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法戒录 (清)陈弘谋 辑
●目录
序
卷之一
卷之二
卷之三
卷之四
●在官法戒录序
天下之人无过善不善之两途而人之慕乎善而远不善也则不外于法戒之两念予有四种遗规之刻盖冀天下人无男女少长贵贱贤愚均有所观感兴起见善者而以为法见不善者而以为戒也云尔既又思之人有在四民之外势所不能无而又关系民生之利害吏治之清浊不可以无化诲者则官府之胥吏是也古者三百六十之属皆有府史胥徒府掌廪藏者即今之库吏也史掌文案者即今之吏典也胥即今之都吏为徒之什长徒即今之隶卒也是为庶人在官其禄同于下士其田在远郊之地充人掌之春秋月吉读法书其孝友睦婣得与于乡举里选之列故当时僚隶舆台之守法循分岂惟风俗之醇抑上之人教养成就之有其具也秦燔诗书人以吏为师汉制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许为吏当时刻史守相自辟其属恒求其贤者以为吏而进达之而吏亦皆朿身自好以蕲不负上之知故一时名公巨卿起家掾吏者不可胜纪两汉吏治最为近古非由吏之得人而然乎魏晋而后流品遂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吏始不得与清流之班沿及隋唐以降科贡之势重而吏之选益轻矣然国家设官置吏官暂而吏久也官少而吏众也官之去乡国常数千里簿书钱谷或非专长风土好尚或多未习而吏则习熟而谙练者也他如通行之案例与夫缮发文移稽查勾摄之务有非官所能为而不能不资于吏者则凡国计民生系于官即系于吏吏之为责不亦重乎而为吏胥者类皆有机变之才智不能安于畎亩耕凿之朴以来役于官因盘据其间子弟亲戚转相承授作奸犯科相习熟为固然而不知礼义之可贵为官者亦多方防闲之摧辱之几若猛兽搏噬之不可驯扰夫防之愈严作弊亦愈巧摧之愈甚自爱之意愈微将嚣然丧其廉耻之心以益肆其奸猾狡黠之毒官吏相蒙国计民生于焉交困而贪昧陋劣之员受其牢笼牵鼻沦胥以败也又不足言矣昔刘晏以吏人不可用谓吏无荣进则利重于名我国家立贤无方吏员一途咸有进身之阶惟其才之所宜未尝限其所至则固有荣进之可期矣即或不尽荣进而其爱一时之小利必不如其爱身家子孙之大利更不如其畏身家子孙之奇祸今试语人以于公治狱之阴德而子孙驷马高车充溢门闾未有不欣然慕效者也语以王温舒舞文巧诋奸利受财而鼻至于五族未有不悚然易虑者也特无以提醒之迁善远罪之良心无缘而动耳上以君子长者之道待人而人不以君子长者之道自待者非人情也矧吏胥多读书识字粗知义理习典故明利害视田野之愚氓闺门之妇孺其化诲当更易易为官者方日资其心思才力以成其政治而顾视为化外之人不一思所以化诲之听其日习于匪僻于心何安而于事又宁有济乎余于听政之暇采辑书传所载吏胥之事各缀论断裒为四卷名曰在官法戒录广为分布以代文告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观是录者善恶灿陈荣辱由巳何去何从必有观感而兴起者矣
乾隆八年夏四月粤西陈弘谋题于豫章使署
●在官法戒录卷之一
粤西陈弘谋榕门编辑
昆山葛正笏搢书
长洲张凤孙少仪同订
临川李安民书臣参校
总论
◆总论
太公阴符曰。治乱之要。其本在吏。吏有重罪十。一、吏苛刻。二、吏不平。三、吏贪污。四、吏以威力胁民。五、吏与史合奸。六、吏与人无惜。七、吏作盗贼。使人为耳目。八、吏贱买贵卖于民。九、吏增易于民。十、吏震惧于民。夫治者有三罪、则国乱民愁。尽有之、则民流亡而国不可守。又曰、为吏守职。为民守事。各居其道、则国治。国治、则都治。都治、则里治。里治、则家治。家治、则善恶分明。善恶分明、则国无事。国无事、则外不怀怨。内不徼争。 【后汉书注】
周官自府吏胥徒、以至鄙师县正之属。皆所谓吏也、太公所言十重罪、已尽后世作吏之弊。天下治乱。实基于此。为吏者、当知已与命官、虽有尊卑、其为民生休戚所系则一、不可不自勉也。
王仲宣曰。大凡执法之吏。不窥先王之典。缙绅之儒。不通律令之要。彼刀笔之吏。岂生而察刻哉。起于几案之下。长于官曹之间。无温裕文雅以自润。虽欲无察刻、弗能得矣。竹帛之儒、岂生而迂缓也。起于讲堂之上。游于乡校之中。无严猛断割以自裁。虽欲不迂缓、弗能得矣。 【本集】
为吏者。熟悉律例。可以断狱决疑、此用其所长也、若用以舞文、或务为深入、则流毒便不可当、非法之有弊、乃心之无良也、可弗戒与。
范蔚宗曰。曾子云、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衿而勿喜。夫不喜于得情、则恕心用。恕心用、则可寄枉直矣。夫贤人君子断狱、其必主于此乎。郭躬起自佐史、小大之狱必察焉。原其平刑审断、庶于勿喜者乎。若乃推已以议物、舍杖以探情。法家之能庆延于世、葢由此也。 【后汉书郭躬传论】
狱吏虽微、而其操生杀之权、与大吏等、且凡狱之成、皆以初上之狱辞为据、轻重出入之间、尤不可以不慎也。范史论郭氏之兴、而归本于察狱平刑、哀衿勿喜、其所以示劝者深矣、
刘公非曰。东西汉之时、贤士长者、未尝不仕郡县也。自曹掾、书史、驭吏、亭长、门干、街卒、游徼、啬夫、尽儒生学士为之。才试于事、情见于物、则贤不肖较然。故遭事不惑。则知其智。犯难不避、则知其节。临财不私、则知其廉。应对不疑、则知其辩。如此、则察举易、而贤公卿大夫、自此出矣。 【文献通考】
曹有东西曹、功曹、贼曹、诸名。如今之各房科是也、掾者、属吏之称、书史、主录记、驭吏、驭车者、亭长、收捕盗贼、游徼、循禁奸盗、啬夫、主赋役、平争讼、街卒、如今之巡兵、门干、门下办事小史也、此皆近世所称为贱役、而古昔则儒生学士、往往为之、诚以人之树立、各视其志、不系乎职之贵贱耳。汉公卿多起小吏、而两京人才之盛、吏治之隆、后世莫能及、岂不可慕而可法哉、
蘓东坡知徐州、上言。汉法、郡县秀民、推择为吏。考行察廉、以次迁补。或至二千石、入为公卿。古者不专以文词取人、故得士为多。黄霸起于卒史。薛宣奋于书佐。朱邑选于啬夫。邴吉出于狱史。其余名臣循吏、由此而进者、不可胜数。唐自中叶以后、方镇皆选列校以掌牙兵。是时四方豪杰、不能以科举自达者、皆争为之。往往积功以取旄钺。虽老奸巨盗、或出其中。而名卿贤将、如高仙芝、封常清、李光弼、来瑱、李抱玉、段秀实之流、所得亦已多矣。今世胥史牙校。皆奴仆庸人者。无他、以不用故也。今欲用胥史牙校、而胥史行文书、治刑狱钱谷、其势不可废鞭挞。鞭挞一行、则豪杰不出于其间。故凡士之刑者不可用、用者不可刑。臣愿陛下采唐之旧。使监司郡守、共选士人、以补牙职。皆取人材心力、有足过人、而不能从事于科举者。禄之以今之庸钱、而课之镇税、场税、督捕盗贼之类。自公罪杖以下、听赎。依将校法、使长吏得荐其才者。第其功阅、书其岁月、使得出仕、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朝廷察其尤异者、擢用数人。则豪杰英伟之士、渐出于此途。而奸猾之党、可得而笼取也。 【本集】
文武异才、各有所托而兴、自古流品、诚不足以限人也、今世吏胥、多由读书未就、执事公门、未尝非士类也、及以吏员入官、为守令、为监司、未尝限其所至、与唐宋流外官之制不同、有志者、正可乘时自奋矣、若夫鞭挞之施、视乎其人之自爱与否、人果有心向上、必能守法远罪、又何必废刑、而后士有可用乎、
东坡论积欠状云。凡今所催欠负、十有六七、皆圣恩所贷矣。而官吏刻薄、与圣意异。舞文巧诋、使不该放。大率县有监催千百家、则县中胥徒、举欣欣然日有所得。若一旦除放、则此等皆寂寥无获矣。自非有力之家、纳赂请赇、谁肯举行恩贷。而积欠之人、皆邻于寒饿、何赂之有。其间贫困扫地、无可蚕食者、则县胥教令通指平人。蔓延追扰、自甲及乙、自乙及丙、无有穷已。每限皆空身到官。或三五限、得一二百钱、谓之破限。官之所得至微、而胥徒所取、葢无虚日。俗谓此等为县胥食邑户。嗟乎。圣人在上、使民皆为奸吏食邑户、此何道也。臣自颍移扬、舟过濠寿楚泗等州。所至麻麦如云。每屏去吏卒、亲入村落。访问父老、皆有忧色。云丰年不如凶年。天灾流行、民虽乏食。缩衣节口、犹可以生。若丰年举催积欠、胥徒在门、枷棒在身、则人户求死不得。孔子曰、苛政猛如虎。以今观之、殆有甚者。水旱杀人、百倍于虎。而人畏催欠、乃甚于水旱。臣窃度之。每州催欠吏卒、不下五百人。以天下言之、是常有二十余万虎狼散在民间。百姓何由安生、朝廷仁政、何由得成乎。 【同上】
追呼之扰、摹写曲尽、读此而不动心、犹刮民脂髓、快其吞噬者、真与虎狼无异、天地间如何容得、
廖莹中曰。古者尚书令史、防禁甚密。宋法、令史白事。不得宿外。虽座命亦不许。李唐令史不得出入、夜锁之。韩愈为吏部侍郎、乃曰。人所以畏鬼、以其不见鬼。如可见、则人不畏矣。选人不得见令史、故令史势重。任其出入、则势自轻。不禁吏出入、自文公始。 【江行杂录】
宪司之有关防、皆为吏胥作弊而设、若使人人守法奉公、何妨洞开重门、愿诸曹皆以君子自待、勿使上人视之如鬼、且防之若盗也、
沈存中曰。天下吏人、素无常禄。唯以受赇为生。往往致富者。熙宁三年、始制天下吏禄、而设重法以绝请托之弊。 【梦溪笔谈】
今书办原给饭食之费、即吏禄也、若辈动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岂能分外不取一钱、但须不骫于法、无碍于理者、方可、若专以索诈为事、赃罪既多、未有不身罹重法者、所得之钱、正如刀头之蜜、食之未必能饱、而适足以杀身、亟宜翻然悔悟也、
李之彦曰。谚有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理也。近世豪家巨室、威力使令、偪人致死。但捐财贿、饵血属、坦然无事。至如人或逋负、督廹取偿。必使投溺自经、然后已。由此观之。乃是杀人还钱、欠债偿命。 【东谷所见】
豪家恃势、鱼肉小民、未有不结交胥吏者、胥吏贪其贿赂、未有不甘心为之指使者、夫胥吏于所害之人、大抵乡里相识、非亲即友、何忍助恶为虐、苟能出其良心、主持公道、不为富豪所使、则富豪无所倚恃、或稍知敛戢、不致肆行无忌、丧厥身家、所全者、岂独在贫弱之人乎、
又曰。今日囹圄、供答不由于民情、可否一听于吏手。往往自撰情欵一本、令囚人依本书之。更不可增损一字。真情无所赴愬。呼天神不闻号地祇不听。痛哉痛哉。夫狱讼所以平曲直、雪冤枉也。今有财者胜、无财者负。有援者伸、无援者屈。豪强得志、贫弱衔冤。此岂国家之福耶。愿司听断者、在在持平如衡。事事至公如鉴。天下何患不太平。 【同上】
临审私串口供、既审删改招册、种种弊端、无非为钱所使、须知词讼内帮一边、必害一边、已之所得有几、人之受累无穷、故鉴虚衡平四字、不独官府之良规、亦吏人之要训也、
又曰。贪欲二字、坏尽世间人。得便宜处再往、得便宜事再做、终有悔吝之时。今日进得一步、明日又求进一步、恐是颠隮之兆。堆金积玉、来处要明。越分过求、余殃在后。卧病垂死、术数未休。几年劳役、一场春梦。纵饶得受用、能有几多时哉。 【同上】
世俗所称得便宜、不过为声色货利耳、不知此皆身外之物、营求何益、况衙门中所得之钱、更多罪过几见害众成家、子孙享□者乎、惟一生行几件善事、与人方便、身心何等快乐、兼可贻福后嗣、愿身在公门者、毋忘来处分明之一语也、
李昌龄曰。人之处世、不可不积阴德。夫不积阴德者、未见其有后也。故于定国父、治狱多阴德、而知其子孙必兴。孙叔敖有埋蛇之阴德、而母知其必贵。信有之矣。然阴德亦甚易积。不独富贵有力者、虽寻常之人、皆可积也。葢所谓积阴德者、非谓广散金谷、斋设僧道、建造寺观、然后谓之积阴德。凡为此者、乃愚人作业福、非积阴德也。或曰、何谓业福。予对曰。葢彼所聚之财、取之多不义。取不义之财、而广布施、设斋供。故谓之作业福、非积阴德者也。所谓积德者、常操不害物之心。出入起居、种种行方便。如此便是积阴德也。今姑以其小者言之。如蛾之赴火、蚁之堕渊、而吾能救之。亦是积阴德。矧夫人有饥寒、吾能饱暖之。人有疾厄、吾能安乐之。救人之患难。解人之仇怨。济人之困贫。不没人之善。不成人之恶。不言人之过。凡此之类、皆积阴德也。常以方便存心、随力行之不已、则阴德亦厚矣。殆见福寿之增崇、门户之盛大、子孙之荣显、不求而至。予言不欺、力行之可也。 【乐善录】
方便处处可行、公门中尤易行、罪孽处处可作、公门中尤易作、此篇虽为众人说法、于吏役尤切、所当书绅也、
马贵与曰。西汉公卿士大夫、或出于文学、或出于吏道。亦由上之人、并间此二途以取人、未尝偏有轻重。故下之人、亦随其所遇、以为进身之阶。而人品之贤不肖、初不系其身之或为儒、或为吏也。故公孙弘之儒雅。丙吉之贤厚。龚胜之节掺。尹翁归之介洁。亦不嫌于以吏发身。则所谓吏者、岂必皆浮薄刻核之流、而后始能为之乎。东京才智之士、亦多由郡吏而入仕。以胡广之贤、而不免为郡散吏。袁安世传易学、而不免为县功曹。应奉读书、五行并下、而为郡决曹史。王充之始进也、剌史辟为从事。徐穉之初筮也、太守请补功曹。当时并不以为屈也。
【文献通考】
又曰。成周之制、元士以上、命官也。府史胥徒、庶人之在官者也。然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则未尝贵官而贱吏也。后世为胥吏者、作奸犯科、不自爱重。故为世所轻、而儒者尤耻与为伍。秦弃儒崇吏、西都因之。萧曹以刀笔吏佐命为元勋。故终西都之世、公卿多出胥吏。而儒雅贤厚之人、亦多借径于吏以发身。其时儒与吏、未甚分别。故以博士弟子之明经者、补太守卒史而不以为恧也。 【同上】
观此二条、可知自古吏胥、为储才之地、今虽不能如昔所云、而有志者、正不因吏胥而贬损也、尚其激昂奋发、妣美前贤、为吏胥吐气也、
王凝斋曰。自圣贤以至于凡庶其德远矣。自割股以至勃磎、其行远矣。自让国以至攫金、其事远矣。由初而言、善恶之间、不能以发。而其终之远、乃如是焉。独不免为习所移尔。习之移人、虽豪杰之士、有不能免者。而况于中材乎。此为人上所以有教也。 【掾曹名臣录序】
孔子以性相近、习相远为训、则天下之大、无人不在相近相远之中、而其易于相远、且多由善而习于不善者、莫如胥吏、盖以处为恶之地、入为恶之羣、又有可以为恶之才、廹以不得不为恶之势、故一为吏胥、而终其身无为善之日、子孙受为恶之害、不可胜计矣、序掾曹而首论及、此其勉胥吏也至矣、
子承乏侍郎、摄印章而治财赋。阴观诸司掾吏、有知琴书、可教诲。因录我朝名士、出于掾曹、至显宦者数人、为一卷以示。皆有勃然兴起之色。乃知人性果不相远。一脱故习、至君子不难矣。 【同上】
天下之人、有知书者、即有不知书者、惟胥吏无不知书者也、即无不可教诲者也、世人于胥吏、贪鄙者、慕而效之、不然、则又鄙夷而厌贱之、未有思所以教之者、凝斋作传以示、使之勃然兴起、其望胥吏也厚矣、
昔元好问曰。自风俗之坏、上之人以徒隶遇佐史。甚者、先以机诈待之。廉耻之节废、苟且之心生。顽钝之习成。实坐于此。而佐史亦以徒隶自居。身辱而不辞。名败而不悔。甚矣、人之不自重也。吁、遇之以徒隶、待之以机诈、我固不可以不自省。若自暴自弃、而不自重、尔曹岂可以不戒乎。 【同上】
人虽至愚、见人以机诈苟且顽钝相待、未有不□然怒者、惟胥吏则视为固然、恬不为耻、及其犯法罹刑、亦复不以为辱、固由待之者非、亦胥吏之自待先薄也、凝斋以此自省、并冀胥吏之自重、其警省乎史胥也、抑又切矣、、按凝斋先生、名鸿儒、少工书法、未为人知、里人有为府史者、尝以其书置府中、知府段坚、见而奇之、遂收之门下、卒成名儒、是其一生之学问渊源、功名际会、皆由史胥中阅历得来、故言之亲切而有味也、观所录十三人、皆卓然自立、不为习俗所移者、豪杰之士、不可闻风兴起乎、至于从案牍中、别识人材、以广造就、则尤官长雅意、凝斋之心、亦即段公之志耳、
颜光衷曰。古云、公门中好修行、何也。夫公门常常比较、时时刑罚。其间贫而负累。冤而获罪。愚而被欺。弱而受制。呼天控地、无可告诉。惟公门人、下接民隐。上通官情。艰苦孤危之时、扶持一分、胜他人方便十分。宽假一次、胜他人方便十次。若能释贫解冤。教愚扶弱。无乘危索骗。无因贿酷打。无知情故枉。无舞文乱法。则一日间、可行十数善事。积之三年、有数万善事。人当困厄、谁不知感。神明三尺、宁无保佑。自然吉庆日至、子孙昌盛。如其不然、怨毒之财、得亦非福也。 【廸吉录】
亲切指点、见得衙门中人、随处可以为善也、积德固易、积恶亦易、视人存心如何耳、
王心斋倡道海陵郡。诸掾吏以事至海陵、相率诣之先生无他言。苐曰、心地好、前程保。 【言行汇纂】
六字可作掾吏箴、葢惟心地好、则不妨于作吏、不然、未有不造恶招祸者也、
陈眉公云。汉人取吏、曰廉平不苛。平则能在其中矣。曰廉能者。后世不熟经术之论也。 【长者言】
人须心中无欲、方能心平、心平、方能事平、故廉又为平之本、吏多不能廉、亦不肯廉、故动多不平之事、虽有能、适足济其恶耳、
又曰。当官若不行方便、做甚么。公门里面好修行、凶甚么。刀笔杀人人自杀、唆甚么。举头三尺有神明、欺甚么。他家富贵前生定、妬甚么。前世不修今受苦、怨甚么。岂可人无得运时、急甚么。人世难逢开口笑、恼甚么。补破遮寒暖即休、摆甚么。纔过三寸成何物、馋甚么。死后一文将不去、吝甚么。前人田地后人收、占甚么。得便宜处失便宜、贪甚么。聪明反被聪明误、巧甚么。虚言折尽平生福、谎甚么。是非到底自分明、辨甚么。恶人自有恶人磨、憎甚么。冤冤相报几时休、仇甚么。人生何处不相逢、狠甚么。世事真如一局棋、算甚么。谁人保得常无事、诮甚么。穴在人心不在山、谋甚么。欺人是祸饶人福、卜甚么。 【言行汇纂】
劝世歌曰。心不光明点甚灯。念不公平看甚经。大秤小斗吃甚素。不孝父母斋甚僧。妙药难医冤业病。横财不富命穷人。利己害人促寿算。积善修行裕子孙。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暗中阴骘分明有。远在儿孙近在身。守口莫谈人过短。自短何曾说与人。生事事生君莫怨。害人人害汝休嗔。欺心折尽平生福。行短天教一世贫。 【解人颐】
二则皆警世通言。余取其尤切于胥吏也、故节录之、官衙中人、果能每日常念此一遍、诸般过恶、自从此减矣、
惜字十八戒。 卖旧书废纸与人 【印封残册废卷同、】 遗弃污秽中。 脚下践踏。 糊窻壁。 覆瓿裱画。 拭几砚。擦垢秽。 燃灯夜照。 点火吃烟。 刀剪裁破。因怒扯碎。 以书籍作枕。 与妇女夹针线。 嚼烂吐地。 塞墙壁孔内。 烧灰仍弃于地。 【言行汇纂】
广惜字真诠。 下笔有关人性命者、此字当惜。 下笔有关人名节者、此字当惜。 下笔有关人功名者、此字当惜。 下笔属人闺阃阴事、及离婚字者、此字当惜。 下笔离间骨肉者、此字当惜。 下笔谋人自肥、倾人自活者、此字当惜。 下笔凌高年、欺幼弱者、此字当惜。 下笔挟私怀隙、故卖直道、毁人成谋者。此字当惜。 下笔唆人构怨、代人架词者、此字当惜。 下笔恣意颠倒是非、使人含冤者、此字当惜。 下笔喜作淫词艳曲、兼以诗札讥诮他人者、此字当惜。 下笔剌人忌讳、令终身饮恨者、此字当惜。 【同上】
以上二则、相传为文昌帝君语、事虽无考、而文字发天地之秘、起万化之原、为圣人所作、敬之则蒙福、亵之则获祸、此千古不易之理也、身在官衙、以纸笔给事、几案丛杂、最易犯不敬之罪、至广惜字各条、则今之胥吏、所习以为利、而惟恐其不能者也、下笔时苟存慎惜之心、则于为善去恶也、不远矣、
徐太室曰。一手诘盗、一手窃盗赃、故前盗死而后盗生。一面惩奸、一面窥奸妇、故此奸伏而彼奸起。 【归有园尘谈】
衙门中日日治奸治盗、而胥役不免为奸盗之事、千般计巧、所瞒昧者止一官耳、衙门而外、人人自为奸盗、清夜扪心、能不通身汗下、
胡端敏公曰。瞒人之事弗为。害人之心弗存。则为良吏。 【存业纳】
此二语、亦人所易知、但身入公门、则无人不作瞒人害人之态、无时不行瞒人害人之计、且有自悔不能瞒人害人者、有惟恐瞒人害人之不巧者、时地使然、习而不察耳、愿书此二语于廨舍、以为羣吏朝夕之警焉、
龚戆庵问龙潭老人曰。近世善恶报应、颇觉差池。岂苍苍者亦愦愦耶。龙潭指天而语之曰。此老虽不急性、却有记性。要其终观之可也。 【同上】
不急性、不过幸免于旦夕、有记性、断难免祸于将来、所谓到头终有报也、世有身为胥吏、倚官衙权势、陷害良民、以致家益富饶、门户鼎盛者、人每惊而异之、甚且羡慕而效法之、是皆不知天之有记性者也、
宋潜溪曰。积邱山之善、尚未得为君子。贪丝毫之利、便已陷于小人。 【言行汇纂】
凡为吏胥、固无事无时、不作图利想也、尝自问能不陷于小人否、
人不改过、多是因循退缩。须奋然振作。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如毒蛇啮指、速与斩除。无丝毫凝滞。此风雷之所以为益也。 【同上】
人之指吏胥、皆曰衙蠹、葢由贪利如饴、作恶种种、吸人脂膏、有如蛇蝎也、苟欲改恶从善、当如昨日死、今日生、方可振作、更当看作毒蛇啮指、方可斩除、稍一因循、毒重难救矣、可不惧哉、
凡吏立身正直、自能服人。若动逞意气、故作威棱、此怨府也。 【同上】
逞意气而作威棱、意气有时而平、若使衙门胥吏、倚附权势、吞噬无餍、其为怨府也、不知几何矣、
可以一出而救人之厄、一言而解人之纷、此亦不必过为退避也。但因以为利、则市道矣。 【同上】
救厄解纷、莫如在官之人。所虑者、以财利为行止、全无公义、包揽扛帮、如虎生翼、教猱升木、祸胎怨府、岂止市道而已、
华彦民曰。蛾之种类不一。有一种名曰扑灯蛾。似蝶而小。夜飞见灯则扑之、遂殒其躯夫蛾之扑灯、向明而来、初岂谓其害已哉。必资其气焰、利其膏泽、故轻身投之。迨知祸、则已无及矣。 【解人颐】
胥吏倚势作奸、舞文纳贿、将谓得财可以养生、未几身命难保、然则非理营逐、早夜孜孜、唯恐不巧者、正其招祸取死、唯恐不速者也、与扑灯之蛾、何以异耶、
唐翼修曰。凡为公门胥役者、其处心积虑、大约与屠业者相似。初未尝不具慈悯心。积久便成杀机。习惯则生意日微矣。故有初入衙门、犹有顾忌之念。到老年便成猾贼、良心澌灭殆尽。又有自家尚是好人、大众交摘、竟堕恶道者。葢其平日狐假虎威、自谓豪杰作用。欣欣得意。不知积孽多端、不惟自身受之、且祸延后代。仔细思之、亦何益乎。休论其远。即观目前。害人过多。索诈恐吓、为乡邑所侧目。一旦身罹法网、懊悔无门。虽日诵经礼忏。亦无救于万一矣。古云、明有王法、幽有鬼神。思之思之。 【人生必读书】
危言苦语、曲尽情态、可知身入公门、真人鬼关也、苟有良心、能不猛省、
府史胥徒、其未在官之先、未必不良善也。及一入公门、而口之所出、多非实言。身之所行、多非正事。葢不如是、则不足以给一家之用。何也。彼既已在官、则以公门为恒产。上不能读书以求禄。次不能耕稼以谋生。次不能工贾以求利。八口之需、皆望于公门所出。使口必择言、身必择行、将终岁无担石之入。室人交谪、嗷嗷待哺者、谁为养育。势不得不丧其本心、言不义之言、行不义之行、以取不义之财、给一家之用也。及取之既惯、则竟视为应得之物、无害于天良、而大肆其贪残矣。 【同上】
托业在是、必谓一钱不取、诚有所难、但取之有道、须是于理无碍、于心可安者、方不损阴骘、若一味贪婪、恃威吓诈、但知饱身肥家、全不顾人死活、究之饮□前定、非可强求、分外不能有毫末之增、徒使罪恶如山、祸延妻子、孰得孰失、愿执役公门者熟、思而审处之也、
顾亭林曰。汉武从公孙弘之议、下至郡太守卒史、皆用通一艺以上者。唐高宗总章初、诏诸司令史考满者、限试一经。昔王粲作儒吏论。以为先王博陈其教、辅和民性。使刀笔之吏、皆服雅训。竹帛之儒、亦通文法。故汉文翁为蜀郡守、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张叔等十余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受业博士。后汉栾巴为桂阳太守、虽干吏卑末、皆课令习读。程试殿最、随能升授。吴顾邵为豫章太守、小吏资质佳者、辄令就学。择其先进、擢置右职。而梁任昉有厉吏人讲学诗。然则昔之为吏者、皆曾执经问业之徒。心术正而名节修。其舞文以害政者寡矣。 【日知录】
为吏用通艺明经之人、以其明理而后可以任事、有识而后可以有为也、今之吏胥、未尝非曾读经书之人、乃读书时原为营求科第、徒资口耳、全无心得、一旦弃举业、入公门、益视经书为无用、其存心行事、虽显悖经书、亦不及□、心术如何不坏、名节如何能立、顾先生此议、崇重学术、厚望吏胥、两得之矣、
又曰。周官太宰、乃施典于邦国、而陈其殷、置其辅。后郑氏曰。殷、众也、谓众士也。辅、府史、庶人在官者。夫庶人在官、而名之曰辅。先王不敢以厮役遇其人也。重其人。则人知自重矣。 【同上】
柳子厚言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率、其间等威贵贱、迥不相侔、而其事则皆敷政理民、以辅佐天子者也、试看今日檄行、不曰该管官吏、则曰官参吏处、事无大小、有主持之官、即不能无承行之吏、苟明于陈殷置辅之义、吏益知所以自重爱、而不肯知法而犯法矣、
又曰。元初有宪官疾、吏往候之。宪官起、扶杖而行、因以杖授吏。吏拱手却立、不受。宪官悟其意、他日见吏、谢之。吏曰。某为属吏、非公家僮、不敢避劳、虑伤理体。是则此辈中未尝无正直之人。顾上所以陶镕成就之者何如尔。 【同上】
吏胥苟有欲心、惟恐官之不任用、凡百依附谀悦、求为家僮而不得、何惜持杖耶、不肯持杖之吏、不但识体、其心中必有卓然自立、泰然无愧者也、官不以此见责、而反谢之、益见吏苟自重、官无不重之也、
又曰。汉自曹掾以下、无非本郡之人。故能知一方之人情、而为之兴利除害。其辟用之者。即出于守相。故广汉太守陈宠、入为大司农、和帝问在郡何以为理。宠顿首谢曰。臣任功曹王涣、以简贤选能。主簿镡显。拾遗补阙。臣奉宣诏书而已。帝乃大悦。至于汝南太守宗资、任功曹范滂。南阳太守成瑨委功曹岑晊。并谣达京师、名标史传。 【同上】
有不能兴利除弊之官、无不知民情上俗之吏、以吏皆本郡之人也、论同里相关之意、官尊而吏亲也、官暂而吏久也、惟吏有损人利巳之心、遂有倚势作奸之事、不能为力于官、而且有害于官、不能造福于本郡、而且遗祸招怨于本郡、然则今日之官不任吏、而且以听信吏胥为讳也、岂非吏之自取哉、闻王涣诸人之风、可以兴矣、
魏环溪曰。凡不义之财、不可以供神。不可以祭祖。不可以献亲。不可以贻子孙。不可以修家祠。置坟墓、买书籍。惟济贫救荒、施药埋骨、修桥补路、庶几可耳。 【寒松堂集】
大凡胥吏贪财、止虑其不能取之、不虑其不可以用也、若知不义之财之不可以用、则贪心自淡、其已取而不义者、惟有为赈荒埋骨修桥等用、庶几免悖出之患、可以晚葢于末路也、
熊勉庵公门不费钱功德例曰。随事方便。 不勒讨儿卖女钱。 不唆人兴讼。 不无中生有索诈。 不拨制官长生事。 不捺案。 不妄引重律。 牌票招- 624-2 - 详字眼。不改轻为重。 不吓骗乡愚。 不生枝节提人。 【一夫到案。合户不宁。】
不唆盗贼扳仇家、 不轻口嘈杂人。 不乘危索骗。 不轻败人体面。 不哄提人伺候。 不受买嘱、妄加锁锢。 不假公造语陷人。 不洗补字眼入人罪。 入罪不下死煞字语。 【笔下超生。此之谓也。】 杖笞不聚人一处。 不因无钱恨刑。 不杖人腿湾。 不浪费人茶饭。 不破坏人婚姻。 不叨准呈禀。 不滥差人动众。 不重备刑具。 不诬害良民。不索铺堂。 不轻拿窝家。 不轻写票收人监铺。不轻票取人物。 不逼病人妇女到官。 不使百工经纪折本。 不坏人功名性命。 不离人骨肉。 不惊动邻佑。 不献恶法横征酷比。 不迎官意虐民。 不使人饥饿。 轸恤狱囚。 矜原差悞。 已赦罪犯、勿复提起。 已蠲钱粮、勿勒减销。 水旱请官早报灾伤、设法赈济。 批回速请发。 解到速请审。事属瞹昧、或关闺阃、稍可缓止、切勿送佥。 前件未完、勿挂后件、使人伺候。 多送正风俗兴利除害告示。 失节事无论贵贱、虽目击必为辨解。 节孝之名、不论低微、虽传闻、必为表扬。 学役时常清洁圣殿两庑。 常请劝修整齐。 常称人节孝德行。 不轻传劣迹恶款。 【实善堂格言】
托身公门、欲其损财以利人、诚有所难、此不费钱功德例中、有苐不取非理之财、而即可以利人者、有本无财之可取、但于人所不经意处、畧一检点、人即受惠无穷者、总之皆未尝费己之财也、胥吏役卒、造恶多端、造福亦多端、其概总不出此、每日自省一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为功德也多矣、
孙可庵曰。衙门中人。见利不顾死生。一得宠、则不计利害。官若假以词色、便到处骗人。其门如市。假势横行、四民畏之如虎。亲戚亦气焰逼人。凡有身家之念者。俱礼之为上宾。大家宦族。俱畏之如蛇蝎。而若辈扬扬自得、目中且不知有天日、又乌知有法纪。士民切齿、人言鼎沸、甚可畏也。 【为政第一编】
凡此皆今之胥吏、所夸为得时兴头者也、岂知其存心行事、无异蛇蝎、而人且畏之如虎耶、不知天日、不知法纪之人、其何以保身家、贻子孙也、
又曰。官有蠹役。如书之有蟫。 【音淫书中白虫】 木之有蛀。残蚀既久。书破木空。书役弊窦孔多。其弊也。皆其蠹也。蠹国蠹民、平时不觉。一旦破败、投鼠而忌其器、批根而动其枝。官且难保。蠹虽死、何足惜耶、 【同上】
世上贪财害义、种类甚多、惟衙门中人、则名之曰蠹、以其倚势肆毒、而人不及觉也、书蟫木蛀、生长寝食于书木之中、藏身日固、噬害日深、未几书破木朽、蟫蛀同归于尽、几见有书中之蟫、木中之蛀、而可以长久者耶、为官者、固不可藏蠹以自蚀、为吏胥者、亦何苦自居于蠹、以速其死亡耶、
鹿门子曰。民之当恤者五。正额之外、复有加派。加收之外复有预支。朝廷未得其一、胥吏已吞其十。此宜恤者一也。舟车之外。复有兴作。兴作之外、复有差遣。朝廷未用其一、官吏已役其十。此宜恤者二也。由是夜卧霜雪、滴泪成氷。夏冐炎暑挥汗如雨。官从鞭捶、伍长辱詈。饥无糇粮、渴无浆饮。此宜恤者三也。至若乡居农夫、身未履法堂、目未睹官长。遇公差、则战栗吞声。见里长、则仓皇变色。科收独受其多。力役先当其楚。此宜恤者四也。耰锄释而仓空。杼柚停而丝尽。破肤裂指、不免于寒。沾体涂足、不免于饥。公门有舞文之吏、里巷有剥脂之奸。终岁之勤、不足以供诸蠹。此宜恤者五也。 【感应篇注】
官虽至暴、必由胥隶助成其虐、官虽至仁、必藉胥隶施行其惠、试看此五者之扰民、何一非经胥隶之手乎、噫、民生困苦、固望官能恤之、尤望吏胥之肯恤之也、
天随子曰。胥吏作奸。转易字面。伪移文卷。空中遗害。舌下流殃。但知取利、莫计伤人。于是有死于笔端者。有死于劳役者。有死于会计者。有死于流弊者。何其毒也。此其事奸人皆优为、而污吏尤甚焉。何则。权势之地、法律施行。无杀人之显名、有得财之实事。是以恬不知悔也。 【同上】
一字转移、攸关罪名出入、吏之所以有权也、以此权而生人、则为福无涯、以此权而杀人、则造恶靡极、是在人之善用其权耳、
又曰。近世以来。胥徒之恶。亦已甚矣。蒙蔽上官、生事兴扰。逢迎附会、票令纷纭、而悉索之事逞焉。由是假借官威、恐吓愚民、何比比也。夫乡野之农、视官长如神灵。见公差如鬼刹。闻名胆丧、望风股栗。故里中之奸猾者。常挟此以诈财焉。况乎隶之衔命而往者、其廹胁不更甚乎。为隶者苟能持平等之心、捐诈諕之习。懦者勿侵。愚者勿欺。待之以和颜、示之以正路。事可息。则息之。失可弥。则弥之。取无过索适可而止。抑又何罪焉。若以廹胁为强、未有不身遭刑戮、祸及其家者也。 【同上】
吏本无势、倚官之势而横行无忌、廹胁愚民、所谓狐假虎威者也、及至身陷刑辟、则已亦如俎上之肉、釜中之鱼、向日赫赫之势、果安在哉、能持平等心、而随处力行方便、虽不以势胁人、人亦未尝不敬服耳、
灵璧子曰。黠吏遇人不利之事。或虚张声势。或妄设变害。或驾言危险。或诳捏惊诧。使愚者怯者。颠倒术中。而忧惶恐惧之过。往往死于非命。不亦惨乎。噫、恐吓之事、常始于微小、而究至倾人之性命则为害亦大矣。予观世人、欲以恐吓取财、酿成雠祸。锱铢未及入囊、而枷锁先已绕项。违天理、触法网、何不自畏惧。而乃恐吓他人哉。 【同上】
乡里愚民、初入官衙、心胆堕地、举目无亲、此时出一言以相宽慰、不啻春风旭日、所全实多、此隶胥等不费之惠也、无如公门习气、惯为恐吓之态、在已未必有益、而于人大有所损、且至酿成人命、可不慎哉、
鹤控子曰。官吏张罗而待者、讼也。讼者既至、则以为奇货可居矣。当公票未行、而下吏争任焉。隶执其票、则居然有司也。躁跳之状、目不堪视。嚣呌之声、耳不堪闻。虚张事势、妄逞威风。金多则诺、金少则勃然而发狂。及其伺鞫、则奔走于阶前、伺候于公门。拖累多人、而饔飧烦费。旷日持久、而旅馆萧条。茶居酒肆、着处皆耗金之地。内胥外役、何莫非索镪之人。支吾东西而力罄。逢迎左右而囊空。称贷求情。市产悦吏。一口之气未伸、全盛之家几破矣。 【同上】
层层剥削、诸般苦楚、皆涉讼乡愚、所必不能免之情境、即承行胥隶、所不可多得之生涯也、噫、同此保守身家之念、且皆同乡共里之人、究竟所得几何、何乃幸灾乐祸、至于此极耶、
又曰。刑狱之凶、不独无辜者、当为悯其沉冤。即有故者、亦当悯其廹致。或先事而周全之、激厉之。或临事而详求之、曲原之。或既事而矜恤之、轸念之。皆所谓悯人之凶也。若谓自安之道、惟在人死。则罹凶者无所复望、而不忍人之心、亦几乎息矣。 【同上】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公门中所见、无非呼天抢地、鸠形鹄面之人、仁心尤易触发、正当随时体恤、随事矜全、以尽其不忍之心、倘无辜者则怜之、而人有罪者则以为死不足惜、犹非仁人之用心也、
又曰。官不持法、公行私赂。则奸者得以自操其权、而法非朝廷之法矣。出数十金以奉吏曰生、则死者亦生焉。出数十金以奉吏曰死、则生者亦死焉。出数十金以奉吏曰直、则曲者亦直焉。出数十金以奉吏曰曲、则直者亦曲焉。生死曲直、不断之以法。而断之以赂。是生死曲直、不操之官、而操之自奸吏矣。其害尚可言哉。 【同上】
钱去可以复来、人死不能更活、其轻重较然也、今以数十金之贿、而曲直倒置、生死任意、岂复有天理哉、
河汾子曰。入轻为重、受赂之官、时时有之。而舞文之吏尤甚。夫文卷狱辞、掌之者吏也。吏得仇家之利、则改窜字句。或有所索于其人而不足、则诳捏辞语。往往巧施毒手、诬陷良民。使闻者惧之、名曰当路之吏。将谓可以多金而致富耶。夫毁人之肢体、以肥已之身。倾人之性命、以利已之家。是以心为戈矛、而以笔为锋镝者也。以心为戈矛、则生气绝矣。以笔为锋镝、则死机近矣。岂有不倾覆者哉。 【同上】
得仇家之贿、而入人于死、因求索之不遂、而入人于死、均为得财计也、此与强盗刦财害命何异、吏胥每日随伺长官、诘治盗贼、情事既明、何尝不同切公忿、以为法无可宽、岂知自已每日所为、即攫赃害命之正盗耶、愿于直堂叙案时、回光返照、一发猛省也、
又曰。刁才猾技之夫、老于公门。熟于讼事。胆气雄豪。肤肢壮健。争强于胥吏之驱。角胜于阶墀之对。行贿赂、有偷天之手段。鬬机变、有伏势之神通。使高者畏惮而心惶。卑者匍匐而涕陨。切骨之冤、成于白日。没身之憾、及于黄泉。广施祸种。固结仇根。岂不危哉。彼以讼辱人而求胜者、何不监此。 【同上】
摹写积蠹情状、宛然如见、初入衙门人、不惟不以为监、而反从而效之、惟恐不似也、亦独何欤、
张惠庵曰。府官新莅任时、必将前任事宜、更改一番。吏胥因得于中作弊。葢此辈只利有事、不利无事。上生一孔、下钻百窦。民之扰害者多矣。 【同上】
吏胥之乐于更改有事、名似急公、其实无非利于取钱耳、即果有利益民生之事、无如吏胥意在取钱、各各视为承行之出息、凡可以得钱者、无不千方百计以图之、岂复计及民之有益与否耶、故衙门极好之事、而行之祗见扰害、不见利益、官固无能、吏胥更为可恨、噫、吏胥独无人心也耶、
又曰。近时衙门人、砌欵单。送匿揭。窝访买访。种种阴谋。害人不小。天报有在、必无漏网。而自恃佞佛斋僧、谓可逃天谴。岂神物亦庇奸而党恶耶。愚亦甚矣。 【同上】
凡百阴谋陷害之事、为吏胥者、局外旁观、未尝不议论其非、无如一入官衙、其时地可以害人、其机智又能害人、或快恩仇、或图财帛、私心锢蔽、天理灭亡、惟恐其术之不工、而计之不毒矣、岂知害人者人亦害之悖入者亦必悖出、官有王法、人有公论、岂能□免、为此种吏胥计、与其佞佛斋僧、益增罪过、不如及早回头、改恶从善、以赎前愆、犹可挽回万一也、
又曰。衙役迎合本官、其貌似谨。其事似忠。其才似可用。而不知其处心积虑、止欲借上以行其私也。 【同上】
以小忠小信、结本官之心、必以不公不法、坏本官之事、至于罪恶贯盈、奸赃败露、官受其累、吏亦岂能独免、所争者、时有迟速不同耳、
又曰。自罪引他、有借端索诈者。有下水拖人、图报私雠者。又有赃罪难完、扳人帮助者。此等奸弊、问官全不审察。而贪利之狱吏、又或从中指导之。皆天诛所不赦也。 【同上】
一狱之兴、本案拖累、已自不少、狱吏复指使妄扳、辗转蔓延、甚有因一人而害及数十百人、因一家而害及数十百家者、即遇明察之官、亟为开脱、业已筋疲力尽、身家难保矣、岂不可恨、
史搢臣云。暗箭射人者、人不能防。借刀杀人者、已不费力。自谓巧矣、而造物尤巧焉。我善暗箭、而造物还之以明箭、而更不能防。我善借刀、造物还之以自刀、而更不费力。然则巧于射人杀人者、实巧于自射自杀耳。 【愿体集】
暗地害人而人不及觉、借事害人而已不费力、此等险恶行径、惟衙门中人为多、一经破败、刑祸立至、不啻自投罗网、此正造物还以明箭、而予以自杀也、可畏哉、
又曰。凡人之为不善者、造物未必即以所为不善之事报之、而或别于一事报之。别一事。又未必大不善也、而得祸甚酷。此造物报应之机权也。 【同上】
衙门中人、常有贪残诈害、作恶多端、竟无所犯、及至偶犯轻微、较之平日所为、不过千百中一二、而业已家破身亡者、世人就此一事而论、或以为冤、而不知平昔恶贯满盈、特借是以发其端、此正造物报应之机权也、试看十数年中、耳闻目见、如此者岂少耶、
唐翼修曰。凶人贪冐无耻、随处必欲占小利、而人亦畏之让之。独怪终身所占小利、必以一事尽丧之、而更过其所占之数。吉人守分循理、不敢妄为、而人亦欺之侮之、故凡事受歉。然冥冥之天、必将以大福之事补之、而浮于其所受歉之数。或及其身。或及其子孙。历观往辙无不然者。 【人生必读书】
占人利益、而人畏之让之、莫如衙门中人、遇守分循理之人、而偏欲欺之侮之、亦莫如衙门中人、究竟欺人是祸、饶人是福、冥冥中自有分晓、远在儿孙近在身、尚其猛省、
又曰。仅夺人之财而不杀其人、虽有报应、亦不极惨。至夺人财而并杀其人、未有不报之惨而极速者。入于吾目者、不止数十人。又如官吏遇人犯法、巧于取财。开释其罪、不顾枉法。其子孙之报、亦止败坏家财而已。若贪而又酷、以直为曲、以曲为直。不畏王法、不顾天理。夺财多、害人众。其祸未尝不大、其报应未尝不惨。或至杀身灭门者有之。凡此皆为财所使、而得恶报者也。 【同上】
世人原有夺人财而不必杀人者、惟衙门中人、既欲得财、则必多方播弄、设计坑陷、虽置之死地、亦不顾惜、那复计及报应之惨且速耶、
又曰。狱官狱卒、其意以酷虐不加、则贿赂不入。每借一二穷者、酷加刑具、恐吓他囚。彼岂无人性哉、利心积惯使然也。为府县官者、拣一个好狱吏、最为紧要。 【同上】
每闻衙门中人、动曰打死狗与活狗看、又曰不见棺材不下泪、无非卖弄酷虐难堪之状、使人不得不贿赂、不敢不贿赂耳、此不独狱吏也、而狱吏更甚、
又曰。为善难而为恶易者、莫如胥役之辈、与往来官府之人。何也、彼日侍官府之侧、便于进言。有瑕隙者、投戈下石之。利端弊窦、逢迎开导之。甚易易也。非有守之人、鲜能自持者。夫方其投戈下石、逢迎开导之时、幸以为无人知也。人即知之、以为莫我如何也。于是肆志行之而莫之戒。及其罹于法网也、鞭笞刑戮。上以致父母之忧、而下以贻妻子之累、辱莫甚焉。即使王法可漏、而天必加谴、鬼必加责。能逃于身、而不能逃于子孙。正恐报遅一日、则更重一日也。何如存心宽恕、常循理法。不假公道以济私忿。不开利端以害万姓。其获福宁有量乎。 【同上】
为奸猾描写心曲、为奸猾计虑后患、更为奸猾寻觅出路、与颜光衷所言同意、而此更显切着明也、、有人论及案牍秘要、友答以一字诀曰刻、谓宁刻则自己有地步、可以免过也、此真一言而伤天地之和者也、夫不论理之是非、而惟以刻为能、势必事事从深处吹求、则事之难行、而人之不得所者岂少耶、即为自已地步、宽而得过、不失为君子、刻则天怒人怨、其得祸当更烈也、至于吏胥、身居里党、平日岂无私恩小怨、而事情一经其手、时势有可以为、遂尔昧却良心、罔顾公论、操戈下石、深文曲法、易于反掌、虽快心于一时、终贻祸于异日、编中论公私宽刻之利害、而谆谆于吏胥、正此意也、
石天基曰。愚民无知犯法、正如瞎人走入深坑、未有不得祸者、而彼不知、是以可悯。悯之如何、劝之而已。婉言开导、劝也。危词警戒、亦劝也。有势力者、以势力行其劝戒。有智巧者、以智巧行其扶持。全在不为利、不为私、秉公处之。积诚动之而已。桐城姚司寇曰。人能劝一庸人为善、世上便多一个好人。劝一恶人为善、则世上少了一个恶人。又多了一个好人。其功更倍。 【人事通】
衙门中每日所见、多愚而犯法之人、苦肯作瞎人走坑看待、常存怜悯之心、常行劝戒之术、此中积德无量、一切倚势作奸、乘危肆害之事、自然不肯复为矣、至于劝化恶人、亦惟衙门中为最便、
又曰。朝廷申设律法、禁民为非、实所以保全之也。每见乡村小民、胆小识浅。官法所在、凛如雷霆。刑杖所及、赫如鼎镬。惟身处公门、见闻习熟。反视律令为闲话、安刑罚为枕席。辱父母之遗体、污祖宗之清名。岂非自作之孽乎。语云、惧法朝朝乐。即是此义。 【同上】
衙门中人、日日以法律绳人、刑杖若人、而自己反不畏法律、不畏刑杖、固由利令智昏、亦由习见生玩、身居其地、所宜猛省、
●在官法戒录卷之二
粤西陈弘谋榕门编辑
昆山葛正笏搢书
长洲张凤孙少仪同订
临川李安民书臣参校
法录上
◆法录上
萧何、沛人。以文母害、 【用文法能公平也、】 为沛主吏 【犹都吏、】 掾。高祖为布衣时、数以吏事护高祖。及高祖为沛公、何尝为丞、督事。沛公至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沛公具知天下阸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得秦图书也。沛公为汉王、何为丞相。进韩信、东定三秦。何收巴蜀、填 【音镇】 抚谕告、使给军食。汉王数失军、何常兴关中卒补缺。上以此专任何关中事。汉王即皇帝位、以何功最盛、封酇侯。食邑八千户。位次第一。封何父母兄弟十余人、皆食邑。何买田宅、必居穷僻处。为家不治垣屋。曰、令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母为势家所夺。薨、谥文终侯。 【汉书】
沛公至咸阳、何不取金帛财物、而独收律令图书、当时似近于不急之务、迨后沛公得因此具知阨塞户口强弱及民疾苦、以此见何为吏掾时、已具宰辅器识、视争取金帛财物、何啻天渊耶、至由刀笔吏而至相位、极人世富贵显荣、而置宅必于穷僻、训后惟在节俭、尤非富贵中人也、
曹参、沛人。秦时为狱掾。 【主狱之吏。】 从高祖定天下、战功最多。赐爵列侯。食邑平阳万六百三十户、世世勿绝。孝惠时、为齐相。用葢公 【齐贤人。】 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相齐九年、国内安集。萧何薨、召入为宰相。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之约束。择郡国吏、讷于文辞、谨厚长者、即除为丞相史。吏文言刻深、欲务声名、辄斥去之。卒谥懿侯。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顜 【音讲、直也、和也、】 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静、民以宁壹。 【同上】
凡为狱掾、无不以警巧深刻为能者也、参由狱掾为丞相、择吏惟取木讷谨厚、而斥深刻务名之人、则其为狱掾、尚谨辱而恶深文、已可概见、宜乎继何为相、能使海内治安也、自秦燔书坑儒之后、学者以吏为师、一时才智、胥托其中、迨汉兴、萧曹辈佐之、开两京之盛治、可见负杰出之姿者、随其所处、皆有建立可以表见也、
于定国、字曼倩。东海郯人。其父于公为县狱史。 【史、佐掾者也。】 郡决曹。 【主断狱者。】 决狱平。罗文法者、于公所决、皆不恨、郡中为之立生祠、号曰于公祠。东海有孝妇、少寡、无子、养姑甚谨。姑欲嫁之、终不肯。姑恐久累少壮、自经死。姑女告妇杀姑。吏验治。 【拷问也。】 孝妇自诬服。具狱上府。于公争之不能得。乃抱其狱具。哭于府上。因辞疾去。太守竟论杀孝妇。郡中枯旱三年。后太守至、卜筮其故。于公曰。孝妇不当死、前太守强断之、咎倘在是乎。于是太守杀牛祭孝妇塜、表其墓。天立大雨、岁熟。定国少学法于父、亦为狱史郡决曹。补廷尉史。以材高累迁光禄大夫、超为廷尉。定国乃迎师学春秋。身执经、北面备弟子礼。为人谦恭、尤重经术士。虽卑贱、定国皆与钧礼。恩敬甚备。其决疑平法、务在哀鳏寡。罪疑从轻、加审慎之心。朝廷称之曰。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于定国为廷尉。民自以不冤。为廷尉十八岁。后为丞相。封西平侯年七十余。薨。谥曰安侯。始定国父于公。其门闾坏、父老方共治之。于公谓曰。少高大门闾、令容驷马高葢车。我治狱多阴德、未尝有所冤。子孙必有兴者。至定国为丞相、子永为御史大夫、封侯传世云。 【同上】
父子相继为狱史、稍有以刻为能之心、其积恶流毒、岂有纪极、今观于公父子、自为掾以及居官、平反矜疑、慈祥蔼吉之气、萃于一门、遂致封侯传世、若操左劵焉、孰谓刑狱非积德行善之地耶、
石奋、温人。年十五、为小吏。高祖击项籍过河内。与奋语、爱其恭敬、以为中涓。 【官名】 积功劳。官至大中大夫。恭谨无与为比。为太子太傅、列九卿。子四人、皆以驯行孝谨、官至二千石。景帝号奋为万石君。万石君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岁时过宫门阙、必下车趋。见路马、 【御马。】 必轼 【凭轼致敬。】 焉。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子孙有过失、不诮让。 【谴责也。】 为便坐、对案不食。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谢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必冠、申申如也。僮仆欣欣如也。唯谨。上时赐食于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执丧、哀戚甚。子孙遵教、亦如之。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子庆为丞相、封侯。诸子孙为小吏、至二千石者、十三人。 【同上】
万石君为小吏、别无他长、惟一生恭谨、并以此训诫后人、享一门福禄之盛、吏之天资谨愿者、但能循循礼法、不敢倚势作奸、即是有用受福之器、纵不能致位通显、而保守身家有余矣、
公孙弘、菑川人。少时为狱吏、有罪免。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武帝初、弘年六十、以贤良征为博士。使匈奴、还报不合意、免归。后复征贤良文学。上策诏诸儒、擢弘为第一。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每朝会议、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廷争。上察其行慎厚。辩论有余。习文法事。缘饰以儒术大说之。一岁中、至左内史。数年、迁御史大夫。为丞相。封平津侯。开东阁以延贤人、与参谋议。弘身食一肉、脱粟饭。 【饭之不精凿者。】 故人宾客仰衣食、奉禄皆以给之。家无所余。年八十。终相位。 【同上】
吏胥稍稍得志、便睥睨士类、食肥衣轻、务为骄奢、平津侯自狱吏至丞相、年已垂暮、独能开阁招贤、以俸禄给故人宾客、而身自脱粟布被、依然寒素之风、可谓难矣、
赵广汉、字子都。涿郡蠡吾人。少为郡吏、州从事。廉洁通敏。下士。举茂材为令、治行尤异。守京兆尹。新丰杜建为京兆掾。素豪侠。宾客为奸利。广汉先风告之。不改、于是收案致法。中贵人豪长者为请、终无所听。京师称之。迁颖川太守。奸党散落、风俗大改。壹切治理威名、流闻匈奴。广汉以和颜接士。其遇待吏、恩勤甚备。推功善归之于下、发于至诚。吏皆输写心腹、无所隐匿。咸愿为用。其或负者、辄先闻知。风谕不改、乃收捕之、无所逃。为人强力、天性精于吏职。见吏民、或夜不寝至旦。京兆政清。自汉兴以来、治京兆者莫能及。 【同上】
为小吏时、即以廉洁通敏下士见称、可知后之树立、葢有所本非仅恃智术为钩距也、
尹翁归、字子兄。 【音况】 河东平阳人。少孤、为狱小吏。晓习文法。是时大将军霍光秉政。诸霍在平阳、奴客持刀兵入市鬬。吏不能禁。及翁归为市吏、 【稽察市肆者、】 莫敢犯者。公廉、不受馈。百贾畏之。后去官归家。田延年为河东太守、行县至平阳。召故吏五六十人、亲临见。令有文者东、有武者西。阅数十人、次到翁归、独伏不肯起。对曰。翁归文武兼备。惟所施设。延年奇之、除补卒史。案事发奸、穷究事情。延年自以不能及。举廉、历守郡中、所居治理。拜东海太守。治明察。吏民贤不肖、及奸邪罪名、尽知之。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改行自新。以高第入守右扶风。选用廉平吏、罚在必行。缓于小弱、急于豪疆。扶风大治。盗贼课常为三辅最。 【捕盗考成。为三辅中第一也。】 在公卿间、洁清自守。语不及私。温良谦退、不以行能骄人。病卒、家无余财。夭子贤之。赐其子黄金百斤、以奉祭祠。三子皆为郡守。少子岑、历位九卿、至后将军。 【同上】
惟能公廉不受馈、故以市吏之微、而不畏大将军赫赫之势也、及身为公卿、而洁清如故、家无余财、终始一节、岂非其砥砺者有素哉、
黄霸、字次公。淮阳阳夏人。少学律令、喜为吏。武帝末。察廉、为河南太守丞为人明察内敏、又习文法。然温良有让、知善御众。为丞处议当于法。合人心。太守甚任之。宣帝闻霸持法平、召以为廷尉正 【廷尉属官】 后擢为颖川太守。时上垂意于治、数下恩泽诏书。霸为选择良吏、分部宣布、令民咸知上意。务耕桑。节用殖财。种树畜养。去食谷马。米盐靡密。 【细杂之务。】 初若烦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力行教化而后诛罚。务在成就安全。治道去其太甚。外宽内明。得吏民心。盗贼日少。户口岁增。治为天下第一。天子下诏称扬、赐爵关内侯。后为丞相。封建成侯。薨、谥曰定侯。 【同上】
吏胥生长里巷、执事官衙、于民间之情伪、官司之举措、孰为相宜、孰为不宜、无不周知、他日见诸施为、当更有条而有理、如黄公之治颍川、初若烦碎、而能推行无碍、其平素之讲求于民生利弊者至矣、
文翁、庐江舒人。少为郡县吏。好学。通春秋。察举。为蜀郡守。仁爱。好教化。见蜀地僻陋。有蛮夷风。文翁欲诱进之。乃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十余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受业博士。或学律令。成就归、文翁以为右职。用次察举、有至郡守剌史者。又修举学官。 【即学宫。】 招下县子弟、以为学官弟子。 【如今之生员。】 为除更繇。 【繇役。】 高者补郡县吏。次为孝弟力田。吏民荣之。由是大化。文翁终于蜀、吏民为立祠堂、岁时祭祀不绝。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同上】
汉初。天下未有学校、文翁首先创举、专以人材为务、故为千古循良之冠、边方小吏、学成宦显、为风气所自开、洵乎无人而不可造就也、
朱邑字仲卿。庐江舒人。为桐乡啬夫。 【主一乡赋役。】 廉平不苛。以爱人利物为行、未尝笞辱人。存问耆老孤寡、遇之有恩。所部民爱敬焉。迁补太守卒史。举贤良、为北海太守。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为人惇厚、笃于故旧。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朝廷敬焉。身为列卿、居处俭节。禄赐以共九族乡党、家无余财。神爵元年卒。天子赐邑子黄金百斤、奉祭祀。初邑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故为桐乡吏、其民爱我。必葬我桐乡。后世子孙奉尝 【祭祀。】 我、不如桐乡民。及死、其子葬之桐乡西郭外。民果共为邑起塜立祠、岁时祭祀不绝。 【同上】
啬夫之于一乡、其视之不啻一家、故爱泽深长、始终恋恋不置、而一乡之民、亦思念之如祖父也、吏胥以本地人、管本地事、所与交关者、非其亲友、即系乡党、果能存心惠济、与人方便、不贪财而忘义、不恃势以作奸、谁不感服、即或好恶之口不齐、而公道在人、断不至畏如狼虎、人人欲得而甘心也、
令狐茂、为壶关三老。 【掌一乡教化、】 武帝太子据作乱、兵败、亡、不得。上怒甚。羣下忧惧、不知所出。茂上书曰。太子为江充隔塞。 【充以巫蛊事诬陷太子、】 进不得见上。退则困于邪臣。冤结而无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杀充。恐惧逋逃。子盗父兵、以救难免耳。臣窃以为无邪心。陛下不省察、深过太子。发盛怒、举大兵而求之。智者不敢言、辨士不敢说、臣窃痛之。书奏、天子感悟。 【同上】
最难犯者、雷霆之威。最难明者、骨肉之衅、茂以草茅疏贱、而能言人之所不能言、感悟天子、惟其理明而气壮也、吏当官府盛怒之下、每每不顾是非、阿顺意指、阴持两端、愧此多矣、
翟方进、字子威。汝南上蔡人。家世微贱。方进年十二三、失父、孤学。给事太守府为小史。遅顿 【同钝】 不及事。数为掾史所詈辱。方进自伤。乃从汝南蔡父。相、问已能所宜。蔡父奇其形貌。谓曰。小史有封侯骨。当以经术进。努力为诸生学问。方进读经。受春秋。积十余年、经学明习。以甲科为郎。举明经。居官不烦苛、所至甚有威名。后为丞相、封高陵侯。请托不行。知能有余、兼通文法。号为通明相。 【同上】
小吏封侯、虽骨相天生、亦由立志不凡、能刻苦自励耳、当其少年遅顿、为人詈辱时、大有动心忍性之益、故为小吏而不足者、为丞相而有余也、
魏相、字弱翁。济阴定陶人。少为郡卒史。举贤良为令。迁扬州剌史。考案郡国守相。多所贬退。宣帝即位、迁御史大夫。大将军霍光薨、诸霍擅权专恣。相奏封事、谓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未几为丞相、封高平侯。霍氏伏诛、宣帝始亲万机。厉精为治、练羣臣、核名实。而相总领众职、甚称上意。数条汉兴已来、国家便宜行事、及贤臣贾谊鼌错董仲舒等所言、奏请施行之。常敕掾史案事郡国、四方或有逆贼风雨灾变、辄奏言之。与丙吉同心辅政、上皆重之。视事九岁。薨、谥曰宪侯。 【同上】
西汉中兴名相、首推魏丙、二人皆小吏出身、协力同心、宽严并济、真千古盛事也。
丙吉、字少卿。鲁国人。治律令、为鲁狱吏。积功劳、稍迁至廷尉右监。武帝末、巫蛊事起。时宣帝生数月、以皇曾孙坐卫太子事、系狱。吉见而怜之。择谨厚女徒、令保养曾孙、置闲燥处。武帝因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遣使者分条 【处分。】 中都官诏狱 【中都官诏狱存京师。有二十六所】 系者、亡轻重、一切皆杀之。吉闭门拒使者不纳。曰、皇曾孙在。他人无辜死者、犹不可、况亲曾孙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武帝闻之、悟曰、天使之也。因赦天下。郡邸狱系者、赖吉得生。曾孙病、吉数敕保养乳母、加致医药。以私财物给其衣食。昭帝崩、无嗣、昌邑王以淫乱废。吉奏记大将军霍光、立皇曾孙、是为宣帝。赐吉爵关内侯。吉深厚不伐善、绝口不言前恩。后因掖庭宫婢则、 【名则、】 自陈甞有阿保之功、引吉为证。上始知吉有旧恩、而吉终不言。上大贤之、封为博陵侯。邑千三百户。后代魏相为丞相。尚宽大。好礼让。务掩过扬善。为政能知大体。及病笃、荐杜延年、于定国、陈万年、三人自代。后居位、皆称职。上称吉为知人。 【同上】
丙丞相之保护皇曾孙、可谓委曲周至矣、要止行其心之不忍、期其义之所安、非逆料其后之得为天子、而冀幸非分之福也、凡在公门、不论何等人、苟有负屈难伸、皆当为之剖白保护、方是真心为善、天亦未有不厚报之者、
丞相丙吉驭吏 【驭车者、】 嗜酒、尝醉呕丞相车上。主吏欲斥之。吉曰。以醉饱之失去士、使此人将何所容。此不过污丞相车茵耳。遂不去也。此驭吏边郡人、习知边塞警备事。甞出、适见驿骑持赤白囊 【贮紧急文书者。】 驰至。驭吏因随至公交车刻取、 【探听也。】 知虏入云中代郡。遽归府见吉曰。恐虏所入边郡、二千石长吏、有老病不任兵马者。宜可豫视。吉善其言。召东曹 【主二千石长吏迁除、】 案边长吏、科条其人。未已、诏召丞相御史。问以虏所入郡吏。吉具对。御史大夫卒遽不能详知、以得谴让。而吉见谓忧边思职。驭吏力也。吉乃叹曰。士无不可容。能各有所长。向使丞相不先闻驭吏言。何见劳勉之有。 【同上】
此驭吏大有心胷人、若以为酒徒而斥之、彼虽欲自效无由也、官之待吏者、勿以小过轻弃人、而吏之有过获免者、益当厚自奋励、尽心公事、图报恩遇、则两得之矣、
张敞、字子高。平阳人。徙杜陵。以乡有秩、 【啬夫之类。】 补太守卒史。察廉、为甘泉仓长。稍迁太仆丞。昌邑王淫乱、敞切谏、显名。擢为豫州剌史。复徙为山阳太守。渤海胶东盗贼并起。天子征敞拜胶东相、赐黄金三十斤。敞明设购赏、开羣盗、令相捕斩除罪。吏追捕有功、上名尚书、调补县令者数十人。由是盗贼解散、吏民翕然、国中遂平。诏守京兆尹。召见偷盗酋长数人、贳 【贷也。】 其罪、把其宿负、 【所犯赃证。】 令致诸偷以自赎。偷长曰。今一旦召诣府、恐诸偷惊骇。愿一切受署。敞皆以为吏。遣归休置酒、小偷悉来贺。且饮醉、偷长以赭 【赤色。】 污其衣裾吏坐里闾、阅出者污赭、辄收缚之。尽行法罚。枹鼓稀鸣、市无偷盗。后为冀州剌史、治盗贼亦有名。 【同上】
为乡官、为卒史、于察吏捕贼情事、讲求有素、故由剌史以至为相、皆以明赏罚严追捕为首务、卒能使羣吏效命、盗贼屏息、此种经济、谓其得力于卒史也可、
东郡门卒。 【守门者、】 本诸生。闻太守韩延寿贤。无因自达、故代卒。延寿尝出临上车、骑吏 【护从之人。】 一人后至。敕功曹 【主选署功劳者。】 议罚。还至府门。门卒当车、愿有所言。延寿止车问之。卒曰。孝经曰、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今日明府早驾、骑吏父来至府门、不敢入。骑吏闻之、趋出走谒。适明府登车。以敬父而见罚、得无亏大化乎。延寿举手舆中曰。微子、太守不自知过。归舍。召见门卒、遂待用之。 【同上】
有才而无以自达、虽托踪舆隶不以为辱、吏胥日在官长之前、苟有一长、无不刮目相待者、故曰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门吏以敬父为急、而不避后至之罚、足征其笃于伦理、知所重轻、韩公安得不肃然起敬乎、
王尊、字子赣。涿郡高阳人。少孤、诸父使牧羊泽中。尊窃学问、能史书。年十三、求为狱小吏。数岁、给事太守府。问诏书行事、尊无不对。太守奇之。除补书佐。 【治文书者。】 称病去。事师、治尚书论语、略通大义。复为郡决曹史。察廉为羙阳令。以高第擢安定太守。五官掾 【署诸曹事。】 张辅、狡猾不道、奸贼百万。尊执辅系狱。威震郡中。盗贼分散。迁益州剌史。居部二岁。蛮夷归附其恩信。为司隶校尉、劾奏石显 【宦官。】 专权擅势、左迁。寻为东郡太守。会河水盛溢、老弱奔走。尊躬率吏民、沉白马祀神、请以身塞金堤。因止宿堤上。吏民数千万人、叩头救止、尊终不肯去。及堤坏。尊立不动、而水波稍却回还。 【渐退也。】 三老奏其状、诏赐黄金二十斤、秩中二千石。数岁卒官、吏民祀之。 【同上】
忠勇之节、根于天性、西汉第一流人物也、向时之为牧竖小吏、正所以励其志而老其材耳、
孙宝、字子严。颖川鄢陵人。以明经为郡吏。御史大夫张忠辟宝为属、欲令授子经。宝自劾去。忠固还之。后署宝主簿。 【录门下事者。】 宝徙入舍、祭灶、请比邻。忠怪之、使所亲问宝。宝曰。高士不为主簿、而大夫君以宝为可、士安得独自高。前日君男欲学文、而移宝自近。礼有来学。义无往教。道不可诎、身诎何伤。忠闻之、甚惭。荐宝经明质直、宜备近臣。为议郎、迁谏大夫。广汉羣盗起、选为益州剌史。宝亲入山谷、谕告羣盗。皆悔过自出、遣归田里。自劾矫制、免后益州蛮夷犯法、上以宝名著西州、拜为广汉太守。蛮夷安辑、吏民称之。平帝时为大司农。会越嶲郡黄龙游江中、太师孔光等、咸称王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庙。宝曰。周公上圣、召公大贤、尚有不相悦着于经典。两不相损。今风雨未时。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羣臣同声。得无非其美者。时大臣皆失色。坐事免、终于家。建武中。录旧德臣、以宝孙伉为诸 【县名、】 长。 【同上】
却师傅之尊、而甘居主簿之卑、以身可诎而道不可诎也、及观其立朝大节、侃直不阿、非以道自尊者不能、谁谓掾曹中无气节哉、
侯文、京兆故吏。刚直不苟合。孙宝为京兆尹、以恩礼请文。文求受署为掾。进见、如宾礼。数月、以立秋日、署文东部督邮。 【分督所部者。】 入见敕曰。今日鹰隼始击、当顺天气、取奸恶、以成严霜之诛。掾部渠有其人乎。文仰曰。无其人、不敢空受职。宝曰、谁也。文曰、霸陵杜穉季。宝曰、其次文曰、豺狼横道、不宜复问狐狸。宝默然。穉季者、大侠、与卫尉淳于长等厚善。时淳于长方贵幸。与宝友善、以穉季托宝。文知其故。因曰。明府素着威名。今不敢取穉季。当且阖合勿有所问。如此竟岁、吏民未敢诬明府也。即度 【舍也。】 穉季而谴他事。众口讙哗。终身自堕。宝曰、受教。穉季闻知、杜门不通水火。穿舍后墙为小户。但持锄自治园。因文所厚、自陈如此。文曰。我与穉季幸同土壤。素无睚眦。受将命、分当相直。诚能自改、严将不治前事。即不更心、但更门户、适趣祸耳。穉季遂不敢犯法。 【同上】
穉季豪侠之势、足以倾动朝贵、而于一掾吏、畏悼若此、不敢犯法、惟文之立身严正、有以夺其气而服其心也、不然、鲜有不为其所用者矣、
路温舒、字长君。巨鹿东里人。父为皇监问 【监城门者、】 使温舒牧羊。温舒取泽中蒲、截以为牒、编用写书。稍习善、求为狱小吏。因学律令、转为狱史。县中疑事皆问焉。太守行县、见而异之。署决曹史。又受春秋、通大义。举孝廉、为山邑丞。宣帝初即位、温舒上书言宜尚德缓刑。上善其言。久之、迁临淮太守。治有异迹。卒于官。子及孙、皆至牧守。 【同上】
以读书习善之人、而求为狱小吏、其立心必有所在、所谓公门好修行也、观其尚德缓刑书、言狱吏之惨刻、囚人之苦楚、曲折详尽、皆其为小吏时、所身经而目击、痛心而疾首者、以此为狱吏之照胆镜可也、
王欣、济南人。以郡县吏、积功稍迁为令。暴胜之荐于朝、征为右辅都尉、守右扶风。武帝数出幸安定北地。过扶风。见宫馆驰道修治。嘉之。驻车拜为真。昭帝时为丞相。封宜春侯。 【同上】
欣由郡县吏、积功至县令、暴荐于朝、为都尉、必其廉能有卓卓可记者、宫馆道路之修治、特其经理地方之显著者耳、
朱博、字子元。京兆杜陵人。家贫好客。少时给事县庭、稍迁为功曹。伉侠好交。随从士大夫、不避风雨。友陈咸、为御史中丞、坐漏泄省中语下狱。博去吏。间步至廷尉中候伺。咸掠治困笃博诈为医入狱、得见咸。具知其所坐罪。博出狱、又变姓名为咸验治数百。 【为之质证。致受榜掠也。】 卒免咸死罪。咸得论出、而博以此显名。后咸为大将军长史、举博为令。累迁琅邪太守。入守左冯翊。召见功曹。闭合与笔札、使自记积受。取一钱以上、无得有所匿。欺谩半言断头矣。功曹惶怖、具自疏奸赃、大小不敢隐。博知其对以实、乃令就席、受收救自改而已。投刀使削所记、遣出就职。功曹后常战栗、不敢蹉跌。博遂成就之。迁为大司农。后为丞相。封阳乡侯。 【同上】
胥隶惟利是视、同侪喜相排挤、鲜能敦朋友之谊、不避患难、挺身相救者、博之行事、虽近于侠、而缓急足恃、肝胆照人、实可矫偷薄而敦古谊也、
薛宣、字贑君。东海郯人。少为廷尉书佐、都船狱吏。 【都船狱、执金吾所属。】 后以大司农斗食属、 【掌钱谷出纳者。】 补不其 【音基地名。】 丞。琅邪太守赵贡见宣、甚悦其能。令妻子与相见。戒曰。贑君至丞相、我两子亦中丞相史。察宣廉、迁都尉丞。举茂才为令。以明习文法、补御史中丞。甚知名。出为临淮太守、徙陈留、入守左冯翊、所至称治。宣为政、赏罚明。用法平而必行。所居皆有条教可纪。多仁恕爱利。尝因至日休吏、 【节日休假也。】 贼曹掾 【主盗贼者。】 张扶。独不肯休、坐曹治事。宣出教曰。葢礼贵和、人道尚通。日至、吏以令休、所由来久。曹虽有公职事、家亦望私恩意。掾宜从众、归对妻子、设酒肴、请邻里、一笑相乐。扶惭愧。官属善之。郡中清静。迁御史大夫。数月为丞相。封高阳侯。署赵贡两子为丞相史。
观教掾之言、知薛君未遇时、作事必和而能通、不以异众为能矣、太守赏识于风尘之中、决其必为丞相、葢不违道以干誉、不矫情以立异、正是宰臣气度也、
王吉、字子阳。琅邪皋虞人。少好学明经。以郡吏举孝廉为郎。后为昌邑中尉。王好游猎。驱驰国中。动作亡节。吉上疏谏争、甚得辅弼之义。昭帝崩、亡嗣、霍光迎昌邑王。吉即奏书戒王。谓大王以丧事征、宜日夜哭泣悲哀、政事一听大将军。 【霍光、】 未几、王以淫乱废。昌邑羣臣皆坐。 【坐罪、】 吉以忠直数谏正、得减死。起家为益州剌史。征为博士谏大夫。是时外戚许史王氏贵宠。而宣帝躬亲政事。任用能吏。吉上疏言得失。谓宜谨选左右、审择所使。与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又言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骄骜、不通古今、亡益于民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吉与贡禹为友。世称王阳在位、贡公弹冠、言其取舍同也。子骏、为御史大夫。孙崇、为大司空、封扶平侯。 【同上】
子阳忠言谠论、切中当时之弊、儒而不迂、吏而不俗、经术吏治、可谓兼之矣、
王武、字君公。蜀郡郫县人。兄弟五人、皆为郡吏、郡县故惮之。武弟显、家有市籍租、常不入县、数负 【欠也、】 其课。市啬夫求商、 【啬夫姓名、】 捕辱显家。显怒、欲以吏事中商。武曰。以吾家租赋繇役、不为众先奉公、吏不亦宜乎。武卒白太守、召商为卒史。州里闻之、皆服焉。举贤良方正。拜为谏大夫。迁扬州剌史。所举奏二千石长吏、必先露章。服罪者、免之而已。不服、极法奏之、抵罪、或至死。九江太守戴圣、行治多不法。前刺史以其大儒、优容之。武使从事廉得其罪。圣惧、自免。后为博士、毁武于朝。武闻之、终不扬其恶。而圣子宾客为羣盗、系庐江、圣自以子必死。武平心决之、卒得不死。圣惭服。武行部、必先即学宫、见诸生、试其诵论、问以得失。然后入传舍、出记、问垦田顷亩、五谷美恶。已乃见二千石。以为常。后为大司空。封汜乡侯。食邑千户。武为人仁厚。好进士。奖人之善。然疾朋党。问文吏、必于儒者。问儒者、必于文吏。以相参检。欲除吏、先为科例、以防请托。其所居亦无赫赫名、去后常见思。 【同上】
兄弟五人为吏、倚恃声势、以负租而有余、怒啬夫之督催、欲以事中伤之、奸蠹行径、往往如此、武独能平心引咎、反怨为德、其器量固巳不同、异日之平恕含容、奖进善类、为名公卿、始基于此、藉非武也、何氏一门五吏、积恶可以灭身、尚望其叠膺显秩哉、
何并、字子廉。平陵人。为郡吏、至大司空掾、事何武。武高其志节、举能治剧。为长陵令、道不拾遗。迁陇西太守。旋徙颍川。是时颍川锺元、为尚书令、领廷尉、用事有权。弟威为郡掾、赃千金。并使吏格杀之。阳翟轻侠赵季、李颖、多畜宾客、以气力渔食闾里。至奸人妇女、持吏长短。从横郡中。闻并且至、皆亡去。并敕吏往捕之、皆县头于市。郡中清静。表善好士、见纪颍川、名次黄霸。性清廉、妻子不至官舍。数年卒。子恢为关都尉。建武中、以并孙为郎。 【同上】
驭吏威严若此、自为掾史时、必能谨身饬法、不肯轻受一钱、何司空之高其志节、不虚也、
鲍宣、字子都。渤海高城人。好学明经。为县乡啬夫。后为都尉、太守功曹。举孝廉为郎。病去官。复为州从事。 【随剌史出廵者、】 大司空何武、除宣为西曹掾。 【主府史署用者。】 甚敬重焉。荐为谏大夫。宣居位、常上书谏争、其言少文多实。董贤贵幸、宣因日蚀上书。言董贤本无葭莩之亲、但以令色谀言自进。赏赐无度、竭尽府藏。又使使者将作治第。上冡有会、辄太官为供。不合天意。宜免遣就国、以视天下。上感异、拜为司隶。 【同上】
由啬夫而为功曹、由功曹而为从事、由从事而为西曹掾、其沉沦于下史者久矣、苟得一官、宜瞻顾之唯恐不周、回护之唯恐不暇、乃敢批逆鳞、劾权幸、此岂利禄中人所能及哉、
龚胜、字君宾。楚人。为郡吏。举茂材为令。哀帝时、征为谏大夫。数上书。言百姓贫。盗贼多、吏不良、风俗薄、灾异数见、不可不忧。制度太奢、刑罚太深、赋敛太重、宜以俭约先下。累迁光禄大夫。王莽秉政、胜谢病归。莽既篡国、遣使奉安车驷马迎胜。胜知辞不见听。因预敕棺敛葬事、不复开口饮食、积十四日死。 【同上】
杨子云文章绝世、不免莽大夫之讥、龚生志行洁清、守死善道、求之儒林、不可多传、岂知郡吏中竟有是人耶、
焦延寿、字贑。梁人。少贫贱。治易。以好学得幸梁王。王供其资用、令极意学、既成。为郡史。察举、补小黄令。以候伺先知奸邪。盗贼不得发。爱养吏民、化行县中。举最当迁。三老官属上书愿留贑。有诏许增秩留。卒于小黄。 【同上】
人但知焦贑为治易名家、有功经学、不知其惠政在民、竟同古之遗爱也、可见读书习吏、相需为用、有志者可以勉矣、
楼护、字君卿。齐人。父世医也。护辞其父、学经传。为京兆吏。数年。甚得名誉。为王氏五侯上客。擢为天水太守。复以荐为广汉太守。后封息乡侯、列为九卿。初护有故人吕公、无子、归护、护身与吕公、妻与吕妪、 【老妇称。吕公妻。】 同食。及护家居、妻子颇厌吕公。护闻之流涕、责其妻子曰。吕公以故旧穷老、托身于我。义所当奉。遂养吕公终身。护卒、子嗣其爵。 【同上】
楼君卿舍医为吏、曳裾侯门、乃驰逐声气者也、独其厚遇故人、始终无倦、可以为法、故录之、
寇恂、字子翼。上谷昌平人。初为郡功曹。太守耿况甚重之。王莽败、更始 【光武族兄圣公、先立为帝、改年更始、】 使使者狥郡国收况印绶。恂勒兵入见使者、就请之曰。耿府君在上谷。久为吏人所亲。今易之。得贤、则造次未安。不贤、则祗生乱。为使君计、莫若复之以安百姓。使者不应。恂叱左右取印绶带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恂复与门下掾。共说况归光武。拜恂为偏将军。佐光武定天下。为颍川汝南太守、盗贼清净。迁为执金吾。 【官名。】 后颍川盗起、从车驾南征。颍川百姓、遮道请曰、愿复借寇君一年。恂经明行修。名重朝廷。所得秩奉厚施朋友故人、时人归其长者。卒、谥威侯 【后汉书】
按光武中兴、与恂同时佐命者、尚有冯异、贾复、起郡县掾、吴汉、傅俊、起亭长、葢延、起州从事、臧宫、起游徼、铫期、起贼曹掾、王霸、起郡决曹掾、任光、起啬夫、陈俊、祭遵、马成、坚镡、起郡县吏、后皆图画云台、即世所称二十八将者也、景运天间、笃生名而、小吏且居其大半、人才岂可以流品限耶、
杜诗、字公君。河内汲人。少有才能。仕郡功曹。有公平称。更始时、辟大司马府。建武元年、岁中三迁为侍御史。安集洛阳。时将军萧广、放纵兵士、暴横民间。诗敕晓不改、遂格杀广。还以状闻。世祖赐以棨戟、复使之河东、诛降逆贼、累迁南阳太守。性节俭而政治清平。善于计畧。省爱民役。造作水排、铸为农器。用力少、见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广拓土田、比室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 【前汉循吏、】 故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视事七年、政化大行。 【同上】
从来公门中、最多不平之事、葢止知有巳、而不知有人、止知有利、而不知有义、遂使是非倒置、曲直不分、人之含冤负屈者、不知凡几、官衙无公道、乡里岂复有风俗耶、杜君仕郡功曹、独以公平见称、其必无自私自利之心可知矣、后治南阳而政化清平、人歌众母、皆由此公平一念推之者也、
索卢放、字君阳。东郡人。署郡门下掾。更始时、使者督行郡国、太守有事当斩。放前言曰。今天下所以苦毒王氏、归心皇汉者、实以圣政宽仁故也。而传车所过、未闻恩泽、太守受诛。恐天下惶惧、各生疑变。夫使功者不如使过、愿以身代太守之命。遂前就斩。使者义而赦之。由是显名。征为洛阳令、政有能名。以病乞身。徙谏议大夫。数纳忠言。后以疾去。建武末。复征不起。光武使人舆之、见于南宫云台。赐谷二千斛遣归。除子为太子中庶子。卒于家。 【同上】
当更始时、天下大乱、使者假虎狼之威、冯陵郡国、有非情理所能喻者、索君以门下掾、奋不顾身、救太守于刀锯之下、何其壮也、及世宇清明、一为县令、坚卧不起、淡然于功名爵禄之间、高致尤不可及耶、
鲍永、字君长。上党屯留人。为郡功曹。少有志操。事后母至孝。妻尝于母前叱狗、永即去之。王莽以永父宣不附已欲灭其子孙。都尉承望风旨、欲害永。太守苟谏拥护、召以为吏、常置府中。永因子为谏陈兴复汉室、翦灭簒逆之策。谏每戒永曰。君长几事不密、祸倚人门。永感其言。及谏卒、自送丧归扶风。太守赵兴、复署永功曹。时有矫称侍中止传舍者、兴驾往谒之。永疑其诈、谏不听、乃拔佩刀截马当匈而止。后数日、诏书果下捕矫称者。永由是知名。举秀才不应。更始二年征、再迁尚书仆射、行大将军事。有功畧、封关内侯。为司隶校尉。行县至扶风、椎牛上苟谏冡。 【杀牛以祭墓、厚报其德也。】 子昱。复为司隶。 【同上】
当患难窜匿之余、而惓惓以兴复汉室、剪灭簒逆为念、不愧忠臣之子矣、迨功建名立、身为列侯、三世司隶、信乎忠孝之贻泽长也、
冯勤、字伟伯。繁阳人。八岁善计。 【算术也。】 为太守铫期功曹。有高能称。荐于光武、除为郎中、给事尚书。图议军粮、在事精勤。每引进、帝辄顾谓左右曰、佳乎吏也。使典诸侯封事。差量功次轻重、国土远近、地势丰薄、不相踰越。莫不厌服焉。自是封爵之制、非勤不定。帝、益以为能。尚书众事、皆令总录之。以勤劳。赐爵关内侯。迁司徒。 【同上】
刑名钱谷、均为吏胥所事、刑名出入、动关身命、作福易、作祸尤易、故集中所载法戒、刑名之吏为多、然钱谷之吏、虽止司书算、其中亦关国计民生、吏能下不欺民、上不侵官、以不取为与、行不费之惠、善矣、更能持筹远计、弭患未然、使百废具兴、一劳永逸、不更善乎、自古及今、凡体国经野、发政施仁之事、未尝不从胥吏握算中来也、冯勤之善计算、能使功次轻重、国土远近、地势丰薄、不相踰越、由是爵赏均平、诸侯悦服、上无偏枯之泽、下无觖望之心、所裨于国家者甚大、宜其赐侯爵、迁司徒、以报厥功也、要其一生所得力、不外在事精勤、精则凡所措注、巨细不遗、勤则不畏烦难、始终无懈、而精勤二字、又须从公字来、愿钱谷之吏、毌狃目前之小利、而忘久远之良图也、
杜林、字伯山。扶风茂陵人。博洽多闻、时称通儒。初为郡吏。隗嚣闻林志节、欲用之、林终不屈。光武征拜侍御史引见、问以经书故旧、及西州事。甚悦之。赏赐加厚。建武中、羣臣请复肉刑。林奏以为古之明王、深识远虑。动居其厚、不务多辟。 【不肯多残害也、】 宜如旧制、不合翻移。帝从之。后为大司空。薨、帝亲自临丧送葬。 【同上】
杜君以郡吏而博洽多闻、隗嚣欲用之、终不为屈、可谓有识有守者矣、肉刑一奏、议论正大、千古不易、郡吏中有此通儒、宜其屡被超擢、多所建立也、
虞延、字子大。陈留东昏人。少为户牖亭长。时王莽贵人魏氏、宾客放纵。延率吏卒、突入其家。捕之。以此见怨、故位不升。王莽末、天下大乱。延常婴甲冑、拥卫亲族、捍御钞盗、赖其全者甚众。太守富宗闻延名、召署功曹。宗性奢靡、车服器物、多不中节。延谏曰。昔晏婴辅齐、鹿裘不完。季文子相鲁。妾不衣帛。以约失之者鲜矣。宗不悦、延即辞退。有顷、宗果以侈纵被诛。临刑、擥涕而叹曰、恨不用功曹虞延之谏。为洛阳。令外戚敛手。莫敢犯法。迁南阳太守。后征为太尉。迁司徒。历位二府、十余年。 【同上】
以新莽滔天之势、而一亭长敢撄其锋、虽贲育之勇、不是过矣、至其拥卫亲族、必尽其力、规谏太守、务尽其心、又何其忠且仁也、其为令而使强戚奉法、则亦无忘亭长功曹时之素志耳、延诚下吏中人杰也哉、
虞经、武平人。为郡狱吏。案法平允、务存宽恕。每冬月上其状、恒流涕随之。尝称曰。东海于公、高为里门、而其子定国卒于丞相。吾决狱六十年矣。虽不及于公、其庶几乎。子孙何必不为九卿邪。故字孙诩曰升卿。诩立功名、仕至司隶校尉。 【同上】
为善之报、千古不爽、而公门中阴德、响应尤神、虞公以于公自比、而决其后之必昌、非有计功之心、正以默证其平生也、孙之功名贵显、果若操劵而得、为善者不当益坚其愿力乎、
第五伦、字伯鱼。京兆长陵人。少介然义行、久宦不达。建武初、为京兆市掾。每见诏书曰。此圣主也。吾行且遇时。众皆笑之。补淮阳国医工长。从王朝京师、得见帝。问政事称旨。拜会稽太守。禁淫祀屠牛。身自斩刍饲马。妻躬执爨。每受俸、裁留一月粮、余悉贱贸与民之贫困者。后守蜀郡、吏有鲜车怒马者、皆罢遣。更选孤贫志行之人任之。蜀政清平。所任吏、多至九卿。事肃宗为司空。在位以贞白称。虽天性峭直、然疾俗吏苛刻、论议常依宽厚。奉公尽节、寿八十余。子颉、曾孙种、皆居官、世称廉直焉。 【同上】
市掾、主市肆之贸易者也、方贩夫贾竖之为伍、而慨然有用世之志、其自负固已不凡矣、观其见诏书而自喜、早有不容已于斯世斯民之念、至其天性峭直、而又疾俗吏苛刻、议论常依宽厚、则深得为政之大体者也、
孔奋、字君鱼。扶风茂陵人。署议曹掾。守姑臧长。在职四年、财产无所增。事母孝谨、奉养极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力行清洁。治贵仁平。被召单车就路。吏民及羌胡、更相谓曰。孔君清廉仁贤、举县蒙恩。如何今去、不报其德。遂相赋敛牛马器物千万以上、追送数百里。奋谢之、一无所受。为武都太守。举郡莫不改操。为政明断、甄善疾非。见有美德。爱之如亲其无。行者。忿之若雠。郡中称为清平。 【同上】
赃吏之不顾行检、多为妻子所累、孔君能躬率妻子、同甘菜茹、所以得全其清节也、否则所需既多、所求无餍、未有不以贿败者矣、以俭养廉之说、不但官长奉职之良规、亦吏胥保身之要道也、
应奉、字世叔。汝南人。少聪明、为郡决曹史。行部四十二县、录囚徒数百千人。及还。太守备问之。奉口说罪系姓名。坐状轻重、无所遗脱。时人奇之。为武陵太守。慰纳叛蛮、兴学校、举侧陋、政称蛮俗。迁司隶校尉。纠举奸违、不避贵戚。着汉书后序、多所述载。 【同上】
口说数百千人姓名罪状、无一遗脱、以此聪明、体察狱情、何情不得、观其后慰纳叛蛮、兴学校、举侧陋、足知其聪明而不苛刻、诚哉为一代名儒也、岂可以郡吏少之、
朱晖、字文季。南阳宛人。为郡吏。太守阮况尝欲市晖婢、晖不从。及况卒、晖乃厚赠送其家。人或讥焉。晖曰。前阮府君有求于我、所以不敢闻命、诚恐以财货污君。今而相送、明吾非有爱也。东平王苍、闻而辟之。正月朔旦、苍当入贺。故事。少府给璧。是时帝舅阴就为府卿、吏傲不奉法。苍坐朝堂、漏且尽、求璧不可得。晖望见少府持璧、即往绐 【音殆。欺也。】 之曰。我数闻璧而未甞见、请试观之。主簿以授晖、晖顾召令史奉之。 【奉之于苍。】 主簿大惊。遽以白就。就曰。朱掾义士、勿复求。更以他璧朝。苍既罢、召晖谓曰。属者掾自视、孰与蔺相如。帝闻壮之、以晖为卫士令。再迁临淮太守。吏人为之歌曰。强直自遂、南阳朱季。吏畏其威、人怀其惠。后迁为尚书令。以老病乞身。拜骑都尉。 【同上】
官长无所求于吏、尚百计逢迎、中之以欲、以为固宠营私之地、今太守欲市晖婢、而晖竟不从、恐污官长名节、真能自守以正、而又爱人以德者也、夺璧之举、继躅相如、南阳之歌、希风召伯、岂不伟然一豪杰士哉、
郑弘、字巨君。山阴人。少为乡啬夫。太守第五伦行春、 【太守常以春行县、劝农赈乏、】 见而奇之。召署督邮。举孝廉。弘师同郡河东太守焦贶。楚王英谋反发觉、以疏 【书也。】 引贶。贶被收、于道亡没。妻子闭系诏狱、掠考连年。诸生故人惧相连及、皆改变名姓以逃其祸。弘独髠头负鈌锧。诣阙上章。为贶讼罪。显宗觉悟、即赦其家属。弘躬送贶丧、及妻子还乡里。自是显名。由令守、官至太尉。 【同上】
贶已死而犹讼其非辜、恤其妻子、笃于公义、终始如一、其为啬夫、治行必有可观、第五伦识之于风尘、不爽也、
周章、字次叔。南阳随人。为郡功曹。大将军窦宪免、封冠军侯就国。章从太守行春、到冠军、太守犹欲谒之。章进谏曰。今日公行春、岂可越仪私交。剖符大臣、千里重任。举止进退、其可轻乎。太守不听。遂便升车。章前拔佩刀、绝马鞅、乃止。及宪被诛、公卿以下、多以交关得罪。太守幸免。以此重章。举孝廉、历位司空。 【同上】
趋承权贵、惟恐不及、为官者类然、况于吏乎、周君以正义责其太守、后竟以此免祸、其识远矣、剖符千里、居之者不自重、而属吏兢兢焉惜之、此其所以终为大臣也、
廉范、字叔度。京兆杜陵人。为郡功曹。太守邓融为州所案、范知事谴难解、欲以权相济、乃托病求去。东至洛阳、变姓名、代廷尉狱卒。居无几、融果征下狱。范遂得卫侍左右、尽心勤劳。融怪其貌类范、而殊不意。乃谓曰、卿何似我故功曹也。范诃之曰、君困戹瞀乱耶。语遂绝。 【恐人知之、伪为不相识者、呵止之、不复接谈也、】 融系出困病、范随而养视。及死、竟不言。身自将车、送丧至南阳。葬毕、乃去。后辟公府。会薛汉坐楚王事诛、故人门生莫敢视、范独往收敛之。显宗大怒、召范诘责。范叩头曰。臣愚戆不胜师资之情、罪当万坐。帝贳之。由是显名。举茂才。数月、再迁为云中太守。会匈奴大入塞、范令军士各交缚两炬、爇火营中。虏遥望火多、谓汉兵救至、大惊。范令军中蓐食、晨往赴之、斩首数百级。虏由此不敢向云中。后频历郡守、随俗化导、各得治宜。迁蜀郡太守。其俗尚文辩、好相持短长。范每厉以淳厚、不受偷薄之说。成都邑宇逼侧、旧制禁民夜作、 【作女工、】 以防火灾。范毁削先令、但严使储水而已。百姓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 【音做】 平生无襦今五袴。 【同上】
汉世最重名节、属吏之于府主、分若君臣、情同师友、多有患难周旋、蹈死勿顾者、后世相承以貌、相御以术、苟一日去其官、则羣吏视之若路人矣、如叔度诸人之风、真堪砥砺薄俗也、
杨终、字子山。成都人。年十三、为郡小吏。太守奇其才。遣诣京师受业、习春秋。显宗时、征诸兰台、拜校书郎。与班固贾逵等、于白虎观论考五经同异。受诏删太史公书为十余万言。兄凤为郡吏。太守廉范为州所考。遣凤候终。 【以终有才望、求为之计也、】 终为范游说、坐徙北地。诏贳还故乡、后征拜郎中。 【同上】
以郡小吏而有奇才、自是有用之器、所少者经书耳、太守遣之从师受业、习春秋、遂致列儒林之选、操笔削之权、为官辨冤、得是非之公、为兄获谴、亦仁者之过、无非其穷经稽古之效也、然则吏而有才、其读书尤不可少哉、
锺皓、字季明。颖川人。为郡着姓、世善刑律。皓以笃行称。同郡陈寔、年不及皓、皓引与为友。皓为郡功曹。会辟司徒府、临辞、太守问谁可代者。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门亭长陈寔可。寔闻之曰。锺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独识我。皓及荀淑、并为士大夫所归慕。李膺尝叹曰。荀君清识难尚、锺君至德可师。 【同上】
锺姓世善刑律、至皓以笃行称、其为郡功曹、亦必明于刑律、不尚深刻、善于平反者也、观其临辞荐代、惟在仁恕忠厚之陈寔、而李膺亦有至德可师之叹、孰谓司刑律者、遂有伤于厚德耶、吏之习刑律者、当以皓为法、
陆续、吴人、字智初。仕郡户曹史。时岁荒、民饥困。太守尹兴、使续于都亭赋民饘粥。续悉简阅其民、讯以名氏。事毕。兴问所食几何。续因口说六百余人、皆分别姓名、无有差谬、兴异之。剌史行部见续、辟为别驾从事。以病去、还为郡门下掾。是时楚王英谋反、事连尹兴、征诣廷尉狱。续与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诣狱就考。肌肉消烂、终无异辞。续母至京师。无缘与续相闻。但作馈食、付门卒以进之。续对食悲泣、不能自胜。使者怪而问其故。续曰、母来不得相见、故泣耳。使者大怒、以为狱门吏卒通传意气。续曰。因食饷羹识母所自调和、故知来耳、非人告也。使者问何以知母所作。续曰。母常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是以知之。使者阴嘉之、上书说续行状。帝即赦兴等事、还乡里。长子稠、广陵太守、有理名。中子逢。乐安太守。少子褒、力行好学。不慕荣名。连征不就。 【同上】
于简阅饥氏见其才、于辨证太守见其义、于泣对母食见其孝、虽终于掾史、而百世之下、犹令人咨嗟叹息、想慕其人也、
雷义、字仲公。豫章鄱阳人。初为郡功曹。擢用善人、不伐其功。尝济人死罪、辠者后以金二斤谢之、义不受。金主伺义不在、默投金于承尘 【施于屋上、以承尘土者、】 上。后葺理屋宇、乃得金。金主已死、无得复还、义乃以付县曹。后举孝廉、拜尚书侍郎。有同时郎坐事。当居刑作。义默自表取其辠。以此论司寇。同台郎觉之、委位自上、乞赎义罪。顺帝诏皆除刑。义归、举茂才、让于同学友陈重。剌史不听。义遂佯狂被发走、不应命。乡里为之语曰。胶漆自谓坚、不如雷与陈。三府同时俱辟二人。 【同上】
济人死罪、本无望报之心、罪者酬之以金、至默投于屋间而去、意亦诚矣、及得金之日、而其人已死、不得已而受、于义无伤也、竟付之县曹、若斯人者、方是一介不取、诚心为善、不但吏胥中罕有其□、即士大夫亦不多观耳、
仇览、字季智。陈留考城人。少为书生、淳默、乡里无知者。年四十、县召补吏。选为蒲亭长。劝人生业。为制科令。至于果菜为限、鸡豕有数。农事既毕、乃令子弟羣居就学。其剽轻游恣者、皆役以田桑、严设科罚。躬助丧事。赈恤穷寡。期年。称大化。览初到亭、有陈元者、独与母居、而母诣览告元不孝。览乃亲到元家、与其母子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卒成孝子。乡邑为之谚曰。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鸤枭哺所生。 【同上】
十里曰亭、亭长之职、与今之图书总甲等耳、而意在劝人为善、卒能使不孝者感悟、复归于孝、居然收兴行教化之益矣、彼托身公门者、其可以导人为善、当更易于亭长、奈何不以此为劝善之地、而徒以为渔利之薮也、
孟尝、字伯周。会稽上虞人。其先三世为郡吏、并仗节死难。尝少修操行、仕郡为户曹史。上虞有寡妇至孝。养姑、姑年老寿终。夫女弟先怀嫌忌、乃诬妇鸩其母。列讼县庭。尝知枉状、备言于太守、太守不为理。尝哀泣谢病去。妇竟冤死。郡中连旱二年。后太守殷丹到官、访问其故。尝诣府具陈寡妇冤诬。丹即刑讼女而祭妇墓。天应澍雨、谷稼以登。尝后为合浦太守。郡不产谷实、而海出珠宝。先时宰守并多贪秽、珠遂徙于交址郡界。尝到官、革前弊、求民病利。曾、未踰岁、去珠复还。百姓皆反其业、商货流通。称为神明。被征当还、吏民攀车请之。尝不得进、乃载乡民舩夜遁去。隐处穷泽、身自耕佣。邻县士民慕其德、就居止者百余家。【同上】
三世死节已难、三世为史而死节、尤史册所罕见也、尝之为吏、以申冤理枉为汲汲、至以去就争之、此知有公不知有私者也其居官也、廉静爱民、异迹表着、如尝者、可谓世济其美者矣、
鲁恭、字仲康。扶风人。有至性。年十二、丧父、号恸、丧礼过成人。待弟丕友爱。恭欲先就丕名、托疾不应举。丕举后、乃为郡吏。谦逊不为名高。勤习吏事、言动不苟。后拜中牟令。专以德化民、不任刑罚。民有争田者、守令不能决。恭为平理。皆退而自责、以田相让。教化大行、吏人怀服。蝗不入境、雉不怛人、童子不攫生、号称三异。征为侍御史。迁光禄勋。选举清平。京师贵戚、莫能枉其正。 【同上】
为吏而不为利勋、已是难事、今并不求名高、其立心可谓纯正矣、异日中牟之化、有以孚童竖而格昆虫、皆由于此、
任延、为武威太守。自掾史子孙、皆令诣学受业、复其徭役。章句既通、悉显拔荣进之。郡遂有儒雅之士。 【同上】
掾史子孙、所耳闻目见、无非刑名法律之事、故才者习于深文、不肖者作奸犯科、无所不至、不复知仁义忠信为何事矣、任公皆令诣学受业、正欲以诗书导其善气也、岂徒慕儒雅之虚名乎、
王涣、字稚子。广汉郪人。少好侠、任气力晚而折节、敦儒学。习尚书、读律令、畧举大义。为太守陈宠功曹。当职割断、不避豪右。宠风声大行。和帝问宠曰、在郡何以为理。宠顿首曰。臣任功曹王涣、以简贤选能主簿镡显、拾遗补阙。臣奉宣诏书而已。涣由此显名。举茂材。除温令。县多奸猾。积为人患。涣以方畧悉诛之。境内清夷。商人露宿于道、终无侵患。为洛阳令、以平正居身、得宽猛之旨。其冤嫌久讼、历政所不断、法理所难平者、莫不曲尽情诈、压塞羣疑。病卒、百姓致奠以千数。丧归、经弘农、民庶皆设盘案于路。诏以其子为郎中。镡显后亦知名。安帝时、为豫州刺史。天下饥荒、竞为盗贼、州界收捕万余人。显愍其困穷、辄擅赦之。因自劾奏、有诏勿理。后至长乐尉。 【同上】
古以任用功曹为贤、今以听信吏胥为戒、非时势有不同、吏胥之贤不肖、相去悬殊耳、稚子公平正直、自其为吏而已然矣、今之吏胥、苟有公平正直如稚子者、岂非官司之所乐得任用者哉、官司得一公平正直之吏、何患不能坐致治理哉、然则使官司不敢任吏、而防闲惟恐不至者、固非尽官司之故也、
第五访、字仲谋。京兆长陵人。少孤贫、常佣耕以养兄嫂。有闲暇。则以学文。仕郡为功曹。察孝廉、补新都令。政平化行。三年之间、邻县归之、户口十倍。迁张掖太守。岁饥、粟石数千。访乃开仓赈给、以救其敝。吏惧谴、争欲上言。访曰。若上须报、是弃民也。太守乐以一身救百姓。遂出谷赋人。顺帝玺书嘉之。由是一郡得全。官民并丰、界无奸盗。迁护羗校尉、边境服其威信。 【同上】
开仓赈饥、不惜一身以救百姓、其任事之勇、皆动于心之所不容已也、具此一副热肠、其为功曹时、利济当复不少、
童恢、字汉宗。琅邪姑幕人。少仕州郡为吏。司徒杨赐、闻其执法廉平。乃辟之。及赐被劾当免、掾属悉投剌去、恢独诣阙争之。及得理、掾属悉归府、恢杖策而逝。由是论者归美。复辟公府、除不其令。吏人有犯、辄随方晓示。若称职行善者、皆赐酒肴以劝励之。耕织种牧、皆有条章。一境清凈、牢狱连年无囚。比县流人归化、徙居二万余户。吏人为之歌颂。青州举尤异、迁丹阳太守。 【同上】
趋炎附势、人情类然、吏胥尤甚、当府主有事之时、人去之惟恐不速、童独挺身营救、及事既得白、旧吏稍稍复来、而童竟飘然远引、此种节概、当与鲁仲连一辈人、颉颃千古也、
吴良、字大仪。齐国临淄人。初为郡吏。岁旦、与掾史入贺。门下掾王望、举觞上寿、谄太守、称功德。良于下坐勃然进曰。望佞邪之人、欺谄无状、愿勿受其觞。太守敛容而止。燕罢转良为功曹。耻以言受进、终不肯谒。后迁司徒长史。每处大议、辄据经典。不希旨偶俗、以徼时誉。 【同上】
大凡掾吏率多谄事长官、且惟恐长官之不受谄也、吴君侃侃数言、足以愧邪佞之心、而振士夫之气、异日立朝风采、即此可见、
郑均、字仲虞。东平任城人。少好黄老书。兄为县吏、颇受礼遗。均数谏止。不听、即脱身为佣。岁余得钱帛、归以与兄曰。物尽可复得。为吏坐赃、终身捐弃。兄感其言、遂为廉洁。 【同上】
惟恐兄之以赃败、而身为佣作、以给其求、卒能感悟兄心、改行自好、此千古悌弟也、为吏坐赃、终身捐弃、此言至为痛切、今之胥吏无不嗜利者、当以此二语时悬心目问、
乐恢、字伯奇。京兆长陵人。父亲 【名亲】 为县吏、得罪于令、将杀之。恢年十一、俯伏寺门、昼夜号泣。令矜之、即解出亲。恢长。好经学。笃志为名儒。性廉直介立、行不合已者、虽贵不与交。仕本郡吏。太守坐法诛、故人莫敢往。恢独奔丧行服、坐罪。归复为功曹。选举不阿、请托无所容。同郡杨政数众毁恢、后举政子为孝廉、由是乡里归之。辟司空牟融府。会第五伦代融为司空、恢以与伦同郡、不肯留。诸公多其行、连辟之、皆不应。后征拜议郎。将军窦宪出征匈奴、恢数上书谏争。朝廷称其忠。 【同上】
恢年十一而能号泣救父、其至性有过人者、平生刚方正直之槩、皆自践履笃实中、酝酿而出、岂好为名高者哉、
袁安、字邵公。汝南人。为县功曹。为人严重有威、见敬于州里。奉檄诣从事。从事因安致书于令。安曰。公事自有邮驿、私请则非功曹所传。辞不肯受。从事瞿然而止。后举孝廉、除阴平长。所在吏人畏而爱之。拜楚郡太守、出冤系者四百余家。为河南尹、政号严明。为司徒数年、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未尝不噫呜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赖之。子孙世为三公。 【同上】
为人致书、似无关于大节、而断然不苟如此、平日岂有受请托、通货赂、以营其私者哉、后为司徒、正色立朝、乃心王室、天子大臣、皆倚以为重、可谓社稷之臣矣、何掾史中之多人杰也、
种暠、字景伯。河南洛阳人。为县门下史。父有财三千万、及卒。暠悉以赈恤宗族、及邑里之贫者。其有进趣名利、皆不交通。时河南尹田歆外甥王谌、名知人。歆谓之曰。今当举孝廉。欲用一名士、以报国家。尔助我求之。明日谌送客于大阳郭、遥见暠、异之。还白歆曰。为尹得孝廉矣、近洛阳门下史也。歆笑曰。当得山泽隐滞、近洛阳吏耶。谌曰。山泽不必有异士、异士不必在山泽。歆即召暠于庭、辩诘职事。暠辞对有序、歆甚知之。召署主簿。遂举孝廉。辟太尉府。为益州剌史。暠素慷慨、好立功立事。在职三年、宣恩远夷、开晓殊俗。岷山杂落、皆依服汉德。转辽东太守。擢度辽将军。入为司徒。薨、并凉边人、咸为发哀。匈奴闻暠卒。举国伤惜。单于每入朝贺、望见坟墓、辄哭泣祭祀。 【同上】
异士不在山泽、而于门下小史中得之、足为胥曹生色、人果抱负非常、何患风尘中无物色之者耶、考其得力、无非自轻财重义四字中来、
彭修、字子阳。会稽毘陵人。仕郡为功曹。始年十五时、父为郡吏、得休、与修俱归、道为盗所刦。修困廹、乃拔佩刀前持盗帅曰、父辱子死、卿不顾死耶。盗相谓曰、此童子、义士也、不宜逼之。遂辞谢而去。乡党称其名。太守以微过收狱吏、将杀之。主簿锺离意争谏甚切。太守怒、掾史莫敢谏。修排阁直入、拜于庭曰。明府发雷霆于主簿、请闻其过。太守曰。受教三日、初不奉行。废命不忠、岂非过耶。修因拜曰。昔任座面折文侯。朱云攀毁栏槛。自非贤君、焉得忠臣。今庆明府为贤君、主簿为忠臣。太守遂原意罚、贳狱吏罪。后州辟从事。贼张子林等、数百人作乱。修与太守俱出讨贼。贼交射之、飞矢雨集。修障扞太守、为流矢所中、死。太守得全。贼素闻其恩信、即杀弩中修者、余悉降散。言曰、自为彭君故降、不为太守服也。 【同上】
始遇盗而得全、后遇盗而竟死、何遭逢之不幸也、观其落落数言、悟太守于盛怒之下、其才识有大过人者、身虽被害、而贼徒感动、因以降散、功亦不小矣、
戴就、字景成。会稽上虞人。仕郡仓曹掾。扬州刺史欧阳参、奏太守成公浮赃罪。遣部从事薛安。收就于钱唐县狱。幽囚考掠、五毒参至。 【首与手足、皆施刑具也、】 就慷慨直辞、色不变容。主者以状白安。安呼见就、谓曰。太守罪秽狼籍、受命考实、君何故以骨肉拒扞耶。就据地答言。太守剖符大臣、当以死报国。卿虽衔命、固宜申断冤毒。奈何诬枉忠良、强相掠理。令臣谤其君、子证其父。就死之日、当白之于天、与羣鬼杀汝于亭中。安深奇其壮节、即解械、表其言辞、解释郡事。征浮还京师。太守刘宠举就孝廉、光禄主事、病卒。 【同上】
就于太守未必有知已之感、而为之备受五毒、穷极酷惨、始终无挠、此必有见于太守之被诬、不敢爱一身以污官长也、看作不畏刑掠、不过强悍之豪徒、看作主持公道、诚哉仗义之奇士也、为胥吏者、可以奋矣、
顺帝时、吴佑为胶东王相。啬夫孙性、私赋民钱、易衣以进其父。父怒曰、有君如此、何忍欺、促归伏罪。性惧、诣阁、持以自首。佑屏左右问故、性具陈其言。佑曰。掾以亲故、受污辱之名、所谓观过斯知仁矣。使归谢父、遂以衣送之。 【同上】
孙性之私赋民钱、专为父易衣、与好货财、私妻子者迥别、所以一闻父命、即悔罪恐后、亦见孝弟之人、易于自新也、至世俗遇子弟以财物上其父兄者、但知喜悦、安问物所从来、性父之怒、可谓教以义方矣、
后汉郑产、零陵人。为白土乡啬夫。时民家产子、一岁辄出口钱、以故贫家鲜有举子者。产劝百姓勿杀子、口钱皆为代出。郡县具以闻、上钱因得免。改白土曰。更生乡。 【楚国先贤传】
代出口钱、犹属利济之常、民间因此而不杀其子、且复得免口钱、其利济岂复可量、啬夫之俸甚微、产为此举、葢见夫一巳之穷乏不足惜、而一乡之赤子深可悯也、改白土为更生乡、流泽千载、足称不朽矣、
李合、字孟节。为汉中郡户曹掾。时大将军窦宪内妻、郡国俱往贺。汉中太守亦欲遣使。合谏曰。窦氏恣横、危亡可立俟矣、愿明府勿与通。太守固遣、合乃请自行。故所在迟留以观其变。行至扶风而宪已诛。诸交通者皆连坐、唯太守以不预得免。 【后汉书】
始则力谏、继则自行、委曲以全其太守、何识之远而义之笃也、自来吏胥于官、遇此等事、承命恐后而巳、如此者有几人哉、
后汉张寿、字伯禧、涪人。少给县丞杨放家。 【为杨放家给事小史、】 放为梁贼所得。求之、积六年、始知其生存。乃卖家盐井得三十万、市马五匹、往蜀求放。道为羗所刦掠尽。乃单身诣贼。涕泣自说。贼遣放随还。寿复为郡掾、章平赋役。迁功曹吏、徙五官掾、卒。 【梓潼士女志】
似此忠于所事、不避艰险、其为掾吏、必不肯见利违义、虚伪以欺其上者也、
陈禅、字纪山。巴郡安汉人。仕郡功曹。举善黜恶、为邦内所畏。察孝廉、州辟治中从事。时剌史为人所上。 【首告也。】 受纳赃赂。禅当传考。无他所赍、但持丧敛之具而已。及至、笞掠无算、五毒毕备。禅神意自若、辞对无变、事遂散释。车骑将军邓骘、闻其名而辟焉。举茂才。时汉中蛮夷反畔、以禅为汉中太守。夷贼素闻其名声、实时降服。后为司隶校尉。 【后汉书】
此与陆续戴就诸人行事相同、而后之威名远着、尤卓有树立也、汉世功曹、掌选用人才、故能举善黜恶、为邦内所畏、今虽无其权、而是是非非、不假私以害公、亦未始不可以服人耳、
卓茂、字子康。南阳宛人。为丞相府史。性不好争。有人认其马、卓曰、子失马几时。曰、月余。茂知其谬、默解与之、挽车而去。后马主得马、送还、亦纳之。为密县令。视民如子、道不拾遗。后官至太傅、封侯。子戎、大中大夫。崇嗣。大司农。 【同上】
吏胥倚恃官势、平日攘人财物者多矣、兹明知人之误认其马、而默解与之、绝不一辨、何相去之悬绝也、即此一端、其居心长厚、德量宽宏、巳可槩见、为令而爱民如子、道不拾遗、皆其厚德之所及也、福禄之延世、宜哉、
胡广、字伯始。华容人。少孤贫、亲执家苦。 【亲作家中劳苦事也。】 长大随辈入郡、为散吏。太守法雄之子真、颇知人。从家来省其父。会岁终应举。雄勑真助其求才。因大会诸吏。真自于牖间密占察之。乃指广以白雄。遂举孝廉。既到京师、试章奏为天下第一。旬月、拜尚书郎。在公台三十余年。历事六帝、礼任甚优。凡一履司空。再作司徒。三登太尉。又为太傅。所辟命皆天下名士。时人荣之。年八十二、薨。 【同上】
伯始为小吏、无所表见、太守之子、从牖间密察之、遂举孝廉、其必有镇静不同流俗者也、其后由散吏而擢大科、事六帝、历三公、富贵福泽、无与为比、岂非其厚德之所致耶、
韩棱、字伯师。颖川舞阳人。初为郡功曹。太守葛兴中风病、不能听政。棱阴代兴视事。出入二年。令无违者。兴子尝发教欲署吏、棱拒执不从。由征辟、五迁为尚书令、以才能称。肃宗特署其名、以楚龙渊宝剑赐之。窦宪击北匈奴有功、还为大将军。尚书以下、议欲拜之、伏称万岁。棱正色以为不可而止。在朝数荐举良吏、皆有名。后为司空、薨。 【同上】
以功曹而代太守事二年、任专权重、在常情必骄恣自用、惟所欲为、乃太守之子欲署一史、而不肯狥以私、则二年中、事事奉公不苟可知也、其后正色立朝、维持廉耻、刚方之槩、葢终身一节矣、
陈寔、字仲弓。颖川人。少为吏、给事县庭。有杀人者、同县杨吏、疑是寔、县官遂逮系寔。考掠无验、乃出之。及为督邮、寔反密托许令、礼召杨吏。由是远近咸叹服焉。转功曹。除太邱长。约已清静、百姓安焉。本司行部、吏虑有讼者、白寔欲禁止之。寔曰、讼以求直、禁之将何申、不可。亦竟无讼者。中常侍张让父死、归葬颖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寔乃独往吊焉。后捕诛党人、让感寔故、多所全宥。寔在乡闾、平心率物。有争讼、辄求判正。至乃叹曰、宁为刑罚所加、勿为陈君所短。有盗夜入其室。寔起自整拂、呼子孙训戒之曰。夫人不可不勉。不善之人、未必皆恶。习以性成、遂至于此。梁上君子是矣。盗大惊、自投于地。寔徐譬之曰。视君状貌、不似恶人、此当由贫困故。因赠以绢二匹。及党锢解、每三公缺、连征不起。卒年八十四、海内赴吊者、三万余人。 【同上】
陈仲弓居乡、则以诚感人、为吏则以德报怨、居官则约巳安民、申理冤抑、是一生以忠厚之心、行方便之事、故祸患不侵、终其身享忠厚之报也、今人一充吏胥、辄思遇事生风、睚眦必报、以逞在官之势要、闻仲弓之风、能不愧乎、
许劭、字子将。汝南人。初为郡功曹。太守徐璆甚敬之。府中闻子将为吏、莫不改操饰行。同郡袁绍、公族豪侠。去濮阳令归、车徒甚盛。将入郡界、乃谢遣宾客曰。吾舆服岂可令许子将见。遂以单车归家。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已目。 【为之品题也。】 劭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伺隙胁劭。劭不得已、曰、君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操大悦而去。劭与从兄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 【同上】
许子将一郡功曹耳、未尝有赏罚予夺之权、而能使闻者改操饰行、当时奸雄如袁本初、曹孟德、皆畏其指摘、以一言之品题为重若此、其平昔之端方正直、可想见矣、人苟能言规行矩、虽为吏也、何惧不为人所信服耶、
魏咸熙元年、锺会伏诛。会功曹向雄、收葬会尸。司马昭召而责之曰。往者王经之死、卿哭于东市而我不问。今会为叛逆、又辄收葬。若复相容、其于王法何。雄曰。昔先王掩骼埋胔、仁流朽骨。当时岂卜其功罪而后收葬哉。今王诛既加、于法已备。雄感义收葬、教亦无阙。法立于上、教弘于下。以此训物、不亦可乎。昭悦、与宴谈而遣之。 【纲目】
不忘府主之恩、冒死收葬、忠义皎然、其言当理切情、不卑不亢、故虽奸雄听之、亦能转怒为喜也、
晋、应余。字子正。为郡功曹。是时吴蜀不宾、山民皆叛。余与太守东方衮、并力得出。贼便射衮、余以身当箭、被七创。因谓贼曰。我以身代君、 【指太守、】 已被重创。若身死君全、殒殁无恨。因仰天号泣、泪下如雨。贼见其义烈、释衮不害。 【楚国先贤传】
患难之际、太守不能自全、而功曹能全之、皆由平日积诚、可以化暴而免难、不在势位之有无也、功曹可谓不负太守矣、
陶侃、字士行。寻阳人。早孤贫、为县吏。尝监鱼梁、以一坩 【音堪土器。】 鲊 【音乍藏鱼。】 遗母。母封鲊及书。责侃曰。尔为吏、以官物遗我。非惟不能益吾、乃以增吾忧矣。以范逵荐为郡督邮。领枞阳令、有能名。后以军功封侯。为江夏太守。侃备威仪、迎母官舍、乡里荣之。侃破杜弢、平王敦、威名日盛。累迁征西大将军、荆州剌史。蘓峻作逆、侃为盟主、讨平之。封长沙郡公、都督八州军事。年七十六、薨、谥曰桓。侃性聪敏、勤于吏职。恭而近礼、爱好人伦。终日敛膝危坐、阃外事千绪万端、罔有遗漏。常语人曰。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之江。吏将、则加鞭朴。曰摴蒱者、牧猪奴戏耳。君子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为宏达耶。在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其励志勤力如此。有奉馈者。皆问其所由。若力作所致、虽微必喜、慰赐倍之。若非理得之、则切厉诃辱、还其所偿。在职四十一载。百姓勤于农殖、家给人足。数千里中道不拾遗。郢楚间、刋石画像以祀之。 【晋书】
为吏而不私一鲊、则大者可知、厥后身处富贵、奉馈者必问其所由、侃之廉、皆母教之于为吏时者也、迹其功业炳赫、谋无不成、动无不利、得力捴在一勤、寸阴之喻、蒱博之戒、诚苦口之良药矣、为吏者既学其廉、又法其勤、何患不能远到哉、
晋陈留为大郡、号称多士。琅琊王澄行经其界、太守吕豫、遣小吏迎之。澄问曰、此郡人士为谁。吏曰、有蔡子尼、江应元。 【二人皆陈留名士、】 是时郡人多居大位者、澄以姓名问曰、甲乙等非君郡人耶。吏曰、向谓君侯问人、不谓问位。澄到郡、以吏言谓豫曰。旧名此郡有风俗果然、小吏亦知人如此。 【同上】
衡鉴者当以人重、不当以位重、为小吏而平日留意人才、不慕权位、识高王澄一等矣、惜姓氏之不传也、
褚裒、 【音略】 河南阳翟人。有局量、以干用称。尝为县吏、事有不合、令欲鞭之。裒曰。物各有所施。榱椽之材、不合以为藩落也。愿明府垂察。乃舍之。家贫、辞吏。年垂五十、镇南将军羊祜言于武帝、始被升用。官至安东将军。 【同上】
胥吏之小有才者未有不以迎合、官府为能者也、褚君素称干用、而致触令之怒、其不肯以是为非、阿谀取悦可知矣、大器终当晚成、自比榱椽、岂虚语哉、
刘卞、字叔龙。东平须昌人。本兵家子。少为县小吏、质直少言。功曹夜醉、如厕使卞执烛。卞不从、功曹衘之。以他事补亭子。 【守亭传者、如今之驿卒、】 有祖秀才者在亭中、与剌史笺、久不成。卞教之数言、卓荦有大致。祖称之于令、即召为门下史、使就学。从令至洛、得入太学。为尚书令史、至并州剌史、所历皆称职。 【同上】
以兵家子而通文墨、其好学可知、不为功曹执烛、又见其风骨之矫矫也、其后卒以学受知、得大展其所学、可见人惟惧其不知学耳、不惧其屈于下吏、为人所辱也、
易雄、字兴长。长沙浏阳人。少为县吏。自念卑浅无由自达、乃脱帻 【冠也、】 挂县门而去。习律令、及施行故事、州里称之。仕郡为主簿、至舂陵令。王敦之乱、雄驰檄远近、列敦罪恶。募众千人、督率捍御。力屈被害、意气慷慨、神无惧色。 【同上】
吏而不学、则碌碌一胥史耳、岂能有所表见耶、易君之挂冠而去、非薄之不为、正欲一意讲习、为致用之具也、古人自待之厚、不肯苟且浮沉若此、他日忠义奋发、就死从容、其得力于学问者深矣、
凉张寔、下令所部民吏、有能举其过者、赏以布帛羊米。贼曹佐隗瑾曰。明公为政、事无巨细、皆自决之。羣下畏威、受成而已。如此、虽赏之千金、终不敢言也。谓宜少损聪明、延访羣下、使各尽所怀、然后采而行之。则嘉言自至、何必赏也。寔悦、从之。 【纲目】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况胥曹中尽有通达义理之人、特以素习巧诈、不能取信于长官、故长官不复顾问、而吏亦以中有所馁、不敢侃侃直谏、若立身端正、平日无作奸犯法之事、遇有可以匡其政治者、亦何畏而不言、虽有自用之长官、当必为之虚心听受矣、
●在官法戒录卷之三
粤西陈弘谋榕门编辑
昆山葛正笏搢书
长洲张凤孙少仪同订
临川李安民书臣参校
法录下
◆法录下
孙伏伽、贝州武城人。仕隋。以小吏补万年法曹。高祖武德初、上书言事。至诚慷慨、据义恳切、绝无所讳。帝大悦、以为治书侍御史。赐帛三百疋。后累迁大理卿。出为陕州剌史、致仕。始伏伽拜侍御史时、先被内旨、而制未出。归卧于家。无喜色。顷之、御史造问、子弟惊白、伏伽徐起见之。时人称其有量。伏伽与张元素、在隋时皆为令史。太宗尝问元素官立所来、深自羞汗。伏伽虽广坐、陈说往事、无少隐焉。 【唐书】
以小吏得微职、能于上前慷慨论事、不畏逆鳞、则为吏时、必能主持公道、扶植善类、不肯颠倒曲直、陷人于罪罟者也、及骤膺宠命、喜色不形、广坐陈说往事、不以小吏为讳、由其胸襟远大、自立不苟、惟觉吏以人重、而人不以吏轻耳、
张元素、蒲州虞乡人。仕隋、以令史为景城县户曹。窦建德陷景城、执将杀之。邑人千余、号泣请代曰、此清吏也、杀之是无天也。大王即定天下、无使善人解体。建德释之。入唐、授景州录事参军。太宗即位、问以政。对以上贤右能、使百司善职。帝称善。拜侍御史。迁给事中。贞观中。发卒治洛阳宫干阳殿、且东幸。元素上书极谏。帝即诏罢役、赐彩二百疋。魏征闻之、叹曰。张公论事、有回天之力、可谓仁人之言哉。累迁右庶子。后以邓州剌史致仕、卒。 【同上】
张公见执于贼、而邑人号泣请代、至千余人、其言曰、无杀清吏、曰善人解体、则其自令史以及为户曹、其廉而且惠、有以深入人心可知矣、至于幸东都、造洛阳宫殿、是举也、劳民伤财、不可胜计、元素极谏止之、所全不少、宜乎魏郑公叹其为仁人之言也、吏苟能不贪财贿、有思及人、则患难可以全其生、得志可泽及于人、史亦何惮而不为此耶、
湛贲为郡吏、其妻与彭伉之妻、兄弟也。伉登第妻族贺之、坐上皆名士。独饭贲于后阁。贲自是悔悟、发愤良苦。后擢上第、伉方过其所居之桥、闻之、失声坠驴。田名其桥为湛郎桥。 【语林】
湛贲亦所称有志之士、故能因一坐之屈、而悔悟发愤、至于登第也、最可笑者、彭伉与湛、木属戚谊、乃因其为郡吏而侮慢之、继闻湛第、至于失声坠驴、何其鄙陋无识、一至于此、是可以戒世之轻弃史胥者、更可以励史胥之能自立者、
□□谪授泸州郡守。渝州有牟黁 【音如吞】 秀才、即都校牟居厚之子。文采不高、执所业谒见。柳奖饰甚勤、子弟以为太过。柳曰。巴蜀多豪士。此押衙之子、独能好文。苟不诱进、渠即退志。以吾称誉、人必荣之。由此减三五员草贼、不亦善乎。 【智囊】
人之聪明者、不趋于正、则入于邪、以押衙之子、粗知大义、必奖进之、以冀盗风之渐减、况府史胥徒、类多机警而知文者为之、如能诱之以道义、使归于良善公门中多一行善之人、即少一作奸之蠹、岂不美与、吏之知文者、慎无轻自弃也、
阳城、字亢宗。夏县人。少好学、贫不能得书。求为吏、隶集贤院、窃院书读之、昼夜不出户。六年、无所不通。后为谏议大夫。以直言贬官。出为道州剌史。治民如治家。时赋税不登、观察使遣判官督赋甚急。城自署其考曰、抚字心劳、催科政拙、考下下。遂自系狱。判官大惊去。 【唐书】
欲窃读官书而求为吏、其好学何如者、为谏官则直言、为剌史则恤民、皆从读书明理中来、今吏胥之素通文理者、公事之暇、尽可披览卷帙、以长其识见、即或不能读书、而官衙所事、凡关典章制度人心风俗者、肯一虚心讲求、其有裨于实用不少矣、若视为附势营利之薮、则坏心术而辱身命、岂不可惜、
裴晋公为盗所伤剌、隶人王义扞刃死之。公乃自为文以祭。厚给其妻子。是岁进士撰王义传者、十有二三。 【□史补】
裴公一代名臣、其伤而不死、虽有鬼神呵护、亦赖隶人之捍刄不顾也、士大夫身膺显爵、冺没无闻者、何可胜数、王义一厮养之卒、宰相亲祭之、进士争传之、身后之荣若此、人之显晦、宁在势位哉、
王藻、潼川人。为狱吏、每日持金归、妻疑之。因遣婢馈猪蹄十脔、及归、绐云送三十脔。藻怒、酷掠之。婢不胜痛、诬服、遂杖逐之。妻告之故、因曰。君日持钱归、我谓必鬻狱而得、姑以婢事试之。刑罚之下、何事不承。愿自今切勿以一钱来。不义之物、死后必招罪咎。藻矍然大悟、汗流浃背。因题壁曰。枷杻追求只为金、转增冤债几何深。从今不愿顾刀笔、放下归来游竹林。即弃家学道、后赐号保和真人。 【臣鉴录】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人根器固好、亦赖贤内助之善于点化也、世有昧心取利、剜他人之肉、以供妻子之欢、而妻子亦且喜其夫之善于攫取、共图安饱也、岂知其所从来、有人不忍言者哉、
汴州白岑、有发背方甚验、自云得之神授。每治一疾、必索厚酬。有驿吏张好古、欲传其方、普行救济、与数十金。岑不以真方授之。吏疗疾不效。后岑为虎所食、有一小囊遗于路。适好古奉差过此、拾得之。真方在焉。始知向日之假也。 【言行汇纂】
好古为吏、肯出重价买药方以救人、则亦公门中之好善者也、至于白岑以一药方而得重价、尚以假方绐之、贪饕无餍、虎噬之报、亦云巧矣、囊遗真方、所以报好古也、好古由此可以救人矣、噫、人有不得已之急难、到官时、求主吏秉公一言、剖白周全、不啻病者之求方、乃或受其财而不告以实、其人之饮恨何如、恐亦不免虎噬之报也、
有人因他适回、见其妻被杀于家、但失其首。奔告妻族。妻族以壻杀女、讼于郡守。刑掠既严、遂自诬服。独一从事疑之、谓使君曰。人命至重、须缓而穷之。且为夫者、谁忍杀妻。纵有隙而害之、必为脱祸之计。或推病殒、或托暴亡。今存尸而弃首、其理甚明。请为更谳。使君许之。从事乃迁此系于别室、仍给酒食。然后遍勘在城仵作行人、令各供近来与人家安厝坟墓多少文状。既而一一面诘之曰。汝等与人家举事、还有可疑者乎。中一人曰。某于一豪家举事。共言杀却一奶子。于墙上舁过、凶器中甚似无物。见在某坊。发之、果得一妇人首。令诉者验认、则云非是。遂收豪家鞫之。豪家欵伏。乃是与妇私好、杀一奶子、函首而葬之。以妇衣衣奶子身尸、而易妇以归、畜于私室。其狱遂白。 【智囊】
凡狱、官司或难骤明、从事者从旁推勘、其疑似虚实、无不悉知、第恐以贿托之有无为出入耳、此狱情事甚幻、从事一片公心、为之推究、卒能昭雪奇冤、岂非千古一大快事哉、念人命之至重、仁也、知案情之非实、徧访件作行人而得其首、智也、不阿顺本官、而救其枉断之失、忠也、一事而三善备焉、求之士大夫、有不可多得者、使君亦何幸而获此也、惜其名姓不着耳、
严求微时、为阳邑吏。阳宰器之、待以宾礼。每曰、卿当自爱、他日极人臣之位。吾不复见卿之贵、幸以遗孤留意。及求登公辅、宰殁既久。其子候谒严门、严赠担石束帛复遣家人赍黄金数十斤、伺于逆旅间。谢之曰、非阳宰之子乎、相君使奉金以备行李。又荐一官、地宅仆马、毕为之置。其子他日及门致谢。严曰、聊以报尊府君平昔之遇耳。一见后、终身谢绝焉。 【南唐近事。】
故官之子、荐一官而厚赠之、不负所托、已属高情、至谢其请谒、尤不欲以德自居也、具此识量、自是公辅之器、岂有埋没于掾属者耶、
李崇矩、字守则。潞州上党人。幼孤贫、有至行、乡里推服。汉祖起晋阳、史洪肇时为先锋都校。闻崇矩名、召署亲吏。干佑初、洪肇总禁兵、兼京城廵检、多残杀军民。左右惧、稍稍引去。惟崇矩事之益谨。及洪肇被诛、独得免。周祖与洪肇素厚善、即位、访求洪肇亲旧、得崇矩。谓之曰。吾与吏公受汉厚恩、戮力同心、共奖王室。史公卒罹大祸、我亦仅免。汝史氏故吏也、为我求其近属、吾将恤之。崇矩上其母弟福。崇矩素主其家。财产悉以付福。周祖嘉之。宋初、屡以军功、历官至枢密使。卒赠太尉、谥元靖。 【宋史】
崇矩为都校之史、都校罹祸、麾下士卒、去之惟恐不速、独崇矩始终以之、至身跻贵显、都校子孙、均已式微、犹能抚恤之、厚礼之、不肯忘负、亦绝无嫌忌、不独忠义所积、其识见有大过人者、宜其攀鮹附翼、为宋元勋也、
陈恕、字仲言。南昌人。少为县吏、折节读书。成进士、除大理评事。通判澧州。吏多缘簿书、干没为奸。恕尽摘发其弊、以强干闻。为营田制置使、太宗谕以农战之旨。恕曰。古者兵出于民、无寇则耕、寇至则战。今之戎事。皆以募致。衣食仰给乡官。若使之冬持兵御寇、春执耒服田、万一生变、悔无及矣。拜盐铁使、有心计、厘去宿弊、太宗器之。亲题殿柱曰、真盐铁御史。将立茶法、恕使商人各条利害、列为三等。曰、下等固灭裂无足论。上等计利刻深、此商贾之事。惟取中等、兼济公私、稍裁损之、可以经久。于是着法、财货流通。真宗即位、加户部侍郎、命条中外钱谷以闻。恕久不进、因曰。陛下富于春秋、若知府库充实、恐生侈心。 【后三司使丁谓、上景德会计录、遂启封禅之事、】 知贡举。荐王曾为首。以疾求觧任、荐寇凖自代。凖为三司使、检恕前后兴革事、葺成一册。及镌其旧榜、诣恕第判押。自是计使、迭循其旧贯。卒赠吏部尚书。恕多识典故、精于吏理。前后掌计柄十余年。人莫敢干以私云。 【南昌府志】
恕为县吏、折节读书、成进士、则凡给事县庭之时、无非读书有得之地、即事即学、已与寻常为吏不同、更与寻常读书不同矣、观其历仕、除簿书之奸弊、论兵农之相资、虽有心计、而茶法惟取中等、同民利也、虽司府库、而奉诏不言充实、沃君心也、举荐皆一代之名贤、兴革为三司之法式、有体有用、宜古宜今、非为吏而兼读书、焉能如此、人毋谓吏可不读书、而读书无裨于吏也、
郑惟则、熙宁初、为郡主库吏。家苦贫。夜梦道士告曰、明日交官钱处、有异宝。汝能得之、后必致富。清晨、惟则如其告而阴察焉。有古五铢钱、极细薄。自众钱间滚出、圆转不已。惟则辄以大钱易而藏之归、自此家日多财。晚年、遂为富室。 【建昌府志】
为主库吏、而其家苦贫、必能奉公守法、丝毫不染者也、故神灵默佑、使之自然饶富、吏之不苟求、不妄取者、断无终于贫乏、不能白存之理、观此、则奉公守法之吏、益有恃而无恐矣、
李处厚知庐州、值县尝有殴人死者、处厚往验伤。以糟胾灰汤之类薄之、都无伤迹。有一老父求见、曰邑之老书吏也、知验伤不见其迹、此易辨也。以新赤油伞 【同伞】 日中覆之、以水沃其尸、其迹必见。处厚如其言、伤迹宛然。自此江淮之间、官司往往用此法。 【梦溪笔谈】
此老吏事、非切已、肯献验伤秘法、使冤者得伸、其存心亦厚矣、身当职役者、何可不细心体察、反从中得贿、混行捏报耶、
相府书吏张日新。嘉定初、玊堂草休兵之诏。有曰、国势渐尊、兵威已振。日新时在学士院为笔吏、仍兼卫王府书司、密白卫王曰。国势渐尊之语、恐贻笑于邻国、不当素以为弱也。卫王是其说。遂改曰国势尊隆、兵威振励。葢吏胥亦有识义理者、文字之不可不检点如此。 【癸辛杂识】
一字推敲、深关国体、其识见高于玊堂学士矣、甚哉吏之不可不学也、
黄镛、充泉州解试官。校文日。有一卷黜落。昼寐、忽梦一老妪。言其夫曾为州司推款吏、尝活二罪囚。有此阴功、故上帝敕吾孙、当预乡荐。今其卷已携在案上矣。早起、卷果在案。吊后二场看、则论果可取。因取充数及揭晓视之、亦甚平平也 【廸吉录】
能于无辜者死里求生、则应举者自当失而复得、此天人感应之理、非故神其说也、
御史台有老隶、素以刚正名。每御史有过失、即直其梃。台中以梃为贤否之验。范讽一日召客、亲谕庖人以造食、指挥数四。既去、又更呼之、叮咛告戒。顾老隶梃直、怪而问之。答曰。大凡役人者、授以法而责其成。苟不如法、自有常刑、何事喋喋。使中丞宰天下、安得人人而诏之。讽甚愧服。【智囊】
此隶具骨鲠之姿、而所言又深知大体、诸御史之严师益友也、安得以舆台日之、惜不记其姓名也、
姚时可为狱吏。有张邦昌之族弟某、坐谋逆党、被逮。与其家属。同入狱中。张嘱姚曰。吾自分必死。有藏金在某室中、君往取之。烦为密营毒药十余服、俟命下、即与子弟辈共引决。以后事托君。姚慰之曰。朝廷仁政尚宽、当为公探消息。果不可免、徐为此计、未晚。后张竟以不与谋获免。张感其全护之恩、以百金馈之、拒不受。是时姚未生子、后连生八男。迨长立、皆有名誉。廷衮、一谦、相继登第。廷昂、一夔、悉为名士。 【人生必读书】
为胥吏者、遇此等事、未有不喜为奇货可居、得遂所欲矣、方且甚其词以恐吓之、神其说以怂慂之、孰肯好言宽慰、委曲护持、卒全一家之命、力却百金之酬、由其满腔中全是救人危难之诚心、不参一毫私意、不涉半点牵强者也、人服之、天佑之、子孙之多而且贤也、宜哉、
梵公、宋时为邑皂隶。邑令刑峻、杖责血流方止。公用葱贮血匿杖中、杖易见血、受杖者、多因得活。一日令见公行不履地、询知其阴德、大异之。梵公亦遂置皂隶不为。修炼山中、后为大神。 【同上】
皂隶以敲朴为役、其术不仁甚矣、然苟心存救济、其阴德反多于寻常之人、谓必择术而后可以为善、毕竟不肯为善耳、
王赞、澶渊人。为检校吏。迁本州岛马步军都虞候。周世宗镇澶渊、每旬决囚、赞辨析中理。问之、知其尝事学问、即署右职。旋领河北诸度使。五代以来、姑息藩镇、有司不敢绳以法。赞所在发奸伏、无所畏忌。振举纲领、号为称职。 【宋史】
史论曰、王赞奋迹小校、有奉公之节绳奸列郡、不畏强御、皆由其学问之有素也、孰谓吏胥不当学问哉、
何比干、字少卿。宋时汝阴人。经明行修、通律法、为汝阴狱吏。每恳启邑宰、从重减轻、从轻减免、所活数百人。后为丹阳县尉、多方矜恤、狱无冤囚、人称为何父。政和间家居、有老妪来避雨、于怀中出一菜、凡九百余叶。谓比干曰。君家世有阴骘、又治狱平恕、子孙佩印绶者如此数。言毕、老妪忽不见。后子孙累世科甲、爵禄荣显、一如老妪所言。 【丹桂藉】
以经明行修之人而为狱吏、又通律法、必有求生不得然后死□之意、与非理纵会者有别、宜邑宰之见信、而全活者多也、为吏且然、及为县尉、矜恤平反者、岂可胜道、奕世簪缨之报、理也、孰谓狱中非造福之地、吏胥非行善之人耶、
张庆、汴人。为省司狱、矜慎自持。日亲扫狱舍、暑月尤勤。每戒其徒曰。人罹于法、甚属可矜。况我辈以司狱为职、若不加矜恤、则罪人何所倚赖。饮食汤药卧具、必加精洁。囚有受枉者、为之缓词请释、狱中多获保全。每重囚就戮、为之斋戒诵经一月。一日妻病巳殁复苏。庆年八十二、无疾而终。六子皆显。 【人生必读书】
汉周勃繁狱、叹曰、吾尝将十万军、安知狱吏之贵、又司马迁云、见狱吏则头抢地、视徒隶则心惕息、可知人到狱间、生死之权、半操于狱吏、此地能矜恤保护、阴德最大、张君矜恤狱囚、无微不至、可生者缓词请释、巳死者斋心诵祷、狱地有此、生全实多、后之夫妇寿考、子孙衍庆、夫岂偶然、凡史卒有管囚之贵者、不可不学其居心行事也、
嘉善支立之父为刑房吏、有囚无辜陷重辟、支哀之、欲求其生。囚语妻曰。支公嘉意、明日延至家、汝以身事之。彼或有意、则我可生也。妻从而听命。及至家、妻自出劝酒、具告夫意。支坚却之。终为尽力平反囚出狱。夫妻登门叩谢曰。公如此厚德、何无子。吾有弱女、愿为箕帚妾。此礼之可通者。支为备礼聘纳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立生高生禄、皆贡为学博。禄生大伦、登第。 【廸吉录】
见无辜而恻然动念、人或有之、至于坚拒其妻、不乘危以败节、此心真可对天地而质鬼神矣、若无此一段皦皦之诚、则后之纳女为妾、心迹何以白明、而天之所以报之者、又岂能如是之厚耶、
项德、婺州武义人、郡之禁卒也。宋宣和间盗发帮源。明年陷婺、而邑随没。德率败亡百余人、破贼。因据邑之城隍祠。自二月讫五月、东抗江蔡、西拒董举、几捍王国、大小百余战。出则居选锋之先、入则殿后。前后俘馘、不可胜计。贼目为项鹞子。闻其钲、则相率遁去。方谋复永康诸县、而官兵至德引其众欲合。会贼尽锐邀之黄姑岭下、德战死。邑人哭声震山谷。图其像、岁时祭之。 【宋史】
一禁卒耳、忠义所结、可以捍卫一方、其平日之见利思义、积德行仁、巳可槩见、宜其庙食百世也、
萧资为文丞相天祥幕下书史。丞相起兵。资于患难中扶持甚至。空坑兵败、以全督府印功、升阁门路铃辖。资性和厚。临机应变。辑睦将士。总摄细务。任腹心之寄。潮阳移屯、与大兵遇、死之。 【宋史】
信国为忠臣、萧君为义士、至今同列史传、千载下、皆知有书史萧资其人、岂不足为书史生色耶、
张养浩、自幼有行义勤学业。元时由台省掾、为堂邑尹、毁淫祠三十余。仁宗延佑初、为礼部侍郎、知贡举。进士诣谒不纳。使人戒之曰。诸君子但思报效、毋劳谢也。为御史中丞。时关中大旱。民相食。既闻命。登车就道。遇饥者赈之、死者瘗之。经华山、祷雨岳祠、泣拜不能起。天忽阴翳、一雨三日。及到官、复祷于社坛。大雨如注。禾黍自生。四月未尝居家。止宿公署。夜祷于天。昼出赈饥。无少怠。封滨国公。谥文忠。尝著书三卷。一曰庙堂忠告。二曰风宪忠告。三曰牧民忠告。子引。拜南台御史。 【臣鉴录】
由台掾而为尹、而能毁淫祠、却诣谒、其公忠直亮、可以告天地、质鬼神、至于夜宿于公、昼出赈饥、无少怠、其廹切为民又如此、此所以有祷辄应也、
处士萧■〈奭斗〉、 【音拘】 陕西奉元人。初出为府吏。语当道不合、即引退。力学三十年。不求进。乡人有暮行遇盗、诡曰我萧先生也、盗惊愕释去。 【元史】
府吏之于当道、多趋迎之恐后、乃以语不合而引退、其志趣过人远矣、三十年力学、使盗贼闻名而畏之、当非偶然、使当道能用其言、留之府曹中、人之感而为善者岂少哉、
许衡、号鲁斋。当元时徭戍繁廹、其舅氏适典县史。鲁斋从授吏事。参摭名议、考求立法用刑之原。久之以应办宣宗山陵、州县追呼旁午。鲁斋代舅氏分办。因执政方怒、舅氏不敢见、先生代为应对及还、叹曰。民不聊生、而事督责以自免、吾不为也。遂不复诣县、而决意求学。 【遗书】
鲁斋先生、继孔孟之传、倡明正学、配飨庙庭、乃其少时、亦尝从授吏事、人固不可以流品限也、观其参摭名义、考求立法用刑之原、以平执政之怒、于羣吏中、早已鹤立鸡羣矣、太息一言、纯是万物一体之心、后来希圣根基、已具于此、凡百吏胥中、当自问有此心否、有则宜提醒之、推广之、毌使为利欲所澌灭也、
黄翊、字孟翔。新建人。通春秋、工属文。元末。弃举业、为庐陵郡掾。性刚劲不可回挠。事碍于法。辄抱案历阶而升。摘其语、与上官议。反复相钩连。上官怒、斥之、屹立不少动。已而卒如翊言。安城土豪暴甚、州县畏之。一旦杀人、上下相目、莫敢逮。同列憎翊木强、
【倔强也。】
嗾使行。豪树栅自固、翊命拔去。抵其门、恶少年数十、执刄、哗而出。翊叱曰。汝欲反耶。少年曰。反则不反。但汝足稍前。即刳汝肠矣。翊曰。汝主自杀人、何与尔事、顾乃同灭族耶。少年色动。翊挺身呼而入曰。汝即杀我。少年皆投刄走。翊坐堂上、索豪。豪知事急、出见求解、且诱以重赂。翊徉诺之、与俱来、置诸法。人见翊、咸戟手曰。此健吏、不可犯也至正间、大盗起蕲黄。将及郡、郡二千石与官吏皆散走。翊独立孔子庙堂。盗获之。知为府掾。强之仕、使行官书。翊骂曰。死狗奴、我死即死、其能官于贼耶、盗怒。反接于树。 【绑着树也】 历一日。意其自悔。抽刀砺颈曰。从则禄、不从、则血涴吾刄矣。翊大骂、甚于初。贼砍首而去。宋学士景濂为作吊忠文。 【南昌府志】
事有违碍、辄与上官力争、必如其言而后已、惟其理之直也、众人置之死地、而毅然竟行、制豪恶如犬豕、惟其气之壮也、骨鲠本于性生、忠义蓄于平日、卒之见危授命、杀身成仁、大节皎然、争光日月、当日之二千石长吏、对此能不愧死、
徐熙为成都吏。运使李之绳、专掩骼埋胔、积至千万、熙共勤宣力。有金华街王生、死而复苏。述见冥官云、上帝鉴李之绳、德葬枯骨、注充显仕。徐熙襄力着劳、与一子及第。后李三任御史中丞。熙子果及第。 【感应事实】
官司行一善事、率皆藉资于吏者也、当时李运使之吏甚众、肯宣力此举者独徐、则徐亦有心人也、为吏者无日不欲为官宣力、但狐假虎威、营私害公、适足以贾祸受殃也、何不留意于此等事、为积福种德之计耶、
吉州城内徐姓、遣婢送金钗还人。婢插头上、中途坠地。城卒李姓拾之。因随婢行、观其所之。婢入人家、仓皇即出至江边、欲投水。李急呵而问之。婢曰。主母性酷、适命送钗还人、中途坠失、必遭棰毙、不如先死。卒还其钗、婢感谢。后婢嫁默林渡村民为妻。一日卒将登渡、婢力挽到家、沽酒欵之。忽闻渡口喧噪、出视之渡舟溺、人俱死。李卒以留故得全。 【感应事实】
一守城穷卒耳、拾钗不取、复尾随而还之、原有一段扶危济困之心、不仅于见利不取而已、若李止于失金之所、坐待来索、而婢又不知钗失何处、婢命之亡也久矣、其后欵留酒食、不过寻常之报施、竟成拯溺之大德、为善之报、抑何巧耶、莫谓穷役中无善人也、
豫章大祲。新建县一民、乡居窘甚。家止存一水桶、售银三分。计无复之。乃以二分银买米、一分银买信、将与妻孥共一饱食而死。炊方熟、会里长至门、索丁银里长远来而饥、欲一饭而去。辞以无。入厨见饭、责其欺。民摇手曰、此非汝所食。因涕泣告以故。里长急倾其饭而埋之、曰、若何遽至此。吾家尚有五斗谷、负归以延数日。民感其意而随之、得谷以归。出之、则有五十金在焉。民骇曰。此必里长所积偿官者、误置其中。渠救我死、我安忍杀之。持金还之。里长曰。吾贫人、安得此银、殆天以赐若者。其人固让。久之、乃各分其半。两家皆得饶裕。 【言行汇纂】
胥役持片纸下乡、百端苛索、鸡犬不宁、岂知贫人之苦、至有求生不得者乎、若不因索饭喝破、倾而埋之一家命尽、里长亦将受累矣、里长中多有与胥役朋比为奸、吸民财物、独此里长怜贫救死、又委曲赡以多金、里长固非常人、而乡民虽极贫、不肯昧金、亦属难得、故两人皆化灾为福也、
李质、字文彬。德庆人。少为吏。天资颖悟、器度宏伟。博习经史、明体达用。沉浮府掾中、日以泽物为已任。元末。中原扰攘。质起义兵、捍乡里。及德庆路陷、士民遑遑无所依戴、推质守之。质日夜浚城隍、缮甲兵、扼险要、以遏他寇、一路赖之以宁。时据乡邑者、多刻剥残忍。质尝戒麾下、非遇敌、毌妄杀。或执敌人来献、率给衣粮纵之。家富饶、急于赈施、贫者咸有所仰。及太祖定鼎金陵、质遂散麾下、全城归附。上嘉其忠诚、慰劳再三、赉于优渥。就擢中书断事、转都督断事、皆能执法。丞相都督、咸敬惮之。升刑部尚书。尤慎于刑狱、尽哀怜之情。拜浙江行省参知政事。振纪纲。正风俗。劝农桑。兴学校。举遗贤。恤民隐。知无不为、为无不力。居五年。惠流两浙、厥绩以懋。尝因乞归省墓、上亲挥翰赋诗以赐。复命藩宪诸臣、宴饯漓江之浒。人莫不以为荣。 【掾曹名臣录】
当鼎沸鱼烂之日、而能捍卫乡里、宽仁好施、其有德于斯民甚厚、归朝后、所居称职、勋绩灿然、何莫非浮沉府掾时、所讲明而切究者哉、
单安仁、字德夫。凤阳人。少为府吏、昼夜以洗冤泽物为事。元末。江淮兵乱。安仁集义兵保乡里。时羣雄四起、安仁叹曰。此辈皆为人驱除耳。王者之兴、当自有别。及闻太祖定集庆、乃曰、此诚是已。率众归附。太祖悦、命守镇江。严饬军伍、敌不敢犯。移守常州。其子叛降张士诚、太祖知安仁忠谨、弗疑也。久之、迁浙江副使。悍帅横敛民、名曰寨粮。安仁置于法。进按察使。入为将作卿。寻擢工部尚书、仍领将作事。安仁精敏、多智计。诸所营造、大小中程、甚称帝意。逾年、改兵部尚书。请老归家。居常奏请浚仪真南坝、至朴树湾、以便官民输挽。疏转运河江都深港、以防淤浅。移瓜州仓廒、置杨子桥西、免大江风潮之患。帝善其言。再授兵部尚书、致仕。卒年八十五。 【同上】
凡开国时、率众欵附之人、能始终保全者少矣、此独以功名善终、固由其忠谨所孚、亦向日洗冤泽物之报也、
王恺、字用和。太平当涂人。幼有大志、沉酣六经诸史。应公府之辟、为府史。疏谳狱讼、人服其平。太祖取江南。兵临当涂、召至幕府。命为掾、参决戎事。王师下建业、又下京口、民新附、杌陧不安。恺抚慰之、始定。升左右司都事。遇事善于弥纶。日以荐贤为先。元戎宿将、咸器倚之。积功擢左司郎中、总制衢州军民事。增城浚濠。置游击军。垦废田。兵食并足、威信大行。民饥疫、则出仓粟以赈。修惠济局、居药以治病者。所生全不可胜数。学校废于兵恺为浚泮池、筑杏坛、建极高明亭、设博士弟子员。孔子家庙之在衢者、亦为新之。退食之暇、集荐绅之徒、劘切道艺。人士翕然悦服。后婺帅刘震等为乱、欲拥之而西。恺正色叱曰。吾天子大吏、义当死、宁能从贼反邪。贼初缩首不敢犯。拘系一日、而骂贼声逾厉。命左右取酒引满、竟日达夜、旁若无人。贼知不可屈、遂刃之。上亲为文祭奠。赠当涂县男。 【同上】
天下甫定、汲汲以招抚流亡、荐贤兴学为事、可谓深知治本者矣、功业既就、忽为乱贼所刼、从容赴义、视死如归、有决策定乱之功、自有生荣死哀之报、孰非从府史中讲求得来者耶、
王堂、字维政。绍兴诸暨人。七岁能赋诗。读书日记千言。终身不忘。洪武初、堂父以元故官、谪濠梁。堂侍行、躬勤孝养。后奉父还乡、辛苦辟草莱、治田庐。有诏发兵民筑沿海城邑。令推堂为吏。堂就役、抚驭规画、悉有条理。民不困而事先集。吏之率兵民者、多効法焉。有司以贤良举。送堂至京。因奉命使蜀、还奏称旨、得疾归。时太康王师鲁。为浙江布政使。所用簿书史、必慎简贤良知名之士。遂采舆论。举堂为掾。凡所言与行、皆惬王公之意。被檄督赋嘉兴、有推官不职、不为堂所礼、衔之。推官后坐贿、下京狱、诬词连堂。逮至、诬竟直。未出京、病卒。以子珏贵、赠翰林院修撰。堂自少负迈往之志。操执刚正。议论高明。素欲有所见于世、未及大施用。众咸以为宜有子云。 【同上】
一吏之微、能抚驭兵民、指挥如意、固其才识干练、亦诚意足以相孚也、虽以掾终、未竟其用、而后嗣贵显、名列清华、所谓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孙者耶、
刘敏、河间府肃宁县人。为中书吏时、暮以小车出市芦苇、旦载于家、而后入录事。妻以芦织席。鬻以奉母。人或瞷亡、以绢帛瓦器遗其家者。敏悬于梁、候其复来、竟还之。为楚相府录事。值中书以没官妇女给文臣家、众咸劝其请给以事母。敏固辞曰。事母乃子妇事。何预他人。及胡惟庸谋反事觉、敏独无所与。人称其有行识。洪武十三年、由工部侍郎、转刑部侍郎。 【同上】
人所遗之绢帛瓦器、官所给之妇女、似于义可受、而刘君独一无所取、宁甘刻苦自励、古人所谓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何多让焉、后之免祸患而跻通显、实基于此、
万钢、字仕坚。南昌人。少曾为吏。洪武中。应聪明正直荐。高皇帝问曰。天下何人快活。诸选人对皆不称。钢从容对曰。畏法度的快活。上曰。朕改一字、守法度的快活。即授广平府同知。有惠政。凿石改道、石上有文曰、万钢改路南行、人咸异之。广平民为之立祠。 【南昌府志】
畏法度、纔肯守法度、能守法度、则理得心安、灾害日远、魂梦常宁、谚所谓半夜敲门不吃惊者、岂非极乐境界耶、钢自幼从事公门、于天理王法、实在有一番体验、故能为此语、实千古不易之论、明太祖改一守字、觉渐近自然、要其吃紧处、全在畏字也、公门中无不知法度之人、止因不畏法度、遂至常常干犯、律有如法加等之文、无非使其知所畏耳、试看不畏法度者、贪一时之微利、丧一已之天良、一旦破败、刑辱立至、即使幸免旦夕、而风吹草动、无非惊恃、有不长怀□戚者乎、吾愿为吏胥者、三复斯言常从一点畏心、去寻乐境也、
洪武永乐间、苏郡有人、为嘉定县吏。其乡人以事诖误至县、潜白吏、求助直之。吏曰。今自郡守、下至县首领官、皆廉公奉法。吾曹亦革心戒谨、敢私出入文牍耶。然若事既直、汝第公庭实对、决无枉理。后果获昭雪。乡人感吏情、以米二石馈之。吏坚辞、乡人不肯持去。吏乃曰。吾为乡曲故、为君受一斛。其人别去。后半载、吏假归。以原粟奉还乡人之母曰。此若儿向寄我处、今以还母。 【近古录】
有理之讼、一入衙门、吏胥方故为恐吓、或因以为功、或探官长之意、以神其招揽需索之计、此衙门人惯技也、兹独开心见诚、劝其以实具对、又慰以官长必无枉理、如此举止、何等光明正大、惟其事前绝无所为、故事后亦坚不受谢、盖始终一点主持公道之良心耳、衙门中得如此者数人、愚懦之受害者少矣、吏胥之造福者亦多矣、
龚翊、字大章。昆山人。年十八、为门卒、守金川门。靖难兵由金川门入、翊大哭。宣德中。廵抚周忱、两荐为昆山太仓学官。谢曰。翊仕无害于义、恐负往日城门一恸耳。竟隐终身。门人私谥为安节先生。 【藏书】
龚生身为门卒、非有朝廷知遇之感、非有服肱一体之义、城门一恸、殆发于天性之所不容已也、其后两荐不起、高隐终身、孰谓下卒中无节义之士哉、
李友直、字居正。保定清苑人。为北平布政司掾史。成祖初奉藩燕国。建文廷臣、有因齐藩不法、遂建议凡藩国所在、更置守臣。于是擢张昺为北平布政使。昺至。日求王府细事。将为不利。友直密闻于成祖。靖难兵起、遂擢用焉。友直质朴直亮、知无不言。甚见嘉奖。日益信任。出理饷运。入严城守。率以命之。初授北平布政司右参议、后累升工部尚书。为人坦夷闿敏。虽不与物竞、而持已正直、亦不屈于物。有恤人之心、施济弗恡。与人言。必归于忠厚。有之官往辞者、必勉以爱民之政。 【掾曹名臣录】
当燕藩未有衅端、而守臣推求细故、将为不利、友直之以实告、亦见其公正也、至于坦怀接物、不激不随、官必勉以爱民、言必归于忠厚、非独优于材而且丰于德矣、
徐晞、字孟晞。江阴人。在县三考皆兵房。有戌绝勾丁而误及者。其人祈脱、贫无可馈。具酒食、令妻劝觞而出避之。妻有丽色、晞绝裾而走。彻夜具文移脱免。他事类此。由佐贰起家、累迁至兵部郎中。时同官一主事、每向胥曹辄骂。意在晞、晞不为动。后主事殁、晞为棺殓送归。正统初。授兵部右侍郎、镇凉州庄浪诸要害地。迁南京户部左侍郎。会征麓川、晞往督馈饷。凯还、以功升兵部尚书、卒。晞谦德有容。处事惟慎。士论以此多之。子讷、举贤良、终尚实司丞。讷子世英、以荐授中书舍人、累官南京通政司左通政。 【同上】
救人而拒非礼之馈、方是真能救人、容人而施不报之恩、方见真能容人、即此二事、便见大臣风度、断非凡琐之器也、人欲有所树立、当先从品行端方、居心长厚始矣、
况锺、字伯律。江西靖安人。始为吏。以荐授主事。迁郎中。擢苏州守。授玺书、假便宜从事。初视事。阳为不解事者。诸吏抱案牍、环立请判。锺左右顾问吏、吏所欲行止、辄听、而诸弊蠹悉识之。吏喜、谓太守易欺。三日、召诘之曰。某日某事、汝作如此拟、应窃贿若干。某日某如之。羣胥股栗不敢辨。命引出六人、即庭下掷杀之。郡中谓太守神威、咸畏法不敢犯。乃扫剔诸宿蠹。置通关勘合簿、防欺诈。痛绳卫卒之为暴横者。又籍民善恶名、而榜列之示惩劝。令民婚丧必以礼。谕告反复、而校督其不如命者。威禁大行。疏减重赋官田、募民开垦荒田、以抵粮额。罢平江伯董漕、岁取民舡五百艘。辨诬军。修河港。凡所论列、悉允施行。民困尽苏。逃移复籍。复与周文襄昼收粮法。建济农仓。置纲运簿、防运夫侵盗。置馆夫簿、防非礼需索。综理周密、而行之又甚不难。大抵锺为治、专戢豪狡、抚善良。至寒门下士、挟片艺、皆获收。故吏畏民安。述职、锡宴赐诗。九载满、民上章乞留者八万人。诏进正三品俸、仍视府事。卒于官吏民聚哭、为立祠焉。 【同上】
为胥吏者、一有轻视其官长之心、便作奸骫法、靡所不至、况公所为、惩一以警百也、数人虽毙、而人知畏法、所保全者多矣、迹其摘发奸伏、设立条教、繁简得宜、旌善罚恶、劝惩悉当、减烦重之赋、而民苏困累、立收粮之法、而吏无侵盗、要皆为吏时、熟悉利弊、见之真故行之力也、至今江南人、犹称为况青天、妇人稚子、无不知之、设专祠于学宫之内、春秋致祭、其遗爱在人如此、
黄子威、名辂、以字行。江西进贤人。少为吏员。以荐署屯田主事。改长洲县丞。莅政勤敏。省刑罚。升刑科给事中。迁刑部员外郎。吴淞大涝。蹇夏二尚书交荐、擢松江知府。首蠲秋税、出廪给赈。请收古钱而罢铸役。请免解京缮造材。民赖以苏。在郡廉能明断、治松者皆莫能及。以丧去官、松民乞留、廵抚胡槩以闻。上谓蹇尚书曰。松江烦剧难治、渠能得人心如此。从之。后以诖误谪戍边、民复请得宥、还职。久之老郡中、至今祠祀焉。 【南吕府志】
观黄公为政、省刑罚、蠲秋税、出廪赈给、请罢铸役、免解京材、种种皆及民善政、良由为吏时、目击民间苦累、无过于此、故一麾出守、行而宜之、民受其忠也、黄与况、同为江西吏员、蘓州松江、同为江南剧郡、号称难治、二公治行、冠绝前后、至今皆有祠祀、诚千秋佳话哉、
平思忠、吴江人。初为县吏。永乐中被荐、授礼部主客司主事。进郎中。时帝方事招怀、主客务方殷。思忠有精力。事皆立办。尚书吕震特器之。俄以事下狱。北使入贡、他任主客者、多不称旨。震因以思忠为言、即日赦复其官。时以给事杨弘为陕西布政、欲使清强有力者伺察之、遂拜思忠陕西参政。未几为人所诬、谪戍北边。会市马西域、诏释其戌、给冠带、使夷蕃诸国而还。后卒于家。初郡守况锺、官主客、与思忠有交承之分。至是数延见思忠、执礼甚恭。且令二子给侍。曰、非无仆隶、欲使儿辈、知公为吾故人尔。其见敬如此。然思忠居贫自守。未尝以事干锺。人尤多之。 【掾曹名臣录】
平君为人、大率清刚耿介、不逐时趋者、故入仕后再起再废、不能一日安于朝、至其退居里门、虽与太守有布衣之旧、亦复远嫌自重、此等人、爵禄不足以动其心、况公门中非义之财哉、
郑牢、广西府吏。凡镇帅初至、土官率馈献为故事。帅受之、即为所持。征蛮将军山云始至、闻牢刚直。召问曰、馈可受乎。牢曰。洁衣被体、一污不可湔、将军新洁衣也。云曰。不受、彼且生疑、奈何。牢曰。黩货法当死。将军不畏天子法、乃畏土夷乎。云曰、善。尽却馈献、严驭之。由是土官畏服、调发无敢后者。牢尝逮事征夷将军韩观。观醉、辄杀人。牢辄留之、醒乃以白。牢为士大夫所重、然竟以隶终。 【明史】
官衙中于不应受之馈献、因恐人之自疑而亦受之者、大抵皆黩货者、巧于借词之故智也、牢以洁衣为喻、而断之以天子之法、可谓要言不烦矣、具此卓识、平日所以自律者可知、更能存心救人、遇威严好杀之帅、而曲行其保全民命之仁、其功德尤无量也、虽以隶终、而名标青史、流芳百世、食报不已厚禄、
杨旬、夔州吏。子椿、年二十四、大魁天下。太守命旬解职。旬曰。念旬为吏四十年、家无余赀。惟留下三个悭囊、乞取来开看。第一个、有三十九文大钱。第二个、有四千余文中钱。第三个、有万个小钱。太守问故。曰、每论狱囚、遇有入轻为重者、从死罪请改流罪、即投一大钱。从流罪请改杖罪、即投一中样钱。从杖罪改放、便投一小钱。今日旬男中天下都魁、皆此悭囊所积也。尚敢舍公门而自放逸哉。 【感应篇注】
按狱问罪、主张原在官司、然承行之吏、苟肯悉心体究、亦可以助官司所不及察、杨公为吏、将所平反罪囚、逐一登记、足知其四十年中、孜孜汲汲、以此为事、苟可矜全、不惜心力、故能积至一万数千之多、名曰悭囊、所得多矣、彼同时之吏、必有舞文骫法、溪刻是尚者、钱财虽可饱囊、罪孽擢发难数、与此悭囊、直是人鬼关头、岂止祸福分途而已耶、
杨时习、江西丰城人。初为吏、后为大理卿虞谦属官。仁庙时、虞谦奏事。侍臣有言此当榻前密请旨、不当于朝班敷奏为卖恩者。又有言其属官杨时习、先导之密陈、而谦不从者。遂降谦为大理寺少卿、而升时习为卿。其后大学士杨士奇奏对、言外间皆云时习实无先导之言。时习是臣江西人、亦亲语臣本无此言。今冒居卿位、惭惧不安。士奇又言谦历事三朝、颇为得大臣体者、且今所犯小过。上曰、吾亦悔之。因问时习其人若何。对曰。虽起于吏、然明习法律、公正廉洁。上喜、乃复虞谦大理卿、授时习交址按察使。时习居官。尽心王室。交人黎季犁官京师、求归祭扫。时习知其将为变、连疏请留之、不得。后果叛。同事者皆署降状、时习独不屈。怀印归朝、至则已籍其家矣。及检得前疏、乃复官。 【掾曹名臣录】
虞谦奏事忤旨、而时习以之得卿、所谓不虞之誉也、在常情方居之不疑、而时习惭惧不安、且自明其实无先导之言、即此见其举止光明、居心廉退矣、至于识变几先、克全晚节、其卓见尤不易及耳、
王得仁、名仁、以字行。江西新建人。本谢姓。初为卫吏。宣德间、授汀州府经历。廉能勤敏、上下爱之。时卫官卒横甚、辄笞杀府隶。得仁按奏、置之辟。中官入闽、索府县金。得仁遽欲上闻。其人踉跄而去。秩满当迁、军民数千人乞留。诏增秩再任。旋擢本府推官。数辨冤狱、却馈遗、政绩益着。沙仁贼陈政景反、得仁与守将击败之、禽政景等八十四人。诸将议穷搜、得仁恐滥及无辜、下令招抚。辨释难民三百人。都指挥得通贼者姓名、将按籍行戮。得仁力请焚其籍、民多自拔归。俄遘疾众欲舆归、得仁不可。曰、吾一动、贼必长驱。乃起坐帐中、谕将吏戮力平贼。遂卒。汀人哀恸、以祠祀请、从之。赐额曰忠爱之祠。子一夔、天顺四年状元。奏复谢姓。累官工部尚书、赠太子少保。 【同上】
由吏员而为经历、官卑职小、绝无依傍、乃能执法不回、使横卒伏辜、中官丧胆、非识力坚定、未易及此、迨奋力行间、而处处以救人为念、全活甚众、此其仁心为质、又非徒以强干为能者也、享身后之荣、而笃子孙之庆、宜哉、
熊尚初、南昌人。宣德间、初为吏。以才荐授都察院都事、转经历。正统末、升泉州知府。刚方廉谨、有善政。会沙寇邓茂七猖獗、尚初奉檄监军。不旬日、降贼数百人。明年寇逼境、守将不敢御、尚初率民兵讨之。拒于古陵坡。中流矢卒。郡人立祠祀焉。 【南昌府志】
刚方廉谨、士君子所难、熊以吏员而能兼之、尤不易得也、监军讨贼、不旬日而降者甚多、其威信远矣、使非中道蹉跌、勋业岂可□哉、
胡鼎、字宗器。福州侯官人。总角颖悟、修洁寡言。其父尝曰、儿不凡、宜以学显、因资遣之。鼎既游庠序、未几弃归。时宪府谋辟从事、诸从史相与言、如胡某不宜掾耶。得胡掾者、宜增重。争罗致鼎。鼎之在宪署也、志弗为贬。益树奇操、人不敢干以私。尝从孙佥宪分司于泉。孙凶恶而贪蔑、莫敢与计事。前后从史、不相能者、反为所中。鼎摘其奸利骫法、诣阙飞章劾之。孙竟得罪。诸长佐每视鼎盱眙曰、斯吏胸藏阳秋、吾可弗自检哉。由宪府三最、内选叙用。鼎为主掾、掌笺奏、识典故以决羣疑、咸服其能。会尚膳监选清慎史、遂得官七品、阶从仕郎。鼎晨入暮出、进止有常所。既执礼度、而仪观清伟、青宫见而咨羡之。性谨密、内有事、未尝言于外。或问之、直曰、所职上用、有司存焉、他吾不知也。退直无事。焚香振书。衣冠兀坐。神情翛然。如在物表。宾客非故知、莫与往来者。葢在两京独处者十余年、而人见之常如一日焉。 【掾曹名臣录】
吏、畏官者也、苟能正直无私、则官反畏吏、以是知公道在人、不以势位殊也、观胡君之居官清慎、雅有儒者之风、又非徒以强干为能者、贤者之不可量如是哉、
曾仍、字弘宗。福建莆田人。六岁失怙、日夜泣、水浆不入口、比长、礼度循习。应辟为藩臬从事、矢心任公、持法惟谨。方伯廉访而下、咸器爱之。既事、得冠带、待次铨曹。时知府林慈、知县张朝、教谕黄暹、相继客死于京。仍悉为之棺殡、经纪仓猝、而不愆于礼。教谕病且革、囊白金三十二两、置仍袖中。曰、仆辈非所托、其幸藏诸。时无复与闻者。仍以虞患不他告、久之、完金授其子曰、此属纩时寄也。乡翰林学士林澹庵闻之、嘉其谊、语同列曰。掾之行顾尔、吾儒庸有弗及者乎。遂相与定交。任浙江小鹿廵检。属岁饥、民多亡匿为盗。仍安辑劳来、伺其长而尤者、还致之。发摘如神。盗用遁去、境赖以不扰。越三岁。致政而归。 【同上】
居家而孝、从事而忠、人方攫金、此独还金、不欺暗室之中、克敦友朋之谊、居然圣贤一路人、林学士谓吾儒有弗及、信然、
刘本道常州江阴人。少嗜学、有才畧。由掾史见知于靖远伯王骥、引置幕下。奏授刑部照磨、从征云南。凡战克攻守之策、多咨访之。正统中、闽贼猖炽、命宁阳侯陈懋往讨。尚书金濂综理军务。以本道识达、请以自随。军中事宜、悉以委之。本道尽心戮力、活胁从者万余人。放还妇女八百余口。凯旋、升户部员外郎。景泰中、西北二边境、民不能生。本道奏请给价买牛二千头、并易谷种与之。贵州边仓侵粮事觉、展转连坐、推本道往治。不逾月、积弊洞彻无遗。且立法以为治规。时苗贼作乱、本道遗书总兵官李贵。贵如计讨平之、奏上其功。本道曰。吾职在粮储、用兵乃分外事也。固止之。竣事还、上嘉其廉能进户部侍郎。总督粮储、兴利除弊。上复赐二品服以宠异之。 【同上】
掾史嗜学有才畧、屡赞军务、着绩边疆、经济卓然可观、尤难得者、能活胁从万余人、放还妇女八百余口、救济宏多、阴功莫大、宜其以小吏而位跻卿贰、名垂史册也、
贾斌、商河人。山西都司令史也。景泰时、惩王振蒙蔽、大辟言路、吏民皆得上书。斌乃疏言宦官之害、引汉桓帝、唐文宗、宋徽、钦为戒。且献所辑忠义集四卷。采史传所记直谏尽忠守节之士、而宦官恃宠蠹政、可为鉴戒者附焉。乞命工刋布。礼部以其言当、乞垂鉴纳、不必刋行。帝报闻。 【明史】
有明阉寺弄权、流毒最酷、景泰时、虽惩王振之事、大辟言路、而根本未拔、余焰方张、斌以一令史抗疏直陈、且以古来忠臣义士、及宦官之蠹政者、胪列以献、深得古大臣忠君爱国之体、惜其书未得刋行也、
广东吏张褧、以诖误为布政使陈选所黜革。时番禺知县高瑶、发市舶太监韦眷通番赃巨万、选以闻诸朝。眷挟恨。因诬奏选、瑶、朋比为贪墨。诏遣刑部员外李行、同廵按御史徐同爱、讯之。眷意褧必怨选、引令诬证、褧坚不从。执褧拷掠、终无异词行、同爱、畏眷竟坐选如眷奏。与瑶俱被征、途中选病、行阻其医药、竟卒。褧闻选死、上书为选讼冤。其畧云。臣本小吏、诖误触法。被选黜罢、实臣自取。眷意臣憾选、厚赂噉臣。臣虽胥役。敢昧素心。眷知臣不可诱、嗾行等逮臣致理、考掠弥月。臣忍死吁天、终无异口。行等乃依傍眷语、文致其词。选故刚正、不堪屈辱。愤懑旬日、婴疾而殂。行幸其殒身、阻其医疗讫命之日、密走报眷。小人佞毒、一至于此。臣摈黜罪人、秉耒田野、百无所图、诚痛忠良含屈、而为圣朝累也。书虽不报、天下高其义。 【同上】
官衙胥吏、凡被官司责革者、官司去仕、摘其短而飞诬之、此中岂复有是非公论耶、褧被选黜、及选被诬、引褧为证、以常情论、此正可报怨之时、况重以中官之权势乎、乃褧诱之以利不动、胁之以刑不改、且侃侃正论、为选身后讼冤、彼李行、徐同爱、固所称士大夫也、而枉法媚奄、颠倒曲直、有愧于褧多矣、褧以被黜小吏、所上一书、载在正史、奕世传诵、岂非伟然丈夫耶、
张昭、天顺初为忠义前卫吏。英宗复辟、甫数月、欲遣都指挥马云等使西洋、廷臣莫敢谏。昭闻之、上疏曰。安内救民、国家之急务。慕外勤远、朝廷之末策。汉光武闭关谢西域、唐太宗不受康国内附、皆深知本计者也。今几辅山东、仍岁灾歉。小民绝食逃窜。妻子衣不蔽体、被荐裹席。鬻子女无售者。家室不相完。转死沟壑。未及埋瘗、已成市脔。此可为痛哭者也。望陛下用和番之费。益以府库之财。急遣使赈恤、庶饥民可救。奏下公卿博议。言云等巳罢遣、宜籍记所市物俟命。帝命姑已之。 【同上】
昭为卫吏、而能极陈灾伤之状、沮人主好奕喜功之思、识见闳远、词义激切、当时廷臣、愧此多矣、民间困苦、摹写曲尽、读之惊心惨目、与古之绘流民图以献者、宁有异哉、
余杭蒋嘉。家贫弃儒、从刀笔为郡吏、藉之养亲。事祖母继母至孝。人以冤苦投、无不救解。成化二年、一夕暴卒。至广廷中。见主者呼曰。汝寿当终。念汝事亲纯孝笃性恳至。况复公门积德。许回生、增寿三纪。夫公门案牍、奉公守法、勿以贿赂未得、置而不行。勿以舞文弄法、乘威吓诈、加意苛求。勿图报。勿务名。勿辞难。勿始勤终怠。耐心委曲成就而后止。若力量不能、亦要勤勤恳恳、使寸心无愧。葢拯彼患难、全彼身名。救一命、活一家。不特一人所关、实其祖宗父母相延之兴废也。况锺丸载黄堂、政治丕显。徐晞财色不苟、济困扶危、历官二品。杨旬减囚积德、子夺大魁。皆案牍中所为、得此显荣特报。则而效之、福报不爽。嘉以此言、敬录于厅事。其后济人益力。由吏曹办事、得陶文襄之举、历官宪副。子俨、登第。俦、乡举。僖名儒。嘉寿至百岁。
蒋君为吏、敦孝积德、死而复生、为善之报、巳云不爽、尤可幸者、主者所言、入情入理、步步着实、觉案牍中有许多方便利济之道、随人可行、随地可施、实公门中万金良药也、蒋君因此益加力行、遂以致富贵显荣之报、愿为吏胥者、将主者此言、揭之壁间、以为朝夕之警焉、
商辂之父、为严州府吏。平生周急济危。容过悯孤。积善好施。人多称其隐德。在吏舍、尝劝羣吏奉公守法、不可舞文害人。诸县囚解府者、公委曲申救、多所全活。一夕太守遥见吏舍有光、翌日问羣吏家、夜来有何事。对曰。商某生一子。太守异之。语其父曰。子必贵。命抱来看。看讫、命张黄罗伞复送还家、即辂也。后三元及第。 【人生必读书】
一人之施济有限、能劝羣吏人人为善、方是无量功德、人徒羡三元为旷世所希、不知皆其父自为府吏时、积累所致也、
顾芳。弘治初年间、为太仓吏典。凡迎送官府、停泊于城外卖饼江溶家。后溶被盗诬、至下狱。芳集众诉其冤、遂得释。溶以贫不能报、愿将十七龄少女、送顾芳为妾。芳固却之不可得、暂留月余、使妻具礼送还之。后江溶益窘、鬻女于商。又数年、顾考满赴京、拨韩侍郎门下办事。一日侍郎他往、顾偶坐前堂槛下。闻夫人出、趋避。夫人见其貌、似昔日恩主顾芳。使婢问之曰。君得非太仓顾提控 【明制、一品衙门、吏曰提控、】 乎。顾曰、然也。夫人跪而拜、乃言曰、是吾恩主也。吾受君之赐、复赖某商以女相畜、嫁充相公少房、寻继正室。今天幸相逢、当为相公言之。侍郎归、乃备陈首末。侍郎曰、仁人也。上其事于朝。孝宗称叹。命查何部缺官、遂除芳礼部仪制司主事。生三子。皆中高第。享年百岁。 【同上】
明其冤而却其报、全是一片至诚之心、何尝逆料此女之必贵、且有相遇之日哉、惟无望报之心、而后之获报乃愈奇、甚矣善事之当为、天道之不爽也、
王文庄公鸿儒。甫成童、作书端劲、以贫依亲属为府史者、从治文书。郡守段公坚、见而奇之。留居府中衣食之、亲课其业、遂入郡学为诸生。提学副使陈选、尝识其文曰、是经世之文也。居乡试第一、成进士。授南京户部主事、迁山西提学副使。刘忠宣公荐于孝皇、历迁吏部左侍郎。以甄拔为已任。崇奖实行、不纯采虚名。尝曰。济天下事、惟诚实者能之。趋名者亦趋利也。不见夏忠靖王盐山乎。唯知有朝廷而不知有亲党。唯知有天理而不知有身家。如是、社稷生民乃攸赖云。 【近古录】
士之能书而贫难自给者、为人佣书、犹是以笔代耕、砚田餬口之事、如今之贴写清书、皆此类也、此中岂无有志之士、毌遽目为贱役凡夫事也、文庄公之志行卓卓、何尝以佣书稍为贬损哉、
郑某。号乐泉。福建莆田人。父珏、郡学生、将贡而斥落。为藩司吏、官龙泉典史。九载满职去。有惠政、民怀之。乐泉事父孝。长游燕赵间、遇贼、以已金予之、而完乡人所寄之金。寄者请分、固却不受。 【同上】
明制、生员被黜者、罚充书吏、郑以微员而有惠政、所去见思、愈于坐守一毡、无所短长者矣、子孝且义、其流泽岂有既耶、
蔚能。陕西朝邑人。起家吏员。由光禄寺典寺卿、进礼部右侍郎。在光禄三十余年。未尝持一禁脔归家。尝偕僚联名、疏请查入内供应器皿。下禁狱、问所繇。能奋曰。上怒不可测。能老矣。当独任、不以累诸公也。降官、未尝有后言。 【藏书】
事当羣情畏避之地、公道一时难明、有人能担当一分、则受庇者不少矣、蔚公只此一节、亦足知其平日为吏、存心利济、非沾沾一身之计者也、
杨自惩。鄞县人。初为吏、存心仁厚。时令。好苛刻、自惩常为宽解、不使含冤。日久、令大信之。家甚贫、私遗一无所受。而囚人在禁无食者、撒已食之粥以济之。令鞫事。常怒一罪人。自惩从旁请曰。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何况于怒。令为之霁威。生子守陈、吏部侍郎、谥文懿。次守址、吏部尚书。孙茂元、刑部侍郎。茂仁、四川按察使。俱以名节着。今科第犹绵绵不绝。此上天福善之不爽也。 【廸吉录】
一片哀矜恻怛之心、随处而施、故能使大令信服、而全活甚多、宜子孙之鼎盛也、为书吏而欲昌厥后、当以此为法、
黄冈王思旻、为县刑房吏。有被盗诬者、陷狱中。王心知其枉、力言于令、获释。思旻后以三考为泰州判官。岁大水。值廵方御史至。思旻具饥民册、求请发赈。御史弗许、王抱册投水中。御史悯其意、令人急拯之、允所请、丁忧归。卜葬山中。见一处形势完美、恐不能得、徘徊久之。遇前被诬者曰、此非王恩人乎、何为至此。语之故、且指其处。曰、此我家山也。吾荷再生恩、岂惜此一抔土乎。遂??迁葬焉。孙济、进士、官参政。曾孙廷瞻、官大司寇。廷陈、官翰林、与李梦阳何大复等、号称嘉靖七才子。至今科第联绵。 【黄冈县志】
王之脱人于狱、特心知其冤而白之、非为买山计也、其人虽感激、亦不知此山之可以报王也、十余年后、两相需而适相遇、似冥冥中有阴相之者、语云、阴地由于心地、于此益信、身在官衙、此等被诬于盗之事、所见不少、盍恻然动念为之觧救、培此方寸善地、比之百般计巧以图吉壤、不且□而有获耶、
徐一元。字在川、昆山人。任交河主簿。先曾在严文靖公幕、因三吴大水、为草蠲粮疏上之、得请、全活数百万人。后子孙皆贵。至五世孙干学、庚戌探花。秉义、癸丑探花。元文、己亥状元。同胞三及第、从古未有、人以为世德之报云。 【配命录】
王峯徐氏、兄弟甲科、一门鼎盛、其先世积德行善、定非一端、此事载配命录中、与家乘相合、尤信而有征者、故并录之、以为世劝、凡地方水旱灾伤之事、动关民命、官司虽有职掌、而心力或多不周、身在公门者、果能尽心筹划、力图救济、虽无显名、必有厚报此正所谓阴德也、
万历戊戌状元赵秉忠。父某、作邑掾。有袭荫指挥系冤狱、赵力出之。指挥感极、无以为报。请以女奉箕箒。赵摇手曰、此名家女、使不得。强之、又曰、使不得。如是再四、竟不从。后其子上公交车、途有拊其舆者曰、使不得的中状元、如是者再。及第归、语其父。父太息曰。此二十年前事。吾未尝告人。何神明之告尔也。 【丹桂籍】
救人之冤甚力、却人之女甚坚、掾吏中之忠信而正直者也、子中大魁、而若或示之符契、正以见天不负善人、虽未尝告人之言、鬼神无不阴识之也、
徐珪。应城人。为刑部典吏。先是千户朱能、以女满仓儿、付媒者鬻于乐妇张。绐曰、周皇亲家也。后转鬻乐工袁璘所。能殁、妻聂访得之。女怨母鬻已、诡言非已母。聂与子刼女归。璘讼于刑部郎中丁哲、员外郎王爵。讯得情、璘语不逊。哲笞璘、数日死。御史陈玉、主事孔琦、验璘尸、瘗之。东厂中官杨鹏。从子尝与女淫。教璘妻诉冤于鹏、而令张指女为妹。又令贾校尉属女、亦如张言。媒者遂言聂女前鬻周皇亲矣。奏下镇抚司、坐哲爵等罪。复下法司锦衣卫谳、索女皇亲周彧家、无有。复命大臣及科道廷讯、张与女始吐实。都察院奏哲因公杖人死、罪当徒。爵、玉、琦、及聂母女、当杖。狱上、珪愤懑抗疏曰。聂女之狱、哲断之审矣。鹏拷聂使诬服、镇抚司共相欺蔽。陛下令法司锦衣会问、惧东厂莫敢明。至鞫之朝堂、乃不能隐。夫女诬母、仅拟杖。哲等无罪、反加以徒。轻重倒置如此、皆东厂威刼所致也。臣愿陛下革去东厂。戮鹏叔侄。并贾校尉、及此女于市。谪戍镇抚司官极边。进哲、爵、琦、玉、各一阶、以洗其冤。臣一介微躯、知祻必不免。顾与其死于东厂镇抚司、孰若死于朝廷。愿斩臣头以行臣言。帝怒、下都察院考讯。抵以奏事不实、赎徒还役。时孙盘以进士观政在部。上疏、谓近谏官以言为讳、而非宠幸、触权奸者、乃在胥吏、臣窃羞之。珪后以荐授桐乡丞、历贑州通判。以平盗功、擢知州。 【明史】
直道自在人心、朝野岂无公论、惟持禄保位之心胜、遂致依违顾忌、明知其非而不敢言、徐君一刑曹吏耳、绝无顾忌、痛切指陈、存天下是非之公、正国家刑罚之失、典吏之名、荣于公卿台谏矣、
吴成器。休宁人。由小吏为会稽典史。倭三百余、刦会稽。为官军所逐、走登龛山。成器遮击、尽殪之。未几、又破贼曹娥江。擢浙江布政司经历、旋授绍兴通判。论功、进秩二级。成器与贼大小数十战、皆捷。身先士卒进止有方畧。所部无秋毫犯。士民率于其战处、立祠祀之。 【同上】
成器御寇立功、居然将帅□才、而出身亦由小吏、是胥曹中不惟可以习吏治、并可以讲武畧也、其所以每战必克、士民爱慕者、尤在于秋毫无犯、孰非本平日好行方便、不宜妄取之心、所推而暨之者乎、
猗氏人原良相者。性愿谨。明末为仓老人。受郭某交代、皆平斛。及役满而代之者、荆某也。其人狡黠、故尖其斛、折数多。良相夜寝仓中、拜祷于神。夜分、忽有红光。见东南隅。继闻空中掷米声。觉米大充溢、渐逼卧处。质明、则仓廪悉满。县令闻之、往验、溢米六十余石。人以为忠厚之报云。 【陇蜀余闻】
当含冤莫诉之时、而鬼神为之默济其厄、忠厚之报、彰彰若此、世有为善不免受累、而天独巧于相报、皆此类也、
万厯间、增城县狱卒名亚孻 【音如阿来】 者、素称朴健。值腊月逼除、狱有重囚五十余人、号哭不止、声闻于外。亚孻亟止之、问其故。众曰。岁朝将临、合邑之人、无不完聚。我等各有父母妻子、不能相见。且系重犯、势不可出、是以悲耳。亚孻俯首良久曰、无难也。我与尔等约、今夕各还尔家。俟正月二日、齐来赴狱。我释尔罪、应死。尔俱不来、我亦死。尔来而或失一人、我亦死。尔人人来。我至寿尽亦死。等死耳、何如行此善事而死也。是时法网阔疏、且值改岁、不甚严稽。悉放回家。明年初二日、前囚陆续而至。按名呼入、不失一人。亚孻鼓掌大笑曰、善哉。遂趺坐而逝。狱众感德、浣濯其体而加漆焉。以其事言于县。县上廵按御史、请为县狱之神。今肉身尚在狱中。 【□剩】
以狱卒而纵囚、虽不可为训、然其轻视一巳之死、而切于救众人之死、则固仁人义士之所存心也、以视凌虐囚徒、因而为利者、何啻什伯哉、
江阴门军张旺、恨一雠家。一夕匿火、将焚其室。道经观沟。有画师吴碧山未寝、闻步履声。窥而见旺、有怪鬼数百随行。顷见旺回、则皆青衣童子前导。诘旦叩其故。旺曰。我恨某不能巳、本欲焚其室。既而默念冤冤相报、将无已时、故止。旺自是猛然回首、弃家入山修道、遂证仙果。 【丹桂籍】
一念杀机、凶鬼随之、一念悔悟、吉神导之、公门中人常作是想、则欺人害人之心、乍发即止、虽未能证道登仙、而转祸为祥、逢凶化吉、所得巳多矣、
栎阳尉郭鄩。困顿无一善状。亲友渐相疏斥。每困倦时、见二物如猿、跳跃其旁。心甚恶之、却之不得。后自悔过。折节改行。忽一日二物见形、作人言曰。我乃主世之灾耗者。君有罪、故来相扰。今君有悔过迁善之心。当从此逝矣。 【同上】
灾耗二物、竟至有形可见、今人处此、必思所以祈禳之术、岂知悔过迁善、遂不复相犯、所谓人有善念、吉曜照临者也、吏役中有机巧过人、而动遭刑辱、困穷不免者、焉知非二星作祟之故、尚其以改行从善、为祈禳之上策乎、
潘奎为本郡掾。慈仁好拯物。太守御下严。胥吏无敢启口。有豪甚残暴、往往诬陷杀人、贿诸役煅炼、人无敢辨。一日当审录退、奎伏地为诸囚白冤、并数豪不法事甚具。守乃覆讯得实、悉解放、捕豪下狱。后奎于吏舍生子、守梦诸神骑乘鼓吹、送一儿至吏舍。醒而念曰。有德者必有后、是潘奎家也。月给粟周之。所生子即尚书恩也。 【江南通志】
乡豪之诬陷良善、惟恃钱多、足以饱啖吏胥耳、使吏胥尽如潘也、虽钱如山积、技何所施、潘真仁人也、义士也、雪冤枉、除民害、功德最大、神物降生、克昌厥后、夫复何疑、
朱仲南、为县主刑吏。景泰末、无锡大饥。民无食者、羣聚而之有谷之家强贷焉。有谷之家、指为盗。上之郡、郡守拟以辟。仲南争之曰、法当笞足矣。守怒其狥、榜掠甚毒。严讯至再、无异辞、狱以不成。英宗复辟。诸囚邀赦出。仲南曰。我为小吏、活三十六人、亦可以无负矣。遂解役归。 【同上】
强贷有应得之罪、坐之以盗、则失入矣、仲南揆情凖法、执之甚坚、甘受榜掠而不辞、即使终不邀赦、而在我之心已尽、可无愧于三十六人也、主刑之吏、均当以此为法、
李太宰邦彦、父曾为银工。或以为诮。邦彦羞之归告其母。母曰。宰相家出银工、乃可羞耳。银工家出宰相、此美事、何羞焉。 【智囊】
银工之子为相、此必其能行善事、积有阴德、与寻常业冶、惟利是计者不同、此正可为白屋出公卿、行善获美报者、立一榜样、世人遇此、往往不称羡之、效法之、而反有薄之之意、何所见之谬也、胥吏之役、不贱于银工、而以读书识字之人、处是非法纪之地、苟欲为善积德、较之一手艺人、更易推广、试观古今来、祖父为胥吏、而子孙登科第、作公卿者、在在有之、三复李母之训、当益思其致此之由、而厚自培植也、
方麟。号节庵。蘓州昆山人。弃举子业为商、未几、弃商为郡从事。 【即府吏也。】 其友怪而问之。方翁曰。子乌知士之不为商、不为从事、而为商与从事之不为士乎。会岁歉。尽出所有以赈饥乏。朝廷义其所为、荣以冠服。选授建宁州吏目、方翁不赴。惟竭力农耕、殖其家。乐善好施。以士业授二子鹏、凤、皆举进士。志节较然。有声朝宁。顾太史九和云。吾等见翁与二子书。亹亹皆忠孝节义之言。出于流俗、类古之知道者。阳明子曰。古者四民异业。其要在有益于生人之道而已。自王道熄而学术乖、人失其心、交骛势利以相驱轶。于是有歆士而卑农。荣宦游而耻工贾。夷考其实。射财罔利有甚焉。方翁士商从事之说、隐然有当于古者四民之义。是以二子皆敦古道、敏志于学。其居官临民、务在济世及物、求尽其心也。 【王阳明集】
论寻常择术、郡吏不如为商、商又不如为士也、然苟以济世为念、则又不在此论、如方翁之弃士商而为郡吏、岂知其有益于人、乃在士商之上耶、得阳明之论、可以励世之为郡吏者、更可以愧世之为士商而不如郡吏者、
吴江朱大经、繇吏员任仓大使。甫半岁、乞归。训蒙度日。取予不苟。令公刘时俊、访求邑中善士乡耆。或以大经对。公书匾具礼。差养民官旌其庐。 【近古录】
由吏员而得官、人所视为进身媒利之阶者也、乃不半岁而乞归、其志远矣、苟无善行、何足动有司之景慕也、以尘埃趋走之吏、为矜式一乡之人、是故君子贵乎自立、
段常。浙江鄞县人。初为功曹掾。有患疫疠者、众徙以避。常曰。夫舍中人、皆兄弟也。而急乃弃之乎。躬视汤药。或竟夕不还。其人有妾而弗蠲也。 【素不贞洁。】 众疑之。常每往、必与仆偕、明烛达旦。久之、人始服其至诚云。后移役兰溪、晨出、路遗一青布囊、中有金也、归而悬诸廨舍。往迹其人于亡所。俄有泣而至者曰、我里役也。掌收都料、持五十金输县。时天未曙、假寐道左。会县官仓卒至、前驱辟而遗之、死无偿矣。常即挈而授之。其人以十金为谢。常曰、君谓有还金而望取分者耶。辞而去。后奉化尹曹、兰溪尹唐、同食于棘闱、谈及段掾事。叹曰、孰谓世无好人哉。 【同上】
此种居心行事、求之古人中、亦不可多得、虽以掾吏终身、而闻其风者、足使贪夫廉、薄夫敦、其功不在夷惠下也、
韩乐吾。名贞。字以中。兴化县人。陶甓为生、居破窑中。受业于心斋仲子。渐习识字、粗涉文史。久之学有得、以倡道化俗为任。无论工贾佣隶。咸从之游。随机因质诱诲之。顾化而善良者以千数。有县令某、闻而嘉赏之、遗米二石、白金一锾、受米而还其金。令问政。对曰。侬窭人、无辅左右。苐凡与侬居者。幸无讼牒烦公府。此侬所以报明府。令检案牍稽之、果然、益敬礼焉。号曰乐吾。从祀乡贤。 【观感录】
乐吾一窑匠耳、而曰讲学以倡道、人鲜不异而笑之、今观其因人诱诲、从游者化而善良、与居者均无讼牒、则其功又岂在讲学者下哉、吏胥托身官府、苟能随事劝导、为之觧纷而释怨、其人之乐从而有益也、又岂在窑匠下也、
李可从。字信吾。陕西盩厔人。慷慨有志畧。充才官。明季闯贼犯河南、信吾倡义勤王。随督师汪乔年。监纪孙兆禄、讨贼。临行、抉其一齿留其家、与妻诀曰。此行誓不歼贼不生还。家无忆我、有齿在也。贼陷襄城、信吾从汪公抵死出敌。汪数目之、曰尔何官。信吾曰、才官耳。愿效死命。汪奇之。城破、汪自刎未死、骂贼被磔。孙亦被执、贼方加刄、信吾以身蔽翼、遂同遇害。其子颙招魂葬于西郭。襄城人为表其墓、曰义林。颙孤贫能自立。讲学明道、崛起关中。为理学宗工。一时贤达、皆尊师之。即所称李二曲先生也。 【李氏家□】
襄城之陷、一时三帅、望风而靡、信吾以营卒捍卫督帅、同死王事、襄城士大夫招魂以葬、私谥忠武、有以哉、有子二曲、读书行孝、蔚为儒宗、虽未仕宦、而显亲扬名、莫大乎是、所以报信吾者、不亦厚与、
李珠。字明祥。泰州人。充州吏、事州守王瑶湖。闻学有感、勇决嗜学、躬体实践、久之名闻远迩。士大夫异其为人、争相褒美。珠逊谢不居。惟以导人为善为功课。一时州县吏书皂快、感化迁善者甚众。有欲弃役就学者。珠曰。苟实心为善、在公门尤易施功。何必弃役。闻者叹服。珠事亲极孝。母殁不能葬。及期数日前。启圹得天全钱百缗。珠号天泉。适与钱合。人皆以为孝感所致。后配享崇儒祠。李二曲曰。道无往而不在。学无人而不可。苟办肯心、何论俦类。若明祥者、可以鉴矣。安得各衙门吏书。尽如明祥之慷慨笃信。则有益于官民、有造于地方非少。孰谓公门非行道之地耶。 【观感录】
善莫大于及物、德莫厚于感人、而能感官衙之人、使之共迁于善、此中所全更多、益胜于享高爵厚禄、不能有所化导者多矣、奚必弃役而别求利济哉、
周蕙。字廷芳。号小泉。山丹卫人。为戊卒。年二十、听人讲大学首章。奋然感动。戍兰州守墩、闻容思段公集诸儒讲理学、时往听之。有闻即服行。久之诸儒令坐听。既而与坐讲。既而以为畏友、有疑与订论焉。遂殚力就学。笃信力行。慨然以程朱自任。有总兵恭顺侯吴瑾者、闻其贤、欲延教其子。先生固辞。或问故、曰、吾军士也。召役则可。若以为师、师岂可召哉。闻者叹服。侯遂亲送二子于其家以受教。尝正冠婚丧祭之礼示学者、秦人至今遵之。迨老、以父游江南、历险踪访、没于杨子江。人皆称其孝、而又重悲其死云。后崇祀乡贤。李二曲曰。小泉先生、崛起行伍之中、阐洛闽绝诣、以振颓俗。远迩向风、贤愚钦仰。思庵薛子、不远数千里从之学。卒得其传、为一时醇儒。其后吕文简公、又问道于薛、以集关中大成。渊源所自、皆先生发之。有功于关学甚伟。然其初特一军卒耳。甚矣人贵自立也。 【同上】
厮养中有此大人物、可见人性皆善、力学在人、无人不可与讲学、无地不可以为学也、始则为人所役、继则为世所师、天爵尊于人爵也、凡役于人者、慎毌视为可以不学、薄待其身哉、
程品。庐陵人。崇正间、以吏员谒选至京。适武举陈启新、以疏请罢科目考选、擢为吏科给事。品抗疏纠启新。其畧曰。启新非参科目也。是坏国体也。废孔孟也。孔孟之书、修齐平治之要、立身行政之本。忠孝节义、由此而出。罢推知考选、语尤不经。按臣廵方、有入境。有考核。有复命。有岁参。有风闻。又有大计黜陟。法网不为不密。贤者自应选举以风世、不肖者自应摈斥以示惩云云。 【吉安府志】
程以吏员出身、而方言罢科目考选之非、其心之大公无我、已可槩见、至谓孔孟之书、为忠孝节义所从出、是其读孔孟之书、而身体力行者、莫谓吏胥中无读书有得之人也、
欧阳光任。兴国人。为邑掾。以公事至吉安、拾遗金一囊、守以待亡者。讯得实、完而归之。居家多赈贫乏、掩枯胔、乡闾仰其善行。 【潋水志林】
人自厕身公门、每以天下无不可取之财、方将设诈以攘夺之、遇一切贫乏急难之人、则更漠然不复动念矣、今独拾金不昧、又复赈贫乏、掩枯骨、即此而观、其于衙门、必不肯为非理横索、倚势害人之事、莫谓吏胥中无轻财好义之善人也、
王璋字丰年。浙江人。以掾吏起家。康熙时、知兴国县。精强有干才。政治多所兴厘。闽海降兵屯垦邑中。璋条请按籍授田、析置诸乡、俾不得聚处合势。卒伍有宄法者、按律绳之、皆敛戢不敢动。以盐政罣误去。后屯弁应耿逆、煽起为寇、驿骚者数年。故老皆言使王侯无去、当不至此也。 【同上】
以掾吏起家、于民生吏治、留心已久、故为令多所兴厘、更能约束悍卒、以卫善良、使故老思之不置、可谓贤矣、事在康熙间、□风未远、尤足慨慕也、
朱瑾。字玉衡。直隶肃宁县人。母早故、事父能得欢心。乡里有孝子之目。家贫。弃儒业为府刑曹吏。醇谨无欺、为府官所信任。交河县贫民韩爵、拾粪夜起、遇羣盗胁令负赃至庙中。贼分赃毕、以布衫遗爵、诬为盗首、县拟重辟。瑾廉得其情、力请于府、竟得开脱。爵知之、贫无以报、将子女为奴婢。瑾峻拒不纳、曰、此官府明察、我无与也。又本邑染布铺内杀人。县吏视为奇货。株连阖村、十家苦累不堪。瑾力言于府、立令省释。悉追偿所费。被诬之村、至今尸祝焉。寿终七十。生三子。俱庠生。孙阔、庚戌进士、今任山西祁县知县。
执役官衙、窥见官府审理狱囚、有所省释、方且攘为已功、乘机诈取、不苛索于事先、必受谢于事后、况拾粪被诬、阖村株累、实由瑾一言而释者耶、力行救人之事、而不居其功、不受其谢、吏胥中有此婆心盛德、宜其后嗣之克昌也、
●在官法戒录卷之四
粤西陈弘谋榕门编辑
昆山葛正笏搢书
长洲张凤孙少仪同订
临川李安民书臣参校
戒录
◆戒录
张汤。杜陵人。父为县吏。汤为儿时、守舍。鼠盗肉。汤掘得鼠、掠治讯鞫、取鼠磔堂下。父视其文辞、 【所作狱辞。】 如老狱吏。大惊。遂使书狱。父死后、汤为长安吏。迁太中大夫、与赵禹共定律令、务在深文。为廷尉、治狱必舞文巧诋。深刻吏多为爪牙用。汤始为小吏、干没、 【取他人利以为已有也。】 与长安富贾交私。及列九卿、阳收接天下名士。巧排大臣、自以为功。为御史大夫七年。有罪自杀。 【汉书】
张汤为酷吏之首、其深刻残猛、自儿时已然、虽若出于天性、要因其父生平作吏、务以刀笔为事、汤耳濡目染、不觉习惯成自然也、磔鼠之举、已见后来残酷之端、父不闻有义方之训、反使书狱以宠异之、遂致舞文巧诋、卒杀其身而不悔也、
赵禹。斄 【音胎】 人也。以佐史、补中都官。用廉为令史、 【公府属吏。】 事太尉周亚夫。亚夫为丞相、禹为丞相史、府中皆称其廉平、然亚夫弗任。曰、极知禹无害。然文深 【用文法深刻。】 不可以居大府。武帝时、以刀笔吏积劳、迁为御史、至中大夫。与张汤论定律令。作见知、 【知而不告。】 吏传相监司 【互相稽察。】 以法尽自此始。禹为人廉倨。为吏以来。舍无食客。公卿相造请、禹终不行报谢。务在绝知友宾客之请。孤立行一意而已。见法辄取、亦不覆案求官属阴罪。尝中废。已为廷尉。始条侯 【即亚夫。】 以禹贼深、及禹为少府九卿、治加缓、名为平。以老徙为燕相、有罪免。 【同上】
禹为丞相史、府中既称其廉平、独周亚夫谓文深不可任、真至言也、观其历跻通显、秩非不尊、而与张汤辈论定法律、为严刑之始、卒以罪免、亦为法自毙之报也、
严延年。字次卿。东海下邳人。其父为丞相掾。延年少学法律、为郡吏。补御史掾。举侍御史。为涿郡太守、所诛杀甚众。郡中震恐。三岁、迁河南太守。其治阴鸷酷烈、曲法深文。冬月。传属县囚、会论府上、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左冯翊缺、上欲征延年、符已发为其名酷、复止。后以府丞义、上书奏延年罪名十事。下御史丞按验。坐怨望、诽谤政治、不道、弃市初、延午母从东海来。到雒阳、适见报囚、 【决囚】 大惊。因子责延年曰。幸得备郡守。专治千里。不闻仁爱教化。有以全安愚民。顾乘刑罚、多杀人以立威。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我不意当老、见壮子被刑戮也。行矣、去汝东归、埽除墓地耳。遂去归郡。后岁余果败。 【同上】
残酷性成、真与业屠者无异、一死不足以快天下之心、独惜其母贤智若此、而不能化诲其子也、伤
陈万年。字幼公。沛郡相人。为郡吏。察举至县令。迁广陵太守。入为右扶风、迁太仆。万年廉平、内行修。然善事人、赂遗外戚许史倾家自尽。以丙吉荐、为御史大夫。子咸。字子康。以任为郎。有异材。抗直数言事。剌讥近臣。万年尝病、召咸教戒于床下。语至夜半。咸睡、头触屏风。万年大怒、欲杖之。咸叩头谢曰、具晓所言、大要教咸讇 【同谄】 也。万年乃不复言。 【同上】
万年自郡吏以至九卿、皆以谄谀得之、虽富贵终身、龌龊实甚、尚欲以衣钵传授其子、真不知人间有羞耻事者矣、得志一时、贻笑万世、自好者不为也、
王温舒。阳陵人。少时椎埋 【掘塜也。】 为奸、巳而为吏。以治狱至廷尉史、事张汤。迁为御史、督盗贼、杀伤甚多。稍迁至广平都尉。择豪吏十余人为爪牙。皆把其阴重罪、纵使督盗贼、快其意所欲得。迁河内。捕郡中豪猾、相连坐千余家。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赃。温舒具私马五十疋为驿、自河内至长安、奏行不过二日。得可论报。流血十余里。其好杀行威如此。张汤败后、徙为廷尉、复为中尉。温舒多谄、善事有势者。即无势、视之如奴。有势、家虽有奸如山、弗犯。无势、虽贵戚、必侵辱。舞文巧请、所穷治、大抵皆靡烂狱中、无出者。其爪牙吏虎而冠、多以权富贵。后有人告温舒受员骑钱、及他奸利事。罪至族、自杀。其时两弟及两婚家、亦各自坐他罪而族。光禄勋徐自为曰。悲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时而五族乎。温舒死、家累千金。 【同上】
温舒本无赖惨刻之人、又复为吏以事张汤、得以逞其惨刻之技、杀人至流血十余里、为自古所未有、其身死家灭、且同时五族、获报之惨、亦自古所未有也、惨刻之人、岂可一日在公门以肆其毒耶、
尹齐。东郡茌平人。以刀笔吏、稍迁至御史、事张汤。督盗贼、以斩伐为治。为淮阳尉、诛灭甚多、及死、仇家欲烧其尸。 【同上】
在公门中、纵不能有恩惠于人、且勿结仇怨于人、尹齐死后、至不能保其尸、怨毒之于人甚矣、
咸 【音减】 宣。扬人。以佐史给事河东守。稍迁至御史及丞。治淮南反狱、所以微文深诋、杀者甚众。后为右扶风、捕吏上林中、射中苑门。宣下吏、坐大逆、当族、自杀。 【同上】
捕吏、公事也、射中苑门、无心之过也、情轻法重、至坐大逆之罪、葢缘生平好为深文、每将公事中偶然过误、煅炼成狱、故天亦以此报之耳、
赵绣。涿郡蠡吾人。为掾吏。涿大姓高氏、宾客为盗贼、吏不敢追。太守严延年。遣绣按高氏、得其死罪。绣见延年新将、心内惧。即为两劾、欲先白其轻者。观延年意怒、乃出其重劾。延年知其如此、索绣怀中、得重劾。即收送狱、杀之。 【同上】
事无两可、法有一定、只须依理持平、自可立身无过、吏人引律查例、往往心怀观望、阴持两端、不明道理、昧却良心、故绣本欲避祸、反以触祸、可鉴也、
陈遵。字孟公。杜陵人。少为京兆史。日出醉归、曹事数废。大司徒马宫、谓为大度士、不以小文责之。举为令。后以击贼有功、封嘉威侯。居长安中、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不得去。遵容貌甚伟。畧涉传记、赡于文辞。性善书、请求不敢逆。所到衣冠怀之、唯恐在后。起为河南太守。久之、复为九江、及河内都尉。凡三为二千石。更始至长安、遵为大司马护军。使匈奴还、留朔方。为贼所败、时醉见杀。 【同上】
遵为吏时、以酒废事、既贵不改、卒以醉见杀、其豪俊之才、甚可惜也、耽于曲蘖者、当知所儆惕矣、
王立。池阳人。为狱掾。县令举立廉吏、府未及召。太守薛宣、闻立受囚家钱。责县案验。乃其妻独受系者钱万六千、受之再宿、立实不知。惭恐自杀。 【同上】
狱掾之妻、亦有受赃之事、足见狱中人、号呼望救、百计营求、千古一辙也、立失于不知、惭恐自杀、则其真廉也可知、为吏者不但检束自己、并须防闲家人、共知法守、乃免于刑祸、
韩安国为梁中大夫、坐法抵罪。狱吏田甲困辱之。安国曰、灰死不复燃乎。田曰、燃即溺之。后安国为内史、田亡匿。韩曰、田不就官、我灭尔宗。田肉袒谢、卒善遇之。 【同上】
遇人在患难中、即使死灰无复燃之日、亦当加意存恤、况屈伸何定、始□终亨、不可胜数、奈何止知目前可逞、不复留人余地耶、幸是大量人、不计旧怨、反善遇之、然相形之下、益觉前日之小人情状、无地自容矣、
周纡为南行唐长。到官谕吏人曰。朝廷不以长不肖、使牧黎民。而性雠猾吏、志除豪贼、且勿相试。遂杀县中尤无状者数十人。吏人大震。 【后汉书】
吏所以佐官理民者也、不相倚而相仇、为其猾耳、人性皆善、而猾吏方日趋于恶、猾吏不除、民生不安、故人人侧目、非杀之无以彰公道而快人心、不然、吏亦赤子也、何至于此、思之思之、
王忳。广汉人。仕郡功曹、州治中从事。举茂才、除郿令。到官至斄亭。亭有鬼、数杀过客。忳入亭止宿、夜中闻有女子称冤之声。忳咒曰、有何枉状、可前求理乎。女子曰、无衣不敢进。忳便投衣与之。女子乃前诉曰。妾夫为涪令、之官、过宿此亭。亭长无状、枉杀妾家十余口、埋在楼下。悉盗取财货。忳问亭长姓名。女子曰、即今门下游徼者也。忳曰、汝何故数杀过客。对曰。妾不敢白日自诉、每夜陈冤。客辄眠、不见应。不胜感恚、故杀之。忳曰。当为汝理此冤、勿复杀良善也。因觧衣于地、忽然不见。明旦召游徼诘问、具服罪、即收系。及同谋十余人、悉伏辜。遣吏送其丧归乡里。于是亭遂清安。 【同上】
此亭长杀一家十余口、刼取财货、惨毒极矣、彼方谓其迹已灭、岂知怨鬼为厉、必使之伏其辜而后已也、身在公门、所为攫财害人之事、以为必不破败、而其后卒至破败、无能觧脱者、其相报之巧、往往如此、可畏哉、
黄葢为吴石城长。石城吏特难检御。葢至为置两掾、分主诸曹。教曰。令长不德、徒以武功得官、不谙文吏事。今寇未平。多军务。一切文书。悉付两掾。其为检摄诸曹、纠摘谬误。若有奸欺者、终不以鞭朴相加。教下、初皆怖惧恭职。久之、吏以葢不治文书、颇懈肆。葢微省之、得雨掾不法各数事。乃悉召诸掾、出数事诘问之、两掾叩头谢。葢曰。吾业有勑、终不以鞭杖相加、不敢欺也。竟杀之。诸掾自是股栗、一县肃清。 【智囊】
长以诚教、而掾以□应、殊负一番委任之意、此所以见杀也、
征东将军胡质。以忠清著称。子威、亦励志尚。质为荆州剌史、威自京师定省。家贫无车马僮仆、自驱驴单行。既至十余日告归、质赐绢一匹为装。威受之去。帐下都督 【军吏、】 先威未发、请假还家。阴资装于百里外、要威为伴、每事佐助。行数百里、威疑而诱问之。既知、乃取父所赐绢与都督、谢而遣之。后因他信以白质。质杖都督一百、除吏名。 【晋书】
吏胥于官之亲戚子弟、无不竭力趋奉者、无非依附声势、以为媒利之计耳、胡君清忠励节、军吏无隙可乘、及其子还家、乃先期请假、候之百里之外、阳为结伴、阴助其费、可谓巧于逢迎矣、岂知其父子清操如一、不惟不得其欢、反以自取其辱、为吏而交结内衙、献媚左右者、均当以此为戒、
元嘉中。南康平固人黄苗、为州吏、受假违期。行经宫亭湖庙、祷于神、希免罚坐、还家当上猪酒。苗至州、皆得如志。还、竟不过庙。行至都界。中夜、船忽自下、至宫亭湖。有乌衣三人、持绳收缚苗、诣庙阶下。神遣吏送苗山林中、锁腰系树。但觉寒热、举体生斑毛爪牙、化为虎形、性欲搏噬。历五年、神乃放还。以盐饭食之、体毛稍落。经十五日、还如人形。后八年、得时疾死。 【述异记】
衙门人诳骗、是其惯技、几于无日无之、故其视神、亦以为可诳者矣、以人化虎、事虽不经、然作吏者平日弱肉强食、吞噬良民、其心已与虎狼无异、戾气所感、形质随之而化、此理之无足怪者耳、
隋大业中。有京兆狱卒、酷暴诸囚。囚不堪其苦、而狱卒以为戏乐。后生一子、颐下肩上、有若肉枷。无颈。数岁不能行而死。 【廸吉录】
以狱囚为戏乐之具、可谓别有肺肠、残忍成性、生理巳绝、所生之子、形貌不全、有同桎梏、理也、非怪也、不知其心亦尝戚然一动否、
义宁中。豫章郡吏易拔、还家不返。郡遣吏追拔。见拔言语如常、亦为设食。使者廹令朿装。拔因语曰、汝看我面。乃见服目角张、身有黄斑、径出门去。一至山麓、即便成三足虎。竖一足、即成其尾。 【异苑】
黄苗化虎、尚复人形于五年之后、此则永为异类矣、要皆其平时积恶害人之所致也、世之嫉吏者、每曰虎而冠、虎而翼、言其贪残之性、有似乎虎也观此两事、即吏即虎、非特如之而已、为吏者其猛省于人兽之关乎、
主书滑涣。久司中书簿籍。与内官典枢密刘光琦、相倚为奸。每宰相议事。与光琦异同者、令涣往请、必得。四方书币赀货、充集其门。弟泳。官至刺史。及郑余庆为相、与同僚集议。涣指陈是非、余庆怒叱之。未几、罢为太子宾客。其年八月、涣赃污发、赐死。 【日知录】
涣以中书吏、交结内官、纳贿招□、倾动朝野、参预国政、目无公卿、余庆叱之而即罢退、是宰相皆为所操纵矣、乃不旋踵而赃发见诛、平生势焰、一朝俱尽、虽有狡兔三窟、奚益哉、
汤铢者、为中书小胥。其所掌谓之孔目房。宰相遇休暇、有内状出、即召铢至延英门付之、送知印宰相。由是稍以机权自张。广纳财贿。韦处厚为相、恶之。谓曰、此是半装滑涣矣。乃以事逐之。 【同上】
滑涣之恶已稔、故罪至于死、汤铢之权方张、故罪止于逐、由前而观、则为汤铢者、诚不如滑涣威权之重、由后而观、则为滑涣者、又不如汤铢得祸之轻也、然汤铢当日、方酷慕滑涣之所为、苟非被逐、不至于滑涣之势盛而祸烈焉不止、噫、世间贪赃犯法之吏、后先相望、不惟不以为鉴、反从而仿效之、殆不可解、
刘自然。泰州人。天佑中为吏、管义军案。因连帅李继宗点乡兵、捍蜀城。纪县百姓黄知感、名在籍中。自然闻其妻有美发、欲之。诱知感曰、能致妻发、即免是行。知感归语其妻。妻曰、我以弱质托于君。发有再生、人死永诀矣。君若南征不返、我有美发何为。言讫、剪之。知感深怀痛愍。既廹于差点、遂献于刘。而知感竟不免徭戍、寻殁于阵。是岁自然亦亡。后黄家驴产一驹、左胁下有字云刘自然。邑人传之、达于郡守。郡守召自然妻子识认。其子曰。某父平生好饮酒食肉、若能饱啖、即父也。驴遂饮酒数升、啖肉数脔。食毕、奋迅长鸣、泪下数行。刘子请备百千赎之、黄妻不纳、日加鞭挞。后经丧乱、不知所终。刘子亦惭憾而死。 【廸吉录】
假公事而髠人之妻、即使能为出籍、亦未必不遭阴谴也、发犹如此、况于诈取财物、至令卖男鬻女者哉、世俗言及恶报、辄曰变驴变狗、不必实有其事也、怨毒之必报、理自如此、
潘逢为吏、有民因罪而法未合死、潘曲杀之。后见形为祟。他人即不见。惟闻语声云。阴中论尔、须去对之。潘召人禁呪厌劾。不能除。每日同饮食行坐、惟不入国门。潘问之、何不入其门。曰、我是鬼、门神不与入。潘曰。尔是官杀、何相执。不能取我命、空朝夕系缀何也。鬼曰。尔不上文字、官焉能杀我。葢缘尔命未尽、是以随之耳。 【灵应录】
吏之务为深刻者、动云尚有官府作主、与己无干、岂知一字轻重之间、伯仁由我而死、怨气必不能销也、下笔时安可不慎、
衢州一里胥、督促民家租赋。民家贫无以备飧。秪有哺鸡一只、拟烹之。里胥恍惚间、见桑下有着。黄衣女子。前拜乞命。云不忍儿子未见日光。里胥惊恻。回至屋头、见一鸡哺数子。其家将缚之。意疑之、不许杀、遂去。后再来。其鸡已抱出一羣子。见里胥向前踊跃。有似相感之状。里胥行数百步。遇一虎、跳踯渐近。忽一鸡飞去、扑其虎眼、里胥奔驰得免。至暮、从别路仍至其家。已不见鸡。问之、云朝来西飞去无踪。里胥具说见虎之事。遂往寻之、其鸡已毙于草间、羽毛零落。自后一邨少有食鸡子者。 【同上】
柳子厚有云、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虽鸡犬不得宁焉、追呼之扰、比比皆是、天使一鸡、巧示报应、欲需索者恻然动心、洒然变志耳、
郎吏冯球。家最富。为妻买一玉钗、奇巧直七十万钱。先是相国王涯之女、请买此钗。王曰、我一月俸金即有此、岂于尔惜之。但一钗七十万、妖物也、必与祸相随。女不复敢言。数月。王知前钗为冯球所买。叹曰、郎吏而妻首饰如此、其可久乎。后未浃旬、冯为苍头鸩死、卒符王涯所料云。 【廸吉录】
宰相之女、嫌其贵而不买之钗、郎吏之妻、买之若不费力、非其家赀厚薄不同、一惜福、一折福耳、世之以胥吏致家富饶者、其什物用度、色色美丽、多在官司之上、犹且夸耀乡里、卖弄豪华、要之皆其速亡之兆也、果有余赀、何不周给穷戚、施济乡里、为穷人所不能做者、做一二件、庶几免于悖出之后患、
陆元方子象先、为河东按察使。小吏有罪、诫遣之。大吏白争。以为可杖。象先曰。人情大抵不相远、谓彼不晓吾言耶。必责者、当以汝为始。大吏惭退。尝言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为烦耳。第澄其源、何忧不简耶。 【唐书】
共事公门、朝夕相对、有朋友之谊、即当有体恤之情、小吏有罪、大吏不能劝诲于前、有罪方当为之分过、乃争白于官、以为可杖、此中实不可问、陆公公恕之论、可使诬陷同类之猾吏愧死矣、
李日知为刑部尚书、不行捶挞而事集。有令史受勑三日、忘不行。日知怒、欲捶之。既而曰。人谓汝能撩李日知嗔、受李日知杖、不得以为人。遂释之。吏皆感悦、无敢犯者。 【臣鉴录】
官之于吏、原以相资集事者也。吏有小过、不加鞭挞、所以养吏之廉耻、亦正见官之公恕也、为吏者因此生感生奋、岂非两全之道、若以为不足畏而玩视之、甚或以为有所私厚于已、而阴以为利、不但负恩、实为自弃、得祸岂浅鲜哉、
唐有一吏、贷军吏吴宗嗣钱二十万、不还。逾年。宗嗣忽见此吏衣白来。潜入厩中。俄而马生白驹。问其家。吏正以是日死也。驹长卖之。适合所欠之数。 【丹桂籍】
贷钱不还、或由力不能偿、未必有心图赖也。尚为马以偿之、可见人之财帛、不容妄取、取之生前、必使偿之身后、冥冥中不啻有持筹而握算者、若为吏而倚势欺公、非理横索、较之贷钱不还者、丧心尤甚、业报更当何如、
包孝肃公之尹京也、初视事。吏抱文书以伺者盈庭。公徐命阖府门、令吏列坐阶下、枚数之以次进、取所持案牍徧阅之。既阅、即遣出。数十人后、或杂积年旧牍其间、诘问辞穷。葢公素有严明之声、吏用此以试、且困公。公悉峻治之、无所贷。自是吏莫敢弄以事、文书益简矣。天府虽称浩穰。然事之所以繁者、亦多吏所为。本朝称治天府、以孝肃为最者、得省事之要故也。 【却扫编】
吏胥狡狯之技、历来如此、然毕竟有何用处、徒自取罪戾而巳、
张咏在崇阳、一吏自库中出、视其鬓畔有一钱。诘之、乃库中钱也。咏命杖之。吏勃然曰。一钱何足道、乃杖我耶。尔能杖我、不能斩我也。咏笔判云。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自仗剑下阶斩其首。申府自饬。崇阳人至今称之。 【宋史】
吏胥稍知律例、每以数未满贯、罪不至死、肆志为之、不复顾忌、不知饮啄前定、点水难消、且贪壑无厌、积少成多、放利多怨、偶一发觉、刑祸竟不可测、此即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之意也、
包孝肃尹京、号为明察。有编民犯法、当杖脊。吏受赇、与之约曰。今见尹、必付我责状。汝第呼号自辩、我与汝分此罪。汝决杖、我亦决杖。既而包引囚问毕。果付吏责状。囚如吏言、分辩不已。吏大声诃之曰、但受脊杖出去、何用多言。包谓其市权。捽吏于庭。杖之七十。特宽囚罪。止从杖坐、以抑吏势。不知乃为所卖、卒如素约、小人为奸、固难防也。 【梦溪笔谈】
此计诚巧、但以捶楚而易钱财、细思终不直得、衙门中竟有以代杖为业者、伤父母遗体、博酒食醉饱之乐、下愚不为、奈何反以为得计也、
吉水猾吏、于令始至、辄诱民数百讼庭下、设变诈以动令。如此数日、令厌事则事常在吏矣。葛源摄令事。立讼者两庑下、取其状视。有如吏所为者、使自书所讼。不能书者、吏受之。往往不能如状。穷之、辄曰、我不知为此、乃某吏教我所为也。悉捕劾致之法、讼故以少。 【断狱龟鉴】
为官者方虑事多、为吏者惟患事少、事少则官不能欺、难于弄权也、此种惯弊、至今人共见闻矣、虽极狡诈、究何益哉、
宋初、吏人皆士大夫子弟不能自立者、忍耻为之。犯罪许用荫赎。 【祖父作官、曾有恩荫者、子孙为吏犯罪、准折赎也、】 吏有所恃、敢于为奸。天圣间、吏毋士安犯罪、用祖令孙荫。诏特决之。仍诏今后吏人犯罪、并不用荫。又谄吏人投募。责状在身无荫赎、方听入役。苟吏可用荫、则是仕宦不如为吏也。诱不肖子弟为恶。莫此为甚。禁之诚急务也。 【燕翼贻谋录】
祖宗之荫、不能庇不肖之子孙、吏有出身名家者、当努力自爱、毌重辱其先也、
皇佑中、赵及判流内铨、始置阙亭。凡有州郡申到阙、实时榜出、以防卖阙。部吏每遇申到、匿而不告。州郡丁忧事故、有申部数年、而部中不曾榜示者。吏人公然评价。长贰郎官、为小官时、皆尝由之、亦不暇问。太宗皇帝曰。幸门如鼠穴、不可不塞也。遂严禁之。 【同上】
卖缺之弊、自昔有之、当纲纪肃清、自无所施其伎俩、凡起文出结、惟宜秉公速办、以成人之功名、不得勒掯钱财、高下其手也、
中书五房吏、操例在手、惟顾金钱、去取任意。所欲与、即检行之。所不欲、或匿例不见。韩魏公为相、令删取五房例、及刑房断例、除其冗谬不可用者、为纲目类次之、封誊谨掌。每用例、必自阅。自是人始知赏罚可否、一出宰相、五房吏不得高下其间。 【智囊】
多立条例、原以防吏胥之奸、不知例愈多而用例愈巧、益左其奸耳、此种伎俩、千古一辙、故韩魏公厘定章程、而吏不能任情高下、孰谓清官难出猾吏手也、为官者固不可不知、而吏亦当深以为戒、
宋时经畧府承差某。奉檄办公、止于驿舍。怒驿卒服事不恭、及去、以饲马残草投于井中、谓已无再过之期矣。未几复奉差过此。时天暑渴甚、临井汲饮。昔日残草在内、不及细视、哽喉气塞而死。 【配命录】
官司差人、狐假虎威、到处肆横、以为排场应如此、岂知显报即在眼前耶、可异者、驿卒原无加害之心、而承差自作自受、何相报之巧也。
寇莱公为枢密院。王旦在中书、吏倒用印寇公即行惩责。后枢密吏亦倒用印、中书吏人亦欲王惩责、以报前怨。王公问众吏曰、汝等且说他当初责尔等是否。众吏曰、不是。公曰、既不是、岂可学他不是。陈镒、王文、同为御史。每入院、陈或后至、主辄命鸣鼓、集诸道御史升揖。诸道与堂吏皆不服。一日陈先至、堂吏请击鼓。陈曰、少待、岂可学他。王至愧甚、曰、吾自知气质浮躁、不及陈公远矣。 【言行汇纂】
为吏者罔识大体、乐于有事、每因文移礼貌间、小有不平、辄耸动长官、展转报复、及至嫌怨日积、伤僚友之和、悞国家之事、吏独何所利于其间哉、观二公之度量宏远、以德服人、为吏者亦可以爽然失矣、
苏涣知衡州时、耒阳民为盗所杀、而盗不获。尉执一人指为盗。涣察而疑之、问所从得。曰、弓手见血衣草中、呼其侪视之、得某人以献。涣曰、弓手见血衣、当自取之以为功、尚何呼它人。此必奸。讯之而服。 【断狱龟鉴】
奸徒作事瞒人、未有不自取败露者、况人命乎、弓手杀人、弃其血衣、可谓巧于掩饰矣、不知呼侪同视意在嫁祸、寔巳自留破绽也、谚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巳莫为、愿作弊嫁祸之胥役、常常三复此语、
眉山有人窃芦菔根、而所持刄误中主人。尉幸赏以刼闻、狱掾受赇掠成之。太守将虑囚、囚坐庑下泣涕、衣尽湿。参军程仁霸适过之、知其冤。谓盗曰、汝冤盍自言、吾为直之。盗果称冤。移狱于公。既直其事。而尉掾争不已。竟杀盗。公坐逸囚罢归。不及月、尉掾皆暴卒。后三十余年、公昼日见盗拜庭下。曰、尉掾未伏、待公而决。前此地府欲召公暂对、我叩头争之曰、不可以我故惊公、是以至今。公寿尽今日、我为公荷担而往。暂即生人天。子孙寿禄、朱紫满门矣。公具以语家人、沐浴衣冠、就寝而卒。后子孙果寿至期颐、累世贵显、而尉掾之子孙微矣。 【东坡题跋】
程君一念慈悲、不但得享天年、而且泽流后裔、尉掾有心煅炼、非惟死不旋踵、而且子孙式微、善恶报应、彰明较着若此、阅之当为毛骨悚然、
元符中。宜春尉遣弓手三人、买鸡豚于村墅。阅四十日不归。三人妻诉于郡守。守责尉、尉绐曰、有盗已得其窟穴、遣三人往侦、久而不返、是殆毙于贼手。愿自往捕。久之无以复命。适见四乡民耕于野、从吏持二万钱买之、使诈为盗。曰、他日案成、不过受杖数十耳。四人许诺、遂缚诣县。送府、黄司理治之狱成、将择日赴市。黄念四人无凶状、诘得其寔、欲出之。郡守不允、强黄书押、四人遂死。越二日、有皁衣持梃、押县吏二人、追院中二吏、同时四吏暴卒。又数日、摄令死。尉亦死。郡守越四十日、中风死。一日黄见四囚拜曰。某等枉死、上帝并欲逮公。某等感公意、哀求四十九日、始转许三年。及期、黄果见四人复至、遂洞泄血痢而死。 【监惩录】
枉杀四人。而官吏之死者倍之。岂不可畏。世之捕役缉盗不获。往往诬指平民以塞责。而主刑之吏。又从而文致其罪。皆难逃此种冤报也。
陈贯为三司副使、恶一胥狡猾、欲逐之。胥奉事弥谨、岁余并无坏事、贯亦竟善待之。贯偶宴客、付钱令办。胥明日携十岁女、卖于东华门。扬言曰陈副使请客、所需十未付一、今不得已卖此女也。因密结逻者、使闻于内。贯以此罢官。后胥恶死灭门。 【感应篇注】
官知胥之狡猾、因无坏事、不加斥逐、竟善待之、其驭下也公而厚矣、宴客而发钱令办、更非违法扰索之事、乃胥无隙可乘、即藉此而中伤官长、诚事出情理之外者也、观其扬言曰、副使宴客、胥今卖女、最易骇人听闻、计则巧而心寔险毒矣、宜其有灭门之祸也、
孙奋为扶风吏、克取民财、遂至巨富。大将军闻其富、索白珠十斛、紫金三千两、不与。坐以叛逆、抄没赀产。并逮家口、相继灭绝。 【同上】
吏以巧猾之才、凭官衙之势、横行乡曲、克剥小民、自谓惟我独强、不知更有强于彼者、随其后而钞夺之、且并其家口而灭绝之、悖入悖出之理、章章如此、谚云、螳螂捕蝉、岂知黄雀在后、可为猛省。
润州一监征官、与务胥盗官钱、皆藏之胥。官约之曰、官满、分以装我。胥伪诺之。既代去、不与一钱。监征不敢索。悒悒渡扬子江。竟死于维扬。胥得全贿、遂富。告归、买田宅。是年妻孕、如见监征褰帷而入、即诞子。甚慧。长喜读书。使之就学、二十岁登第。胥大喜。尽鬻其产、挈家至京师。其子调官南下、已匮乏。至中途子病、罄所余召医、及维扬而死。胥无所归、旅寓贫索无聊。亦死。 【可谈】
监征而盗官钱、此不义之物、务胥独吞之、以为彼固无可奈何也、迨其人隐忍而死、益喜更无后患、可以安享终身矣、岂知子丧财尽、客死道途、与监征同一结果。吁。可畏哉。
常山吏魁徐信、主上真道会。有一道人赠以诗云。一方眼目共推尊。祸福无门却有门。夜半忽传人一语。明朝推背受皇恩。徐大刻之石。未几詹峒作梗、诿其罪于徐、夜半省札下、竟伏极刑。 【癸辛杂识】
吏而曰魁、其恣肆横行可知、一旦恶贯既盈、身遭奇祸、道人能预示之、而卒不能解免之也。虽阳为奉道、奚益哉。
庐陵法曹吏、尝劾一僧致死、具狱上州。时妻女在家、方纫缝。忽见二青衣卒。手执文书。自厨中出。谓妻曰。语尔夫、无枉杀僧。遂出门去。妻女皆惊怪流汗。视其门。扃闭如故。吏归、具言之。吏甚恐、明日将窃其案、已不及矣。竟杀僧。僧死之日、即与吏遇诸涂。吏旬日竟死。 【廸吉录】
天地间极恶之事、一有悔心、便可转移、惟衙门中下笔如山、立案成铁、纵有忏悔之心、而死者不可复生、岂能偿其诬陷之罪、慎之慎之。
徐文献公琰、元至元间、为陕西省郎中。有属路申解到省、误漏圣字。案吏指为不敬、议欲问罪。公改其牍云、照得来解内、第一行脱去第三字。今将元文随此发下、可重别申来。时皆称为厚德长者。 【辍耕录】
院司书吏、于各属申文、凡钱已到手者、虽有讹谬、必为掩饰照应、不然、则吹毛索瘢、无所不至、竟有挟官府以不得不驳之势、不知适中其攫取之计也、遇徐公、则其计穷矣、吏亦何利而为此哉。
周景远、为南台御史。分治浙省。每日与朋友往复。其书吏不乐、似有举剌之意。大书壁上曰。御史某日访某人、某日某人来访。御史见之、呼谓曰。我尝又访某人、汝乃失记、何也。第补书之。因复谓曰。人之所以读书为士君子者。正欲为五常主张也。使我今日谢绝故旧。是为御史而无一常。宁不为御史、不可灭人理。吏赧服而退。 【同上】
书吏舞弊作奸、惧不为官长所容、则窥伺长官阴私、以为挟制把持之计、奸蠹伎俩、往往如此、非必尽出于公也、御史本无所私、故不加谴怒、使之怀惭而退、至于亲故往来、官场原不能废、倘有所干请、则岂能不为谢绝、此又居官者所宜知也、
胡铎。为云南布政使。库有羡金数千两。吏告云。无碍官帑。例得归公。铎曰。无碍于官、不有碍于民乎。叱之。 【明外史】
官衙攫取非义、不曰无碍、则曰旧规、吏胥之耸动其官、以遂其染指、皆由于此、不知财物非从天降、不取于民、于何得之、不碍官则碍民二语、唤醒贪官污吏多矣。
王克敬、为两浙盐运使。温州解盐犯、以一妇人至。克敬大怒曰。岂有逮妇人行千百里外、与吏卒杂处者、污教甚矣。自今毌逮、着为律令。夫人生之祸多矣、刑狱为甚。刑狱之祸惨矣、妻孥为甚。苟能于此存心体察、则捶楚自不妄施、囹圄自无冤系矣。 【臣鉴录】
罪人不孥、法中之仁也、凶恶捕快、往往以牵及妇女、饱图诈索、更有私系而污辱之者、最伤天理、试念已若犯罪、忍令辱及妻子乎、报应非远、衙门中人、皆不可不常作是想也。
黄鉴、苏州卫人。厥父善舞文。起灭词讼、荡人产业、为害不少。晚生鉴、登正统壬戌进士。以青年美才。获宠眷为近侍。苏人咸曰。父苦事刀笔而子若此、何天理耶。景泰间、宠渥益甚。后驾自北还、禁锢南宫。及复位、以旧恩待鉴。升大理少卿。朝夕召见无期。一日上御内阁、露一本角、微风扬之。命取以观、乃鉴所进禁锢疏。上叹曰、不意鉴之奸有是耶。亟召鉴至、掷此本视之、鉴连呼万死。伏诛、遂灭族。吁、使鉴宠不及此、何能报之深耶。 【廸吉录】
大凡巧于害人者、天亦巧以报之、鉴父舞文害人、而鉴科甲显仕、似乎便宜、不知鉴之首鼠两端、即其父舞文之余智也、自谓巧于固宠、不知卒以此灭族、祸以迟而弥烈、舞文之报、抑何巧耶、
戴月湖、南靖人。为书手。与侪假印勾摄、害人甚多。后发觉、其侪俱承伏充军。月湖狡、不肯招、止问徒。死于驿中。一子行衢、少年能文。后忽狂酲窝盗。或告之官、官初犹不信。乡里共证之、乃死于狱。无嗣。妇与盗通。流落街市为乞丐。众共指其业报云。 【同上】
请张为幻、造物最忌、忍刑不服、原属漏网、身虽末减、卒使其子若妇、堕落火坑、为世讪笑、悲夫、
陈霁岩、为楚中督学。初到任、江夏县送文书千余角。书办先将照详照验、分为两处。公夙闻前道有驳提文书。难以报完者。必乘后道初到时、贿嘱吏书、从照验中混缴。公乃费半日功、将照验文书、遂一亲查。中有一件驳提该吏书者、混入其中、先暗记之。命书办细查、戒勿草草。书办受贿、竟以无弊对。公摘此一件而质之。重责问罪革役。后照验文书、更不敢欺。 【智囊】
吏胥惯计、无不于新旧任交代时、乘其倥偬、因而舞弊、一遇有心人、其弊立见、即或未即查察、而事久未有不破者、一事伪而百事皆为可疑、何苦以身试法哉、
施汴、庐州人。为营田吏。恃势夺民田数十顷。其主退为耕夫、不能自理。数年、汴卒。其田主家生一牛、腹有白毛、方数寸。既长、稍斑驳。不逾年。生施汴二字、点画无缺。道士邵修嘿亲见之。 【廸吉录】
此与贷钱吏之为马、刘自然之为驴、报应相同、天道昭彰、有债必还、有冤必报、身在公门者、当知世间无可占之便宜也、乡前辈卿季兑先生、为余言灌阳县有某、被一衙蠹阴谋诈害、至于妻鬻子卖、田产均为所有、某犹羁囹圄中、后渐知蠹之为谋、中心饮恨、常在狱中叹曰、吾此生不能报怨、蠹亦垂老死、誓当变蛇入其塜中、吮其脑以泄此忿耳、狱卒问得其故、为之恻然、因与蠹交好、乃言于蠹、蠹遂懊悔、一日持酒肉入狱、与某饮、某既积怒、又恐其设害、不敢近、蠹再三告以懊悔之故、且言尔田地现在、愿即给还、子为代赎、妻可另娶、某初不之信、蠹于狱神前立誓、许为立劵、狱卒从旁劝之、其怒气顿舒、遂彼此畅饮、某大醉而呕、有黑虫长半寸、其形如蛇、蠹益悔悟、遂设法保之出狱、一切悉如前约、两人竟保全无害云、然则轮回生死、虽属佛家常谈、而积怨既深、累世莫解、冤冤相报、亦事理之所必至、录中颇采及轮回之说、正以见胥吏作恶积怨之报、不于其生前、必于其身后耳。
秀州书吏陆某、有囚当杖、受势家厚赂、阴诱官坐重法死。囚魂常随陆不去。每阴雨、囚辄前立。陆曰。汝且去、我自来。不数月、呕血死。 【感应事实】
原情定罪、出入轻重、丝毫不可假借、自奸吏受势家厚赂、便能增饰情罪、使当杖者竟至论死、官且为其所用、手段可谓高强矣、及至冤鬼相随、竟唯唯听命、平日巧猾伎俩、至此独无所用、岂非天夺其魄耶、试问所得之钱、至今尚能享受否也、临桂山峡邨、有李某、窥邻人有买猪钱八百文、邻人扃门外出、李入窃其钱、有幼子用床惊觉、李遂杀之、携钱远扬、穷日夜行、不过二三十里、常觉幼子尾其后、抵饭店、店主具两人食、诘之、则云适见进店、有一小子相随、何以不见、次日又行、觉满目昏沉、不能远去、自知冤魂不散、不得已转回、邨众执以送官、一讯立承、竟抵罪、此事余所亲见者、然则冤鬼相随不去、前立索命、事理之所必有、未可以为幻也。
米信夫、浙西人。为县吏。柔狡哗捷。里有大家兄弟二人、以父死纷争。因唆其弟以讼其兄。结合官吏、破其家而有之。兄弟抑欝而死。米繇是富厚者二十余年。至元戊寅、遭谋逆讼、牵连到邑。见吏俨如其弟、抑令招承。罄其赀没焉。忿而讼吏于府、见府吏俨如其兄、抑令招承。与其妻女子息八人、俱死于狱。 【廸吉录】
公门中人、往往遇事生波、乐于与讼、但求饱巳之欲、岂知人之伤骨肉、破身家、而巳亦不免于奇祸也、凡见争构、不行解劝、及拖延不结、故留讼端者、皆当以此类推。
夏原吉、为刑部尚书时、一吏持精微文书请押。因风吹、为墨所污。吏惧、肉袒待罪。公曰、风也、汝何与焉。尔起。次日早朝毕、至便殿、见帝请罪。曰、臣昨不谨、墨污精微文书。上命易之。公退、吏犹惧甚。公于怀中出所易者。吏大感悦。 【配命录】
墨污精微文书、其事似大、然毕竟过出无心、夏公是以宽之、即不遇夏公、不免受责、亦自无大恶、倘若纳贿舞文、虽事较小、夏公亦未必宽也、身在公门、无心之过、原不能无、有心之恶、切不可有、择祸莫若轻、观过斯知仁、为吏者可以知所自处矣。
王文成公守仁、仕刑曹、典提牢厅事。往时狱吏、相沿取囚饭余豢豕。豕肥、则屠之分食。先生覩之恻然、恚曰。夫囚以罪系者、给粮饭之、此朝廷好生浩荡恩也。若曹乃取以豢豕、是率兽食人食矣。如朝廷德意何。欲督过之。羣吏跪伏请宽、且诿曰、此相沿例也、亦堂卿所知。先生即日白堂卿、堂卿是其议。先生遂令屠豕、割以分给诸囚。狱吏到今、不复豢豕云。 【近古录】
阳明先生、每以良心提醒人、以饭囚者饭豕、此良心上过不去之事也、推此则克扣囚粮、自肥身家者、其罪更甚、此心不可一刻安矣。
史桂芳、为两浙运使、于钱粮入不增毫末、出不减毫末吏曰、从来无此旧规。公曰、有甚旧规。此心不可欺处、即旧规也。 【史公年谱】
自来剥民奉上之事、无不以旧规为名、官府有意厘剔、而吏胥必以旧规为解、故官吏之营私染指、无不从此二字生发也、不问旧规而问此心、其何说之辞、吏至此计亦穷矣。
正德间、陈良谟与同年数人、公交车北上。至王家营渡口、陈之家僮、与土人争殴。陈薄责家僮、婉谕土人。座中一同年某、忽怒骂曰、咄、尔何人。敢集多人、上官船行刼、反诬我家人殴尔耶。缚而挞之。其人叩头乞饶、乃放去。在座称其才能。某亦扬扬得意、语陈曰、兄何迂哉。今之为官者、才能智略耳。天理二字、却用不着陈怃然不答。某后为绍兴推官、以浮躁削职、疽发背死。 【配命录】
此人所为、即讼棍伎俩也、今之托身胥吏者、往往类此、且谓不如此、则与乡愚等、不见衙门手册、故事入、衙门、几无公道、良善何以安生耶。
嘉靖间、钱塘陆姓为郡吏、毛经厯爱重之。陆有女、经历有子、约为婚。未几经历提问、落魄归时、欲娶女以行。而陆妻变讨、觅他女代之、经历不知也。既归、而其子学日进、取科第、官至操江都院。移檄郡中取陆。陆惊喜且惧。及至、操都偶他出、先入见夫人。夫人曰、我父切莫提前事。陆惶恐曰、何敢言、全赖夫人看顾也。操院归、礼意甚渥。赠三百金送回、且曰后尚有所遗。归而陆之亲女至。陆对所馈金、澘然泪下曰、悲汝命薄耳。女亦悲不自胜。郁郁而亡。陆亦继亡。后有复来赠金者、竟以无人而返。夫兴衰靡定、岂可遽以眼前论人。方陆易女时、为避其衰、孰知乃避其兴乎。 【言行汇纂】
经厯、命官也、而与郡吏联姻、其于郡吏、亦云厚矣、孰知郡吏尚欲负之、则此吏平昔之贪财势而忘道义、已槩可见、其父欺心、其女自然薄命、即理即数、万事都如此也。
孙一谦、为南部司狱。旧例重囚米日一升、率为狱卒攘去。又散时强弱不均、至有不得食者。囚初入狱、狱卒驱秽地。索钱不得、不与燥地、不通饮食。一谦严禁之。自定一秤、秤米计饭。日以卯巳时、持秤按籍、以次分给、其食甚均。见囚衣敝、时为澣补。狱卒无敢横索一钱者。 【臣鉴录】
银铛犴狴间、何等惨况、不加矜恤、而复刻削为利、肆其欺陵、残忍极矣、孙君一一经理、遽使地狱化为福堂、彼禁卒因此不能横索一钱、似乎失却便益、少造许多罪孽、其得便益也多矣。
万厯间一冯姓者、为选司胥役。以奸弊得重贿、为大冡宰所知、参送刑部究拟。时选君以体面不雅、思力救之。冯犹未知、乃私自筹曰。必牵引本官、则问官有所碍、而大冡宰亦不得不从宽。乃供曰、贿所以进选君、某不过说事过钱人也。问官疑或有此、以语选君。选君怒、令从公严鞫之。币贿果冯自得、妄扯本官以图脱漏也。竟拟重刑。 【感应篇注】
冯吏牵引本官、使鞫者投鼠忌器、有不得不宽之势、计亦巧矣、乃反增其罪、竟拟重刑、非有鬼神颠倒其间、由其良心巳坏、自入陷阱也、吏苟事事不昧良心、必不致身扞法网、即不幸而获罪、亦必有可生之机耳。
永福县吏薛某、专工吓诈。虚捏状词、能饰无理为有理。以此致富。一日延道士郑法林醮。郑伏而起曰。上帝批家付火司、人付水司。巳而家产罄烬。薛渡江溺死。子以盗败。女为娼。 【感应事实】
工于吓诈、又能饰无理为有理、其人心思必巧、文笔尚通者也、乃不用以彰明公道、而用于诈捏状词、才足济恶、遂致上干天怒、备极惨报、向使其天资愚鲁、或不充胥吏、其积恶召祸、当不至如是之甚也、故吏之聪明有才者、尤不可以不慎。
池州邵道、充郡皂隶。索取财物。满意则喜。不满意则拳殴之。官命行杖、极力施刑。毙杖下者、不可胜数。后得异病、手足窘束、遍体肿决、如板痕糜烂、痛不可言。因自呼曰。善恶终有报。桥南看邵道。卒至皮肉俱尽、仅余骨在。 【人生必读书】
衙门行杖之皂隶、视杖下之血肉淋漓、几同土石、若非自遭异病、遍体糜烂、不足以动其痛楚之心、天以此显报、即以此示警也、惜乎悔已晚矣。
沙县旧官弊政、立宰牛税。寿州进士方震孺为沙县令、吏某以此银进。方问故。吏曰。每杀一牛、入税若干。总计所得税、岁不下千金。方愀然曰、吾何以千万物命、换千金税耶。吏复以衙门成例巳久、去此则宰牛无所稽考、不便更张为言。方怒、将吏重杖。并下令永禁如律。久之、牙侩以牛病且死告。方勿与深求、苐令埋之。由是沙之牛、得全活者甚多。 【同上】
衙门有一种陋规、即吏胥有一种染指、遇有欲之官、则以本衙出息为言、遇无欲之官、则又以不便更张为言、其实无非为自巳染指起见、旧官设此、皆若辈怂恿成之、此所以谓之猾吏也、夫民间宰牛、官不查禁、及欲收税、名曰稽查、实为之主持、令其肆杀耳、杖其吏而革其税、猾吏之计、无可施矣。
章该居宅弘丽、因缺用典张吏金。张厚遗牙侩、换作绝劵。后该益窘、请求绝。出劵视之、乃巳绝矣。有牙侩押证。该仰天叹息。张父子同日失音死。 【感应事实】
张为吏书、伪作绝劵、押证分明、是以章该有口不能分辨、但饮恨于心而巳、而吏之父子、同日失音而死、其欲言而不能、与含冤者无异、天之示警、何其深切哉
徐某富而狡、心涎一里邻房屋。邻饶不肯售。乃令人诱其子赌荡、遂至倾家。竟鬻屋于徐。后三子五孙俱病、梦其祖告曰、比邻某为祟也。徐惧、向城隍禳。有一丐者、立庙中大言曰、夜间殿旁、见有人诉徐某诱其子荡产。丐者亦不知设醮即徐某也、徐闻益惧、归而暴卒。 【同上】
所欲图者屋也、与其人原无仇怨、乃因其家富饶、遂诱其子赌荡、使有不得不鬻之势、及屋巳售、而其家荡然无余、父子不能相保可知矣、此与占房屋而无害于人者不同、故其获报、至于子孙祟病、身亦暴亡、此种阴险、岂祈禳可免耶、愚亦甚矣、吏之因事陷害、破人身家、大抵如此。
青浦郊外有一贫民、卖得布银二两四钱。中路遗失、被同行一金姓拾得。金姓为青浦县差、贫民苦求不还。金反以催粮银在身为名、将贫民毒殴。贫民失银、合家生计无出。径住城隍庙哭诉神前。其夜金姓邻人、俱闻金家有锁炼声。明晨。金不启门、邻人视之、金已跪床下死矣。原银犹在床侧也。 【丹桂籍】
拾金不还、人情多有、惟其身为县差、可以催粮银为名、遂尔肆其毒殴、谓非此无以见县差之威、岂知适所以厚其毒而速之死耶、噫、二两四钱、为数有限、而在贫民、已为一家性命所关、失而受殴、不敢诉官、而哭诉神前、情廹极矣、试观匍匐公庭者、类多奇穷极苦之人、我以为所得无几、而已绝贫民一家生计者、岂少耶。
广东小吏丁宗臣、赋性刻薄。见人贫穷、则非诮之。见人急难、更倾陷之。生平所为、毫无善行可称。五子、一聋、一跛、一瞎、一瘫、一两手反背、饮食需人。亲戚朋友、见宗臣皆以为不祥、不与为礼。晚年罢职、益困悴、乞丐而死。 【配命录】
此种性行、在乡里愚民、尚足为害、身充小吏、尤易肆恶、五子皆残疾、何相报之显而速也、今官衙中如此行径之胥役、恐亦不少、乌得与之一说此等报应、以警其后也。
有一乡愚、悞买贼衣、被捕擒获。带至古庙、吊打备施。哀告曰、我实不是贼。现有城中某、系我至戚、唤来可问也。捕唤某识认。某见贼情、恐有连累、坚不认亲。乡愚被拷而死。某至家、即见披发流血之鬼、呼号索命。曰、尔吝一言、见死不救、尔岂能免乎。我已告准阎罗、与诸捕共质地下矣。某暴卒。 【同上】
止于惧累、不肯相救耳、尚且立遭冤报、甚矣害命之祸、速而且惨也、彼恶捕者、手毙良民、其刑祸不延及子孙不止。
湖广盛某、为县刑吏。素性险恶、人号黑心家富、欲造堂楼。苦地窄、与邻张姓言、不允。盛密令大盗扳张、张不能辩而死于狱。妻竟以地售之。楼成、得一子、六岁尚不能言。一日盛在楼中。其子匍匐而至。盛曰、吾为子孙计、故设此谋。今尔如此愚蠢、奈何。其子忽厉声作色曰。尔何苦如此、吾非张某耶。尔以无辜杀我、谋我之地、我来此、正图报耳。盛大惊倒地、七孔流血而死。其子费尽财产、亦死。 【丹桂籍】
身在官衙、执掌刑狱、唆盗扳人、何啻顺风之呼、未几而被诬者以死、占地既得、楼亦遂成、就目前而论、可谓求得谋遂、岂知其所以报之者、即在膝前之子也、世之豪猾致富、而其子荡费不能守者、焉知非雠人之索债耶。
祝期生有口才。专一颠倒是非。尤好言人短处。虽端人正士、亦曲加诋毁、必败其名而后巳。晚年忽病舌黄。发时必须刀剌、血出升余乃止。一岁常发五六次。哀号痛苦、寝食俱废、血枯而死。葬后、尸为羣犬所食。 【配命录】
有口才而颠倒是非、好言人短、诋毁正人、至自剌其舌、血枯而死、相报亦云巧矣、可畏哉。
山东莒城马长史、自恃有才、作恶多端。一日有星陨于其家、光彩烨然、久之乃变为石。自是无日无讼狱口舌疾病等事。逾年。长史殁、家人离散。房产积蓄、荡然一空。其石周围数尺、色微紫、有纹如字、至今尚存。 【同上】
有济恶之才、而又身为长史、故能作恶多端、星陨化石、□气致异、不祥孰甚焉。
宜兴染坊孀妇陈氏、有姿容。木商洪敬、诱饵百端、终不可犯。夜将数木掷其家、明日以盗闻于官。又贿胥吏系累窘辱、以冀其从。妇家焚香恸诉、未几商入山贩木、丛柯中突出黑虎、啮商死。 【同上】
此何等事也、亦肯受贿、为其窘辱、见公门胥吏、无不可要之钱也、欲以长养子孙、断无此理。
张奉素习刀笔。尤工剥民之术。凡官长至、辄教之虐取民财。官有其三、七归于巳。廵按唐公捕之、以计逃去。时四野无云、忽为暴雷击死、五脏如刳。 【丹桂籍】
胥吏剥民之术、惟愿官之多欲而尚刻、一中其计、予取予求、无不如志矣、上司纵有访闻、官必巧为掩护、黠吏之藏身甚固也、抑知王法可逃、天诛必不能贷乎。
归安陆居贞隅、令江右大庾。庾有府吏、宠于太守。其父曾充隶、前令竟延作乡饮介宾。公至、召隶、且令穿乡饮巾服来。至、剥其巾服入库。笞二十遣之。此时太守尚在郡也。自是郡邑乡饮。严肃、不敢滥赴。 【近古录】
盛典滥邀、求荣反辱、即使官长姑容、难免乡闾耻笑、何如力行善事、积福于子孙、将不求荣而荣自至、有过于巾服者欤。
金忠于人有片善、必称之。虽素与公异者、其人有他善。未尝不称也。一里人为吏、数窘辱公。及公为尚书、其人以吏满来京师、惧不为容。公荐用之。或曰、彼不与公有憾乎。曰、顾其才可用、奈何以私故掩人之长。【言行汇纂】
金公之公而且厚如此、平时决无非理过情之举、为吏者奈何辄窘辱之也、大抵吏胥狐假虎威、不分贵贱善恶、槩以盛气凌人、视为地位固然、恬不知非、不但敛怨非宜、其薄恶亦太甚矣、阅此能不憬然。
保靖州杨大、王周、钱火儿、三人。同一騃懦汉、避雨崖下。俄而虎至前、三人共推騃懦汉出、以当虎。不意崖忽崩、虎惊而去。騃懦汉反得免害、而三人俱被压死。 【丹桂籍】
衙门中便宜之事、巧猾者踞为已有、至于劳苦之事、騃懦者当之、而巧猾者最善狡脱、然利即害之所伏、究竟巧猾之得祸、更甚于騃懦、避虎之喻、何其切也。
建州吏林达、屡侵人所有。里中有葬父者。筑坟一区、风水最吉。达造伪劵、称其父未死时、将此坟卖我。遂以巳父迁葬其中。里人争之不得。葬毕、达梦其父曰。福田在心、不在风水上。安有伪冒欺人、夺人所葬、而享福利者。今反因此绝嗣矣。达与合家俱病死。 【同上】
伪冒占地、里人争之不得、无非以林达倚恃官衙、善于舞弊之故、达方自以为得力于吏胥、乡人亦艳羡吏胥之有势、不知此正厚其毒、以待其自取绝灭也、向使告争理屈、不过占葬不遂而止、何至于此耶、倚官势而盗葬者、可以省矣。
卢纮任江南粮道。偶卧病、适属邑解银二百四十两、暂付管粮吏张瑞昌收。随奉遣他往。比归则银失矣。询守宅人、皆谓尝启户而入者、张仆吴勤也。独卧于户侧者、曹仆陈美也。付捕快拷讯、俱不承。张诉之于城隍、及南庄五僊。一日同房吏曹璘方伏枕、忽厉声曰、呼瑞昌来。张至、谓曰。银是曹璘仆陆贤盗去。欲以授伊父、以百两置大门内僻处。适璘父出、贤仓皇却走。时有菜佣吴茂、歇凉户外。窃窥、乘间挈以归。讵意非其所有、甫至家、母暴卒、子复痘殇。未几。茂亦疫死。总以取不义之财、故死亡相继也。其五十两一封、被窃见者分散、巳不可追。其九十两、今在楼下床底。陆贤盗银、曹璘不知。即张瑞昌失银。亦因前世欠伊银一百二十两。今失去一百五十两、多三十两。俱令瑞昌担承。若再追赔、恐冤冤相报、无巳时矣。曹醒不知所云。众挟曹归、索之床下、果然。 【四照堂集】
观此知取非其有、殃祸立至也、前生欠负、丝毫必偿也、人间暧昧之事、官虽不知、神则鉴察也、一事而可以为三戒焉、作吏者以此类推、则欺人之事弗为、而妄取之心可息矣。
在官法戒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