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郑氏始末》　　（清）沈云 撰

自叙

台湾郑氏始末卷一　自天启四年迄顺治三年

　　台湾郑氏始末卷二　自顺治四年迄顺治九年

　　台湾郑氏始末卷三　自顺治十年迄顺治十四年

　　台湾郑氏始末卷四　自顺治十五年迄顺治十八年

　　台湾郑氏始末卷五　自康熙元年迄康熙十五年

　　台湾郑氏始末卷六　自康熙十六年迄康熙二十二年

　　跋一

　　跋二

　　跋三

●自叙

　　道光丙申岁（十六年），余在京师，从藏书家假得闽人江日升台湾纪事本末四十九篇。叙天启甲子岁（四年）郑芝龙倡乱、至康熙癸亥（二十二年）其曾孙克塽投诚而止；凡十数万言，颇为详尽。惜体类小说，辞不雅驯。余因参考他书，删其繁芜，加以润色。其事蹟年月有不合者，则姑仍之。盖疑以传疑，古人所尚，自非身亲目接者固未见彼之为是、而此之为非也。书既成，析为六卷；题曰台湾郑氏始末，并识其缘起于简端云。是年冬十一月德清沈云自叙。

●台湾郑氏始末卷一

　　德清沈云撰

　　乌程沈垚注

　　台湾悬大海中，北界彰化之鸡笼城（在县极北海中），南界凤山之砂马矶（县东南二百三十里），纵轮近三千里；东背山，西面澎湖（岛，在台湾县西五十里海中，台湾废城在今县西南）。旧称澎湖之东为毗舍邪国，或曰毘舍那国；袒果睢于，习镖弩。宋淳熙闲，尝有酋众肆掠泉之水澳（寨，即永宁卫）、围头（镇，在晋江县南一百里）等处。明嘉靖间，都督俞大猷尝迫海寇林道干于澎湖。道干穷入台，不乐其土，恣杀番众，以血膏艇，弃之占城。而台地之辟，实自郑芝龙父子。

　　芝龙，南安人。父绍祖，为泉州府胥。芝龙尝儿戏，掷瓦墙外，误中知府蔡善继冠，折左翼；趣执，既至，奇其状而纵之。长益矫不羁。道广东香山澳，傅市舶之日本。艳翁氏女，年十七，昵焉不反。

　　会海澄亡命颜思齐为甲骡，盖彼夷所立之统华人者也，丰积好施贷；与晋江贩者杨天生善。天生谓：『日本达闽、粤、辽、句骊，得之可以自大』。转鸠洪升、陈德、张宏、陈勳等二十八人，长思齐，而芝龙年少为之殿。日本故于海隘置炮台，列卒更戍。因谋闲不意，胁杀戍者，还炮车内向，发徒众纵火板屋，乘昏夜袭取要害，分奇席卷。隐祈天地盟，约定天启四年夏六月将发。

　　翁氏妇梦巨鱼触膺，生子，男也；众往贺，因诫芝龙勿疏秘于妇人。曰：『何至是？是非夫矣』！而同盟李英已醉，不谨；妻倭女王氏觉告，而翁氏父翼皇先奔告芝龙曰：『殆已！王兵将至』！乃速思齐等驶大艇乘风遯。已脱，凡艇十三。思齐欲之舟山（今定海县），陈德谓：『密迩乡土，各归耳，难有固志；不若风利驶台湾便』。佥曰：『善』。八昼夜乃至，计抚土番，立寮寨，以时出猎海上。时绍祖已先死，其群从子姓归者踵接。

　　而思齐以五年秋九月猎诸罗山反，病死。咸荐于皇天后土，卜以磁质杯二，曰：『邦伯不禄，莫长莫君，天庶新造，赉一人以乂受佑那哉，则一俛一卬而无小损者从』。祝已，乃次年掷杯。众罔协；末至芝龙，允如祝。众噩曰：『盍再』！乃数十试，皆俛卬协且完。众讙曰：『天与之！众庇之矣』！柬六年春正月旬有八日受终；芝龙固辞乃就。令曰：『戋戋惧不胜，敦颜驾兹，弗政曷俾？孰纲纪黜赏惟平，孰斤农食居者行者咸赖，孰司工肆庀庐舰甲兵惟良，孰修律度书识别旗表惟察，孰肄战陈进止坐作攻守惟备，敦典祭宾、饰辞令、盛声容、豫占候、巽条故咸周，孰安上下、徕豪俊、堲邪■、纳规诲克均无隐。其柬十八人任仔棐予以符旬有八日之应。上帝享予咸休，其或不享咸刘；咸其戒哉！命不贰柬！不以实受而偾不济者差罚勿赦。柬而身觉不任者让免』。芝龙乳字一官，至是更焉。更其弟芝虎、芝豹、芝鹏、芝燕，余十三人皆以芝叙。

　　二月，以杨天生、洪升参军事，杨经、李英总饟军，陈勳、林翼督造战舰，陈德、张宏为监军。芝龙帅艇十（艇各军士六十）、侦事舰二（舰各二十五人），储一月粮，于三月犯金门（即浯洲屿，同安县东南五十里海中），又犯厦门（即嘉禾屿，同安县西南五十里海中）。夏四月，犯广东靖海（在潮之惠来县东少南六十里）、甲子（旧在惠之海丰县东南一百五十里，今陆丰县东南一百里）二所。所设指挥千百户辖军士，无御寇者，徒驰羽檄报寇埶锋盛不可当；当事悚慴上闻。或以蔡善继尝善芝龙，说巡抚为招安计；即起善继泉州巡海道，持抚臣朱钦相檄，遣旗鼓黄昌奇入海。芝龙方燖涤战艇于湄州（在莆田县东南九十里海中），稔昌奇故亦泉府胥，与绍祖善，重不忍违善继意，允就抚。而陈德等皆不欲，乃别六艇遣还台湾傒后命。而自与群从统十二艇、众八百余人，入泉州港谒蔡。会钦相疾，月余不报。芝虎因说曰：『抚臣意不测，速去之便』。芝龙犹豫，且重负蔡。虎又曰：『书生耳弇事体，不速将及』！即夕驾汐出泊围头外湾。部群从厉兵攻海丰，下之；又攻嵌头（莆田县东六十里）。又连破甲子、靖海二所。

　　七年春正月，还泊漳浦之旧镇（县东南）。巡抚朱一冯檄都司洪先春等会战于将军澳（县东南）。先春还旧镇。芝龙屯六鳌外屿（县东南七十里），侦先春檄调镇海（卫城，在县东北一百里）、悬钟（铜山西南，诏安县东南四十里）、铜山（陆鳌西南，诏安县东八十里）、六鳌（镇海西南）各卫所军士，兼募沿海乡勇。芝豹夜率二百人，持海丰所获乡勇旗帜，乘岸杂乡勇中以待。越日，先春出港口战，芝虎不胜。芝豹起岸上夹击之，先春大败，遯金门。一冯即令金门游击卢毓英会剿。芝龙令群季佯为商舶并小艇，唱渔歌，分伏岛屿闲；而自领数艇迎战。毓英少之。芝龙复佯败。毓英驶进，伏出，弓弩齐发，遂擒毓英。芝龙以礼遣还，属道向者就抚意。毓英还厦门，谒都督俞咨皋，言芝庞可抚状。咨皋者，大猷子也，怒责毓英。毓英至泉，复以可抚状告知府王猷。猷心是之。而咨皋巳至一冯所，罪毓英失机，系狱。更檄千户马胜、百户杨世爵击芝龙，至将军澳中伏皆死。咨皋又檄副总兵陈希范遏战于杏仔，又败，洪应斗、张选举没焉。咨皋大惭；调闽安（镇，在县东四十里）、兴化、永宁（卫城，在晋江县东南六十里）、铜山、六鳌、悬钟、镇海、金门诸将会议中左所（即厦门）。芝龙侦诸将惟王飞熊、林盛、李梦斗精水战，余子碌碌不足数，乃分十艇为前锋，分八艇出青水沟，约日中由东碇会；分四艇左右翼，而自帅中军六艇策应，夜先发。及旦，遇咨皋军。芝虎鼓前锋压之，战林盛、李梦斗，至日中不决。芝龙乘闲横击。而东碇艇新军奋起，咨皋急麾分敌，而诸将误谓退师，遂大乱。芝龙纵击。军将溺失无算，咨皋遯入厦门，遽令指挥傅珪统十五艇抵御南山。芝龙至，又大败之。咨皋遯三汊河（在旧镇东北、龙谿县东南）。先是朱钦相抚海寇杨六、杨七，咨皋实主其议。及中左之战，皆率众先遯。漳州工科给事中颜继祖劾咨皋、希范，逮问。

　　崇祯元年，王猷复以抚议说巡抚熊文灿。文灿下巡道邓良知议。问谁可使芝龙者，猷以毓英对。即白文灿，自狱中释之使往。方是时杨六、杨七叛乌洋，刘香老扰惠、潮、南澳（在诏安县西南百余里、饶平县东南一百六十里海中，有三城，去悬钟澳口三十余里），褚彩老劫沿海，李魁奇攻掠澎湖、辽罗等处，最横。魁奇，惠安渔人，能竟日行水中。初聚众澎湖，候劫吕宋国船。陈德等回台湾，闻芝龙受抚不决，以众来会；至澎湖，为魁奇所劫，德及杨天生等皆死，免归台湾者惟李英与通事何斌。芝龙闻之，大恚。秋九月，毓英说芝龙降；遍赂当事，皆喜。遂诈以义士郑芝龙收复郑一官奏闻（一官，芝龙乳名，详见前），官为防海游击，复卢毓英监其军。芝龙曰：『世无君子，天下皆可货取耳！陈平之闲项也，黄金胜百战矣』。

　　二年夏四月，芝龙攻杀魁奇于辽罗，取其首祭陈德等，尽降其众。六月，遂斩杨六、杨七于浯洲港（即金门）。秋八月，褚彩老寇闽安，芝龙追灭之于南日（山，在兴化府城东百里大海中）。

　　三年夏五月，遣弟芝燕往日本迎归翁氏及所生子，而倭妇先未有入中地者，不许。芝龙命统战舰数十逼竟上，乃以所生子先归，年七岁；芝龙喜其貌伟，名之曰森，字曰大木。能读书，稍长，通春秋左氏传及孙吴兵法，喜击剑驰射。时时东向咨嗟念母氏。诸昆弟或有侮之者，独叔父鸿逵深器焉。事诸母赵氏，无闲。年十五，补南安县学生。

　　香老寇小埕（寨，在连江县东百二十里，南接南日山，为连江门户），芝龙击之，遯；再寇长乐及海丰。当事以抚芝龙故事遣惠潮分守道洪云蒸、巡道康承祖、参将夏之木、张一杰入海招香老；需重赂，皆被执。

　　八年春三月，两广总督熊文灿、福建巡抚邹惟琏檄芝龙讨之。香老时屯甲子，胁云蒸同舟距师。夏四月，遇于田尾洋（当即田尾澳之外洋，澳在碣石卫西门外，可泊），出云蒸以撼芝龙。云蒸大呼曰：『当事非夫，我则死，急击勿失』！香老怒刃之，遯。是夜芝龙泊赤澳（即赤屿，近南澳），计香老必乘潮至，令芝虎、芝豹伏众舰前澳（当即钱澳，在潮阳县东南二十里，碣石在甲子西，甲子东为钱澳，又东为赤澳，赤澳近柘林），浮水寄椗。已而果至，大战至日中。芝虎手盾口利刃援登樯巅，近香老大艇，跃而过，搏将刃之；左队舰未之见也，然炮击大艇，虎与香老俱焚死。芝龙尽俘其众还。承祖、之木、一杰求芝虎尸，五日不得，大恸，徒招以祭。

　　十二年夏六月，荷兰国将郎毕吉里哥连犯闽、浙，所至莫御，号曰红夷军。夷精机巧，用火器多奇中；乘巨舰曰夹板，坚质密护，铳炮矢石无所施，故我军卬攻多败失。芝龙奉檄，令芝豹柬善泅水军，要瓠筩，乘小艇，实茅薪、神烟、炮石、神沙、毒火，而艇之首腋锭狼牙锐钉，相风水埶驶抵彼舰，不可拔，然火，浮水逸。因是焚其五舰，余遯去。或表芝龙累多前虏于朝，且善制敌，乃进总兵，再进福建都督。鸿逵授副总兵，镇南安、赣州。

　　荷兰国王之弟曰揆一王，因郎毕吉里哥败归，请再举；不许。请中占一岛地以通往来，伺闲隙；乃许。揆一王略地至台湾，遇何斌，喜甚，命为甲螺。度形胜，筑城于七鲲身（山，在凤山县西北，自打鼓山穿田过港逶迤六十余里，平地中结为七峰，如鲲鱼鼓浪，故名）之首，曰台湾，城外列炮台；更筑小城于对岸，曰赤嵌城（属台湾县）。

　　十七年春三月，京师陷。夏五月，福王立于南京，以明年为弘光元年。封芝龙南安伯，镇福建；鸿逵靖卤伯，充总兵官守镇江；芝豹、彩并充水师副将。芝龙遣兵卫南京。子森入太学，说钱谦益以知人善任、招携怀远、练武备、足粻贮、决壅蔽、埽门户。曰：『少更事，知之易，行之难』！曰：『行之在公等。度不能行则去，能不我用亦去；此岂贪禄位、徒事粉饰地邪？能将将，伊、吕一人；能将兵，虎贲三千足矣。不能，多益扰，衽席闲皆流寇也』！谦益心畏而谢之。

　　大清顺治二年夏四月，大军自归德道泗逾淮，克扬州，获史可法，不屈死。五月，鸿逵以水师守瓜州，曹总兵守仪征，距大军北岸三日。大军分舟潜由运河达南岸，陈于江之西，距瓜州十五里絓鸿逵，而别以舟师夜济。未至南京，福王先率马士英及众阉潜遯。既至，大学士王铎、礼部尚书钱谦益并忻城伯、魏国公等一百五十六大员、马步兵二十三万八千三百迎降。大军自徐州进者，败刘泽清、高佑于宿迁；进清河，又败泽清、马化豹等于淮、黄、清三河口；入淮安界，降范鸣珂；进次清江，泽清、田仰遯走，柏水馥率兵出降，遂克淮安，凤阳、庐州望风降，福王遯太平。六月，复走芜湖；黄得功战死，田雄、马得功缚王及妃以献。十总兵并率众降。鸿逵自镇江奔杭州。潞王监国三日，出降。绍兴淮王渡江降。系周王眷属于湖州。总兵王之仁率兵二千五百人降。捦桂阳王于和州。

　　鸿逵奉唐王入福州，改元隆武，闰六月丁未日（二十七日）也。芝龙、鸿逵晋伯为侯，芝豹、澄济伯，彩、永胜伯。郑森赐姓朱、名成功，提督禁旅，以驸马、都尉礼从事。黄道周为大学士，苏观生、张肯堂、吴春枝为尚书、侍郎。开储贤馆，定十二科取士。芝龙议自仙霞关外当守者百余处所（仙霞岭在衢州府江山县南一百里，南去浦城一百二十里，有关），先为不可败以规进取；又议以明年春出关。计战兵二十余万，统闽、粤正供，不足一年之食；饟绌，人无固志，虚名假义，不可以空腹争也。时新进者希树功以驾郑氏，文大臣亦疾郑氏之擅，讽隆武趋出关，图恢复。芝龙对曰：『战、危事，非策万全不可』。会宴大臣，芝龙意侯爵可位文臣上；道周曰：『祖制，武臣无右』。芝龙谢不敏，让居下；而环睹皆郑氏宿将，不平甚，芝龙目止之。终宴，诸生疏言：『道周等迂阔无能』。隆武敕督学御史遍抶之。芝龙、鸿逵数援引亲旧，不听用，意鞅鞅若失。尚书何楷劾芝龙引疾不陪祀南郊，无人臣礼；隆武奖楷好风裁，令掌都察院事。鸿逵偶摇扇殿上，楷面呵之。

　　秋九月，大军克徽州，右佥都御史金声死之。冬十月，道周统兵至婺原，溃。婺原令、道周之门人也，绐为内应，信之；至明堂里，为大军张天禄所执，死，盖洪经略教也。何吾驺、曾樱并为大学士。隆武择日亲征，命芝龙、曾樱留守；鸿逵御营左先锋，出浙江；彩右先锋，出江西。为坛西郊，行推毂礼。鸿逵出城，马仆地。隆武方秉钺誓师，风暴起，旗靡，天帝及高皇帝前烛灭，三军土色。十二月甲申（初六日）启行，丙午（二十八日）驻建宁。

　　三年春，贝勒博洛、固山额真公图赖征福建、浙江，洪承畴经略如故。隆武惧，将出汀入赣，引湖南何腾蛟为援；芝龙谏止，驻延平。封成功为忠孝伯。潞安王、瑞昌王以众二万入江宁（南都改府），不克。闯贼李自成伪总兵马进忠、王进才自岳州叛，奔何腾蛟。隆武封腾蛟定兴侯。腾蛟率众围荆州，贝勒勒克德浑驰破之，降自成弟李孜、伪磁侯田见秀等马步兵五千余人，获玉玺一；隆武赐李锦名李赤心（贼号一只虎）、自成妻弟名高必正，及进忠、进才、郝永忠（原名摇旗）、张光翠、袁应第、牛万才、张光璧等十余营皆隶腾蛟，受节制。承畴大索潜山、太湖闲，杀樊山王朱常■〈巛上水下〉及石应琏等。

　　三月辛未（二十四日），大军破吉安。初，汀、邵闲有大帽（山名）洞蛮，永宁王诱之同据抚州，博洛分军围抚。时彩军屯广信，永宁请救；遣张家玉以三营往，围解。已而大军复合。夏四月，彩闻博洛道衢州，将至，遂弃广信入关（岑阳关，在上饶县东南一百二十里，东去浦城县二渡关三十里，界广丰、崇安之闲；二渡关在浦城县西北一百十里）。抚州破，永宁死；彩削爵，待罪江西。督师万元吉自吉安退守张家渡，又退守皂口。监纪程亮以新威营援师二百人下守绵津滩。壬午（初六日）新威营溃，元吉奔赣；赣督师，苏观生也。丁亥（十一日），粤遣副将吴之蕃、游击张国祚以兵五千人援赣。庚寅（十四日），博洛军至，观生退守南康。是时滇、粤先后援赣者累数万，士望北军皆股栗，莫敢一战。乙巳（二十九日），阁部杨廷麟厉各营兵尚四万余人，刘广■〈胤，去 乚〉自宁都募二千人亦至，皆先后溃。五月丙午朔，广■〈胤，去 乚〉被执。博洛军抵浙，江水涸，经渡数十骑，而列戌惊溃，走死不暇矣。监国鲁王由绍兴遯舟山，肃卤伯黄斌卿不纳。会郑彩至，奉之入闽。六月，鸿逵自浙还浦城。隆武疾彩奉鲁王，并削鸿逵封爵。先是，鲁以都督陈谦使隆武，御史钱邦■〈苊，去厂〉以谦与芝龙有旧，虑他变，请杀之。芝龙亟请解官贷谦死。隆武故留芝龙语，及出，谦殊死矣。

　　晋江人黄熙允故厚芝龙，以洪承畴举为福建招讨使，又谓贝勒曰：『唐藩弱，离郑氏，乃匹夫耳；不如绐以三省王芝龙，使内附』。乃多为闲书投芝龙。秋七月己巳（二十五日），隆武由关上主事所搜获劝郑氏迎降书二百余缄；承畴又伪为芝龙允献隆武、彩谳鲁王书泄之隆武左右。郑氏因人人自危。隆武亦恶其不遐弃也，日思远郑氏为全身策；成功因以母疾辞还安平（镇，在晋江县西南六十里）。守关将施天福等知有内变，皆撤兵先后去。

　　八月，大军破仙霞关，获阁部黄鸣峻等。进破浦城，杀杨廷清、李喧等，遂下建宁、延平等府。庚子（二十七日），隆武奔汀州，追骑及之，死。芝龙时守泉州，与芝豹筹饟。贝勒兵卒至，众溃。翁氏妇初由日本至，死焉。芝龙退保安平。贝勒使郭必昌招芝龙曰：『我出师平闽、浙，数月间悉底就功，负一隅何恃？速来，铸两粤总督印待足下！缓须臾，无及』。芝龙遂劫众奉表出降。成功叩马谏曰：『海内思汉官威仪，出于其性，无贤愚耻作苍头奴。李、张二贼穷蹙，不日死。崛起巢穴半书生，又所向无所得食，故忽起忽灭，若云掣电。明宗室无伯升昆仲才，不足奉。隆武埶既孤，大抵走死，愿大人勿虞。北人性习与人殊，诈利反覆不可信。大人设险以守，观衅而动，逸则进，劳则退，天不厌明，择可立而立之；否则，终老海滨，差可自快』。弗听。鸿逵谏曰：『兄位极人臣，带甲数十万，舳胪蔽海，粮积齐山，以此号召天下，何所不可？委身而事，自比琉球奉正朔可矣。且三省王爵顿易两广总督，伪立破。兄以此辞，不然必悔』！又弗听。成功泣曰：『鱼不可脱于渊也，大人三思』。芝龙拂衣起，去。成功遯归金门（海，自泉江口西南至金门百余里，金门西至厦门百里，厦门西南至南澳四百余里）。贝勒遂挟芝龙北去。

　　冬十月，大军破赣州，杨廷麟、万元吉投水死。初，隆武封第四弟（聿■〈金粤〉）为唐王，隆武死，乃浮海至粤。瞿式耜等已奉桂王（由榔）监国肇庆；苏观生从赣入广，与何吾驺等立唐王广州，改元绍武。十一月，大军破广州，王及观生自缢死，吾驺等降。彩由厦门奉鲁王次长垣，改明年鲁监国二年。成功自仍隆武旧朔。肇庆踰年改元永历，海上遂有三朔。

　　●台湾郑氏始末卷二

　　德清沈云撰

　　乌程沈垚注

　　四年春正月，成功令鸿逵镇金门，芝豹、芝鹏守安平，而自率舟师泊鼓浪屿（同安县西南六十里、厦门西北，多大石）。鲁王以进取福宁、兴化功，晋彩为建国公、熊汝霖为相、彩季弟斌镇南伯；杨耿、郑联以兵会长垣，封耿同安伯、联定远伯。辛未（二十九日），周崔芝复海口。

　　二月壬申朔，克海澄（漳州府东南五十里），破九都（堡，在海澄西）。成功令其叔父香守海澄石尾港。癸酉（初二日），攻漳平，不利。甲戌（初三日），福抚佟养鼐遣副将邹必科等援海澄，而自率师攻海坛（长乐县东南七十里海中，西南至泉江口二百八十里）。丙子（初五日），彩克漳浦。越五日辛已（初十日），郧西王朱常彪复建宁，其国师王祁复邵武。辛卯（二十日），彩攻福州，必科等来援，相拒月余，不克。

　　夏四月，佟抚遣兵破海口，崔芝退保火烧■〈山奥〉。

　　六月，彩攻漳州，不克。秋七月，鲁王亲率彩等攻福州，不克。

　　八月，成功会鸿逵于泉州桃花山（晋江县东南三十里），沈佺期等起兵应之；泉州提督赵国佐以兵二千迎战。成功与鸿逵出奇兵夹攻，大败之，遂围泉州；而分伏于中途，袭杀溜石寨参将解应龙，拔其寨。八月丙戍（十八日），彩乘闲取连江。

　　九月己亥（初二日），漳州副将王进率骑兵五百、步兵千来援，声言潮州兵数万即至。成功曰：『彼出一旅扼五陵（在大盈堡东、安平西北）而攻安平，则腹背受敌矣』；乃分兵守莿园，而自营五陵以待。进果至大盈（南安县西南五十里），知有备，而间道出南安，突泉州围。鸿逵遣洪政迎战，败；鸿逵遯金门，成功退保安平。前浙江巡抚卢若腾、进士叶翼云、举人陈鼎、海澄人甘辉、南安人施郎与弟显贵及邱缙、林壮猷、金裕先后傅成功。

　　冬十月，鲁王连下长乐、永福、闽清、罗源、宁德，其大学士刘中藻别以兵下福宁州。十二月，鲁遣陈世亨复安固，不克；林垐、林汝翥攻福清，兵败皆死。

　　五年春正月，兴化分守道彭遇颽以城降鲁。二月，江西总兵金声桓遣郭天才援闽，养鼐慢遇之，天才降鲁，封忠勤伯。

　　三月，成功率甘辉攻同安，守将折光秋弃城走，遂授叶翼云知县、陈鼎教谕。桂王使辅明侯林察谕成功，遂改永历纪年，还使称贺。以缙等三人守同安，而自整舟师趋铜山援粤。

　　金声桓及王得仁用隆武年号，攻陷南昌等府，逆流攻赣。赣帅高进库，故兴平伯杰兄子也，求援于粤。李成栋与布政袁彭年胁佟养甲奉永历，令民解辫。会声桓并奉表至桂，诏封声桓豫国公、得仁建武侯。命吴贞毓以吏部侍郎使成栋所。

　　浙闽总督陈锦矙成功兵出，遣师分攻兴化、莆田、永福、长乐，建宁等，所至皆克；凡鲁先后复三府、一州、二十七县，至是仅保宁德、福安二城；郧西王以下死者无算。

　　夏五月，大军破声桓，复九江、饶州等府。

　　六月，彩纠李长蛟、王国用、陈泰钟万余人分道攻建宁，遣联等率散卒藏皂衣白旗分伏各城，约期内应。秋七月丁卯（初四日），遣陈凤、蓝衍、吴豪各以劲卒二百人乘夜突门，杨栋、黄胜率舟师夺海口，约同夜进烧漳州江东桥栅，袭破长泰、海澄、龙谿，遂攻同安、安谿、福宁，守者皇遽，皆下。

　　八月，靖南将军陈泰率大军屠同安，翼云等皆死；进克长乐、连江。陈泰等自战彩、联，而别遣李率泰等分攻各城。彩等众寡不敌，遯出海口。大军遂入兴化，杀守者顾世臣等。

　　永历至肇庆，成栋迎百里外，储黄金千两、白金十万，缯币称是，备篚颁好予；永历大喜，政无巨细，关成栋而后受成焉。

　　声桓、得仁围赣，三月不克。南赣抚刘武元闲师绝其饟，乃解。

　　冬十月，永历诏封成功威远侯。辛丑（初十日），诏养甲代祭兴陵（端王后），而密令李元允磔之江中，以贰故。

　　十二月，惠国公成栋出南安攻赣，败；单骑遯。

　　六年春正月，大军破南昌，声桓、得仁皆死。三月，大军至南安，而别将分破南康，克信丰，连下抚州、建昌，成栋溺水死。

　　初，腾蛟开府于长沙之湘潭；是月，湖南北十三镇先后破，湘潭不守，腾蛟死大步桥下。永历遣告急于成功，遂遣施郎、杨才、黄廷、柯宸枢攻漳浦，守将王起凤降，遂下云霄（在漳浦南六十里），杀其守将裴国柱，传檄浙、粤、江西。

　　王翊起四明（山，即天台中大兰山），众万余人，攻上虞，破之；萧山石仲房、会稽王化龙、陈天枢、台州俞国望、金汤、奉化吴奎明、袁应彪、平冈张煌言、上虞李长祥皆应。翊遂东徇奉化，猝遇大军，奎明尝之，遯。翊迎战于河泊所，大败之。

　　是月，大军克宁德。夏四月，遂克福安，刘中藻吞金死；鲁将同时死者董世南等数百人。王自沙埕徙南田，遣张名振复建跳所。施郎等进克诏安，获其守将姚国泰，进屯分水关（在诏安东南二十五里），分遣黄廷、洪政守罗山岭，宸枢守盘陀岭（漳浦西南三十里）。以书招潮州总兵郝尚久，不从。

　　五月，鲁告急于舟山黄斌卿，不应。又使使四明，拜翊河南道御史；六月，又拜右佥都御史。会稽人严我公为鲁招顾虎臣及长兴柏襄甫，皆以众降。

　　永历遣胡执恭以侯爵往封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已诛张献忠之四将也。执恭即矫诏封可望为秦王，秋七月诏封成功延平王，固辞不受，乃改封广平公。又封李过（即一只虎）为兴国公、高必正郧国公。朱由植率众攻南赣，不克，死；刘治国等九人自广东分三路进攻南赣，亦不克，死：是皆成功檄奉永历者也。

　　八月，成功遣陈斌进破逵濠（寨，在潮阳县东三十五里）、霞美二寨，降其守将张礼。又令黄山从海靖所破惠来县，以汪汇为知县、正兵镇卢爵守之。

　　九月，张名振、阮进共杀斌卿，迎鲁王。冬十月丁亥（初二日），自建跳所徙舟山。

　　山西虞允、陕西王国贤等皆遥奉永历年号，攻下蒲州及临晋、河津等府县，旋皆失陷。

　　大军既克湘潭，遂破永兴，获总兵尹举智等；李过（一名锦，又名赤心）弃辰州遯。又击王进才、马进忠于宝庆。又破光山伯刘礼仁等十营于红江。又破衡州，进破胡一靖六营于全州。

　　彩、联等自舟山还，乘间克复兴化，斩其推官黎树声。

　　十二月，焦琏分兵攻全州，不克。大军乘胜克道州、永州、常宁、沅州，进克乌撒城及文考洞，阁部杨鳌等皆死。宜尔都齐等大败郝永忠于黎平，遂破之。

　　七年春正月，大军克南雄。永历自肇庆奔梧州，李元允留守肇庆。成功克潮阳（县，在潮南一百四十里，西南至惠来县百六十里），知县常翼风降。征饟和平，不允，遣杨才攻破其寨；才暴卒，而以林勇代摄其众。三月，遣施郎招万礼于诏安九甲。夏四月，礼率众降。五月，檄高必正等援梧州。

　　六月，成功围潮州，总兵王邦俊拒守，陈斌断广济桥（在城东，跨韩江上，广二丈、长一百八十丈），战其将郝尚人。尚久却，乞援于漳州王进。进攻罗山，廷、政败走。进攻盘陀，宸枢坚壁守；进以骑兵诱战，而别由闲道出云霄夹击，宸枢死。成功大惊，乃解围退潮阳。

　　时彩、联方据厦门。秋八月，成功令施郎分兵伏诸岛，而自设宴虎坑岩邀联，联至半山塘，伏起杀联，成功佯恸，购千金告杀联者。分兵护彩。已而其将陈凤、蓝衍、吴豪、杨栋、黄胜各以其众来附，并旧将蓝登，皆授原职。遣洪政持书招彩，彩竟全师付政，成功大说。

　　九月，定南王孔有德军至桂林，诸将望风遯，瞿式耜等不屈死，靖南王耿仲明至吉安自尽。平南王尚可喜自攻肇庆等府，而碣石守将苏利闲道急破惠来（在碣石东），卢爵、汪汇皆死。成功命辅明侯林察将左军、闽安侯周瑞将右军、定西侯张名振将前军、平夷侯周崔芝将后军，自将中军，冯澄世、潘庚钟将游骑策变，别遣阁部揭重熙、总兵李安民、荡卤伯洪国玉分攻邵武等处，令洪政约束南澳、铜山诸岛，掠诏安、饶平、择日进取。会永历告急自广西至，速成功道虎门入（虎头山在东莞县西南五十五里大海中，有大虎、小虎二山，名虎头门，外夷入贡及出师要道）。冬十月，以黄大振守海坛，阮引、蓝登佐芝鹏守厦门，而自帅五将军之兵抵潮阳；闻广州已破，永历奔浔州，陈邦傅叛劫从官，溺死者董英、许玉凤、潘骏观三人。而施郎与陈斌隙，又告潮人黄海如将叛去，乃阴遣林习山袭杀海如，摄其众，遂攻潮州，未下。闻重熙等攻邵武，战失利，尽焉。川湖督罗绣锦等各遣大兵助可喜。十一月，福建巡抚张学圣亦分兵击要害。十二月，兵解潮州。

　　八年春正月，退屯南澳（万历四年筑城，三里左右有湾曰白沙湾），以萧拱宸为中冲镇守青屿（在南澳北），会洪政、施郎、陈埙、郑文星潜军还守厦门。二月，次白沙湖（惠来县西南），抵天星所，败惠州援兵，复惠来城，分兵守之。闻学圣遣总兵马得功夺厦门，阮引、蓝登惧不敌，遯。芝鹏挟珍宝弃城走。成功妻董氏跳海滨，仅以舟免。而施郎等出不意，截战得功于员通港，得功蹙走鸿逵所，旧相得也，遂纵去。及成功至，则去已五日矣。由是，与鸿逵隙。

　　夏四月，改厦门为思明州，以郑擎柱为知州；出隆武所赐尚方剑斩芝鹏，贬引、登秩，而重赉施郎、陈埙等。鸿逵谢归命。洪旭镇思明，族兄泰镇金门，芝豹、施天福镇安平，张进镇铜山，陈霸镇南澳，距南洋许龙、碣石苏利，而自屯金门后浦。

　　永历使宦者刘九皋报孔有德已先后克桂、平、梧、柳四府地，靖江王并世子文武臣四百七十三人皆没，上自浔州徙南宁、三宫徙田州，湖南牛万才率总兵以下官八十三员、兵七千七百降北。

　　是月，成功以施郎有犯，囚诸舟中，脱去，成功怒杀其父大宣及弟显贵。郎闲行诣苏茂，茂令之安平芝豹所。成功捕之急，郎遂降北，更名琅。成功悔曰：『自此不复安食矣』！

　　五月，成功帅九将军之兵攻漳浦，道南谿（在县南六鳌所西北）登岸，副将王进迎战不利，入城坚守，环攻之不下。六月，还思明。

　　尚可喜连克雷、廉、潮、惠诸府地。

　　秋七月，平和人黄梧来附，授副将；以陈六御为北镇，领骑兵。

　　九月，复攻漳浦，败王进于马口（寨，在县东北）。提督杨名高统兴、泉诸镇兵入援。成功亲勒六军，蓝衍、杜辉当前，甘辉、余新督中以继，苏茂、郭义伏小盈岭左，杨祖、蔡禄伏小盈岭右，陈魁、黄梧弥缝左右翼，成功凭高示进退。引名高步骑战岭下，兵交伏发，名高突陈遯。泉州、漳浦守将杨芝德、陈尧策以城降，并授总兵；以林其昌守知县。

　　冬十月，永历徙新宁。陈锦遣兵破舟山，鲁王遯；尚书李向中、将军刘世勋以下死者数十人。

　　十二月，成功遣乞饟日本，以足军实。阮骏自舟山来归。

　　九年春正月，海澄守将郝文兴迎成功入，遂授文兴前冲镇，以黄维璟为知县。张名振、沈宸荃、张煌言扈鲁王至金门，宸荃舣舟南日山，风裂维掣去，失所之。

　　永历徙广南，孙可望遣总兵王爱秀迎至安隆所，改名安龙府。

　　周全斌，同安人，以三策干成功曰：『大将军志在勤王，当以计闲孔、尚、吴使反正，檄孙可望、李定国分兵川、楚，连师闽、粤。一道湖北，径取南郑，窥洛阳，拊其背；一由巴蜀捣关中，封函榖，扼其项；一浮长江，画南都，遏其饟以虚其腹：此上策也。会孙、李师分克楚、粤、巴蜀，由黄梅分克太湖、潜山、德化、建昌，一趋南赣、一趋合肥；粤师由南雄会闽师、浙师左右之，而又分南赣之师道浙、浮江，分下大江南北，而下楚、蜀之米以苏闽、浙不时之需：此中策也。若夫栖兵各岛，以闲蚕食浙、粤沿海诸郡邑，陆取南赣、汀、邵，观衅乘便：此下策也』。成功大说，授房宿镇参军事。遂密表于永历，会孙、李进取，侦孔、尚易防之闽而捭合之。而自遣诸将从江东（驿，在龙谿东四十里，至长泰三十里）攻长泰，战王进谿西（龙津西谿），败之。二月，城未下，而总督陈锦援兵大集。成功屯柳营江东（江东驿水始出峡处），锦屯牛蹄山，距五里。

　　三月，锦众来薄。苏茂、林胜逆战，杜辉、吴豪横截其腋，大败之，退同安凤尾山（大凤山在县北三十里，形如凤翅，此其支阜）；其奴库成栋受杖，怨锦，夜刭其首来奔，长泰守将李青弃城走。遂以冯澄世为知县，斩成栋以徇；曰：『此杀主以求利者』。

　　夏四月，以黄廷为前提督、黄山为后提督，围漳州。永历将陈邦传杀焦琏以浔州降，凡思南、庆横等二十二府州县皆没。闽抚调金衢镇总兵马逢知援漳；甘辉请曰：『锦丧，众汹惧，逢知远来，急击勿失』。不听。逢知既入，而复围之；数日，逢知出战，士皆却后不能军。王进以师援，败遯。巡抚宜永贵潜师攻厦门，陈辉击之，遯。

　　五月，孙可望分道出师；李定国下楚，冯双礼副之；刘文秀下蜀，王复臣副之。

　　六月壬寅（初二日），定国军武冈，双礼军宝庆，略沅靖皆捷，埶可乘胜南下，而虞有德之蹑其后也，分武冈军出新宁、宝庆军出祁阳，合趋全州，别遣西胜营张胜、铁骑右营郭有名道西延大埠取严关。严关者，所由入桂林要隘也。双礼统前军都督高存恩、铁骑前营王会、武安营陈国能、天威营高文贵、坐营靳统武，合兵八万先进，抵驿湖，斩有德骑将李四，降其骑卒万余，遂薄全州。定国统右军都督王之邦、金吾营刘之讲、左协营吴子圣、武英营廖鱼、标奇左营卜宁，合兵十万继进；未至，全州下，定国令急过全州趋关双。礼既下全州，亦分军会。后有德闻驿湖败，急遣精卒数万援全，不及，遂急趋关，则张胜、郭有名已营关上，诸军皆会战关下。定国驱象陈冲之，却苍头铁骑，持重兵奋突，遂大败之。又追败之大榕江。有德急入桂林，闭城守。诸军围之三日，守陴皆溃。有德投火焚死。俘其子庭训及叛将陈邦傅及其子陈师禹。

　　秋七月，敬谨亲王尼堪统大军进取宝庆，而黔将白文选已先克辰常，杀总兵徐永兴以下，死者无算。壬申（初三日），尼堪入衡州，精骑十万，分将援辰州。定国遣张虎助文选，而多张疑兵于河上，若为坚壁不出者。壁门左右弇坑阱，帷濠于边缘，以游骑伏奇兵间道，绕其后，夜火象奔冲其坚，迫之河上，精骑尽覆。

　　文秀入蜀，初克重庆、叙州、嘉定诸府州。吴三桂亲兵逆战，寡敌辄奔，文秀诸将多易之。既克成都，兵益骄，弛不设备。三桂简精卒攻破，降其众，乘胜复嘉定，杀总兵龙名扬，遂拔重庆，杀总兵李廷明。

　　九月，定南将军阿尔津、都统马喇希征广东。冬十月，尚可喜、耿继茂兵克钦、灵诸州。平西王朱聿■〈金与〉率侯伯总兵李元允、张月、周朝、袁胜等降。元允至广州，不屈死。尚可喜分兵克梧州。

　　成功之围漳州者凡七月，援绝粮竭，死者七十余万人。固山金砺会总督刘清泰统大兵救漳。成功攻益急，令周全斌御援兵于龙江之东（城东四十里）。将战，闻砺已潜渡长泰出江东，大惊，成功解围，屯古县黄山，率陈凤等迎砺，战不利，成功退屯海澄，以郝文兴、王秀奇守之，还思明州。

　　永历封定国西宁郡王、双礼兴国侯。三桂破复臣军于保宁城下，复臣与其将张先壁皆死。十二月，江西巡抚蔡士英克安福、永新。阿尔津、马喇希移征湖广。

　　●台湾郑氏始末卷三

　　德清沈云撰

　　乌程沈垚注

　　十年春正月，鲁王在金门，去监国号；成功为树宗人府正旗，月归刍米。三月，遣张名振、陈辉率兵北上。

　　定远大将军贝勒屯齐统兵会阿尔津、韩岱、宜尔德等环攻永州，定国遯去。丙子（初十日），进克宝庆；辛巳（十五日），进宿岔口。

　　初，可望忌定国功高，既封复悔，谗人从欲祸之，故遯去。可望尽收前所复长沙等府县官印，思易置，乃皆弃城走。南宁镇朱养恩等数言宜招定国，不听。壬午（十六日），可望统军自靖州会冯双礼、白文选、马进忠合拒大兵；岱等出奇连败之。可望军不能成列，乃乘莫遯入峒口。

　　夏四月，金砺、刘清泰分兵出福、泉二港会攻海澄，成功遣林察、周瑞防海坛（近福港）、湄州（近泉港），而自屯海澄，王秀奇、郝文兴、陈尧策守镇远寨，甘辉、万礼为援。五月，察先遭风被执。及抟战，砺骑数万不胜，陈魁出奇薄敌营，遇伏，创甚，以甘辉救得免。后冲镇叶章战死，以周全斌代章，杨正摄魁军，复振，城亦旋裂旋筑。

　　砺每攻，辄为镇远寨所挠，亟击不能下。成功令火器镇何明隧濠下空，中实神药火物，勒敢死士持利斧待斫；凡砺兵渡濠先登皆遇斫，后者火发多毙。砺杂散卒遯漳州。秋七月，攻鸥汀寨（澄海县西二十里），斗陈铁虎，不利，师还。八月，永历改封成功漳国公。九月，郝尚久奉永历朔，据潮州，为尚可喜所困，乞援师。成功军至，则耿继茂已破潮三日，遂令甘辉等下揭阳以济军食。

　　十一年春正月，命将扈鲁王谒永历，不达，还驻南澳。永历改云南为云兴府、辰州为沅兴、沅州为黔兴；起刘文秀为大招讨，督诸军东伐。

　　二月，中朝使赉海澄公敕印招成功；成功辞曰：『士卒散多，无土可着，愿还上敕印便』。

　　初，清泰奉密谕察奏，既至，彼称厦门左右故郑氏地，非他僣窃者比；抚臣张学圣、道臣黄澍、镇臣马得功垂涎金穴，乘成功他出，潜师袭取，悉其家资，致郑逆修怨索偿，海疆沦陷。命褫三人及革按臣王应元职，解京严讯。都人士又藉藉道芝龙初居泉之东石，有李习者商贩日本，致累钜万，无子，子芝龙，又为取日本长崎王族女，多载珍奇还东石，富甲八闽，第宅纵横数十里，每出游，从人数百，衣服丽都若一，莫辨畴孰芝龙者。崇祯中受抚于巡抚沈犹龙，进珊瑚高尺余，饰珠龙金碗，为犹龙母寿；犹龙叹啧啧，则复进一树，如前高。制生犀，黄金为甲。因得结海内魁桀及世家纨絝子云。

　　是月，成功遣诸将分攻兴化、漳、泉、福州。三月，亲整舟师攻略崇明、靖江、泰兴，俘战舰数百、械数千，遂耀武于金山，遥祭孝陵而还。

　　时尚可喜专镇广东、耿继茂移驻桂林。定国克复高明，围新会，未下。都统朱玛喇会可喜大军往援。

　　夏四月，成功命泉人戴捷为援剿前镇，统三千水师援定国；攻潮州，破之，以定海李孟弢守知府，防潮阳、惠来。

　　六月，中朝封芝龙同安侯，遥封鸿逵奉化伯。芝豹就抚，官左都督。遣使偕芝龙季子渡齎惠、潮、漳、泉四府备安插兵将敕印抚成功；使者见成功，戒严令先薙发后接诏，成功疑绐己也，论数日不决。使还，成功复书其父曰：『曩岁戊子（顺治五年），王裕使上，闻父被围，后遂不通一介，惧滋累耳。岁壬辰（顺治九年），周继武持书来，不信。先因道路传闻，卒遭不讳，故遣李德走探动静。至于和议，实非本心。自古忠孝不两全、成败不并立，成功何人，顾能兼是。新朝徒以孙可望、李定国、成功三人力扶王室，往来驰骤于滇、黔、楚、蜀、闽、粤、赣、浙、淮、凤、苏、松闲，犄角埶成，卒难力服，乃以孔、尚、耿分藩驻防，与三桂为之竭力。而陈锦授首于东、有德陨身于西，彼复此陷，旋得旋失。计以海澄公四府地相饵，折鼎足之埶，孤孙、李之援。成功方宴使者报恩寺，礼待极隆，而使者哨骑四出，张皇山榖，委诏书于草莽，徒晓晓于先薙发、后接诏，甚无谓也。天下岂有未称臣、轻薙发者？然诺在布衣，往往出肺肝相示，况成功不为利动、不为害怵，磊落作事闻天下；一旦苟且暧昧，不特不见重于新朝，亦且贻笑于后世矣。父寄新朝，所谓中流失船，一瓠千金，其得延今日者幸也。不幸，成功亦唯是缟素复仇，以结忠孝之局，他何言哉！书欲不复，黄六表痛哭极陈，必得一言以为信；用详所以，伏维自重』！

　　秋九月，可喜再破定国军，新会围解。成功大练舟师，备进取。

　　冬十月，漳州守将刘国轩、朴世用等以城降，官国轩护卫后镇、魏其志火武镇、世用木武镇、张世辉监督知府、房星华龙谿知县，周琼等如故。

　　十一月，发水陆师十万应定国，漳属十县、泉属七县先后皆降，以南靖知县李奇生为同知、漳浦知县范进为通判，余守原官如故。

　　十二月，遣甘辉取仙游。定远大将军世子济度统大兵至。

　　是岁，可望出按沅靖诸营，由平越道屯天柱。

　　十二年春正月，辉使陈谦攻仙游，知县陈有虞守不下；洪善穴地实火器裂其城百余丈，遂破，有虞死。

　　永历封定国晋王、文秀蜀王；遣宦者刘玉泛海来告可望与定国不和，可望杀大学士吴贞毓以下十八人。

　　二月，成功置吏、户、礼、兵、刑、工六官，令思明知州邓会领储贤、育才二馆；取士黄带臣、洪初辟等四十人。

　　三月，应定国师失利还，潮州陷。

　　夏四月，筑丙洲新城（同安县南四十里，城周四里）。释林察罪为总督，与周瑞帅舟师勤王；破潮州，复之。闻继茂、可喜击斩总兵廖笃增于玉版泉、追败定国于兴业（县名），分兵克梧州，又连败之于横州等处，遂分兵攻下高、雷、廉三府三州十八县，定国遯南宁（府名），横州等二州四县皆陷。察次虎门不敢进。成功责察观望，命戴罪立功。益以前提督黄廷为帅、万礼为副，率二十镇水陆师赴粤。命定西侯张名振为帅、陈煇为副，统二十四镇入长江前进。洪旭为水师右军、陈六御为五军戎政监其军。中提督甘辉为总督，王秀奇为副，率二十镇继进为援。戈甲耀日，钲鼓阗江。

　　夏五月，都统石廷柱统大军为镇海将军驻防京口，定远大将军世子统大军乘虚攻击，总督刘清泰分兵防要害。遣使齎书招成功，且言大兵云集，后将无及。成功笑不应，厚其使而遣之。

　　甘辉会洪旭舟山乘岑江口（即岑港，在舟山所西北），守将巴臣功（即副将杞成功）坚壁不战。黄廷入揭阳港（俗名牛田洋，在澄海西南四十五里），屯桃花山，潮州总兵刘伯禄驻鹰嘴埔，亦坚壁不出。林胜夜囊土填濠，进破其垒，伯禄遯；揭阳、普宁（两县相去七十里）、海澄皆下，毁普宁城以峻揭阳。

　　六月，芝龙圈禁高墙、芝豹戌宁古塔。

　　都统伊尔德为宁海大将军统满、汉兵抵舟山。

　　永历将军卢明臣、冯双礼分攻岳州、武昌，刘文秀攻常德。宁南靖寇大将军陈泰及护军统领苏克萨哈分徼，大败之；明臣赴水死，双礼、文秀遯。泰穷追文秀，为定国援军所败，陈泰死，都统阿尔津代为宁南靖寇大将军，偕都统卓罗驻防荆州，都统祖泽润分防长沙。

　　成功令兄泰移安平辎重于金门，徙泉属士民渡金、厦，空府藏，堕漳府惠安、同安诸县城，使张英筑沿边炮台，益战舰，从澄世计：北兵利陆战、不利水战故也。郝文兴守海澄，以林其昌为知县，遣英义伯阮骏、总制陈雪之会名振守舟山乌洋。遣李化龙招臣功，臣功降，授铁骑镇，改名臣兴。洪旭、甘辉还次台州港，总兵马信以城降，授中权镇，为征卤将军。秋九月，文兴卒，令王秀奇守海澄。冬十月，名振军次定海关（在镇海县南门外），降其守将张鸿德，授前锋镇。

　　十二月，世子军至泉，因成功退守两岛，复遣招抚，不报。

　　十三年春正月，可喜遣刘伯禄、徐有功克揭阳、普宁，次揭阳城西，为定远军犄角。黄梧诸镇军屯埔上，苏茂欲先迎敌，郭遂第止之曰：『列队过桥，胜则可，却则难退』。梧曰：『战无不胜，何退为』？茂遂逆战，有功、伯禄夹击，大败之，黄胜、林文灿皆死。黄廷急引军转攻伯禄营，伯禄反救。遂第乃以一军免，诸镇皆没。浙闽总督屯泰分兵攻舟山、台州。

　　二月，马信率降将冯用、张洪德谒成功。

　　永历在安龙，可望谋劫驾出降；定国举兵败可望，奉驾驻云南，改滇都。

　　成功令五军总制张英督杜辉、林胜佐廷御伯禄军。

　　三月，名振卒，以陈雪之代。遣马信、洪德助骏守舟山，堵屯泰军。伯禄绝港为营，徼各乡之济廷食者。

　　耿继茂攻定国于南宁，禽辅晟伯李先芳、斩参将杜纪等；定国奔隆安。

　　夏四月，定远军战舰已具，使韩尚亮为前锋，檄诸军会战。成功令林顺等七镇屯围头、陈魁等四镇泊辽罗，泰率舟师为应，万礼等五镇分据高崎、浔尾（皆在海澄县西海）、圭屿（县东北）及海澄诸港，洪天佑、张煌言巡厦门。尚亮出泉州港，顺率火轮舟逆之，陈济、王明伏走舸，凿其楼船，沉溺十数。尚亮却，大军集围头。顺以铁面军据上风扬灰，火弩齐发，大败之。抵暮，风雨大作，满、汉兵播荡不能支。既昏，雨止，风愈暴，北舰不能寄椗，漂失过半。成功令在厦门俘获者，断其掌纵还。先是，有「嘉禾断人种」之谣；「嘉禾」即「厦门」，闽呼「掌」与「种」似，故厌之。或说世子曰：『金门白沙寨为鸿逵栖隐地，出不意攻之，可得也。金门得，则厦门孤矣』。从之。遣王进功潜军驶往。洪旭逆击，顺率八镇军助之，进功溃，遯泉州港。

　　五月，廷军乏食，趋碣石攻苏利；利又坚拒不下，遂还。

　　六月，成功以苏茂轻进覆军，斩之；罚黄梧输铠甲五百，代王秀奇守海澄，王元吉为知县，周全斌为左先锋镇，郭遂第为后冲镇，改名华栋，以忠勇侯陈善守思明州。

　　初，施郎之去也，茂纵之，至是斩茂。诸将以茂功多，有后言；成功乃赡茂妻子，为文以祭，引诸葛忠武斩马谡以自解。梧心犹不自安，遂劫副将郑纯及茂弟明、知县元吉，杀总兵华栋，歼其部众，以海澄降。协将康雄不从，断其手，得坠城出。世子奏梧为海澄公，梧荐施琅为总兵。苏明有母在成功所，成功亦不诛也。康雄、张协请速援五都土城，则大兵毕至海澄，甘辉等议土城已不可守，令康雄、林明保辎重还海门（山，在海澄东北）。成功擢雄左戎旗镇、明右戎旗镇。

　　秋七月，遣黄元佐张进协守铜山（在古雷寨隔海之西，古雷在漳浦县东南五十里）。时以福州无重兵，计潜军闽安，袭福州。遂令甘辉、万礼统杜辉等十五镇北次湄州，命戴捷为向道，黄廷守厦门，洪旭佐兄泰守金门，陈辉统战舰二十泊南山、圭屿。辛亥（初五日），亲帅王秀奇等夺闽安，斩守将胡希孔，生擒百七十余人，遂入南台（亦曰钓台山，在闽县南九里，去建江百步），夺桥（万寿桥，在府南，跨南台江上，长三百余丈）。乙卯（初九日），战桥北，再胜。丙辰（初十日），战于教场，禽延平参将张礼，夺战马二十五匹，遂围福州。分兵东守乌龙江（即陶江），遏漳、泉援师；北守连江岭，遏温、台援师；西绝洪塘水口（府西十里，与陶江通），以断延、建馈运；惟南面近水，不为备，筑炮台与乌楼对冲輣橦城。巡抚宜永贵急出原任布政周亮工、副将王进于狱中，问计；亮工谓：『敌防疏东南，当遣田胜、李武伏军西南，遣王进潜师出鼓山后（闽县东三十里），转六通桥，径攻南台，破敌必矣』。

　　八月己卯（初四日），成功分将克连江（府东北九十五里），而进军来袭，众疑大兵毕至，惊溃；成功不能禁，退屯闽安。定远军侦成功出，命马得功道云霄八尺门（在云霄城南、铜山城北）攻铜山，为黄元所败走。伊尔德败总兵王长树、毛光佑、沈尔序等于大兰山，杀之；连攻定海，败阮思等于衡水洋口。辛丑（二十六日），遂连破陈雪之等于舟山；英义伯阮骏、陈六御、张洪德等皆蹈海死。

　　九月，阿尔津破永历将姚黄于彝陵之蛇退山。冬十月，遂破辰州土司彭宏澍，籍所属三州六司三百八十洞户口降。

　　成功礼官陈宝钥逃泉州纳降，以黄开泰为礼官。以同安死难教谕陈鼎子永华有经济才，命为参军。

　　十二月，攻罗源（西南至连江一百里）、宁德（西南至罗源一百里），定远遣阿格商、巴都来援，成功回思明州，甘辉殿。阿格商追至护国岭，辉使韩英、刘巧伏兵西北山榖中、黄昭伏桥东北，魏其志、陈谦逆敌，佯败，过桥，伏起，斩阿格商。甘辉还战巴都，尽获辎重以还。

　　是岁，芝龙复遣使劝降；复书有曰：『天下岂有无父之人哉！然窃私筹父之祸福安危熟矣。使者重来，良非得已。成功死罪，更复何言！乃所以强忍须臾不即轻身一掷者，徒南望吾君，云天万里，北思吾父，喘息重圜：恐一朝落机阱、饱虎狼，为妇孺之所窃笑，负君父重恩靡有既极耳！若论创业明君招携怀远，则有道矣。汉光武推诚以待窦融；唐太宗于尉迟敬德，朝为敌仇，暮即心腹；宋太祖时，吴越王钱俶全家入朝，两月遣还，群臣乞留章疏封固赐之；岂不诚恢宏大度，能鼓舞豪桀不自已，效章章若斯？必谓以德服天下，唯唐虞、三代独然，与今当事者喜以诈力相尚，有初鲜终，此成功不幸中之于先而决之于豫者，非谓世浇必不古若，亦其性习疑殊也。父长者，不乐以不肖之心测当世；乃今若此，当亦稍稍自悔矣。天实为之，嗟何及矣！世子王、将军、都统、总督、巡抚四集褊壤将三载，劳苦功高。一弄兵于白沙，战舰荡没；再弄兵于铜山，士卒奔溃；舟、台先失，四将来降（巴臣功、马信、冯用、张洪德）；希孔、格商，先后授首。乃一裨将黄梧叛献海澄，遽封公爵；供成功指挥若梧者累计亿千，恐尽天下不足封。其以是为能，诈邪否邪？前者库成栋弑锦首来献，成功即斩之徇，为叛臣贼子戒。窃谓天讨无私，天不变，道亦不变，而顾反之以为教，是诱天下以叛也，诚不知当事者自居何等？且甚危乎其为上矣！本之不持，末焉是议？为天下别顺逆，斤斤以薙发为辞，无论古来圣帝明王未有髡完为教忠孝者；即如姜镶、金声桓辈，孰非薙发称顺而叛不旋踵，殆深奉其教然与？教叛膺上赏，果以叛为顺与非与？夫彼既从其所好所令矣，而又从而诛之，示天下为争此区区一片土，抑何教之未明、量之不广也？漳、泉、潮、惠悬海隅，诚以畀我，完我君臣父子得保一区，如殷巢伯、周箕子休养生息于其闲，彼无此侵，此无彼畔，使中朝永永无南顾忧；成功纵不足见高皇帝于地下，然而涂炭生民，岁月无已，当亦君父之所不忍出此，况乎成败不可必、天命不可知也！誓日指心，有言不再；中肠委折，拜使黯然』。

　　丁酉（二十四日），火药局灾。

　　十四年春正月，永历自滇都以玺书来问，且告议开缅甸为省，以元江土府为总督，不果。

　　定远军分防泉州，大营高济、乌龙江、惠安、卫套、侯官、闽安诸隘。

　　成功督舟师北上，次三都。

　　二月，攻温州金乡卫（平阳县南七十里），守将翟永寿降。

　　三月，使万礼、韩英守闽安罗星墖寨（闽县东）。成功师出镇下澳，遇风还。定国公鸿逵卒于金门，诸镇戒严。

　　夏四月，都统宗室罗托驻防荆州、都统伯佟六十驻长沙。成功使杨廷世、刘九皋请秦王、晋王修好，会师进取。使施举、李顺往浙江，遇定海关军，战死。

　　秋七月，成功舟师出兴化，陈斌、卢谦、余程守闽安。八月，抵海门，攻黄岩，守将王戎执知县刘登龙降。进围台州，巡道蔡琼枝、副将李必、知府齐维番、临海知县黎岳以城降。九月，天台、太平诸县降，令宗维宁说海门卫（台州府东九十里）守将张捷与前所（卫，城北七里）守将刘崇贤，皆降。而都统屠泰会总督李率泰兵破闽安，余程战死；斌、谦率众出降，亦死。成功遣陈尧策守狼崎（山，在闽县东），而自回厦门防御。

　　冬十月，可望攻定国军不胜，遂率妻子及标下总兵、都督等降北，初封义王。遂以洪承畴统军会罗托等由湖广进讨定国：吴三桂会都统侯黑尔根、侍卫李国翰由四川进，都统卓布泰会提督线国安、富喀莽吉图等由广西进，都统济席哈等随罗托由湖南进。

　　十一月，成功师至南澳，攻鸥汀坝寨，屠之。屠泰以舟山不可守，迁民渡内地，迫之海水之闲，溺死无算，遂空其地。成功复分兵屯守招抚。

　　十二月，永历使漳平伯周金汤偕廷世、九皋齎诏至思明州，封成功延平王、泰加少傅，赐尚方剑，便宜行事；王秀奇祥符伯、马信建威伯、甘辉崇明伯、黄廷永安伯、万礼建安伯、陈辉忠靖伯、洪旭忠振伯，余侯伯印数十付成功颁锡。成功率诸将拜受，遂进谢表并会师江南疏，使参军徐孚远随金汤复命。乃设长史、审理、典宝、典仗、典仪、典膳诸官，以王府礼从事。

　　●台湾郑氏始末卷四

　　德清沈云撰

　　乌程沈垚注

　　十五年春正月，多罗信郡王多尼会平郡王罗可铎、贝勒尚善、杜兰、都统伊尔德、阿尔津、巴思汉卓罗等统兵进取云南。

　　二月，延平简勇士力胜五百斤者为亲军。使工官冯澄世造铁甲胄，试以箭，不入；又造铁面，绘如神鬼。每士一人，副二人，执斤斫马足，有进无退，号曰「铁人」。以左虎卫陈魁统之。

　　三月，右虎卫陈鹏败许龙于南洋，俘其众。

　　定国将阎维龙、曹延生攻克广西横州。

　　夏四月，李国翰徼定国军于全州。三桂遣兵克重庆。

　　成功遣杨廷世诣永历告师期。以薛联桂为思明知州，杨来嘉佐黄廷、洪旭佐泰，分镇金、厦，邓会督粮饟。

　　五月，以中提督甘辉统前军、右提督马信统中军、后提督万礼统后军，成功自统大军，凡水师五万、骑射五万、步击五万、游军策应万、铁面军万、猛将数千、战艇数千北上。澄海游击刘进忠率众以城降，授进忠后卫镇。

　　永历宝康侯贺九仪遣将曹友攻宾州，不克。罗托等略下沅靖，进克平越、镇远；卓布泰略下南丹、那地、抚宁各土司，进克独山；三桂等自重庆分击定国、文秀军，连败至水西，皆遯，遂克遵义；别将克开州。

　　六月，延平军攻降平阳守将车任暹、瑞安守将艾诚祥，进攻温州，不下。

　　秋七月，抵洋山。山故有龙祠，过舶必以生羊祭，毕即纵之山上，日久孳乳，群队满山。延平军士竞逐之，成功又不致祭；天朗波平，怪风卒至，战舰自相枞击，义阳王及成功三子睿、裕、温、甲士数千人，皆溺。既祷乃息。遂还舟山，葺战舰。

　　八月，永历仁寿侯谭诣等攻重庆。

　　九月，象山知县徐福率父老迎降延平。时有言北将谋叛者，成功罢贺世明，以姚国泰代；又遣张英谕朴世用、魏其志、李必、张魁悉解兵权为监督，世用愤死。刘进忠因不自安，冬十月率众奔黄岩海门卫纳降；周全斌追至海门围之，进忠突围走，全斌不追，遂据其城。十一月，破盘石卫（乐清县西南五十里），令诸提镇就汛休养。十二月，屯沙关筹饟（乐清县东有白沙岭，岭东有关，即此）。

　　承畴遣攻水西，宣慰司安坤降。定国、文秀入贵州。都统明安达礼、俄罗塞臣、赛音达礼、护军统领席伯臣、车尔布等各统大兵会承畴，分劄贵州防御。大将军多尼会吴三桂、卓布泰于平越之杨老堡，分三道进攻云南。多尼自桂阳入，斩刘将军于安庄。巩昌王白文选遣将焚盘江铁锁桥，尼堪军作浮桥以济。文选拒战松岭卫，不胜。三桂自遵义入，攻七星关，文选屯兵坚守，不下。乃转水西苗猓界，闲道度关袭其后，克之；遂进乌撒。卓布泰自都匀入，抵盘江之罗颜渡口，文选遣将李成爵扼险，沈其船。定国亦率兵来援，屯双河口山顶。而卓布泰军从下流十里取所沈船，乘夜潜渡，袭斩成爵于梁瑞津。遂会诸军四合，张左右翼，夺击定国。定国退守陆格树寨，坚拒。诸军以火器围击，再战再截。定国兵不满千，转战四十余里，左右冲突。大军累万围数十重，而火器热不可执，戈刃交前，百不当一。定国鼓锐奔之，所向腾践披靡，莫敢仰视，遂冲重坚，奔据铁锁桥，则已先焚不可据，乃从普安闲道入云南。三道大军，俱迫滇都。定国、文选扈永历奔永昌。

　　初，孚远取道交趾入安龙；交趾要以臣礼，不可，阻不得前，返厦门。后孚远隐吴六奇所，得全发死；其子归柩松江，未葬，子亦死。

　　十六年春，仁寿侯谭诣攻杀其兄谭文，胁新津侯谭宏降北。封宏慕义侯、诣向化侯；分平西王驻云南、平南王驻粤东、靖南王驻四川。

　　二月，延平还盘石卫调兵。

　　闰三月癸亥（初三日），三桂、卓布泰等攻永昌。壬申（十二日），定国扈永历奔腾越。三桂等渡泸江，定国与忠勇伯窦名望伏磨盘山左右，侦三桂骑至，突出截击，几斩三桂。大军还战，获遯免，而卓布泰八队合围，名望战死，定国突围走石门，扈永历过南甸。追至，定国遣马雄飞、邬昌琦护卤簿先趋孟村，而身自断后。又追及，定国扈入三宣六慰；斩孔廷训（有德子），以谋劫降故。

　　夏四月辛丑（十一日），由蛮漠迁河口，水陆分进，文臣舟从者六百余人、武臣陆从者九百余人，马亦如之。戊申（十八日），舟次井梗，定国遣文选率兵迎驾往■〈口垔〉哇城；为缅人所阻，不为达。时距驻跸处五十余里，文臣侍从皆畏缅人莫敢通。文选既拔营去，庚戌（二十日）舟次沙河口，陆行者至蕴哇对河，距城五六里屯息。缅人疑为变，集众战斗，朱蕴金、姜承德等死者大半，余亦溃散。

　　延平军抵崇明，总兵梁化凤坚守不下；乘风趋瓜州，遣监纪刘澄约提督马逢知为应。令马信、黄安、蔡文、黄昭、蓝衍率锐师居前，周全斌居中，甘辉居左，洪天佑居右，万礼居后，罗蕴章参伍策变，张煌言奉檄传谕。

　　五月辛酉朔，缅王具龙舟鼓乐迎永历，宿卫仅百余人，遂止不出；定国书三十余上，为大学士马吉翔、司礼监李国泰所阻，不报。

　　六月辛卯（初二日），延平军抵焦山，斩巡江营都司罗明升于谈家洲（丹徒县西北六里，有沙洲横列江中），以蔡文守焦山（丹徒县东九里）。令材官张亮率善泅者斩滚龙锁，前军先登，亮围瓜州（江都县南四十里），江防同知徐腾鲸遯，陈泽追斩游击左云龙于大来桥，生擒操江朱衣祚。成功曰：『此腐儒也，纵之』。蕴章督军士焚木浮营三寨，俘斩数千，以刘猷守瓜州、柯平理江防事。庚子（十一日），遂泊镇江南岸，前军屯银山下（府西二里）。守将遥见铁人，骇甚，反走；乘之，遂破其栅。副将高谦出援，全斌为圆陈持盾外向，射之不动，火器冲其中，忽中分若衢，而左右角锐进，裹而截击之，奔殪不相顾。谦逃入城。全斌遂夺门入。谦与知府戴可进等十四员、兵众数万皆降。成功以谦为破卤将军、冯澄世为常镇道、李征为知府、林若霖为理刑。丁未（十八日），荆州卫粮官来降，擢其首为卫指挥使，余量授千百户。太平府守将刘世贤遣使迎降，加世贤镇南将军。己酉（二十日），略取江浦，遣罗蕴章分兵守镇江。芜湖以降书至，遣张煌言守芜湖、韩镛守江浦。仪真吏民迎降，持牛酒。扬州文武弃城逃，吏民来请，遂遣将分守劳民。

　　冯澄世、潘庚钟说成功缓取南京，先设扬、淮、瓜镇重兵，以断南北饟道，扼各路要害，以绝外援；遣使定国会师，则南京可不劳而定也。成功曰：『定国遯走无处所，且万里援师不足恃。大兵分防各省，皆数十万。永历诸将削平，大兵凯旋在即。我分兵以守，埶弱不足当；庶神速取南京，得形胜、守要害，传檄天下反正勤王，定国等不召自至。南都未得，譬诸堂奥空虚，何淮、扬门户之有』？遂使周全斌、高谦益兵守镇江京口，杨朝栋招抚江南，袁起震、徐春招抚江北。有陈文达者，统战舰二百余艘来归，授指挥乡道使。时延平声势大振，旬日之间，江南北相率迎降：府若太平、宁国、池、徽，州若广德、无为、滁、和，县若当涂、繁昌、宣城、宁国、泾、黟、南陵、太平、旌德、贵池、铜陵、东流、建德、石埭、青阳、含山、舒城、巢、沛、庐江、高淳、溧阳、建平、句容，分将抚安，若虞不给。常、镇、淮、徐望风引降，文武弃城奔走者络绎不绝。而内大臣达索为安南将军，会都统索洪、护军统领赖塔等统大兵二十万来援。

　　成功遂进取南京，至观音门（江宁外郭，北面三门，最西曰观音），令黄安总督水师泊三汊河口（三新河口，近草鞋夹通口）。成功由仪凤门登岸（西出从北第一门，在三汊河口东北），率诸将观钟山形势，祭太祖列宗而还（钟山在府治东北十五里）。令甘辉、余新屯狮子山（府西北二十里，亦名庐龙山）；万礼、杨祖屯桥山上，洪天佑为援；马信、郭义、黄昭、萧拱宸屯汉西门；陈魁、陈鹏、蓝衍、蔡禄屯东南隅，结水寨；刘巧、杨正、戴捷、刘国轩屯西北隅，环山为营；而自帅张英、陈尧策、王秀奇、林习山等屯岳庙山，与诸镇营垒云连势结，首尾相迎。

　　巡抚蒋国柱率将士数千骑薄营，余新徼之，大败，单骑遯，复为游卒所擒；见成功，呼万岁，怜而纵之。郎廷佐、管效忠等方议降未决，会崇明梁化凤及参将张国俊、游击徐登第等各率水陆兵数千闲道至。国柱、衣祚依化凤，突围至城下，缒而入，与总督廷佐巡城雉，东北隅敌营少备，闻大兵旦夕将至，议出奇夹击。衣祚曰：『是有门曰神策（在太平之西、金川之东，是年因胜成功于此，改名得胜）』；化凤大喜。

　　秋七月，贵州凯旋，副都统噶褚哈、马尔赛等由荆州浮江赴援。陈魁等逆战，大败之。壬戌（初三日），都统刘之源统水师数万与噶褚哈等合击魁、鹏等众，蓝衍、蔡禄撒油豆敌舰上，而众以矛搠乘之，溺毙过半，水为之塞。甲子（初五日），都统哈哈木等统水陆师会战，余新、洪天佑分兵拒击，张英、林胜督铁人截攻。陆路北师见矢刃不能伤，而斫足竞前莫却，骇避入壁；水师又为天佑等所败。

　　延平屡胜，兵益骄，诸将争功互相讦。成功令：『非有令擅自进取者不为功，越营争胜者功叙本营，他营非危急不得相救』。庚钟谏曰：『将士奋勇贪功，勿苛责以挫其锋。且敌兵已数十万朝夕益至，吾军止有此数，非连营速战、乘胜合攻不可。都城久围不下，或有他虞。诸城降纳不足守，胜则速来，败亦速去。为今日计，不如发令诸镇并力，水师争先取胜，以吾所长、攻彼所短，果能尽覆其水路诸军，歼其渠帅，横江寒隘，则陆路军亦胆落神飞，而后乘锐并力，靡不济矣』。不听。

　　庚午（十一日），达索等大兵继至，分兵会战水营，而分陆路兵渡江攻击。延平诸镇各自为战，势已不支；且北兵蜂集云奔，见胜则进，小败即退，朝夕更代，以逸击劳、以饱击饥、以多击少。如是者旬有五日；延平士卒日疲、器械日敝，气衰粮匮，累败欲崩。庚钟曰：『势急矣！速令并力自全，相机退守，以图再举』。又不听。

　　甲申（二十五日）夜，化凤等率精骑穴城出，攻余新营；北军夹之，遂擒新，尽俘其众。连攻拱宸等营，连破之。及万礼等奉令来援，而化凤已入城去。甘辉及庚钟谏成功退屯观音门，连营合陈，不必待令，争相救护；又不听。

　　乙酉（二十六日），达索统大兵围击甘辉、张英，索洪围击林胜、陈魁，哈哈木等分取姚国泰、杨祖、蓝衍、杨正，而水师诸镇为刘之源大兵所围，桥山寨为赖塔等所围，西北刘国轩诸营为噶褚哈大兵围守，岳庙山诸屯又为马尔赛、张国俊、徐登第据隘环攻。成功张黄盖山上，望大兵无不以三围一、以十并二，神器雷轰，矢石雨注。方急遽不可为计，而郎廷佐、梁化凤各选精骑表里合击，锋锐不可当。乃令庚钟代盖下指挥，自趋江下整舟师合战，而被所焚溺已五百余舰，触折渗损无计算；急帅周全斌、刘猷、杨富冒矢石冲坚力战，拔诸将出排沙屿。瓜镇已破，前降诸府县守者多亡失。潘庚钟、万礼、张英、林胜、陈魁、蓝衍、李必、魏其志力战死军中，甘辉、余新被擒亦死，收残卒亡归者什不二三。成功大恸曰：『悔不用诸将军言，败弃若是』！欲自刭以谢死者；全斌及诸将泣谏乃止。遂缟素哭祭，悲号咽江，躬巡吊恤，抚创痍，遣使奉表永历，请贬王爵。

　　八月，次吴淞港，遣蔡政賫书马逢知所。都统刘之源为镇海大将军，驻镇江。

　　庆阳王冯双礼兵败，走四川，德安侯狄三品执之北降，授三品抒诚侯。济安伯朱养恩等以嘉定州降北。巡抚高民瞻兵克成都。

　　成功攻崇明，梁化凤以炮击死正兵镇韩英、监督王起凤等，遂退。九月，师还思明。前使永历者道阻反命，诸将请仍王号。

　　冬十月，刘猷往温州征饟，遇北军战没。时安南将军达索等移兵福建，由温州进。

　　十七年春正月，遂抵福州。三桂等败定国军于普洱，奏称：『滇南负固有年，一朝戡定，独永历在缅，李定国、白文选分屯三宣六慰等处，窥我边防，患在门户，号召诸蛮，患在肘腋，投诚生心，患在腠理，请大举入缅，以靖根株』。

　　三月，安南军抵泉州，会总督李率泰、提督马得功、海澄公黄梧、总兵施琅，调宁波、温、台各水师，檄广东碣石总兵苏利、南洋总兵许龙、饶平总兵吴六奇，合兵会剿。率泰遣盗持孔雀胆赂成功庖人张德，伺成功宴诸将毒之。德以付亨人王回，回告其父，父曰：『事主而毒之，不忠孰甚』！遽挈回持胆报成功。遂捕德磔之，而厚锡回父以奖其忠。

　　改右提督马信为提督骁骑亲军，与忠正伯林习山守笠屿（即列屿，在同安东南八十里，介厦、金门之中，周二十里）。辅明侯林察总督水师，与中冲镇萧拱宸屯崇武（所，在惠安东南、泉州东），御泉州兵。

　　夏四月，安南进泊围头；即令察等屯刘五店（在同安东），少傅泰与护卫左镇黄安守金门城仔角，五军戎政王秀奇督右虎卫陈鹏、殿兵镇陈璋守五通、高崎（五通岭在同安东南七十里，高崎在五通之西、鼓浪之东、厦门之北、杂浦屿之东南，多大石）。前冲镇刘巧、后冲镇黄昭、左冲镇郭义、援剿前镇林明屯同安港，逆战。闽安侯周瑞、忠靖伯陈辉、护卫右镇郑仁、援剿右镇林顺泊南山麓，遏海澄兵。前提督黄廷、右武卫周全斌统蒙冲二十，载火物而帷之，伏后闲发。英兵镇陈瑞护王侯伯以下细小过笠屿、金门，而空厦岛。成功督五府陈尧策等于鼓浪屿（厦门西北、海澄东北）指挥号令。忠振伯洪旭屯镇海旗尾，往来策应（即岐岛大武口，高千仞，屹立海上，其南十里为镇海卫，在厦门西南，大武山在厦门南对岸上）。癸丑（二十九日）夜，陈鹏约率泰兵出高崎，当迎应，飞渡厦门；率泰喜诺。

　　五月乙卯朔，梧潜师出海门。成功遣尧策约各镇闻炮起椗。尧策到周瑞船，而海门师大至，不及他去。炮击瑞船，尧策与瑞俱死。陈辉督众鏖战，负重创。索洪进同安港（海门在鼓浪西，同安港在海澄东），赖塔鼓温、台水师攻高崎，率泰前进应鹏，达索、施琅统大军继至。成功手旗剑问左右：『流平否』？曰：『平矣』。曰：『平则潮转风随』。令发炮，火艇雍上流，压大军。两岸辘轳竞转，竹緪贯沈树大起。鹏约亲军争登岸应敌，而副将陈蟒性直不可通，故大呼发炮击敌。陈璋奋军钩远斧，近掷瓜炮，敌军蹂践蹈淤淖。鹏愕然计左，则亦麾众助战，率泰落水逃免。达索战舰絓锐枝，半皆沈覆，施琅以小舸援达索闲道遯。成功令何义代己，而自乘飞艇督诸镇合战索洪。泰帅水师镇蔡叶吉由浯屿进发，截温、台斗舰。黄廷等纵火于鼓浪屿后，夹攻赖塔，风起潮涌，烟焰漫天。马信督神弩军围梧，全斌复以竹罂洋炮横击之，梧兵尽覆。索洪、赖塔皆弃军逃窜，北军奔殪，焚溺死者以亿万计，水为不流。成功知鹏有变，密遣洪旭往劳，伏勇士焉。鹏喜未泄，与旭饮欢甚，引鹏送江漘，勇士突起缚鹏，部众大譁，得陈璋、程应璠晓之乃定。成功责鹏交通状伏罪，遂磔以徇。时吴六奇遣将马嵩至潮，为刺客所杀。许龙、苏利闻大军已败，退还。逃帅达索等皆以马得功军获全，得功屯黄崎（惠安东北）不进故也。成功厚恤周瑞等，摺陈莽右虎卫、何仪左虎卫、陈璋宣毅左镇。俘获军实，分赉诸将士，举之数月不尽。

　　六月，尚书车克纳、都统索浑统大军会福州。

　　秋七月，耿继茂移驻福建。都统宗室罗托为安南将军，会大将军达索等相机进剿。

　　成功使张光启如日本乞师。

　　八月，议弃舟山地，明安达礼率满兵还京。内大臣爱星阿为定西将军，征李定国。

　　九月，李率泰奏迁同安之排头、海澄之方田沿海居民八十八堡入内地安插。成功因议取台湾，招沿海之不愿内徙者屯田其中，以益军储。

　　冬十月，鲁王卒，成功与兵部侍郎王忠孝礼葬之金门后浦。

　　十一月，光启使还，言日本上将军不允发兵，助铜嗊、鹿铳、倭刀为备。

　　十八年春正月，成功集诸将议曰：『吾闻台湾北自鸡笼、南至琅峤千里而遥，东自多罗满、西至王城千里而近。风便，自鸡笼、淡水趋福州港口，五更可达；自台湾港至澎湖屿，四更可达（海道不可以里计，舟人分一昼夜为十更，故以更计道远近）。澎湖至金门，七更可达。东北至日本，七十更可达；南至吕宋，六十更可达。中多大谿，流入海，水澹，曰「澹水洋」。鸡笼名东番，亦名北港。有数十社，社大者户数千、社小户数百。俗习走，过奔马。土宜五谷，竹数拱，长十余丈。其镖枪竹铁簇，试鹿虎辄中。后避倭难，稍稍居山后。我太师初辟台湾，事耕植、通商贩，密迩漳、泉，地广而腴。至今为红夷所据，屹然一大部落。我将复之，以裕两岛；进可战、退可守。况兹迁民，播弃失业者多，招之以耕以战，兵食两足，良计之得也』。已而台湾甲螺何斌持地图来献。遂檄南澳陈霸备许龙、苏利，参军蔡叶吉佐少傅泰守金门，郭义、蔡禄往铜山协张进防御，洪天佑、陈辉、杨富、杨来嘉、何义守南日、湄州、崇武、围头，防护金门（金门东北至围头，又东北至崇武，又东北至湄州，又东北至南日），洪旭、黄廷、王秀奇、杜辉、林顺、陈永华及其兄子绳武、冯澄世之子锡范等佐世子经守厦门。而自率弟袭及马信、周全斌、萧拱宸、黄昭等数十镇东征。

　　二月，次彭湖，巡视三十六屿（彭湖岛在台湾县西大海中，西与金门相望，东至府城五十里；三十六屿泛若水中之岛，其最大而居中者曰大山屿，纵横三十余里），分将守之；曰：『此台湾门户是矣。诸将军唯寡人鷁首是向，勿以红夷炮为疑』。抵鹿耳门，成功曰：『此古所谓落漈与』（漈者，水趋下不回也）？使测水，深丈余，额手谢曰：『天兴我也』！潜军循图委折至赤嵌城登岸。斌曰：『速据仓廒，乃以兵进，不然，遽则毁矣』。从之。守赤嵌城酋长苗难实丁遣何机走鲲身请援。成功令诸将持神器傅城，遣通事吴迈说曰：『不速降，皆灰烬矣』。苗难实丁惧，以众降，成功厚赂之，令说揆一王曰：『台湾吾故物，久假当归』。而揆一王已遣酋长英黎三来御，道遇何机，机谓『唐兵实由天下，非倾国以赴不可』。还请济师。成功因得整军速进，径抵台湾。令黄昭伏鲲身尾，杨祥绕出鲲身之左，击其虚而夺之，萧拱宸以水师截其夹板，皆伏以待。全斌速伐大竹，环布革若城，多张旗帜，钲鼓飞卒噪诱而内阱坎焉。盖红夷专恃火炮枪铳，无他长。登高遥望，发大炮轰击，城则偃而复起，屡击屡起，遂尽挟枪铳嗊弩前趋奋击。杨祥自后突起，昭三面蹙之，红夷军全覆坑陷中。而成功速兵夺门，火器奔下，不获前，士卒伤，乃退于七鲲身，垒土石环濠以自卫。

　　是月，白文选密遣缅人齎表永历，议要缅王送驾出，已作浮桥，距行在六十里，将渡，以马吉翔、李国泰挠阻不果行。

　　夏五月，改赤嵌城为承天府，杨朝栋为府尹；置天兴（在今台湾县东四十里）、万年（县东南二十里）二县，以祝敬、庄文烈为知县。黄安、颜望忠等率师继进，授安为右虎卫，招沿海居民之不愿内徙者数十万人东渡，以实台地。

　　初，黄梧艳沿海多富商大贾，劝率泰奏迁海澄内地，民皆破产，哀号自尽。至是为成功所招，梧由是吞噬莫遂，大怨成功，与施琅计闲成功守将。

　　铜山北自金石接浯屿、南自梅岭达广东、西南接元钟所，较诸守者为最要。郭义、蔡禄初约万礼为兄弟，及礼死江南之役，还祀忠臣庙中，首甘辉、次礼；复核礼实逃军后溺死，遂撤不祀，因怀不平。

　　六月，禄遣将陈华、罗栋扬言南洋许龙兵将至，分据要害劫忠匡伯张进欲俱降梧；进佯诺，密与吕簇图义、禄不获，进自焚死。世子经闻变，遣黄廷、洪天佑、陈霸合讨，义、禄遂大掠城中，与察言司薛联桂等由八尺门纳降。达索等统大兵至，则洪天佑、黄元益兵守铜山，不敢进。又恐成功自彭湖夺福州，乃还。梧以招抚都督万仪、万禄等奏入，而急与尚书苏海纳劫掠沿海居民，涂炭殆尽。

　　秋七月，土番阿得苟攘聚众欲救红夷，杨祖与战，败死。成功令黄安、陈瑞设伏诱斩之，躬巡田野，慰抚诸社寨酋长及新迁居民，令皆桉堵乐业。益缮甲兵，坚城守。揆一王自是闭城坚拒，无所得食。

　　八月，梧会苏海纳统兵闲道毁郑氏祖墓，盛其尸置狱中；而芝龙及子世恩、世荫等以冬十月无少长皆弃柴市。

　　十一月，成功令陈广等焚红夷夹板，黄安率众自鲲身合攻，揆一王势蹙，遣通事李仲说曰：『此去荷兰远，不可久驻』。约自仓库外金玉珠宝悉载归，迟将莫及；揆一王与诸酋长如约还荷兰。成功祭告天地山川，置社稷、宗庙、学校，改台湾为东都（今县西南有废城），城曰安平。

　　是月，三桂、爱星阿会师木邦。晋王李定国奔景线，巩昌王白文选遯据锡波江。大军造筏将渡，文选复奔茶山，为总兵马宁等连败，至孟养，文选降，封承恩公。三桂、爱星阿进攻缅城。

　　十二月戊申（初三日），缅人请移跸，皇太后、皇后、皇太子同行，夜渡河。三桂等遂执永历（由榔），杀华亭侯王维恭等一百余人。越年，定国在景线病死。

　　成功杀朝栋及敬，为刻减兵粮故。以郑省英为府尹，令黄安城守抚众、周全斌总督承天府南北路。分地开垦，围生牛而教之耕。乡仍曰社。田仍二十五戈为一甲，三年然后定赋；限沟渠，时畜泄，毋听民兼并买卖。察举孝弟力田及有奇才异能者试用。诸将以时简肄武备，严守望，缉奸宄如律。

　　●台湾郑氏始末卷五

　　德清沈云撰

　　乌程沈垚注

　　康熙元年春正月，成功闻塚兆惨发、父被族诛，擗踊大哭，帅诸将以下皆缟素。

　　二月，命洪初辟等分理社事。成功切齿梧等，未及报，病肝急。或告南澳陈霸有贰心，即遣全斌往击。霸闻之曰：『辨无及矣。中梧等奸计不自察，卒以兵逼，如是而往，众畔亲离无日矣！岂掘塚之应堕地若斯？虽然，霸不忍为梧用也』。乃率诸将遯粤东去。全斌获其子士鳌，复命以杜辉代守南澳。

　　夏四月，兵部司务林英奔告缅事，诸将请更朔号，成功曰：『不可！传闻异辞，审而后发丧，择立宗室之贤者，乃改元朔』。诸将以为然。

　　初，世子经取尚书唐显悦女孙为妇，不相得，私于其弟之乳媪陈氏，生男，诡谓侍妾出者告成功。诸王及邑之大夫皆贺，而显悦责成功书谓：『礼有八母，乳母居一，世子与狎，当何罪』？成功暴怒，即令都司黄毓与少傅泰斩经及陈媪及所生男，并斩夫人董氏，以理内不职也。诸将大骇莫敢谏，少傅与毓议杀陈媪及所生男，而诸王以下合表为夫人、世子请，遂以两级付毓报成功。成功愈怒，解所佩剑促毓诣少傅。少傅令遂见经，经拘毓与众议未决，而参军蔡鸣雷在台行多不法，恐见诛，奔愬经所，已密谕全斌等将至矣，令必尽诛乃已。洪旭曰：『世子不可以拒父、诸将不可以拒君，唯少傅兄可以拒弟』。遂告少傅趋林顺统舟师守大担（屿，在厦门前、同安县东南八十里）。会全斌征陈霸还，黄廷劝世子出不意执之，使黄昌摄其军。成功闻诸将拒命，愤甚，遣洪有鼎驰谕全斌。有鼎至铜山，闻全斌被执，不敢前。

　　五月癸酉朔，成功病，强掖黄安登将台，望彭湖，有船东至否？安曰：『无之。梧、琅奸计，北既赤族，又将灭是。中冓事隐，安见显悦非为梧卖者？愿王勿疑，疑则左右皆义、禄、霸等。父子至亲且若是，他更何以自处』？成功益忿怒，狂走。越八日庚辰（初八日），啮指而卒，年三十有九。弟袭与黄安、马信遣人奔赴金、厦，信恸哭不绝死。众将请袭权政为镇抚计，而蔡云、李应清、曹从龙、张骥谋遂奉袭，告黄安，安持不可。又说黄昭，握重兵拥戴，昭诺，遂与萧拱宸合谋拒经。而袭弟成赐潜军往厦门，道遇许龙兵被执。继茂、率泰遣使招经；经请比朝鲜行事。

　　秋八月，使再来，令先缴所陷州县印，即为奏请。经与泰等议曰：『先王甫荒东土，不幸即世，内靡有定，其何外侮之能膺？惧而受抚，则无以见吾先王，不受又左右无以应敌，不如姑受令焉以缓须臾』；乃使杨来嘉上州县印十五。率泰遂送来嘉北上；且扬言郑泰、洪旭、黄廷等将密献两岛入奏，以闲经心。经竟以两岛属少傅，加全斌为五军都督，率以东征。

　　冬十月，抵彭湖，先遣郑斌至安平告谕，诸将面视莫敢言。独黄昭等拒命，遂进师西屿（彭湖三十六屿之正西屿）。昭率兵守寮港、曹从龙守安平炮台、萧拱宸守洲仔尾，张骥自鹿耳门、蔡云、李应清自赤嵌城合兵拒战。全斌说经乘大雾登岸，背水列陈。骥等闻水声人语，呼噪纵击。经军却，全斌呼曰：『却则溺矣』！诸将奋死前战，溃骥陈；而昭等合师来援，昭先中流矢死，众乱反走，遂乘胜进。日中雾散，全斌持旆周呼曰：『世子至矣』！黄安率诸将倒戈来迎。经免胄吁众出，矢言令郑斌劳袭，至则待之如初；斩拱宸等五人，余不问。偶于黄昭营中得少傅泰与昭书，令奉袭拒经，而自据金厦云；经秘之，初不意为继茂等反闲也。

　　十一月，经与全斌巡南北路。

　　十二月，来嘉还思明，洪旭令仍守崇武，遣使告经。

　　二年春正月，经使颜望忠守安平、黄安督承天府南北路，而自率全斌等还思明，即王位，称永历十有七年。诸将皆贺，少傅泰称疾不至，遣郑斌视疾还，或言来嘉北使还，与少傅往来密甚。

　　三月，王铁佛等攻延、建，率泰会梧等往剿，而梧将有以海澄来献者，经密令诸将整师，泰疑为图己也，载妻孥出泊港口。或劝泰出降，泰曰：『先太师误矣，泰岂再误』！已而知海澄有备，经不果行。经与全斌谋，铸金厦总制印，遣郑斌、吴慎齎赴泰所，言『经已决意东行，两岛唯伯父总制』。泰喜受命，然未敢躬往称谢。其弟鸣骏谓曰：『骨肉至亲，土地重寄，又何疑焉』。泰意稍解。

　　夏六月，经使刘国轩护辎重东渡，鸣骏力劝泰见经，经与之语及成功，相持恸哭，且谆属经理两岛事。越日，置酒邀泰，酒半，经掷杯，左右缚泰出，与昭书示之；泰急切不能自明，遂缢杀之，遣全斌籍其家。鸣骏及泰子缵绪、陈辉、杨富、何义、杨来嘉、蔡鸣雷等文武四百余员、海舰二百余艘、士卒数万奔泉州纳降；封鸣骏遵义侯、缵绪慕恩伯，余各授职有差。

　　秋七月，荷兰揆一王遣通事李瑞乞师于继茂、率泰攻两岛，复台湾故地；乃集众议，或曰：『红毛古不通上国。万历闲尝驾大舰、携巨炮，薄香山澳，求互市不得。海澄奸民李锦引据漳南彭湖屿，侵夺台湾地，筑室耕田其中。天启初，掠渔舟六百余艘役华人运土石筑城。寻犯厦门，泊舟风柜仔，出没浯屿、白坑、东椗、莆头、古雷、洪屿、沙洲、甲洲闲。海寇李旦等复为之助，海警戒严。崇祯中，为郑芝龙所破，不敢窥内地者数年。十年，驾大舶由虎跳门薄广州，主奸民李叶荣交通总兵陈谦为居停出入，为兵科凌义渠所劾坐逮讯，奸民知事不成，复引番入据台湾，郑氏夺复故土。而今引红毛克郑氏，若据台湾要互市，以闲寇掠闽、粤闲，谁复承其咎也』？率泰曰：『谁复为百年计，功罪目前事耳。吾闻红夷去中国绝远，其巨舟长三十丈、广六丈、厚二尺余，树五桅，后为三层搂，旁设小窗置铜炮，桅下置二丈巨铁炮，发之可洞裂石城，震数十里，世传红夷炮即其制也。柁后置照海镜，径数尺，能照数百里。其人悉奉天主教，所役使名乌鬼，入水不沈，走海面若平地。然以舟大难转，其人又不善战，故再为郑氏所败。今若资其所长，先进以挫其锐，继以新降将士，俾力战以树功，而我以大兵承其敝，蔑不济矣』。乃允揆一王为前锋，使提督马得功督降将卒数万继进。经遣全斌督林维等分御诸隘，陈升守高崎、黄廷道南山、林顺道辽罗策应。经自率洪旭、王秀奇等屯大担、笠屿。

　　冬十月，全斌分诸将引战红毛巨艇于沙浅处，焚之过半焉。得功来援，溺水死。林维等追敌及海门，为琅将守备汪明等所徼，战死。继茂帅总兵王进功等截战于云霄镇，全斌败却；闻陈升已降梧、高崎失守，众益溃败。琅统大兵击廷等，不利；复会红夷夹板，以大炮轰击，廷军大败。琅遂乘胜夺厦门。顺等闻升已降，不敢出战。琅、梧合兵进击，斩千余级，遂取浯屿、金门，堕城郭、俘宝玉。继茂遣人至铜山招经，又遣人告洪旭等：有执经献者当封爵比海澄公守泉州。旭谓经曰：『势急东渡，否则变生肘腋奈之何』！经乃遣心腹护孥属先行，且谕众文武：其不顾东迁者听。

　　十二月，蜀中晋王朱宗荡及郝摇旗等皆败。继茂遣将克长腰、东蚶二岛，永历兵部尚书阮春雷、左侍郎张煌言仅以身免。

　　三年春正月，琅遣招林顺，举众降。二月，南澳守将杜辉率众赴揭阳港纳降。宁靖王、泸谿王、鲁世子、巴东王诸宗臣及故臣王忠孝、辜朝荐、沈佺期、郭贞一、卢若腾、李茂春等从经东渡。冯澄世舟至东椗，为其仆所杀。若腾卒于彭湖，经自往祭。以洪旭言，于彭湖姥祖宫左右分营立垒，中置炮台，令薛进思、戴捷、林陞守之；四阅月而代。

　　三月甲子（初二日），周全斌质其子于李率泰而自率将士数万从镇海卫纳降。丁卯（初五日），率泰会继茂、王进功、黄梧统兵至厦门，都督将军翁求多率将士六万降。丙子（十四日），夜半渡海，进拔铜山，降永安侯黄廷、都督余宽以下及兵民三万余口。遂尽驱沿海居民入内地，筑墙为界，纵军士大淫掠，杀人山积，海水殷然。

　　夏四月，经改东都为东宁，升天兴、万年县为州，设彭湖及南北路安抚使，诸将分守土地。庶事悉委陈永华，崇尚儒雅，与民休息，而两岛远近弃兵民众凡四五十万。

　　秋七月，福建提督水师总兵官施琅为靖海将军，进攻台湾，遇飓风还。

　　八月，浙督赵廷臣遣将由悬山、花■〈山奥〉乘渔艇入小港，绕山后突入帐房擒煌言及其党众，得视师兵部银方印一、关防九。

　　七年春，明珠、蔡毓荣与李率泰俱至漳州，使兴化府知府慕天颜持书招抚；经仍以自比朝鲜为请。遣柯平、叶亨入奏，不报。

　　十年夏，耿继茂子和硕额驸耿精忠袭爵为靖南王。

　　十二年春，平南王尚可喜疏请归老辽东。秋七月，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耿精忠并疏请撤藩。八月，尚书梁清标等分往云南、广东、福建经理撤藩事宜。十一月丙戌（二十一日），三桂拘经理侍郎折尔肯等，杀云南巡抚朱国治，自称「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以明年甲寅为周王元年。总督甘文焜自杀，贵州巡抚曹申吉、提督李本深以下皆应。乃停撤平南、靖南二藩；梁清标、陈一炳召还。削三桂爵。十二月甲子（二十九日），偏沅巡抚卢震弃长沙逃，沅州总兵崔世录被执。

　　十三年春正月，四川巡抚罗森、提督郑蛟麟、总兵谭宏、吴之茂以四川降。二月，常德总兵杨宝应、知府翁应兆、长沙副将黄正卿及澧州守将并以城降。广西将军孙延龄杀都统王永年、副都统孟一茂等，执巡抚马雄镇以叛。

　　三月，耿精忠以福建反，总督范承谟死，巡抚刘秉政降。约经统舟师径取南京，与三桂为鼎峙；经告藉漳、泉地以慕军士，精忠不许。郧阳副将洪福以所部叛，襄阳总兵杨来嘉据榖城叛，并遣使告经：仍用永历正朔。

　　夏四月，湖北总兵蔡禄谋以兵应来嘉，不克，诛死。潮州总兵刘进忠以城降。精忠与续顺公沈瑞兵巷战，大败之，遂引兵据守。三桂子应熊、孙世霖诛死。延龄削职、精忠削爵。

　　经遣冯锡范、刘国轩帅师徇漳、泉属县。

　　五月，经至厦门，同安知县邓世茂来迎。海澄总兵赵得胜、同安副将张学尧、游击花尚兰皆叛精忠来降；授得胜左提督兴明伯、学尧侍卫将军。泉州兵逐精忠守将王进、杀总兵赖玉来降。是月，平阳兵执总兵蔡朝佐，与精忠将曾养性合围瑞安。

　　六月，总兵祖宏勳以温州叛，罗清、黄岩、太平诸营相继叛。延龄寇柳州。精忠遣李连、李泰攻建昌、杉关。柯升叛广信以应精忠。

　　甲辰（十一日），经入泉州，以前提督王进功子藩锡为指挥使、何可化为提刑道、王者都仍守知府事。郎中周襄绪等招谕精忠，而尚可喜攻进忠潮州甚急。精忠将李云龙、张雄攻常山、开化，为金华副将牟大寅所败，雄死。乙卯（二十二日），进忠称臣求援，经授进忠右提督定卤伯，遣陈天佑、金汉臣救潮，驻军南门外凤皇洲（一名老鸦洲）；可喜出不意来攻，天佑等俱战没。

　　秋七月，南瑞总兵杨富叛应精忠，事觉伏诛。精忠遣将克石城，遂攻宁都，为游击周球所败。进忠遣将据程乡县，旋为官兵所破。精忠将阎标攻金华，为将军喇哈达所斩。精忠合兵围衢州。八月，又分攻处州、金华、龙游、仙居、诸暨、新昌、宁海、象山、余姚、遂安、嵊县。进忠将刘斌克据普宁。海澄公黄梧率子芳度降精忠；已而复叛，杀其将刘豹等三人，固守漳城。黄岩总兵阿尔泰降精忠。三桂兵陷徽州、祁门、歙县。可喜遣人招进忠，不受，斩进忠副将陈琏等。

　　九月，精忠将王进攻泉州，经遣国轩大败进于陈潼关（仙游县南，接惠安界）、白水馹（惠安北五十里），乘胜偪兴化；别以冯锡范、赵得胜为左右提督攻漳浦，降其总兵刘炎，授前锋镇定卤将军。精忠惧，使张文韬诣泉州请和，以枫亭为界（仙游东南五十里，东北去府城六十里、东南去惠安五十里），许之。来嘉兵攻南漳，败。三桂兵攻袁州。精忠兵据建昌。广西提督马雄、总兵郭义隆降三桂。

　　冬十月，进忠乞援，国轩分兵营新墟，与可喜相持，潮州围解。

　　十一月，三桂兵守七盘、朝天诸关，官兵饟绝，退屯广元。来嘉克陷竹谿中锋寨。

　　十二月癸巳（初四日），陕西提督王辅臣兵叛宁羌，经略英洛遇害，大将军贝勒董额退保汉中。延龄兵攻怀集、钦州。给事中苏拜往招辅臣。

　　十四年春正月，精忠将黎化中与三桂兵合攻连州。乙酉（二十六日），兴安兵变，杀总兵王怀忠。三桂兵据广元、朝天诸关。鄂泰统盛京大兵防守太原。精忠将沙有祥据桃花岭，克处州。辅臣兵陷兰州，巡抚花善奔凉州。

　　二月，经遣何佑攻饶平，获续顺公沈瑞归，授怀安侯。

　　三月，来嘉攻南漳，为总兵刘成龙所败。毕力克图统大兵拒辅臣于大同，辅臣兵连陷定边、花马池。察哈尔布尔尼以兵叛。佟国纲统大兵镇宣府。

　　夏四月，国轩入潮州，使何佑奋击可喜，而自帅骁骑继进，大败可喜于鲎头山，追奔四十余里，斩级二万。因是潮南诸县皆闻风纳降，军声大振。

　　初，黄梧降精忠，封平湖公，而遣黄蓝北使；梧忽见厉击头，生疡死。芳度袭公，恐精忠诛，又降于经，封前提督德化公。至是闻又有贰志，经乃自将南征，将道漳州袭执之；芳度不纳，遣弟芳泰走广东乞援，亦以其多反侧莫应。

　　来嘉与洪福合攻南漳，陷榖城。辅臣兵陷延安、绥德。

　　冬十月，辅臣与大兵战固原，杀副将太必图，提督陈福逃灵州。马雄等攻陷高、雷、廉、琼等处。

　　十一月，芳度将吴淑与其弟潜以城降；经入，芳度投开元寺（府治西北）东井中，不死，出而斩之。斲梧棺支解其尸，夷黄氏无少长皆死，授淑后提督平卤将军、潜戎旗一镇、许赞提学、叶亨知府，守兴泉道。以陈启泰拒精忠死，故礼葬之。

　　十二月，宁夏兵变，陈福死。

　　十五年春正月，以毕力克图镇宁夏。康亲王大兵将至，精忠将邱飞龙等一百五十余员就抚。

　　经遣刘国轩、刘进忠由普宁南路、蔡文、许贵由大埔、程乡北路会攻惠州。三桂兵会攻广州、肇庆。

　　二月，碣石总兵苗之秀降，经授宣毅前镇灭卤将军。

　　三月，尚之信守其父可喜降三桂。镇南将军舒恕等引还。副都统莽依图自肇庆突围走。总督金光祖、巡抚佟养钜、陈洪明、提督严自明、副将王启秀等降三桂。三桂使之信与经通和。经使国轩守惠州、进忠守潮州。薛进思、吴淑统五将军会攻江西；道汀州，袭降精忠将刘应麟，以为前提督奉明伯，遂略下会昌、瑞金诸县。精忠将冯公辅等陷宣平。夏五月，党哈里击走之。

　　六月，图海招王辅臣，降；假靖寇将军，立功赎罪。

　　精忠将耿继善及建昌、新城诸守者皆烧营遯。康亲王知精忠为经所偪，遂檄诸将乘机速进。

　　秋八月，都统赖塔等败精忠将马九玉等于衢州，复江山。九月，胡图等会击，又连败之，复常山。赖塔、马哈达等进攻仙霞关，降其将金应虎，遂复浦城。精忠杀范承谟。赖塔、纪尔他布等克建阳，连克建宁。精忠将王进功、郭炳兴降经，授进功中提督匡明伯，令炳兴守长泰。

　　冬十月，令许耀袭取兴化，以乌龙江为界，马成龙、朱云龙、朱天贵俱降；授成龙援剿左提督靖卤伯、云龙楼船中镇、天贵水师一镇。

　　康亲王师抵延平，精忠将耿继善以城降。精忠遣子显祚纳印迎王师至福州，精忠率诸文武降；还精忠爵如故，率所部从征自效，遂复温州、处州。

　　十一月，副都统雅泰、总兵许贞败耿继善于南丰。

　　经遣许耀袭福州，为都统喇哈达等所败。王师抵乌龙江，或劝耀扼将军山勿使得渡，不听；又请乘半渡击之，不听。既渡，耿兵在前、满兵在后，并力击耀，耀众大溃。经令何佑、赵得胜拒守兴化。时吴淑方由汀州进取邵武。

　　十二月，耿继善弃城走，守将杨德降，授后劲镇。淑兵进攻延平，为副都统穆赫林所败，守将彭世勳以城降北。天大雨雪，淑兵利跣足疾走，因是败溃思归，淑遂弃邵武不守。薛进思在汀州，将弃城走；刘应麟固留且决一战，不听。应麟乃自杀其妾，率妻子奔潮州。

　　是月，三桂杀孙延龄，以其众隶线国安。尚之信遣人诣简亲王营乞降，立功自效。舒恕等击败严自明等于南康。

　　●台湾郑氏始末卷六

　　德清沈云撰

　　乌程沈垚注

　　十六年春正月，大军抵兴化城下。佑中敌闲，疑得胜有贰，使先当敌；战败，佑不敢援。得胜叹曰：『与若共，不亡何待』！乃挽强射数人以死。佑率败军遯还，大军遂入兴化，分下汀州、建宁、泰宁、长汀、宁化、清宁、归化、连江、会昌、新城。

　　二月，林惟仁守周公源口，亦弃营遯。大军攻泉州，守将皆遯。大军攻经新泉；经以诸将皆中闲计，无固志，遂弃漳州及海澄等十县，遯入厦门。

　　三月，王移师潮州，以莽依图为镇南将军会剿粤东，使姚启圣说刘进忠、苗之秀并以原官从征。进忠曰：『我率诸镇皆总兵，今与若敌，其何以率』？寻以伯爵授进忠讨逆将军；进忠遂遣谕惠州陈琏。

　　夏四月，莽依图师至南安，严自明以城降；遂克南雄，抵韶州，傅宏烈迎降，授宏烈广东巡抚。

　　五月，尚之信以广东降。

　　六月，祖泽清以高、雷、廉降，进忠以潮州降。尚可喜卒于军，以子之信袭封平南亲王。授宏烈抚蛮威烈将军。

　　经会文武议弃乌龙江、汀州、邵武罪，诛薛进思、许耀，黜进思兄子常霖，而以全军畀国轩总统，分遣镇将守东石、深沪、日湖、丙州诸澳。

　　秋七月，国轩自惠州攻东莞，将趋广州；之信会大兵围击，大败之，遂克惠州，降琏。有白头贼蔡寅者，自称朱三太子，常率众出没南安、同安闲为经声援。

　　八月，三桂分兵攻韶州、桂林。

　　经遣吴俶会寅据长泰天成寨（县东南三十余里）。九月，提督段应举夜潜军袭破之。

　　冬十月，启圣至厦门，招经受册封、奉正朔、称臣纳贡、通商贩比岛夷例；经以箕子未尝奉周朔辞。乃移诸降将东渡；刘炎不愿东徙，听自就抚去。

　　十二月，遣国轩袭泉州，为副都统杨凤翔、提督段应举所邀，不克。寅应三桂攻钦州，为游击刘士贵败，遯还。韩大任据万安之梁口，应三桂。

　　十七年春正月，舒恕等追败之于鸬鹚寨，大任遯汀州；二月，率所部降。

　　国轩潜军袭玉洲（漳州东四十里）、三汊河（南谿、九龙江会合之所）、福河（府东南四十五里）、下浒诸堡，皆下；进取石马（镇，在海澄北十五里），断江东桥（即虎渡桥，跨柳营江上）。经自将攻泉州为应。黄芳世等御国轩，参将朱起龙等御经。经佯败，坚壁守，而分兵西趋合击芳世，大败之，遂取平和、漳平。金光祖自浔进兵，莽依图自平乐接战，为三桂兵所败。

　　三月，祖泽清闻大兵失利，复叛降三桂。

　　副都统孟安、副将杨壮猷统骁骑援石马。国轩与战，却。经遣将杨宁会蔡寅屯天宝山，而自督诸将急攻泉州。安等还兵围天宝，力战，宁中流矢死，寅遂退壁不出。

　　闰三月，芳世复会兵围寅；寅军乏食，夜突围遯。安等复偪沿海界外居民徙内地，申海禁接济交通。寅乘闲招集得数千人，攻安谿。时侍讲学士李光地以忧居，练乡兵，与知县李钰计破寅。寅蹙降经，授前锋镇。

　　三桂将林兴珠诣安亲王军降，封列侯、授建义将军。

　　芳世会副都统穆赫林攻平和，国轩迎击。经遣寅伏湾腰树而自率奇兵焚其营。国轩乘之，芳世大溃，杂败卒遯；穆赫林遇伏，大惊，三合围取无免者。经故纵穆赫林五骑亡去，乘胜进取潮州。都统雅塔里统大军来援。

　　夏四月，袁本秀据庆阳应三桂。泽清攻电白，败；将军额楚又连败之，克高州。与之信战，不利，遂弃高州。本秀为大将军图海所败，死。

　　五月，总兵马三奇攻经潮州，段应举营祖山头攻国轩，前锋统领希福及穆赫林大军营海门，左右总兵黄蓝统重兵驻海澄饟军为声援。国轩遣羸兵尝应举，而别帅步卒齎火器袭山后；应举军伤火石死者过半，诸军皆遯。守海澄告急，请益兵，将军赖塔帅师赴援。经会国轩并力围海澄，夜掘濠堑数重，通潮水以阻援兵、绝饟道，遣数百人多燃火执帜、伪为援兵至者，蓝等统大兵出战，左右伏起横击，而遥望燃火皆灭，以为援兵尽覆，众大惊，争拥践入城。国轩密遣勇士褫敌衣帜，杂逃军进，焚其刍粮积贮，火光达旦。

　　六月辛未（初二日），赖塔大军欲乘尸填濠以渡，经鼓诸将乘半济掩击，又大败之，赖塔遯还泉州。壬辰（二十三日），海澄破，穆赫林、应举自缢。

　　三桂兵克永兴，都统伯宜理布、护军统领哈克山皆死，遂据河外营。

　　尚之信移镇潮州，总兵班绍明、宋思征益兵守泉州。

　　三桂兵又败硕岱于郴州。

　　经既克海澄，遣祭穆赫林等，收其众三万余人。入海官军死者十余万人，溃者且数十万。遣吴淑等乘势取长泰。经自将围漳州，不克；遂遣国轩攻同安，而自撤围取南安、惠安。

　　秋七月，国轩遇守将王应奎、副将冯昭京拒战，大败之。副都统雅塔里统大军来援，多火器。国轩营软壁，周外深濠阱，若为久计。每挑战，佯败辄走，大军径前奋击；而国轩反在大营后鼓噪驰击，已禽应奎、走昭京，雅塔里急退不得，前队落濠阱，倒戈自乱不能军，乃以数十骑遯，兵仗辎重尽没。南安、惠安闻风皆降。纪尔他布、石调声来援，国轩伏兵徼之，又大溃；副都统岳尔多、马思文路遇经将陈谅截战，亦失利遯。纪尔他布等退保兴化。国轩使人断洛阳桥（泉州东北二十里，跨洛阳江上）。会经将吴正玺围泉州，岳尔多等复率兵来援，坚壁不战。时提督侯袭爵、总兵马三奇守潮州，遣兵来援。总督姚启圣遣总兵林贤潜军攻克平和。

　　八月，贤败楼中镇萧琛于定海（所，在连江东北八十里）；经遣陈谅拒贤。辛未（初三日），三桂病中风噎鬲，有犬登其案而坐，病甚，口不能张，手书「永明」字。庚辰（十二日），下痢。乙酉（十七日），死。马宝、胡国柱立其孙世璠。

　　九月，贤兵进攻同安，巡抚吴兴祚帅标兵赴援，攻复永春、德化。启圣会平南将军赖塔督大兵进攻国轩。国轩攻泉益急，而萧琛遣人驰报将军喇达哩、提督杨捷统满汉兵、兴祚帅闽安水师并至，众将士益惧。国轩恐内变，遂断南门二桥遏追兵，全军道南安金鸡桥、雪岭抵同安，知琛妄报，以告经，遂斩琛，流其妻子于淡水。启圣等遂入泉州。兴祚募水师遣贤统以出海。经遣蔡冲琱御之赤澳，大战，却之。兴祚因请仍置水师提督以备水战。大兵遂克同安。启圣以多金赂国轩左右廖琠等令为之闲，而自督捷等会赖塔围国轩于蜈蚣山，大战，败之，斩四千余级。国轩退据长泰、江东、窥漳州。

　　冬十月，启圣伏卒深箐，中设营垒，躬帅捷等挑战；三战三却，国轩尽锐前进，夺取其营，捷等佯遯。国轩方据营安抚，夜半伏卒突起，启圣、捷还军掩击，国轩军大乱，遂乘马浮水遯。镇将吴正玺等战死，廖琠等及众一万二千余人皆降，大军入长泰。国轩既去江东寨，退保三汊河、观音山诸处。

　　十一月，启圣修江东杉桥，开修来馆以招降者；与兴祚日出金币、纵闲使，归则隆礼甘言，立请封授无吝色。至十八年春正月，凡招抚蔡冲琱等及军士一万五千余人。援剿左镇陈谅袭破官兵于定海。甲寅（十八日），国轩攻长泰，副都统纪尔他布会兴祚夹击，大败之。

　　三月，侯袭爵败杨金日等于山头仔。喇达哩破东石寨，陈深战死。

　　夏四月，国轩屯玉洲，吴淑屯萧井寨相犄角。丁丑（十三日）夜，大雷雨，淑为寨墙压死；国轩驰往恸哭曰：『是又断吾一臂矣』！

　　五月，国轩攻江东桥，将军赖塔统大兵迎战；转战及潦洼处，国轩豫布竹签、铁蒺藜泥淖中，而长兵钩距，环偪推引，北兵人马颠蹶不支，俘斩万余。兴祚遣将陈亥来援，国轩乘胜连大败之，降亥及其众八千余人，而不省其诈也。及暮，启圣遣总兵王英统轻骑五千援；至时，经方闻捷，大喜。行人司傅霖谏经：『夜半子时，癸亥晦，刘将军营离方己巳，敌乘贪狼，将有大败，速遣黑衣军三千由干方进援，缓且无及』！从之。经既遣吴潜、江胜前进，而降亥之捷再告。霖曰：『殆矣！亥佯降，将及其名之时而内变也！速济师为援而后可』。施凤曰：『刘将军不胜则降速，胜则降迟，不始终为郑氏也』。霖曰：『救败如救焚，王速出令。霖请以全属任将军无他』。经乃分四将各帅精骑伏要害遄进。陈亥请国轩，愿以所部当先自效，许之。临敌力战，斩数十级，奔之，尽获其辎重，还置营后。又使告捷于经。霖曰：『癸亥，坤五也，是于象为火，有大车以载火器也。焚如弃如死如，急使者还报无及矣』！夜半更食将毕，火发营后，毒焰冲士卒若醉。国轩急令将士持缾缶伏面，各厉兵速骑。而亥所部卒奋起，英遏营，矢石雨注，众大惊窜。国轩帅诸将突围，莫可出。忽西北角■〈言乎〉噪震击，益惶急，以为官军重集也；则潜、胜皂旗、黑盾、倭刀、背强弩三千人至矣。亥众向之，皆披靡。国轩遂激众奋勇鏖战，竟斩亥头，溃西北出，潜、胜断后。赖塔追奔十数里，遇王隆、曾瑞等伏兵，遯还。英收亥散卒并所部得万余人，追潜、胜截战，遇江机援兵横击，国轩还救，围英，大败之，英突围遯。散卒复集，得三千余人，奔溃饥敝。将曙，小休；而邱辉阑击，不得退，乃与亲军数骑间道遯去，所部皆没。启圣、兴祚益纵赂广间，略诱经、国轩左右。

　　十九年春正月，祖泽清及子良楩伏诛。

　　二月，杨来嘉乞降。启圣会水师提督万正色出闽安、兴祚会宁海将军喇咯达、总兵王英等自同安分三路并进。经分命诸镇将防御，人莫有斗心。乙丑（初五日），国轩率三镇拒海坛，正色麾众大破之；国轩力整营垒为自守计。癸酉（十三日），启圣会平南将军赖塔统水陆军七道并进，守将皆闻风纳款。丙子（十六日），水师将军朱天贵自海坛遯还，劝经速渡台湾为上策。丁丑（十七日），国轩遂弃海坛，与苏堪、陈昌分守玉洲、石马、海澄，天贵守平海屿，经与施凤守铜山，左武卫林陞等分守湄州、南日、平山、崇武诸屿，江机等分守金、厦左右十九寨。戊寅（十八日），平南军径取铜山。凤等思内应，执经以献。凤故经所最亲信者，傅霖密告经，经急执凤等诛之。然顾左右皆莫测，遂弃铜山，遯厦门，诸将降去。同日，启圣抵海澄，堪、昌皆开门纳降。国轩遯厦门见经，相持恸哭；出启圣、兴祚招书先后数十道，曰：『诸将皆如是，奈何』！庚辰（二十日），康亲王帅玉洲等降将为先道，进取金门、厦门。平南军还屯潮州。辛巳（二十一日），正色破天贵于平海屿；宁海军分克南日、湄州、崇武诸屿。壬午（二十二日），经率诸心腹乘舰东渡，尽以两岛委国轩、天贵。甲申（二十四日），王师克云霄，英等破海门。

　　三月庚寅朔，启圣督总兵赵得寿、黄大来会平南军分攻湾腰山、观音山、展旗等十九寨，皆破。己亥（初十日），兴祚督王英等会宁海军进攻厦门；五营将军江机等争先迎降，国轩手刃数人不能止，仅与天贵等出战，士卒不用命，天贵负重创先遯。启圣会诸军竞进，众益溃叛。国轩夜弃厦门，退泊辽罗；文武千余员、水陆兵数万出降。大军遂取金门，俘获无算。启圣、兴祚并叙功予世职：启圣加太子少保、兴祚擢两广总督。

　　夏五月，天贵穷蹙乞降，启圣待之有加礼，表为浙江平阳镇总兵。复遣人持书币招国轩。谢使者曰：『善报熙止，努力事事，勿复以国轩为念。海水若涸，我心则降。士为知己者死，国轩受延平两世信任，无有贰参。且天下多才，何汲汲于二姓臣是贵？若天不殄明，延平再振，国轩敢不束矢操戈，追随熙止以畣嘉贶也』。

　　六月，东渡见经，经惘惘病若失，政无巨细委冯锡范。锡范，澄世子也。经初娶唐氏，妒悍无子，妾林氏生男克■〈臧上土下〉，唐嫉谓非经出，欲害之，经乃秘之他所。他妾再生男，则又告，显悦以为私乳媪所生，遂构大难，几灭族；实则夕御更迭，虽经与董夫人莫察也。克■〈臧上土下〉娶陈永华女，台湾新辟，倚永华综览，上下晏如。经既西渡，克■〈臧上土下〉监国，性精毅，诸将严惮似成功，永华时以宽济之，十数年生养恬谧，经得以无东顾忧。唐氏死，经再娶锡范女，生子克塽。两岛既失，经东归忧愤，遇事辄暴怒少可似成功。当日老成，若永华等皆物故。锡范因柔佞取媚，遂窃柄政，擅威福。经病迷眊，益构煽帷幄闲，肺腑大臣皆侧目。国轩知事不可为，经又无能与语，他多新进，难深结，徒日与左虎卫何佑、行人傅霖辈相向叹恨而已。

　　二十年春正月，经病卒。时成功子聪等九人、孙克弟克■〈臧上土下〉举等十人，克塽年十三，最幼。锡范构诸将及聪等畏克■〈臧上土下〉严，以克塽幼懦易与，遂白董夫人：『克■〈臧上土下〉非经出』；驰收监国印，执幽别室，夜拉杀之，妻陈氏自缢死。遂立克塽，称永历三十有五年。董夫人忧恚成疾，夏六月卒。锡范封忠诚伯，摄行政事；畏国轩，封武平侯，晋镇国公。何佑谋杀锡范，不得闲；诸将各怀异志。启圣因遣使吊丧，阴以多金赂左右，使为闲。而密陈规取台湾事，复施琅为水师提督，以计诱行人傅霖杀之，以忠谋郑氏故也。

　　秋七月，改万正色为陆路提督，会琅及将军、总督等进取彭湖及浯屿，遇国轩大战，正色军先败遯去。吴潜追至嵩屿（海澄东北），又败之。国轩窘琅于嘉禾，几获琅。而启圣先在丹霞降建威后镇朱友，使向导前进援琅，琅得跳海门。启圣复为琅陈请，使守水师如故。

　　冬十一月，大军平云南，吴世璠自杀；戮其尸传首京师，降其将方光琛等。

　　二十一年春正月，分三桂骸骨于各省，枭世璠首级。耿精忠、刘进忠、徐文耀、王世瑜、白显忠、江元勳、曾养性、王振邦、蒋得■〈车宏〉凌迟枭示，巴养元等五人斩枭示，夏国相等凌迟，精忠子显祚、黄国瑞、林芳孙、廖庭云、李似桂、夏季旺、吕应斗、武灏、司定猷、沈伟、郭景汾、罗万里、祖宏勳、陈仪、陈斌、吕八及提督李本深、其孙象干、象坤、其弟子济祥、济民、张国柱、高起隆斩决，余交内务府入旗。

　　启圣督水陆军出定海所，风逆回厦门。与琅计进取；琅曰：『海洋呼吸须时，攻台湾宜候寒暑均平，西南风便而后可。此专责琅，奉公指挥足矣。公先伐谋，俾其携贰，琅承命一举扫荡力耳，何烦过计』。

　　夏六月，国轩大修战舰，缮甲兵。锡范笑曰：『吴、耿、尚三王皆靡，延平乃赖公独存』。国轩曰：『东宁地什汤、武，沃壤宜耕，榖蔬果实，少歉多丰；又有糖盐竹木之饶。交市商舶，鹿麝、珍禽、名材、异卉、皮甲、铜铁，不可胜用；练卒百万，缮舰数千，铳炮、神器、硝磺、怪药，不待他求。环海依山，天限莫入。见利则略地进取，沿海皆通；无利则坚守力农，人人自给。幸投天隙，以图霸王，举天下无足抗耳。若夫天命靡常，人心鲜固，内忧外患交讧洊乘，则桀、纣富有四海，亡可翘足待也』！

　　冬十月，国轩屯彭湖，筑炮城十余所，扼诸险隘。

　　二十二年春三月，何佑城淡水；时启圣谋自北来袭，故备之。

　　夏五月，琅统舟师集厦门，总兵朱天贵、林贤泊铜山。六月壬午（十一日），琅会诸军夺猫屿、花屿。丙戌（十五日），屯八罩屿。启圣驻厦门督饟。国轩在彭湖分左武卫林陞等守鸡笼屿，吴潜援八罩不克，死。丁亥（十六日），先锋游击蓝理以鸟船先进，国轩奋击，尽没其船，禽理，遂击琅楼船，亲搏战，射琅，中其一目。左冲镇杨德纵琅，遂遯。天贵以火器锐奔国轩，鏖战良久，天贵中流矢伤腕，乃遯。戊子（十七日），琅退屯八罩。国轩帅陈启明、王隆、曾瑞、江胜分屯虎井（在八罩西，八罩在彭湖大山屿南）、桶盘二屿（鸡笼在大山屿西、西屿南，桶盘在西屿西），而自将攻琅，与贤等力战，自辰至午，国轩负重创退。琅遂麾诸军夜进，乘风焚杀。己丑（十八日），二屿尽失。庚寅（二十日）旦，琅遣人持书来招，且视疾；国轩报曰：『尊侯仕明游击，亡归延平，复主逋逃，臣事三姓，此足下智若转圜，勇于舍旧，捷出寻常万万，猥欲策驽末步骥尘，殷殷意厚，敢不拜嘉。国轩老矣，君存与存，君亡与亡，若一旦背而他之，卒然反噬，虽犬马有不忍为，而谓国轩不犬马若也？诘朝相遇，不尽欲言』。辛卯（二十一日），琅持书币招锡范及诸守将。壬辰（二十二日），启圣使者又至，诸将皆不欲战。国轩曰：『以功，则三桂莫大，然以撤藩窘死，他皆歼殄，唯琅与天贵■〈厂外勤内〉存，假以毒我。海氛朝以靖，两人夕以诛耳。且两军杀掠相当，胜败未卜，何馁然即欲投烬若斯？愿共诸将军决一死战，以定去就何如』？皆曰：『唯命』。癸巳（二十三日），琅遣战舰百余分取鸡笼屿、四角山、牛心湾，而自将大舰五十六居中、八十舰居后，径攻彭湖。国轩悉众逆战，乘西北风大起，击沈其大舰数十，天贵中炮死。日午，风反南，琅大呼锐进，贤继合攻，波涛沸天，士皆股栗。国轩疾战不支，诸将莫进。琅会诸军围击，气益厉。国轩大败，乘走舸从吼门遯；杨德先以部众降，陈启明等四十七镇将皆死，彭湖遂破。旬日闲，凡丧偏裨三百七十余人、士卒一万五千余人、战舰二百余艘，军械辎重无算。琅给降卒衣冠、廪饩，还招台湾人众。

　　锡范首倡议降。国轩与明宗室王等力不能沮。琅方书咨圣，以台湾水道纡回，且炎酷，士卒不耐，计俟八月后乘北风行；启圣谓乘胜进击，可旦夕下，遂赉功赏银一万两，增火器弓弩甚具，趣琅进兵。兵未发，而锡范先遣郑平英等约以秋七月甲申望日诣降。宁靖王术桂，自以明宗室义不可辱，举王印授克塽，具冠服，拜天地二祖列宗，率妾袁氏、王氏、秀姑、荷姐、梅姐皆死。锡范、陈梦炜齎降表册印，籍土地府库军实以献。

　　八月庚戌（十一日），琅自彭湖进发。壬子（十三日），入鹿耳门，抵台湾，晓谕安抚，颁赦诏。克塽率聪等六人、克举等八人、诸公侯伯以下，尽以其属归京师。其降卒愿归农家听。琅封靖海侯。

　　明年，设台湾巡道一，知府一，知县三，台湾、凤山、诸罗总兵副将各一，兵八千，彭湖副将一，兵二千。

　　克塽至京，隶汉军、封公爵，国轩顺清侯、天津卫总兵，锡范顺清伯，何佑梧州副将，余各封赏有差。

　　后六年，以成功受封明室，非他僭窃比，令与其子经之丧归葬南安。

　　郑氏自芝龙至克塽，凡四世。台湾自成功建国至归入版图，凡二十三年。

　　闲亭子曰：世言郑氏之先，遇异人指一葬地，名「五马渡江」；又传万历中雷震一石，有「草鸡夜鸣，长耳大尾」凡五十六言，以为郑氏兴亡之谶。辞甚俚鄙，疑好事者所为，余故不载。夫芝龙起于海角，糜烂东南；受抚之后，翦除群盗，其功有足录者。逮援立唐藩，拥兵骄恣，首鼠两端；王师甫临，反颜归命，为臣不忠，终被诛戮，固其宜也。成功生有异征，虽桀犬吠尧，而翊戴明室至死不贰；易所称干父之蛊者，岂其人乎？瓜州之役，向使胜国有人，出洞庭、下江南，首尾相应，岂易仆灭？即不然，而坐据淮、扬，分兵略地，南北之势忽焉中断，事犹未可知也。天命有在，既非知力所能争；旋师海外，肇启东土，辟番夷为郡县，易鳞介为衣裳，劝学屯田，规模宏远，求诸史册，几难数觏。昔项羽以盖世雄才，战无不胜，垓下一战，遂至灰灭；以成功方之，殆未知孰为优劣矣。子经下士礼贤，恂恂儒雅，而衅出衽席、变起萧墙，得国之始亦已多故，况复轻信间谍，自残股肱，以致两岛沦没，人心瓦解。值耿藩构乱，略有数郡，爰及末年，得不偿失，延平之业衰焉。克塽童稚，政在外戚；嗣位未几，遂为俘虏。昔红夷有众一旅据守安平，攻围期年犹不能克；今彭湖虽破，全台南北固无恙也。而旬日之间，国祚倾覆，传曰『天之弃商久矣，君将兴之，弗可赦也已』；其是之谓乎！

　　●跋一

　　台湾郑氏始末六卷，家间亭孝廉所著书也。余以海岛洲屿，名目错杂相混，因取方舆纪要、水道提纲、一统志等书附注于下，以便省阅。有讹误者，即以己意辨之。

　　戊戍（光绪二十四年）新秋，南江渔父沈垚。

　　●跋二

　　台湾郑氏始末纪六卷，德清沈云撰、乌程沈垚注。摭拾详尽，信而有征，足备史家之参考。

　　成功父子辟地海外，自保一隅，延及三世，有明遣老矢志不食周粟者类皆航海东渡，往依郑氏。台湾文化之盛，与各行省相埒，皆郑氏先导之功也。

　　家厚堂教谕坤于道、咸间有传经堂丛书之刻，经、子而外，旁及史类；未蒇事而遭乱，板毁，书目亦不及刊。故传经堂一书，外间绝少流传。同邑刘子翰怡，以表扬前哲为职志，因检寄传经堂已刻本十余种。翰怡深赏是书，先行付梓。

　　慨自甲午（光绪二十年）一役，台湾为日所得，其地不复隶我版图；读是编者，当益增河山今昔之感云。

　　庚申（民国九年）孟秋，吴兴凌福镜用臧氏跋。

　　●跋三

　　台湾郑氏始末六卷，沈云撰、沈垚注。云字闲亭，德清人，道光甲辰（二十四年）进士，官广西兴安知县。尝取闽人江日升台湾纪事四十九篇，参考他书加以润色，自天启甲子岁（四年）郑芝龙倡乱、至康熙癸亥（二十二年）其曾孙克塽投诚而止。子敦又以海岛洲屿，名目错杂相混，因取方舆纪要、水道提纲、一统志等书附注于下，以便省阅。有讹误者，即以己意辨之。

　　是书于成功江宁一役骄矜取败，他书不若此本之详；八罩一役，蓝理重伤，此本以为禽理亦误。盖首尾全备，瑜多瑕少，故重刊之。

　　岁在屠维协洽（己未，民国八年）季秋朔霜降日，吴兴刘承干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