,即解围东出鄙阳以迎我师。上率诸军由松门入鄱阳。丁亥,遇于康郎山。(《太祖实录》)
戊子,上分舟师为十二屯,命徐达、常遇春、廖永忠突入虏阵,呼声动天地,矢锋雨集,炮炮雷钅訇,波涛起立,飞火照曜,百里之内,水色尽赤,焚溺死者二三万人,流尸如蚁,弥望无际。己丑,焚伪平章舟,刈戮二千余。辛卯,复酣战,虏将张定边素号枭猛,上亲御之,将士皆死战,历一二时。遇春等左右夹击,杀士卒无算。张中矢百余,退,潜保鞋山,不敢吐气。我师亦移据湖口,扼彼喉衿,列栅南北江岸,置大筏中流,水陆戒严,以候其发。(宋濂《平江汉颂序》)
戊子,命徐达等进兵薄战,达急攻,败其前军,获一巨舟而还。俞通海乘风发火炮,焚寇舟二十余艘。指挥韩成、元帅宋贵、陈兆先等俱战死。友谅枭将张定边奋前欲犯上舟,舟适胶浅,遇春从旁射中定边,定边舟始却。通海来援,舟骤进水涌,上舟遂脱。永忠随以飞舸追定边,定边走,身被百余矢。是日,命徐达还守建康。己丑旦,上亲布阵,与友谅战。敌兵舟舰相连,至晡,东北风起,上命以七舟载荻苇,贮火药,束草为人,饰以甲胄,命敢死士操之,乘风纵火,须臾抵敌舟,水寨舟数百艘悉被燔,烟焰张天,湖水尽赤,友谅弟友仁、友贵及平章陈普略等皆焚死。友仁,即所谓五王也,眇一目,有智数,枭勇善战,友谅为之丧气。普略,即新开陈也。庚寅,上所乘舟白,友谅欲并力来攻,夜令诸船尽白其樯,旦视莫能辨。辛卯,复联舟大战,俞通海、廖永忠、张兴祖、赵庸等以六舟深入,敌连大舰拒战,我师望六舟无所见,谓已陷没。有顷,六舟旋绕敌船而出,我师见之,勇气百倍,合战,自辰至午,敌兵大败,旗鼓器仗浮蔽湖面。张定边欲挟友谅退保鞋山,为我师所扼,不得出,乃敛舟自守,不敢更战。(《太祖实录》)
按:《实录》纪戊子之战,张定边直犯御舟,中矢百余而走。《平江汉颂》之《序》则系于辛卯,相去凡四日。《实录》戊子之战,上与遇春舟俱胶浅。及阅《开平神道碑》则系于壬戌泾江口之战,相去凡三十有五日。又《实录》纪辛卯之战,廖永忠等六舟深入。而《铁冠子传》则云:“己丑,战湖中之康郎山,常忠武王深入,虏舟数四围之,佥以为不可救。”上曰:“勿忧也,亥时当自出。”如期果出,连战辄大胜。伪五王陈友仁及将士溺死者无算。辛卯、己丑,相去又三日。三文皆出宋学士手笔,不知何以与国史错互如此,更相考之。
大明兵泊柴棚。明日,泊左蠡。友谅二金吾将军率所部来降。
我师移舟泊左蠡,友谅亦移兵出泊潴矶,相持者三日。先是,友谅数战不利,右金吾将军欲焚舟登陆,直趋湖南,谋再举;左金吾将军请决战。友谅兵败,乃曰:“右金吾之言是也。”左金吾惧及祸,遂来降,右金吾亦从之。友谅兵力益衰。上移书告之曰:“曩者公犯池州,吾不以为嫌,生还俘虏,将与公为约从之举,各安一方,以俟天命。公失此计,乃先与我为仇,我是以破公江州,蹂蕲、黄、汉、沔之地,因举龙兴十一郡,奄为我有。今又不悔,复起兵端,困于洪都,败于康山,杀其弟侄,残其兵将,此逆天理、悖人心之所致也。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顿兵弊甲,与吾相持。以公之狂暴,正当亲决一战,何徐徐随后,若听吾指挥者,无乃非丈夫乎?”友谅怒,留使者不遣,建金字旗,周回巡寨,令获我战士皆杀之。上命悉出所俘,视有伤者,赐药遣还。又令祭其弟侄及将士之战死者。(《太祖实录》)
大明兵出湖口。
我师遂出湖口,命遇春、永忠诸将统舟师横截湖面,邀其归路。又令一军立栅于岸,控湖口者旬有五日,友谅不敢出。上又移书与之曰:“昨兵泊潴矶,尝遣使赍记事往,不睹使回,公度量何浅浅哉!大丈夫谋天下,有何深仇?江淮英雄,惟存吾与公耳,何乃自相吞并?公之土地,吾已得之,纵力驱残兵来死城下,不可再得也。设使公侥幸逃还,益宜修德,勿作欺人之寇,却帝名而待真主。不然,丧家灭姓,悔之晚矣。”友谅忿恚不能答。上遣裨将攻蕲州及兴国,克之。(《太祖实录》)
八月,大明兵与伪汉兵大战于鄱阳湖,陈友谅败绩而死。其子理自立,仍据武昌为都,改元德寿。
八月,虏食尽,遣舟五百艘掠粮都昌,又为我大将所获。壬戌,虏计穷,冒死突出,将上趋九江。上命诸将一时俱合,其大战如戊子,自辰达酉,督战益急。友谅中飞矢毙于舟中。癸亥,降其众五万,上命释之,不戮一人。(《平江汉颂序》)
壬戌,友谅穷蹙,欲奔还武昌,乃率楼船百余艘趋南湖嘴,为我师所遏,遂欲突出湖口,上麾诸将邀击之。我舟与敌舟联比顺流而下,自辰至酉,力战不已。至泾江口,泾江之师复击之。未几,有降卒来奔,言友谅在别舸,中流矢贯睛及颅而死。诸军闻之,大呼喜跃,敌众大溃,擒其太子善及平章姚天祥等。明日,友谅平章陈荣、参政鲁某、枢密使李才、小舍命、王副枢、贾佥院及指挥以下,悉以其楼船军马来降,得士卒五万余人。太尉张定边及杨丞相、韩副枢乘夜以小舟窃载友谅尸及其子理走武昌,追之不及。定边等至武昌,复立理为帝。(《太祖实录》)
陈友谅与大兵战鄱阳湖,中箭死。友谅篡徐真逸,僭号大汉,改元天定、大义,至是亡。(《庚申外史》)
友谅攻龙兴久不下,台兵至,合战鄱阳,前后相持者八十余日,大战者五六,死者六、七万人。兵既不支,欲退出湖口,为流矢所中而卒。(《草木子》)
先是三月,徐达领大军攻庐州,老左坚守,不克。围至七月,陈友谅亲率大船进鄱阳湖来侵,徐达弃围援之。上亲领舟师往征,衣甲、铠仗、旗帜、火炮、火铳、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枪、大小将军筒、大小铁炮、神机箭及以芦席作圈,围五尺,长七尺,糊以纸布,丝麻缠之,内贮火药捻子及诸火器,名曰“没奈何”,用竿挑于头桅之上,两船相帮,燃火线,烧断悬索,“没奈何”落于敌船舟中,火器俱发,焚毁无救。上敕相国徐达、平章常遇春为前锋,平章廖永忠、俞通海为左、右翼,余船列帮而进。上以所乘船如征江州之势,令愈严肃,师愈鲜明,舟愈齐整。戒将士曰:“昼则视旗帜,夜则视灯笼,远则聆信炮,近则听金鼓。”以翱、翔二船为左右副,以风斗快船为前导,大小船只相继而进。兵至左蠡,旌旗蔽日,金鼓震天,帆幔遮水,衣甲耀日,遥列数百里。友谅后继之船,尽被俘获。江西守将朱文正,邓、薛二参政,率军力战,友谅将士不能近城。闻我援兵至,弃围赴战。友谅战船涂红为号,大者容三千人,中者容二千五百人,小者容二千人,其船以灰麻念底,葛与两厢头尾不念,或谓友谅曰:“何止念底?”友谅曰:“此一去船,何须尽念?”以致友谅战船皆不及上船之坚。以白、红分两军。陈氏之兵曾经龙江、江州、湖广三处大败,善战者损折,却于湖、潭、荆、襄等处征田夫市子,三丁抽一为军,号曰“蓬合”,且十人无二三惯战。及船相帮,望见白船水上周旋迅疾,旗帜、帆幔、衣甲、器械,又闻金鼓铳炮之声,魂魄俱丧,安能操戈执弓哉。友谅惟恃巨舰,未知军心念怯。白船往来湖中,仰而射红船;红船坚驻,不便转动。一日攻数次,白船轮次而战,红船军力疲倦。七月二十一日大战,红船焚溺二十只,烟焰障天,咫尺不能辨,声震山谷,军浮水面,波浪漂没。白船亦被火裹焚者七只。红船将士焚溺者殆六万人,白船焚溺者七千余人。余船相帮,红船被白船相撞,即为碎薪。是日,友谅之弟五王溺水而死,将士浮水求救者蔽水面,上遣快船济之。次日,上设太牢、少年遣使致祭五王之柩于军中,友谅亦以礼遣归。又数日,上遣人赍书诣友谅,约出江决战,友谅允。红船欲出湖口,恐白船袭其后,遂让白船先出。上遂令江西之船坚拒黄泥州及樵市,令谕将士曰:“我船出了湖口,便占上流埠岸,选精锐马步兵登岸待战,风斗快船舣岸排列,海船依次排江中。”次日,遂行。白船尽出,红船方行。白船正出之时,红船不敢追袭者何也?大船泊浅,小船兵锐故也。红船出到湖口,牵埠俱被白船已占,值西风大作,红船之势高距,顺流如箭而下,无所措手足。流至泾江口,抛五铁锚始住。两军相望二十余里。上指谓都督仇景福曰:“那红船何人的?”景福对曰:“陈氏所乘。”上曰:“我提百万兵,数千里远来除暴,荷天以此子付我掌中,此机不可失。”渝达等曰:“平暴定乱,正在今日。”遂令将士各措火器、兵杖、衣甲于所立信地。二十四日,上于所乘每号船头敕曰:“将士勿动!”捧香炉拜,祝曰:“黎民被难数十年,吾今除暴解纷,实天之。克此奸雄,四方宁息,汝等士卒,俱令富贵,今当尽心,以报天意。”即拔剑敕曰:“交锋之际,擅离信地,不用心者斩!”遂令钉其水门平基,撤其上下木梯,拽搐两厢悬铃,兵皆倒身摇橹,又值西风顺水,船下如箭。比至红船三百步间,箭铳、将军筒、标叉俱发如雨,红船将士无所躲避,仅以板牌遮身,或伏匿,或趋走,无出视者,白船竟过矣。上命亲军指挥康茂才率二十八宿令船水牵挽船而上十五里许,顺流再下,红船将士望之如山崩。友谅度不能支,出首箭窗中呼从船,而白船已至,箭铳齐发,友谅左太阳中箭。须臾,陈氏之卒泅水报曰:“友谅死矣!”上传令曰:“友谅已中箭死,兵船将士,敢有擅杀一人者斩!”陈氏将士闻之,全船来归者相继不绝。友谅尸已为近侍窃载遁于湖广矣。其部下省院官及八阵指挥率领海船再战,俱不胜而降,辎重尽为俘获,惟知院蟒张海船不战而遁,向友谅所谓“一去船”者,今果验矣。所获战船,上下左右箭刺如猬。上大悦,谕众曰:“友谅中箭而死,将士之功,胜于赤壁走曹操远矣。稠人难辨射死者,均给重赏,以劳汝等。”次日,上执炉焚香,朝天拜祝曰:“异日天下一家,与汝等巴都儿共享富贵,教汝都做大官。”拜毕,上于船楼上设金椅,坐定,保驾都督仇景福率八枝壮士一千三百人称万岁,谢恩,遂设大筵,即命班师。后至王宫,以在船一千三百人罗于两庑下,赐以酒肉,恣其醉饱。次日,每人给以金龙宫段一表里,冬夏布五匹,银五两,麦各五石,铜钱六千文,省、府、卫及千百户、镇抚等官给赐各有差。
友谅解南昌围,退出康山,与太祖大战。太祖颇惧,问刘基:“气色如何?”基曰:“我兵必胜之气,当力战。”及友谅中流矢死,太祖谓基曰:“我不当有安丰之行,使友谅乘我之出,京城空虚,顺流而下,捣我建康,我进无所成,退无所归。友谅不攻建康而围南昌,此计之下者,不亡何待!”乃知天命有所归也,遂班师。(《国初事迹》)
友谅有权术,兵强一时,及弑主称帝,群下多不服而叛,遂至灭亡。死时年四十四,自称帝至死,仅四年。友谅之初起也,其父甚恐,曰:“汝一捕鱼儿,欲图大事,吾不愿也。何不守汝故业?”友谅曰:“昔有术者观先世葬地,谓我后当富贵,今正其时。”及稍贵,遣人迎其父,父曰:“汝不听吾言而起事至此,吾惧不能免。”至是果败。(《太祖实录 陈友谅本传》)
甲子,大明遣兵追陈理于武昌。
九月丁卯,太祖发湖口,还建康。壬午,太祖命李善长、邓愈留守建康,复率诸将亲征陈理于武昌。
十月壬寅,上兵至武昌。
十二月丙申,太祖发武昌还建康。
上率马步舟师,水陆并进,命遇春等分兵立栅,围武昌。又于江中联舟为长寨,以绝其出入之路,分兵徇汉阳、德安诸郡。上还建康,命遇春总督诸将守营栅,谕之曰:“彼犹孤独处牢中,欲出无由,若来冲突,慎勿与战,久当自下也。”(《太祖实录》)
是年十月,湖广伪姚平章、张知院阴遣人言于扩廓帖木儿,设计擒杀伪汉主陈理及伪夏主明玉珍,不果。(《元史》)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德寿元年)正月丙寅,大明李善长、徐达等奉太祖为吴王。
二月乙未,太祖以诸将围武昌久不下,复亲往视师。
先是,张定边潜遣卒夜由观音阁缒城走岳州,告其丞相张必先使入援。必先去城二十里,军于洪山。上命常遇春率精锐五千,乘其众未集,击之,遂擒必先。必先骁勇善战,人呼为泼张,城中倚以为重。乃缚至城下示之,必先亦呼定边曰:“吾已至此矣,兄宜自图。”定边气索不能言。武昌城东南有高冠山,下瞰城中,傅友德一鼓夺之,城中益丧气。后数日,上乃遣友谅旧臣罗复仁入城谕降,复仁至城下号哭,理招之入,复仁相持痛哭,乃谕以上意,理与定边遂请降。(《太祖实录》)
台兵攻围武昌,一年不拔,泼张以潭、岳兵赴援,兵败见执,遂俱降。(《草木予》)
二月,友谅将知院泼张领精兵数千援湖广。上命达率兵数千败之,俘军一千余人。每四人共用麻编头发木桩钉于鹦鹉州上。是夜雨雪,迨晓,死者过半,宥泼张而羁之。洪武三年,邓愈克河州,班师,至渭源,泼张参政心怀叵测,上遣人赍密旨于愈,即时斩之。(愈本《纪事录》)
癸丑,陈理衔璧肉袒,率其太尉张定边等出降。
理至军门,俯伏战栗,不敢仰视。上见其幼弱,起挈其手,曰:“吾不尔罪,勿惧也。”命宦者入其宫传命,慰谕友谅父母。凡府库储蓄,令理悉自取之。遣其文武官僚以次出城,妻子资装,皆俾自随。友谅兄友才亦降。友才所谓二王者也,友谅命与左丞王忠信守潭州,遣忠信来援武昌,战败而降。上授忠信参政,仍守潭州。友才闻其降而复来,率兵拒于益阳之高山,忠信巽词开谕之,于是友才亦降。与其子大俱送建康。(《太祖实录》)
以陈理祖父及所生母并伯、叔、后、妃、嫔、宦载赴应天府。纳友谅次姬为妃。命左丞周德兴守其城。(俞本《纪事录》)
太祖至建康。丙寅,封陈理为归德侯,下令谕告中外。
封友谅父普才承恩侯,理归德侯,友谅弟友富归仁伯,友直怀恩伯,弟友仁追封康山王,命有司塑像岁祀焉。后普才削除,理徙高丽。(《平汉录》)
徙归德侯陈理于高丽。
洪武五年正月,归德侯陈理、归义侯明升,居常郁郁不乐,颇出怨言。上闻之,曰:“此童儿辈,言语小过,但恐为小人瞽惑,不能全始终,宜处之远方,则衅隙无自生,可始终全保矣。”于是,徙之高丽,遣元枢密使延安答理护送而往,仍赐高丽国王纱罗文绮四十八匹,俾善待之。(《太祖实录》)
高岱论曰:友谅之勇略,虽或未及项羽,而犭票性狡悍,出没飘忽,大困而不馁,屡踬而复振。观其龙江败归,还袭安庆;九江之失,疾奔武昌。及徐达召还,不旋踵而有江州之入。是皆败衄之后,旬日之间,而能陷城摧敌,其能开拓封疆,奄有荆、楚,亦一时之雄也。惜其昧强弱之势,失先后之著,据形胜之地,不能进取襄、邓,以窥中原;昧观衅之法,漫焉轻涉龙江,已取覆败。及我方有安丰之后,金陵空虚,则又老师洪都而不为扼捣之计。用兵之道,当如是乎?岂可尽委天命耶!然我圣祖之所以得专力于友谅者,则以士诚之乏远图耳。鄱阳之战,亟命徐达归守,友谅既殂,不肯直捣武昌,而还师再举,皆恐东吴之乘其后也。区区戎简辈,一老书生,焉足以知圣算哉!
●卷五
○夏明玉珍
玉珍,姓明氏,随州人。至正二十二年,自称皇帝,国号大夏,改元天统,在位五年,丙午二月卒,寿三十六。子升立,改元开熙,在位六年,国亡。
至正十一年辛卯(天完治平元年)冬,随州人明玉珍起兵于青山。
蜀有明氏,一曰氏,名玉珍,随州玉沙村人也。家世以农亩为业,母梦与神通,遂娠而生,有异相,身长八尺,目有重瞳,少负大志,区区田务不屑为也。性刚直,乡里有讼,皆往质焉。辛卯,兵起颍、蔡间,因部署诸乡豪屯青山,修栅治城,以保乡里,有众十余万人,众遂推为屯长。(新都杨学可编《明氏实录》)
徐寿辉起蕲水,玉珍与里中父老谋避兵,父老曰:“足下素刚直,能集壮勇,保全乡里,是所望也。”玉珍于是招集乡人,得千余,屯于青山,结栅自固,众推玉珍为屯长。(《明玉珍本传》)
重庆号眼子,先沔阳人,瞎一目,为巡司弓兵牌子头,随倪蛮子为盗。(《草木子》)
至正十三年癸巳(天完治平三年)十一月,徐寿辉以明玉珍为征虏大元帅。
癸巳冬,徐寿辉使人招玉珍曰:“予起兵举义,期逐胡虏,以靖中夏。若归,共图大事;不来,且先诛之。”玉珍惧,且欲保乡里,不得已从焉。寿辉待以殊礼,授统兵征虏大元帅,仍领所部,益兵俾镇沔阳。时元将哈林秃为患洞庭,玉珍与连战湖中,为流矢中右目。(《明氏实录》)
寿辉攻陷荆、湖州郡,遣人招玉珍曰:“早降,共富贵;不来,举兵屠之。”玉珍惧,遂降寿辉,俾为元帅,益兵俾镇沔阳。与元将哈麻秃连战湖中,流矢中右目。(《太祖实录 明玉珍本传》)《平夏录》云:“人呼为瞎子。”
按:《明氏实录》纪寿辉招玉珍在癸巳十一月,但云:“寿辉都汉阳,玉珍归之。”则误也。寿辉以壬辰春陷汉阳。癸巳五月,阿鲁辉复汉阳。乙未七月,倪文俊复陷之。至丙申冬,寿辉方都汉阳。癸巳十一月,尚在蕲也。玉珍之归天完,定在辰、巳两年,其详不可考矣。
至正十七年丁酉(天完治平七年)二月,倪文俊陷峡州,破辘轳关。明玉珍又进陷川蜀诸郡,因据守之。
二月甲戌,倪文俊陷峡州。诏以高宝为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将兵取中兴,不克。贼遂破辘轳关。是岁,倪文俊陷川蜀诸郡,命伪元帅明玉珍守据之。(《元史 顺帝纪》)
玉珍既镇沔阳。甲午秋,沔阳水涝连岁,民采芰鱼而食。乙未夏,玉珍将兵万余,驾斗船五十艘,上夔府哨粮。时夷陵属天完参政姜珏镇守,玉珍溯流至巫峡贸粮,皆满载,蜀人亦不知扰也。丙申冬,玉珍自巫峡将还,先是元四川行省右丞相完者都镇重庆募兵,辰州人杨汉者,元义兵元帅也,以精兵五千屯西平寨。丁酉春三月,汉以兵至重庆,屯江北,完者都诱汉来谒,席间杀之,欲并其军。汉将士谋复仇,不克,乃掳船下流,适遇玉珍于巫峡,诉其事,且言:“重庆城中兵备单弱,完者都与左丞相哈麻秃两不相下,若回船出其不意攻之,取重庆如反掌耳。”玉珍犹豫未决。万户戴寿曰:“鸟困投林,人困投人,且明公备兵沔阳,为民也;哨粮于蜀,亦为民也。不若分船为二,以其半载粮还沔以济荒,以其半因汉兵以攻重庆,事济则据之,不济则掠其财物以归,何损也?且此兵之出,窥陇、蜀,据上流,保荆、襄,开粮道,一举二得,幸勿他虑。”玉珍从之,遂率兵至重庆。时蜀中承平日久,忽斗船大集,远近骚动,完者都夜遁果州,哈麻秃出战,被执。父老迎玉珍入城,玉珍禁止侵掠,城中按堵如故。旁近降者,络绎不绝。遣使献哈麻秃于寿辉。是岁秋,寿辉以玉珍为陇蜀省右丞。(《明氏实录》)
丁酉春,倪文俊陷峡州,令玉珍以斗船五千艘掠粮川、峡间。时四川行省右丞完者都、左丞哈麻秃募兵重庆,义兵元帅杨汉闻之,率兵五千自西平寨至重庆,屯兵江北,单骑入谒。完者都欲图其兵,置酒饮汉,酒酣,欲杀之。汉觉,脱身走归营,将士皆怒,遂放船下峡,投玉珍。玉珍因之袭破重庆。(《太祖实录 明玉珍本传》)
按:《实录本传》载哨粮事在丁酉春。又云:杨汉走归。与《平夏录》、《明氏实录》互异,俟更考之。
十二月丙戌,徐寿辉将明玉珍据重庆路。
初,倪文俊陷川蜀,命玉珍守御。文俊死,玉珍遂自据成都。(《元史续编》)
是年九月,玉珍访求儒硕,有陈隐君者,居五峰山中,玉珍以万户告身招之,不至。(《明氏事迹》)
至正十八年戊戌(天完治平八年)二月,明玉珍遣兵劫乌牛山寨,袭破嘉定城,又亲率众攻克大佛寨。自是蜀中诸郡县皆下,尽有川蜀之地。
戊戌春,完者都自果州率兵至嘉定,屯于大佛寺(一名凌云寺),规复重庆。玉珍遣义弟明三领兵御之。明三者,黄陂人也。智勇过人,玉珍宠爱之,妻以弟妇,称为明三(一曰三奴),后复姓名曰万胜。明三攻嘉定,夜遣军人陈夜眼缘城劫乌牛山寨,捣嘉定城,皆破之。惟大佛寨未下,相持越半载,玉珍亲率兵攻之,旬日,完者都兵内溃,入之。赵资者,行省参政也,与完者都、平章郎革歹同守嘉定,明三陷嘉定,时完者都、郎革歹先遁,惟资守大佛。明三执资妻于江岸以招资,资嘻曰:“痴妇胡不死,汝不见平章妇乎!”平章妇者,郎革歹妻,城陷时赴水死。语毕,以强弩射杀妻,复欲射其子,为众拥去,乃止。已而大佛陷,资亦遁。三人者会于龙州,谋兴复,为游兵执至重庆。玉珍欲用之,馆之治平寺,使人谕意,三人曰:“国破家亡,祈速死耳!”玉珍犹欲生之,时传赵参政兵将至,遂同斩于大十字街。蜀人谓之“三忠”。玉珍以礼葬之。(《平夏录》)
春二月,完者都自果州来,会蜀省平章郎革歹、参政赵资率兵屯嘉定州,谋取重庆。玉珍遣义弟明三领兵溯流围攻嘉定,未克,相守半载,玉珍兵驻泸州。己亥,玉珍亲领兵至嘉定围之,令明三率锐兵直趋成都。时元行省平章买奴、参政韩叔亨为青城(一作青中)贼所执,城中窘迫,惟都事薛元理署省事,守省兵皆新募者,闻明兵至,皆惊溃。明三领兵入省中,虏郎革歹、赵资妻子,顺流而归。郎革歹妻谓舟中人曰:“吾家祖宗三世,受羊皮宣命,吾为平章夫人,义不受辱。”自投于江。明三以赵资妻见玉珍,玉珍待之以礼,曰:“执政乃吾中国人,何故反为胡虏守战。夫人能招使降,当裂土以赠。”翌日,两军会战,玉珍驱资妻子临阵,谓资曰:“妾与锁儿受擒于此,明公甚以礼待,参政念结发之情,救母子之命。”言既号泣。其子亦大呼。两军观者泪下。资驻马执弓厉声曰:“痴妇不死何待!”乃引弓发矢中其胸,殪之。又欲射其子,众以盾护之,乃免。玉珍挥兵勇进,分左右二翼袭之,元兵大败,遂生擒完者都、郎革歹、赵资至重庆,戮于大十字街,以礼葬之。(《明氏实录》)
按:《实录本传》及《平夏录》不载玉珍遣明三攻成都事,又皆载于戊戌年而不及己亥,皆纪载之阙略也。又按:《元史 顺帝纪》:“辛丑五月癸丑,四川明玉珍陷嘉定等路,李思齐遣兵击败之。”《实录本传》载在戊戌岁,则相去四年矣。玉珍之绝友谅称陇蜀王在庚子岁,而《元史》记于壬寅五月。其称帝改元在壬寅岁,而《元史》记于癸卯正月。至玉珍之攻陷云南在癸卯十二月,而《元史》记于壬寅之三月,其错互不一如此。盖《元史》修于我洪武元、二两年,陇蜀未入职方之时,而《实录》则平夏之后,本其载记而存之也。断当以《明氏实录》为正。
至正十九年己亥(天完治十九年)秋,明玉珍遣使贡于徐寿辉。
时陈友谅矫寿辉命使玉珍会兵建康。(《平夏录》)
十二月,陈友谅以江州为都,迎伪主徐寿辉居之,自称汉王。
至正二十年庚子(天完治平十年)闰五月戊午,陈友谅弑其主徐寿辉于采石。
明玉珍为徐寿辉立庙,绝陈友谅不与通,遂自称陇蜀王。
庚子夏,友谅弑寿辉自立,玉珍曰:“陈友谅、倪文俊同在徐朝为臣子,今弑逆,予当讨之。”遂令莫仁寿领兵守夔关,绝不与通。立寿辉庙于城南,春秋奉祀。众推玉珍为陇蜀王。(《平夏录》)
玉珍攻四川,陷成都,杀戮既尽,退居重庆。陈矫徐命使会兵建康。既而愤陈之弑逆,竟引兵归,曰:“汝能为帝,我岂不能帝耶!”据有全蜀之地,绝不与陈通。(《草木子》)
二十二年五月辛未,明玉珍据成都自称陇蜀王,遣伪将杨尚书守重庆,分兵寇龙州、青州,犯兴元、巩昌等路。(《元史 顺帝纪》)
玉珍为陇蜀王,因下令曰:“胡元运去,中国豪杰并起而逐之。予本乡农,因乱为众所推,殆自为保,岂为图人。迩者,义兵一起,群丑底宁,湖、湘向化。顾兹蜀地,久被青巾之乱,莫有为之剪除者。予奉天诛罪,岂能自安,已经殄殁凶徒,幸尔坐收全蜀。是乃天意,夫岂人谋。方今图为画一之规,与民共享太平之治。诚恐百姓不知,以予为争地杀人之师,非吊民伐罪之举,予取尔蜀于青巾之手,非取诸元。尔辈亦当复见中华文明之化,不可安于胡元之陋习也。更宜洗心从治,慎勿取恶招尤。”(《明氏实录》)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四月,玉珍以刘祯为参谋。
戊戌岁,玉珍攻完者都,道出泸州,宣使刘泽民曰:“此间有刘祯者,字维周,历官大名路经历,元进士也。有文章,能政事,避青巾李喜之乱,隐居方山,盍往见焉?”玉珍曰:“可与俱来。”泽民曰:“此可就见,不可坐致也。”明日,遂往见之,与语时事,玉珍喜曰:“吾得一孔明也。”延至舟中,即舟中拜为理问官,朝夕图议,预谋政事。至是,擢为王国参谋。朝夕侍讲书史,裁决政务。祯屏人从容说玉珍曰:“今天下大乱,中原无主。西蜀形胜之地,沃野千里,东有瞿塘可以达江左,北有剑门可以窥陇右。自遭青巾之虐,民物凋耗,明公加意抚绥,民幸苏息,人心归附,天命可知。且陈友谅弑主自立,明公必不肯听命也。此时若不称大号以系人心,部下将士皆四方之人,或思其乡土而去,明公尚难以自保全蜀,况欲图天下乎?”弗听。明日,祯又言,戴寿、张文炳力赞之。声息已彰于外,说服者多,玉珍不得已,乃咨谋于众,其议始定。(《平夏录》、《明氏实录》)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夏天统元年)春三月己酉,玉珍自称皇帝,即位于重庆,国号大夏,纪元天统,立妻彭氏为皇后,子升为皇太子。
壬寅三月己酉,明玉珍称帝于重庆。(《太祖实录》)
二十三年癸卯正月壬寅朔,四月,明玉珍僭称皇帝,建国号曰大夏,纪元曰天统。(《元史 顺帝纪》)
壬寅春三月戊辰,祭告天地,即皇帝位,建都重庆,国号大夏,改元天统,诏曰:“天生斯民,必立司牧,夏、商、周之迭运,汉、唐、宋之继统,其来远矣。元以北狄污我中夏,伦理以之晦冥,人物为之消灭,咸云天数,敢谓人谋。迩者子孙失道,运祚衰微,上天有命,示厌弃之机;豪杰乘时,兴驱逐之策。惟我家国,肇迹湖、湘,志欲除暴救民,聊尔建邦启土。成汤七十里,盛德已振于三巴;历数八百年,神功终收于一统。上承天命,下顺民心,谨以壬寅年三月初二日祭告天地、祖宗及屡代帝王,即皇帝位,国号曰大夏,其以今年为天统元年。于乎!恭行天罚,革彼左衽之卑污;昭显茂功,成我文明之大治。尚赖远迩豪杰,勿吝嘉谋,庶几大小臣工,协登伟绩。”(《明氏实录》)
立郊社,祭以春秋。追帝其四代,立庙,祭以四时。
分蜀地为八道。
仿周制,设六卿。
即日以戴寿为冢宰,万胜为司马(即玉珍义弟明三,至是复姓名为万胜),张文炳为司空,向大亨、莫仁寿为司寇,吴友仁、邹兴为司徒,刘祯为宗伯。
置翰林院。
以牟图南为承旨,史天章为学士,太子升朝夕受学焉。
内设国子监,教公卿子弟。外设提举司、教授所,教养郡县生徒。府置官曰刺史,州曰太守,县曰县令。
设科举,策试进士。去释、老二教,而专奉弥勒。
立进士科,八道乡试,充贡有司。次年会试,宗伯廷试,分立及第、出身。去释、老,并弥勒佛堂。(《明氏实录》)
夏,始定赋税,十取其一,农无力役之征。
秋,廷试进士,赐董重璧等八人及第,余皆出身有差。(董重璧,《实录》作重璧,《明氏实录》作董璧。)
置雅乐。
置奉天征虏大将军府于汉中,以进取陕右。
置奉天征蛮大将军府于夷陵,以进取友谅。
冬,遣司马万胜领兵出汉中,攻剌踏坎,侯普颜达失平章败走,获其人马万口。
复遣司马万胜等率兵攻云南。(《平夏录》载在癸卯春,似误。)
胜兵由界首入,司寇邹兴由建昌入,指挥芝麻李由八番入。胜兵不满万,皆以一当十。(《明氏实录》云:胜兵十一万。)
至正十三年癸卯(天统二年)三月,万胜兵至云南,梁王孛罗帖木儿(一名把都)及云南行省廉访司官先二日弃城走,退保金马山(一曰皆走楚威),胜入城据之。
三月初八日,胜兵抵云南屯兵金马山,邹、李皆不至。梁王孛罗、云南省廉访司官先二日皆走。胜遣使四方告谕招安,继日赍宣牌面纳降,降者不可枚举。(《明氏实录》)
邹、李兵不至,胜遣使四出招谕,降者日至,即遣侍中杨源表闻,获其众以献。表曰:“圣德孔昭,诞受维新之命;王师所至,宜无不服之邦。大军既发于三巴,逾月遂平乎六诏。穷只交贺,远迩同欢。恭惟皇帝陛下,勇智如汤,文明协舜,既念中华之贵,反为左衽之流。矧在位之贪残,致生民之困踣。恭行天罚,遂平定乎多方;礼顺人情,即进登于五位。[A13J]兹南诏,邻彼西戎。藩公挟便宜行事之文,专任佥壬,滋其饕餮;守宰无恻怛爱民之意,肆为虐政,害彼黔黎。下诏扬庭,出师讨罪。初临乌撒,蛮酋纳款以供输;继次马隆,敌众望风而奔溃。遂由驿路,踏入滇池。士民冒雨以争降,官吏叩头而请罪。一毫不染,万室皆安。胜等愧以庸才,钦承威命,凡此大勋之集,断非小器之能,皆圣人大庇之洪休,抑诸将效劳于忠力。深入不毛,臣愧偶同于诸葛;诞敷文命,帝德齐美于有虞。”此邹兴之所撰也。(《平夏录》)
四月,万胜引兵还重庆。
胜兵之入云南也,邹兴、芝麻李尚未至。梁王不意胜兵奄及,故弃城遁。及梁王之傅大都率兵出侦敌,获胜部将姬安礼,问:“胜兵几何?”曰:“八千。”于是,大都会大理段平章兵击胜,杀伤者过半,胜以孤军深入,约兵未至,而战士多中伤,遂引兵还,所过暴掠为民患。玉珍不能制。上闻,遗书谕之。(《太祖实录,明玉珍本传》)
四月,梁王下王傅官大都领兵来攻城,万胜领兵回哨援之,胜败于关滩。时招安元帅姬安礼被执至行邸,问:“兵多寡?”曰:“八千。”于是,大都命集于大理。是役也,胜以孤军不可深入,士多战伤,乃留逮水元帅府千户聂瑾率领八千人与大都拒守,遂引兵还重庆。(《明氏实录》)
二十二年三月甲寅,明玉珍陷云南省治,屯金马山,陕西行省参知政事车力帖木儿等击败之,擒玉珍弟明二。(《元史 顺帝纪》)
癸卯,明玉珍自楚入蜀,据之,分兵四掠,号曰红巾。明玉珍自将红巾三万攻云南,梁王及宪司官皆奔威楚,诸将悉乱。总管大理段功谋于员外杨渊海,进兵至吕关,败红巾于关滩江,杀获千计。红巾收合余衄再战,复胜,杀段氏骁酋铁万户。红巾屯古田寺,段氏夕潜火其寺,红巾军乱,死者什七八。又追至回磴关,大败之。红巾大呼曰:“待明年来复仇!”时功在战间,得玉珍母寄其子书,云:“尔征南务得之,不得轻还。军少粮乏,我当添补。”杨渊海效其书迹,易之曰:“中国兵来急,尔宜早归。”遂募能入红军营者,有小卒陈惠愿行。玉珍得书,恐国中有变,又新失利,遂急收军。功追之至七星关,又胜之而还。梁王深德段功,以女阿礻盖妻之,为奏授云南平章。(杨慎《滇载记》)
按:夏兵陷滇省,《元史》记于壬寅年,又云擒明仁,皆误也。且云南之役,玉珍不在行,或即明二之讹乎?
九月,表韩氏女为贞烈。
初,丁酉岁九月,青巾贼入成都,有韩氏女年十七,举家从军。夏兵攻剌踏,破之,韩女假为厮儿被掳,砍草养马,出入六、七年,人不知其为女也。至是,征云南还,路逢其父,赎之,适尹氏。其贞烈如此。
己酉,辟刘湛为仁寿县学教授。
时有刘湛者,字信翁,江西人,为仁寿教官。文章清古,为后进所宗。丁酉,玉珍入蜀,弃官隐居泸州。玉珍屡辟不就,卒,弟子葬之小市箱。(《平夏录》、《明氏事迹》)
湛,学行优裕,造就人才,升为国子监祭酒。(《明氏实录》)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天统三年),司马万胜率兵攻兴元,围城三日,不克而还。
秋,巴州叛,命司寇邹兴攻克之,留兵镇守。
攻拔巴州尚仓,置军守之。(《平夏录》、《太祖实录 明玉珍本传》载在癸卯秋。)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天统四年)春,更六卿为中书省、枢密院。
以戴寿为左丞相,万胜为右丞相,向大亨、张文炳为知枢密院(《平夏录》为都察院);邹兴为平章,镇成都;吴友仁为平章,镇保宁;莫仁寿为平章,仍镇夔门;邓元亨为平章,镇通州;窦英为参政,镇播州(《明氏实录》云:“邓元帅为平章,镇通江,江宝英为参政,镇播州。”);姜珏为参政,镇黔南。(《太祖实录 明玉珍本传》)
冬,徐国参政姜珏来朝。令珏守夷陵,就彼屯种置仓,以赡国用。(《明氏宝录》)
大明太祖高皇帝遣使通聘,夏主遣参政江俨答聘。
乙巳九月,夏主明玉珍遣其参政江俨来通好。上遣都事孙养浩往报,遗书曰:“元政既隳,天下驱兵者蜂起,往往毒生灵,未有能奉天道拯民于涂炭者也。徐氏以昏懦见杀,陈友谅窃据荆、襄,肆其强暴,自取颠陨,又何足言。昔者曹操虎踞中原,假汉之名以号令天下,操日夜思并吞吴、蜀,吴、蜀不能合从以拒操,而屡起衅端,自相攻伐,岂不失计之甚哉!今之英雄,据吴、蜀之地者,果欲与中国抗衡,延国祚而保社稷,惟合从为上谋。足下处西蜀,予居江左,盖有类昔之吴、蜀矣。方天下之变,中国士马精强,民庶繁衍者,汴、雒、齐、鲁、三晋为然,今皆在豪杰之手。自彭城以南,嵩、汝之东,两淮之间,三分人民,予已得其二。足下之兵虽出于颍之东南汉、沔、湘、湖之地,然而陈友谅握其权纲,足下因有所见,以偏师入蜀,度其兵有三分之一,兹既奄有全蜀,乃古今人物,强盛之所,宁不壮哉!然西有李喜喜等兵侵扰杀掠,生民无几。近者,王保保以铁骑劲兵,据有齐、鲁,根培雒阳,招贤纳土,练将养兵,实处中国,其志非小。使其奸雄如操,足下与予岂得高枕无忧乎?当今之势,予与足下实相表里,将欲国祚之安,备中原之患,可不以昔之吴、蜀为鉴耶!使至,辱厚意,故以书往报,惟足下筹之。”乙巳十月己酉,上闻玉珍取云南失利,诸将暴掠不能制,乃遗以书,曰:“自元失其驭,天下兵起,今十有四年。凡昔之首事者,十亡八九,此皆不思救民,恣行残忍,自绝于天,以底祸败也。近闻足下发兵与蛮夷为敌,兵之所过,郊圻之内,民舍一空。此如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果何益哉?西蜀沃野千里,刘备据之,以三分天下。苟不善保而使他人有之,诚为足下之忧。予与足下中心相孚,欣戚相同,故以相告。譬如弈者,当局有不自知,旁观者能审之矣。若足下旁观于予,亦幸有以相告,岂不美哉!”(《太祖实录》)
吴王始遣都司孙养浩来结好,书曰:“吴卫奉书夏国皇帝。间者,得姜珏诰命,观其文义妥贴。辛卯岁,兵起蔡颍,有陈友谅恃其土地之广,甲兵之强,一旦迫区区之境,不得已而应之,三年遂决。胡人本处沙塞,今反居中原,是冠履倒置。足下应时而起,居国上流,区区有长江之险,相为唇齿,协心同力,并复中原。事定之日,各守疆宇,特遣使通好。惟足下图之。”是年秋,夏遣参议江俨答书曰:“夏主皇帝奉书吴王足下。迩者,夷狄运衰,中原气盛,天必降生豪杰,驱逐胡虏,以为生民主,是乃天意之有在也。第以中原人物,解此者少,尚为彼用,殊为可恨。足下应运而兴,目视赤子之涂炭,想亦不忍也。区区人马二十万,北出汉中,东下荆、楚,期尽残虏,以安黎庶。特遣使奉复通好,不敢后约,惟高明亮之。”(《明氏实录》)
冬元威顺王、侯普颜达失平章率兵由云南间行往陕西,夏遣丞相戴寿追袭之,至秦州弗及而还。
是月,全蜀星陨如雨。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天统五年)春二月,夏主不豫,未几疾笃,卒。
丙午春,五珍有疾,召臣下渝之,曰:“中原未平,胡虏未逐,予志不能遂也,此殆天意。今西蜀险塞,予殁后,汝等同心协力,但可自守,慎勿妄窥中原,亦不可与各邻国构隙。”言毕遂殒,在位五年,寿三十六,葬江北永昌陵。群臣尊上庙号曰太祖文武至圣皇帝,遗诏太子即位,遣使报讣于吴及各国,兼致遗物。(《明氏实录》)
二月,玉珍病重,召其臣僚谕曰:“西蜀险塞,汝等同心协力,以辅嗣子,可以自守。不然,后事非吾所知,汝等勉之。”遂卒,葬于江水之北。自僭号至是五年,寿三十六。子升嗣立。玉珍为人颇尚节俭,好文学,蜀人经李喜喜残暴之余,赖以粗安。然喜自用,昧于远略,而嗣子稚弱,政出闺门,国事去矣。(《太祖实录 明玉珍本传》)
史官方孝孺赞曰:夏主方有意于据蜀,群臣遭青巾之虐,百无一二。夏主躬行俭约,兴文教,辟异端,禁侵掠,薄税敛,一方咸赖小康焉。惜不能谨之于始,私家倍于公室,仓帑空虚,不能展其疆界,历年虽不永,民至今感叹焉。然不能以文词尽其贤也。
夏太子升即皇帝位,年十岁,尊母彭氏为皇太后,垂帘同听政,立妃王氏为皇后,改元开熙。
诏曰:“皇天眷命,笃生我太祖皇帝,恭行吊伐,创业开基,期尽中原,以登至治。顾大业未就,龙驭上升,举国臣氏,攀号莫及。予小子哀疚方殷,而臣民以嗣位为请。谓神器难以久虚,国家不可无主。恳请再三,辞避无术。谨于四月初一日祗告天地、祖宗,即皇帝位。予稚年凉德,忝任君师,惟敬天以勤民,在修身而法祖。缵承烈绪,任洪业以无疆;诞敷武文,祈天命于有永。尚赖臣工协志,同济时艰,补缺拾遗,匡予不逮。其以明年为开熙元年,除旧布新,与民更始。仍遣使诣吴及诸国告即位。”(《明氏实录》)
辟凤山赵善璞为翰林学士,不就。
善璞归隐于乐殒山中,所著有《陶贞集》、《正谊藁》。有《自述诗》曰:“锦里栖迟处,飘然远俗嚣。地偏车马少,山近市厘遥。谢事惟求避,居官懒折腰。读书明至道,忘味学闻韶。对坐花干点,充饥水一瓢。放情随洒落,得句自推敲。种菊开三径,横琴访九皋。唐、虞今在上,许我学由、巢。”(《明氏实录》)
吴王遣使来吊祭,又遣使来送葬。
吴王遣使来贺即位。
丞相万胜与知院张文炳有隙,密遣人杀之。内府舍人明昭等复矫后旨召胜入,缢杀于崇文楼下,拜刘祯为右丞相。
万胜与张文炳有隙,文炳使玉珍义子明昭矫彭氏旨召胜,杀之,使刘祯代为丞相。胜有开国功,死非其罪,人多不服。(《平夏录》)
玉珍居位六年,后为其弟所杀,其妻复图杀其弟,立其子为帝,以其党戴寿为冢宰,事皆专之,小主拥虚名而已。(《草木子》)
杨可学曰:“右丞相万胜者,德安府黄陂县人也。壮岁智勇过人,夏主宠爱之,妻以弟妇,故称为明三。数岁总兵,信赏必罚,士卒乐从,所向克敌,开国之功良多。夏主宾天,立幼,母后临朝,小人间谋,张、万自相屠戮,而非以有罪见诛。不及五载,国遂亡,是自取之也。”
按:《平夏录》记张、万相戕之事未详,《草木子》尤缪,当以《明氏宝录》为正。
秋,廷试,进士庞百里等六人及第,余出身有差。
幼主吟《桂花诗》赐诸进士,曰:“万物凋残我独芳,花心金粟带微黄。莫言些小难堪玩,露冷风清大地香。”(《明氏实录》)
命丞相戴寿领兵攻乌撒,不克而还。
九月己亥,夏主明升遣使来聘。
上因与语,使者辄自夸其国险阻富饶,上笑曰:“蜀人不以修德保民为本,而恃山川之阻,夸其富饶,岂为国长久之道耶!然自用兵以来,商贾路绝,民疲财匮,乃独称富饶,岂白天而降耶!”使者退。因语侍臣曰:“吾平日只要务实,不尚浮伪。尝遣使四方,戒其谨于言语,勿为夸大,恐贻笑于人,而蜀使者之缪妄,当以为戒也。”(《太祖实录》)
丙午,太祖遣参政蔡哲报聘于蜀。
上谕哲曰:“蜀使者多饰浮词,夸大其国,汝无效此。彼有所问,但以实告之耳。”(《太祖实录》)
吴元年丁未(开熙元年)三月,参政蔡哲归自蜀。
哲还,具言蜀自明玉珍丧后,明升暗弱,群下擅权。且挟画史以往,图其所经山川扼塞以献。哲字思贤,武昌人,先仕陈友谅为御史。岁壬寅,来归,后为侍御史,坐事免,寻卒。(《太祖实录》)
十一月乙亥,夏主明升遣使者邓良叟来聘。
上命良叟从大将军徐达观所下城邑。(《太祖实录》)
保宁镇守平章吴友仁叛。
友仁移文于郡县曰:“昔与先王自沔阳而至重庆,共树奇勋,开邦启土。今者矫旨杀戮功臣,异日我辈亦如此耶!”遂据城谋叛,遣使与陕西李思齐、张良弼通。幼主数调兵诛,皆败而还。
洪武元年戊申(开熙二年),大明皇帝来告即位,夏遣平章邹敬奉书往贺。
四月,命丞相戴寿讨吴友仁,友仁来归。
丞相戴寿总兵八万往征友仁,友仁入城自守,谓寿曰:“不须用兵,可遣参政文彦彬来即降。”是日,遂遣彦彬入城,友仁与彦彬约丞相,可设策将义子明昭等诛之,不然必为所害。寿回奏,因朝会设计擒明昭等尽诛之。友仁同彦彬至重庆请罪谢恩。(《明氏实录》)
吴友仁以万胜之戮,移檄兴兵。升命戴寿讨之。友仁遗书曰:“不诛明昭,国必不安;昭若朝诛,吾当夕至。”寿乃奏诛昭,友仁入朝谢罪。(《平夏录》)
十月戊辰,夏主明升闻大明兵克元都,遣使来贺。
十二月壬辰,太祖遣使以书谕之。
书曰:“朕昔以令先公起事老成,又能通使修好,以安生灵。足下以幼冲之年,处新造之国,朕感念先好,安得不为足下虑哉。足下旧臣,竭力推诚,奉足下甚至。然度德量力,审机观变,在足下自处何如耳!诚能日延群臣,问安靖生灵之道,必有能筹善后之策者,择而行之,是窦融、钱ㄈ复见于今日也。承平之福,当共享之。足下其图之。”(《太祖实录》)
洪武二年己酋(开熙三年)七月丙辰,蜀明升遣使来贡。
初,我师之西出也,不数月关陕悉定,蜀人为之震恐。戴寿谓升曰:“大明遣将用兵,所向无敌,以王保保、李思齐之强,尚莫能御,况吾蜀乎!”吴友仁曰:“蜀地非中原比,设有缓急,据险可守,军资又充足,其若我何?为今之计,莫若外假交好以缓敌,内修武事以备御。”升从其言,复遣修贡。(《太祖实录》)
大明遣使入蜀求大木,升亦遣使来贡。使还,上赐玺书答之,曰:“朕历观古之有蜀者,如公孙述、刘备、李特、王建、孟知祥辈,皆能乘机进取,而善守之道未闻。今足下据此,必图所以善守可也。朕连年出师,所向皆捷,诸将用命,故能成功。远劳致礼,益见厚意,因使者还,姑以此复。”(《平夏录》)
十月,太祖遣湖广行省平章杨招谕明升。
至蜀谕升以祸福,使奉国入觐。升牵于群议不能决。还,复以书晓之,升不能从。(《太祖实录》书载《事略》中)
十二月戊辰,自蜀还,言:“升暗弱,将佐皆庸材,谕之再四终不悟,不如举兵取之。”上曰:“兵贵有名,西蜀之地,彼亦安能久据?俟其悔悟来归,则师可不劳,民亦无害。姑缓之。”(《太祖实录》)
洪武三年庚戌(开熙四年)四月,大明大将军徐达遣裨将金兴旺、张龙由凤翔入连云栈,合兵攻兴元,兴元守将刘思忠、知院金庆祥迎降,达留兴旺、龙镇守。
七月甲辰,明升遣使以香楠木来献,诏赐升与其国相戴寿、知院向大亨及来使文绮纱罗有差。
丙辰,明升将吴友仁寇兴元,守将金兴旺击却之。
友仁攻兴元,兴旺奋击,友仁退。明日,复来攻,兴旺面中流矢,拔矢复战,斩首数百。城中兵才三千,友仁兵三万,兴旺敛兵入城,友仁乃围城决濠填堑,攻益力,兴旺婴城固守。大将军徐达令傅友德领兵三千径趋黑龙江,夜袭木槽关,攻斗山寨,下令军中人持十炬燃于山上。友仁军见列炬,大惊,乘夜遁去。(《太祖实录》)
夏守瞿塘将莫平章以兵犯归州,欲报兴元之役。大明将陈闻出兵南门与战,大破之,斩首三百,擒八千人,送杨斩之。(《鸿猷录》)
是年,大明遣使假道攻云南,戴寿不奉命。秋,再遣蔡参政招谕,兼致礼物,不从。明、夏竟绝和好。(《平夏录》)
大明遣使求木植,丞相戴寿不与。(《明氏实录》)
秋,夏丞相刘祯卒。
祯,元进士,精于易数,导夏主修道,尽逐胡元,以安中夏。诏令多所代制,人比之孔明云。(《明氏实录》)
洪武四年辛亥(开熙五年)正月丁亥,太祖遣将伐蜀。
上亲祀上下神祗,告伐明升。命中山侯汤和为征西将军,江夏侯周德兴为左副将军,德庆廖永忠为右副将军,暨荥阳侯杨、都督佥事叶升率京卫、荆襄舟师,由瞿塘趋重庆;颍川侯傅友德为征虏前将军,济宁侯顾时为左副将军,暨都督佥事何文辉等率河南、陕西步骑由秦陇趋成都。上谕和等曰:“今天下大定,惟川蜀未平,朕以明玉珍尝遣使修好,悯升稚弱,不忍加兵,遣使数加开谕。升乃惑于群言,反犯吾兴元,不可不讨。师行之际,肃士伍,严纪律,以怀降附,无肆杀掠。昔王全斌之事可以为戒。(《太祖实录》)
闰三月,杨师进次夔州大溪口。
蜀人自谓瞿塘天险,遣平章莫仁寿守之,以铁索横断关口;王师临境,又遣左丞相戴寿、平章邹兴、副枢飞天张益兵为固守计。寿等于铁索外,北倚羊角山,南倚南城寨,凿两崖壁,引缆为飞桥三,平以木板,置炮石、木竿、铁铳其上,旁桥两岸,复置炮,以拒我师。遣指挥韦权出赤甲山以逼夔州。李某出白盐山下逼夔府南岸,攻南城寨。与都督佥事王简出大溪口,进攻瞿塘扼江之众。战不利,赤甲、白盐之师亦退还归州。(《太祖实录》)
大明命汤和为征西将军,廖水忠副之,攻夔关。戴丞相、向知院峡中设大桥控御,船至,以木头撞下辄碎,竟不得上。屡战不胜,退兵峡外。重庆城中每虚惊,禁不能止。(《明氏实录》)
四月丙戌,傅友德攻阶州,克之。
友德陛辞,上密语之曰:“蜀人闻吾西伐,必悉其精锐东守瞿塘,北阻金牛,以拒我师。若出其不意,直捣阶、文,门户既隳,心腹自溃。兵贵神速,但患不勇耳。”友德至陕,集诸道兵,扬言出金牛,使人觇知青川杲阳空虚,阶、文守备单弱,遂引兵趋陈仓,选精兵五千为前锋,攀缘山谷,昼夜兼行,大军继之,直抵阶州。守将平章丁世贞来拒,友德击败之,生擒其将双刀王等十八人,世贞遁去,遂克阶州。(《太祖实录》)
己丑,傅友德兵克文州。
兵至文州,距贼三十里,蜀人断白龙江桥以阻我师。友德督兵修桥以渡,至五里关,丁世贞等复集兵据险,汪兴祖中飞石死。友德奋兵急攻,破之,世贞以数骑遁去。癸巳,友德兵渡青川杲阳白水江,蜀人望风惊遁,友德遣人渝降之,遂引兵趋隆州,克之。
癸卯,傅友德兵克绵州。
友德兵徇下江油、彰明二县,遂趋绵州,别遣蓝玉夜袭其垒。守将向大亨军惊扰达旦,友德麾兵乘之,蜀兵大败,遂克绵州。大亨走保汉州。五月,兵至汉江,阻水,令军中造战舰百余艘。己卯,将进兵汉州,欲以军事达汤和,乃以木牌数千,书克阶、文、绵州日月,投汉江,顺流而下。重庆守者见之,为之解体。
六月壬午,傅友德拔汉州。
夏人闻王师伐蜀,命丞相戴寿、太尉吴友仁等率众守瞿塘,以扼三峡之险。及友德破阶、文,捣江油,乃与友仁分瞿塘守兵还援汉州,以保成都。未至,而友德舟师已逼汉州,向大亨悉兵战于城下,友德选骁骑击败之。既而,寿等兵至,友德亲率师迎击,大破之,遂拔汉州。寿与大亨留邹平章守夔关,引兵走成都,友仁走古城。友德自将击之,大败其众,友仁自古城遁还保宁。
戊子,廖永忠兵至旧夔府。辛卯,进兵瞿塘关,遂入夔州。
上闻汤和等驻兵大溪口,欲俟水平进师,赐诏促之。永忠闻命,即率所部先进。戊子,兵至旧夔府,平章邹兴、副枢飞天张出兵拒战,分前后军出两翼旁击,大败之。遂进兵瞿塘关,山峻水急,蜀人设铁索飞桥,横据关口,永忠乃密遣壮士舁小舟逾山度关,以出其上流,衣青莎衣,出崖石草木间,而率精锐出墨叶渡,分二道攻水陆寨。舁舟出江者,自上流俱发夹击,大破之。邹兴中火箭死,飞天张、铁头张等皆遁去,永忠入夔州。明日,汤和兵亦至,率步骑约会于重庆。
戊戌,伪夏平章丁世贞陷文州,指挥佥事来显忠死之。傅友德率兵来援,世贞弃城遁去。
伪夏守金州九龙山寨平章俞某诣傅友德降。
己亥,廖永忠率舟师抵重庆,次铜锣峡,夏主明升遣使诣永忠军纳款。
明升与右丞刘仁等大惧,仁劝升奔成都,升母彭氏泣曰:“事势如此,纵往成都,不过延旦夕命,何益?”仁曰:“然则奈何?”彭氏曰:“大军入蜀,势如劈竹。今城中兵民虽数万,皆胆破心悸,若驱之拒守,死伤必多,亦终不免也。不如早降,以免生灵于锋镝。”升遂遣使诣永忠军,全城纳款。永忠以汤和军未至,辞不受。
癸卯,中山侯汤和至重庆,会德庆侯廖永忠,以兵驻朝天门外。夏主明升面缚衔璧,与母彭氏及右丞刘仁奉表诣军门降。
六月二十一日,夏丞相刘仁挟幼主并皇后彭氏赍符玺诣军门降。汤和受璧,廖永忠解缚,承制抚慰。下令禁侵掠,抚慰戴寿、向大亨等家,令其子弟持书往成都招之。遣指挥高德送升等并降表于京师。表略曰:“乾坤正一统,知天命之有归;日月仰大明,抚华夷而无外。万方丕冒,四海同欢。钦惟皇帝陛下,功轶禹、汤,德侔尧、舜。运乾元不息之妙,寰宇肃清;秉神武不杀之权,生民永赖。收豪杰于纷争之日,施仁义于垫溺之时。景运维新,皇谟丕显。故无征而不克,无令而不从。臣升僻处偏方,懵无学识,既靡窦融先几之智,又乏钱ㄈ达事之宜,见同井蛙,计穷穴兔。揣罪实由于己,启衅用匪其人,自揆愚蒙,冒干天讨,顾闭问之何益?遂开门以来降。迎拜道旁,窃郊子婴之系颈;仰瞻天上,敢希孟昶之倾心。谨将军马、钱粮、府库及土地、人民以献。”
七月庚申,傅友德围成都。辛酉,夏丞相戴寿等以城降。
夏丞相戴寿、知院向大亨等,以象载甲士逆战,友德命前锋以弓矢、火器冲之,象中矢却走,寿兵死者甚众。会汤和遣人报捷,寿等亦得其家书,遂无斗志,乃籍府库仓廪,遣其子诣军门纳款。翌日,寿等率其属降。友德按兵入东门,得士马三万。壬戌,分兵徇崇庆,知州尹善清拒战,击斩之。成都既平,分兵徇川蜀之未下者,因籍其丁壮,置守要害。
乙丑,明升等至京师,及其官属朝见,封为归义侯。
上闻大军下蜀,命中书集六部、太常、翰林、国学定议受降等礼。省部按宋太祖乾德三年蜀主孟昶入宋故事:是日,上御奉天门,宣令升等于午门外,跪进《待罪表》。宣《表》讫,承制官出传制,升等皆俯伏。侍仪舍人掖升起,跪听宣制释罪,升等五拜三呼万岁,又四拜出,文武百官行贺礼。上曰:“孟昶专治国政,所为奢纵。升年幼,事由臣下,宜免其叩头伏地上表请罪之礼。”是日,升率官属朝见,制授升为归义侯,赐冠带衣服及居第于京师。
八月庚子,江夏侯周德兴克保宁,擒吴友仁归,友仁伏诛。
德兴等克保宁,执吴友仁送京师,蜀地悉平。十月,上以友仁寇汉中,起兵端,致明氏失国,命诛之。
十一月,征西将军汤和等振旅还京。
和等师还,各上所佩印绶并所得蜀金印、冠冕、仪仗,银印五十八,铜印六百四十,总制府七,元帅府八,宣谕宣抚司二十五,州三十七,县六十七,官吏将士凡五万九百九十人,马骡一万三千八百余匹。(已上俱出《太祖实录》,《平夏录》、《平蜀记》俱同。)
洪武五年壬子正月,归德侯陈理、归义侯明升俱徙高丽。
辛亥七月,台兵攻四川,小主同其母俱降,其后、母召入宫。以海舟送小主、德寿陈少主往高丽,飘飘然入于海矣。(《草木子》)
明升降封归义侯,彭氏召入宫。父子凡十一年而亡。后送明升入高丽,今闻有子孙在。(《月山丛谈》)
大明封幼主为归义侯,彭后为皇妃,赐甲第以居。以刘仁为应天府府尹,余授职有差。前后明氏二主,幼主年十六岁。起至正辛丑,止洪武辛亥,共十一年。(《明氏实录》)
史官方孝孺曰:“幼主虽春秋未富,德性纯雅,通《孝经》、《论语》,为权臣执国命,不能宰制。所以内相屠﹃,自剪其羽翼,遂致国内空虚。天戈一挥,若崩厥角,归于一统,固其宜也。”
●卷六
○周张士诚
士诚姓张氏,泰州白驹场人。至正十三年正月起兵,陷泰州。十四年正月据高邮,僭称诚王,国号大周,改元天。十七年降于元,授太尉。二十三年自称吴王。二十七年九月,大明兵克平江,被执,自缢死,年四十又七。国亡。
至正十三年癸巳五月乙未,泰州白驹场亭民张士诚及其弟士德、士信为乱,陷泰州及兴化县,遂陷高邮,据之。
士诚,小字九四,泰之白驹场亭民,以操舟运盐为业。少有膂力,无赖,贩盐诸富家,富家多凌侮之,或弗酬其直。弓兵邱义者,屡窘辱之,士诚不胜愤。癸巳正月,遂与其弟士义、士德、士信结壮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杀邱义并所仇富家,焚其庐舍,延烧民居甚众。自度不可已,乃入旁近场,招集少年谋起兵。行至丁溪,大姓刘子仁集众拒之,士义中矢死,士诚益愤怒,欲灭子仁,子仁众溃入海。士诚遂乘胜攻泰州,有众万余,克兴化,结寨于得胜湖。四月,元以万户告身招之,士诚不受命。五月,攻破高邮,入据之。(《太祖实录 张士诚本传》)
泰州地滨海,海上盐场三十有六,隶两淮盐运使司。士诚与弟士义、士德、士信并驾运盐纲船,兼业私贩,初无异志。至正十一年,天下兵起,朱定一、陈赞五、汪宗五作乱江阴,泰州人王克柔者,家富好施,多结游侠,将为不轨。高邮知府李齐收捕于狱。李华甫与面张四素感克柔恩,谋聚众劫狱。齐以克柔解发扬州,后招安华甫为泰州判,四为千夫长。十三年,士诚又与华甫同谋起事。未几,士诚党与十有八人共杀华甫,遂并其众,焚掠村落,驱民为盗,陷通泰、高邮,自称诚王,改元天,设官分职,把截要冲,南北梗塞。立淮南行中书省于扬州,以扼其势。既而,亦招安之,立义兵元帅府,以官其党。然徂诈百出,卒不就降。(《辍耕录》)
先是,中原上马贼剽掠淮、汴间,朝廷不能制。张九四为盐场纲司牙侩,以公盐夹带私盐,并缘为奸利。资性轻财好施,甚得人心。当时盐丁苦于官役,遂共推为主作乱。(《草木子》)
十三年,张士诚为乱,陷泰州。河南行省遣高邮知府李齐往招降,被拘。久之,贼党自相杀,始纵齐来归。泰州平,贼徒尚蜂聚,士诚鼓变,杀参知政事赵琏,掠官库民财,走入得胜湖,俄陷兴化县。行省以左丞契哲笃偕宗王镇高邮,使齐出守甓社湖。夏五月乙未,数贼入城,一噪呼,官省宪官皆遁。齐急还救城,贼已闭门拒我,遂连兴化接得胜湖,舟舰四塞,蔓延入宝应县。已而有诏:凡叛逆者赦之。诏至高邮,不得入,贼绐曰:“请李知府来,乃受命。”行省强齐往,至则下齐狱中。士诚本无降意,特迁延为缮饰计耳。官军谍知之,乃进攻城,士诚呼齐使跪,齐叱曰:“吾膝如铁,岂肯为贼屈广士诚怒,扼之跪,齐立而诟之,乃拽倒,捶碎其膝而剐之。(《元史 忠义传》)
河南兵起,两淮骚动,乃析河南地,立淮南江北行省于扬州,以赵琏参知政事。会张士诚为乱,突起海滨,陷泰州、兴化,行省遣兵讨之,不克。乃命高邮知府李齐往招谕之。士诚因请降,行省授以民职,且乞从征讨以自效。遂移琏镇泰州,琏乃趣士诚治划船,趋濠、泗。士诚疑惮不肯发,又觇知琏无备,遂复反。夜四鼓,纵火登城,琏力疾扪佩刀上马,与贼斗市衢。贼围琏,邀至其船,琏驰骑奋击,贼以槊撞琏坠地,欲舁登其舟,琏嗅目大骂,遂死之。(《元史 忠义传》)
泰州李二起,行省移纳速剌丁捍高邮得胜湖,焚贼船二十余拖。李二失援,遂降。其党张士诚杀李二,复为乱,戕参政赵琏,入据兴化,而水陆袭高邮,屯兵东门。纳速剌丁以舟师会诸军讨之。距三垛镇,发火筒火镞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贼缭船于背,尽力夹攻,而阿速卫军及真、滁万户府等官皆遁走。纳速剌丁与其三子皆死之。(《元史 忠义传》)
诏使往高邮,不得达而还,谬称贼已迎拜,但乞名爵耳。行省不虞其欺,遣本省照磨盛昭入高邮,授所与士诚官。士诚拒不听,拘诸舟中。既而,官军逼高邮,士诚授昭以兵,使出拒官军,昭叱之,大骂不绝口。贼怒,先剜其臂肉,而后磔之。(《元史 忠义传》)
癸巳正月,张士诚起自泰州,刘子仁兵溃,其势始振,从者万余人。三月,攻陷泰州,淮南行省告变,元以万户告身招之,不受。五月,复陷泰州及兴化县,遂据高邮。行省复遣高邮知府李齐谕之降,士诚不从。(《平吴录》)
按:《实录》士诚以癸巳正月起事。此云五月乙未者,纪其陷高邮之月也。考癸巳正月士诚起事,既陷泰州,行省遣兵讨之,不克。乃遣高邮知府李齐谕降。降而复叛,再陷泰州,杀赵琏,遂破兴化据高邮,杀李齐及盛昭。《平吴录》乃于三月书元以万户告身招之,不听。又于五月书行省再遣李齐谕之,不听。则以一事为二事矣。又,盛昭之死,当在李齐之后,《元史 忠义传》甚明,《平吴录》相传出于吴文定公,杂据《元史》、《实录》,而岁月先后错互不一,今悉正之。
六月,诏前河西廉访副使也先不花为淮西添设宣慰副使,讨泰州。诏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福寿讨兴化。
至正十四年甲午(周天元年)春正月甲子,张士诚僭国号大周,自称诚王,改元天。
二月,命湖广行省平章政事苟儿为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统兵攻高邮,不克,义兵万户石普力战死之。
石普者,徐州人也,以枢密院都事从枢密院官守淮安。时张士诚据高邮,普诣丞相脱脱,面陈破敌之策,且曰:“高邮负重湖之险,骑兵卒莫能前。与普步兵三万,保取之。高邮既平,濠、泗易破。”丞相壮其言,命权山东义兵万户府事,招义民万人以行。汝中柏阴沮之,减其军半,又使听淮南行省节制。普行次范水寨,日未夕,令军且具食,夜漏三刻,衔枚趋宝应。其营中更鼓如平时。抵县,即登城树帜,贼大惊溃,乘胜拔十余寨。将抵高邮,分兵三道,普自将攻北门,贼败,遁入城。普先士卒蹑之,纵火焚关门,贼惧,谋弃城走。而援军望之,按不进。且忌普成功,总兵者遣蒙古千骑,突出普军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贼以死捍,蒙古军即驰回,普止之不可,遂为贼所蹂践,相率堕水中。普军乱,勒余兵,血战良久,仗剑大呼,直入贼陈中,从者仅三十人。日西援绝,堕马,步战,头目左胁为枪所中,犹手握短枪斫贼,与从者力战,皆死之。(《元史 忠义传》)
六月辛卯,张士诚寇扬州。丙申,达识帖睦尔以兵讨张士诚,败绩,诸军皆溃。诏江浙行省参知政事佛家闾会达识帖睦尔复进兵讨之。
按:《元史》于此下记“己酉,盱眙县陷。庚戌,泗州陷,官军溃”。《平吴录》诸书皆牵连书之,不知士诚兵力仅能出没高邮、扬州,旋为脱脱围困,仅而得免,岂能遽及盱、泗?陷盱、泗者,盖濠、泗之兵,非高邮也。当时高邮、濠、泗兵势颇相因依,故石普告脱脱曰:“高邮既平,则濠、泗易破。”脱脱既围高邮,即分兵西平六合,盖为此也。详在《龙凤事略》中。
九月辛酉,诏脱脱以太师、中书右丞相,总制诸王、诸省各翼军马,董督总兵、领兵大小官出征高邮。
十一月丁卯,脱脱领大兵至高邮。辛未,战于高邮城外,大败贼众。乙酉,脱脱遣兵平六合县。
十二月丁酉,诏削脱脱官,安置淮安。以河南行省左丞太不花等统其军。
诏以脱脱老师费财,已逾三月,坐视寇盗,恬不为意。削脱脱官爵,安置淮安路。(《元史》)
张士诚据高邮,屡招谕之不降。诏脱脱总制诸王、诸省军讨之,黜陟予夺,一切庶政,悉听便宜行事,省、台、院、部诸司听选官属从行,禀受节制。西域、西番皆发兵来助,旌旗累千里,金鼓震野,出师之盛,未有过之者。十一月至高邮。辛未至乙酉,连战皆捷。分遣兵平六合,贼势大蹙。俄有诏,罪其顿师玩寇,命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中书平章政事月阔察儿、知枢密院事雪雪代将其兵,削其官爵,安置淮安。(《元史 脱脱传》)
元贬脱脱《诏》略曰:“答剌罕太师、中书右丞相脱脱,往年徂征徐土,仅复一城,不日而旋失。兹者荐总大兵,再期扫荡,师老财费,已逾三月,徒怀眷恋之思,曾无尺寸之效。坐视寇玩,日减精锐,虚费国家之钱粮,诳诱朝廷之名爵。皇子爱猷识里答剌俯请大宥,可削去兵柄,安置淮安路,其弟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安置宁夏路。脱脱以下兵将等各以大义效忠从事。”宣读毕,脱脱匹马北归,将士溃乱,元兵不复振矣。(俞本《纪事录》)
脱脱总天下兵围高邮,日事攻击,矢石雨注,城中几不支,日议降附,又恐罪在不赦。围者亦指日望成功。忽有诏旨来卸军,军中闻之,皆大哭。当诏未开读时,参议龚伯遂进曰:“丞相出师时,尝被密旨。今奉密旨,一意进讨可也。诏书且勿开,开则大事去矣。”脱脱摇首曰:“不可。”遂受诏。大军百万,一时四散。先是,诸大臣子弟从行者,哈麻历告其家,阴遣人来军中曰:“诏书且至,不即散者,当族诛。”故散之之遽如此。其散而无所之者,多从红军,如铁甲一军入襄阳,号铁甲兵者是也。是时,高邮危困已甚,脱脱分兵定真州,平六合,将攻濠、徐,远近凛然,国势渐张。而哈麻奸邪误国,遂至危亡不救,可胜惜哉!(《庚申外史》)
脱脱师号百万,声势甚盛。及抵城下,毛葫卢军已有登其城者。忌功者曰:“不得总兵官命,如何辄自先登!”乃召还。及再攻之,不下。未几,下诏贬脱脱,师遂溃叛。(《草木子》)
诏未下时,部将董抟霄对脱脱言:“天兵南下,势如破竹,今老师费财,何面目归报天子!不若先攻其易。”脱脱从其言,分兵破天长、六合,贼皆溃散,所杀者悉良民。及攻高邮,堕其外城,城中震恐,自分亡在旦夕。忽闻诏解脱脱权,勇气百倍,出城拒敌,诸卫铁甲军抱不平者,尽皆散去,或相聚山林为盗,高邮不可得而复矣。(《辍耕录》)脱脱兵攻高邮未下,元主以谗解其兵柄。士诚乘隙出兵奋击,元兵大败。(《太祖实录 张士诚本传》)
士诚乘间与李伯升等十八人溃围突出走海上,其下稍稍赴之。(《月山丛谈》)
按:《实录 潘原明本传》云:“士诚与李伯升、潘原明、吕珍等十八人突围北走。”考脱脱解兵之日,开门纵击,元兵已星散矣。士诚何为又出走海上哉?
至正十五年乙未(天二年)四月,诏翰林待制乌马儿、集贤待制孙招安张士诚,仍赍宣命、印信、牌面,与镇南王孛罗不花及淮南行省廉访司等官商议给付之。
张士诚据高邮,或谓其有降意,朝廷择乌马儿为使,招谕士诚,而用为辅行。家居,不知也。中书借集贤待制,给驿,就其家起之。强行,抵高邮,士诚不迎诏使。等既入城,反覆开谕,士诚拘之他室,或日一馈食,或间日一馈食,欲以降,唯诋斥而已。乃令其党捶,肆其凌辱,不恤也。及士诚徙平江,与士诚部将张茂先谋,将所授站马札子,遣壮士浦四、许成赴镇南王府,约日进兵复高邮。谋泄,执讯问,骂不绝口,竟为所害。后贼中见失节者,辄自相嗤曰:“此岂孙待制耶!”(《元史 忠义传》)
按:《实录》纪与乌马儿招谕在癸巳四月,误也。《平吴录》亦误。
五月,命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咬住、淮东廉访使王也先迭儿抚谕高邮。乙未,淮东饥,张士诚留兵守高邮,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陷常熟。
江阴群寇互相吞啖,汪宗三、朱英分党戕杀。宗三将入城杀英,时英就招安为判官,州之僚佐无如之何,遂申白江浙行省云:“朱英谋反。”省差元帅观孙压境。观孙利其货赂,逗遛不进。英因乘间挈家逃去,过江求救于张士诚,仍质妻子借兵复仇。士诚初亦疑惑,弗听。英盛陈江南土地之广,钱粮之多,子女玉帛之富。于是遣士德率高邮贼众击横坍,渡镝山。(《辍耕录》)
江阴石牌民朱定者,贩盐无赖,武断乡曲。与石桥富民赵氏有隙,集众相攻击。定乃降元,授江阴判官,寻复为盗。元遣江浙参政纳麟哈剌讨之。定穷蹙,乃遣人导士诚兵由通州渡江入常熟,陷平江。士诚署定为参政,遣元帅栾瑞为戍石牌。(《太祖实录》)
至正十六年丙申(天三年)正月壬午,张士德兵取常熟州。
高邮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时福山有曹氏,富甲州中,众肆抢掠,一夕而空。(《平吴录》)
二月,高邮张士诚陷平江路,据之。改平江路为隆平府,遂陷湖州、松江、常州。
江南自兵兴以来,官军死锋镝,乡村农夫,荐罹饥馑,投充壮丁,生不习兵,乌合瓦解。江浙行省丞相达识帖木儿,有旨得便宜行事,升漕运万户脱因为参政,统领官军、民义,捍御境上。平江达鲁花赤六十病亡,升松江府达鲁花赤哈散沙为平江达鲁花赤,领兵出战。除都水庸田使贡师泰为平江总管,巡守城池。吴江境上止有元帅王与敬。官军一战而杀死者过半,残兵千余,欲走入城,城中闭门不纳,退屯嘉兴,旋抵松江。士德众才三四千人,长驱而前,直造北门。弓不发矢,剑不接刃。明旦,缘城而上,遂据有平江路,二月壬子朔也。劫掠奸杀,惨不忍言。脱因匿俞家园,自刎不死,游兵杀之。哈散沙在境外闻城破,自溺死。既而,昆山、嘉定、崇明州人相继来降。维扬苏昌龄避乱居吴门,士德用为参谋,称曰苏学士。毁承天寺佛像为王宫,易平江路为隆平郡,立省、院、六部、百司。凡有寺观庵院、豪门巨室,将士争夺,分占而居,了无虚日者几月。(《辍耕录》)
兵入娄、齐二门,镇将脱寅率兵御之,郡人杨椿力战而死。脱寅畏贼,避匿于娄门十八营丛筱中,为乱兵所杀。当是时,吴中全盛,甲仗、钱谷如山,守臣贡师泰辈弃之,相率遁去。士德既入郡城,即承天寺为府,毁去佛像,据坐大殿,复射三矢于栋上。(《平吴录》)
平江缺守,贡师泰以选为平江路总管。其年冬,甫视事,张士诚自高邮率众渡江来攻。明年春,守将斩关遁去,师泰领义兵出战,力不敌,亦怀印绶弃城遁,匿海滨者久之。(《元史 贡师泰传》)
密闻贡平江诡姓张平轩,遁海上。(《梧溪集》)
师泰易姓名端木氏,隐居云间。(《乐郊私语》)
至正丙申正月辛亥晦,义军府参谋杨椿与守齐门,淮兵奄至,众皆不知所为,椿独谓寇不足畏。明日,城且陷,犹跃马呼其子,若有所指授。追者及之,遂并遇害。铍交于胸,终无少屈。椿故吴下授徒,累应乡试,其举将,固所假馆,感知己而强起,区区就小职,乃自振拔如此。(张又蔚《杨参谋诔》)
士诚入姑苏,守将脱寅不能御,其参谋杨椿独挺身前向,誓判其锋。盗刃其胸,目怒骂而死。明日,其妻觅得其尸于张香桥,亦自经死。椿字子寿,蜀之眉山人,徙居吴中。(吴宽《家藏集》)
椿入幕之明日,外兵即附城,椿戎衣率其卒,昼夜独守一隅。比明,兵夺门入,椿犹持弓矢督战,遂死城下。其一子,年十六,亦死。(徐显《集杨椿传》)
淮张入吴,嘉定州ヘ奉印降,州吏尤鼎臣沮之,为其将絷,且谕以官,抗不受,杖百,锢于家。(《梧溪集》)
达识帖睦尔以苗帅杨完者守嘉兴。
淮人陷平江,嘉兴为藩镇喉舌,有司告援急星火,驿使交道中不绝。塔失帖木儿兵少,策无所出,以完者来守之。完者取道自杭,以兵劫丞相,升本省参知政事,填募民入粟空名告身子之,即拜添设左丞。(《辍耕录》)
杨完者抵嘉兴。丙申二月,淮寇夜攻北门,杨自暗中独乘一骑,突贼阵后奋击,出其不意,左右继至,生擒其首,其徒溺死者无算,儒士董性存撰《碑》述其事。(《农田余话》)
元将王与敬以松江叛附于周。
丞相达识与王与敬摄元帅事守松江,与敬据郡应平江。士德既得松江,仍以与敬统兵镇守,自引兵还居隆平。(《秘阁元龟政要》)
王与敬,淮西人,以军功得官至元帅。丙申春,淮寇渡江,与敬以所部系于常熟,兵溃,欲退保姑苏。参政脱因闭城不纳,乃抵嘉兴,杨参政完者欲杀之,遂屯兵松江,谋结水寨于淀山诸湖,令上户供给其军,为自保之计。杨参政遣裨将铁木炼思阴图之。与敬知其谋,其属官戴万户嗾其异图,乃焚劫松江以叛,时二月十九日也。铁木及守令以下皆遁。数日,完者裨将萧谅袭击之,夺其妇女数百人,与敬败走,由上海投淮张,伪命为威虏将军,偕伪元帅史文炳复陷松江。次年,淮张纳款,除同佥书行枢密院事。初淮寇入姑苏,丞相命完者以苗獠由嘉、湖,方谷真以海舟由太仓,水陆并进,为恢复计。值与敬叛,其事遂沮。(《农田余话》)
伪诚王张士诚红军破平江,与敬兵败,径趋嘉兴。又与苗军参政杨完者不协,乃投松江,名曰守城,实欲恋娼妇董赛儿也。达鲁花赤八都帖木儿、知府崔思诚皆与不协,越二日,浙省又命元帅帖古列思提兵镇守,二帅抗衡不相下。十八日夜,与敬下万户戴列孙等自西门放火鼓噪而叛,官僚溃散,检括金帛,自与敬以下人口、辎重皆出西门。二十四日,完者下元帅萧亮、员成等率苗军突至,兵不与敌,与敬遂北出通波塘而去,投降士诚。子女玉帛悉为苗军所有,民亦持挺相逐,列孙、孔镇抚等死者过半。苗在松江,一月火不绝,截人耳、鼻,掠妇女,劫货财,官庾粟四十万,悉籍为已有。居民两遭锋镝,死者填街塞巷,水为不流。四月初十日,士诚下元帅史文炳部兵自湖泖入古塘浦,破淀湖栅,舳舻相衔,旌旗蔽日,苗军一矢不交,夜遁而去。(《辍耕录》)
张士德取常州、湖州。
士德之围常州也,万户府知事刘良以援兵至常,命其子毅赍蜡书,浮江间道抵江浙行省求救。毅未及还而城陷,良独不屈,阉门赴水,死者十余人。刘辰,良之从子也。(《秘阁元龟政要》)
常州豪侠黄贵甫间道归款,许为内应,不战而城破,易为毗陵郡,分兵入湖州,一鼓而得,易为吴兴郡。(《辍耕录》)
四月壬子,张士诚将赵打虎陷湖州。(《太祖实录》)
士诚以周仁为隆平府太守。
仁本锻工,稍习吏事,性资深刻,与士德同心谬力,躬亲细故。(《辍耕录》)
周仁,即周铁星,刺敛臣周亻辰也。张氏亡国,亡于其弟士信,趣亡于毒敛臣周亻辰。亻辰,山阳铁冶子,以聚敛功至上卿,伏诛日,曰:“钱谷盐铁,籍皆在我,汝国欲富,当勿杀我。”王者怒曰:“亡国贼,不知死罪,敢言是耶!速杀之。”吴人快之,或手额谢天曰:“今日天开眼也。”周铁星,国上卿,谈韩、申,为法经。钉棰杖,为国刑,干仓万库内外盈,十有三赋争科名。周铁星,鞭算箕敛无时停。开血河,筑血城,血战舰,血军营,刮民膏,嗍民髓,六郡赤骨填刍灵。齐云倚天一日倾,铁星亡国法当烹。尚持六郡金谷数,丐死万一充虞衡。乌乎!周铁星,十抽一椎百万钉,誓刳尔髅作溺[B16U]。铁星碎地启天开[A223]。(杨维祯《咏史乐府》)
三月癸巳,张士诚自高邮来隆平,富于承天寺万岁阁,改至正丙申为天三年,国号大周,历曰明时。以李行素为丞相,弟士德为平章,蒋辉、潘原明为左右丞,史文炳同知枢密院事。
士诚来自高邮,服御器用皆假乘舆,设学士员,开弘文馆,以阴阳术人李行素为丞相,弟士德为平章,提调各郡军马,蒋辉为右丞,居内省,理庶务,潘原明为左丞,镇吴兴,史文炳为枢密院同知,镇松江。(《辍耕录》)
平江承天寺,初蓄大木,将造千佛阁。会浙省灾,责有司籍所在木植,寺僧于阁木上皆凿“万岁阁”三字,于是有司不敢取。及阁成,其字固在。当承天重修时,悦楚南来住持,或请题梁,悦曰:“当有俗人来暂居。”后张士诚由淮渡浙,据以为宫,尽撤殿上像,设坐于其中,且以僧原凿字名其阁。既投降,作太尉,别造府。越四、五年,复为寺。(《辍耕录》)
士诚定郡州县,正官名,郡称太守,州称通守,县仍曰尹。郡同知称府丞,知事曰从事,余则损益之。
至正丙申春,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楚国公士德渡江来,念吴民多艰,牧字者多非才,悉选而更张之。自令、丞、簿、尉以及录事、录判,同日命十有一人。各赐衣二袭,马一匹,粟若干石,肥宁、旨酉有差。而丹阳张君德常为吴县丞,三年考绩,陟县尹。又明年,调同知嘉定州事。壬寅秋,调松江府判官。德常,姓张名经。(杨基《送张府判诗序》)
初立镇海万户于太仓。
六月甲寅,江浙行省平章政事三旦八、参知政事杨完者以兵守嘉兴路,御张士诚。
士诚南向欲取嘉兴。嘉兴则有参政杨完者,统领苗獠、犭犭童,名曰“答剌罕”,守御甚坚,屡攻不克。(《辍耕录》)
壬申,大明降将陈保二叛降于张士诚,诱执詹、李二将。
保二,常州奔牛坝人。初,聚众以黄帕首,号“黄包头”军。汤和等下镇江,徇奔牛、吕城,保二以众降。至是复叛。(《太祖实录》)
太祖遣人往扬州招到青军元帅单居仁、马某等过江。居仁男单大舍纠同吕城“黄包头”元帅陈保二,执头目叛降张士诚。李文忠哨杭州,获陈保二,太祖杀之。克苏州,生擒单大舍付居仁自处之。居仁曰:“不忠不孝,当碎其肉。”缚于市曹,凌迟处死。(《国初事迹》)
乙亥,大明太祖高皇帝遣儒士杨宪通好于张士诚。
书曰:“近闻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吴郡。昔隗嚣据天水以称雄,今足下据姑苏以自王,吾深为足下喜。吾与足下,东西境也,睦邻守国,保境息民,古人所贵,吾甚慕焉。自今以后,通使往来,毋惑于交构之言,以生边衅。”士诚得书不说,拘留宪不遣。(《太祖实录》)
七月,张士诚遣兵陷杭州,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左答纳失里战死,丞相达识帖睦尔遁。杨完者及万户普贤奴击败之,复其城。
五月,声言张兵南下,杨参政以数万众屯嘉兴。先锋吕才以七千众屯王江泾,商旅不行,军容严肃。张兵遂不敢取道嘉禾,乃自平望、乌墩直捣武林,达丞相恃杨,漫不为备,仅以身免。杨闻之跌足,即统苗土、官军分为三路:蒋英从大麻、塘栖,董旺从硖石、长安,身率刘震、朱钺从海盐、黄湾而进;吕才、吕升屯守嘉兴。张军知杨分路而来,遂应接不暇,一败于皋亭山,再败于谢村,三战败于夹城港。水从德清,陆从海盐遁还。初,杨过海上,余劝其留兵三千,遏其归路,杨云:“此行,贼且成擒,安得有归者。”已而,竟得逸去。(《乐郊私语》)
七月,淮兵逼杭州,达识帖睦尔即弃城遁于富阳。万户普贤奴力拒之,而杨完者亦引兵至,败走张士诚,达识帖睦尔乃还。初,达识帖睦尔以完者为海北宣慰使都元帅,寻升江浙行省参政,至是遂升右丞。苗军素无纪律,肆为抄掠,所过荡然无遗。达识帖睦尔方倚完者以为重,故完者骄矜日肆而不可制。(《元史 达识帖睦尔传》)
七月,淮张弟士德据杭州,众号十万。完者自嘉兴赴援力战,士德几不免,由他道而遁,省治以安。杨去嘉兴日,告诸将曰:“我去贼必来。”比三日,果至,诸帅合击败之。(《农田余话》)
八月,士德与王与敬提兵入杭州,大军敛锋不敌,丞相退避萧山,士德军检括虏掠。罗木营万户普贤奴乃庆元路全驹儿之子,年未弱冠,智勇过人,率兵先出,完者都领苗军继至,亦挺身巷战。士德大溃,收拾残兵,十丧八九。及攻海盐,又为乍浦钟氏所挠,后得马道骁勇,擒获苗军无算。西南接境,赖此无虞,不然,松江非土诚有矣。(《辍耕录》)
平江兵入杭,苗将吴大旺败,完者自嘉兴来,驻兵城东菜市桥外,未即进兵,民自为战胜。(《草木子》、《辍耕录》同)
辛巳,张士诚诱我大明斥候,以舟师来攻镇江。徐达等御之,败其师于龙潭,进攻常州,擒其将张、汤二将军。
张士诚遣兵来围镇江,城中官军与仓夫出城击败之,登船退去。太祖亲率战船继至,直追至黄石永沙,不及而回。郡人叙太祖功迹,立碑于西城,末写龙凤年号。后太祖命毁之。(《国初事迹》)
士诚部将吕同佥率兵侵镇江。哨至瓜埠,太祖亲领舟师追至江阴,大获士卒、船只以归。(俞本《纪事录》)
秋,攻常州,擒张士诚枭将。士诚恐怖,致具仪物。太祖命中山王遏之。(《天潢玉牒》)
秋七月,姑苏张士诚以舟师来攻镇江,上遣兵御之。癸巳,战于龙潭,焚其舟,杀溺甚众。我师遂乘胜进攻常州,徐达等守东鄙。上谓之曰:“士诚起于盐徒,诈出多端,交必有变。当速出三军,以攻毗陵。倘有说客,勿令擅言。沮其诈说,困其营垒。”于是,达等益督兵攻围常州。(《皇明本纪》)
张士诚擅称名号遣使,已据毗陵,旌旗相望。其守者潜遣间谍诱我斥候。王察知,遣使归告,请勒兵以讨。朕许之。王将三万人,逼近其垒。复遣使归告,贼势少窘,益兵可下。朕遣战将千余员,甲士三万,师会,合围毗陵。士诚自姑苏,发其弟张九六将数万众来援。王出逆战,不移时,破之。生擒张九六。(太祖御制《中山武宁王徐达神道碑》)
达率师围常州,进薄其垒。且遣使来告,言贼已蹙,请益师。上复遣三万往。于是达军于城西北,汤和军城北,张彪军城东南。士诚遣其弟九六以数万众来援,达曰:“张九六狡而善斗,使其胜,势不可当,当以计取之。”乃去城十八里,设伏以待,仍命总管王均用率铁骑为奇兵,达亲督师与九六战,锋既交,均用铁骑横冲其阵,阵乱。九六退走,遇伏马蹶,为先锋刁国宝、王虎子所获,并擒其将张、汤二将军。九六即士德,枭鸷有谋,士诚陷诸郡,士德力为多,既被擒,士诚气沮。上欲留士德以诱致士诚,士德间遗书士诚,俾降元以谋我,乃诛之。(《太祖实录》)
太祖命徐达攻常州,于甘露寺下营。士诚弟士德来战,达调元帅王玉等击败士德。士德策马走,玉令男虎子追之。士德遇坎坠马,虎子擒之。太祖大喜曰:“张士诚谋主土德,其人智勇,被我擒之,张氏之事可知矣。”遣人往平江和好。士德母痛之,议令士诚岁贡粮十万石,布一万匹,永为盟信。就以廖同佥易士德,太祖不许。士德以为失身,事无所成,阴寄书与兄,可降元以为之助,遂不食而死。(《国初事迹》)
庚子,张士诚征元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杨乘,乘自经死。
乘,字文载,杭州陷,寓居松江之青龙镇。七月十八日,淮张遣所署官吴县丞张经等赍礼币造请,公请择日受命,以礼币致门外,命子卣卓具牲醴告祖庙。迨暮,起行后圃,顾西日晴好,慨然曰:“晚节如是,足矣!”夜分,自经死。(《辍耕录》)
乘依故人彰德路同知章德居上海,其卒也,章殡之。(《梧溪集》)
士诚居吴,颇好士,元臣郭良弼、董绶皆为之用。二人皆乘之徒也,故言乘于士诚。(《平吴录》。《元史 忠义传》同)
八月己酉,张士诚元帅江通海来降。
史文炳率师攻嘉兴,杨完者击败之。
文炳大举兵攻嘉兴东门,悉为苗军所歼,文炳仅以身免。(《辍耕录》)
八月,张氏以水师数万攻嘉兴,杨完者以大军四伏,使小舟数十百艘饵之。敌樯舻蔽天,排川而下,追至杉青,东西岸多积苇以待。南风大作,岸上举火,敌舟焚燎至四十里不止,死者甚众。遂舍舟登陆,进逼城下,战于东爪堰,大破之。斩首万七千级,俘者数千,张士信以伏水遁还。然完者凶肆,掠人货钱、妇女,部曲骄横,民间谣曰:“死不怨泰州张,生不谢宝庆杨。”(《乐郊私语》)
十月戊申,张士诚遣其臣孙居寿奉书来请和。
我师攻城急,士诚遣书卑词求和,愿岁输米二十万石,金五百两,银三百斤,以充军用。(《皇明本纪》)
士诚兵既败于常州,又以其弟九六被擒,奉书来曰:“始者窃伏淮东,甘分草野。缘元政日弛,民心思乱,乘时举兵,起自泰州,遂取高邮,东连海氵Й,番官将帅,并力见攻,自取溃散,杀其平章实理门、参政赵伯器,遂成深仇。彼乃遣翰林待制乌马儿赍诏抚谕,饵以爵赏,却而不受。今春据姑苏,若无名号,何以服众,南面称孤,势使然也。伏惟上贤以神武之资,起兵淮右,跨有江东。金陵乃帝王之都,用武之国,可为左右建立大业之贺。向获詹、李二将,礼遇未遣;继蒙遣使通好,愚昧不明,久稽行李。今又蒙遣兵逼我毗陵,昼夜相攻,咎实自贻,夫复何说。然省己知过,愿与讲和,以解困呃。岁输粮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三百斤,以为犒军之资。各守封疆,不胜感恩。”上复书曰:“睦邻通好,有邦之常。开衅召兵,实由于尔。向者用师京口,靖安疆场,师至奔牛、吕城,陈保二望风降附,尔乃诱其叛逆,绐执我詹、李二将。暨遣儒生杨宪赍书通好,又复拘留,构兵启衅,谁执其咎。我是以遣将帅兵,攻围常州,生擒张、汤二将,尚以礼待,未忍加诛。尔既知过,能不堕前好,归我使臣、将校,仍馈粮五十万石,即当班师。况尔所获詹、李,乃吾偏裨小校,无益成败,张、汤二将,尔左右手也。尔宜三思!大丈夫举事,当赤心相示,浮言夸辞,吾甚厌之。”士诚得书不报。(《太祖实录》)
十一月,大明元帅徐达大破士诚兵于常州,擒其骁将张德。
壬午,徐达围常州久不下,上复益精兵二万人围之。士诚守将诱我长兴新附义兵元帅郑佥院以兵七千叛去。初,我师四面围常州,及郑佥院叛,我兵四面去其三,达营于城南,遇春营于城东南三十里外。士诚兵挟郑佥院攻徐达、汤和垒,达勒兵与战,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自其垒来援,内外夹击,大破之,生擒其将张德,余军奔入城。士诚复遣其将吕珍驰入常州,督兵拒守,达复进师围之,城益困。(《太祖实录》)
城守犹坚,朕复益新附三万,合势共围。守者诱我新附帅首,倾营入城,助彼来战。(御制《中山王神道碑》)
七月,破伪吴张士诚水寨。九月,复从忠武王攻毗陵,会清军叛,与士诚合围魏公于牛塘,王与公大败其众,擒其枭将张将军。(宋濂奉敕撰《梁国公赵德胜神道碑》)
是年夏,潘原明将兵过吴江华严寺,夜漏下二刻,月中见浮图上矢影,取弓矢,一发,正中其颠,举军皆贺。(陈基《丙申六月中书左丞潘公射吴江佛寺浮图诗序》)
望亭、新城二堡,丙申冬,张氏筑。王逄《诗》云:“忆昔扁舟自西下,二堡相继无一舍。”(《梧溪集》)
丙申春,张氏据有平江,俞俊以贿通松江伪尹郑焕,署宰华亭,用酷刑剥,邑民恨入骨髓。(《辍耕录》)
至正十七年丁酉(《天四年》)二月戊申,大明将耿炳文克长兴。
耿炳文、刘成自广德取长兴,士诚将赵打虎以兵三千迎战,败之,追至城西门,打虎走湖州。戊申,克长兴。擒其守将李福安、答失蛮等,义兵万户蒋毅率所部降。(《太祖实录》)
三月壬午,大明兵克常州。
常州兵虽少而粮足,及叛兵入城,军多粮少,我师攻益急,吕珍宵遁,遂取之。(《太祖实录》)
是月,徐达等取马驮沙,克之。
三月初四日,达克常州,生擒张、汤二将,槛车送应天府。上以善言抚之,不屈,拘于东锦绣坊数日,斩于市。(俞本《纪事录》)
按:《实录》擒张、汤二将在丙甲七月,俞本记在丁酉三月,未知孰是,俟更考之。
五月乙亥,大明将耿炳文败张士诚兵于长兴。
士诚遣左丞潘原明、元帅严再兴寇长兴,屯上新桥,炳文击败之,生擒数百人,原明等遁去。(《太祖实录》)
己亥,大明兵克泰兴。
江淮分枢密院副使张鉴、佥院何文政攻泰兴。士诚兵来救,元帅徐大兴、张斌击败之,擒其将杨文德等,遂克泰兴。(《太祖实录》)
大明枢密院判俞通海、赵馘,以舟师略太湖马迹山,降士诚将钮津等,遂径东洞庭山。
六月己未,大明兵取江阴。
长春枢密分院判官赵继祖、元帅郭天禄、镇抚吴良取江阴。士诚兵据秦望山,我师攻之,大风雨,夜溃,遂据其山。翌日,攻克,命良守之。先是士诚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长兴、江阴二邑,皆其要害。长兴据太湖口,陆走广德诸郡;江阴枕大江,扼姑苏、通州济渡之处。得长兴则士诚步骑不敢出广德,窥宣、歙;得江阴则士诚舟师不敢溯大江,上金、焦。至是,并为我有,士诚侵轶路绝。(《太祖实录》)
秋七月甲戌朔,丙子,大明兵攻常熟,擒张士诚之弟士德。
夏六月戊辰,取江阴。秋七月丙子,攻常熟。张士德出挑战,公麾兵而进,士德就缚。士德,士诚之弟也。遂征甘露、望亭、无锡诸寨。(宋濂《赵德胜神道碑》)
六月,取江阴州,攻常熟,擒张士诚弟士德以归。(《天潢玉牒》)
明年,复破其兵于宜兴湖桥,擒其弟张九六,并获其战船、马匹。(《皇明本纪》)七月丁丑,徐达兵徇宜兴,取常熟,击张士诚兵,败之,获马五十匹,船三十艘,降其兵甚众。(《太祖实录》)
陈基《癸卯二月二十日舟中望虞山有感》诗云:“一望虞山一怅然,楚公曾此将楼船。间关百战捐躯地,慷慨孤忠骂寇年。填海欲衔精卫石,驱狼愿假祖龙鞭。至今父老犹垂泪,花落春城泣杜鹃。”
右陈基敬初《夷白集》诗也。基,临海人。至正初,以荐授经筵检讨,谢归,教授吴中。张士德入吴,网罗一时名士,延至幕下,仕伪吴为学士。入国朝,预修《元史》。《集》中所称楚公及平章、荣禄公者,皆谓士德也。平章、荣禄者,士德降元所授,曰楚国公者,元追封也。按《洪武实录》士德以丙申二月据平江,秋七月援毗陵,中山武宁王设伏擒之。我太祖高皇帝御制《武宁神道碑》亦首载其事。今基《舟中望虞山》之诗,则以为楚公身将楼船,百战捐躯之地,此所谓传闻异辞矣。基身在士德幕中,是诗作于癸卯二月渡江使淮之日,不当为无稽之言,而丰碑、国史、简册昭然,又岂宜有错误哉!今年采辑开国功臣事略于宋文宪《銮坡后集》,得《梁国赵武桓公神道碑》云:“丁酉六月戊辰,取江阴。秋七月丙子,攻常熟。张士德出挑战,公麾兵而进,士德就缚。士德,士诚之弟也。遂征望亭、无锡、甘露诸寨。”以武桓之碑观之,则基之诗为有征矣。文宪身任国史,奉诏撰此碑,必经呈进。士德之就擒,开国之大事也,安得无所援据,而轻以武宁之功状移于武桓?碑于士德就缚之下,又曰:“士德,士诚之弟也。”其属辞郑重,似有意欲疏通证明之者。余因是而详复考之,则《实录》之误,诚不可得而掩矣。《实录》七月擒张九六,十月士诚以其弟被擒遣孙君寿请和,愿岁输粮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三百斤。刘辰《国初事迹》以谓士德母痛其子故也。然士诚既已失弟而耸惧,其母又以痛子而请和,士诚之遗书何以了不置喙?高皇帝之复书,则曰:“攻围常州,生擒张、汤二将,尚以礼待,未忍加诛。尔所获詹、李乃吾偏裨,无益成败,张、汤二将尔左右手也。尔宜三思。”我师既擒士德,获其谋主,又何以匿而不言,但及张、汤二将耶?其误一也。《元史》:“丙申七月,士诚兵陷杭州,杨完者击走之。”陶九成《辍耕录》纪杭州之役,士德与王与敬偕往。以诸书互考之,士德陷杭在七月,则其败归平江,当在八月,安得有常州被擒之事?其误二也。《元史 顺帝纪》及《达识帖睦尔传》张士诚为书请降,达识帖睦尔承制令周伯琦招谕之,诏以士诚为太尉,士德为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时士德已为大明兵所擒,此丁酉八月事也。若士德丙申七月就擒,则去士诚纳款已一载余矣,安得有平章政事之授耶?又按《达识帖睦尔传》,元授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枢密院事,士德寻为大明兵所擒,复升士信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曰“寻为大明兵所擒”,则其事在旬月间矣。《元史》之书法甚明,其误三也。士德以好贤下士,创造霸业,如王逄、杨维桢、陈基者,颂慕之词久而不替,不独如陈基辈流,召致馆下者也。假令以二月入吴,七月就缚,其居吴不及半载,又提兵往来三郡,无须臾之暇,士德虽有过人之略,何以能深得士心若此?其误四也。王逄《梧溪集》云:今太尉开藩之三月,命部将王左丞晟书使踵海上,招至吴中,以予避地无锡,说晟劝张楚公归元,擢淮省郡事,予辞不就。他年逄游昆山,怀旧伤今之诗亦云:“桓桓张楚国,挺生海陵鄙。玄珠操甓社,白马饮浙水。三年车辙南,北向复同轨。量容甘公说,情厚穆生醴。誓击祖逖楫,竟折孙策棰。天王诏褒赠,守将躬岁祀。”士诚之归元,其谋皆出于士德,逄以元之遗老与有谋焉。今丙申之秋,士德已为俘虏,逄虽欲缓颊,何以自效?其误五也。《元史》记:丁酉岁,士诚屡为杨完者所败,然后乞降。士德之被擒在七月,而元之招谕在八月,则士德被擒时归款之事已定矣。《实录》谓:我欲留士德以诱士诚,士德间遗书士诚,俾降元以谋我,故诛之。国史既误记士德被擒于前,而又不欲泯其主谋降元之事,故曲为之辞,非事实也。其误六也。由此言之,则士德被擒之事断以赵武桓之《碑》为正,而《实录》之误为无疑也。予又考《天潢玉牒》云:“丁酉六月,取江阴州,攻常熟,获张士诚弟士德以归。”《皇明本纪》云:“明年,复破其兵于宜兴湖桥,擒其弟张九六,并获其战船、马匹。”皆与《武桓碑》相合。湖桥在虞山西北,通福山港,为舟师入江要地,故士德被擒于此。基由琴川次福山港,舟中望虞山,至今可想其处。《本纪》曰宜兴传写之讹也。又考《实录》:“丁酉七月丁丑,徐达兵徇宜兴,取常熟,击张士诚兵,败之,获马五十匹,舟三十艘,降其兵甚众。”《武桓碑》纪攻常熟在丙子,《实录》纪在丁丑,相去仅一日,固知即此一役也。云徐达兵取常熟,而不言武桓者,武桓方以领军先锋,听大将调遣,常熟之兵,亦听武宁调遣,故没而不书,独于取常熟下脱士德就缚之事,则以丙申误记于前故也。然此事所以传讹者,盖亦有故。丙申七月既擒张、汤二将军,十一月又擒其枭将张德,用兵之际,羽书交驰,奏报错至,流传既久,即圣祖制《碑》之日,亦止据一时功状书之,未及是正耳。《平吴录》载士德援常州被擒在丁酉三月,尤为无据。其他纪载纷如,又不足道也。夫史家异同,必取衷于国史,而国史多不足信,至如开国元勋之碑,出自御笔,传诸琬琰,非他金石之文,所可伦拟,而犹或未免于传疑。史家之难,岂不信哉!余以万历戊午读《夷白集》,怀疑胸臆,如有物结啬者。迄今数年,排缵解剥,稍有条理,乃敢次第书之,未知后之君子其以为何如也?
天启六年七月二十日,虞山老民钱谦益书。
八月,平江张士诚为书请降于元,元江浙左丞相达识帖睦尔承制令参知政事周伯琦等至干江抚谕之,诏以士诚为太尉,士德为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时士德已为大明兵所擒。
明年,士诚寇嘉兴,屡为完者所败,乃遣蛮子海牙以书诈降。蛮子海牙尝为南行台御史中丞,以军结水寨,屯米石,为大明兵所败,因走归士诚,故士诚使之来。而书词多不逊,完者欲纳之,达识帖睦尔不可,曰:“我昔在淮南,尝招安士诚,知其反覆,其降不可信。”完者固劝,乃许之。士诚始要王爵,达识帖睦尔不许。又请爵为三公,达识帖睦尔曰:“三公非有司所定,今我虽便宜行事,然不敢专也。”完者又力以为请,达识帖睦尔虽外为正词,然实幸其降,又恐拂完者意,遂授士诚太尉,其弟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枢密院事,其党皆授官有差。士德寻为大明兵所擒,复升士信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然士诚虽降,而城池、府库、甲兵、钱谷,皆自据如故。于是,朝廷以招安士诚为达识帖睦尔功,诏加太尉。(《元史 达识帖睦迩传》)
昆山数为方国珍海军攻击,士诚托丁氏往来说合,结为婚姻,昆山之民,幸遂苏息。湖之长兴与武康、广德相界,花枪军出没之地,虽互有胜负,然亦不胜其苦。所跨三州,皆邻敌可畏者,特集庆一军最盛。陆路则无锡、宜兴、长兴,水路则太湖,士马震耀,舳舻相衔。自后长兴陷,常州又陷,士德战败被擒,俘致集庆,俾其作书劝土诚归附,士德以身徇之,终无降意。士诚势穷力迫,愿就丞相招安,使者往返,迄莫成就。周仁亲诣江浙省堂,具陈自愿休兵息民之意,议始定,时十七年八月也。朝廷诏赦其罪,后授士诚太尉,开府平江。士诚以下,授爵有差。立江淮分省江浙分枢密院于平江,以设其官属。(《辍耕录》)
士诚纳款于元,奉正朔,元不得已,拜为太尉。士诚虽假元封爵,实不用其命,立参军府及江浙、淮南二省。(《太祖实录 张士诚本传》)
士诚立枢密院,建百司,集兵旅,以腹心之将徐义、徐志坚典亲军,李伯升制军事,幕官韩谦、钱辅、黄参军任谋略,相与﹃力,遂南侵江浙至绍兴,北逾江淮抵徐州至济宁之金沟。(《太祖实录》)
以幕官韩谦、钱辅及王敬夫、蔡彦文、叶德新三人为参军。(《平吴录》)
江浙行省丞相承制假周伯琦参知政事,招谕平江。士诚既降,除伯琦同知太常礼仪院事,士诚留之,未行,拜资政大夫、江浙行省左丞。于是伯琦留平江者十余年。(《元史 周伯琦传》)
伯琦被留于吴,士诚为造第宅于乘鱼桥北,厚其廪给。伯琦日与诸文士以文墨流连,因亦忘归。(《平吴录》)
十七年,士诚改隆平府为平江路。(《卢熊志》)
士诚既受封,始迁入府治。(《平吴录》)
太尉府妙简僚属,淮南周君信夫由行枢密断事官经历进辟掾史,十八年八月二日也。信夫尝以枢府掾从事平章、荣禄公矣。太尉以武济时,以文经国,不爱玉帛、舆马,招徕贤俊,闻风而至者相望也。列辟庶僚,乃有忠谨老成如信夫者。(陈基《送周信夫序》)
先是丙申,中吴陷,既,无锡亦陷,常州路总管完颜、同知李秉方合宜兴分帅严蒙古不华率步卒退保阳山,其地阻湖凭险,顺逆不常。至是,山氓委心﹃力,拒张氏凡十六月,张降浙省,朝廷录功,严拜浙省参政,完颜浙宪使,秉方待制翰林。(《梧溪集》)
是年冬,张氏筑城虎邱,因高据险,役凡月余,周南、邾经辈有诗记之。(《虎邱志》)
上公柱国开藩府,露布朝持拜冕旒。八阵风云开羽扇,百年江汉见轻裘。鲸吹海雨来京口,雁带边声下石头。珍重晋公经济手,中兴天子复神州。昨夜文星照南极,今朝客省遇东维。锦囊脱颖千年兔,彤管光摇九尾龟。墨卷风云随王气,恩分雨露出天池。老夫未草《平蛮策》,先写新封《楚国碑》。(杨维祯《上张太尉诗》)
辛卯臣鲁疏河时,混一形势先崩离。角东儿谣卢彳建々,颍上{亡虫}叫韩尸尸。张公鸿鹄志不小,翻然效顺开藩维。吴梗十万上燕、蓟,淮盐千里通徐、邳。珠还明月光四挹,车启贤路尘交驰。(王逄《诗集》)
《祭故平章荣禄张公》文曰:“呜呼!谓天无为而生公耶,则公之气量超乎等夷;谓天有为而生公耶,则公之志业不宜遽止。于斯夫力足以任天下之重,而明足以烛事理之微;奇谋足以坐制千里之敌,而英略足以立决两阵之机;卑让足以延揽四方之俊,而威武足以雄驱百胜之师;恩信足以得三军之死力,而仁勇足以拯万姓之颠危。而天不假年,痛罹此极。使千寻之木,弗能扶大厦之倾;万斛之舟,弗克济苍生之溺。此天心之所以不可必,而君子之所以长吁而太息。鸾凤岂不祥于枭獍,麒麟岂不仁于虎狼,蛟龙岂不神于蝼蚁,稂莠岂足侔于稻粱。今妖乌得以贼祥禽,丑孽得以辱仁类,动得以制介族之长,恶草得以为良苗之害,岂天未厌乱而仁者不必寿耶?抑民之无禄而沦胥以死者不必救耶?何公之不幸一至于此!而天之苍苍,竟孰尸其咎耶?然公能以贵下贱,而不能屈身以从贼;能以仁伐不仁,而不能临难以辱国;能厉声骂贼,而不能与之俱生;能视死如归,而不能食不义之食。盖公之生也,民有父母,国有股肱。公之死也,豪杰失倚赖,君子失依凭。独忠肝义胆,通神明而贯金石;英声盛烈,掀天地而震雷霆。上可以争光于日月,下可以垂休于汗青。此所谓没而不朽者,在公可以无憾矣!然复仇之义不举,则终天之恨不平;四郊之寇垒不除,则九泉之精爽不宁。某等之所以尤痛哭流涕而不能自已者,以首见招于馆下,继辱荐于朝廷,义虽均于僚佐,患难忘于死生。既不能漆身吞炭报知于国士,又不能奋椎操匕以效死于贼庭。惟鞠躬尽瘁,恪勤于王事,夙兴夜寐,勉强以力行。临风一奠,盖上为军国恸,而下以哭吾党之情。(陈基撰《张士德祭文》)
王逄《游昆山怀旧伤今》诗曰:“丈夫贵善后,事或失谋始。桓桓张楚国,挺生海陵鄙。一门蓄大志,群雄适锋起。玄珠探甓社,白马饮浙水。三年车辙南,北向复同轨。量容甘公说,情厚穆生醴。誓击祖逖楫,竟折孙策棰。天王诏褒赠,守将躬岁祀。翼然东昆邱,兰撩映疏绮。青蘩春荐豆,翠柏寒动。乾坤宥孤臣,风雨猖五鬼。铜驼使有觉,荐惧卧荆杞。(《梧溪集》)
按:士德之死,不详其年月,考逄之《诗》,则知士德返葬于昆山,而元有楚国公之赠。杨维桢《诗》所谓“先写新封《楚国碑》”者是也。《实录》载士德被诛,而刘辰《国初事迹》云“不食而死。”今考陈基《祭文》云:“能厉声骂贼,而不能食不义之食。”则以为不食而死者,是也。辰又谓“士德之母欲以廖同佥易士德,而太祖不可”则不然,永安被获在戊戌十月,士德之死久矣。其辨在《永安事略》中。
●卷七
○周张士诚
至正十八年戊戌(天五年)正月庚戌,大明佥院廖永安、俞通海攻石碑,张士诚元帅栾瑞降。
先是,十七年六月,俞通海率水军攻石碑。八月,克望亭、新安。十四日,尽获朱州判海船。十七日,攻马驮沙。及十八年四月,通海攻石碑巫门子,获朱州判余卒。(俞本《纪事录》)
甲寅,士诚兵寇常州,大明守将汤和与战奋击,大败之。
士诚以水军来寇,我师御之,破其众于太湖鲇鱼口。廖永安又与战于常熟福山港,大破之。复败其兵于通州之狼山,获其战舰而还。(《皇明本纪》)
八月己丑,张士诚兵寇江阴,大明守将吴良击走之。
达识帖睦尔阴约张士诚攻杀杨完者,其部将员成率李福、刘震、黄宝、蒋英等来降。
徽州、建德皆已陷,完者屡出师不利。士诚素欲图完者,而完者又强娶平章政事庆童女,达识帖睦迩虽主其婚,亦甚厌之,乃阴与士诚定计除完者。扬言使士诚出兵复建德,完者营在杭城北,不为备,遂被围,苗军悉溃,完者与其弟伯颜皆自杀。其后赠完者潭国忠愍公,伯颜衡国忠烈公。完者既死,士诚兵遂据杭州。(《元史 达识帖睦迩传》)
杨完者,字彦英,武冈绥宁之赤水人。为人阴鸷酷烈,嗜斩杀,持权诈,群无赖啸聚溪洞,推以为长。湖广陶梦祯举师勤王,遣使招之,由千户累阶至元帅。梦祯死,阿鲁恢总兵淮西,招入中土,略上江,顺流而下,直抵扬州,不复可控制。民起义兵攻杀之,余党奔溃,度扬子,宿留广德、吴兴间。淮人陷平江,答失帖木儿招完者守嘉兴,累官至左丞。完者兵淫纵,嘉兴仅保城,城外悉遭兵燹。完者阳尊事丞相,生杀予夺,于已是决,丞相仅得署成案;然完者之威令仅行于嘉兴、杭州两郡而已。筑营德胜堰,周围三四里,子女玉帛皆在焉。用法刻深,任意立威,而邓子文、金希尹、王彦良之徒,又悉邪佞轻佻,左右交煽。时左丞李伯升、行枢密同知史文炳、行枢密同金吕珍等,皆先魁淮旅而降顺者,丞相以其众攻杀之。既受围,遣吏致牲酒于文炳,为可怜之意曰:“愿少须臾毋死,得以底里上露。”报不可。完者乘噪力战,败,尽杀所有妇女,自经以死。独平章庆童女以先往富阳得免。平章女尝许嫁亲王,完者强委禽焉。至是,未及三月,故数其罪者此居首。文炳解衣裹尸瘗之祭焉。宋兴在嘉兴闭城自守,亦攻降之。南村《野史》曰:“完者宠荣过望,岂有二志?忠君爱民之道,颇亦见诸行事。独矜己犯分,贪财好色,夷性固然,君子可以略之。兼以所部吏卒,视完者出身等一寒微,威令不信,坏法败度,遂卒至于如此,亦可哀矣。”(《辍耕录》)
完者字伯英,家世播州杨氏。湖湘乱,以苗獠义军征讨,自备粮饷、衣装,所至多杀掠。转战至江东,驻军广德。丙申,江浙丞相达识公招守嘉兴。丁酉,张氏遣伪隆平知府周仁诣军门纳款,既降,张氏部将史文炳往杭州见完者,相见甚欢。文炳大设宴,盛陈乌银器皿、嵌金铁鞍之类,尽以遗杨,自是约为兄弟。久之,杨谋复建德,文炳以所部从之。及史以麾下兵围杨北关营中,言是受丞相节制,完者出战屡挫,乃缢于营中。(《农田余话》)
公讳完者,字世杰,广西之武冈人。兵兴,率苗丁应募,英剽勇悍,所向多克,官至海北道元帅。江浙行省丞相达识公承制拜参知政事。淮张氏称王中吴,势卷浙右,公振师复恢省治,保嘉禾。张氏降,江浙省奏拜张太尉、淮南平章行枢密知院,公加本省左丞。越二年,张发兵掩袭,丞相阴通,竟不之援。公婴城闭守,斩赐马享士卒,谕以大义,拒战十日,遂经死。弟伯颜同死之。幕下员外郎王国贤尝直言侵丞相,丞相杀之。(叶圮《挽杨左丞诗序》)
《五府驿代杨左丞留题诗》云:“束发从戎十五年,战回平地血成川。英雄生世有如此,忠孝报君当慨然。做扰弄兵俱赤子,中兴有道自皇天。猖狂暂假姑苏息,系颈终难拜马前。”(《张光弼集》)
附:谭镇抚谭济,长沙湘潭人也。岁壬辰,湖湘骚动,济集众捍城邑。会武冈杨完者元帅率其部东下,遂与俱东。戊戌秋,杨完者为左丞江浙行省,与张士诚有却,力战,自刺死。行枢密院同佥员成立遣济赍书往归胡统军。(苏伯衡撰《谭镇抚传》)
十月丁亥,御史大夫拜住哥诱杀迈里古思,部将黄中杀拜住哥,家人以告于张士诚。士诚乃遣其将以兵守绍兴。
张氏据有平江,部将左丞吕珍守绍兴,参将陈应子、饶介之在张左右。一日,陈赋诗,饶染翰,题一纨扇寄吕云:“后来江左英贤传,又是淮西保相家。见说锦袍酣战罢,不惊越女采荷花。”吕俾人读罢,大怒,曰:“我为主人守边疆,万死锋镝间,岂务爱女子而不惊之耶!见则必杀之。”(《辍耕录》)
甲戌,大明元帅徐达、邵荣克宜兴。廖永安率师击士诚兵于太湖,乘胜深入,与吕珍战,为其所获。
上遣使渭达曰:“宜兴城小而坚,猝未易拔,西通太湖口,张氏饷道所出,若断其饷道,军食内乏,城必破矣。”乃分兵绝太湖口,并力攻城,破之。永安复率舟师深入,遂为所获。(《太祖实录》)
按:《平吴录》“士诚攻安吉,永安与战太湖被获。”误也。详见《永安事略》。
十二月,太祖亲征婺州。
闻士诚兵据绍兴之诸暨,乃取道兰溪。(《太祖实录》)
至正十九年己亥(天六年)正月戊申,大明平章邵荣破士诚兵于余杭。戊午,大明兵攻临安,不克而还。
雄峰翼元帅王遇成、孙茂先攻临安,右丞李伯升来援,茂先击败之,伯升敛兵自守,攻之不克。(《太祖实录》)
大明将胡大海帅兵取诸暨。
士诚守将莘元帅宵遁,万户沈胜以众降。(《太祖实录》)
二月甲子,张士诚兵复寇江阴,大明守将吴良击败之。
士诚战舰蔽江而下,其将苏同佥驻兵君山。良命弟桢出北门与战,元帅王子名出南门合击,败之,生擒陶元帅、裨将宋贯、蒋英以下二百余人,溺死者甚众。(《太祖实录》)
今年春,宣武将军、江浙行枢密院判苏侯克恭承太尉公命,督水军往征西虏,进兵抵江阴城下,而虏帅黄哈喇把都儿、蔡忠、唐元谅、陈完者不花、石伯颜等率徒属五百余人,以十数艘遁城出江中,通言款附。侯不疑,延纳之,谕以圣天子之威灵,太尉公之宽仁,寻以见太尉公。公赏以金帛,授之官秩,而优遇焉。其徒属胥庆曰:“真所谓脱虎口而归慈母也。”(释克新《苏侯招降诗序》)
癸酉,大明平章邵荣率兵攻湖州。
我师围之,翌日,城中悉兵出战,我师不利,还屯临安。谍知李伯升欲来攻,设伏以待。山上旗举,齐击之,敌众大败。伯升愤,整军来攻,又败之。我师亦引还。(《太祖实录》)
三月丁巳,张士诚寇建德,大明元帅朱文忠击败之。四月,再寇建德,驻兵大浪滩,据分水岭,文忠皆遣兵破之。陈保二寇宜兴,大明守将杨国兴擒送宁越伏诛。士诚兵又寇常州,大明守将汤和击败之。李伯升寇婺源,大明守将孙茂先击败之。
大明元帅胡大海攻绍兴,败土诚兵于蒋家渡及萧山东门。五月,召还守宁越。
大海攻绍兴不克,于三山、斗门、白塔寺连战皆捷,擒元兵尽戮之。时士诚降卒五千余人分给帐下,留守婺州,恐生叛意,欲带回京,恐中途遁去,悉斩于双溪上。(俞本《纪事录》)
大海回守婺,有赵姓三人称赵宋子孙,请再命大海攻绍兴,愿为内应。太祖知其诈,令法司考问,乃张士诚令三人来,将家属尽诛之。(《国初事迹》)
是年,上选卫士三十侍左右,选得十三人,佯称得罪于上,私降张氏,士诚配以妻,抚之甚厚。不逾月,同行周海首之,俱斩于虎邱山下。吴元年克苏州,擒海归,凌迟以祭方德成等十三人。(俞本《纪事录》)
六月甲子,吕珍围诸全州,大明元帅胡大海率兵救之。
珍堰水以灌城,大海夺堰反灌珍军,珍于马上折矢求解兵,大海许之。(《太祖实录》)
张士信因元授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乃大发浙西诸郡民,筑杭城。
张氏既归命本朝,兄弟拜太尉、平章之命,十九年七月,大城武林。起子、松、嘉、湖四路官民,以供畚筑,海盐一州发徒一万二千,分为三番,以一月更代,皆裹粮远役。而督事长吏复藉之酷敛,鞭朴捶楚,死者相望。本年十月迄功,凡费数十百万。而《新城碑记》以南仲山甫为譬,有曰:“有嘉太尉,克绥我民,畴其相之,平章弟昆。”又曰:“我作我息,我出我入,变呻为讴,伊谁之力。”岂不有愧词乎!(《乐郊私语》)
嘉兴通守缪思恭,当张氏攻嘉兴,杨完者命典兵攻寇师,大捷。张氏归命,大城武林,檄缪统所属工徒往役。士信欲乘此﹃辱之,众皆为寒心,缪殊不为意。缪当治西北面数十百丈,以松江路工徒属之。缪每事作则先人,止则后众,劳来督训,殊得众心。视他所筑倍坚好。士信亦无奈何。一日,巡工至缪所,日已暮而工犹未辍。士信曰:“日入而息,汝何独劳民如此!”缪曰:“平章礼绝百司,犹日夕敬共王事,况小民敢偷余晷?”士信曰:“此人口利如锥,何怪杉青闸畔,烈烈逼人。”缪曰:“今幸太尉革面,国家借此成奖顺之典。若念杉青之役,犹恨不力,纵逸平章耳。”士信曰:“别驾好将息,言及杉青,犹使人肉跳不止。”(《乐郊私语》)
九月,诏遣兵部尚书伯颜帖木儿、户部尚书曹履亨以御酒、龙衣赐张士诚,征海运粮。
先是,海漕久不通,朝廷遣使来征粮,士诚运米十余万石达京师。方面之权悉归张氏,达识帖睦迩徒存虚名而已。(《元史 达识帖睦迩传》)
元自中原既乱,江南漕久不通,京师屡苦饥。至是,河南始平,乃遣伯颜帖木儿等来征漕贡。伯颜等至杭州传诏,命方国珍具舟以运,而达识总督其事。既而士诚虑国珍载粟不入京师;国珍又恐士诚掣其舟乘虚袭己,互相猜疑。伯颜往来开谕,粮得入京者仅十一万石,自是岁以为常。二十年五月,张士诚海运粮十一万石至京师。二十一年五月如之。九月,命兵部尚书彻彻不花、侍郎韩祺来征海运粮。二十二年五月,海运粮至京师如前数。(《平吴录》、《元史》)
至正戊戌海运后,太尉张士诚知杨铁崖名,欲见之,先生不往。继遣其弟来求言,因献五论及复书,斥其所用之人。其略曰:“阁下乘乱起兵,首倡大顺,以奖王室,淮吴之人,万口一辞,以阁下之所为,有今日不可及者四:兵不嗜杀,一也;闻善言则拜,二也;俭于自奉,三也;厚给吏禄而奸贪必诛,四也。此东南豪杰望阁下之可与有为者也。阁下孜孜求治,上下决不使相徇也,直言决不使遗弃也,毁誉决不使乱真也,惟贤人失职,四民失业者尚不少也。吾惟阁下有可畏者又不止是:动民力以摇邦本;用吏术以括田租;铨叙私人不承制;出纳国廪不上输;受降人不疑;任忠臣而复贰也。六者之中,有其一二,可以丧邦,阁下不可以不省也。况为阁下之将帅者有生之心,无死之志矣;为阁下之守令者有奉上之道,无恤下之政矣;为阁下之亲族姻党者无禄养之法,有幸位之权矣;某人有假佞以为忠者;某人有托诈以为直者;某人有饰贪虐以为廉者。阁下信佞为忠,则臣有靳尚者用矣;信诈为直,则臣有赵高者用矣;信贪虐为廉良,则、乔者进,随、夷者退矣。又有某绣使而拜虏乞生,某郡太守望敌而先遁,阁下礼之为好人,养之为大老,则死节之人少,卖国之人众矣。是非一缪,黑白俱紊,天下何自而治乎?及观阁下左右参议赞密者,未见其砭切政病,规进阁下于远大之域者,使阁下有可为之时,有可乘之势,而迄无有成之效,其故何也?为阁下计者少而为身谋者多,则误阁下者多矣。身犯六畏,衅阙多端,不有内变,必有外祸,不待智者而后知也。阁下狃于小安而无长虑,此东南豪杰又何望乎!仆既老且病,爵禄不干于阁下,惟以东南切望于阁下,幸采而行之,毋蹈群小误人之域,则小伯可以为钱Α,大伯可以为晋重耳、齐小白也。否则,麋鹿复上姑苏台,始忆东维子之言。于乎!晚矣!”众恶其切直,目为狂生。时四境日蹙,朝廷方倚丞相达识公为保障,而纳贿不已,复上书讽之。由是不合,久之,乃徙居松江。(李贝阀《杨铁崖传》)
士诚以厚币招致杨维桢,维桢勉行至姑苏,适元以御酒赐士诚,维桢饮酒,遂赋诗曰:“江南岁岁烽烟起,海上年年御酒来。如此烽烟如此酒,老夫怀抱几时开。”士诚闻之默然,遂不强留,听之归。(《张氏事迹》)
十二月甲子,大明元帅何时明破士诚兵于分水。
士诚以分水之败,遣其将陆、夏二元帅、花将军据分水县之新城、三溪结寨,以遏我师。时明率兵击之,斩陆元帅、花将军以下千余人,焚其营,分水兵溃去。自是士诚不敢窥严、婺。(《太祖实录》)
戊辰,太祖命常遇春帅师攻杭州。
遇春攻杭州,战数不利,元帅刘忙古及掾史商尚质又皆战死,城不得下。明年三月,乃召还。(《太祖实录》)
十二月,邵荣总大军攻杭州,不克。(俞本《纪事录》)
己亥腊月,妖寇犯杭。先是,行省左丞相达识帖木儿公与太尉吴陵张公以兵属本省平章政事兼同知行枢密事,张公镇杭,由冬及春,寇百方攻城,不利,乃纵兵四掠,烧民庐,发冢墓。三月辛丑,大战数合,是夕寇溃,斩首数千级,生擒者以万计,寇平。(陈基《精忠庙碑》)
杭民尚淫奢,己亥十二月,金陵游军斩关而入,突至城下,城门闭三月余。越数日,米既尽,糟糠亦与米价等。又数日,糟糠亦尽,乃以油车糠饼捣屑啖之,至有合家共沉于水者。一城之人,饥死者十六七。(《辍耕录》)
至正二十年庚子(天七年)正月,士诚将李济据濠州。
士诚辟地益广,南自绍兴,北至济宁,上下二千余里。濠州为太祖发迹之地,亦遣其将李济据之。(《平吴录》)
时淮藩新复濠、泗、徐、邳等州,王逄《寄陈昌道检校》诗云:“右辖扬兵甓社湖,须臾草木遂全苏。登莱海色浮楼舰,蒙羽山光落版图。”又有《送吴藩钱郎中升参政分镇淮徐邳三州》诗。(《梧溪集》)
二月,大明元帅徐达克高邮,寻复失。
三月,大明将俞通海率师征福山刘家港、白茅港,张士信修宋岳鄂王精忠庙。
三月,寇退,吴陵公命即岳鄂王庙故址作新庙,平章公率僚佐致祭庙庭,俾郡守谢节经理其墓田。(陈基《精忠庙碑》)
张士信镇杭,基以本职参佐,岳飞坟芜秽弗治,基劝士信新其庙,为文刻石墓上。(尤义撰《陈基传》)
九月,士诚兵侵诸全,大明元帅袁实战死。士诚遣兵三路寇长兴,大明守将耿炳文与战,大破之。
同佥吕珍、元帅徐义率舟师自太湖入陈渎港,分兵据下新桥、五里牌、蒋婆桥,三路进兵,以寇长兴。耿炳文遣将分御之,总管汤全、张珙皆战殁。炳文与元帅刘成合兵,大破之。(《太祖实录》)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天八年)八月,大明元帅胡大海率兵攻绍兴,总管张英恃勇轻进,至城下,遇伏被执,死之。大海围城久不下,乃还。
吕珍守绍兴,有才略,善战,尝以牛革囊兵宵济,以袭我师。每战,令战士及城中人为歌高噪,以诟胡越公。绍兴人王冕不肯附珍,诣我军献策攻之,然亦弗克。珍作《保越录》夸守城之功。既降,乃泯之。今越人有其书。(《九朝野记》)
胡大海克诸暨,钱万户来降,太祖赐衣服令回。后献策于士诚,离诸暨五十里溪中筑一坝,水发即没城,以战船攻之,可克。谢再兴争战数年,后克绍兴,械钱万户到京诛之。(《国初事迹》)
十一月戊午,太祖命常遇春救长兴。
先是司徒李伯升寇长兴,众十余万,水陆并进,城中兵仅七千。上在江州命华高、费聚等率三路兵往援。寇兵夜劫营,诸军皆溃。耿炳文婴城拒守,元帅刘成战死。寇围城结九寨,为楼车,下瞰城中,运土石填濠湟,放火船烧水关,城中昼夜应敌,凡月余,内外不相闻。十一月甲戌,遇春兵至长兴,伯升弃营遁,遇春追击,败之。(《太祖实录》)
平章邵荣接应长兴。(俞本《纪事录》)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天九年)三月,张士信率兵围诸全。
初,士诚乘蒋英之乱,遣士信率兵万余围诸全,守将谢再兴昼夜鏖战,二十九日未决,设伏城外,合战,大败之。士信愤,益兵来攻,再兴告急于朱文忠,文忠遣胡德济往援,复与史炳谋,扬言徐达、邵荣领大军至严州,克日进击,使谍者揭榜于义乌之古朴岭。士信兵见之,谋夜遁,德济与再兴发壮士夜半出击,寇兵乱,自相蹂践及溺死者甚众。士信骄侈不能抚循将士,军中常载妇人及乐器自随,日以樗蒲蹴リ酣宴为事,诸将往往效之,故至于败。(《太祖实录》)
七月,张士信补刻西湖书院书籍。
西湖书院旧有书库,十九年九月,士信一新之。二十一年,复命厘补其书版,俾左右司员外郎陈基、钱用壬率其事。明年七月二十三日讫工。(陈基《西湖书院自叙》)
西湖书院旧有经史书版,兵后零落,即白平章出官钱补缀成帙。(《陈基传》)
八月,张氏降将谋复叛,诛之。
平章邵荣、参政赵继祖等部海船于二村港哨巡张氏,谋叛,部下士密告之。上令廖永忠等邀饮擒之,泣数其罪,共宴数日,中秋夜俱斩于聚宝门。(俞本《纪事录》)
九月,江浙行中书省左右司员外郎陈基、钱用壬同参平章张士信军事于淮安。
基《八月发吴门》诗云:“少壮不解武,衰老却从军。将相比出师,部伍各骏奔。水师焱阝龙骧,铁骑纷云屯。”《如皋县》云:“王师重拯乱,主将加恻隐。戒吏翦蒿莱,分曹理盐策。眷眷惜疮痍,迟迟历阡陌。”《吊徐节孝文》云:“九月,基与同僚钱用壬同参平章吴陵公军事于淮阴。冬十月望,戎事甫解严,率僚友谒节孝之墓。”(《陈基传》)
按:基与用壬向参佐士信镇杭,此云参军事于淮阴,则士信又出镇淮阴也。赵君用以丁酉冬据淮,己亥七月为续继祖所杀,则士诚取淮当在亥、子之间。是年八月之出师,盖以史椿守淮安与汪同谋应金陵故也。考汪同传可见。
甲寅,士诚杀淮南行中书省左丞汪同及其左丞史椿。
同,字仲玉,至正壬辰集义兵捍御乡井,累官徽州路治中兼元帅。丁酉七月,为邓院判所得。庚子六月,领兵征饶境,单骑潜往浙,张太尉以礼召至姑苏。同见张心不纯,乃往淮安,见史左丞,气义殊洽。史云:“李察罕公忠足任,往一见之可也。”同往见,李恨相见晚。辛丑冬,朝京,拜淮南行省左丞。还见李公,公曰:“张士诚非忠于国家者,中原事定,平江南当自姑苏始。君与史君宜协力焉。”同还淮安,史适与张有隙,亦委心于李。未几,李为田丰所害,史曰:“不幸及此!宜要金陵兵往取姑苏,待中原事定,寻为之计。”乃遣使授书往金陵。史本姑苏人,张得其书,大怒,出兵高邮,张四平章与史素相得,招与言事。同曰:“往,不可测也。”史曰:“将卒家留姑苏,必有所顾,一也;中原事如此,后援未可恃,二也;金陵兵未即向太湖,三也。我辈姑待时可也,未必便害我辈。况四平章我尝救其危急,宜不至此。”八月二十五日,往会于高邮,二十八日登舟,九月二日达姑苏。士诚即拘同问曰:“我何负于汝而反?”同曰:“我之宋,以汝为元太尉,忠于国家,今汝既叛,我岂从汝反耶?”四平章力营救之,且具酒馔为别。同曰:“为语平章,甚荷厚意,吾能死忠,不能无义生也!但我死后,诸公亦不能久于富贵耳。”十二日遇害,临死不少屈。事闻,追封平阳郡公。(赵氵方撰《汪左丞传》)
张九六及部将史椿皆士诚谋主。士德被擒,椿见士诚诸将骄侈,又左丞徐义谗毁椿。椿守淮安,遣使赍书归太祖,士诚执椿诛之。(《国初事迹》)
史椿见士诚不足与有为,又左丞徐义常谮之,遂遣使请降,太祖遣使报之。往返之间,士诚觉之,乃诈死,而使士信主国事。太祖信之,遣使吊慰,贻书士信,言戮力北方事。及史椿计决,士诚遂发兵猝至淮安,执之以归。士诚复出视事。(《月山丛谈》)
是年夏,江浙行省乡试,揭晓后,士子作四六弹文,省榜同时版行。(《辍耕录》)
至正二十三年癸卯(天十年)二月癸酉,张士诚将吕珍攻刘福通等于安丰,入其城。
珍入安丰杀福通等。(《太祖实录》)
《癸卯二月十一日官军发吴门二十二日狼山观兵》诗云:“官军夜次狼山口,铁骑犀船尽虎ァ。杼柚万家供馈饷,旌旗千里亘江湖。膝行拟伏诸侯将,面缚行申两观诛。淮海父兄争鼓舞,将军恐是汉金吾。”(陈基《集》)
三月辛丑,太祖率左丞徐达、参政常遇春等救安丰,击吕珍。
吕珍入安丰,攻宋刘福通等,据其城。太祖亲援之,珍解围去,福通奉韩林儿弃安丰退居滁州。士诚兵复入安丰。(《平吴录》)安丰被张氏围困,小明王在城中,刘太保等遣人求救,上亲率大兵援之,大败张氏军。(俞本《纪事录》)
癸卯春,士诚遣其将吕珍为前锋攻安丰,而自以大兵继之。宋主来征兵,太祖自将救之,刘基谏不听。先遣常遇春趋安丰,太祖寻至,士诚解围去。会伪汉攻南昌,太祖往援。士诚遂乘间略定、濠、泗、汝、颍地,龙凤主退居滁州。(《月山丛谈》)
按:安丰之役,吕珍先将兵往,而士信率兵继之。陈基《集》中《癸卯二月官军发吴门》诸诗皆纪安丰之师。《月山丛谈》以为士诚亲行,误也。
四月乙丑,大明诸全守将谢再兴叛,奔绍兴,降于张士诚。
诸暨守将院判谢再兴叛归张氏,参军李希白、知州栾秉德奔于江浙。(俞本《纪事录》)
枢密院判谢再兴,乃都督朱文正之妻父。胡大海攻绍兴,太祖命守诸暨,离城数十里,张士诚令吕同佥于溪上筑一坝,每年水发辄淹城,再兴不时遣人偷决之,力战功多。再兴心腹石总管、縻万户尝以违禁物往扬州易卖,太祖恐泄国事,执二人杀之,以首悬于再兴厅上。太祖自主婚以再兴次女嫁右丞徐达,复取再兴回京听宣谕,遣参军李梦庚往节制军马,令再兴还听调遣。再兴耻无权势,出怨言曰:“女嫁不令我知,有同给配。又着我听人节制。”与知府栾凤就执梦庚、元帅王五、陈刚,以诸暨军马赴绍兴投降。后再兴弟谢三、谢五守余杭,李文忠围之,文忠谕降,保其不死,指天为誓。谢五以城降。太祖曰:“谢再兴是我亲家,反背我降张士诚,情不可恕。”仍将谢五凌迟。(《国初事迹》)
五月己巳,张士诚海运盐粮十三万石至京师。九月,张士诚自称吴王,来请命,不报。遣户部侍郎博罗帖木儿等征海运,士诚不与。
士诚命其部属自颂功德,必欲求王爵。达识帖睦迩曰:“我承制居此,徒藉口舌以驭此辈,今张氏复要王爵,朝廷虽微,终不为其所胁,但我今若逆其意,则目前必受害,当忍诟以从之耳。”乃为具文书闻于朝,至再三,不报。土诚遂自立为吴王,即干江治官阙,立官属。(《元史 达识帖睦迩传》)
士诚母曹氏颇有知数,士诚称王,进称太妃,死葬姑苏南门外。王师伐吴,上预戒将士勿发其墓。(《太祖实录 张士诚本传》)
是时,天下谓我太祖为西吴,士诚为东吴。然士诚尚奉元正朔,江北诸郡皆诡云为元恢复,而实自守之。(《月山丛谈》)
基由杭来吴,参太尉军事,及太尉自王于吴,群下同声贺之,而基独谏止。太尉欲杀之,不果。已而,超授内史,迁学士院学士,阶通奉大夫,覃恩二代。凡飞书、走檄、碑铭、传记,皆出其手。基每以为忧,而未敢以为荣也。(《陈基传》)
淮省郎中俞齐贤,字中夫,海陵人,本阴阳家者流。张太尉开藩,俞与有功,达识丞相奏除前职。及太尉称吴王,累犯颜谏止,不听,且拔授淮省参政,遂杜门谢病以卒。(王逄《诗序》)
俞思齐,泰州人。士诚称王,听谀臣之言,不漕贡。思齐独言,曰:“向为贼,不贡犹可;今为臣,可乎?”士诚怒,抵案仆地而入。思齐知不可事,即弃官称疾而隐。杨维祯作《骨鲠臣传》。(《平吴录》)
鲁渊,字道原,淳安人。由进士累迁浙西提学,张太尉称王,擢博士,令召拜官,并辞还山。(王逄《诗序》)陈思,字履信,松人。吴藩府地连十州,守将咸以为安,思上疏危之,不报。遁居海上。(王逄《诗序》)
按:《实录》九月张士诚称吴王。《本传》云岁甲辰,僭称吴王。未知孰是,俟更考之。
谢再兴率兵犯东阳,大明守将朱文忠击败之。李伯升率兵犯诸全,已而遁还。
伯升兵号六十万犯诸全新城,城坚不可拔,乃引去。(《太祖实录》)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天十一年)正月,我太祖即吴王位。
二月,太祖灭伪汉,陈理出降。
三月,大明元帅汤和徇黄杨山,击士诚水军,败之。
四月,大明将俞通海、张兴祖略刘家港,进逼通州,擒其院判朱琼、元帅陈胜。
八月乙卯,张士诚自以其弟士信代达识帖睦尔为江浙行省左丞相。
答兰帖木儿为江浙行省右丞,真保为左右司郎中,二人谄事士诚,多受金帛,数媒孽达识帖睦迩之短。二十四年,士诚乃使王晟等面数其过失,勒其移咨省院,自陈老病愿退。又言丞相之任,非士信不可。士信即逼取其诸所掌符印,而自为江浙行省左丞相,徙达识帖睦迩居嘉兴。事闻,朝廷即就以士信为江浙行省左丞相。(《元史 达识帖睦迩传》)
甲辰八月,张氏国弟四平章士信克安丰还,逼达识丞相以位让之。其移文略曰:“太尉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江浙行中书省左丞相。照得江浙行省奠临吴越,控制江淮,乃天下之雄藩,实东南之重镇。自非硕德元勋,雄威重望,功盖当世,泽及生民者,畴克居此。吴王张士诚有生英杰,间世雄才。其弟太尉张士信天资英武,志节忠贞。伏念当职,才非辅弼,年已衰残,德不足以服人,才不足以胜任,苟不推贤以自代,必至误国而获愆。今将原受官爵行中书省、行枢密院、行宣政院三台银印各一,便宜行事、赏功罚罪、招降讨逆并金牌等付受施行。”(《农田余话》)
士诚僭称吴王,遣士信迁江浙行省丞相达识帖睦迩于嘉兴杀之。遂纵肆专命,擅官爵,制度僭拟。士诚诸弟,士德最优,既被擒死,气日以衰。士信愚妄,不识大体,人颇嗤之。当是时,浙西民物蕃盛,储积殷富。士诚兄弟骄侈淫氵失,懈于政事。又暗于断制,权为文吏所窃。然士诚迟重寡言,欲以好士要誉,士有至者,不问贤不肖,辄重赠遗,舆马、居室,无不充足,士之嗜利者,多往趋之。及士信用事,疏间旧将,夺其兵柄,由是上下猜疑,不肯用命。凡出兵遣将,当出者,或卧不起,邀求官爵、美田宅,即厚赐之,始起任事。至军则载妓女歌舞,日命游谈之士,酣宴博奕。及丧师失地而归,士诚亦不问,或复用为将。其威权不立如此。宜其败也。(《太祖实录 张士诚本传》)
士信为丞相,建第宅东城下,号丞相府。居民趋附之者,辄得富贵。(《平吴录》)
张氏割据时,诸公自谓化家为国。以底小康,大起第宅,饰园池,蓄声伎,购图画,民间奇石名木,必见豪夺。国弟张士信后房百余人,习天魔舞队,园中采莲舟楫,以沉檀为之。诸公宴集,辄费米千石。本皆起于寒微,一时得志,遂至于此。时人有诗云:“书生一夜睡不着,太湖西畔是他邦。”士信在围城中,于城上玉棚下食金桃饮酒,飞炮射入窍中击死。(《农田余话》)
士信到江浙省,徙达识帖睦迩于嘉兴,自为丞相。不久,令潘平章守杭州,士信回苏,用王敬夫、叶德新、蔡彦文三人谋国。太祖闻之,曰:“我诸事无不经心,法不轻恕,尚且人瞒我。张九四终岁不出门,不理政事,岂不着人瞒。”时有市谣十七字曰:“丞相做事业,专用王、蔡、叶,一朝西风起,乾别!”后士信守阊门,正妓饮,中炮死。城破,械张士诚同王、蔡、叶到京,命缢杀之。(《国初事迹》)
士诚用事者王、蔡、叶三参军,皆迂阔书生,不知大计,吴中童谣云:“王、蔡、叶,作齿颊,一夜西风来,乾厌!”(《太祖实录 来传》)《蔡叶行》,刺佞幸臣蔡文、叶德也。张氏亡国由太弟,太弟至此,实由二佞。丁未春,二佞伏诛于台城,风乾其尸于秤刑者一月。“君不见,伪吴兄弟四、六、七,十年强兵富金谷,大兄垂旒不下堂,小弟秉权独当国。山阴蔡药师,云阳叶星卜,朝坐白玉堂,夜宿黄金屋。文不谈周、召,武不论颇、牧,机务托腹心,边筹凭耳目。弄臣什什引膝前,骨鲠孤孤纳囚牿(参军俞斗南也)。去年东台杀普花,今年南垣杀铁木。凤陵斫棺取含珠,鲸海刮商劫沉玉。鬻官随地进妖艳,笼货无时满坑谷。西风卷地来,六郡下破竹。朽索不御六马奔,腐木那知五楼覆。大钺先罪魁,余殃尽拿﹃。寄谢悠悠佞幸儿,福不盈筐祸连族。何如吴门市,卖药、卖卜饥死心亦足!”(杨铁崖《咏史乐府》)
达识帖睦迩至嘉兴,士信峻其墙垣,锢其门闼,达识帖睦迩日对妻妾饮酒、放歌自若。士诚令有司公牍皆首称“吴王令旨”。又讽行台为请实授于朝,行台御史大夫普花帖木儿皆不从。至是,既拘达识帖睦迩,即使人至绍兴索行台印章,普化帖木儿封其印,置诸库,曰:“我头可断,印不可与。”又迫之登舟,曰:“我可死,不可辱也!”从容沐浴更衣,与妻子诀,赋诗二章,仰药而死。后数日,达识帖睦迩闻之,叹曰:“大夫且死,我不死何为?”遂命左右以药酒饮之而死。(《元史 达识帖睦迩传》)
十月,张士信率兵侵长兴,大明守将耿炳文破之,擒其元帅宋兴祖。士信复益兵围长兴。十一月,汤和救长兴,与炳文夹击士信兵,破之。
士诚遣人浚常熟州白茆港。
泰定间,周文英《奏记》谓:“水势所趋,宜专治白茆、娄江。”时莫之省也。张士诚阅故牍,得文英书,起兵、民夫十万,堑白茆为港,长亘九十里,广三十六丈,委左丞吕珍督之,民惮其劳。时人采民言歌之,功卒告成,民大便利。(《三吴水利集》)
《白茆谣》曰:“白茆夫,何蚩蚩,锄版插二十万,尽是吴中一十二郡良家儿。道旁过客问夫事,但言将军有令开江堤,延袤九十里,息肩弛担知何时?自从去年秋,迄今犹未归。层冰凿凿堕血指,北风猎猎吹单衣。父母不得见,儿寒妻啼饥。巡烽入夜急,羽檄流星驰。纵劳里正裹粮食,长年苦役家亦隳。费伯帅师速如火,弱者已死壮者羸。白茆夫,良可悲,岂无新店猎,岂无赵光奇。天关隔下土,尔诉那由知。生男信是生女好,尔生不辰逢百罹。我歌白茆夫,将军静听之:君不闻,晋阳水,沉灶产蛙民弗离。又不闻,瓠子决天命,殆非人所为。水可航,山可梯,在德不在险,先言犹足规。承平之世念未及此,况今四海皆疮痍。我愿将军心,推德怀庶黎,靖荒服,平四夷。上书太常旗,下立襄阳碑,男耕女织天下一,坐令百姓歌雍熙。”(《古虞文录》)
又谣曰:“好条白茆塘,只是开不全,若还开得全,好与西师歇战船。”
●卷八
○周张士诚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天十二年)二月丙午,李伯升寇诸全。
张士信愤诸全之败,集兵号二十万,遣李伯升挟我叛将谢再兴寇诸全之新城,部阵延亘十余里,造庐室,建仓廪,为必拔之计。城中胡德济坚壁拒守。(《太祖实录》)
辛酉,大明左丞朱文忠率师救诸全,与伯升战,大败之。
时严州行省左丞朱文忠闻诸全围急,率诸将衔枚走新城,与伯升遇,奋击之,大败其众,逐百十余里,溪水尽赤,获同佥韩谦、理问滕忠、元帅周遇、萧寿山。士诚第五子及伯升以数骑遁去。(《太祖实录》)
八月,士诚赠右丞潘原明、院判潘元绍之父懋为荣禄大夫、淮南行中书省右丞,追封郑国公,母戴氏封郑国太夫人。
公为通州人,今吴王居乡时,公尝从之游。夫人谓其子元明曰:“此人豪也,盍谨事之。”且为次子元绍求婚。至正癸巳,王举义兵江淮间,公首率元明等居麾下。夫人内则综家事,给饷馈,亲制战士之服;外则抚士卒如己子。人皆乐为之用。今江浙左丞吕公珍来自兴化,夫人见其ㄈ傥,因为公言。公与语大悦,即分授以兵,使事楚国公,俾居左右而属任之。无何,公卒于秦邮之东郭,及师渡江,夫人居吴,乙巳十月卒。(陈基撰《合葬志》)
十月戊戌,太祖命中书左相国徐达、平章常遇春等率师进取士诚淮东州郡。
上以张士诚屡犯疆场,欲举兵征之,下令布告中外。辛丑,命中书左相国徐达,平章常遇春、胡廷瑞,同知枢密院冯国胜,左丞华高等率马步舟师,水陆并进,规取淮东泰州等处。(《太祖实录》)
时士诚所据郡县,南至绍兴,与方国珍接境;北有通、泰、高邮、淮安、徐、宿、濠、泅;又北至于济宁,与山东相距。上欲先取通、泰诸郡县,剪其羽翼,然后专取浙西,故命达总兵取之。(《太祖实录》)
乙巳,徐达兵趋泰州,浚河通舟师,驻军于海安坝。
丁未,徐达兵进围泰州新城,败湖北援兵,获其元帅王成。
己酉,士诚将淮安李院判来援泰州,常遇春击败之,擒万户吴聚。城中拒守未下。
闰十月己未,太祖亲至江阴。
乙卯,江阴水寨守将康茂才报:张士诚舟师四百艘,出大江,次范蔡港。己未,上亲至江阴康茂才水寨。辛酉,还建康。(《太祖实录》)
庚辰,徐达、常遇春克泰州,掳其守将佥院严再兴、副使夏思忠、院判张士俊,俘五千人送建康。遣黄旗千户刘杰徇兴化。
十一月辛卯,徐达进兵攻高邮。
上即军中命冯国胜帅所部节制高邮诸军,俾达还军泰州,围取淮安、濠、泗。(《太祖实录》)
士诚兵寇宜兴,徐达率精兵渡江援宜兴,败其兵于城下。
十二月癸亥,徐达自宜兴还攻高邮,其将俞同佥坚守不下。
士诚遣左丞徐义由海道入淮援高邮,义怨士诚以为陷己死地,屯昆山之太仓,三月不进。(《太祖实录》)
大明兵克通州、兴化、盐城等县。
是年,江浙行省乡试,丞相张士信命陈基等为考官。冬,士信重征僧度牒钱,僧苦之,慧朗住持杭之天华寺,断一臂,说四句偈以献,赖免者众。(王逄《诗引》)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天十三年)正月,张士诚寇江阴,太祖亲率兵救之。
士诚以舟师驻君山,又出兵自驮马沙溯流窥江阴。上亲督水军及马步军往救。比至镇江,寇已焚瓜洲,掠西津而遁。乃命康茂才等出大江,追至浮子门,力战,大破之。(太祖实录)
三月,徐达拔高邮。
上命冯国胜围高邮,伪佥院俞某开门诈降,国胜令指挥康泰等先入城,俞某于城楼下闸尽杀之。上召国胜回,决以大杖数十,罚令步走至高邮。国胜怒,四门齐上,一鼓而破之,俞某就擒。(《国初事迹》)
四月乙卯,徐达取淮安。
达兵至淮安,闻徐义军在马驿港,夜往袭之,破其水寨,义泛海遁去,俘其院判钱富等舟师。薄城下,右丞梅思祖、副枢唐英、萧成出降。庚午,达率兵取兴化,淮地悉平。(《太祖实录》)
庚申,濠州李济以城降。
李济据濠,名为张氏守,而观望未决。上尝命李善长以书招之,不报。韩政督顾时等四面并攻。时孙德崖已死,城中不能支,济及知州马麟乃出降。(《太祖实录》)
太祖尝曰:“濠州乃吾家乡,张士诚据之,我虽有国而无家。”遣龚希鲁潜往说萧把都,后把都出降。太祖曰:“今日有国有家,遂我志也。”(《国初事迹》)
元徐州守将枢密院同知陆聚以徐、宿二州诣徐达军请降。
按:《元史》徐、宿二州亦士诚所据,聚既降,遣兵攻沛县,取邳州,徐达进克安丰。七月,廖永安卒于姑苏。
八月辛亥,太祖命中书左相国徐达为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帅师二十万伐张士诚。
七月,上以淮东既平,召中书省及大都督府臣议讨张士诚,右相国李善长以谓张氏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宜俟隙而动。徐达进曰:“张氏骄奢暴殄,此天亡之时也。其所任骄将如李伯升、吕珍之徒,多拥兵众为富贵之娱;王、蔡、叶三参军居中用事,皆迂腐书生,不知大计。臣奉主上威德,声罪致讨,三吴可计日而定。”上喜顾达曰:“诸人局于所见,独汝合我意。”八月,以伐张氏告大江之神,遂即戟门戒谕将佐:“毋纵士卒掳掠,毋妄杀谬,士诚母葬姑苏城外,勿侵损其墓。”遂为约戒军中事,命人给一纸。召徐达、遇春于西苑,谕以张氏若全城归顺,必保全之;若用师,城破之日,以妄杀为戒。将发,又问诸将曰:“此行用师孰先?”遇春对曰:“逐枭者必覆其巢,去鼠者必熏其穴。此行当直捣姑苏,姑苏既破,其余诸郡可不劳而下矣。”上曰:“不然,士诚起盐徒,与张天麒、潘元明等皆强梗之徒,相为手足,士诚苟至穷蹙,天麒辈惧俱毙,必并力救之。今不先分其势,而遽攻姑苏,若天麒出湖州,元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难以取胜。莫若出兵先攻湖州,使其疲于奔命,羽翼俱疲,然后移兵姑苏,取之必矣。”遇春犹执前议,上作色曰:“湖州失利,吾自任之,若先攻姑苏而失利,吾不汝贷也!”遇春不复敢言。已而,屏左右谓达、遇春曰:“吾欲遣指挥熊天瑞同行,俾为吾反间也。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适来之谋,戒诸将勿令天瑞知之,但云直捣姑苏,天瑞知之,必叛从张氏,以输此言,如此则堕吾计中矣。”(《太祖实录》)
太祖命传檄姑苏,数士诚八罪。
高皇帝平伪周,先有榜谕曰:“皇帝圣旨,吴王令旨,总兵官准中书省咨,敬奉令旨。余闻伐罪救民,王者之师,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轩辕氏诛蚩尤,成汤征葛伯,文王伐崇侯,三圣人之起兵也,非富天下,本为我民。近睹有元之末,主居深宫,臣操威福,官以贿成,罪以情免,台宪举亲而劾仇,有司差贫而扰富。庙堂不以为忧,方添冗官,又改钞法,役数十万民,湮塞黄河,死者枕籍于道,哀苦声闻于天。致使愚民,误中妖术,不解偈言之妄诞,酷信弥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苏其困,聚为烧香之党,根据汝、颍,蔓延河、洛。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无端万状。元以天下钱粮兵马大势而讨之,略无功效,愈见猖獗,终不能济世安民。是以有志之士,旁观熟虑,乘势而起,或假元氏为名,或托香军为号,或以孤军独立,皆欲自为,由是天下土崩瓦解。余本濠梁之民,初列行伍,渐至提兵,灼见妖言不能成事,又度胡运难与立功,遂引兵渡江。赖天地祖宗之灵,及将相之力,一鼓而有江左,再战而定浙东。陈氏称号,据我上游,具问罪之师,彭蠡交兵,元恶授首,其父兄子弟,面缚舆榇。既待以不死,又封以列爵,将相皆置于朝班,民庶各安于田里,荆襄、湖广,尽入版图,虽德化未及,而政令颇修。惟兹姑苏张士诚,为民则私贩盐货,行劫于江湖;兴兵则首聚凶徒,负固于海岛,其罪一也。又恐海隅一区,难抗天下全势,诈降于元,坑其参政赵琏,囚其待制孙,其罪二也。厥后掩袭浙西,兵不满万数,地不足千里,僭号改元,其罪三也。初寇我边,一战生擒其亲弟,再犯浙西,扬矛直捣于近郊。首尾畏缩,又乃诈降于元,其罪四也。阳受元朝之名,阴行假王之令,挟制达丞相,谋害杨左丞,其罪五也。占据浙江钱粮,十年不贡,其罪六也。知元纲已坠,公然害其丞相达失帖木儿,南台大夫普化贴木儿,其罪七也。恃其地险食足,诱我叛将,掠我边民,其罪八也。凡此八罪,有甚于蚩尤、葛伯、崇侯,虽黄帝、汤、文与之同世,亦所不容,理宜征讨,以靖天下,以安斯民。爰命中书左丞相徐达总率马步舟师,分道并进,攻取浙西诸处城池。已行戒饬军将,征讨所到,歼厥渠魁,协从罔治,备有条章。凡我逋逃臣民,被陷军士,悔悟来归,咸宥其罪。其尔张氏臣僚,果能明哲识时,或全城附顺,或弃刃投降,名爵赏赐,余所不吝。凡尔百姓,果能安业不动,即我良民,旧有田产房屋,仍前为主,依额纳粮,以供军储,余无科取,使汝等永保乡里,以全室家。此兴师之故也。敢千百相聚,旅拒王师,即当移兵剿灭,迁徙宗族于五溪、两广,永离乡土,以御边戎。凡余之言,信如皎日,咨尔臣庶,毋或自疑。敬此。除敬遵外,咨请施行。准此,合行备出榜文晓谕,敬依令旨事意施行。所有榜文,须议出给者。龙凤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本州判官许士杰赍到。”(《九朝野记》,《平吴录》同)
徐达进攻湖州,大败士诚兵于皂林。
癸丑,诸军发龙江。辛酉,师至太湖。己巳,遇春击败士诚兵于湖州港口,擒其将尹义、陈旺,遂次洞庭山。癸酉,进至湖州之毗山,又击败其将石清、汪海,擒之。张士信驻军湖上,不敢战而退。熊天瑞果叛去。甲戌,师至湖州之三里桥,右丞张天骐分兵三路来拒,参政黄宝当南路,院判陶子实当中路,天骐自当北路,同佥唐杰为后继,达进攻之。术者言今日不宜战,遇春曰:“两军相当,不战何待。”于是,达遣遇春攻宝,王弼攻天麒,达自中路攻子实,别遣骁将王国宝率长枪军直扼其城。遇春与黄宝战,宝败走,欲入城,城下吊桥已断,不得入,复还力战,被擒,并获其元帅胡贵以下官二百余人。天骐、子实皆不敢战,敛兵而退。士诚又遣司徒李伯升来援,由荻港潜入城,我军四面围之,伯升及天骐闭门拒守。达遣国宝攻南门,自以大军继之,其同佥余得全、院判张德义及陶子实出战,复败走。士诚又遣平章朱暹、王晟、同佥戴茂、吕珍、院判李茂及其第五子号五太子者,率兵六万来援,号三十万,屯城东之旧馆,筑五砦自固。达与遇春、汤和等分军营于东阡镇南姑嫂桥,连筑十垒,以绝旧馆之援。李茂、唐杰、李成惧不敌,皆遁去。士诚婿潘元绍时驻兵于乌镇之东,为吕珍等声援,我师乘夜击之,亦遁,遂填塞河港,绝其粮道。士诚知事急,乃亲率兵来援,达等与战于皂林之野,又败之,掳其戴元帅及甲士三千余人。九月辛卯,士诚复遣同佥徐志坚以轻舟出东阡镇觇我师,欲攻姑嫂桥,遇春遇之与战。会大风雨,天晦甚,遇春令勇士乘划船数百突击之,擒志坚,得兵二千余人。乙巳,廖水忠、薛显将游军至湖州之德清,遂取之,擒其院判钟正及副将晋德成。士诚自志坚败,甚惧,遣右丞徐义至旧馆觇形势,将还,遇春以兵扼其归路,义不得出,乃阴遣人约士信出兵与旧馆兵合力来战,士诚又遣赤龙船亲军援之,义始得脱。与潘元绍率赤龙船兵屯于平望,复别乘小舟潜至乌镇,欲援旧馆。遇春由别港追袭之,至平望,纵火焚其赤龙船,军资器械一时俱尽,众军散走。自是,旧馆兵援绝,馈饷不继,多出降者。十月辛亥,达以所获将士徇于湖州城下,城中大震。壬子,遇春兵攻乌镇,徐义、潘元绍及甘院判拒战,不胜,退走,遇春追至升山,遂攻破其平章王晟陆寨,余军奔入旧馆之东壁,其同佥戴茂乞降,我师驰入之。是夕王晟亦降。戊寅,达复攻升山水寨,顾时引数舟绕士诚兵船,船上人俯视而笑,时觉其懈,率壮士数人跃入其舟,大呼奋击,余舟竞进薄之。士诚五太子盛兵来援,遇春稍却,薛显率舟师直前奋击,烧其船,其众大败。五太子及朱暹、吕珍等以旧馆降,得兵六万人。遇春谓显曰:“今日之战,将军之力居多,吾固不如也。”五太子者,士诚养子,本姓梁,短小精悍,能平地跃起丈余,又善没水。暹、珍亦善战,士诚倚之,至是皆降,士诚为之夺气。(《太祖实录》)
是时攻湖州,遇春躬率将士于大钱港与张氏将秃张左丞交锋,遇春中矢,创甚,踞床督战,将士莫知,遂大败张氏兵,进围湖州。(俞本《纪事录》)
高启《闻哀朱将军战殁》诗云:“赤浦戈船赤帜稀,孤军落日陷重围。残卒自随新将去,老将空见旧奴归。”杨基《悼朱秦仲总制》云:“力尽戈铤援不回,犹挥赤手搏风雷。谩使张辽说关羽,谁将全武易秦裴。”
十一月甲申,大明兵取湖州路。
甲申,达遣冯国胜以降将吕珍、王晟等徇于城下,语李伯升出降。伯升在城上,对曰:“张太尉养我厚,我不忍背之。”抽刀欲自杀,为左右抱持,得不死。左右语伯升曰:“势孤援绝,久困城中,不如降。”伯升俯首不能言。其左丞张天骐、总管陈旺等以城降,伯升亦降。乙丑,达引兵向姑苏,至南浔,元帅王胜降。辛卯,至吴江州,围其城,参政李福、知州杨彝降。(《太祖实录》)
十一月初二日,湖州守将李司徒并秃张右丞降,城中市不易肆,张氏弟四丞相领精兵十万援湖州,驻旧馆,怯不敢进,乃立栅以自固,夕携妓歌舞蹴リ为戏。遇春领兵攻之,全军倒戈而降,四丞相仅免遁去。(俞本《纪事录》)
洪武元年以荣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李伯升兼同知詹事院事。二年,将兵讨湖广慈利土酋,平之。八月,同耿炳文分兵守陕西。三年,论功行赏,赐文绮及帛十六匹,命以中书平章食禄而不视事,子孙世袭指挥佥事。五年,命为征南右副将军,同吴良讨靖州。十二月班师,赏绮帛八匹。七年正月,命往真定统理军务。八年正月,命往彰德屯田开卫。六年七月,大将军命分讨残胡。十二年十二月,定伯升与王溥、潘元明岁禄七百五十石。十三年正月,命往漳州理军务。四月,赍符召还。(《太祖实录》)
伯升后坐胡党,见《胡惟庸事略》及《昭示奸党录》诸招。张氏之败由李伯升先降,故吴人谓负主者曰:“李司徒”(《冶城客论》)
张天麒,兴化人。归附后,命为江西行省右丞。洪武三年,升本省左丞,食禄世袭,与伯升同。
丙申,大明兵取杭州路及绍兴路。
先是九月乙未,上命李文忠帅师攻杭州。十月,文忠遣将攻桐庐,降戴元帅,略富阳,擒同佥李天禄,遂合兵围余杭,谢再兴之弟谢五拒守,文忠许以不死,乃出降,遂进兵杭州。十一月,平章潘元明遣员外郎方彝纳款。明日,以款状来曰:“婴城固守,乃受任之当为;归款救民,亦济时之急务。窃伏自念起身草野,叨为省枢,非心慕乎荣华,乃志存于匡定。岂意邦国殄瘁,五师见加,事虽贵于见几,民实同乎归义。念是邦生灵百余万,比年物故十二三,今既入于职方,愿溥覃乎天泽。谨将杭州土地、人民及诸司军马、钱粮之数以献。”文忠至杭州,元明及同佥李胜奉士诚所授行省及枢密院浙西江东两道廉访司印并执蒋英、刘震出降。(《太祖实录》)
是月十九日,李文忠攻杭州,张氏婿平章潘附马降,城中不识军容,安堵如故,遂招抚绍兴。(俞本《纪事录》)
署云南布政司事平章潘元明卒。元明,泰州人。初与张士诚俱起盐徒。元兵围高邮,土诚与十八人突围出走,元明及李伯升、吕珍等与焉。后为浙江行省平章,以杭州降,仍授原官。士诚由是势孤以至于亡。洪武三年,以浙江行省平章,食禄而不视事,子孙世袭指挥同知。十三年七月,命往福建理军务。十四年,平云南,署布政使司事。十五年卒于任。(《太祖实录》)
庚子,士诚同佥李思忠、总管卫良佐以绍兴路降。(《太祖实录》)
辛丑,大明兵取嘉兴路。
华云龙率兵攻嘉兴,城中守将宋兴以城降。(《太祖实录》)
癸卯,徐达等进兵围于江。
十一月,进抵姑苏,其属县相继来归,惟苏州孤立而已。上欲困服之,乃围其城。(《皇明本纪》)
癸卯,大军至姑苏城南鲇鱼口,击敌将窦义走之。康茂才至尹山桥,遇敌兵,又击败之,焚其官渡战舰千余艘及积聚甚众。达遂进军围其城,达军葑门,遇春军虎邱,郭子兴军娄门,华云龙军胥门,汤和军阊门,王弼军盘门,张温军西门,康茂才军北门,耿炳文军城东北,仇成军城西南,何文辉军城西北,四面筑长围困之。又架木塔与城中浮屠对,筑台三层,下瞰城中,名曰“敌楼”,每层施弓弩、火铳于上,又设“襄阳炮”以击之,城中震恐。有杨茂者,无锡莫天部将也,善没水,天潜令入姑苏与士诚相闻,逻卒获之于闾门水栅旁,送达军,达释而用之。时城坚不可破,天又阻兵无锡,为士诚声援,达因纵茂出入往来,因得其彼此所遗蜡丸书,由是悉知士诚、天虚实,而攻围之计益备。达时督兵攻娄门,士诚出兵拒战,指挥茅成左协中矢死。(《太祖实录》)
苏州城坚兵锐,屡攻不下,达令各卫列营于城之四周,挑长壕,在在相连接,起敌台以图之,高四丈,下瞰城中,往来男妇,可以辨数。(俞本《纪事录》)
至正二十七年丁未吴元年(天十四年)正月庚子,大明兵取松江府。
四月丙午,上海民钱鹤皋作乱,据松江府,大将军徐达遣骁骑卫指挥葛俊等讨平之。
初达攻苏州,遣元帅杨福、参谋费敬直谕松江府,守臣王立中以城降,达令就摄府事,上命苟玉珍代之。达檄各府验明田土,征砖城。鹤皋不奉命,遂结张士诚故元帅府副使韩复春、施仁济聚众至三万余人,攻府治,开库庾。通判赵儆驱妻子十八人赴水死;玉珍弃城走,追杀之。鹤皋自称行省左丞,署旗为“元”字,刻砖为印,伪署官属,以姚大章为统兵元帅,张思廉为参谋,施仁济、谷子盛为枢密院判,令其子遵义率小舟数千走平江求援。达遣俊讨之,兵至连湖荡,望见遵义所率众皆操农器,知其无能为也,乃于荡东西连发十余炮,惊溃溺死者不可胜计。兵及松江城,鹤皋闭门拒守,俊攻下之,获鹤皋,槛送大将军斩之。仁济等率余党遁去。(《太祖实录》)
国兵困姑苏,上洋人钱鹤皋起兵援张氏,巨姓号泖湖谢亦与焉。事败,皆破灭。瞿《泖湖诗》有“挥戈思指日,传檄欲存吴”之句。(《东游集》)
五月丙子,太祖遗士诚书谕降,不报。
书曰:“盖闻成汤放桀,武王伐纣,汉祖灭秦,历代帝王之兴,兵势相加,乃为常事。王莽之亡,隋之失国,豪杰乘时蜂起,图王业,据土地,及其定也,必归于一。天命所在,岂容纷然。虽有智者,事业弗成,亦当革心,畏天顺民,以全身保族,若汉之窦融,宋之钱ㄈ是也。自古皆然,非今独异。尔能顺附,其福有余,毋为困守孤城,危其兵民,自取灭亡,为天下笑。”书至,士诚不降。
六月己酉,士诚兵大败于平江之山塘。
己酉,士诚被围既久,欲突围决战,觇城左方,见军阵严整,不敢犯,乃遣徐义、潘元绍潜出西门,欲掩袭我军,转至闾门,将奔常遇春营。遇春觉其至,分兵北濠绝其归路,遣兵与战,良久未决。士诚复遣参政黄哈剌把都帅兵千余人助之。又自出兵山塘为援,塘路狭塞不可进,麾令稍却。遇春抚王弼背曰:“军中皆称尔为猛将,能为我取此乎?”弼应曰:“诺。”即驰铁骑挥双刀往击之,敌众小却。遇春因率众乘之,士诚兵大败,人马溺死沙盆潭甚众。士诚有勇胜军,号“十条龙”,皆仓夫善为盗者也,士诚每厚赐之,令披银铠锦衣,将其众出入阵中,人不能测。是日,俱溺死钱万里桥下。士诚马惊堕水,几不能救,肩舆入城,计忽忽无所出。时降将李伯升知士诚势迫,欲说令归命,乃遣客诣士诚门告急。士诚召之入,曰:“尔欲何言?”客曰:“吾言为公兴亡祸福之计,愿公妄意听之。”士诚曰:“何如?”客曰:“公知天数乎?昔项羽暗鸣叱咤,百战百胜,卒败北垓下,天下归于汉祖,何则?此天数也!公初以十八人取高邮,元兵百万围之,此时如虎落阱中,死在旦夕。一旦元兵溃乱,公提孤军乘胜攻击,东据三吴,有地千里,甲兵数十万,南面称孤,此项羽之势也。诚能于此时不忘高邮之危,苦心劳志,收召豪杰,度其才能,任其职事,抚民人,练军旅,严御将帅,有功者赏,败军者戮,使号令严明,百姓亲附,何特可保三吴,天下可取也!”士诚曰:“足下此时不言,今复何及?”客曰:“此旧寸虽有言,亦不得闻也。何则?公之子弟及亲戚将帅,罗列中外,美衣玉食,歌妓舞女,日夕酣宴,身衣天下至美,口甘天下至味,犹未厌足。提兵者自以为韩、白,谋画者自以为萧、曹,傲然视天下不复有一人。当此之时,公深居于内,败一军不知,失一地不闻,纵知亦不问,故沦亡至于今日。”士诚曰:“吾亦甚恨无及,然则今当何如?”客曰:“吾有一策,恐公不能从也。”士诚曰:“不过死耳。”客曰:“使死有益于国家,有利于子孙,死固当。不然,徒自苦耳。且公不闻陈友谅乎?跨有荆、楚,甲兵百万,与江左之兵战于安庆,鏖于鄱阳,友谅举火欲烧江左之船,天乃反风而焚之,友谅兵败身丧,何则?天命所在,人力无如之何。且今江左攻我益急,公恃湖州援,湖州失;嘉兴援,嘉兴失;杭州援,杭州又失。今犹守尺寸之城,誓以死拒。然窃虑势极患生,猝有变从中起,公此时欲死不得,生无所归。故吾窃以为莫如顺天之命,自求多福。令一介之使,疾走金陵,称公所以归义救民之意,公开城门,幅巾待命,亦不失万户侯,况尝许以窦融、钱ㄈ故事耶?且公之地,譬如博者,得一人之物,而复失之,何损?”士诚俯首沉虑良久,曰:“足下且休,待吾熟思之。”然卒狐疑莫能决也。壬子,士诚复帅兵突出胥门索战,锋甚锐,遇春御之,兵小却。士信方在城楼上督战,忽大呼曰:“军士疲矣!且止,且止!”遂鸣金收兵,遇春因乘胜奋击,大破之。追至城下,攻之益急,复筑垒逼其城,自是士诚不复得出矣。士信张幕城上,踞银椅,与参政谢节等会食,左右方进桃,未及尝,忽飞炮碎其首而死。(《太祖实录》)
六月二十四日,张四丞相于西阊门督战,方食桃,颊中石炮而死。徐达领四十八卫将士围城,每一卫制“襄阳炮”架五座,“七稍炮”架五十余座,大小将军筒五十余座,四十八卫营寨周列城围,张氏欲遁,不能飞度。铳炮之声昼夜不绝。(俞本《纪事录》)
《铜将军》,刺伪相张士信也,丁未六月六日,士信为龙井炮击死。铜将军,无目视有准,无耳听有神。高沙红帽铁篙子,南来开府称藩臣,兵强国富结四邻,上禀正朔天王尊。阿弟柱国秉国钧,僭逼大兄称孤君。案前大事有袄嬖,后宫春艳千花嫔。水犀万弩镇震泽,河丁万钟输茅津,神愁鬼愤哭万民。铜将军,天假手,疾雷一击粉碎千金身。斩妖蔓,拔祸根,烈火三日烧碧云。铁篙子,面缚西向为吴宾。(《铁崖乐府》)
潘元绍出战归,见事急,召其妾七人,谓曰:“我受国重寄,义不顾家,脱有不测,若辈当自引决。”最少妾段氏请先死,六人皆相继自经。元绍焚之瘗后圃。丁未七月五日也。(浔阳张羽作《七姬权厝志》)
伪周据吴日,开宾贤馆以致天下士,其陪臣潘元绍以国戚元勋,位重宰相,虽酗酒嗜杀,而能礼下文士,故当日出于仓卒之际,而一时文章、书字皆极天下之选。(文征明《跋》)
七姬之死,盖出于潘之逼之,谓之不幸则可。平居优杂女子而渔聚之,一旦有变,恐乐他人之少年而雉经之。潘之恶甚矣!(杨慎《跋》)
《金盘美人》,刺伪驸马潘元绍也。潘娶美娼凡数十,内一为苏氏,才色兼美,醉后,寻其罪,杀之,以金盘荐其首于客宴,绝类北齐王事。国亡,伏诛台城,投其首于溷中。昨夜金床喜,喜荐美人体。今日金盘愁,愁荐美人头。明朝使君在何处,溷中人溺血骷髅。君不见,东山宴上琵琶骨,夜夜鬼语啼箜篌。(铁崖《乐府》)
九月辛巳,大明兵取平江路,执张士诚。
时城围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飞炮,以击我师,城中木石俱尽,至拆祠庙、民居为炮具。达令军中架木若屋状,承以竹笆,军伏其下,载以攻城,矢石不得伤。至是,达督将士破葑门,遇春亦破阊门新寨,遂率众渡桥,进薄城下。枢密唐杰登城拒战,士诚驻军门内,令参政谢节、周仁立栅以补外城。杰知不敌,投兵降,周仁、徐义、潘元绍及钱参政皆降。士诚军大溃,诸将遂蚁附登城。城已破,士诚犹使副枢刘毅收余兵尚二三万,亲率之,战于万寿寺东街,复败,刘毅降。士诚仓皇归,独坐室中,左右皆散走。达遣旧将李伯升至士诚所谕意,时日已暮,士诚拒户自经,伯升决户,令降将赵世雄抱解之,气未绝复苏。达又令潘元绍以理晓之,反覆数四,士诚瞑目不言,乃以旧盾舁之出葑门,途中,易以户扉,舁至舟中。(《太祖实录》)
七月初八日,张氏守葑门将朱平章开门纳达兵,张氏令妻子眷属登齐云楼自焚,遂登殿饮鸩,侍者夺之。须臾,遇春兵至,李司徒扶士诚出殿,达与共舟至应天府。(俞本《纪事录》)
初达与遇春约,城破之日,中分抚定。先集将士申明上意,令将士各悬一小木牌,令曰:“掠民财者死。折民居者死。离营二十里者死。”及城破,达军其左,遇春军其右,号令严肃,军士莫敢妄动,居民宴安。(《太祖实录》)
乙酉,大明兵取通州。
达等遣许千户取通州,次狼山。守将张右丞降。右丞,士诚从子,所谓火眼张也。
丁亥,大明兵取无锡州。
莫天据无锡,达累遣使谕降,俱杀之。胡廷瑞攻之急,州人张翼率父老说天出降。天沉思良久,掷帽于地曰:“守此诚难,不如降也。”翼乃缒城而下,诣军前请命,天遂出降。天性凶猛,有勇力,人称为莫老虎。壬辰,聚众自保,张士诚陷常州,招之,不从。发兵攻之,不胜。士诚受元太尉官,天乃降,累表为同佥、枢密院事。(《太祖实录》)
己丑,张士诚至建康,自缢死。
大将军徐达遣人送张士诚至建康,士诚在舟中闭目不食,至龙江,坚卧不肯起,舁至中书省,相国李善长问之,不语。已而,士诚言不逊,善长怒骂之。上欲全士诚,而士诚竟自缢死。赐棺以葬之,死时年四十七。(《太祖实录》)
上召见士诚,但瞑目不言、不食,赐之衣冠,亦不受。遂令御士扛于竺桥,御杖四十而死。上命焚瘗于石头城。(俞本《纪事录》)
达克平江,凡获其官属平章李行素、徐义,右丞饶介,参政马玉麟、谢节、王原恭、董绶、陈恭,同佥高礼,参军陈基,右丞潘元绍等所部将士,杭、湖、嘉兴、松江等府官吏、家属及外郡流寓之人,凡二十余万,并元宗室神保大王、黑汉等皆送建康。叛将熊天瑞伏诛。(《太祖实录》)
城破,械张士诚同王、蔡、叶到京,命缢杀之。及获原叛降人五哈剌不花、徐大舍、单同佥、熊天瑞,太祖曰:“此等叛逆之人,皆明正典刑。”(《国初事迹》)
张氏生有东南富饶之地,军食奉足,兵多骄脆。诸暨老谢叛归之,其势足以得浙东;婺州苗军叛归之,其势可以得婺州。皆迟而不取。台兵十三万攻之,不战而溃。先是乙巳,常遇春袭通、泰,据盐场,夜负小舟过坝,攻取高邮,淮东悉为台有。未几,尽取浙西,独平江与无锡莫老虎坚守,前后攻围一年,台兵死者十余万。城破,械送于台,以弓弦勒杀之,剐莫老虎。(《九朝谈纂》)
初士诚见兵败,谓其妻刘氏曰:“我败,且死矣,若曹何为?”刘氏曰:“君勿忧,妾必不负君。”乃积薪齐云楼下,及城破,驱其群妾、侍女登楼,趣共自尽,令养子辰保纵火焚之,遂自经死。士诚有二子皆幼,城将破,刘氏以白金遗乳妪,令负二子逃民间,不知所终。(《太祖实录》)
刘夫人,至正太尉吴王嫔。笄珈车服置弗御,澹烟常锁双眉春。中州援远敌在目,权贵日骄疆日蹙。背城借一王本心,狐埋狐措将军欲。夫人勇决烈女义,百口楼居亲举燧。片时阴惨万姓生,月明风清音至。君不见,男儿成败古有之,孰以楚霸轻虞姬。苏民安得夫人祠,乌栖白鸟庶少衰。(王逄《梧溪集》)
辛丑,大明平吴师还,论功行赏。
师还,上召右相国李善长、左丞相徐达、严章常遇春、都督冯宗异、平章汤和、胡廷瑞、右丞廖永忠、左丞华高、都督康茂才、都督副使张兴祖、梅思祖、参政薛显、赵庸、曹良臣及各卫指挥、千、百户于戟门,封善长为宣国公,达为信国公,遇春为鄂国公,达彩段表裹十一匹,遇春十匹,廷瑞、宗异各九匹,和、良臣各八匹,永忠、高、茂才各七匹,显、庸、兴祖各六匹,指挥人五匹,千户人四匹,百户人三匹,军人米一石,盐十斤。朋日,达等入谢,上语之曰:“公等还第,置酒为乐否?”对曰:“荷主上恩德,皆置酒相庆。”上曰:“吾宁不欲置酒,与诸军为一日之欢,但中原未平,非宴安之时。公等不见张氏所为乎?终日相与酣歌逸乐,今竟何如?宜深戒之。”壬寅,上视朝戟门,召浙酉来归诸将谕之曰:“吾所用诸将,多濠、泗、汝、颖、寿春、定远诸州之人,勤苦俭约,不知奢侈,非比浙江富庶,耽于逸乐。汝等亦非素富贵之家,一旦为将握兵,多取子女玉帛,非礼纵横。今既归于吾,当革去旧习,如吾濠、泗诸将,庶可保爵位。汝等诚能尽心效职,从大军除暴干乱,使大业早定,非独己受富贵,子孙亦得以世享其富贵。若肆志一时,虽暂得快乐,旋复丧败,何得为真富贵乎!此皆汝等所亲见者,不可不戒也。”诸将皆顿首。(《太祖实录》)
吴元年,国兵围姑苏,张士诚缢不死,就擒。天台王泽叔润有诗哀之,云:“天星夜堕水犀军,又见吴宫走兔群,睥睨金汤徒自弃,仓皇玉石竟俱焚。将军只合田横死,国士今无豫让闻。风雨明年寒食节,麦盂谁洒太妃坟。”先伯亦有绝句云:“虎斗龙争既不能,鸡鸣狗盗亦何曾。陈平、韩信皆归汉,只欠彭城老范增。”盖张氏据有浙西富饶地,而好养士,凡不得志于前元者,争趋附之,美官丰禄,富贵赫然。有《北乐府》讥之,云:“皂罗辨儿紧札稍,头戴方檐帽,穿领阔袖衫,坐个四人轿,又是张吴王果虫儿来到了。”及城破,无一人死难者,武夫健将惟束手卖降而已,诗意有所谓也。(瞿《归田诗话》)
史官曰:张氏据吴建国,偃然自王,其势若甚易者,何哉?盖当四方扰攘,民心皇皇,无所依归,有能保障之者,亦可以苟安也。惟当时主以游谈之人,济以脆Й之卒,上下逸豫,遂忘远图。终焉天兵一临,兽伏鸟散,三吴故疆,竟归真主。使张氏如钱ㄈ之见几待命,不劳血战,亦足以庇其子孙,何至国蹙城破,身为俘囚,如刘钅长耶!虽然,倔强激烈,负气而死,其兄弟妻孥,亦不受辱,较之李重光之柔懦则过之耳。故尝以所闻故老之语,及士大夫所记,参以史书所载,为录以传之后世,必有考焉。(《平吴录》)
余尝过张士诚故宫,废墟残堞,鞠为茂草,有足悲者。及询之父老,往往能言其概。方其据吴僭王,财赋甲兵雄于四方,亦隗嚣、公孙述之徒匹也。卒之疆圉日蹙,犹欲婴城巷战,以蕞尔偏隅,抗我王师,妻孥为戮,彼其政教弗修,淫湎汰奢,贤豪弗为之用,即有所施设,足以自亡而已矣。哀哉!《录》三卷。吴文定公宽所撰,后有论。(袁襄撰《平吴录序》)
俞本曰:士诚之败,何也?士诚施仁而不当于理,将士奢侈而惜其生,及驭将士无异于富家养娇子,岂主国命师之道哉!出师之日,总兵者驻城迁延不进,遣人诣士诚曰:“粮赏不敷,士卒不敌,衣甲旗帜不鲜。”俟如其请,方行,又携妓妾从征。及遇大敌交锋,将士溃散而回,又不诛责,却加升赏。如此不亡者鲜矣!士诚之心,知施恩而不知施威,知取之易而不知守之难也!
●卷九
○台州方谷真
谷真姓方氏,台之黄岩人。初名国珍,后更名真(避庙讳也。)又改国为谷,名谷真(避高帝御字也,《仁宗实录》诸书概从旧名,误矣,当以宋濂《神道碑》正之)。至正八年聚众海上,据有温、台、庆元等处。太祖吴元年十二月来降,凡二十年,授资善大夫、广西等处行中书省左丞。洪武七年三月壬辰,卒于京师钟山里之私第,年五十又六,葬于城东二十里五山之原。
至正八年戊子十一月,台州方国珍为乱,聚众海上,命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朵儿只班讨之。
台州黄岩民方国珍为蔡乱头、王伏之仇逼,遂入海为乱,劫掠漕运粮,执海道千户德流于实。事闻,诏江浙参政朵儿只班总舟师捕之,追至福州五虎门,国珍知事危,焚舟将遁,官军自相惊溃,朵儿只班遂被执。国珍迫其上招降之状,朝廷从之,国珍兄弟皆授之以官,国珍不肯赴,势益暴横。(《元史泰 不华传》)
国珍名珍,以字行,世以贩盐浮海为业,长身黑面,颇沉勇。至正中,同里蔡乱头啸聚恶少年行劫海上,有司发兵捕逐。国珍怨家陈氏诬构国珍与寇通,国珍怒杀陈氏,陈氏属诉于官。官发兵捕之急,国珍遂与兄国璋、弟国瑛、国珉及邻里之惧祸逃难者亡入海中。旬月间,得数千人,劫掠漕粮,执海道千户。事闻,诏行省参政朵儿只班总舟师捕之,兵败,反为所执。国珍因迫使请于朝,下招安之诏,元主从之,遂授庆元定海尉。国珍虽受官还故里,而兵聚不解。(《太祖实录 方国珍本传》)
国珍,台之宁海人。其居有山,在其中曰杨屿。尝有童谣曰:“杨屿青,出贼精。”其初亦欲为国宣功,后失望,遂出忿言,曰:“蔡能为盗,我岂不能耶!”遂叛。先是,蔡乱头剽劫海商,始为格命捕之。方家杨屿,力能走及奔马,慕赏功官爵,募众至数千人。时台总管焦鼎等纳蔡之贿,薄其罪而不加诛,玩忽岁月。方遂与兄国璋、弟国瑛、侄亚初入海为寇,官兵皆不战而败。朝廷恐为海运之梗,招安之,即啖以海运千户,及既定,濒海之民与万户箫载之谋袭杀之,不果,又叛。(《草木子》)
谷真为台州土豪,至正初,造船千艘于海上劫掠商贾,集蛮卒数万,阻元之海运,霸占浙东、西濒海州邑。时有“杨屿青,出贼精”之谣。谷真所居有山曰杨屿,一曰洋屿山,素无草木。是年青草遍生,国珍之兵果起。(《方氏事迹》)
公长七尺,状貌魁梧,身白如瓠,有伟丈夫量,未尝宿怨,识者已知其为贵人。至正初,李大翁啸众倡乱,出入海岛,劫杀漕运舟,杀使者。有司捕索久不获,因从而缓辑之。剧盗蔡乱头闻其事,谓国家不足畏,复效尤为乱,势鸱张甚。中书参知政事朵儿只班发郡县兵讨之,公之怨家诬构与其通,逮系甚急,屡捐赀贿吏,寻捕如初。公谋于家曰:“朝廷失政,总兵者玩寇,区区小丑不能平,乱自此始。今酷吏藉之为奸,媒孽及良民,吾若束手就毙,一家枉作泉下鬼,不若入海为得计耳。”咸欣然从之。郡县无以塞命,妄械齐民以为功。民亡公所者,旬日得数千,久屯不解。朝臣察其非罪,奏为庆元定海尉,使散众各安其居。(洪武九年十一月,翰林学士承旨宋濂奉敕撰《神道碑铭》,其子礼请于朝,留守都卫经历天台詹鼎撰《行状》。)
至正九年己丑。
至正十年庚寅十二月己酉,方国珍攻温州。
国珍复入海,烧掠沿海州郡。(《元史 泰不华传》)
至正十一年辛卯正月庚申,命江浙行省左丞孛罗帖木儿讨方国珍。六月,孛罗帖木儿为国珍所败。
二月,诏孛罗帖木儿为江浙行省左丞,总兵至庆元。以泰不华谂知贼情状,迁浙东道宣慰使都元帅,分兵于温州,使夹攻之。未几,国珍寇温,泰不华纵火焚之,一夕遁去。既而孛罗帖木儿密与泰不华约,以六月乙未合兵进讨。孛罗帖木儿乃以壬辰先期至大闾洋,国珍夜率劲卒纵火鼓噪,官军不战而溃,赴水死者过半。孛罗帖木儿被执,反为国珍饰词上闻。泰不华闻之,痛哭辍食数日。朝廷弗之知,复遣大司农达识帖睦迩、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樊执敬等至黄岩招之,国珍兄弟皆登岸罗拜,退止民间小楼。是夕,中秋月明,泰不华欲令壮士袭杀之,达识帖睦迩适夜过,泰不华密以事白之,达识帖睦迩曰:“我受诏招安耳,公欲擅命耶?”事乃止。檄泰不华亲至海滨,散其徒众,拘其器舟。国珍兄弟复受官有差。(《元史 泰不华传》)
朝廷命参政孛罗讨方国珍,兵末交,先溃,郝万户为所获,方拘置舟中,使求招安。郝故出高丽后位下,请托得行,遂特旨释之,进爵免拜参矣。呜呼!边方贪官既失之于始,中宫宠后又失之于终,刑赏无章,纪纲大坏,而中原之寇起矣。(《草木子》)
至正十二年壬辰三月,方国珍复劫其党下海,入黄岩港,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率官军与战,死之。
朝廷征徐州,命江浙省臣募舟师守大江,国珍怀疑,复入海以叛。泰不华发兵扼黄岩之澄江,而遣义士王大用抵国珍,示约信,使之来归。国珍益疑,拘大用不遣,以小舸二百突海门,入州港,犯马鞍诸山。国珍戚党陈仲达往来计议,陈其可降状。泰不华率部众,张受降旗乘潮而前,船触沙不能行,猝与国珍遇,呼仲达申前议,仲达目动气索,泰不华觉其心异,手斩之。即前搏贼船,射死五人,贼跃入船,复所死二人,贼举槊来刺,辄斫折之。贼群至欲抱持过国珍船,泰不华目叱之,脱起,夺贼刀,又杀二人。贼攒槊刺之,中颈死,犹植立不仆,投其尸海中。僮名抱琴,及临海尉李辅德、千户赤盏、义士张君璧皆死之。(《元史 泰不华传》)
五月,命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麟给宣敕与台州民陈子由、杨恕卿、赵士正、戴甲,令其集民丁夹攻方国珍。
十二年五月,方国珍寇台州,自中津桥直上登楼,骑屋山,内薄临城,城中人方拒击,楼忽自坏,登者尽压死。贼遂纵火焚郭外民舍,楼并毁。(刘基台州《天妃庙碑》)
方寇起,濒海豪杰如蒲圻赵家、戴纲司家、陈子游等,倾家募士,为官收捕,至兄弟子侄皆歼于盗手,卒不沾一命之及,屯膏吝赏至于此。其大盗一招再招,官已至极品矣。由是上下解体,人不向功,皆甘心为盗。先是国珍初乱,朝廷颁谕数道、敕十数道,悬以购人立功。及有功,亦竟不与。又获功之官,于法非得风宪体覆牒文,不辄命官;宪使招权,非得数千缗不与行遣。有功无钱者,事从中辍,皆抱怨望。其后盗塞寰区,空名宣敕,遇微功即填给,人已不荣之矣。(《草木子》)
八月,方国珍率其众攻台州城,浙东元帅也忒迷失、福建元帅黑的儿击退之。
至正十三年癸巳正月丙子,方国珍复降。
中书参知政事帖里帖穆尔出为江浙行省左丞,领征讨事。贼闻之,因守帅吴世显纳款请降,奏上,有诏,命左丞与南台侍御史左答纳实理同往察,便宜以行招讨。二公至台州,遣使宣谕,方氏兄弟悉归所俘民,愿岁率其徒防漕粮至直沽以自效。于是,海上悉平。(刘基《天妃庙碑》)
三月,命江浙行省左丞帖里帖木儿、江南行台侍御史左答纳失里抚谕方国珍。
十月庚戌,授方国珍徽州路治中,国璋广德路治中,国瑛信州路治中。
从帖里及左答二人之请也。于是督遣之任,国珍疑惧,不受命。(《元史》)
至正十四年甲午四月,以阿儿海沙为江浙行省右丞,恩宁普为本省参知政事,总兵讨方国珍。
先是帖里帖木儿等招谕国珍,报国珍已降,乞立巡防千户所,朝廷授以五晶流官,令纳其船,散遣徒众。国珍不从,拥船一千三百余艘,仍据海道,阻绝粮运。以故御史台臣纠言二人之罪,令阿儿海沙等讨之。(《元史》)
帖里帖木儿招谕方寇,辟公为行省都事。公建议以为方氏首乱,掠平民,杀官吏,其兄弟宜捕而斩之,余党宜从招安。方氏惧,请重赂公,公不受。左丞以公所议请于朝。方氏乃悉其贿,使人浮海至燕京赂,省院台俱纳之,准招安,授国珍以官,罢左丞辈,羁管公于绍兴。是后,方氏益横。(《诚意伯刘基行状》)
按:《诚意伯行状》与《元史》异,盖《元史》所据者,一时省台之议,与左丞辈相左者也。当以《行状》为正。
九月,方国珍拘执元帅也忒迷失、黄岩州达鲁花赤宋伯颜不花、知州赵宜浩以俟诏命。
国珍攻台州久不下,有渔者九人,尝夜从水关入城,渔毕则出,既久,乃就国珍献计,国珍与谋而遣之。一夕,国珍兵至西门,渔者使数人于西门大噪放火,城中官兵尽趋救之。又数人密从东门斩关而出,纳外兵,遂陷台州。(《月山丛谈》)
至正壬辰春,国珍率海岛贫民千余艘突入刘家河,烧运船无算,遂抵太仓,大肆焚掠。浙省参政宝哥、樊执敬以兵数千来援,遣平江奕十字军为前锋,溃于张泾,贼大获金帛而归。十四年,国珍复率兰秀山贼来寇,水军副万户董抟霄御之于刘家河,及半泾,斩首数百级,贼遂遁去。(《嘉定县志》)
至正十五年乙未,方国珍剽掠温州、庆元等路,朝廷招谕不下。
方氏陷温、台、庆三郡,俱在甲午、乙未间,《元史》及《实录》俱不详。
至正十六年丙申三月戊申,方国珍复降,以为海道运粮漕运万户,兼防御海道运粮万户。其兄国璋为衢州路总管,兼防御海道事。
至正十七年丁酉,方国珍据温、台、庆元等处。
厥后,汝、颍兵大起,海内鼎沸,齐国忠襄王李察罕保河、雒、晋、冀,李思齐、张思道号令关陕,陈友谅、明玉珍分有江、汉、荆、益,张士诚据淮、浙,公亦有庆元、台、温三郡之地。同县张子善者,好从横之术,走说公曰:“夷狄无百年之运,元数将极,不待知者而后知。今豪杰并起,有分裂之势。足下奋袂一呼,千百之舟,数十万之众,可立而待。溯江而上,则南北中绝。擅馈运之粟,舟师四出,则青、徐、辽、海、闽、广、瓯、越,可传檄而定。审能行此,人心有所属,而伯业可成也。”公曰:“君言诚是,然知谋之士,不为祸始,不为福先。朝廷虽无道,犹可以延岁月。豪杰虽并起,智均力敌,然且莫适为主,保境安民,以俟真人之出,斯吾志也。愿君勿复言。”子善谢去。(《神道碑》)
八月乙丑,升左丞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海道运粮万户如故。
公累迁至江浙行中书参知政事。会有诏征兵讨张士诚,公遂出师。士诚知公且至,遣其将史文炳、吕真统十将军兵七万御公于昆山。昆山去姑苏七十里,士诚之伪都在焉。文炳、真陈兵城中,乃以步骑夹岸为阵。士诚命游兵往来,旌旗数十里不绝,气势甚盛,公曰:“滨海之地非四达之衢,乃复参用步骑兵,虽众不足畏也。”公舟师仅五万,身率壮士数百趋钅义子桥。文炳、真使十将军薄水战,矢石如雨。公戒其众持苇席,藉涂泥,冒矢石,文炳、真急奋呼夹岸之军,以火箭乱射,公燎及须鬓,横刀大呼而入,杀两将军及十余人,军大溃。公与壮士追击,趋其中坚,文炳、真接战,公出入阵中,所向辄披靡,桥左右水骑迄不得成列,而岸上军又败北,文炳、真弃马走,亡七将军,溺死者万计,公乃次兵于岸。明日又战,七战七捷,直至城下。士诚得报,遣使者送款,请奉元正朔。公还,遂授公节钺镇浙东,开治于鄞。元之君臣多公之勋,复数加爵赏,俄至太尉、江浙行省左丞相,赐衢国公印章。昆弟子姓宾客皆至大官。(《神道碑》)
伪周张士诚据姑苏、常、湖等郡,元患之,且欲藉国珍收士诚,因授江浙行省参知政事,兄弟转官有差。令其将兵讨士诚,国珍遂率兄弟诸侄以舟师五万,进击昆山州,七战七捷。会士诚亦送降款于元,元从其请,遂命国珍罢兵。国珍还,开治于庆元,而兼领温、台,全有三郡之地。遂以兄国璋、弟国瑛居台,侄明善居温,而留弟国珉自副。(《太祖实录 方国珍本传》)
士诚屡为我军所败,又南与杨完者接境,方国珍乘隙,又以海滨攻击昆山。乃托丁氏往来说合,结为婚姻,于是两境之民稍息。(《秘阁元龟政要》)
张士诚据平江,国珍已归元,以温、台、明三州之师来称克复。张氏遣其将吕珍守{夭明}子,有漕户倪蓬头者,为国珍内应,潜袭吕珍,珍仅以身免。后张氏降元,国珍复来寇,士诚复遣吕珍迎之,大破三州兵,浮尸蔽江,江水为之不流。自是方氏不敢复为寇。(《嘉定县志》)
按:《神道碑》但记{夭明}子之胜,而《志》兼记三州之败,盖各从其国记耳。又元授国珍参政在于酉八月,士诚降元亦在是月,而《政要》诸书纪两家结好,乃在丙申之十二月,其误明矣。郑元《白云海记》云:“丁酉,海寇劫昆山。”即国珍兵也。
至正十八年戊戌十月丁亥,御史大夫拜住哥诱杀枢密院判迈里古思。
方国珍遣兵侵据绍兴属县,枢密院判官迈里古思曰:“国珍本海贼,今既降,为大官,而复来害我民,可乎!”欲率兵往问罪。先遣部将黄中取上虞,中还,请益兵。朝廷方倚重国珍,资其舟以运粮,而御史大夫拜住哥与国珍素通贿赂,愤迈里古思擅举兵,且恐生事,即召迈里古思至其私第,与计事,命左右以铁锤挝死之,断其头,掷厕溷中。黄中乃率其众复仇,尽杀拜住哥家人及台府官员掾史,独留拜住哥不杀,以告于张士诚,士诚乃遣其将以兵守绍兴。(《元史 迈里古思传》)
戊戌十月二十二日,迈里古思出兵与方谷真部下冯万户斗,不利,驻军东关,单骑驰归。二十三日迟明,拜住哥召君私第议事,至中门左右,以铁锤挝杀之。部将黄中率众为复仇,入拜家,举其尸,无元,大索三日,得于溺池中。(《辍耕录》)
十二月,大明太祖皇帝遣主簿蔡元刚、儒士陈显道往庆元招谕方国珍。
时上亲取婺州。(《太祖实录》)
按:《方氏事迹》诸书并云:是年,上遣典签刘辰使庆元,却国珍所遣侍姬,而《实录》不载。
至正十九年己亥正月乙卯,方国珍遣使奉书来献黄金五十斤,白金百斤,金织文绮百端。
蔡元刚至庆元,国珍与其下谋曰:“方今元运将终,豪杰并起,惟江左号令严明,所向莫敌。今又东下婺州,恐不能与抗。况与我敌者,西有张士诚,南有陈友定,莫若姑示顺从,藉为声援,以观其变。”众以为然。至是,遣使奉书献金币,愿合兵共灭张士诚。书略曰:“国珍生长海滨,鱼盐负贩,无闻于时。向者因怨构诬,逃死无所,遂窜海岛,为众所推,连有三郡,非敢称乱,迫于自救而已。惟明公倡义濠梁,东渡江左,据有形胜,以制四方,奋扬威武,以安百姓。国珍向风慕义,欲归命之日久矣,道路壅遏,不能自通。今闻亲下婺城,抚安浙左,威德所被,人心景从。不弃犷愚,猥加诲谕,开其昏蒙,俾见天日,此国珍所素愿也。谨遣使奉书上陈恳款。或有指挥,愿效奔走。首言为定,明神实临。”上复遣省都镇抚孙养浩报之。国珍虽纳款,然尚阴持两端。
三月丁巳,方国珍遣郎中张本仁以温、台、庆元三郡来献,且以其次子关(关,后改名明完,一作亚关)为质。上厚赐而遣之。
公遣子完入侍,上喜曰:“英雄以义气相许,当如青天白日,事成同享富贵,何以质子为?”遂使完归。公复遣使者,愿守城邑,如钱谬故事,岁贡白金以给军赀,上许之。然犹白海道输粟元都,上方励志中原,公独屏蔽江滨,使者交于二境,上惟求庇民而已。(《神道碑》)
九月甲寅,太祖遣博士夏煜授方国珍兄弟行省平章等官有差。
上遣煜授国珍福建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国璋行中书省右丞,国瑛行中书省参政,国珉江南行枢密院佥院,各给符印,乃以本部兵马城守,俟命征讨。煜至庆元,国珍欲不受,业已降;欲受,又恐受制。乃诈称疾,但受平章印,告老不任职,遇使者亦颇倨。惟国珉开枢密分院署事,用枢密院印,其余印信留而不用,心持两端。太祖宽容之。(《国初事迹》、《太祖实录》同)
太祖遣亚关回,降以银印,令奉龙凤正朔,遣博士夏煜赍往庆元分署。(《月山丛谈》)
十月,元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方是时,元每岁遣官督国珍备海舟,至张士诚所,征漕米十万余石,渡海北输元都,累加国珍官至太尉、江浙行省左丞相。自是,国珍兄弟子侄贪虐日甚,虽时遣人入贡,其实假此以为觇伺。
至正二十年庚子正月,夏煜还,太祖复遣都事杨宪、傅仲彰往庆元谕国珍。
时夏煜自庆元还,言国珍奸诈状。上曰:“吾方致力姑苏,未暇与较。”乃遣都事杨宪、傅仲彰往谕之,曰:“吾始以汝为豪杰,识时务,不待征讨,幡然归命。嘉汝之意,命以高官,兄弟显荣,自制一面,岂效他人阳交阴备,徒为羁縻之国而已。岂意汝自迷惑,昧远大之图,为覆灭之计,外虽纳降,内实反覆。欲觇我虚实,则遣质子欲却我官爵,则称老病。此何为者?吾宁不能遣一偏裨,将十万众,直穷海岛,以取汝耶!顾以汝率先来归,姑忍须臾,待汝自改耳。汝及今洗心改过,不负初心,则三郡之地庶几可全,福禄庶几可保。不然,吾恐汝兄弟败亡,妻子为﹃,徒为人所指笑。夫智者转败为功,因祸成福,汝其图之。”国珍不省。(《太祖实录》)
十一月甲寅,太祖复遣博士夏煜、陈显道往谕方国珍。
甲寅朔,上复遣博士夏煜、陈显道谕国珍,曰:“福基于至诚,祸生于反覆,谲诈者亡,负固者灭,隗嚣、公孙述之事可以鉴矣。汝首致甘言,终怀反覆,大军一出,不可以甘言解也。汝宜深思之。”国珍始惶惧,对使者谢曰:“鄙人无状,致烦训谕。”使者归,遂遣人谢过。(《太祖实录》)
方国珍既献三郡,不奉正朔,太祖累遣夏煜、李谦、孙养浩、杨宪、傅仲彰、程明善往谕之,国珍答曰:“当初献三郡,为保百姓,请上国多发军马来守,交还城池。倘遽奉正朔,张士诚、陈友定来攻,援若不及,则危矣。姑以至正为名,彼则无名罪我。果欲从命,必须多发军马,即当以三郡交还,国珍愿领弟侄赴京听命,止乞一身不仕,以报元之恩德。”上曰:“姑置之,俟我克苏州,彼虽欲奉正朔则迟矣!”(《国初事迹》)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三月戊寅,方国珍遣检校燕敬来谢夏煜之命,且以金五饰马鞍辔来献。太祖却之。
时上正克江西,李善长遣其使就往进献,上谓其使曰:“我取天下用马,奚取此物!”次年,国珍又进大西马四匹,上曰:“此马可踏街。”随赐将官,以克苏州。(《国初事迹》)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二月,大明苗军降将蒋英、李福叛,方国璋率兵邀击,死之。
降将蒋英、李福既叛,将由台州走福建,方国璋率兵邀击于仙居,为所败,被杀。(《太祖实录 方国珍本传》)
苗军刘震、蒋英等叛婺州,杀首帅胡大海,持其首来曰:“愿隶麾下。”众皆贺,独公不许,曰:“吾昔遣使效钱谬,言犹在耳,令纳其叛人,是见小利而忘大信也。”遂帅师击之,仲兄中流矢而殁。上遣使吊祭,且慰抚其遗孤。(《神道碑》)
至正二十三年癸卯。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九月,方明善攻平阳,大明参军胡深遣兵击败之。
先是温州土豪周宗道据温之严阳,屡为明善所逼,归降于我。明善怒,益率兵攻之,宗道求援于深,深出师击败之,遂攻下瑞安,进兵温州。明善惧,与国珍谋输岁贡银二万两充军费,请守乡郡,如钱Α故事。上许之,命深班师。(《太祖实录》)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十月,元以方国珍为淮南行省左丞相,开省庆元。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四月,方国珍遣经历刘庸等来贡白金二万两。
十月,元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左丞相,弟国瑛、国珉、侄明善并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公世为善人,而其父尤柔良,人弱之,屡致侵蚀。父叹曰:“吾诸子当有兴者,无久苦我”。其后五子果贵显。元季以公之贵,赠曾祖、祖皆行省平章、勋柱国、越国公,父伯奇淮南行省左丞相、上柱国,追封越国公,曾祖妣暨两妻董氏皆封越国夫人。(《神道碑》)
明善小字亚初。(《方氏事迹》)
吴元年丁未四月己未,太祖以方国珍反覆,以书数其十二过。
国珍既入贡,复阴泛海北通扩廓帖木儿,南交陈友定。王师讨姑苏,国珍拥兵坐视,屡假贡献觇胜败,为叛服计。上以书数其过曰:“当尔起事之初,元尚承平,天下谁敢称乱?惟尔倡兵海隅,元官皆世袭子弟,顾惜妻子,其军久不知战,故临阵而怯,尔得鸱张于海隅。及天下乱,尔遂陷三州之地,扼海道之冲,窃据海岛二十余年,朝送款于西,暮送款于北,此岂大丈夫之所为?尔过一也。吾下婺时,四方强敌甚多,岂暇用兵海岛与汝较短长?尔自怀惧,遣子纳降。吾以诚心待人,不逆尔诈,既遣还尔子,尔乃诡诈多端,不数年间迭生兵隙,尔过二也。近者浙左会稽,浙右钱塘诸郡皆下,尔阴蓄异志,时遣人觇我虚实,尔过三也。未有衅端,先起猜忌,自怀反侧,尔过四也。易交而轻侮,尔过五也。扩廓帖木儿以曹操之奸,将乌合之兵,东奔西扰,顿师乏粮,又为李思齐、张思道逐出潼关。三秦已失,中原、徐、宿、邳郡为吾{潘}篱,大可为吾门户,吾舟师往来如入无人之境,尔不能料中原事势,顾且泛海交好,声言击我,虚张声势,以速怨尤,尔过六也。彼若仓卒有事,尔隔海滨,岂能应援,败亡由尔;彼若无事,交疏礼薄,则豪杰之怨,祸乱之生,由此始矣。尔过七也。尔兄弟无功于元朝,无恩于下民,盗据海隅,以势要君,以私贿下,坐邀名爵,跋扈万状。今归于我,而又不能善保富贵,欲驱民于锋镝,尔过八也。尔兵数出掠我并海之民,上帝好生,下民思治,乃违天虐民,尔过九也。尔若有大志,尽驱温、台、庆元之民,与我较胜负,此果决丈夫之志也。今不能此,徒遣数舟,狗偷鼠窃,小举而兴大怨,尔过十也。吾遣兵入浙,下湖州,军旧馆,张氏将士尽皆降附,遂捣姑苏,、对垒深沟,民安如故。尔乃诱我海上土豪作乱,近已平定,匿其首恶,此岂良谋?尔过十一也。福建陈友定奸谋稔恶,以致阮德柔辈自相吞噬,彼可合乎?尔乃阴扇潜结,遥为声援,以诈交诈,岂能长久,如吾以诚待尔,反自疑贰,辄以诈罔。所谓“首言为定”者何在?尔过十二也。吾为尔计,当未交敌国之先,不必送款纳降,但有豪杰,止以平礼相好,守分保民,自安海隅,临事而处,见几而作,不轻屈膝,亦不生衅。此尔之福,民之福。今大敌未至,自生疑惑,起事危身,非计之善。亮此非尔本情,或由左右所误。如左右有豪杰之士,能为尔谋,择交大敌,有一无二,保全必多矣。尔其深烛成败,高览远虑,自求多福,尚可图也”。国珍得书不报。(《太祖实录》)
七月,太祖遣使责国珍贡粮二十三万石,仍以书谕之。
国珍之初降也,约云:“杭城下,即纳地来朝。”及克杭州,据境自若,时时遣间谍觇我虚实。上以书责之,曰:“汝初纳款,谓杭州克,即献土来归。此汝左右之士,共保富贵之良谋也。岂意汝怀奸挟诈,阳降阴叛,数相愚弄。张士诚与尔坏地相接,取尔甚易,然所以不敢加兵于尔者,诚以吾力能制之。尔故得以安处海隅,坐享三郡之富,是吾大庇于尔也。尔乃自为不祥,背弃信义,时遣奸细觇我动静,潜结陈友定以图相援。彼自救不暇,何暇救人?尔何惑之甚也!今明以告尔,吾师下姑苏,南取温、台、庆元,水陆并进,无能御也。尔早于此时改过效顺,能尽以小事大之义,犹可保其富贵,以诒子孙,以及下人。如其不然,集三郡之兵,与我较一胜负,亦大丈夫之所为。更不然,舍三郡之民,为偷生之计,扬帆乘舟,窜入海岛。然吾恐子女玉帛,反为尔累,舟中自生敌国,徒为豪杰所笑也。非分之恩,不可数得。尔宜慎思之”。书至,国珍大惧,集弟侄及诸将佐决去就。其郎中张本仁曰:“江左之兵方围姑苏,姑苏勃敌也,国富兵强,高城深池,怀必死之志,胜负难必。彼安能轻越千里而取我?”刘庸曰:“江左兵多步骑,步骑平地用也。施诸海滨,其如吾海舟何?”国珍弟侄多以为然,唯邱楠争曰:“此二者皆非所以为公福也。惟智可以决事,惟信可以守国,惟直可以用兵。江左一下姑苏,出兵南向,乘胜而驱,责吾背叛之罪,辞直而师壮,吾谁与为援者?将一败涂地矣。莫若遣使奉书,明示不敢背德,庶几可以解纷息兵,而公得以常保富贵,福及子孙。不然,祸至无日矣!”国珍素戆暗,不能决,惟日夜运珍宝,集巨舰,为泛海计。(《太祖实录》)
九月甲戌,太祖命参政朱亮祖帅浙江衢州、金华等卫马步舟师讨方国珍。
上谓诸将曰:“国珍鱼盐负贩,╃窳偷生,观望从违,志怀首鼠。今出师讨之,势当必克,彼无长策,惟有泛海遁耳。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杀一人。”(《太祖实录》)
丁酉,朱亮祖进攻台州,方国瑛出兵拒战,我师击败之。辛丑,克台州,国瑛奔黄岩。
国瑛闻王师至,即欲遁去,其都事马克让自庆元还,言国珍方治兵为城守计,劝国瑛勿去,始乘城拒守,士卒往往逃溃。我师攻之,急以巨舰载妻子夜出兴善门,守黄岩。亮祖入其城,徇下仙居诸县。十月,兵至黄岩州,国瑛烧廨宇民居,遁海上,守将哈儿鲁降。(《太祖实录》)
癸丑,太祖命御史大夫汤和为征南将军,佥大都督府事吴祯为副将军,帅常州、长兴、宜兴、江阴诸军讨方国珍于庆元。
国珍闻之益惧,遂乘大舶遁入海岛。和与祯引舟乘潮夜入曹娥江,夷坝通道,潜师出其不意,直抵车厩。(《方氏事迹》)
己巳,朱亮祖攻温州,方明善挈家遁去。
亮祖自黄岩进兵温州,击败国珍部将,于城南七里破其太平寨,遣指挥张俊、汤克明攻其西门,徐秀攻东门,柴虎将游兵应援。晡时,克其城,获其员外郎刘本,方明善先已挈妻子遁去,亮祖分兵徇瑞安,枢密同佥谢伯通以城降。(《太祖实录》)
亮祖阵于温州城南七里,明善将黄宗云、朱景达来降,亮祖纳之,授以元帅。时李文忠遣耿天璧将苏州兵抵温州太平岭下,方明善遣卫兵拒战,我师失利,宗云等叛去。明日,天璧复引兵攻之,明善来御,奋击,大败之,遂北至生娄门外,连破其太平寨。亮祖分兵急攻,遂克其城,明善遁去。宗云等复诣章溢降,溢怒其反覆,戮之。
十一月癸酉,朱亮祖袭方明善败之。
亮祖率舟师袭败明善于乐清之盘屿,追至楚门海口,遣百户李德招谕之。(《太祖实录》)
癸未,大明兵取庆元路。
汤和兵至绍兴,渡曹娥江,进次余杭,降其知州李枢、上虞县尹沈煜,遂进兵庆元,府判徐善等出降。方国珍驱部下乘海舟遁去,和率兵追之,国珍以众力战,我师击败之,擒其伪副枢方惟益、元帅戴廷芳等。国珍率余众入海,和还师庆元,徇下定海、慈溪等县。丁酉,和等兵至车厩,会降者言方氏已挈家入海,祯即引师追至盘屿,及之,国珍还师来拒,合战至夜三鼓,败之。国珍复挈妻子,弃其师而遁,尽获其战船锱重而还。遂下庆元,分兵戍之。乙未,和等进兵温州。
己丑,方国珍入海岛,太祖命中书平章廖永忠为征南副将军,帅师自海道会和讨之。
时方国瑛遣经历郭春及其子文信诣朱亮祖纳款。壬辰,方国珍部将徐元帅、李佥院等率所部诣汤和降。国珍见诸将皆叛,不得已,亦遣郎中陈广、员外郎陈永奉书于和乞降,又遣其子明完、明则、从子明巩等纳其省院及诸司银印、铜印二十六并银一万两、钱二千缗于和。(《太祖实录》)
丙申送方国瑛及其侄明善之建康。
朱亮祖兵至黄岩南槛,方国瑛及其兄子明善来见,汤和送之建康。(《太祖实录》)
十二月,方国珍归于大明。
大将军平姑苏,缚士诚献京师。公以久疾不视事,又幕府宾客无所陈说,失朝贺礼,上怒,大军且压鄞。公忧惧不知所为,乃封府库,具民数,使城守者出迎,躬挈妻孥避去海上,使完奉表谢曰:“臣闻天无所不覆,地无所不载。王者体天法地,于人无所不容。臣荷陛下覆载生成之德久矣,安敢自绝于天地,敢一陈愚衷,惟陛下垂鉴。臣本庸才,处乎季世,保境安民,非有黄屋左纛之念。曩者,陛下霆击雷掣之师,至于婺州,臣愚以为天命有在,遣子入侍,于时固已知陛下有今日矣。所谓依日月之末光,望雨露之余泽者也。而陛下开诚布公,赐手书,归质子,俾守郡县,如钱Α故事。十年之间,与中吴角立,皆陛下之赐戢也。逮天兵下临吴会,臣尝上书,谓朝定杭、越,暮归田里。不意今年以来,老病交攻,顿成昏昧,而弟兄子侄,志意不齐,致烦陛下兴问罪之师,方怀忧惧,未能自明,而大军已至台、温,令臣计无所出。虽遣使再三,而承诏之师势不容己。是以封府库,开城郭,以俟王师之至。然犹未免为浮海之计者,昔有孝子于其亲也,遇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臣之事适与相类。虽然,臣一介草莽,亦安敢自绝于天地。故每自思,欲面缚待罪阙庭,复恐陛下万一震雷霆之怒,天下后世议者,不谓臣得罪之深,将谓陛下不能容臣,岂不累天地之大德哉!谨昧死奉表以闻,俯伏俟命。”上览表,趣公入觐。公至京师,上且喜且让曰:“若来何晚耶!”公即叩首谢罪。(《神道碑》)
上始怒国珍反覆,览表怜之,乃赐书曰:“吾当以汝此诚为诚,不以前过为过,汝勿自疑。”(《太祖实录》)
辛亥,方国珍率其弟国珉见汤和于军门,和乃送国珍等赴京师。
凡得其部卒九千二百人,水军一万四千三百人,官吏六百五十人,马一百九十匹,海舟四百二十艘,粮一十五万一千九百石。(《太祖实录》)
国珍实欲泛海,以风不顺,不得已,归命。(《月山丛谈》)
戊午,徙方国珍所署伪官左右丞、元帅刘庸等居于濠州。
洪武二年己酉十月,以方国珍为广西行省左丞,李思齐为江西行省左丞,俱不之官,食禄于京师。
洪武三年庚戌十二月,命方国珍子孙世袭指挥金事。
洪武七年甲寅三月壬辰,广西行省中书左丞方国珍卒。
太祖命汤和攻庆元,国珍惧,十年不改正朔,下海避之。继又请降,惟侄方明善拒敌,后亦降。太祖以国珍既降,不念旧恶,授广西行省参政,起造千步廊一百间报功。其次子亚关献三郡海船水手数万。及建言沿海筑城立卫所防倭,太祖从之。(《国初事迹》)
谷真朝毕,宣升奉天殿,赐以龙衣冠带,命于大臣班坐而宴。(俞本《纪事录》)
上以公诚悫,遇之特厚,每赐宴飨,皆与功臣列坐。未几,有广西左丞之命,俾奉朝请。一日侍上燕,坐不能兴,舆至第,则成末疾矣。上数遣中使赐问,官其子礼广洋卫指挥佥事,完虎贲卫千户所镇抚,令得亲见之。已而疾革,上遣中使问所欲言,公指使者中坐,良久,曰:“臣荷陛下厚恩,无尺寸之功,而子孙椎鲁,绝不知人间事。幸陛下以臣故,曲加保全,则臣感恩九泉,为犬马报陛下矣。”言毕而逝。上亲御翰墨为文,命官致祭,皇太子暨亲王亦如之。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亦皆奉上旨临祭,成礼而去。先是,公病时,尝属诸子曰:“我即死,无归葬海滨。皇上遇我过厚,可求京城外之地埋焉,且使后人习于礼义”。及是,卜城东二十里玉山之原,礼部为奏请,上欣然可之。(《神道碑》)
国珍与兄弟俱不知书,时佐其谋议者,同邑刘仁本、张本仁、郑永思、永嘉丘楠辈,惟丘楠颇廉慎,余皆由州县胥吏进用,贪贿营私,无深虑远略。其兄弟子侄分治二郡,政刑租赋,率任意为轻重。侄明善居温,颇循法度。而兄国璋、弟国瑛居台,惟以买田、造舟、殖货,为富家计。及国珍降,其参佐皆被杖死,惟赦楠,仕为韶州知府。(《太祖实录 方国珍本传》)
●卷十
○汝宁李思齐
思齐,姓李氏,字世贤,汝宁罗山县人。累官银青光禄大夫、太尉、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枢密院事,封许国公。洪武二年来降,授资善大夫、江西行省左丞。三年,除荣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七年九月四日卒,年五十二。
至正十二年壬辰,察罕帖木儿与信阳之罗山人李思齐同起义兵,袭破罗山,授察罕帖木儿为汝宁府达鲁花赤,李思齐为汝宁府知府。
当元之季,汝、颍兵起,公招集义旅,数平郡县,宫中顺大夫、汝宁府知府。(宋濂撰《平章李公权厝志》)
罗山县典史李思齐与察罕克复罗山县。(《庚申外史》)
至正十七年丁酉二月,察罕帖木儿与李思齐以兵自虢援陕西,以察罕帖木儿为陕西行省左丞,思齐为四川行省右丞。
至正十八年戊戌正月,察罕帖木儿、李思齐合兵于凤翔,诏察罕帖木儿屯陕西,思齐屯凤翔。
四月,察罕帖木儿、李思齐会宣慰张良弼等讨李喜喜于巩昌,喜喜败入蜀。察罕帖木儿驻清湫,李思齐驻斜坡,张良弼驻秦州,郭择善驻崇信,拜帖木儿等驻通渭,定住驻临洮,各自除路、府、州、县官,征纳军需。李思齐、张良弼同谋袭拜帖木儿杀之,分总其兵。
五月,思齐杀同佥枢密院事郭择善。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正月,李思齐进兵平伏羌县等处。
五月癸丑,四川明玉珍陷嘉定等路,李思齐遣兵击败之。
按:《实录》明玉珍陷嘉定在十八年,而《元史》书于二十一年五月,未详孰是。
李思齐受李武、崔德降。
九月,四川贼兵陷东川郡县,李思齐调兵击之。
十一月,察罕帖木儿、李思齐遣兵围鹿台,攻张良弼,诏和解之,俾各还信地,兵乃解。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正月,诏李思齐讨四川,张良弼平襄汉。
时两军不和,故有是命。(《元史 顺帝纪》)
二月,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奉诏谕李思齐讨四川。
时思齐退保凤翔,使至,进兵益门镇;使还,复归凤翔。(《元史 顺帝纪》)
三月,李思齐遣兵攻张良弼,至于武功,良弼伏兵大破之。
六月戊子,田丰、王士诚刺杀察罕帖木儿。
至正二十三年癸卯四月,孛罗帖木儿、李思齐互相交兵。
六月,孛罗帖木儿方奉诏讨襄汉,扩廓帖木儿部将歹驴等驻兵蓝田、七盘,思齐攻围兴平,遂据,踵袭其后,孛罗帖木儿遣竹贞等入陕西,据其省治。扩廓帖木儿遣部将貊高与思齐合兵攻之,竹贞出降。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正月癸亥,诏封李思齐为许国公。
三月,皇太子下令于扩廓帖木儿军中,以孛罗帖木儿袭据京师,命扩廓帖木儿及陕西平章政事李思齐各统军马,奋义恢复。
六月,皇太子加李思齐银青荣禄大夫、国公、中书平章政事、皇太子詹事,兼四川行枢密院事。
进保关陕,历官至银青光禄大夫、太尉、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枢密院事。全境安民,卫元社稷,其功为多。(《权厝志》)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二月,扩廓帖木儿还河南,调度各处军马,陕西张良弼拒命,李思齐、脱烈伯、孔兴等兵皆与良弼合。
初,李思齐与察罕帖木儿同起义师,齿位相等。及是,扩廓帖木儿总其兵,思齐心不能平,而张良弼首拒命,孔兴、脱烈伯等亦皆以功自持,请别为一军,莫肯统属。扩廓帖木儿乃遣关保、虎林赤以兵西攻良弼于鹿台,而思齐亦与良弼合,兵连不能罢。(《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七月甲申,以李思齐为太尉。
扩廓帖木儿遣关保、虎林赤合兵渡河,会竹贞、商皓,且约李思齐以攻张良弼。良弼遣子弟质于思齐以求援,良弼拒守,关保等不利,思齐请诏和解之。
九月,李思齐兵下盐井,获川贼余继隆,诛之。
礼部侍郎满尚宾、吏部侍郎掩笃剌哈自凤翔还京师。
先是,尚宾等持诏谕思齐开通川蜀道路,思齐方兵争,不奉诏,留凤翔一年,至是始还。(《元史 顺帝纪》)
至正二十七年丁未正月,李思齐、张良弼、脱烈伯自会于含元殿基,推李思齐为盟主,同拒扩廓帖木儿。
五月,李思齐遣张良弼部将郭谦等守黄连寨,关保、虎林赤等引兵拔其寨,郭谦走;会貊高等为变,关保、虎林赤夜遁,李思齐速解而西。
六月,李思齐据长安,与商皓拒战,侯伯颜达世进兵攻思齐,秦州守将萧公达降思齐。思齐知关保等兵退,遣蔡琳等破其营,侯伯颜达世奔溃。
七月,李思齐遣许国佐、薛穆飞会张良弼、脱烈伯兵屯于华阴。
时朝命秃鲁为陕西行省左丞相,思齐不悦,遣其部将郑应祥等守陕西,而自还凤翔。(《元史 顺帝纪》)
八月,诏命皇太子亲出总天下军马,而分命扩廓帖木儿自潼关以东,肃清江淮;李思齐自凤翔以西,进取川蜀;秃鲁与张良弼、孔兴、脱烈伯等取襄樊。
十月丙辰,大明太祖高皇帝遣使以书谕元将李思齐、张思道。
书曰:“曩者元君失驭,天下土崩,群雄欲成霸功者甚众。然处非其地,徒扰扰以伤民,今十有七年矣,功业之建,概乎无闻。迩者,吾将军傅友德守徐州,师至中滦,获王保保部将,始知二公割据秦中,而王氏亦已守之,三分其险。数年之间,民无一定之归,使人旁观似无智者。以吾料之,非智不足也,患在因循。假元君之旧号,决志不速,而使民横遭涂炭耳。区区虽昧于见闻,然尝与高明长者才能之士,论访海内形势,天运去留之几,颇知一二。况人之常言,天道所助者在德;地利可据者在险。今百二山河,二公割据,不相上下,必欲相为犄角,分富贵于其中。恐可保其暂,未可保其终也。今吾不畏二公之怒,直辞相告,二公当揣其福德、威力足慰民望者,推一人为尊,抚定关中,以一民心,拥精兵,守要害,虎视太行之东、大河南、北。使君尊于上,公卿将相各安于下,家乐其业,人全其生,不亦可乎!若乃各据一隅,以杀戮相尚,虽快志一时,必有不测之祸。脱有不虞,身名俱灭,比之屈节揣分,尊朋友有德者为君,己为公卿将相,永保功名富贵者,其贤不肖,岂不大相远哉!若我以用兵争强之事相告,使二公彼此角力,以决雌雄,是秦民未有休息之日,终非贤人君子知天运者之所为。今以相尊、相让之事告二公者,盖欲休兵息民,为二公之福不浅也。二公当度之揣之,其势其德可尊者谁?苟为不然,鹬蚌相持,渔者获利,悔将无及。”(《太祖实录》)
十二月,诏陕西行省左丞相秃鲁总统张良弼、脱烈伯、孔兴各枝军马,以李思齐为副总统,统御关中,抚安军民;脱烈伯、孔兴等出潼关,及取顺便山路,渡黄河,合势东行,共勤王事。思齐等皆不奉命。
诏分潼关以西属李思齐,以东属扩廓帖木儿,各罢兵还镇。于是关保退电潞州,商皓留屯潼关。
洪武元年戊申二月,元诏削扩廓帖木儿爵邑,命秃鲁、李思齐等讨之。
大明兵至河南,李思齐、张良弼等解兵西还,思齐次渭南,良弼次栎阳。
时李思齐、张良弼、孔兴、脱烈伯与扩廓相持日久,大明兵已至河南,思齐、良弼皆遣使诣扩廓告以出师非本心,乃解兵大掠西归。(《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三月,大明兵取河南。李思齐、张良弼会兵驻潼关,火焚良弼营,思齐移军葫芦滩,调所部张德钦、穆薛飞守潼关。
大明兵入潼关,攻李思齐营,思齐弃辎重奔于凤翔。
四月甲子,大明将军冯宗异进攻潼关,李思齐、张思道弃关宵遁。
初,思齐与思道闻王师取河南,即驻兵潼关以拒。既而,火焚思道营,思齐乃移军退守葫芦滩,遣部将张德钦、穆薛飞守关。及王师至,思齐弃辎重走凤翔,思道奔城。丙寅,宗异遂入潼关,引兵西取华州。(《太祖实录》)
大军攻潼关,张、李、脱、孔四军皆溃而西。(《庚中外史》)
思齐、思道各拥大众夹武功、东川而军,思齐在东,思道在西,以御我军。(《鸿猷录》)
五月,李克彝弃河南城,奔陕西,推李思齐为总兵,驻兵岐山。
是月,李思齐部将忽林赤、脱脱、张意据,商皓据武功,李克彝据岐山,任从政据陇州。(《元史 顺帝纪》)
七月,李思齐会李克彝、商皓、张意、脱烈伯于凤翔。
元太尉李思齐守凤翔,总辖山外二十四州之地。上察参政孙希孟、都府经历王均美等与侍卫指挥毛骧、张焕盟为昆季,饮生鸡血酒为誓。上疑之,鞭希孟、均美,遣赍敕往谕思齐,思齐不听,缚于陕西菜市,剐之。(俞本《纪事录》)
闰七月丁巳,元诏李思齐南出七盘、金、商,图复汴、洛,与扩廓帖木儿等四道进兵。思齐兵未出,扩廓帖木儿退守太原。
丙寅元帝北奔。
八月庚午,大明兵入元都。
洪武二年己酉三月庚子,大将军徐达师出鹿台,遂入奉元路。
癸卯副将军常遇春、冯宗异发陕西进取凤翔。丙午李思齐奔临洮。
元太尉李思齐总关陕、秦陇之兵,西至吐蕃,南至矶头关,东至商雒,北至环庆,皆思齐主之,精兵不下十余万。闻大军至,弃陕西之凤翔,陕西父老迎达降。(俞本《纪事录》)
初李思齐据凤翔,副将许国英、穆薛飞等守关中,张思道、孔兴、脱烈伯、金牌张、龙济民、李景春等驻鹿台,以卫奉元。及大兵入关,思道等先三日由野鱼口遁去。师至凤翔,李思齐惧,率所部十余万西奔临洮。遇春入凤翔,获其部将薛平章等。(《太祖实录》)
四月丁丑,右副将军冯宗异师至临洮,李思齐降。
时大军追李思齐至凤翔,遇春军至,思齐已遁至固关,见万木夹道,遣人砍木截路,以阻袭军。遇春令军士步者攀崖逾岭,骑士断木焚之。四月,至巩昌,土官汪灵真保降。十二月,达遣冯胜追思齐至临洮,土官平章赵脱儿挟思齐出降,达以金吾卫指挥潘寻守之,令骑士送思齐、灵真保、脱儿三人赴京。(俞本《纪事录》)
大将军在凤翔议师所向,诸将咸以张思道之才不如李思齐,庆阳易于临洮,欲先由幽州取庆阳,然后从陇西攻临洮。达曰:“不然。思道城险而兵悍,未易猝拔;临洮之地,西通蕃夷,北界河汉,我师取之,其人足以备战斗,其产足以供军储。今以大军蹙之,思齐不西走胡,则束手就降矣。临洮既克,则旁郡自下。”遂移师趋陇西,下巩昌,遣右副将军宗异将天策、羽林、骁骑、雄武、金吾、豹韬等卫将士征临洮,李思齐降。初,思齐之在凤翔也,上以书谕之,曰:“前日遣使通问,至今未还。岂所使非人,忤足下而留之欤?抑元使适至,足下不能隐而杀之欤?若然,亦时势之常,大丈夫磊磊落落,岂以小嫌介意哉!夫坚甲利兵,深沟高垒,必欲极力抗我军,不知竟欲何为?昔足下在秦中,人以兵众地险而从之,虽有张思道专尚诈力,孔兴等自为保守,扩廓帖木儿以兵出没其间,然皆非敌。足下当时不能图秦自王,已失此机。今中原全为我有,向与足下相为犄角者,皆披靡窜伏,足下以孤军相持,徒伤物命,终无所益,厚德者岂为是哉!朕知足下不守凤翔,则必深入沙漠,以图后举。足下初入其地,胡或面从。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据其地不足以为资,失其地适足以自殒。使兵威常强,尚云可也;倘中原相从之众,以胡地荒凉,或不乐居,其心叵测,一旦变生肘腋,孑然孤弱,妻孥不能相保矣。且足下本汝南之英,祖宗坟墓所在,深思远虑,独不及此乎?诚能以信相许,去夷就华,当以汉待窦融之礼相报。否则,非朕所知也。”思齐见书,有降意。其养子赵琦与其麾下绐之,与西入吐蕃,思齐信之,遂俱奔临洮。琦等思窃宝货妇女避匿山谷间,思齐遂穷蹙。至是,举临洮降,琦等亦相继来归。琦,狄道人,一名脱脱帖木儿,时呼为赵脱儿,世为元土官云。(《太祖实录》)
魏国公统兵定中原,公驻军临洮,遂率士马数万来归。(《权厝志》)
五月乙卯,大将军达遣指挥曹崇送李思齐赴京。
达至临洮,以所获临洮银印一,白金五千两,黄金百两送陕西行省。(《太祖实录》)
十月,以方国珍为广西行省左丞,李思齐为江西行省左丞,俱不之官,食禄于京师。
洪武三年庚戌,李思齐从大将军达破定西王保保,还取兴元,升中书平章政事。
从大将军征定西,复汉中。(《权厝志》)
是年冬,论功,赏文绮及帛各二十四匹。十二月辛巳,升中书平章,子孙世袭指挥佥事。思齐等皆起兵归附之臣,上欲优之,命食禄而不视事。(《太祖实录》)
洪武七年甲寅八月,以李思齐子李世昌为金吾卫指挥同知。
诰曰:“昔君天下者,赏有功而官有德。圣人之心,明如日月,历代相承,永为模范。尔李世昌年虽未冠,而授兵卫之职者何?盖为尔父遭时大乱,能率众以保关内,是以民安而地辟。及至胡人退遁,诸雄有无知者,以汉人弃父母之邦,遗邱陇,从胡人复仇,我中国迄无所成。惟尔父效窦融之事,帅二万骑及步兵之众,助朕成功,至今关内之民时思之。尔当习将之谋略,以待成人而备侮。特授尔某官,永为世袭,尔懋哉!”(高皇帝《御制文集》)
九月戊辰,中书平章政事李思齐卒。
前六年,公复从大将军征大同,至代县得疾而还。宠劳备至,遣医官络绎治疗。且幸其第视之,寻赐新第一区,官其子世昌怀远将军,同知金吾右卫指挥使司事,甥郑玉武略将军、羽林卫镇抚,以慰其心。岂期公荏苒沉疴,竟弗能瘳。卒之日,侧室临汝陈氏年三十三,亦自经而死。事闻,上皆亲制文,遣使者祭之,且赠陈氏淑人,谥以贞烈,是月二十日,与公合殡京城上元县之向村,以俟他日归葬礼也。(《权厝志》)
甲寅岁,上遣思齐往谕沙漠河南王王保保。至则待之以礼,留数日,遣归,令骑士送至界上,骑士辞思齐曰:“总兵有旨,请留物以作遗念。”思齐曰:“我为公差远来,无以留赠。”骑士曰:“请留一臂。”思齐知不可免,断一臂与之,还京而死。上以其幼子为指挥使,厚恤其家。(俞本《纪事录》)
按:思齐之死,俞本所记为确。《权厝志》云:“从征大同得疾而还。”又云:“荏苒沉疴,竟弗能瘳。”虽讳言其实,而其微词亦可思矣。洪武八年乙卯正月辛未,遣官祭功臣于鸡笼山庙,增祀故淮安侯华云龙、平章李思齐等百八人。
上御制《祭李思齐文》,曰:“卿昔为民中原,时逢世乱,独能仗义施仁,挺身奋臂,率义旅以保关中,臣元有年矣。何元纲不振,社稷陵替,卿尚能固守臣节,斩我行人,忠臣之义,可谓尽矣。然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未几,胡君遁去,中原之地复我汉人,朕遂为生民主。当是时,汉人弃邱垅从胡,为我中国仇雠。至今身膏草野,骨委沙漠。惟卿退守临洮,心思父母之邦,义忠族类,是以全境保民,助我成功,今七年矣。夫何久疾不痊,以致长往。噫!握兵一世,又得善终,亦人之所难。卿能如是,岂不美哉!朕闻卿殒,不胜痛悼,今遣某官用牲醴致祭,卿其享之。”(高皇帝《御制文集》)
●卷十一
○河南扩廓帖木儿
扩廓帖木儿,本姓王氏,名保保,颍州沈丘人,察罕帖木儿之甥,自幼察罕养以为子,更名扩廓。至正二十二年,察罕为田丰、王士诚所刺,元命袭职总兵,后拜太尉、中书右丞相,封河南王。洪武八年八月,卒于哈剌那海之衙庭。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四月,察罕帖木儿遣子扩廓帖木儿入贡。
扩廓帖木儿者,察罕甥王保保也。察罕无子,养为己子。至正辛丑夏四月,察罕遣其子副詹事扩廓帖木儿贡粮至京师,皇太子亲与定约,遂不复疑。(《元史 顺帝本纪》)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六月戊子,田丰及王士诚刺杀察罕帖木儿,众乃推察罕帖木儿之子扩廓帖木儿为总兵官,复围益都。
察罕入城之夕,诸将得遇害凶问,皆惶惑不知所从,军中颇有异论。同佥白锁住乃察罕旧人,有机识,遽倡言曰:“总兵奉朝廷命讨逆寇,总兵虽死,朝命不可中止。况今总制官王保保曾为总兵养子,朝廷又赐其名扩廓,若立以为主,总兵虽死犹不死也。”于是,率先下拜,众亦皆拜,人心始定。(《庚申外史》)
七月,诏授扩廓帖木儿光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东等处行枢密院事、同知詹事院事,一应军马,并听节制。
十一月乙巳,扩廓帖木儿复益都,田丰等伏诛。
扩廓帖木儿既袭父职,身率将士,誓必复仇,人心亦思自奋,围城益急,遂克之。尽诛其党,取田丰、王士诚之心,以祭察罕帖木儿。(《元史》)
庚申,诏授扩廓帖木儿太尉、银青荣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知枢密院事、太子詹事,便宜行事,袭总其父兵。
十二月,元将扩廓帖木儿遣尹焕章以书来献马于大明。
先是,察罕帖木儿驻兵汴梁,太祖尝遣使通好。既而,察罕亦以书来聘。太祖以前所遣使不返,不之答。察罕死,扩廓帖木儿代领其众,乃遣焕章送我使者,自海道来还,因以马来献。(《太祖实录》)
至正二十三年癸卯正月丙寅,大明太祖高皇帝遣中书省都事汪河送尹焕章归汴,以书报扩廓帖木儿。
书略曰:“元失其政,中原鼎沸,庙廊方岳之臣,互相疑沮。丧师者无刑,得志者方命。悠悠岁月,卒致土崩。阁下先王奋起中原,英雄智谋过于群雄,闻而未识。是以前岁遣人,直抵大梁,实欲纵观,未敢纳交也。不意先王捐馆,阁下意气相期,遣送使者,涉海而来,深有推结之意,加之厚贶,何慰如之。薄以文绮若干,用酬雅意。自今以往,信使继踵,商贾不绝,无有彼此,是所愿也。”(《太祖实录》)
二月,扩廓帖木儿自益都领兵还河南。
三月,诏遣中书平章政事爱不花分省冀宁,扩廓帖木儿遣兵据之。
六月戊申,孛罗帖木儿遣竹贞等入陕西,据其省治。扩廓帖木儿遣部将貊高与李思齐合兵攻之,竹贞出降。
八月戊午,孛罗帖木儿上言:“扩廓帖木儿踵习父恶,有不臣之罪,乞赐处置。”
孛罗帖木儿自察罕帖木儿既殁,复数以兵争晋、冀,虽屡谕解之,而仇隙日深。二十三年,扩廓帖木儿驻太原,与孛罗帖木儿构兵,御史大夫老的沙与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得罪于皇太子,皆奔大同,孛罗帖木儿匿之营中。(《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三月,诏数孛罗帖木儿罪,解其兵权,削其官爵。孛罗帖木儿不奉诏。
八月,孛罗帖木儿大举犯阙,扩廓帖木儿部将白锁住奉皇太子奔于太原。
十二月乙巳,太祖遣使以书与扩廓帖木儿。
书曰:“尝观英雄之得志于天下也,何其难哉!立于始或沮于终,成于前或坠于后,此古今之所深惜也。曩因元政不纲,中原大乱,其命将出师,罔有攸济者。阁下之先人颍川王,以一军之卒,用于众败之余,仅得加兵于齐鲁,功未及成,而祸婴不测,使一时豪杰莫不悼惜。阁下孝切于衷,勇发于义,鼓率愤旅,竟雪仇耻,以成父志。方其临难不挠,意气慷慨,激厉三军,虽李存勖之规略莫是过,颍川为不死矣。迩闻北庭多事,变生肘腋,控制河朔,挟令夷夏,孛罗犯阙,古今大恶,此政阁下正义明道,不计功利之时也。夫以阁下雄才,取之有馀,然常胜之家,意多轻敌,应变之术,不可不审。今阁下居河南四战之地,承颍川新造之业,边庭未固,近郊多垒,其所以军民相附,邻与不窥者,诚颍川存日,能尽抚养盟好之道,而人不忍遽绝也。或孛罗侵寇不已,阁下何靳一介之使,渡江相约。予地虽不广,兵虽不强,然春秋恤交之意,常窃慕焉。且乱臣贼子,人得而讨之,又何彼此之分哉!况予近平伪汉,四境已安,正息兵养锐之时,岂不能往助阁下乎。且英雄豪杰相与之际,正宜开心见诚,共济时艰,毋自猜阻,失此旧好。兹专人备道斯忱,惟阁下图之。”(《太祖实录》)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三月,元太子下令扩廓帖木儿军中,讨孛罗帖木儿。
七月甲子,太祖遣使以书与扩廓帖木儿。
书曰:“曩者,初无兵端,尹焕章来,得书惠骑,即遣汪河同往,为生者贺,没者吊。使者去而不回,复遣人往,皆被拘留。且阁下昔与孛罗构兵,雌雄未决,尚以知院郭云、同佥任亮攻我景陵,掠我沔阳。予思此城虽元之故地,久在他人之手,予从他人得之,非取于元也。阁下外假元名,内怀自造,一旦轻我,遂留前使。予虽不较,但以阁下内难未除,犹出兵以欺我,使其势专力全,又当何如?阁下果若挟天子令诸侯,创业于中原,则当开诚心,示磊落,睦我江淮。今乃遣竹昌、忻都率兵深入淮地,杀掠人民,殆非所宜。况有自中原来者备言张思道、李思齐等连和合纵,专并阁下,此正可虑之秋,安可坐使西北数雄结连关内,反舍近图,欲趋远利,独力支吾,非善计也。予尝博询广采,闻中军将欲为变,恐不利于阁下。故再遣人叙我前意,述我所闻,阁下其图之。节次使命若能遣回,庶不失旧好,惟亮察焉。”(《太祖实录》)
戊寅,孛罗帖木儿伏诛,扩廓帖木儿扈从皇太子入朝。
九月,诏拜扩廓帖木儿为太尉、中书左丞相、录军国重事、同监修国史、知枢密院事,兼太子詹事。
伯撒里累朝旧臣,而扩廓帖木儿以后生晚出,乃与并相。居两月,即遣南还视师。(《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闰十月辛未,诏封扩廓帖木儿河南王,代皇太子亲征。
扩廓居军中久,乐纵恣,无检束,居京师两月,怏怏不乐。朝士往往轻之,谓其非根脚官人。左右劝扩廓,请出治兵江淮,诏从之。(《庚申外史》)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二月,扩廊帖木儿还河南,调度各处军马,陕西张良弼拒命。三月,扩廓帖木儿遣兵西攻张良弼于鹿台,李思齐、脱烈伯、孔兴等兵皆与良弼合。
扩廓既出,无意治兵,欲庐父墓侧。或曰:“总兵既受朝命,不可中止。”扩廓左右有孙翥、赵恒者,忄佥人也,畏江南强盛,欲故缓其计,以容其奸,谓扩廓曰:“丞相总天下兵,肃清江淮。《兵法》:‘欲治人者,先自治。’今李思齐、脱烈伯、孔兴、张思道四军,坐食关中,累年不调。丞相合调四军,南出武关,与大军并力渡河,彼若不受调,则移军征之,据有关中,四军惟丞相意所使,不亦善乎!”扩廓欣然从之。于是,分拨关、虎等统兵从大兴关渡河以俟,先札付调关中四军。张思道、脱烈伯、孔兴俱不受调。李思齐得调兵札,大怒,骂曰:“乳臭小儿,黄发犹未退,而反凋我耶!我与汝父同乡里,汝父进酒犹三拜而后饮,汝于我前,无立地处,而公然称总兵调我耶!”令各部曰:“一戈一甲,不可出武关。王保保来,则整兵杀之。”扩廓自是进兵关中,两家相持一年,前后百战,胜负未决,而国家大事去矣。(《庚申外史》)
二月,上闻王保保欲南攻两淮,遣使谕徐达于高邮。已而,王保保闻有备,竟不至。(《太祖实录》)
徐达出兵淮东,上遣使谕之曰:“迩闻王保保兵入关中,为李思齐、张思道逐出潼关,还至汴梁。复东取乐安,又为俞宝所败,追过清河,溺死者甚众。今保保驱其人民已北遁矣。孔兴、脱烈伯、天保奴兵走三晋、汴梁、唐、邓之间,余兵据守。此迤北消息,汝宜知之。”五月,徐达克安丰,闻王保保欲侵徐州,即分兵趋徐。既而,王保保兵至,大败而去。(《太祖实录》)
七月辛巳,太祖遣使以书与扩廓帖木儿。
书曰:“曩者尹焕章来,随遣汪河报礼,至今不还。予思阁下之意,当此之时,孛罗提精兵往云中,与京师密迩,其势必先挟天子,阁下恐在其号令中,故力与之竞。若归使者,必泄其谋,故留而不遣。独不念春秋、战国豪杰之主,平居则讲信修睦,朝聘以时。如季扎至鲁,请观周乐,韩起来聘,因知周礼,未闻有拘留之典也。有事则远交近攻,合从连衡,以恤邻国,以保宗社。至于观兵约战,使命往来,犹惧后期相误,亦未闻有拘留者。古人诚信相待如此。惟春秋有郑告绝于楚,楚人执良霄;汉累伐匈奴,匈奴拘苏武。此夷狄报怨之浅见,岂意阁下反效之?予亦不以此介意。予尝言,齐有十二山河,桓公因之以九合诸侯。秦有百二山河,周、汉据之以一统天下。三晋表里山河,晋文以之世主霸业。幽燕北有居庸,南阻三关,天下都会,此四要之地,阁下兼得而跨有之,当留意于此。乃阁下自以智高势大,傲然不答,亦不复留心于此。方且千里裹粮,远争江淮之利,是阁下弃我旧好,而生新衅也。兵势既分,未免力弱,是以孛罗虽死,余孽跳梁于西北,凤翔、鹿台之兵,合党而东出,俞宝拒战于乐安,王仁逃归于东齐,幽燕无腹心之托,若加以南面之兵,四面并起,当如之何?此皆中原将士来归者所说,岂不详于使臣复命之辞。阁下拘使臣果何益哉?意者阁下不过欲挟天子令诸侯,以效魏武,终移汉祚。然魏武能使公孙康擒袁尚以复辽东,使马超疑韩遂以定关中,皇后太子如在掌握中,方能伪定中原。阁下自度能垂绅笏,决此数事,恐皆出魏武下矣。且古之为国者,不独君能断于上,臣亦善谋于下。汉王在成皋,待楚使以草具,待亚父使以太牢,从陈平之计也。礼虽有厚薄,未尝敢拘留也。拘留之意,虽出阁下所主,亦可见谋臣又出陈平之下矣。事皆如此,魏武之业岂得成哉?倘能幡然改辙,续我旧好,还我使臣,救灾恤患,各保疆宇,则地利犹可守,后患犹可缓,为阁下利岂浅浅哉?如或不然,我则整舟楫,乘春水之便,命襄阳之师,经唐、邓之交,北趋嵩、汝,以安陆、沔阳之兵掠德安,向信、息,使安丰、濠、泗之将自陈、汝,捣汴梁,徐、邳之军取济宁,淮安之军约王信海道舟师,会俞宝同入山东,加以张、李及天保奴腹心之疾,此时阁下之境,必至土崩瓦解。是拘使者之计,不足为利,而反足以为害矣。惟阁下与众君子同谋之,毋徒独断,以遗后悔。”(《太祖实录》)
十月,扩廓帖木儿遣其弟脱因帖木儿及貊高、完哲等驻兵济南,以控制山东。
扩廓由怀庆屯彰德。彰德蓄积粮草十万,坐食之。帝始疑扩廓有异志,曰:“扩廓之出,为清肃江淮也。不清肃江淮,而结怨关中。关中之战,雌雄未决,而复移兵彰德,岂欲窥我京师耶?”又怒其后及太子曰:“汝母子误我天下!”太子致被捶击,走而免。朝廷屡促扩廓南征,不得已,命母弟脱因帖木儿及貊高、完仲宜驻兵济宁邹县等县。名为保障山东,且以塞南军入北之路。(《庚申外史》)
皇太子之奔太原也,欲用唐肃宗灵武故事,因而自立。扩廓帖木儿与孛兰奚等不从。及还京师,皇后奇氏传旨,令扩廓帖木儿以重兵拥太子入城,欲胁帝禅之位。扩廓帖木儿知其意,比至京城三十里,即散遣其军。由是皇太子心衔之。及是,屡趣其出师江淮,扩廓帖木儿第遣其弟及部将以兵往山东,而西兵终不解。帝又下诏和解之,顾乃戕杀诏使天保奴等,而跋扈之迹成矣。(《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至正二十七年丁未正月,李思齐、张良弼、脱烈伯自会于含元殿基,推李思齐为盟主,同拒扩廓帖木儿。
甲辰,太祖遣使与扩廓帖木儿书。
书曰:“盖闻有匡天下之志者,必有容天下之量,然后能成安天下之功。使其规模狭隘,执见不广,其为量也小矣,又何能成安天下之功哉?予自起义以来,拓地江左,阁下之先王以兴复为名,提兵河北,相去辽远,各天一涯。继闻令先王去世,阁下克成其功,一旦以尹焕章赍书致礼,跋涉而来,使予踊跃兴起,乃知阁下能行令先王未行之事,岂不为之快然,用遣汪河致礼同往,为死者吊,生者庆,初非无故也。及汪河去而不还,予初不能无疑。然久而自释者,政以此时孛罗跋扈,倒持国柄,元之兴替,在其掌握。故阁下以静御动,一则恐起天下豪杰之心,二则恐出孛罗自为之后。汪河之留,似有说矣。兹历岁久,终不见还,乃知阁下执见不广,度量不弘,何自信其始,而不信其终耶?予请复以古人之事言之:昔春秋之世,诸侯分治,亦有以社稷为重,生灵为念者,故朝聘以时,会盟以道。且如鲁襄公即位之始,卫使子叔,晋使知武子来聘,襄公亦以季武子如卫,穆叔如晋,此交好之间,未尝执其使者。齐桓公伐楚,楚使行人来聘,师乃次于陉,此交兵之际,亦未尝执其使者。古人岂不思一介之使,不过将诚导意,所拘者小,所失者大也。况阁下控守之地,东连齐、岱,西距秦、陇,北接幽、蓟,南抵长河,地非不远,兵非不多。所虑者张思道操刃于潼关,李思齐抗衡于秦陇,俞宝之兵蓄变于肘腋,王信之众生衅于近郊。恐阁下自以功成名遂,安如泰山,置之不闻,坐使诸雄连结,祸机一发,首尾莫救,此深为阁下惜也。所以数四遣人,喋喋奉书渎听者,是予欲尽一得之愚于阁下,阁下何为自矜,拘使不答?间者祸起山东,兵连秦塞,幽、并溷挠,鼎沸不宁。此皆予前日屡告之言,为阁下今日明验,阁下何不取鉴焉?抑又闻古之立事业者,必取士之多闻博学以广其才,深谋远虑以益其智。今阁下用兵中原,殆及十载,幕下岂无其人乎?使有其人,不知以卫、晋之使于鲁也为何如?鲁之复命于卫、晋也为何如?设曰各尽其礼,则当磊磊落落,竭忠言于阁下,执此为法,即遣能使,刻日将命以汪河、钱祯等还,岂惟不失前盟,亦可取信于天下。如其不然,是又开我南方之兵端,为彼后门之战患,祸网日婴,恶贯日积,强敌日增,仇雠不解。阁下虽深谋如莽、操,诡计如懿、温,英雄满前,何以取胜!古云:功被天下,守之以逊;富有四海,守之以谦。况其为臣者乎!阁下其深思之。”(《太祖实录》)
二月,扩廓帖木儿遣左丞李二来侵徐州,大明指挥傅友德击败之,生擒李二。
徐达围苏州,太祖命指挥傅友德特领马军三百,与徐州陆参政出哨济宁,以警中原。(《国初事迹》)
四月,上语侍臣曰:“静观元臣,依违者十八九,假恢复为名,惟扩廓帖木儿耳。又为诸将所沮,势不能展,久不进兵,必生疑间。况其下皆四集之民,师老众溃,将不过一匹夫耳。而彼尚拘我信使,挠我边境,岂识时务者哉!”(《太祖实录》)
是月,遣使遗河南扩廓帖木儿、陈州谭右丞、貊高、脱因帖木儿等纱罗、葛布有差。(《太祖实录》)
八月丙午,诏命皇太子总天下兵马,扩廓帖木儿领本部军马,肃清江淮,李思齐等分兵进取,共济时艰。扩廓帖木儿不肯受分兵之命,貊高、关保等皆叛,诏黜其兵权,就命貊高讨之。壬子,为皇太子立大抚军院,总制天下军马,专备扩廓帖木儿。
二十七年,扩廓增兵入关,日求决战,张、李军、颇不支,使人求助于朝廷。朝廷因命左丞袁焕、知院安定臣、中丞明安帖木儿传旨,令两家罢兵。孙翥进密计曰:“我西事垂成,不可误听息兵之旨。且袁焕贪人也,此非其本意。可令在京藏吏,私贿其家,则袁必助我。”袁果私布意于扩廓曰:“不除张、李,终为丞相后患。”于是攻张、李益急。七月,翥、恒复进计曰:“关中四军,李思齐最强,思齐破,则三军自下矣。今关中兵将,彼此相持不决,所畏者,惟貊高耳。宜急抽貊高一军,疾趋河中,自河中渡河捣凤翔,覆思齐巢穴,则渭北之军一战可降,此唐庄宗破汴梁之策也。”扩廓即日从其计。貊高部将多孛罗之党,行至卫辉,夜聚谋曰:“朝廷用我敌南军,今李思齐乃官军也,以官军杀官军如何?”于是,河西平章、船张知院、沙刘参政拔剑誓众曰:“不必多言,五鼓罢,扶貊高作总兵。不从,则杀作血城以去。”八月六日,天未明,如其言以叛。貊高即使首领官胡安之控告于朝廷,使谢雪儿北夺彰德,伪为使人以入,杀扩廓守将范国瑛,沙刘西夺怀庆,守将黄瑞觉之,闭城不得入。朝廷方议夺扩廓兵柄,见貊高奏至,大喜,升貊高知院,兼平章,总河北军。且诏扩廓率潼关以东兵下淮南,李思齐等四军出武关下襄汉,貊高率河北军与也速及脱因帖木儿、完者仲宜兵下淮东。然脱因帖木儿尽劫掠山东以西民畜,西聚卫辉。扩廓尽率河、雒民兵,北渡怀庆。貊高惧扩廓兄弟夹攻,亦尽劫掠卫辉民畜,北入彰德。朝廷无如之何。有帖临沙、伯元臣、李国凤者,进谋于太子,于是开大抚军院于京师。天下兵马,省、台、部、院,皆受节制。以貊高首倡大义,所部将士皆赐号“忠义功臣”。(《庚申外史》)
九月戊戌,太祖又以书遗扩廓帖木儿。
书曰:“曩者累遣使,皆被拘留,未审阁下雅意若何?今都事李节思归,特遣人送去;所拘使者亦望发还。方今天下豪杰,如萌芽之发,尚未长成,阁下如存大义,宜整师旅,听命于朝,令四境贡赋入京,或时赴朝廷与君共议大事,以安天下可也。不然,名为臣子,而朝廷之权专于军门,纵此心自以为忠,安能免于人议?若犹豫不决,恐变生部属,事有难言。阁下果忠于君,当以赤心事之;若有他图,速宜坚兵以固境土。予近于九月初八日削平姑苏张氏,江南已定。东连大海,西抵巴蜀,南及岭广。止有闽中一区,已遣偏师征讨,旦夕必下。即日诸军屯驻在内,居闲养锐。阁下如欲借力,但遣一使至,即时调发应援。薄有金织文绮四端,用见远意。”(《太祖实录》)
十月壬子,诏落扩廓帖木儿太傅、中书左丞相并诸兼职事,依前河南王,以汝州为食邑,与弟脱因帖木儿同居河南府,而以河南府为梁王食邑。凡所总诸军,命诸将分领之。扩廓帖木儿既受诏,即退军屯于泽州。
十一月,扩廓帖木儿自怀庆北据泽州。
十二月,大明大军至济南,元平章忽林台、詹同脱因帖木儿先驱人民引军遁去。
上谕山东所俘杨左丞等曰:“古之忠臣良将,临大事、当大任者,身贵而愈谦,权盛而愈下,敌胜而愈戒,故能立功于当世,流芳于无穷。王保保本一孺子,承李察罕余烈,骤得重权,恢复山东、河南、北诸郡,遽袭王爵,遂萌骄纵之心,岂有豪杰之见。使其能知礼义,欲为一代中兴名将,则必尽忠于元,凡阃外生杀之权专之可也。至于选法、钱粮,必归之朝廷。重兵在手,攻战守御,必尽其心。若夫成败利钝,一听于天,以此存心,是为忠臣。使其不能出此,分兵以守要地,多任贤智,去其忄佥邪,释其私忿,一心公忠,凡事禀于天子,不失君臣之礼,功成名立,此又其次也。今王保保不此之务,自除官职,其麾下称左右丞、参政、院官,不可胜数。而各处钱粮皆收入军中,不供国用。此与叛乱何异?名虽尊元,实则跋扈。若一旦为敌国所败,天下后世将谓何如?是遗臭也,古之贤哲宁如是乎!”(《太祖实录》)
洪武元年戊申正月,元命左丞孙景益分省太原,关保以兵为之守。扩廓帖木儿遣兵据太原,尽杀朝廷所置官。
二月壬寅,诏削扩廓帖木儿爵邑,令诸军共讨之。丙辰,扩廓帖木儿自泽州退守平阳,关保据泽、潞二州,与貊高合。
朝廷诱扩廓将李景昌封为国公,景昌以汴梁归之。诱关保,亦封为许国公,保亦以晋、冀归之。扩廓退据平阳。(《庚申外史》)
大明兵至河南。
李思齐、张良弼皆遣使诣扩廓帖木儿,告以出师非本心,乃解兵西还。(《元史》)
三月己亥,大将军徐达兵至陈桥,左君弼、竹昌迎降,汴梁守将李克彝夜驱军民遁入河南。
李克彝,字景昌。(《太祖实录》)
四月戊申,大明兵至河南塔儿湾,詹同脱因帖木儿战败于雒水之北,收散卒,走陕州,李克彝走陕西。河南行省平章、梁王阿鲁温以梁王金印出降,河南平。
阿鲁温者,察罕帖木儿父也。是月,冯宗异兵至陕州,脱因帖木儿遁去。进攻潼关,李思齐弃辎重走凤翔,张思道走城。(《太祖实录》)
四月,大军平汴梁,河南诸州相次降附,扩廓退据太原。(《庚申外史》)
五月,元下诏剿除扩廓帖木儿,令关保与貊高合势攻其东,李思齐、张思道、脱烈伯、孔兴合军攻其西。
扩廓帖木儿遣使来军前修馈礼。
扩廓遣尚书蒋也先、参政温某,自太原以马三匹、白金二锭,诣大军,修馈礼。徐达受马返金,遣舍人王铭送也先赴京,仍遣温参政还报扩廓。(《太祖实录》)
庚寅,太祖车驾幸汴梁。
上幸汴,遣老保招谕王保保,保保鸩杀之。老保,姓李氏,一名保保,阳武县中智堡人。从察罕起义沈邱,复罗山县,除泽州路治中。后平方脱脱之乱,老保以功改除枢密院知院,守石州,复随察罕攻山东,察罕死,与其甥王保保攻拔益都,遂升平章政事、留守。丁未十一月,城破被执。(《太和实录》)
六月庚子,大将军徐达自河南至行在。
上问取元都计,达曰:“臣自平齐鲁,下河、雒,王保保逡巡太原,徒为观望。今潼关又为我有,张思道、李思齐失势西窜,元之声援已绝,臣等乘势捣其孤城。必然克之。”(《太祖实录》)
是月,上遣人祭故忠襄王李察罕曰:“草之劲者非疾风不显,人之忠者非乱世难名。尔李将军,当中原扰攘,元政不纲,大臣窃命,守将擅兵于外,是致干戈鼎沸,国势日危,人将以为元无人矣。何将军之忠义,倡农夫为三军,拔智勇以上闻,颁爵以官之,明其分数。义旗举而兵兴,齐鲁强兵仅能固守。尔能陈兵于野,请命于朝,进退有方,君命是听。当是时,忠心昭如五曜,号令严若冰霜,所以动天地而感鬼神,以其忠之所致。夫何兵既胜,志少盈,纳逋逃,释有罪,忠义渐亏,鬼神鉴见。俄而祸膺不测,殒于敌手。然忠未终而奸未显,寿不期年,果属何耶?莫不竭忠以身先而致是欤?抑人臣之有将而若此欤?噫!予数其事而醺之,犹生之对也。灵酣而往,予纪而归。诛心之言,尔其听乎!”(《御制文集 太祖实录》)
上幸河南,遣人具牲礼祀齐王李察罕墓。察罕元迫封齐王,又以其甥王保保总山东、山西两省番、汉兵。上欲其来附,娶其妹为秦王妃,令民数户守墓。(俞本《纪事录》)
七月,貊高、关保进攻于阳。
闰七月己亥,扩廓帖木儿擒貊高、关保。诏:“关保、貊高,间谍构兵,依军法处治。”关保、貊高皆被杀。
貊高逼太原城为阵。貊高轻脱,从数骑巡阵。扩廓部将毛翼望见,易旗帜,驻兵于其西角。貊高误入其阵,擒之。关保营在貊高西,未及布阵。缚貊高示之,皆溃,关保亦被擒。两部将士皆降于扩廓。(《庚中外史》)
丁巳,元下诏罢大抚军院。复命扩廓帖木儿依前河南王、太傅、中书左丞相,以兵从河北南讨。甲子,扩廓帖木儿自于阳退守太原。
朝廷闻关、貊军败,大惊,遽罢抚军院,归罪太子,杀伯元臣、李国凤,尽复扩廓官爵。闺七月,差哈完太子来督扩廓出兵,援燕京。扩廓得诏,乃提军向云中,或曰:“丞相率师勤王,宜出井陉口,向真定,与河间也速军合势,可以邀截南军。若入云中至燕京,迂途千里,无乃不可乎。”扩廓曰:“我潜师由紫荆关口入,出其不意,岂不可乎!”赵恒、曩元辉曰:“朝廷开抚军院,步步要杀丞相,乃要勤王,我驻军云中,观其成败为计耳。”(《庚申外史》)
诏扩廓帖木儿兵从河北南讨,也速趋山东,秃鲁出潼关,李思齐出七盘、金、商,以图复汴、雒。未几,也速兵溃,秃鲁、思齐兵亦未尝出,扩廓帖木儿自晋宁退守冀宁,不敢复南向,事已不可为矣。(《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乙丑,大明兵至通州。
丙寅,元帝北奔。
后七月二十七日,徐达大军至通州。二十八日夜,帝即卷其子女玉帛出居庸关,遁入上都。(《庚申外史》)
八月庚午,大明兵入燕京,元亡。
是月壬申,大将军达遣故元尚书九住还太原告谕扩廓帖木儿。(《太祖实录》)
癸未,太祖命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率师取山西。未几,复命偏将军汤和、右副将军冯宗异率师从大将军取山西。
十月壬申,冯宗异、汤和兵至太行山碗子城,破其关。癸酉,取泽州。
元平章贺宗哲、张伯颜等遁去。扩廓帖木儿部将平章韩札儿、毛义以马步兵来攻,杨景、张斌等往援,大战于韩店,我师失利。是月,大都督府都事汪河自癸卯岁奉使扩廓帖木儿,被拘于陕西者六年,至是始还,以为吏部侍郎。(《太祖实录》)
十一月丁卯,大将军徐达克太原,扩廓帖木儿宵遁,降其众。
大明兵至太原,扩廓帖木儿即弃城遁,领其余众西奔于甘肃。(《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
师次太原,扩廓帖木儿兵尚盛,中山王夜劫其营,扩廓中伤宵遁。(《天潢玉牒》)
十一月,扩廓兵数十万驻太原。十二月,大军自碗子城入,破扩廓于泽、潞。扩廓部将贺宗哲来援晋、冀,驻龙镇卫口子,去太原七十里。而大军先锋常遇春夜斫扩廓营,侵及中军,扩廓匹马只靴夜遁。于是晋、冀之地皆平。(《庚申外史》)
元主北奔,命扩廓帖木儿复北平。因是率兵出雁门关,将由保安州经居庸关以攻北平。达闻之,谓诸将曰:“王保保率师远出,太原必虚,北平孙都督总六卫之师,足以镇御。我与汝等乘其不备,直抵太原,倾其巢穴。则彼进不得战,退无所依,此兵法所谓批抗捣虚也。若彼还军救太原,则已为我牵制,进退失利,必成擒矣。”诸将皆曰:“善。”遂引兵径进。扩廓帖木儿至保安州闻之,果还军,其锋甚锐。副将军常遇春谋于达曰:“我骑兵虽集,而步兵未至,未可与战。莫若遣精兵夜袭其营,其众可乱,主将可缚也。”达然之。兵至太原,两军对垒,列营二十余里,相持凡三日,达选善劫营军士夜劫之,河南王觉,单骑而遁。达令汪兴祖追袭,至大同,不获,克其城。会扩廓帖木儿部将豁鼻马潜遣人约降,且请为内应,达于是遣兵夜袭其军。扩廓帖木儿方然烛坐帐中,使两童子执书以侍。众觉乱扰,扩廓帖木儿仓猝不知所出,急纳靴,未及,竟跣一是,逾帐后出,乘孱马,从十八骑遁去。迨旦,豁鼻马遣其子来报,达等勒兵进营于太原城西,豁鼻马以其将士降,得兵四万人,马四万余匹。扩廓帖木儿奔大同,遇春以兵追之,至忻州,不及而还。扩廓帖木儿遂走甘肃。(俞本《纪事录》)
洪武二年已酉四月,右副将军冯宗异兵至临洮,李思齐降。张良臣亦以庆阳降于我,已而复叛。
初张思道在庆阳,闻王师克临洮,惧而走宁夏,使其弟良臣与平章姚晖守庆阳。思道至宁夏,与金牌张俱为扩廓帖木儿所执。徐达既下干凉,即谋取庆阳。汤和遣部将谢三往招,良臣遂以城降。达遣薛显将兵赴庆阳,良臣出迎,蒲伏道左。逮暮,以兵劫营,我师溃散,显被伤走还。良臣骁勇善战,军中呼为“小平章”,以庆阳城高险可据以守,其兵又精悍,养子七人,皆善战。军中语曰:“不怕金牌张,惟怕七条枪。”又倚其兄与王保保为声援,贺宗哲、韩札儿为羽翼,姚晖、葛八之徒为爪牙,故复据庆阳以叛,欲拒守以成大功。达恐其党与相扌扇为声援,先遣兵抄其出入之路。六月,达驻师东原,分遣诸将围其城。良臣遣竹苛往宁夏求救,被执于环州。又获王保保谍者四人。七月,王保保部将韩札儿攻破原州,又陷泾州,欲以援庆阳。冯宗异自驿马关引兵击之,札儿遁去。八月,张思道遣右丞王让等,以白ふ衣与良臣为信,且言王保保已往永昌,俾以城降,为我军所获。良臣数出战不利,内外音问不通,粮饷乏绝,至煮人汁丸泥咽之。姚晖等以城降,良臣父子俱投井中,引出斩之。(《太祖实录》)
是月,李文忠擒脱列伯于大同,孔兴走绥德。先是,元主北走,屯盖里泊,命脱列伯、孔兴以重兵攻大同,欲图恢复,至是,元主无意南向矣。(《太祖实录》)
太祖遣使谕元将扩廓帖木儿。
谕曰:“昔帝王之得天下,当大功垂成之际,尤必广示恩信,虽素相仇敌者,亦皆收而并用之,所以法天地之量,而成混一之业也,朕自起兵淮右,收揽群雄,平定华夏,惟西北边备未撤,盖以汝守孤城,保其余众,远处沙漠,朕甚念之。是用特与湔涤,示兹至怀,必能知时达变,慨然来归。其部下将帅及各部流移军士,多我中土之人,果能革心从顺,文武智谋,当一一用之。有愿还乡者听,其贺宗哲、孙翥、赵恒等,朕悉涵容,皆所不计。投机之会,间不容发。朕言不再,其审图之。”(高皇帝《御制文集》)
十二月,元将王保保侵兰州。
保保知大军南还,以兵袭兰州,指挥张温拒守,保保进攻不利,乃引去。(《太祖实录》)
洪武三年庚戌正月,元兵犯兰州。
正月初三日夜半,有马衔山民王黑子叩临洮城门,报曰:“元小总兵军马已围兰州,指挥俞光被擒,哨兵将至矣。”指挥韦正登城设备,达旦,哨果至,闻有备而回。元兵攻兰州,百计不能克,兵众食乏,互相杀食,主将不能禁。三月,大将军达、右副将军和、左副将军愈督兵四十万援之。
癸巳,太祖以王保保为西北边患,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李文忠为左副将军,往征沙漠。
上曰:“王保保方以兵临边,今舍彼而取元主,失缓急之宜。吾欲分兵为二道:大将军自潼关出西安,捣定西,以取王保保;左副将军出居庸,入沙漠,以追元主。使其彼此自救,不暇应援。元主远居沙漠,不意我师之至,如孤豚之遇猛虎,取之必矣。”诸将受命而行。时王保保驻兵安定县之西,入侵兰州,无所得而去,乃纵游兵,四出被其扰。(《太祖实录》)
三月戊午,大将军达师至定西。
王保保退屯车道岘。达进兵沈儿峪,遣左副将军邓愈直抵其垒,立栅以逼之。(《太祖实录》)
兵至定西乾沟,达谕将士曰:“我在此安营,元兵必弃围赴战。及彼至,吾已息兵二日,与战必胜矣。”居二日,小总兵果留围城之兵,率部下赴敌。达令陕西运粮相继,元兵食愈乏。四月初五日,达令各卫士卒轮昼夜惊扰之,元兵饥甚而不得息。初七日夜,不令军士扰之,俟元兵睡熟,选将士造其中军劫之。元兵大溃,小总兵遁去,部下将帅悉擒至兴元斩之,士卒派录各卫,随征成都。(俞朱《纪事录》)
四月,王保保走和林。
大将军驻沈儿峪口,与保保隔深沟而垒,日数交战。保保发兵千余,由间道从东山下潜劫东南垒,东南一垒皆惊扰,达亲率兵击之,乃退。明日,力战,大败保保兵于川北乱冢间,擒元剡王、文济王及国公阎思孝、平章韩札儿、虎林赤、严奉先、李景昌、察罕不花等一千八百六十五人。保保仅与妻子数人从古城北遁去,至黄河,得浮木以渡,遂由宁夏奔和林。爱猷识理达腊复任以事。(《太祖实录》)
丙戌,元帝殂于应昌。
五月癸卯,大明兵袭应昌府,皇孙买的里八剌及后妃并宝玉皆被获,皇太子爱猷识礼达腊从十数骑遁。
洪武四年辛亥九月丙辰,册故元太傅、中书右丞相、河南王王保保女弟为秦王爽妃。
时妃有外王父丧,上命廷臣议之。礼部尚书陶凯奏:“大功以下,虽庶人亦可成婚,况王妃无服。”上遂令中使及女史往谕妃家,行纳征发册礼。册曰:“朕君天下,封诸子为王,必选名家贤女为之妃。今朕第二子秦王爽年已长成,选尔王氏,昔元太傅、中书右丞相、河南王之妹,授以金册,为王之妃。尔其谨遵妇道,以助我邦家。敬哉!”(《太祖实录》)
按:保保姓王氏,为李察罕之甥。今秦王妃曰“选尔王氏”,知为保保本生妹也。曰“有外王父丧”者,盖即察罕之父梁王阿鲁温也。
洪武五年壬子正月,太祖遣征虏大将军徐达、左副将军李文忠、征西将军冯胜,率师征王保保。
上御武楼与诸将论边事,徐达曰:“王保保出没边境,遁居和林,宜剿绝之,得兵十万足矣。”上曰:“兵须十五万,分三道以进。大将军由中路出雁门,扬言趋和林,而实迟重,致其来击之,必可破也。左副将军由东路自居庸出应昌,掩其不备;征西将军由西路出金、兰,取甘肃,以疑其势。卿等宜益思戒慎,不可轻敌。”(《太祖实录》)
二月,蓝玉兵至土剌河,与王保保遇,击败其众,保保遁去。
五月,徐达兵至岭北,与虏战,失利,敛兵守塞。
先是,洪武元年,刘基乞归将行,言于上曰:“扩廓帖木儿虽可取,然未可轻,愿圣明留意。”其后定西失利,扩廓帖木儿竟北走沙漠。(《太祖实录 刘基本传》)
洪武三十年六月,敕谕晋王今上曰:“吾用兵一世,指挥诸将,未尝败北,致伤士卒,正欲养锐,以观时变。夫何诸将日请深入沙漠,不免疲兵于和林,此盖轻信无谋,以致伤生数万。”(《太祖实录》)
高帝谓天下一家,尚有三事未了:一、少传国玺,一、王保保未擒,一、元太子无音问。分三路出讨至漠北,大败,死者前后约四十余万人。(《草木子余录》)
按:《实录》云“伤生数万”,《草木子》则云“四十余万”。盖通前后征胡而言。
洪武六年癸丑六月,王保保遣兵寇雁门。
保保兵据南、北二山,守关指挥吴均拒却之。(《太祖实录》)
十一月,大将军徐达击王保保兵于大同北。
是月,上遣使谕大将军达等曰:“近闻王保保欲来求和,必非实意。其步将普贤奴、乃儿不花、魁的斤等各将人马,恐假此来扰我边,须多伏精兵,盛为之备。近术士张铁冠言子月有战,卿等未可即还。”时达等还自朔州,至代县,闻王保保兵至大同北,即率师往击之。至猫儿庄,遇大雪,退营雁塔堡,遣裨将掩捕怀柔胡骑,至三角村,擒武平章、康同佥,获马八千余匹而还。(《太祖实录》)
洪武七年甲寅九月,太祖遣崇礼侯买的里八剌北归。复遗其父爱猷识里达腊织金、文绮锦衣各一袭。
洪武八年乙卯八月,故元将王保保卒。
保保自定西之败走和林,爱猷识理达腊复任以事,后从徙金山之北,至是卒于哈剌那海之衙庭。其妻毛氏亦自经死。(《太祖实录》)
后二十一年四月,蓝玉兵至捕鱼儿海,詹事院同知脱因帖木儿将逃,失马,窜伏深草间,擒之。七月,与枢密院知院托台谋叛,托台发其事。命玉逮问,擒之于蓟州。脱因帖木儿者,王保保之弟也。以其同知詹事院,故又称为詹同云。(《太祖实录》)
元灭,其臣拥兵不降者,惟扩廓帖木儿。太祖尝获其家属,厚恩以招徕之,终不至。一日,大会诸将,问曰:“我朝谁为好男子?”或对曰:“常遇春。领兵不过十万,所向克捷,此好男子也。”上曰:“未若王保保,斯所谓好男子也。”其后,民间每相诮曰:“常西边拿得王保保来耶!”至今遂成谚语。(姚福《清溪漫笔》)
野史断曰:平定江淮,大事也。庚申帝漫尔而付之扩廓,扩廓亦漫尔而受命,其根本已非矣。而又庚申帝宣淫于上,扩廓肆愚于下,上淫而下愚,上虐而下暗,处则昧经邦之大计,出则昧兵家之神机。及大兵一动,君臣俱及其祸,岂不宜哉!(《庚中外史》)
高岱论曰:扩廓强捍善用兵,以逋逃垂尽之势,犹能转战千里,屡挫不衰。中山自入中原,未尝少衄,独陇右之克甚艰,至多斩杀其部曲。暨其运终祚讫,远遁沙漠,而不为亡国之俘。我太祖激厉诸将,尝曰:“王保保,天下奇男子也!”岂非深羡之耶。(《鸿猷录》)
●卷十二
○海西侯纳哈出
纳哈出,木华黎裔孙也。至正乙未,被我师所擒,纵之北还,官至署丞相,封开元王。洪武十九年五月归降,九月封海西侯,食禄二千石,赐铁券。二十一年七月辛丑,卒于武昌舟中。
至正十五年乙未,大明兵克太平,执其万户纳哈出。
十二月,大明太祖高皇帝释元万户纳哈出,遣之北归。
上初获纳哈出,以为元世臣子孙,待之甚厚。纳哈出居常郁郁不乐,上遣降将万户黄俦察其去就,俦见纳哈出言上所以待遇之意。纳哈出曰:“荷主公不杀,诚难为报。然我北人,终不能忘本。”俦以告上,上曰:“吾固知其心也。”谓徐达等曰:“纳哈出,元之世臣,心在北归,今强留之,非人情也。不如遣之还。”达等以为虏心难测,若舍之去,恐贻后患,不如杀之。上曰:“无故而杀之,非义。吾意已决,姑遣之。”因召纳哈出及降臣张御史谓之曰:“为人臣者,各为其主,况汝有父母、妻子之思念,遣归,仍从汝主于北。”因资而遣之,纳哈出等辞谢而去。(《太祖实录》)
洪武二年己酉四月,太祖遣使以书与元主,又以书谕纳哈出。
上闻元将纳哈出拥兵据辽阳为边患,乃遣使以书与元主曰:“朕闻自昔有国家者,必知天命去留之机,审人事成败之势,进可以有为,退可以自保,此理之必然。曩者,君之祖宗起自北方,奄有中土,兵强事举,华夷咸服。及君嗣位之时,中外犹安,兵甲非不众,人材非不盛,一旦多故,天下鼎沸,处置乖方,力莫能御,以致豪杰分争,生民涂炭。朕本淮右布衣,不忍坐视,因人心之所向,遂仗义兴兵,群雄所据之地,悉为我有,君亦知天命所在,逊于沙漠。朕师非不能尽力穷追,以君知时通变,于心有所不忍。近闻兵扰边陲,民罹锋镝,岂君之故将妄为生事耶?亦君失算而使然耶?若果不知自省,而犹为此举,则是不能识机度势,恐非君之福也。朕今为君熟计,当限地朔漠,修德顺天,效宋世南渡之后,保守其方,弗绝其祀,毋为轻动,自贻厥祸。”又以书谕纳哈出曰:“将军昔自江左辞还,不通音问,十五年矣。近闻戍守辽阳,士马强盛,可谓有志之士,甚为之喜。兹因使通元君,道经营垒,望令人送达。所遣内臣,至将军营,即令其还。书不多及。”
洪武三年庚戌五月,太祖遣使复以书谕纳哈出。
书曰:“曩因天革元命,四海鼎沸,群雄角逐,涂炭生民。朕以一旅之众,徙淮渡江,姑孰之捷,尔实在焉。时朕未知天命所向,无必取天下之心,凡遇元臣忠于所事者,未尝不悯其劳而惜其无成也。朕赖天地之灵,将士一心,旌旗所指,靡不服从。今天下已定,南极朱崖,北际燕云,一时豪杰,顺天爱民,悉来归我。独河东渠帅拥众北奔,比之关中诸人稍为崛强,然其顺天爱民,筹算之良,殆不若李思齐矣。大将军徐达,未至吐蕃,蜂屯蚁聚,复来攻城,战败俘擒之余,有若孤犭屯。故破竹之势,直指川蜀,云南、六诏使者相望,交趾、占城万里修贡,高丽称藩,航海来庭。于是卢龙戍卒,登、莱、浙东并海舟师,咸欲奋迅,一造辽沈。朕闻尔总其众,不忍重扰,特命使者告以朕意。使还,略不得其要领,岂以辽海之远,我师不能至欤?抑人谋不决,故首鼠两端欤?不然,必以曩时来归,未尽宾主之欢,谓朕不能虚怀耶?何相忘之深也!昔窦融以河西归汉,功居诸将之右,朕独不能为辽东故人留意乎?兹遣人再往,从违彼此,明白以告。哲人知几,毋贻后悔。”(《太祖实录》)
洪武四年辛亥六月,太祖遣断事官黄俦赍书谕纳哈出。
书曰:“前者万户黄俦回,闻将军威镇辽左,英资如是,足以保定一方。然既往不复,君子岂不察欤?昔在赵宋,君主天下,立纲陈纪,黎庶奠安。逮至末年,权纲解纽,故元太祖兴于朔方,世祖入主中国,此皆天道,非人力所能强为也。元之疆宇非不广,人民非不多,甲兵非不众,城郭非不坚。一旦红巾起于汝、颍,群盗遍满中原,其间盗名字者凡数人:小明王称帝于亳,徐真一称帝于蕲,陈友谅称帝于九江,张九四称王于姑苏,明升称帝于西蜀。彼四帝一王,皆拥甲兵;有二十万者,有二十五万者,有十五万者,有十万者,相与割据中夏,逾二十年。朕本淮民,为群雄所逼,因集众御乱,遂渡江与将军会于太平。比待他俘,特加礼遇,且知将军为名家,故纵北归,今又十七年矣。近年以来,朕见群雄无成,调兵四出,北定中原,南定闽、越,东取方氏,西收巴蜀,四帝一王,皆为我俘虏。惟元昏君奔北自亡,华夷悉定,天下大安,此天命,非人力也。贤人君子,宜必知之。近闻将军居金山,大张威令。吾兵亦守辽左,与将军旌旗相望。将军若能遣使通旧日之问,贡献良马,姑容就彼顺其水草,犹可自逞一方。不然,胡无百年之运,大厦既倾,非一木可支,衅之后先,惟将军自思之。”俦至金山,纳哈出拘不遣。(《太祖实录》)
是月,元平章洪保保、马彦谋杀指挥同知刘益,右丞张良佐等擒彦杀之,保保走纳哈出营。良佐以其事来闻,上书中书省曰:“本卫地方辽远,僻处海隅,肘腋之间,皆为敌境。元子章高家奴固守辽阳山寨,知院哈喇张屯驻沈阳古城,开元则有丞相也先不花之兵,金山则有太尉纳哈出之众,互为声援。今洪保保逃往其营,必有构兵之衅。”(《太祖实录》)
七月,上以刘益之变而元臣纳哈出等未附,以马云、叶旺为定辽都卫都指挥使,总辖辽东诸卫军马。
洪武七年甲寅十一月,纳哈出复引兵寇辽阳,千户吴寿等击走之。
洪武八年乙卯,纳哈出寇辽东,都指挥使叶旺大败其兵。
乙卯十二月,纳哈出寇辽东。先是,上敕辽东都同曰:“今天寒冰结,虏必乘势入寇,宜坚壁清野以待之,慎勿与战,使其进无所得,退有后虑,伏军阻险,扼其归路,虏可坐致也。至是,果入寇,都指挥使马云等探知纳哈出将至,命盖州卫指挥吴立、张良佐、房皓等严兵城守。虏至,坚壁勿与战,及纳哈出至,见城中备御严,不敢攻,乃越盖州城径趋金州。时金州城垣未完,军士寡少,指挥韦富、王胜等闻虏至,督励士卒,分守诸城门,选精锐登城以御之。纳哈出部将乃剌吾自恃其锐勇,率数百骑,竟至城下挑战,城上发弩射之,乃剌吾被伤闷绝,遂获之,虏势大沮。富等复纵兵出击,纳哈出不利,虑援兵且至,引兵退走。以盖州有备,不敢经其城,乃由城南十里外沿柞河遁归。都指挥叶旺策其将退,先引兵趋柞河,自连云岛至窟驼寨十余里,缘河叠冰为墙,以水淋之,经宿皆凝冱,隐然如城,藏钉板于沙中,设陷马阱于平地,伏兵以待之,命老弱卷旗登两山间,戒以闻炮即竖旗。马云于城中亦立一大旗,令定辽前卫指挥周鹗及吴立等严兵以候,四顾寂若无人。已而,虏兵至,旺等候其过城南,炮发,伏兵四起,两山旌旗蔽空,鼓声雷动,矢石雨下,纳哈出怆惶北奔,趋连云岛,遇冰城,马不能前,皆陷入阱中,遂大溃。云于城中亦出兵追击,至将军山毕栗河,斩戮虏人马及冻死者甚众。旺等复乘胜逐至猪儿峪,获其士马无算,纳哈出仅以身免。旺等相庆曰:“非主上明见万里,授以神算,何能有此!”旺遣人送乃剌吾至京师,群臣请戮之,上不许,命为镇抚,赐以妻妾、田宅。(《太祖实录》)
洪武十一年戊午八月,太祖遣使赍诏往金山,谕纳哈出。
诏曰:“人生天地间,能观天地变化之机,知时识势而不失者,乃为杰丈夫。古人有云:活千人者其后必封。尔为元臣,忠则忠矣,何乃违天道,昧人事,而失德若是耶?昔者,尔被擒于江东,朕特纵尔归,此朕顺人心而生全尔也。大抵人蹈患难者,孰不欲脱患难而全其身?当时尔在俘囚之中,果愿死乎?生乎?若以此心度之,则必不敢肆其残忍矣。凡两军之间,有力不及汝者,被尔拘囚之,尔能以己之受患欲脱之心推及俘囚,尔必大昌,福及后嗣矣。尔乃不能以己心推之,尽杀勿顾,如去年冬尔将兵寇我辽境,回军之日,弃卒多矣,朕皆生全之,未尝轻杀一人。曩者,万户黄俦捧朕命而往,岂俦之所愿哉,实由朕命不得已也。且其人尝有恩于尔,何期尔不思好生恶死之情,一旦杀之,尔之患难为俦所生,俦之身为尔所杀。人可欺,天不可欺,天心监尔,祸将归焉。今尔与朕守边将士,旌旗相望,略较胜负,彼此相当,矢石之下,罹害者众。然已往之事不咎,未来者可不思乎?自今以往,若能通一介之使,雪前日之愆,朕亦不较。不然,必致生缚。于此之时,何面目以见朕?谕至,其审思之。”(《太祖实录》)
十二月,诏谕故元丞相哈剌章、蛮子驴儿、纳哈出等,曰:“自有元多事,群臣有弃君亲而自苟全者,有抗朝命而自为者。目击耳闻,实非一人。卿等独奋忠仗义,卫君深塞,岁月如流,倏然十有一年。今闻尔君因疾而崩,在卿等可谓有终有始,良臣之名播矣。或闻欲立新君,其亲王有三,卿等正在犹豫之间。此三人皆元之嫡派,卿等诚坚忠贞之意,毋抑尊而扶卑,理应自长而至幼,此乃人伦正而天道顺也。若有贤愚之别,礼难备拘,从贤则吉。夫当流离之际,而为臣者,犹能竭力为之,不绝有元之祀,美声盈人耳,岂不难哉!苟或不然,尊卑贤愚,置之弗沦,但以立君为名,而内自有专生杀之威,则非人臣之道矣。况同类颉颃,彼此疑猜,当此之际,卿等富贵如风中之烛,命如草杪之霜,深可虑也。”(《太祖实录》)
洪武十九年丙寅十二月,太祖命立沿边诸卫以备胡。
上谕宋国公冯胜曰:“纳哈出据金山,数侵扰辽东,宜于大宁诸边隘,分兵置卫以控制之。”(《太祖实录》)
洪武二十年丁卯正月癸丑,太祖命宋国公冯胜为征虏大将军,颍国公傅友德、永昌侯蓝玉为左右副将军,前军都督高皓参赞军务,率师二十万北伐。
上谕胜等曰:“虏情诡诈,未易得其虚实,汝等慎无轻进,且驻师通州,遣人觇其出没。虏若在庆州,宜以轻骑,掩其不备。若克庆州,则以全师径捣金山,纳哈出不意吾师之至,必可擒矣。”既而,上复遣前所获番将乃剌吾北还,以书谕纳哈出及毛阃、撒里达温、蛮子、晃失台、和尚、伯兰等曰:“昔者天更元运,华夏奋争,朕自甲辰春,亲定荆、楚,归遣诸将,东平吴、越。洪武初,遂命中山武宁王、开平忠武王率甲士渡江越淮,以定中原,元君北奔深塞。于是息民于华夏,诸夷附者莫不奠安,今二十年矣。惟尔纳哈出等聚兵,愈出没不常意较胜负。由是乃刺吾留而未遣,今有年矣。朕推人心,谁无父母之念,夫妇之情,故特命其生还,以全骨肉之爱。且闻其善战,今遣北归,更益尔战将,他日再较胜负,尔心以为何如?呜呼!天之改物,气运变迁,果人事之必然耶?抑天道之使然耶?兹命仪礼司官前佥院蛮子、镇抚张允恭送乃剌吾抵尔所在,使者未审可还乎?余不多及。”(《太祖实录》)
三月,冯胜等师出松亭关,筑大宁、宽河、会州、富峪四城,遂提兵驻于大宁。
五月丙寅,上遣使赍敕谕大将军宋国公冯胜等曰:“往者庆州之捷,俘虏赴京者,皆云胡已北行,辽东送来降者,所陈亦同。五月五日,得军中遣至降胡。又云纳哈出弃金山巢穴,营于新泰州,去辽阳千八百里。朕计群胡虽起营北行,似若远遁,尚恐诡谋窃发,尤不可不为之备。况今天象水火相犯,迨至八月,天象屡有变异,卿宜严军令,整行伍,远斥候,以逸待劳,则必有当之者矣。”(《太祖实录》)
五月庚午,冯胜留兵五万守大宁,率大军趋金山。
辛未,上复遣使密敕大将军宋国公冯胜等曰:“前日以天象之变,戒卿等军中之事,严为之备,今观所征,其咎在虏,揆之人事,正与天合。宜乘机进取,不可稽缓。朕计纳哈出去金山未远,以兵促之,势必来降。且胡主谓我得志,无意穷追,必顺逐水草,往来黑山、鱼海之间,乘其趑趄,攻其无备,虏众可尽图也。”(《太祖实录》)
六月丁酉,冯胜等进师金山之西。
胜等至辽河之东,获纳哈出屯卒三百余人,马四十余匹,遂进师驻金山之西。是时,乃剌吾还至松花河见纳哈出,纳哈出大惊曰:“吾谓汝死矣,今日乃复得相见。”执手劳问殷勤。乃剌吾因谕纳哈出朝廷所以送还之意。纳哈出喜,即遣其左丞刘探马赤、参政张德裕随使者张允恭等至胜军献马,欲因以觇我,胜遣人送赴京师。既而,纳哈出送乃剌吾至漠北,虏主欲杀之,左右谏曰:“乃剌吾久被俘囚,今获生还,奈何杀之?”因得免还纳哈出所,备以朝廷抚恤之恩语其众。由是虏众多有降意。(《太祖实录》)
癸卯,师逾金山至女直苦屯,纳哈出部将全国公观童来降。
丁未,纳哈出来约降,大将军胜遣右副将军蓝玉至纳哈出营,尽降其众。
初,纳哈出分兵为三营:一曰榆林深处,一曰养鹅庄,一曰龙安——秃河,辎重富盛,蓄牧蕃息,虏主数招之不往。及是,大军逼之,纳哈出计无所出,乃剌吾因劝之降,纳哈出犹豫未决。适大将军冯胜遣指挥马某往谕之,纳哈出乃遣使至大将军营,阳为纳款,而实觇兵势。胜遂遣玉往一秃河受其降。虏使见大将军师盛,还报纳哈出,纳哈出闻之,乃指天啧啧叹曰:“天不复与我有此众矣!”遂率数百骑自诣玉约降。玉大喜,出酒与之饮,甚相欢。纳哈出因酌酒酬玉,玉请之先,纳哈出即饮讫,复酌以授玉,玉解衣以衣之,谓曰:“请服此而后饮。”纳哈出不肯服,玉亦持酒不饮。争让久之,纳哈出取其酒浇地,顾其下咄咄语,将脱去。时郑国公常茂在坐,其麾下有赵指挥者解胡语,以告茂,茂直前搏之,纳哈出惊起欲就马,茂拔刀砍之,伤臂,不得去,都督耿忠遂以众拥之见胜。纳哈出所部妻子将士凡十余万,在松花河北,闻纳哈出被伤,遂惊溃,余众欲来追,胜遣前降将观童往谕之,于是其众亦降,凡四万余,并得其各爱马所部二十余万人,羊马驴驼辎重亘百余里。纳哈出有二侄不肯降,胜复遣人谕之,乃折弓矢掷于地,亦来降。胜以礼遇纳哈出,复加慰谕,令耿忠与同寝食,遣使奏捷于京,仍奏常茂惊溃虏众。遂班师,悉以纳哈出来降将卒、妻子及其辎重俱南行,仍以都督濮英等将骑兵三千为殿。(《太祖实录》)
七月,太祖遣使赐纳哈出及其部将。
庚辰,上遣使赐故元降将纳哈出玉带一,金饰香带一,银一千两,文绮帛各四十匹,钞一千贯。又以素金带百、花素银带七百、纱帽八百赐其将那木罕等及银钞各有差,仍遣使赍钞三十万锭,织金文绮三千匹,送赴燕府以备赏赐来降纳哈出部众。(《太祖实录》)
丁酉,纳哈出所部营王失刺八秃等来降。
先是,纳哈出既降,营王失剌八秃等以病在道相失。至是,与云安王蛮吉儿的、郡王桑哥失里、和尚国公等复来降,大将军冯胜遣人送赴京师。乃遣定远侯王弼发定远等卫官军往迎降将家属于信州,道为虏所袭,亡马七百余匹。信州即纳哈出所屯一秃河也。(《太祖实录》)
八月庚戌,太祖再遣使往赐纳哈出等。
上遗指挥李隆往赐故元降将纳哈出文绮帛各十匹,白金二百五十两,衣一袭,赐其妻衣缄线靴。全国公观童、宗王先童、司徒完者不花、撒里挞温、院使佛家奴、知院阿勒帖木儿、同知曩加思、平章晃失台、院判察罕帖木儿、参政彻里帖木儿,并赐文绮帛各一匹,白金二十五两。(《太祖实录》)
乙卯,命左军都督府佥耿忠于永平抚安降附达达酋长军士,及给赐纳哈出妻子米五百石,达达军将男女四万四千一百七十九人,布一十七万六千七百一十七匹,绵袄二万七千五百五十二领,皮裘五千三百五十三领,冬衣及色绢衣三万二千二百四十余袭。(《太祖实录》)
丁丑,征虏大将军冯胜上《贺平纳哈出表》。
胜等以故元降将纳哈出所部官属将三千三百余人,马二百九十余匹,金、银、铜印一百颗,金银虎符及牌面一百二十五事,王九,国公、郡王四,太尉、国公五,行省丞相,司徒、平章十三,右丞、左丞三十一,参政、知院三十二,各院使、同知、副枢八十一,佥院院判二百八十,院副使五,宣慰使、副使、佥事一百八十九,万户、千户、路府州总管、同知等官九百二十七,尚书参议二,承旨学士十,文学司马七,大卿、司卿、少卿十八,卫帅府佥事三,郎中、员外十五,王府官五,蒙古宗人卫副使一,客省大使二十六,廉访司使、副、盐运司使、副六,卫帅府使一,治书、安抚、司农各一,太、少监理问、断事、部郎中、主事、兵马指挥、府卫镇抚、崇福司使、副、经历、都事、太医院官及州、县等官二百二十二,将一千四百余人,送至京师,上表贺曰:“三苗逆命,大禹有徂征之师;犭严狁侵陵,宣卫有北伐之举。属妖氛之讯扫,致丑虏之来归。喜溢臣民,欢腾远迩。臣胜等窃惟故元丞相纳哈出,以毡裘之遗孽,亡国之贱俘,负天地生全之恩,怀虎狼贪残之性,杀戮我信使,寇窃我边陲,上违逆于天心,下阻遏于声教。除残去暴,爰兴问罪之师;按节临戎,谬忝总师之寄。将佐效忠而致力,士卒贾勇以争先。军威远震于虏庭,义气横飞于瀚海。兵有不战之胜,敌无交刃之虑,其纳哈出即诣军门,纳款输诚,格心向化。其余军民人等,咸加抚谕,各遂生全。同沾化育之恩,永绝腥膻之秽。是皆皇帝陛下神谋运于宥密,睿智发乎先几,故能豫制于万全,是以成功于莫测。臣等仰遵成算,只奉天威,获殚犬马之驱驰,少尽捐埃之报答。万方胥庆,睹日月之光华;率土归心,乐乾坤之覆载。”(《太祖实录》)
九月戊寅,封纳哈出为海西侯。
故元降将纳哈出及诸王哥列沙、国公观童及故宫帖木儿不花等至京,纳哈出入见,上抚慰甚至,赐以一品服,封为海西侯。诰曰:“自古哲人明去就之机者,必仰观天道,俯察人事,审势定谋,知天命之不可违,事机之不可失,乃决去就焉。所以事无轻举,动获万全。由是享富贵于攸久,延禄位以无穷,以其所见者明,所察者精故也。朕荷天命,统一华夏,于今二十年矣。海内海外,九夷八蛮,莫不革心向化,惟故元播迁塞外,日就澌尽。尔纳哈出知天命之有在,一心奉天,相率来归,生全多命。今特命尔为推诚辅运钦承效力辅臣、柱国、海西侯,食禄二千石,及尔子孙后世,以报推诚之义。尔其一乃心,固初志,与国同休,敬哉毋怠。”其所部官属悉赐衣服、官带有差,第其高下,授以指挥、千、百户,俾各食其禄而不任事,分隶云南、两广、福建各都司以处之。上以纳哈出之降,乃剌吾与有力焉,升授千户,仍赐以金帛。
庚辰,海西侯纳哈出上表谢恩,献马三百八匹。
壬午,赐纳哈出织金、文绣冬衣各一袭。
丁亥,赐海内哈出羊一空,酒百尊。乙巳,赐海西侯纳哈出属官三百一十八人,白金二万三千八百四十两,文绮帛二千九十四匹,钞一万二千九百六十九锭。
丙申,赐海西侯纳哈出部将二百余人衣钞靴袜。
十月丙寅,命海西侯纳哈出禄米二千石,以江西公田给之。(以上俱《太祖实录》)
洪武二十一年戊辰七月辛丑,海西侯纳哈出卒。
纳哈出性嗜烧酒,饮常过度,当盛夏时,每以水沃身,因得疾。上命医疗之而愈,常戒其饮。至是,从傅友德往征云南,饮酒如初,行至武昌,疾复作,卒于舟中。上闻而闵之,诏归其柩于京师,葬都城南门外。
八月癸丑,命故海西侯纳哈出子察罕袭爵,改封沈阳侯。
诰曰:“朕惟列爵建侯,子孙世禄,国之大典,非有勋劳者,不得与焉。尔察罕父纳哈出,昔为元臣,自元运告终,退守金山,几十二载。比者知天道之莫违,率众来降,朕嘉其能全一方之民,特封为海西侯,比肩于功臣。迩命从征百夷,冀其成功,忽途中婴疾而逝,闻之恻然。然父死子袭,初誓不忘,兹特改封尔察罕为钦承父业推诚效力武臣、柱国、沈阳侯,尔尚一乃心力,上思朕所以待尔父之诚,下为尔父立报国之功,岂不神人共鉴,而福禄悠久者乎!”(《太祖实录》)
洪武二十六年癸酉四月壬午,沈阳侯察罕坐蓝玉党伏诛。
沈阳侯察罕(辽阳人氏),招云:洪武二十六年正月初三日,因做生日,有一般达官乃儿不花、帖里白、脱禾赤、朵列帖木儿、刘谦、忽都帖木儿、和尚歹、也速不花、也先火者、和尚、歹都不花等到来递手帕拜寿,就留各官茶饭。乃儿不花说:“俺比先在草地里时,遇着大人今日好的日子呵,杀牛宰马,尽着俺用,那等快活!那里有如今在这里,上位好生疑,俺达达人都将四散调开去了,看起他的动静,也只是弄性命俚,未知俺日后怎么的。如今只等领军出征,一带儿反将出去,到得静办。”(乃儿不花招云:“上位将俺达达官这边一个那边一个著去了,俺久后也知道怎么俚?咱预备着出军去,一发反将出去。众人依允。”)察罕说:“这里虽著俺做公侯,不如俺那里做个刀官人,尽得快活。您众人休着外人知道,好歹寻个长便。”本月十四日,察罕同月鲁不花等到乃儿不花家吃酒,本官言:“咱几时能彀出征反将出去?凉国公征进回来,使法古(蒙古左卫指挥)来说,他是总兵官,要他做一件大勾当,着俺收拾人马听候,若事成了,都大家享富贵,又放俺本处去俚,十分快活日子有俚。”议允各散。在后时常蓝玉府内往来谋逆。(月鲁不花招同)
又招云:二十六年正月十五日,旧头目、锦衣卫镇抚杨和等、右佥都御史帖古思帖木儿男帖法成、头目三宝奴等来本家庆赏元宵,察罕备述乃儿不花、帖里白等传达凉国公说话。又云:“似这等看来,顺了他到得快活俚。”杨和等回言:“既如此,官人尽向前,小人都来出力。”酒毕各散,以后时常同各人去蓝玉家商议。(帖法成白赛因帖木儿,杨和招并同)
住奴招云:住奴,北平人,夫杨二病故,官府差拨伏侍西番和尚,后起取赴京,西番和尚、汝宁尚书去天禧寺出家,住奴同义女把秃罕在聚宝门郎下住坐,沈阳侯察罕亦在聚宝门外住坐。西番和尚常去本官家看经,住奴以此来往熟识。二十六年正月,西番和尚同外甥阿秃赤、锁男古歹来住奴家说:“我和沈阳侯探望凉国公,他说要谋大事,沈阳侯你收拾些达达人准备着。我已与三塔寺住的国师达达和尚打力麻失里、鸡鸣寺党九国师徒弟帖木儿都说得知道了。你可去沈阳侯家来往,打听消息。”住奴依允。党事败露,住奴又以卖鸡为由,前去探听,不期差人抄扎将住奴等拿捉前来。
北平府僧人省无碍招云:二十六年正月十五日,同一般和尚耶舍巴等本寺西番和尚、汝宁尚书等到沈阳侯宅庆赏元宵,本官邀请军官在家就留,筵席饮酒间,沈阳侯说:“凉国公要谋大事,教我收拾达达人来接应。”汝宁尚书等俱各喜允,说:“我每一般达达归附今朝做官,只是法度利害,熬不出去。有这光景,不如随顺他做一场。”(汝宁尚书招同。已上并《逆臣录》)
●卷十三
○福建陈友定
友定,姓陈氏,一名有定,字安国,福州福清县人,徙汀之清流。至正壬辰,寇起应募,署为巡检,累官福建行省平章政事,据守邵武、建宁、延平、福州、兴化、泉、漳、汀、潮诸路。洪武元年,被执,不屈,就诛。
至正十二年壬辰,清流人陈友定应募击贼,破之,以为明溪寨巡检。
友定,世农业,为人沈勇,喜游侠,乡人畏服之。壬辰兵起,所在骚动。汀州府判蔡公安至清流募民兵,友定以壮士见,公安与语,奇之,令统所集民兵署为黄土寨巡检。(《太祖实录友定本传》)
友定,清流明溪人。幼孤,佣于橘州富室罗氏。虽病头疮,其状魁岸,有志略。即采樵为戏,辄设队伍。罗翁奇之,将以为婿。其妻不悦,呼为“疮头郎。”因失鹅而奔宿于邻舍王氏之门,其家梦虎踞门,得友定,大异之,乞于罗翁,妻以女。俾习商贩,辄折其赀,大困,充明溪驿卒。壬辰,寇起,宁化曹柳顺据曹坊,拥众数万,其党八十余突来明溪索马,众莫敢拒。友定被酒半酣,谕众绐而尽杀之。柳顺怒,率步骑千余将屠明溪。友定发老孺登寨,誓其侣赖政、孙通、胡璃等五百人乘柳顺营,自驰击之,斩获过当,遂迫屠曹坊,擒柳顺以归。事闻,授明溪寨巡检。(郭造卿撰《陈友定传》)
陈友定从福建佥都元帅吴按滩不花讨汀、延、邵、建诸山寨,以功授清流县主簿,寻升县尹。
寻升清流县尉,邻寇数十,皆所划平,升延平路总管。(郭撰《友定传》)
吴按滩不花,将乐人,红巾寇据邵武,募义兵克复之,授福建行省参政。(《八闽通志》)
至正十八年戊戌五月,陈友谅遣康泰、赵琮、邓克明等以兵陷邵武路。十一月,陈友谅兵陷汀州路,进攻清流,陈友定击却之。
戊戌十一月癸卯,陈友谅将邓克明陷汀州。越庚子,进国清流,友定驻兵于县前平安寨,间道夜袭,大败之,追至宁化,清流以复。友定乃缮崆峡岭关寨及南北寨,守之。(郭撰《友定传》)
至正十九年己亥十一月戊申,陈友谅兵陷杉关,友定力战,友谅兵乃退。
岁己亥,陈友谅遣康泰取邵武,邓克明攻汀州,转略延平、将乐诸处。行省乃授友定汀州路总管以御之,战于黄土,获其将邓益,克明遁去。元拜友定行省参政。(《太祖实录陈友定本传》)
秋,福建运粮数十万至京师。
先是,朝廷以张士诚内附,封为太尉,且以岁饥,遣使徵海运。士诚据浙西,有粮;万国珍据浙东,有舡。两家相攻,粮竟不至。赖福建滨海,又为王土,独能运粮至京师。由是,京师民始再活。(《庚申外史》)
后癸卯四月,守漳州右丞罗良遣僚佐由海道运粮抵辽东,以给行在军。诏授光禄大夫、封晋国公,仍守漳州。良遂设南诏屯田万户府。
伍宗尧,清流人。元末盗起,邑人推宗尧为长。至正庚子,邓克明来侵清流,宗尧与其子四人率兵决战,皆死之,寇亦退去。(《八闽通志》)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邓克明复取汀州,进攻建宁,不克而还。友定遂复汀州,开分省守御,升左丞。
辛丑岁,克明转掠永丰、宁都、石城、汀州宁化等县,遂陷宁昌,破杉关,掠光、泽,道顺昌以攻建宁,不克,还兵据抚州。是冬,大明将邓愈逼抚州。(《太祖实录》)
邓克明皆胡廷瑞复陷邵武、延平,攻建宁,城西北立数十砦,以铁炮、火箭、云车、机弩攻突不少息,凡十有八旬,城中食且尽。平章完者帖木儿谓非陈总管不可解。八月壬辰,友定奉檄偕行,驰数十骑,突围入战,众欢呼曰:“陈总管来,吾属生矣!”友定叱守将阮德柔开北门,焚橄榄山砦,还夺水南砦,败之于菱角塘,万安州贼践溺者千余人,孙通等寻复建阳、崇安、浦城诸县。友定寻复邵武郡县,贼散走,辄遮杀之,度三关以遁。安抚使李国凤上其功第一,升福建行省参知政事。(郭《传》)
按《元史 顺帝纪》壬寅五月,友定复汀州,称参知政事。则知《宝录》辛丑升左丞者误也,当以复建宁功升参知政事耳。郭《传》纪复建宁在壬寅岁,则又误矣。当依《宝录》载在辛丑为正。考予愈及克明本传则知之矣。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天完治平四年)五月乙巳朔,福建行省参知政事陈友定复汀州。
壬寅五月,友定复汀州,凿九龙滩石,通舟楫,以运汀粮。(郭《传》)
友定自延平南引兵,水陆并进,一由顺昌出将乐,一溯延平溪而上清流,会攻汀州,克其城。友定既复汀州,遂有据福建之志,威迫平章燕只不华。所收郡县仓库,悉入为家赀,收官僚以为臣妾,有不从者,必行诛窜,威镇闽中。(《秘阁元龟政要》)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天完治平六年),又置分省于延平,以友定为平章。
于是闽中八郡皆友定所守。(《太祖实录》)
先是十六年,置福建行中书省,及二十六年复置福建行枢密院。至是,天下大乱,福建诸路及广东潮州俱平章陈友定据而守之。
建宁,十七年改建宁路总管府。二十二年立建宁分省,既而陈友定据之,复废分省。泉州,十八年立泉州分省,二十二年西域那兀那纳等窃据其地,二十六陈友定取之。漳州,二十二年漳州行中书分省右丞罗良据其地,二十六年陈友定取之。汀州、延平、邵武俱二十二年为陈友定所据。(《八闽通志》)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二月己丑,元福建行省平章陈友定来侵处州。
友定犯处州,大明参政胡琛往援,友定闻琛至,遁去。琛追至浦城,击败守将岳元帅,遂下浦城。(《太祖实录》)
四月己丑,大明参军胡琛攻克建宁之松溪,获陈友定守将张子玉而还。
五月,胡琛言:“近克松溪,获张子玉,余众败奔崇安,请发广信、抚州、建昌三路兵并攻之,因规取八闽。”上曰:“子玉骁将,今为我擒,彼必丧胆,乘势攻之,必无不克。”命指挥朱亮祖由铅山,建昌左丞王溥由杉关会琛进兵。(《太祖实录》)
六月壬子,大明指挥朱亮祖等克崇安,进攻赶超要,参军胡琛被执,死之。
时陈友定将阮德柔婴城固守,亮祖欲攻之,琛视氛不利,亮祖迫琛使进。德柔兵屯锦江,逼琛阵后,亮祖督战益急,琛不获已,进击之,破其二栅。德柔尽率精锐,围琛军数重。日已暮,琛突围而出,德柔伏兵忽起,琛马蹶被执,送于友定。友定初甚敬礼之,会元使至,督迫,遂遇害。(《太祖实录》)
友定赴建宁,遣阮德柔兵四万屯锦江,绕琛背以断归路。琛破其二寨,友定率牙将赖政等二千余人突与琛战,德柔逆兵夹攻,琛马蹙被执,颇宽遇之。琛为具道上威德,并道天命所在,援窦融归汉事以感之。友定笑曰:“己既被执,而且诱人不忠,何耶?”太祖遣使以良马、金币赎琛,会元使至,督逼之,遂杀琛并其使。(郭撰《友定传》)
按:《实录》“琛为德柔兵所执。”而《神道碑》及《行述》俱云:“琛破其二寨,友定惧,帅精锐围我营,公突阵与决战,马蹶被执。”盖《碑》与《行述》所纪为详,而《实录》从其略也。郭《传》载此战尤核。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陈友定平兴化、泉州二路。
丙午岁,兴化林珙与惠安陈同、柳伯顺仇杀,引番阿巫那及亦思巴奚兵,攻劫累年。时伯顺据兴化,行省檄友定讨捕番寇,遂拥兵南下。四月,阿巫那党白牌、马合谋、金阿里等攻兴化迎真门,友定之子宗海已领兵夜入城中。明日,开西、南二门,纵兵而出,白牌等见城门骤开,已疑,及见兵出,旗服鲜明,步伐整肃,益恐。亦思巴奚所恃者,弓箭、刀牌。宗海兵直前抟执之,亦思巴奚大败,僵尸数千,追擒白牌等杀之,余众奔溃。所在农民以锄挺击攀杀,惟逸四骑去。是日,友定师至,抚集军民,完复路治,声势赫然。伯顺在城中,听令,而同及珙皆敛兵奉约束。先是,泉州赛甫丁据福州路,战败,余众航海还据泉州,故有阿巫那之乱。友定命宗海督伯顺及同等兵合珙水军,并攻泉州,友定自以师继之。五月,克泉州,擒阿巫那等。至是,兴、泉三郡始免亦思巴奚之祸。(吴源《至正近说》,郭撰《友定传》同)
八月戊寅,元以李国凤为中书左丞,陈友定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
八月,晋行省平章,修城池,缮守备,分遣诸将各守郡县。(郭撰《友定传》)
九月,陈友定陷漳州路。
长汀人罗良,授漳州总管,与友定素有却。九月,友定使至漳,良独不下,乃以书责友定,友定大怒,益发兵攻之。良使三千人操强弓毒矢,伏江东以待之,诫有警,勿轻移。一夜,友定以兵千人夜攻海仓寨,扬言夺海州,乘潮直下。千夫长张右古等违良节制,悉兵赴之,友定兵遂渡柳营江,士卒惊溃,良迎战于马岐山,败绩,遂围城。环攻旬月,良誓死以守,城中矢石俱尽。良尝诛百夫长卢清,其子善徵在幕下,延友定入城,良与巷战,死之,友定遂据漳州。以其地势完固,乃凿山以泄之,而缩城之西北。凡平闽诸寨三百余,奄有潮州,以行省郎中王翰德望素着,表授潮州总管兼循、梅、惠州。(郭撰《友定传》)
友定既为平章,发兵讨省内未服者,远近闻风献城,无敢角者,惟良卓然不屈,以书责之,曰:“足下为参政,国之大臣也。汀州之复,乃其职耳,可以功高自恣耶?燕只平章,足下之僚长也,可以威而迫之耶?夫非其君命而得郡邑者,人人皆得而诛之矣。今郡邑之长,君命也,固不可以加﹃;百司之职,君役也,固不可以加窜。足下破郡邑为家赀,驱官僚为臣妾,口言为国,心实私耳。跬步之际,真伪甚明,不知足下将为郭子仪乎?将为曹孟德乎?”友定得书大怒,益兵攻漳州,檄曰:“早降则终享富贵,不降则噍类无遗。”(《袭飞纪略》,《鸿猷录》同)
至正丙午,省丞陈友定命总制郡事。理问张某改筑东、西、北三面,亲旧基小二千余丈,独南一面仍其旧,浚河三百五十九丈。
王翰,庐州人,江浙行省郎中,元亡,屏居永福山中,洪武中,以荐被徵,自裁。(并《八闽通志》)
按:罗良事不见正史,俟更考之。
十二月,陈友定将建宁阮德柔遣使来纳款。
诏德柔以原官守郡,德柔卒为友定所并。(见《章溢传》)
至正二十七年丁未五月戊寅,元以空名宣敕遣付福建行省平章政事曲出、陈友定同验有功者给之。
友定据全闽,八郡之政,皆用其私人以总制之。朝廷命官不得有所与。(《元史 迭里弥实传》)
蓝光,江西人,官行省都事。时八郡骚扰,陈参政方事兴复,光总藩幕,独謇謇持正,偶一言不合,遂拂衣而退,曰:“吾岂贪禄者哉!”国兵下全闽,光深衣幅巾,隐居教授,越三十二载卒。(黄仲昭《八闽通志》)
福宁州人陈瑞孙为福建宣慰使,出镇福清州,拒友定,被执,愤骂见杀,其妻及幼女皆投井死。崇安令孔楷,拒友定而死。建阳人詹翰,保障其乡,不从友定,亦遇害。友定由福清平海上乌尾贼,海上人立碑颂之,遂于建阳因闽越王大潭城址增筑之,以备我兵。(郭撰《友定传》)
癸未,福建行宣政院以废寺钱粮由海道送京师。
闽入贡大都,道路阻绝,友定岁时多遣贡舶,由海道抵登、莱,其得达者什之三四。元主嘉之,下优诏褒美。(王世贞《补元史列传》)
甲申,大明诸将言陈友定窃据闽中,擅作威福,宜乘势取之。上曰:“吾方致力姑苏,而张氏降卒新附,未可轻举。友定据闽已久,积粮负险,以逸待劳。我师深入,主客势乖,万一不利,进退两难。兵法贵知彼知己,徐而取之,未为晚也。”(《太祖实录》)
九月,大明太祖高皇帝命参政朱亮祖等帅师讨方国珍。
国珍求援于友定,友定恨其部下误杀海戍,不之援。(郭撰《友定传》)
十月,太祖命中书平章胡廷瑞为征南将军,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辉为副将军,率安吉、宁国、南昌、袁、赣、滁、河、无为等卫军由江西取福建,湖广参政戴德从征。
上谕廷瑞曰:“汝以陈氏丞相来归,忠实无过,汝往年尝攻闽中,必深知其地理险易,故命汝总兵取福建。何文辉、戴德皆吾亲近之人,勿以此故废军政。(《太祖实录》)
十二月丁巳,大明兵度杉关取邵武路。
时邵武、建宁、延平、福州、兴化、泉、漳、汀、潮诸路,皆陈友定所据。(《元史》)
十一月壬寅,廷瑞师攻杉关,赖政为指挥,战屡不利,退保汀州。廷瑞遣指挥沈友仁、费子贤乘胜略光、泽,下之。十二月甲辰,师至邵武,守将李宗茂降。丁巳,至建阳,守将曹复畴降,留沈友仁守之。(《太祖实录》)
戊午,太祖敕征南将军汤和、副将军廖永忠、都督佥事吴祯,帅舟师自明州海道以取福州。
以骑兵出杉关,取邵武,以舟师由海道趋闽。(《元史》)
己未,广信卫指挥沐英破分水关,略崇安县,克之。
太祖敕副将军李文忠帅师由浦城取建宁。
上问平闽诸将于章溢,即日诏文忠出师,从浦城取建宁。(《章溢神道碑》,《实录本传》同,《实录》载在洪武元年二月,《岐阳神道碑》同。)
上诏文忠出师,以溢子存道率乡兵从之。文忠率部将缪美、镇抚谭济等兵三万攻浦城,友定守御偏将胡璃豪悍多力,屡出死战,美、济兵屡不利。文忠复遣万户武德兵挑战,璃不为意,闭关酣酒而卧。缪美、武德乘夜雨斫关入,璃醉起,手刃数十人。时大寒,血凝刃,遂败死。进攻邓益铜船山寨,文忠不敢轻进,乃屯浦城,待海师消息。友定大惊,自率兵至延平,复遣兵至邵武、建宁。(郭撰《友定传》)
按:郭《传》载攻浦城事,不见他书,其记文忠出师,与《章溢神道碑》合,可以补罗史之阙,故存之。
庚午,大明兵由海道取福州,守臣平章政事曲出遁,行宣政院使朵耳死之。
初,友定环福州城外,皆筑垒为备,每五十步更筑一台,严师守之。闻我师入杉关,乃留同佥赖正孙、副枢谢英辅、院判邓益以众二万守福州,自率精锐守延平以拒。和等舟师自明州乘东北风径抵福州之五虎门,驻师南台河口,遣人入城招谕,为平章曲出所杀。曲出出南门逆战,指挥谢得成等击败之。是夜,参政袁仁遣人纳款。我师于台上蚁附登城,遂开南门,邓益拒战于水部门,击杀之。正孙、英辅自西门出走延平。曲出等皆怀印绶,挈妻子遁去。参政尹克仁赴水死。行宣政院使朵耳麻不屈,下狱死。佥枢密院柏铁木儿居侯官,积薪楼下,纵火焚其妻女,遂自刭。和遣袁仁暨员外余善招谕兴化、漳、泉诸路,分兵犭旬略福宁等州县未附者。(《太祖实录》)
和等率舟师由明州海道擒杀把海指挥孙通、严程,乘虚而下,不数日,掩至福州城下,围西、南、水部三门。(郭撰《友定传》)
广东廉访司佥事获独步丁,闲居,寓福州,以石击其腰投井死。江西行省左右司都事吕复以行省命摄长乐县尹,引绳自经死。(《元史 忠义传》)
侍御史韩准请老,未报,藉藁堂下,以丧礼自处。吏来,迫其宣敕,准取而枕之,励刃向吏曰:“必欲之,并取吾首去。”后病,不饮药而卒。(《八闽通志》)
洪武元年戊申五月,兴化州军民诣汤和军纳款。
参政袁仁遣宣慰使关住至兴化谕降,友定所设府判徐升及元帅王思义、叶万等密谋杀关住及经历郑元明,尽取丰盈库银帛,驱其兵走泉州。耆民李子诚、吴弥明等首倡迎降之说,往福州,全城归附。(吴源《至正近说》)
壬午,胡廷瑞等师至建宁。壬辰,克建宁。
廷瑞师至,守将同佥达里麻、参政陈子琦谋曰:“大明兵自入杉关,其锋不可当。今城中军士不下万余,储蓄尚富,可以拒守,彼攻不克,必将自退,因而乘之,或可以得志。”廷瑞等数与挑战,固守不出。我师攻围益急,达里麻不能支,夜潜至副将军何文辉营纳款。廷瑞整军入城,执子琦送京师。(《太祖实录》)
大明兵取建宁、延平二路,陈友定被执。
先是,上遣使招谕友定,友定大会诸将,杀使者,置其血酒瓮中,慷慨饮之,誓众死守。汤和师至延平,隔水而阵,分一军渡水攻其西门。友定谋于众曰:“彼兵方锐,不如持久以待之,伺间而动,必有可胜。”遂严敕军士巡城,昼夜不少息。诸将请出战,友定不许,数请不已,友定乃疑其部将萧院判、刘守仁有贰心,即收其兵柄,杀萧院判。刘守仁知事急,来奔,士卒多逾城夜遁。围城凡十日,城中军器局失火,炮声乱发,我军疑其内叛,遂并力攻城。友定见势穷蹙,乃与副枢谢英辅、参政文殊海牙诀曰:“大事已去,吾无以报国家,惟有死耳,公等宜自勉。”乃退于省堂,按剑仰药饮之。达鲁花赤白哈麻具服北望拜泣,与谢英辅皆自经死。赖正孙等夜开门出降。黎明,我师入城,友定气未绝,遂舁之出水东门外,值大雷雨,复苏,械系送京师。以唐铎知府事。友定子宗海闻其父兵败,自将乐来归,遂并执之。(《太祖实录》)
汤和等命指挥孙虎督新附者守福州,乘势自水口舟骑并抵延平水南,隔溪而阵。廖永忠渡水攻西门。友定仓卒遣参政文殊海牙、指挥赖政等,七战不胜,闭门坚守。汤和奉命招降,友定力拒之,曰:“吾为元守土官,可以土地易富贵耶!”子宗海叩谏不听,遣出守将乐。将佐知其不降,乃数请出战,友定心疑,杀其将萧院判,士卒多逾城夜遁。徐大兴攻其东北,廖永忠攻其西南,鼓噪甚逼。又闻李文忠、胡廷瑞兵皆迫攻,友定度不能支,乃衣冠北面拜讫,饮药将绝,为神武门疾雷震醒,械送京师。宗海自将乐来归,并执之。(郭撰《友定传》)
癸丑,陈友定至建康,伏诛。
友定至京师,上诘之曰:“元纲不振,海内土崩,天命更革,岂人力所能为。尔窃据偏隅,负固逆命,害吾参军,杀吾使者,陆梁弗服,欲何为哉!”友定对曰:“事败身亡,惟有死耳,尚何言!”遂并其子诛之。(《太祖实录》)
国兵既取闽,俘友定至京,上命公之子祯脔其肉,以祭公。(《胡琛行述》)友定至京,帝将释之,授以原官,曰:不降,伏“铜马”(古炮烙刑也)。友定伏之。命瘗其尸。(郭撰《友定传》)
六月丙辰,汤和传檄至漳州路,达鲁花赤迭里弥实死之。
大明兵既取福州,兴化、泉州皆纳款。吏走白招谕使者至,迭里弥实从容诣厅事,具公服,北面再拜,引斧斫其印文,大书手版曰“大元臣子”。即入位端坐,拔佩刀,事刂喉中以死。既死,犹手执刀按膝坐,俨然如生。(《元史 忠义传》)
甲子,陈友定故将金子隆陷将乐。
友定既败,其将金子隆、冯谷保纠合清流、宁化散卒陷将乐,杀知县马源、主簿苏兼善,乘胜寇延平,攻四鹤门,指挥罗得聚、千户李申击却之。复与官军战于城南桥,指挥蔡玉奋击,大破其众,追至沙县之青云寨。子隆等负险固守,沐英遣兵夹攻,破之,擒冯谷保。七月,李文忠攻破清流,宁化诸山寨,获金子隆及其余党,闽地悉平。(《太祖实录》)
闽有三忠,谓福建平章陈友定、佥枢白帖穆尔子寿、漳州达鲁花赤迭里迷失子初也。(王逄《集》)
福清参军陈八不仕,藏友定像,长身巨目,状貌伟然,其家尚世世祀之。(郭撰《友定传》)
解缙云:元末起义诸人,独陈友定始终尽节为无愧。(《月山丛谈》)
友定起布衣,以累功而受职,视国珍辈不同,既为平章据全闽郡县,不服则征之。其时既乱,不得不以便宜从事耳。朵耳、迭里弥实辈,多元死节之臣,倘友定果跋扈窃据,则朵耳辈必先死之,安肯与乱同事哉!(郭造卿撰《陈友定传赞》)
●卷十四
○东莞伯何真
真,姓何氏,字邦佐,广东东莞人。至正乙未间,集兵保乡里,累官至荣禄大夫、江西福建行中书省右丞。洪武元年三月,以广东降,累官湖广左布政使。二十年七月,封东莞伯,赐铁券,食禄一千五百石。二十一年三月己卯卒,年六十有七。
至正十五年乙未,广州民王成、陈仲玉构乱,东莞人何真起兵讨平之。
真,东莞之员冈人,少英伟好书剑。至正中,仕为河源务副使、淡水盐场管勾。中原兵起,岭海骚动,弃官归乡里,慨然以生民为念。(黄佐撰《何真传》)
公世居广之东莞。至公,始迁惠州。生八岁而孤,母夫人守志不夺。少伟然有志。(宋濂撰《惠州何氏先祠碑》)
至正间,岭南盗起,焚掠州郡,真集义兵保乡里。(《太祖实录 何真本传》)
岁乙未,邑民王成、陈仲玉构乱,真请于行省举义兵除之。真躬环甲胄,往擒仲玉以归。成筑寨自守,真使弟迪、骁将黄从简、高彬等顿兵围之,募人能缚成者钞十千。未几,成奴缚之以出,真释之,引坐笑谓曰:“公奈何养虎遗患?”成掩面惭谢曰:“始以为猫,孰知其虎。”奴求赏,真如数与之,使人具汤镬烹奴,驾转轮车,数人推之,使号于众曰:“四境毋如奴缚主以罹此刑也!”又使数人鸣钲,督奴妻炊火,奴一号则群应之曰:“四境有如奴缚主者,视此!”于是,人服其赏罚有章,以为光武待苍头子密不能及也,竞趋归之,行省上其功。(黄佐撰《传》)
至正十六年丙申,广东叛将黄常寇惠州,真率兵解惠州之围,逐黄常,复惠州,升广东道宣慰司元帅。
居一年,惠州人王仲刚与叛将黄常据惠,贪暴肆虐,民不堪命。众慕真义,迎以守惠,遂解惠州之困。逐常,杀仲刚,并有循、惠二州。行省又上其功,授惠州判,寻迁惠阳路同知、广东都元帅。(黄佐撰《传》)
群盗攻惠州,真率众走之,城赖以完,以功授惠州路判官,寻升同知,既而剿灭群盗,升广东宣慰司都元帅,守惠州。(《太祖实录 何真本传》)
至正二十三年癸卯,南海盗邵宗愚陷广州,真与子弟率兵分四路攻之,宗愚败走,遂复广州。
岁癸卯,南海三山民邵宗愚陷广州,守将何深死之,大肆焚掠。真闻之,率众复广州,号令明肃,广人大悦,擢广东行省参知政事。其后置江西分省于广东,进江西行中书省左丞,阶资善大夫,分省治广。弟迪,以从真功,擢中奉大夫、广东道宣慰使都元帅,兼枢密院事。推恩封其二代,皆庐江郡公。未几,合江西、福建为一省,改拜资德大夫、江西福建行中书省左丞,仍治广州。(黄佐撰《传》、《碑》同)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九月,邵宗愚挟廉访副使广宁等叛围广,真御之。至十月,部将与贼通,绝粮道,真出避,城陷。
至正二十七年丁未五月,真率惠州部曲至,广民响应,复克之。宗愚退走,诱右丞铁里迷失以归。
戊午,制授真荣禄大夫,自左丞升右丞。
时中原大乱,南北阻绝,真益练兵据险,保障一隅。(《太祖实录 何真本传》)
真保有广南,或陈符瑞,劝为尉佗计者,即逮而戮之,以示无二心。(黄佐撰《传》)
自左丞升右丞,未拜而王师平江西,诏至渝公,公奉广东土地册籍以降。(《先祠碑》)
洪武元年戊申二月壬寅,大明太祖高皇帝命廖永忠为征南将军,率舟师取广东。
时永忠在福州,先遣人以书谕真,曰:“元君失驭,天下土崩,豪杰之士,乘时而起,或假元之号令,或自擅其兵威,暴征横敛,蚕食一方,生民涂炭,可谓极矣。今天子受天明命,肇造区夏,惟两广僻在遐荒,未沾圣化。予受命南征,顺者抚绥,逆者诛殛。恐足下未悟,辄先遣一介之使相告,惟足下留意焉。”遂航海趋广东。(黄佐撰《传》)
三月甲戌,何真籍所部郡县户口、兵马、钱粮,遣使奉表迎降。
初,汤和等平福建,真遣使由海道奉表于元,遇和兵,遂改其表请降,且遣人回报真。至是,征南将军廖永忠遣人送其使及表诣京师。上赐诏褒之,曰:“自元纲解纽,群雄并争,天下瓜分,未见定于一者,朕举兵濠梁,创业金陵,除残去暴,十有四年。迩者方遣将四征,所向克捷,抚有七闽,肃清齐鲁,广西之师,相继奏捷。大将军提兵北伐中原,指日可定。朕思昔豪杰之士,保境安民,以待有德,若窦融、李绩拥兵据险,角立于群雄之间,非真主不屈。此汉、唐名臣,于今未见,政此兴叹。尔真连数郡之众,乃不劳师旅,先命来降,其视窦、李奚让焉。今特驿召来庭,锡尔名爵,以旌有德。于戏!天厌纷纭,人思平治,尔之此举,实惟知时,坚乃初心,以懋厥绩。”(《太祖实录》)
壬辰,师至潮州,何真遣其都事刘克佐诣军门,上其印章并所部图籍。
四月辛丑,永忠至广东之东莞县,何真率其官属迎见。
闰七月辛酉,何真率其官属入朝,诏授真江西行省参政。
上谕之曰:“天下分争,所谓豪杰有二;易乱为治者上也,保民达变,识所归者次也。负固偷安,流毒生民,身死不悔,斯不足论矣。顷者,师临闽、越,卿即输诚来归,不烦一旅之力,使兵不血刃,民庶安堵,可谓识时达变者矣。”真叩头谢曰:“昔武王伐暴救民,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今主上除乱以安天下,天命人归,四海景从。臣本蛮邦之人,迩者逄乱,不过结聚乡民,为保生之计,实无他志。今幸遇大明丽天,无幽不烛,臣愚岂敢上违天命。”上曰:“夫能不贾祸于生灵者,必世享其泽。朕嘉卿忠诚,念江西地近广东,是用特授尔江西行省参政,以表来归之诚。占云:令名,德之舆也。卿令名已著,尚懋修厥德,以辅我国家。”(《太祖实录》)
真出见永忠,仍以榜招降诸寨,诛邵宗愚等,余孽悉平。诏至,乘传入朝,贡献方物。赐文绮纱罗绫绢各百匹,银千两,将士各赐有差。侍膳内禁,赐宴中书。初赐诏谕,援例各进缴,真叩头乞赐,藏于家,为后世子孙荣。上可之,授真中奉大夫、江西行省参知政事。(《太祖实录 何真本传》,黄佐撰《传》同)
洪武三年庚戌三月,召何真还,迁山东行省参政。
洪武四年辛亥,命何真还广东,收集旧将士,还京,复任山东。
洪武五年壬子六月,复命何真往广收旧卒,还京。
壬子六月,参政何真收集广东所部旧卒三千五百六十人,发青州卫守御。(《太祖实录》)
洪武六年癸丑六月,拜何真子贵明威将军镇南卫指挥佥事,真侄润、弼、敬三人皆拜官,军校数十人皆授管军百户。
时真还广州招集旧所部兵士二万七百七十七人,并家属送京师还朝,故有是命。(《太祖实录 何真本传》)
洪武九年丙辰,何真致仕,朝朔望。
洪武十三年庚申,何真请以子贵参侍东宫,即除贵北城兵马指挥。
洪武十四年辛酉,命何真及其子贵同往云南规画粮饷,开拓道路,置立驿传,积粮草,以俟大军征进。及还,升山西右布政使。
洪武十六年癸亥,何真致仕。
是年,复命真及贵往广东收集土豪一万六百二十三人。(《太祖实录》)
洪武十七年甲子,复命何真往广东收集未至军士。
闰十月,致仕布政使何真复招集广东旧所部兵三千四百二十三人送京师。间多道亡者,请追捕之。上曰:“彼为民久矣,今复扰之,宜其然也。亡者勿问。”(《太祖实录》)
洪武十八年乙丑正月,起复山西左布政使致仕何真为浙江右布政使。
洪武十九年丙寅,何真朝京师,调湖广左布政使。
洪武二十年丁卯,复使何真致仕。
七月乙巳,封湖广左布政使致仕何真为东莞伯。
诰曰:“古云:识时务者在乎俊杰。曩者元运将终,华夷鼎沸,擅声教而役生民,朝兴暮泯,接迹于世,终不能知时务而识天道,尚驱民以应锋镝,如此者岂一二人哉!尔何真率岭南诸州壮士,保境全民,邻敌不敢窥其际,岭南之民莫不于尔仰赖。洪武初,朕命将西征,所在虽有降者,非义旗临境则未附。尔真闻八闽负固,桂林驱民,海上群生,亦不量力。尔真独心悦诚服,罄岭南诸州,具表入朝,非识时务者乎!常在朕心,未及崇报。今特命尔为东莞伯,食禄一千五百石,使尔禄及世世,以报推诚之心。尚益加恭慎,以保禄位,延于永久,尔其敬哉!”(《太祖实录》)
赐铁券,食禄一千五百石,赐钞万贯,仍赐第京师,以其第六子宏为尚宝司丞。二十三年三月,升尚宝司少卿。(《太祖实录 何真本传》)
洪武二十一年戊辰三月已卯,东莞伯何真薨。
真莅官有德有威,施政发令,风行霆断,人莫敢犯,而一主于宽厚。尤好儒术,平居读书,缀文无虚时。为人丰伟,美须髯,吐音如钟。少时,有相者谓曰:“公才兼文武,霸王之器,惜生南方,微带火色,位不过封侯。”既贵显,先墓尝有紫气,人指为符瑞,辄斥绝之。及事高皇帝,夙夜畏威惟谨,高皇帝推心委任勿疑,故能以功名终。(黄佐撰《传》)
四月乙巳,命何真子荣袭父爵。
荣袭爵,诰曰:“当元之季,海内兵争,群雄割据,不可胜数。其间能识时务而审去就者几人哉?尔何荣父东莞伯何真,昔能辑众保有岭南,俟朕平定之秋,不劳师旅,即纳其土地,而全其民人,可谓深识时务者矣。朕嘉其诚,锡之封爵,近以高年令终,朕念不忘。今特命尔荣袭封东莞伯,尔其益励忠实,毋坠前业,永保禄位,以传后人。敬哉广(《太祖实录》)
洪武二十五年壬申,命何荣往陈州、颍州二卫简阅军马。
洪武二十六年癸酉二月,东莞伯何荣坐与凉国公蓝玉谋反,伏诛。
十一月,东莞叛寇何迪伏诛。
迪,东莞伯真之弟也。真次子宏以罪诛,迪自疑祸及,遂聚众作乱。南海卫以兵捕之,迪伏众阻杀官军三百余人,遁入海岛,广东都指挥使司勒兵追击,败之,擒迪械送京师,诛之。(《太祖实录》)
何荣招云:荣广东惠州府归善县人,洪武二十五年九月钦差往山西抽丁,本家置酒,与何贵、何宏弟闲话,弟何贵说:“大哥想李太师、延安侯众人,为交结胡丞相,都结果了。我每老官人在时,也曾去交结。如今胡党不绝,只怕不饶我这一家儿。”荣说:“我心里也常为这事烦恼,又没躲避处,由他,看久后何如?”次日,起程前去,不期弟何贵在家,怕前事发露,又与龙虎卫指挥法古私通蓝玉谋逆,伏诛了当。又招云:二十六年二月十八日,东平侯韩勋到镇朔卫,在荣下处吃酒。酒间,密说:“前日宣宁侯使人来说,凉国公收拾四川人马,与陈义指挥等商议摆布,要下京来做一手,著我这里听候接应。如今全宁、会宁、宣宁、怀远等侯、刘真都督比先都是胡党,已商量接应他,你心里如何?”荣回说:“我先父亦曾交结胡丞相,因见延安侯众人废了,我与弟何贵常常烦恼,久后不知何如?既官人每都从了时,我也和你每做。”酒毕,各散在家,一向与本官潜谋听候。不期奸党败露,今蒙提问罪犯。
何荣弟镇南卫指挥何贵招云:二十六年正月,蒙古左卫指挥法古对贵说:“前日茅都督过江潜对法古说凉国公见上只管病缠,要谋大事,你可收拾听候。你有一千军在我卫里,那里头目我都引去见于,再教我同潘指挥来对你说。”贵说:“上位关防大,如何下手?”法古回说:“上位只关防得各门上,如今我卫里虎刺指挥常随凉国公出征,他是厮杀好汉。”贵即听允。次日,到凉国公直房拜见。至晚,有本卫百户朱成到贵家说:“常教官人来带刀讨分晓,今早的言语谨慎著。”
何荣弟尚宝司少卿何宏招云:(详见詹徽内)凉国公奸党败露,被马黑黑指出,提问罪犯。(已上俱《逆臣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