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藏經 禪林寶訓筆說

 清 智祥述

禪林寶訓筆說序

寶訓一書。葢古人撫育情深。肝膈語也。作之記之。誠不啻嚼食餧嬰。苦心極矣。且三百篇。皆英瑋絕世之才。凌跨百代。發纖穠於簡古。寄至味於澹泊。天機暢發。語句尋常。而究之。後人行之猶登渺莾。難於措足。鮮克有珍之惜之。而心醉神酣者也。予自參學以來。讀之已四十春秋。如飲醍醐。如餐玅藥。立身接物之際。間甞竊取一二言。奉為典型。雖不能媲美乎前贒。亦或者不見。哂於今世。邇來謝事寒巖。萬機鋟削。日唯作壁觀僧。擔朽木任。而於是書。置焉弗問。無何為禪者請說。予曰吾老矣。筋倦骨衰。豈堪復如子願耶。而請之益堅。却之弗獲。只得強起。命楮頴二子。代為說之。日漬月浸。遂以成帙。命之曰筆說。以是知予縱能說。亦有其地。亦有其時。說有間也。唯筆說。不拘時。不擇地。續微學於將墜。發玅理於淺近。風柯月渚。語遍溪山。要即古人之言。以達古人之意而已。敢曰寄茲說於將來。啟蒙迷於未悟也耶。惟祈學者肯綮深思。細心窮翫。融古人之言。為己言。通古人之志。為己志。斯則匪惟弗辜前輩。嚼食餧嬰之婆心。而亦不負今日。白首青燈之朽志也已。

  旹

  康熙歲在丙戌仲夏月退隱叟智祥頻吉聽雲道人書於雲峰牧麟堂中

禪林寶訓序。

  禪林寶訓四字。作兩對法喻喻法釋。禪字是法。林即喻也。寶字是喻。訓即法也。梵語禪那。此云靜慮。以寂靜為義。又云思惟修。所謂禪定者。定對亂言。稍亂則非禪矣。林者。多木為林。譬諸禪師。嘉言善行。說非一人。故喻如林也。比此諸老。皆深修禪定之人。所集之言甚多。故曰禪林。寶者。有貴重義。世人以財帛為寶。君子以文言為寶。至人以道德為寶。故先舉喻。使人知先德之文言。字字可珍可惜也。訓者。誨也。教誡也。謂諸禪師之法言。皆訓誨教誡之辭。此四字乃一書之題名。得其名。可以知三百篇之義。序者。頭緒也。凡書有序。如衣之有領。網之有綱也。又曰序。謂述此一書之原由也。

  寶訓者。昔玅喜竹菴誅茅江西雲門時共集。

  此述陳集寶訓之來源也。者字有虗實兩用。此是虗用。語助之辭。凡文有者字。所以分別隔異也。昔者。往也。前代也。玅喜即徑山宗杲大慧禪師。寧國奚氏子。嗣佛果克勤禪師。竹葊即溫州龍翔士珪禪師。成都史氏子。嗣佛眼清遠禪師。二師皆南嶽下十五世。誅茅。斬艸也。言二師于江西古雲門舊址結葊隱居時。共集此書。

  予淳熙間遊雲居。得之老僧祖葊。惜其季深蠧損。首尾不完。

  此方出陳續集之由。予者。我也。淳熙。宋孝宗年號。遊。涉歷也。謂我于淳熙間。遊方至江西雲居山。得此寶訓於一老僧名祖葊者。即岳山祖葊主。得法于青原惟信。南岳下十四世。師住衡岳三十載。人無知者。有偈曰。小鍋煑菜上蒸飰。菜熟飰香人正饑。一飽饑瘡了無事。明朝依樣畵貓兒。由是衲子競相參慕。無盡張公。力挽出世不從。復隱雲居十餘載而終。惜者。意有所憐。其字。指物之辭。蠧乃蟲名。能食紙。其狀似魚。昔周成王。外國貢表。封于箱三載。一日帝命取閱。見蠧篆成福壽字。上大喜。後哲頌云。蠧魚元不宿清波。赴紙橫穿寢食阿。無意成文經御覽。古今書篋惜偏多。謂雖得是書。但恨其歷歲深久。為蠧魚所食。篇章不完。或有前而無後。缺失者多。是可惜也。

  後來或見於語錄傳記中。積之十年。僅五十篇餘。仍取黃龍。下至佛照簡堂諸老遺語。節葺類三百篇。其所得有先後。而不以古今為詮次。

  此序集續次第之所以。後來。是得此書之後。或者。不定之辭。密顯真機曰語。總集眾事曰錄。博載古今曰傳。廣誌賢哲曰記。積者。漸漸收積。僅。謂方纔也。謂自得此書以來。將首尾不全者。遍討羣集。及至十年之中。方纔得五十餘篇而已。仍者。復也舊也。黃龍寺名。在隆興府。今名南昌。惠南禪師。信州張氏子。嗣石霜楚圓禪師。南岳下十一世。下至者。謂從十一世至十六世。佛炤即明州育王寺德光拙菴禪師。臨江彭氏子。嗣大慧禪師。簡堂即國清寺行機禪師。台州楊氏子。嗣護國景元禪師。二師皆南嶽下十六世。諸老者。統攝不盡之辭。遺語者。人雖往矣。而遺留語句在也。節者。檢制也。葺者。漸次修補也。然黃龍簡堂輩。曾為大慧竹菴二師已皆收集。因首尾不完。只得仍舊將諸師遺語節制而補葺之。竝前五十類之得三百篇。然其所得。非一時一處。原有先後。隨得隨錄。故不以往古為先。來今為後。作詮顯次第耳。

  大槩使學者。削勢利人我。趨道德仁義而已。

  此正出集寶訓之本意。槩者。率也。削者。刪除也。勢。威勢。利。財利。人我者。彼此對待之稱。謂集此書之本意。原為要使學者。將威勢財乃人我之心。盡情刪除。不可留也。道者。乃一切聖凡共由之達道也。日用事物當然謂之道。德者。得也。行道有得于心謂之德。僧修戒定慧。儒行孝弟忠信。皆謂之德。仁者。心之德。愛之理也。義者。心之制。事之宜也。趨者。向也。取也。謂前之非理者當除。此之當理者宜取。要使學者趨向道德仁義而已。而已者。結盡無餘之意。

  其文理優游平易。無高誕荒邈詭異之迹。實可以助入道之遠猷也。且將刊木以廣流傳。必有同志之士一見而心許者。予雖老死丘壑。而志願足矣。

  此伸明寶訓之文。文。謂文辭。理。即義理。優游。自如之貌。平者。平常。易者。簡易。高者。其言孤危難近。誕者。其語誑妄不實。荒者。荒蕪無稽之談。邈者。渺邈無措之句。詭者。譎詐之諭。異者。怪異之辭。謂此等言辭。本文中不但無其實。求其迹亦不可得。如此真實無妄之訓誨。誠可以助入道之遠猷也。猷者。法也。遠猷者。深遠法則也。此序言其効。下明流通之意。且者。權且也。且將者。暫欲之辭。刊木。即鐫板。以便廣遠流通。必有者。謂此書既行。諒必有與我同此志者。此人一見。定當心許我也。許者。允從之義。書既行。予雖老朽死于丘壑。生平志願得滿足矣。丘。土阜之高者。壑者。谷也。坑也。志者。心之所向。願者。情之所希。已上伸釋序文已竟。後出序主名。

  東吳沙門淨善書。

  古稱三吳。東吳即蘇州也。沙門梵語。此云勤息。謂勤行眾善。息滅諸惡。後學不可單稱先輩之名。當曰。上淨下善。即序主名也。宋時人。蒲姑之高僧。得法氏族未詳。書者。舒也。舒布其言。陳于簡牘也。

禪林重刻寶訓筆說卷上

楚衡雲峯 智祥 述

  此篇。誨人道德為立身之本。尊之美之。最為急要。故此以冠三百篇之首。意有所在也。

  明教嵩和尚曰。尊莫尊乎道。美莫美乎德。道德之所存。雖匹夫非窮也。道德之所不存。雖王天下非通也。

  明教即杭州佛日契嵩禪師。字仲靈。自號潛子。藤州鐔津李氏子。嗣洞山曉聰禪師。青原下十世。七歲出家。十三得度。十九遊方。常戴觀音像一軸。日誦聖號十萬。率以為常。世間經書。莫不徧覽。作原教論十萬餘言。儒釋之道一貫。以抗韓愈排佛之說。知開封府龍圖王公素。歐陽修。程師孟。奏進仁宗覽之嘉歎。付編修入藏。曰輔教篇三卷。賜紫衣方袍。明教之號。和尚是梵語。此云力生。謂因師之力而得生長法身。又云依學。謂依隨此師。學出世法也。曰。語也○此節先明道德存不存之人。尊。重也。美。嘉也。道德解見前。謂世間可尊可重。者莫有過於道。可嘉可美者。莫有過於德。若人心能存道。身能養德。縱居於窮困之中。如匹夫匹婦。不以為苦。故曰非窮。設或道德不修。身心泆蕩。雖貴同天子。不以為榮。故曰非通。匹夫者。窮獨之稱。所謂三軍之中可奪帥。匹夫之志不可奪也。三軍者。周天子有六軍。一萬二千五百人為一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王字去聲。身臨四海曰王。此先舉尊崇貧賤兩般。立定有道德無道德為格式。然後出其較論使人不言自化。

  伯夷叔齊。昔之餓夫也。今以其人而比之。而人皆喜。桀紂幽厲。昔之人主也。今以其人而比之。而人皆怒。

  此節引證道德有不有之實。伯夷叔齊。是有道德之匹夫。今以之比於人。而人皆歡喜。是喜其有道德也。桀紂幽厲。乃無道德之人君。今以之比於人。而人皆忿怒。乃怒其無道德也○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孤竹即殷湯所封之邦君。在永平府西北十八里。孤竹城。有夷齊廟存焉。姓墨胎氏。名初。字子朝。其子伯夷。名允。字公信。季子叔齊。名智。字公達。諡曰。伯夷叔齊也。其父將薨。遺命立叔齊。齊以天倫為重。我在位不義。伯夷以父命為尊。我在位不孝。二人俱逃。國人立其仲子為君。其二人聞西伯昌善養老。往而歸之。文王卒。武王伐紂。二人叩馬首而諫曰。父死不塟。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忠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出之。武王平定。天下宗周。夷齊耻不食周粟。遂隱首陽山。即山西蒲州東南三十里。雷首山也。採薇而食。卒之餓死。史咏曰。孤竹夷齊耻戰爭。望塵遮道請休兵。首陽山倒為平地。應始無人說姓名○夏桀。名履癸。帝發之子。諡法。賊人多殺曰桀。荒婬無道。得施氏女名妹喜。作瓊樓瑤臺。極意取媚。酒池運船。糟堤可望十里。龍逢以忠諫不從而殺。殷湯有德。伊尹佐湯伐桀。桀戰不勝。奔三椶國。在山東定陶縣。有三椶亭在焉。湯又從而伐之。放桀於南巢而死。在廬州府九十里巢縣。史咏曰。頑亂寵妹喜。瑤臺翫酒池。九夷不助尅。巢放喪龍肢。九夷者。玄菟。樂浪。高麗。滿飭。鳧叟。索當。東屠。倭人。天部○商紂名辛。亦名受。帝乙之子。諡法。殘義損善曰紂。得蘇氏女名妲己。甚寵愛之。設酒池肉林。使男女躶形相逐其間。作長夜宮。一百一十日為一晝。用炮烙之刑刳孕。剒涉。造鹿臺七秊而成。虐害忠良。臣叔比干。竭忠而諫。遂剖心而死。太師箕子。佯狂而為奴。庶兄微子。為其亡仁避而去之。後武王舉兵伐之。敗登鹿臺蒙頭赴火而死。史咏曰。積粟成塵竟不開。誰知拒諫剖英才。武王兵起無人敵。遂作商郊一聚灰○周幽名宮涅。宣王之子。諡法。壅遏不通曰幽。殆政虐民。遂致岐山自崩。山川水竭。得褒人女名褒姒。以寵之。乃貶申后。竝太子宜臼。褒姒不好笑。於驪山舉火。戲媚褒姒之笑。驪山在西安府臨潼縣東南三里。後申侯怒。召犬戎殺於驪山之下。史咏曰。恃寵多嬌得自由。驪山舉火戲諸侯。豈知一笑傾城國。不覺胡塵滿玉樓○周厲名胡。夷王之子。諡法。殺戮無辜曰厲。王行無道。侈傲暴虐。國人謗之。王使衛巫監謗。但有謗者盡殺之。衛。國名。巫。乃神降之男子。召公諫曰。塞下之口。遂上之過。恐為社稷憂。王不聽。國人叛之。禍及於王。王乃出奔於彘。彘古邑名。今為霍州。屬平陽府。太子幼。周召二公相和恊。共理國事。故稱共和也。小雅二十二篇。皆文武成康之善政。至此而盡廢矣。史咏曰。暴惡凶囂喜結戎。忠心數諫不為憂。二公計襲逃乎彘。至死無歸未奠丘。

  是故學者。患道德之不充乎身。不患勢位之不在乎己(鐔津集)。

  此節方是教人知其所患。是故二字。乃承上二種人。見修不修之利害。患者。憂也。如云。以是之故。學者當憂道德之不充足於身。不必要憂聲名勢位之不在我也△若使道充德備。天龍恭敬。不以為喜。何勢位之可憂。須知道德恒存千古。勢位及身而盡。千古重乎。及身重乎。學者于此當猛省深修可也。

  此篇訓人學當辯問。乃可暢發其義理。補益於性地也。

  明教曰。聖賢之學。固非一日之具。日不足。繼之以夜。積之歲月。自然可成。

  此節先明積功。靈明洞鑑曰聖。超凡亞聖曰賢。言聖賢之學。要知非尋常文字。乃成聖成賢之語也。固。本也。謂本不是一日可能具辦。設使日學不足。則相繼續之以夜。如是從月至歲。學之不倦。則聖賢之至學。自然可能成就也。自然二字。是決定意。

  故曰。學以聚之。問以辯之。斯言。學非辯問。無以發明。

  此節引證學問出易經。經云。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學聚辯問。進業也。寬居行仁。修德也。故曰者。昔人曾說之語。師今引以訓人。使人知非獨我所言也。斯言者。乃師復舉以曉悟學人。斯者。此也。謂古人此語。學必要問。問必要辯。若非辯問。則何以能明聖賢之至理。

  今學者所至。罕有發一言問辯於人者。不知將何以裨助性地。成日斯之益乎。

  此節直責學者。不問不辯。正教人要問要辯也。謂古人操學。必問必辯。今之學者凡所到之處。罕者。少也。少見有發一言問之辯之於人。此等學人。我不知他時中。將何以補助性地。成日新之利益乎。裨者。補也。性地者。地有乘載義。能發生萬物。言自家心性地上。必假聖學能發生諸有。始得日日增新。今一言不措。則性地上無一可發。復何利益哉○日新出大學。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學聖賢的人。不是常人。必其有聖賢之志。庶可以學得聖賢。

  此篇誡學者除利欲。為止亂之源也。

  明教曰。太史公讀孟子。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不覺置卷。長歎嗟乎。利。誠亂之始也。故夫子罕言利。常防其原也。原者。始也。尊崇貧賤。好利之弊。何以別焉。

  此節明利為眾害之基。太史公姓司馬。名談。為太史令。其子名遷。襲其父職。乃尊其父。故稱公也。西漢龍門人。讀者。誦其文。孟子名軻。字子輿。鄒國人。作孟子之書七篇。梁惠王魏武侯。名擊。都汴城。改稱梁。其子名罃。僭稱王。諡曰惠。史記惠王三十五年乙酉。齊強梁弱。王立招賢舘。卑禮厚幣廣納良才。而孟子至。梁王問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王問意。強兵富國之類。孟子之對。不以富為利。以義為利也。不覺者。出於無意。置者。放下書卷。要知胸中大有感發。長歎者。出其感發之聲。嗟乎。是歎辭。謂惠王開口。即提出箇利字。便是置天下人于禍胎也。誠者。實也。實實是亂之根本。次引夫子以明之。謂我夫子不多言利者。正見平常隄防維謹。恐為倡亂之本原。何也。夫子所以將此利字常時隄防。葢知盡天下人。上至尊崇之天子。下至貧賤之庶民。尊卑雖別。而好利之弊病。無以別焉。

  夫在公者。取利不公。則法亂。在私者。以欺取利。則事亂。事亂則人爭不平。法亂則民怨不服。其悖戾鬥諍。不顧死亡者。自此發矣。是不亦利。誠亂之始也。

  此節明上下取利之弊。夫者。承上起下之辭。在公者。應上尊崇一輩。取利不公。所令不行。法則亂矣。私者。應貧賤一輩。取利以欺。則名分喪失。事則亂矣。事若亂。彼此不分。強弱競爭。無所分曉。所以人爭不平矣。法若亂。以法凌人。無分曲直。理不能伸。所以民怨不服矣。如此上下交亂。雖有法度。民則不從。悖。乖也。戾。違也。事無分曉。闘諍便起。由是人之不顧死亡者。皆從此一利字發之矣。是不亦。如云豈不是利字。誠亂之始也。至此方纔結還太史公歎息之意。

  且聖賢深戒去利。尊先仁義。而後世尚有恃利相欺。傷風敗教者何限。況復公然。張其征利之道而行之。欲天下風俗正。而不澆利薄。其可得乎。

  此節重提聖賢之語。使人知戒知尊。深戒者。非淺也。聖賢戒人去利欲。尊仁義。意非淺淺。而後世不惟不遵行戒利存仁之教。而返恃利以相欺。恃者。依賴也。如此者。傷古人之風化。敗聖賢之教法。何限者。不能盡數。言其多也。次又進說一層曰。不特此也。更有一種無耻之徒。公然行之。公然者。堂堂乎施張其取利之法。而大行之也。張。施也。征。取也。然要天下風俗正肅。全在禮法。今利途顯。禮法亡。而要天下風俗端正。不致澆漓衰薄。斷斷乎不可得也。澆者沃也。有浸濕義。薄者不厚也。上化為風。下習為俗△利。乃迷魂狂藥。不可飲。飲之。殺人無疑矣。

  此篇戒學者防惡于未萌。所以遠害也。

  明教曰。凡人所為之惡。有有形者。有無形者。無形之惡。害人者也。有形之惡。殺人者也。殺人之惡小。害人之惡大。

  此節先出其惡。且學者。安得有殺人害人之惡。為師所戒。然人居凡夫地上。根本無明。念念熏染。觸境生情。令人不覺不知一時念起。於人我中生出幾多嫉妬貪嗔。搆起是非。喪亡道本。所以說害人之惡大也。論云。有形之惡。其來有方。其敵可禦。無形之惡。其來不測。其害非細。故所以殺人之惡小。害人之惡大。殺以跡言。害以心論。

  所以游晏中有鴆毒。談笑中有戈矛。堂奧中有虎豹。隣巷中有戎狄。

  此節正明惡事。游晏。乃賓主合歡安靜之筵也。豈料食中置毒。令人死不旋踵。廣志云。鴆毒鳥。大如鷂子。頸長八寸紫。綠色。以蛇蠍為食。雄為暈。雌名陰。其毛入酒則火燄生。以之插鼻中腸斷即死。惟犀牛角可解。談笑出于無意。不覺一語如戈如矛。令人吞聲忍氣而不自安也。戈。平頭戟。長六尺六寸。矛。其形如鈎。長二丈。俱傷人利器也。正房為堂。幽深為奧。虎豹能食人。堂奧中安有虎豹。此謂能設計害人者。有如此也。五家為隣。二十五家為巷。戎狄者。西戎北狄。此是不存禮法之人。難與同居。

  自非聖賢。絕之於未萌。防之以禮法。則其為害也。不亦甚乎。

  此節方教人屏惡防害。自非二字是反語。如云。若是聖賢自能絕于未萌防以禮法。則無惡念可生。故無所害。然今者。汝非聖賢。既不能絕於未萌。萌者草之將芽。又不能防以禮法。倘一念促生。則其利害有不勝言者矣。禮法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宜則。法者制度品節也。左傳曰。藏於杳然冥然之間。而發於卒然之際。非聖人以禮為之防。則人之類滅久矣△防害遠惡的至訓。明明具載。只是人心險極。熟處難忘。戒之哉。

  此篇引義士以愧貪僧。使之自省也。

  明教曰。大覺璉和尚住育王。因二僧爭施利不已。主事莫能斷。大覺呼至責之曰。昔包公判開封民有自陳以白金百兩寄我者亡矣。今還其家。其子不受。望公召其子還之。公歎異。即召其子語之。其子辭曰。先父存日。無白金私寄他室。二人固讓久之。公不得已。責付在城寺觀修冥福以薦亡者。

  大覺即明州育王寺懷璉禪師字器之。福建漳州陳氏子。嗣泐潭澄禪師。青原下十四世○此節先舉其事。住育王時。因二僧爭財利不止。主事者竟莫能判斷。師呼二僧至責之。引往事為二僧作法。包公名拯字希仁。官至御史。天性嚴厲。未甞有笑容。知開封府日。有民李覺安。生子名景文年幼。因病以白金百兩寄與友人張惠明。覺安終後。惠明還金于子。其子不受。一謂受人之寄。必當還之。一謂父無所囑。不當受之。惠明即訴于公。公歎奇異。即召子還金。子固不受。一要還金。一斷不受。公見二人如此義勇。不得已將此金責付本城寺觀中修齋以薦悼亡者。責。任也。任責於人。而行其事也。

  予目覩其事。且塵勞中人。尚能疎財慕義如此。爾為佛弟子。不識廉耻若是。遂依叢林法擯之。

  此節責僧無耻。曰。此事吾目所覩者。彼塵勞中原以財利為心。尚且能疎其財。而慕其義如此。如此二字。是極力稱其有義。你二人剃髮披緇。當行檀度。乃佛子也。返要爭財競利。真不守清廉。不識羞耻之若是。若是二字。是痛責其無耻。理宜依叢林古規擯出。不得有污清眾也△今之爭錢好利者。捧讀之。羞乎否也。

  此篇。見師家具知人之眼。乃不失衲子有拔萃之資也。

  大覺璉和尚初遊廬山。圓通訥禪師一見。直以大器期之。或問。何自而知之。訥曰。斯人中正不倚。動靜尊嚴。加以道學行誼。言簡盡理。凡人資稟如此。鮮有不成器者(九峯集)。

  廬山圓通居訥禪師字仲敏。西蜀梓州蹇氏子。嗣延慶子榮禪師。青原下十世。初見大覺。知為大器。一見者。初不相知。纔一見便知為大法器也。期。限也。限定其成事無疑。或問者。設或有人作如此問。何故一見便自知也。對曰。此人之資格。中正而不倚。中是不偏。正乃不邪。一動一靜。自尊自嚴。此即知其形之奇也。加以內心所存。有道有學。有行有誼。凡所發言。辭簡而理盡。此即知其心之妙也。資稟也。二字一義。鮮。少也。大凡人之體性。稟得如此人者。少有不成大器者也△知識頂門有眼。識人必到極真極美處。非等閒也。

  此篇舉賢慧濶達。訓人當法古師今。謹始慎終也。

  仁祖皇祐初。遣銀璫小使。持錄綈尺一書。召圓通訥。住孝慈大伽藍。訥稱疾不起。表疏大覺應詔。

  此節先舉其事。仁祖。宋四帝仁宗也。皇祐即年號。初字。即皇祐一二年間。遣者。使命也。銀璫耳[王*垂]。有金玉銀三種。以別等級也。秦漢中以小宦官著銀璫右貂。明帝改為金璫左貂。宮中出入傳命。乃閹人也。持者。手賷詔命。綠綈者。綠色書囊也。尺一。漢時制尺一之板。以駕詔書。詔。告也。上命也。孝慈者。汴京自唐朝毀寺。至太祖建隆間復興兩街。皆義學。銀璫使李允寧。奏施汴宅。創立禪席。賜額十方淨因禪院。帝留意空宗。詔下三省。定議召有道者住持。歐陽修。程師孟。奏請圓通訥禪師。允寧親持詔下江州。訥稱目疾耳背不赴。帝益敬重。聽舉自代。訥舉大覺和尚應詔。伽藍梵語。此云眾僧園。即僧眾共居之地。疏者。疏通其不能奉命之情。表者。以表上進。舉大覺為有道。能應天子之詔命也。

  或曰。聖天子旌崇道德。恩被泉石。師何固辭。訥曰。予濫廁僧倫。視聽不聰。幸安林下。飰蔬飲水。雖佛祖有所不為。況其他耶。先哲有言。大名之下難以久居。予平生行知足之計。不以聲利自累。若厭於心。何日而足。故東坡甞曰。知安則榮。知足則富。

  此節出呈其意。或者。假借之稱。旌。欽仰也。崇。敬重也。或有人言。今聖天子旌仰崇重吾師之道德。其恩澤普被。泉石蒙潤也。師何固辭。固辭者。再三懇辭。濫廁。泛雜也。倫者。類也。幸與倖同。不當得而得也。飰蔬。粗食也。如謂我今為僧。泛雜于僧類之中。又得安於山林。亦僥倖也。時中食其蔬。飲其水。可謂千足萬足矣。當此之時。縱教我作佛作祖。吾亦無所好。況為天子師耶。耶。是吸問之辭。此見胸中空洞無物。玉潔氷清。賢哉師也。又引范蠡語。大名之下。難以久居。況我生平所行之事。頭頭皆是知足之計。聲名利養。實有累繫於人。我豈以此聲利而自累。累者。縈縛也。且世人之貪心。如渴鹿然。何有厭足。若欲飽厭於心。終無了日。厭。滿足也。故復引東坡語云。知安則榮。知足則富。以完其生平知足之實。

  避名全節。善始善終。在圓通得之矣(行實)。

  此節方是集書者美師之言。曰。名乃人人之所欲。師今避之。可謂德備而節全矣。出家而成美器。善始也。道成而保令名。善終也。如斯眾美。在師得之矣○東坡姓蘇名軾字子瞻。眉山人。得法於東林聰。官至翰林。後築室于黃州城東。因號東坡居士△讀之宛然道骨。謦欬猶存。不禁令人羨殺。

  此篇訓人守節義。毋恃外勢也。

  圓通訥和尚曰。躄者命在杖。失杖則[真*真]。渡者命在舟。失舟則溺。凡林下人。自無所守。挾外勢以為重者。一旦失其所挾。皆不能免[真*真]溺之患。

  躄。跛不能行。顛仆也。溺。淹沒也。借此形容有所挾持之意。如跛足者。力全在杖。失杖而行。必顛仆矣。渡河者。命全在舟。失舟于水。必淹沒矣。以此而知。大凡林下道人。當守節義以自重。不可假權勢以御人。挾。扶持也。若一朝業盈福謝。權勢既失。節義不存。其顛其溺。胡能免乎△彼恃勢者。當猛然自返。殆至顛溺。悔之何及。

  此篇言叢林之興衰。在德不在法也。

  圓通訥曰。昔百丈大智禪師。建叢林立規矩。欲救像季不生之弊。曾不知像季學者。盜規矩。以破百丈之叢林。

  江西百丈山懷海大智禪師。福州常樂王氏子。嗣馬祖道一禪師。南嶽下二世○此節明因法致弊。建。置也。立。成也。多草為藂。多木為林。乃眾僧依止之處。棲心修道之所也。圓者為規。方者為矩。因之以為模範也。謂百丈建置藂林。立成規矩。意在救濟末世人不正之弊病。佛住世為正法。佛滅像存曰像法。季。末世也。縱貪嗔癡。存生滅念。皆不正之弊。曾。乃也。盜規矩者。假公濟私。因法作奸也。乃不知末世學者。盜取前人之法度。返壞前人之叢林。何也。且古人見學者。意縱心狂。難以入道。故藉規矩以制伏之。而不知法久弊生。返藉規矩假以制貪嗔人我為名。而實以為利欲之媒。斯所以叢林破矣。

  上古之世。雖巢居穴處。人人自律。大智之後。雖高堂廣廈。人人自廢。故曰。安危德也。興亡數也。

  此節明古今差別。古者夏則居巢。冬則處穴。彼居巢穴者。豈有規矩。而人人自成規矩。故曰自律。律條令也。今之人高堂百尺。廣廈千楹。雖有規矩而不遵。人人皆縱情恣意。流蕩而忘返。故曰自廢。以是而知。人之安危在乎德。事之興替在乎數。數者。時也。理數也。

  苟德可將。何必叢林。苟數可憑。曷用規矩(野錄)。

  此方斷定其說。苟。果也。將。持守也。謂學人果能有德可持。雖深山窮谷。俱可修行。何必故欲叢林。果能達乎理數。則困頓折挫。皆成禮法。又曷必故用規矩也。曷者。何也。師意在教人修德明理為急務。非弛廢叢林。蔑視規矩也。學者須知之。譚子化書亦云。苟德可將。何必廣粟帛乎。苟數可憑。何必廣兵甲乎△自律自廢。誰使之然也。學者宜當自惜。

  此篇訓學者。居安慮危。始得無終身之虞也。

  圓通謂大覺曰。古聖治心於未萌。防情於未亂。葢豫備則無患。所以重門擊柝以待暴客。而取諸豫也。

  此節明豫備無患。謂者。與之言也。先舉古聖者。要使人知其取法之正。治心者。修心也。未萌。在一念未動之先。若待心念動作。則成妄矣。情是識情。防情須在未亂之前。若使識情奔競。則人迷矣。豫先也。備是防備。教豫先防備。則無過患也。次引易經雷地豫卦。取象以發明之。震上坤下安和悅樂之義。楊氏曰。川途既通。則暴客至矣。不可不禦之以術也。故取諸豫。重門以禦之。擊柝以警之。則暴客無自而入矣。二陰在上。重門之象。一陽在下。擊柝之象。三陰在內。悅豫之象。柝。斫木為之。夜行所擊也。

  事豫為之則易。卒為之固難。古之賢哲。有終身之憂而無一朝之患者。誠在於斯(九峰集)。

  此節教戒謹毋忘。大凡世間一切事業。豫先調攝。其行則易。倉卒為之。事不周矣。哲。即賢也。謂古來哲人智士。無一時一刻而不憂勤惕勵。以自警。故所以無卒暴之憂者。由其有先照之智也昃豫備二字。是甚麼人做得到。文王之日[昃-人+又]不遑。周公之所其無逸。庶幾得之。

  此篇謂學問是立身之大本。不可不猛力行之也。

  大覺璉和尚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今之所以知古。後之所以知先。善者可以為法。惡者可以為戒。

  先舉喻以明。謂如玉在石中。必假雕琢。置而不琢。何能成其美器。學者亦然。若不勤學。何能知其妙理。如今人能知古人之所到。後人能知先人之所行。皆因學識之力也。此二句出韓文公進唐順宗表。古之善者。吾當取法。先之不善者。吾當為戒。

  歷觀前輩立身揚名於當世者。鮮不學問而成之矣。

  此方教觀前古。歷觀者。次第而觀。謂你次第著眼看從前古人。凡是有卓識操修。播揚美名于當代者。誰不是。勤勤懇懇。博覽經史。咨詢賢哲。而得成就者。故此學者。當勇力深修也△學問二字。不是說過便了。其間實有精進不已之功。偶得輙止。身名何立。學者勉之。

  此篇是答侍郎孫莘老書。謂三教本是一體。只因人情變故。內起人我。爭競是非。以致斯道云亡矣。

  大覺曰。玅道之理。聖人甞寓之於易。至周衰。先王之法壞。禮義亡。然後奇言異術。間出而亂俗。

  此節明立教有時。道本無名。亦無有相。窮三際徧十方。無在不在。加一妙字。始見體不變而用隨緣。聖不增而凡不減。非生非滅。無去無來。豈不是妙。所謂妙道之理。理。即義也。聖人甞寓之於易。此聖人。指伏羲。文王。孔子也。寓。寄也。易即易經。謂此妙道之義理。難於指示。上古諸聖人。只得寄言於易。而發揮之。以無極生太極。生二儀。四象。八卦。萬事萬法。生死窮通。隱顯之機。無不備具。周衰。謂幽厲以後。世道既衰。法度亦壞。禮義亦亡。正既衰。而邪必顯。故有種種奇怪流言。異端邪術。間出而亂風俗。間出者。投間隙而私出也。當此之際。道統幾乎危矣。

  逮我釋迦入中土。醇以第一義示人。而始末設為慈悲。以化眾生。亦所以趨於時也。

  此節明因時設教。逮。及也。釋迦梵語。此云能仁。謂及我釋迦降誕于中土。即竺國中印土。佛降生處。醇者。純一不雜也。一味以中道為教。不落二邊。第一義諦者。非二非三之諦理。開發乎人。從始至終。所施所設。皆慈悲之道。以教化眾生也。慈能與樂。悲能拔苦。眾生者。眾法相生。即五蘊四大為身相。六塵緣影為心相也。趨。向也。謂佛之來。亦所以趨向其時。皆有由也。時字當珍。所謂藥因救病出金瓶之意。此時不出。何時乃出。後以民風分四時。總皆歸于冬。意有在也。

  自生民以來。淳朴未散。則三皇之教簡而素。春也。及情竇日鑿。五帝之教。詳而文。夏也。時與世異。情隨日遷。故三王之教密而嚴。秋也。昔商周之誥誓。後世學者。故有不能曉。比當時之民。聽之而不違。則俗與今如何也。及其弊而為秦漢也。則無所不至矣。故天下有不忍願聞者。於是我佛如來。一推之以性命之理。冬也。

  此節牒明四時。葢自天生蒸民以來。淳朴之質性。渾然未漓。故三皇之教法。簡略而樸素。如天時之春。萬物萌伏而未動也。三皇。即太昊。伏羲氏。炎帝。神農氏。黃帝。有熊氏。皇。大也。道大配天。故稱三皇。竇。竅穴也。鑿。開發也。如莊子云。七日鑿而渾沌死。謂及至人之情竅。隨日開鑿。則事路漸生。故五帝之教法。詳備而文華。如天時之夏。萬物芬敷而茂長也。五帝。即少昊。金天氏。顓頊。高陽氏。帝嚳。高辛氏。帝堯。陶唐氏。帝舜。有虞氏。主社稷。安人民。合於帝道。故稱五帝。時與世異者。時謂四時。十二時。時以近言。三十年為一世。有過去未來現在。世以遠論。謂時更世改。人情亦隨之而遷變。情遷必巧作。故三王之教法。肅密而威嚴。如天時之秋。有肅殺之氣也。三王。乃夏禹王。姒姓。殷湯王。子姓。周文王姬姓。王者。往也。天下所歸往也。三王之時。九五之位。不傳賢而傳子。禮樂文章。刑政法度。至此大備。誥者告也。訴上曰告。發下曰誥。尚書篇名。如商書仲虺之誥。湯誥。周書康誥酒誥。是也。誓者。約也。如禹之甘誓。湯誓。周之秦誓。皆盟於諸侯者也。第誥誓之文。理精而義備。學者有誦習而不能通曉者。以今較古。當時之民。淳朴成風。聽其誓約而不敢違。以古風比今俗。何其如斯之遠也。及其流弊日降。而到嬴秦。劉漢。敗理傷風。無所不為。如臣弒君。子弒父之事。比比皆然。天下賢士傷悲。有不忍願聞此無道傷生之事。於是我佛如來。始下生人間。教化眾生。總攝以性命之理。慈悲之道。而化其轉邪為正。轉惡為善。故云始末設為慈悲。如天道之有冬。收之藏之也。梵語佛陀。此云覺者。有三。謂自覺。覺他。覺滿也。如來者。從如實道而來。又如謂本覺。來謂始覺。始本不二。故稱如來。

  天有四時循環。以生成萬物。聖人設教。迭相扶持。以化成天下。亦猶是而已矣。

  此節總以發明三教聖人。互相化成天下之意。天有四時循環。環者。周而復始也。如天道之始而終。終而始。流行不止。只是要生成萬物而已。三教聖人施設教化。迭相扶持。迭者。遞也互也。亦不過作之成之。長養人之心性。以風化而成天下也。亦猶是者。指天道四時運行而言。

  然至其極也。皆不能無弊。弊者迹也。要當有聖賢者。世起而救之。

  此節因莘老。有獨善其身。名而異行。假而非真之問。故又以然字下轉答。究之彼此行道。到極盡處。皆不能周全無弊。弊者。迹也。如孔子雖聖。不能格君之非。周公雖聖。不能律魯之欺。堯舜雖聖。不能化其子之善。先聖後聖。其揆一也。道之行不行。乃時數使之。以時變責聖人之心。非愚即狂。但當此衰惡之世。必須有大賢至聖。愍物垂慈。興起于濁惡海中極力拯濟。則道統庶幾乎可挽矣。

  自秦漢以來。千有餘載。風俗靡靡愈薄。聖人之教。列而鼎立。互相詆訾。大道寥寥莫之返。良可歎也。

  此節方結成教同而人異。自秦漢至今千有餘年。民風土俗。靡靡愈薄。靡靡。猶漸漸。愈。益也。轉加義。謂漸漸轉薄。日益日下矣。聖人之教法。陳列于世。如鼎之三足。缺一不可。今人不惟不互相扶持。而返互相詆訾。詆。呵也。訾。毀也。致使妙道之理。轉行轉晦。寥寥然往而不返。傷哉惜哉。良可歎也△一篇大文字。波浪掀騰。透頂透底。自道源根本。說至人情轉變。皆攝歸至道。結以良可歎。是頂門一針。立教伊起死回生。真玅手也。

  ○附來書△三代以降列聖。相承政通人和。道傳統續。不以佛教未來為欠。周姬訖籙。更秦換漢憲網刑巢。蔽空落野。不以佛教已至而革。四海派分。異說捷出。由唐而至五季為甚。庶務萬機。理亂非常。奉佛之教奚益。間有草衣木食。巖棲澗飲。不過獨善其身耳。又有名而異行。假而非真。教化未孚。弊乃生焉。然師必有辯。佇聞其說。

  此篇誨行道者。捐己利人。以不貪為要用也。

  大覺曰。夫為一方主者。欲行所得之道。而利於人。先須克己惠物。下心於一切。然後視金帛如糞土。則四眾尊而歸之矣。

  一方者。或一省一邑一郡一鄉。總曰一方。主者。乃行教化之主人。所得之道。是昔所參所悟之學。為自利。今欲以斯道覺斯民。是利人。大凡為他師法者。須是模範端正。且先要克除自己私心。以專澤及人。更要謙下其心。以待一切。然後將錢穀布帛輕視如糞土。如此持身接物。則四眾自然尊敬而歸服之矣。四眾。出家二眾。在家二眾△通篇只有六句。萬卷書意。皆盡於此。

  此篇誡人安不忘危。當深思而不可忽慢也。

  大覺曰。前輩有聰明之資。無安危之慮。如石門聰棲賢舜二人者。可為戒矣。

  此節教安危須謹○襄州石門寺蘊聰禪師。嗣首山念禪師。南嶽下九世。住石門日。甞好積古人墨蹟。太守入寺見之。去後使借三次。師不允。太守怒使擎師重責。師既歸。眾僧迎於道側首座趨前問訊曰。太守無故屈辱和尚師以手指地曰。平地起骨堆。隨手湧一堆高三尺。太守聞知。令人削去三次。復湧如初。太守懼之。朝夕不悅。不月內全家喪于襄州○南康雲居曉舜禪師字老夫。瑞州胡氏子。嗣洞山聰禪師。青原下十世。住廬山棲賢寺。寺後多大樹。太守入山見之。意欲伐起公所。師弗之。後被人挾讐乘隙訐告。太守捉師苦責。令還俗。民其衣。大覺。昔曾入舜之室。故往京都訪之。大覺讓舜正寢。璉居側室。仁宗數詔入內問道。竟不言舜事。偶一日聖旨勅淨因飰僧。見大覺侍舜甚恭歸奏帝召見之。乃歎曰。道韻奇偉。真山林達士。遂於扇書曰。免咎為僧。復住棲賢。更賜紫衣金鉢。遣使送歸。舜罷棲賢日。有二力士。舁轎至羅漢寺前。二人相謂曰。今不是我院長老。不須遠送。棄轎而回。舜既再來。令人安撫曰。你當時做得是。但安心不必疑懼。入院上堂曰。無端被譖枉遭迍。半載有餘作俗人。今日再歸三峽寺。幾多歡喜幾多瞋。今大覺舉謂前輩有聰明之資。耳利為聰。眼利為明。無安不忘危之慮。如石門以不自防忍而罹襄州之辱。棲賢以不自調攝而有南康之追。二師豈不是天資粹美之人。且有斯失。誠可以為後人之戒。

  然則人生定業。固難明辯。細詳其原。安得不知其為忽慢不思之過歟。故曰。禍患藏於隱微。發於人之所忽。用是觀之。尤宜謹畏。

  此節教須當覺察。然則人生固有定不可迯之夙業。本難明辯。細詳審其根原。豈得不是忽意怠慢不思不察之過歟。歟。疑辭。謙退而未敢決也。故曰。人之禍害憂患。藏于幽隱微細之間。何以發之。發于人之一時忽略而不謹也。以二師觀之。愈宜敬謹而畏懼之也。尤。愈也△忽慢二字。各有其失。忽失于心不細。慢失於心不恭處世行事。不可不時時戒畏之也。

  此篇教人用情必在平日情至而事自得也。

  雲居舜和尚字老夫。住廬山棲賢日。以郡守槐都官。私忿罹橫逆。民其衣。往京都訪大覺。

  此節明因事故訪。雲居在江西南康。稱江左首剎。此述師往事。故曰住廬山棲賢日。以因也。因郡守槐都官。南康府前有古槐。故稱槐都。私忿。非正法也。罹。遭也。橫逆。不順理也。出孟子。民其衣。著民之衣。京都。即帝京。

  至。山陽(楚州也)阻雪旅邸。一夕有客。擕二僕。破雪而至。見老夫如舊識。已而易衣拜於前。老夫問之。客曰。昔在洞山。隨師荷擔之漢陽。幹僕宋榮也。老夫共語疇昔。客嗟歎之久。凌晨備飯。贈白金五兩。仍喚一僕。客曰。此兒來往京城數矣。道途間關備悉。師行固無慮乎。老夫由是得達輦下。

  此節明昔情所遇。路次楚州。阻雪旅邸。旅邸。即客店也。一夕是將暮。又有一客。擕。隨帶。僕。用人也。破雪者。帶雪而至。見老夫如故舊相識。已而者。不久也。乃更換其衣。致禮於老夫之前。老夫因問其致敬之故。答曰。昔在洞山。隨師荷行李。之。往也。往漢陽。幹辦事務之僕使。姓宋名榮也。疇昔。即往昔。共語往昔之事。罹難之故。客咨嗟歎息不已。凌晨。即次早。備飰。送路費五兩。仍復喚一僕。客曰。我此子京城來往數次。道途中所有間關。崎嶇屈轉處。一一備知。師此去不必慮也。老夫因此得達輦下。輦。是天子所乘之車。

  推此益知其二人平昔所存矣(九峰集)。

  此節結明深情有在。推此者。是集書人推詳此段因緣。我固知他二人主賓之情。平時愛惜之私。有存乎胸中矣△施恩者。情必至也。人受恩而情存。情存。則事無不濟矣。

  此篇明古人立志堅強。不以老而怠其行也。

  大覺曰。舜老夫賦性簡直。不識權衡貨殖等事。日有定課。曾不少易。雖炙燈掃地。皆躬為之。甞曰。古人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戒。予何人也。雖垂老其志益堅。或曰。何不使左右人。老夫曰。經涉寒暑。起坐不常。不欲勞之。

  賦稟也。謂老夫生來之性。簡而不繁。直而不曲。權。即秤錘。衡即秤竿。以財變物日貨。積聚生財日殖。如戥秤賣買一切世故俱所不知。每日功夫。俱有一定之課計。曾不少改。雖極小事。如然燈掃地。皆親自為之。每常自警。引百丈大智禪師。每日力作以償其供。有勸止者。則曰。我無德以勞人。眾不忍而藏其作具。徧索不得。遂不食。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語。流播寰宇。古人尚且如此。我何等人。敢生懈怠。垂。將也。年雖老而志轉堅。或曰。些細之事。何不令左右執侍者為之。老夫曰。經嚴寒。歷酷暑。動靜不常。不必煩之△噫。而今人只要寬袍大袖。何曾曉得古人置足處。

  此篇謂人操守貴真實。虗妄無所益也。

  舜老夫曰。傳持此道。所貴一切真實。別邪正去妄情。乃治心之實。識因果明罪福。乃操履之實。弘道德接方來。乃住持之實。量才能請執事。乃用人之實。察言行定可否。乃求賢之實。

  此節貴一切真實。代代相承曰傳。拳拳執守曰持。此道。即無上玅道。所貴的貴字最重。一切二字總舉。下略開五條。使人知所持守也。真者不妄。實而不虗第一治心者。要先分別邪心正心。虗妄心。邪妄者。當遣去之。正直者。當究竟之。此即治心之真實也。第二操履者。守志不改曰操。所行合理曰履。先須知有善惡因果。罪因何致。福由何生。時中敬謹不敢錯因果。致罪招愆者滅之。合理生福者為之。此即操履之真實也。第三住持者。住法王家。持佛法事。必要弘彰聖化。力行道德。持最上之法印。惟誠惟確。接四方之學者。不矜不慢。此即持法之真實也。第四用人者。宜先量度孰有才略。當幹何事。孰有力能。當司何執。調和爕理。內外悅豫。此即用人之真實也。第五求賢者。先須審其言行相應否。察其內外如一否。當其可用不可用之間。尤貴有先見之明。稍失覺察。利害即見。此乃求賢之真實也。

  不存其實。徒衒虗名。無益於理。是故人之操履。惟要誠實。苟執之不渝。雖夷險可以一致(二事坦然葊集)。

  此節結一切真實。前五者大槩言之。至于一切所作如不存真實。徒然賣一虗名。於理何益。衒。彰賣也。所以住持人。操守行履。必要真實。若果能執守此真實二字不變不遷。雖是平夷險阻。皆可同歸一轍。無二理也。渝。變也。夷是平夷。險是險阻。致者。理也△造得到真實二字。是佛祖儕類。

  此篇教人立堅固志。毋懷名利。喪至德也。

  舜老夫謂浮山遠錄公曰。欲究無上玅道。窮則益堅。老當益壯。不可循俗。苟竊聲利。自喪至德。

  此節先明存守至德。舒州浮山法遠圓鑑禪師。鄭州王氏子。嗣葉縣省禪師。遠甞與達觀頴。薛大頭七八人遊蜀。幾次遭迍。師以智脫之。眾以曉吏事。故稱之為遠錄公。謂學人要研究無上妙道。乃佛果也。必須立決定志。身雖窮困。其志須增益而轉堅。年雖衰老。其力當增益而轉。壯。切不可順隨流俗。苟且希圖聲名利養。自喪大德。循。順也。苟且。不正貌。苟容而取安也。

  夫玉貴潔潤。故丹紫莫能渝其質。松表歲寒。霜雪莫能凋其操。是故節義為天下之大。

  此節喻明堅持節義且玉之所貴。在乎潔淨溫潤也。玉有七德。謂堅實況仁。不變況義。貴佩況禮。潤彩況智。色潔況信。難污況忠。覩悅況樂。縱以丹砂硃紫塗之。亦不能染變其素質。表。耐也。松。耐盡寒威。故嚴霜重雪。亦不能傷敗其青英。以此而知。人不可無玉質松操之節義。乃天地間至大之要也。

  惟公標致可尚。得不自強。古人云。逸翮獨翔。孤風絕侶。宜其然矣(廣錄)。

  此節嘆美囑其自勉。惟。獨也。公指遠錄公。獨公之標格品致。可嘉可貴。豈得不自強以立志乎。節義謂有節操。而行合乎義理也。標。舉也。言其超卓傑立之極也。自強。易云君子之道。終日乾乾而自強不息。逸。縱也。翮。羽勁也。古云大鵬展翅。乘六息而背負青天。豈凡鳥能及。宜乎其然也△節義乃聖賢根本。佛祖靈苗。學者宜謹守珍惜之。

  此篇明親師友不可自怠。怠則學無成也。

  浮山遠和尚曰。古人親師擇友。曉夕不敢自怠。至於執爨負舂。陸沉賤役。未甞憚勞。

  此節勸人力行。謂上古之求道者。近明師。擇良友。朝勤夕惕。不敢自求安逸。爨。是炊爨。取其進火謂之爨。取其氣上謂之炊。負舂是搗米。寧與世違而不圖顯。著曰陸沉。賤役者。人所差為。難行之事。謂至於執爨負舂。不以為勞。陸沉賤役。不以為耻。終不敢生怠墮疲厭之心也。

  予在葉縣。備曾試之。然一有顧利害較得失之心。則依違姑息。靡所不至。且身既不正。又安能學道乎(岳侍者法語)。

  此節以己作證。如此等事。我昔在葉縣參省和尚時。備細而曾試之。汝州葉縣廣教院歸省禪師。冀州賈氏子。嗣首山念禪師。南嶽下九世○其住持枯淡嚴密。衲子畏之。浮山遠。天衣懷。聞其高風。特往參叩。正值雪寒。省呵罵驅逐。將水潑地。衣褥皆濕。他僧怒去。惟遠與懷整衣敷具。復坐如故。省到呵曰。你更不去。待我打你。遠近前云。某二人數千里特來參和尚禪。豈以一杓水潑之便去。省笑曰你兩個果來要參禪。卻去挂搭。遠充典座。眾苦其枯淡。省偶出庄去。遠私取油麵作。五味粥方熟。省忽歸。粥罷命典座。遠至。省曰汝竊取油麵。係盜用常住。遠云實取油麵。願乞責罰。省令算估衣盋還訖。更打三十挂杖趕出院。道友勸勉。省不允。友曰若不容歸。只乞隨眾聽法。省亦不許。省一日出街見遠旅邸前立。省曰。此是院門房廊。汝何住此。令人追筭店錢。遠無難色。遂持盋於市化還之。省歸謂眾曰。法遠真參禪之法器也。遂令歸。上堂對眾付衣嗣法焉。謂凡諸逆順境界。一一經歷。若我當時有一念顧惜利害之心。較量得失之意。則依違之。亦何有所定出小雅。姑息者。苟容取安也。出禮記。若如是者。於身既爾不正。又何能治心。以學道乎△者般做處。是第一等人流。學得的是好手。

  此篇明學道要在志力堅行。不可疑信相參也。

  遠公曰。夫天地之間。誠有易生之物。使一日暴之十日寒之。亦未見有能生者。

  此節先譬一暴十寒必不生。先舉世間萬物生長者為譬。誠。實也。謂凡物雖是易於生長者。設使一日方得暖氣蒸熏。而又為十日寒雨浸漬。亦未見有能生長者。藉以比學者用功之不恒也。

  無上玅道。昭昭然在於心目之間。故不難見。要在志之堅。行之力。坐立可待。其或一日信而十日疑之。朝則勤而夕則憚之。豈獨目前難見。予恐終其身而背之矣(雲首座書)。

  此節方明一信十疑必不悟。無上妙道。昭昭。即了然也。了了然在於六根門頭。放光動地。有何難見。然雖要在立志堅卓。如生鐵橛相似。行之勇猛。如與萬人敵一般。如此管取立地搆去。其或一日方有信力而行。且又有十日疑而不行。早起方纔勤力而作之。至夜則又畏憚而止之。如是求道。不獨目前難得成辦。予恐盡此一生背馳不得見矣△膏肓之針。起死之藥。俱在勤字中收。

  此篇明住持人凡事取捨。宜當細審也。

  遠公曰。住持之要。莫先審取捨。取捨之極定於內。安危之萌定於外矣。然安非一日之安。危非一日之危。皆從積漸。不可不察。

  此節舉其大槩。謂為住持之緊要。莫先於審察其取捨。看何者為急務。此宜該取。何者為無益。此宜當捨。取捨之籌極定於胸中。則安危之萌芽即定於外矣。然致人之安非一日能安。致人之危亦非一日便危。咸從積累漸浸。久之方發。斯不可不察也。

  以道德住持積道德。以禮義住持積禮義。以刻剝住持積怨恨。怨恨積。則中外離背。禮義積。則中外和悅。道德積。則中外感服。

  此節細分利害。葢所察者有三焉。若常時我以道德行住持事。則所積之人。皆能修道德矣。我以禮義行住持事。則所積之人。皆能行禮義矣。若我刻苦眾利。剝削賢良。則人人口出惡言。胸含毒意。積成怨恨矣。怨恨既積。則內外無不生離散背逆之心。中以近言。外以遠論。禮義既積。則內外無不和悅。道德既積。則內外無不感服。

  是故道德禮義洽。則中外樂。刻剝怨恨極。則中外哀。夫哀樂之感。禍福斯應矣。

  此節結成禍福。是故道德禮義周遍於一方。則內外歡樂。洽。霑濡周遍也。若使刻苦剝削人到至極處則內外哀傷。哀則禍生。樂必福至。夫哀樂感于內。則禍福應於外矣△人情取捨。是大關鍵。若不審察。未免不[真*真]倒苦樂也。

  此篇言住持之要有三不可缺一而廢道也。

  遠公曰。住持有三要。曰仁曰明曰勇。仁者。行道德興教化。安上下悅往來。明者。遵禮義識安危。察賢愚辯是非。勇者。事果決斷不疑。姦必除佞必去。

  此節先舉三要。仁明勇。司馬光諫仁宗表。仁者純乎天理。無一毫私欲也明者燭物理辯是非。無一事之疑惑也。勇者見義必為聞善必遷。無一念之退怯也。謂為住持者。必先存乎仁。有仁則可以行持道德。興揚教化。教化者躬行於上。風動於下。使人變化氣質也。安撫上下。悅樂往來。此第一件緊要也。次則必要明。能洞燭乎物理。無一事一物之或蔽。則能遵行禮義。審識安危。辯察愚賢。分別是非。是第二件緊要也。復而又要勇。能見義必為。見善必遷。毫無退怯。則能作事果敢。剖斷不疑。知姦必除。知佞必去。是第三件緊要也。

  仁而不明。如有田不畊。明而不勇。如有苗不耘。勇而不仁。猶知刈而不知種。三者備。則叢林興。缺一則衰。缺二則危。三者無一。則住持之道廢矣(二事與淨因臻和尚書)。

  此節明不可缺。若但有其仁而無明。如世人有田而不能耕。良可惜也。然仁明雖具。而無勇以繼之亦如世人田雖已種。而不能耘鋤。無所得也。若有明有勇而無仁以先之。又如世人但知收穫而不知下種。必無益也。刈。割也。以是觀之。三者必不可缺。若住持人。三者全備。則叢林必興。缺一叢林必衰。缺二叢林必危。若三者俱缺。佛法必至掃地。叢林自見寥落矣△且看世出世做漢子的。誰不有此。缺一如車脫轄也。

  此篇言住持以擇賢愚為要。賢愚分。則法道自顯也。

  遠公曰。智愚賢不肖。如水火不同器。寒暑不同時。葢素分也。

  此節舉智愚本自生成。智者。稟清和之氣。生人才識明敏。愚者。稟昏濁之氣。生人頑蠢無知。賢者。稟和煦之氣。生人慈儉溫良。不肖者。稟乖謬之氣。生人凶險姦邪。四者如明暗相傾。薰蕕不竝。決然之理。故喻如水火不同器。寒暑不同時。此葢平素之分定也。

  賢智之士。醇懿端厚。以道德仁義是謀。發言行事。惟恐不合人情。不通物理。不肖之者。姦險詐佞。矜己逞能。嗜慾苟利。一切不顧。

  此節明賢愚品類逈別。葢賢智之士。生來性分。醇和懿美端莊厚重。所謀所趨者。道德仁義。時而發言。時而行事。唯恐與眾人心性不合。與事物道理不通。兢兢業業。以任道為己心。彼愚不肖之人。一味姦邪險偽。欺詐謟佞。發言如同聖賢。行事宛爾鬼魅。矜己自負。逞能自高。貪嗜私慾。苟取財利。無所不為。

  故禪林得賢者。道德修綱紀立。遂成法席。廁一不肖者在其間。攪羣亂眾。中外不安。雖大智禮法。縱有何用。智愚賢不肖優劣如此。爾烏得不擇焉(惠力芳和尚書)。

  此節結成優劣當擇。所以禪林下得一賢者。則道德可修。綱紀自立。總繩曰綱。眾目曰紀。致令規矩整齊。法社必盛矣。廁者。雜也。若其間雜著箇不肖者。在眾人之中。則攪擾叢林惑亂大眾。一院不安雖有大智之規矩禮法。亦無所用。何也。由無廉耻不可治也。且智與賢是一種。愚不省是一種。此兩種勝劣利害。皎然如此。爾何得不致力揀擇焉優勝也。劣。弱也。烏。何也△性本無二。習之有異。人胡其不自省也。

  此篇誡人情不可滯塞。情通而道行乎其間也。

  遠公曰。住持居上。當謙恭以接下。執事在下。要盡情以奉上。上下既和。則住持之道通矣。居上者驕倨自尊。在下者怠慢自疎。上下之情不通。則住持之道塞矣。

  此節先標情之通塞。謂住持之位。本常居上。時中須要謙和恭謹。以接納於人。為執事者。本當居下。時中必要盡情致敬。以承奉于上。如此上能謙和。下能承奉。則住持之法道自流通矣。設若在上者。驕侈倨傲以自尊。則在下之人。必然怠墯輕慢而自疎遠。上下之人情既爾不通。則住持之道法必滯塞矣。

  古德住持。閒暇無事。與學者從容議論。靡所不至。由是一言半句。載於傳記。逮今稱之。

  此節方明情通之故。故又引古之通情者以明之。試看古來有道德之師。閑暇無事。必謙光接物。常與可語之學者。從容議論。從容者。和緩而不迫。議者。評定古今之事宜。論辯也。有所不明而辯柝之。或論辯古人公案。或品評賢德機語。世法佛法。無所不到。偶爾師資機語相契合乎至理。或一言或半句。言雖少而語意奇。必當載於傳記。古今稱之也。如太陽問梁山。如何是無相道場。山指大士像曰。此是吳道子畵的。陽擬進語。山曰。者箇是有像的那箇是無像。陽即有省。山曰。何不道取一句。陽曰。道即不辭。恐落紙筆。山笑曰。此語上碑去在。

  其故何哉。一則欲使上情下通。道無壅蔽。二則預知學者。才性能否。其於進退之間。皆合其宜。自然上下雍肅。遐邇皈敬。叢林之興。由此致耳(與青華嚴書)。

  此節結完情通事恰。然必欲與學者閑時議論其故何哉。一則使上下情通。不致法道壅蔽。二則預先知得學者。才力性情可用不可用。所謂從苗辯地。因語識人。然後於當進當退之間。總得其宜。相孚如此。自然上下雍容整肅。遠近歸從敬信。叢林之興。豈有別法。不過由此情通而致也△閑暇議論。正是發潛德之幽光。不是細事。

  此篇訓人宜務實學。而不宜賣虗飾假也。

  遠公謂道吾真曰。學未至於道。衒耀見聞。馳騁機解。以口舌辯利相勝者。猶如廁屋。塗污丹艧。祇增其臭耳(西湖記聞)。

  潭州道吾寺可真禪師。嗣石霜圓禪師。南嶽下十世。謂學道未造到極處。切不可虗頭。粉飭未見以為見。裝點未聞以為聞。馳騁機解。馳騁者。馬疾走也。只以口快舌便。多得一句以為勝。如此者。猶如廁屋塗畵些五彩。丹艧者。彩色之總名。外面雖是好看。其實裏內臭不可聞△如此虗頭不如不做好。孰不知其為假銀城也。

  此篇教治心須求玅悟。以為除妄見真之本也。

  遠公謂演首座曰。心為一身之主。萬行之本。心不玅悟。妄情自生。妄情既生。見理不明。見理不明。是非謬亂。

  此節顯心為根本。蘄州五祖法演禪師。綿州鄧氏子。嗣白雲端禪師。南嶽下十三世。謂心者。靈明洞徹。具眾理而應萬機。百千三昧。無量玅義。莫不由之而生。必須要研窮透徹得妙悟也。心若不悟。妄念情識自然發生。妄生則鑑理不明。理不明。則是非必訛謬錯亂矣。

  所以治心。須求玅悟。悟則神和氣靜。容敬色莊。妄想情慮。皆融為真心矣。以此治心。心自靈玅。然後導物指迷。孰不從化(浮山實錄)。

  此節教必修必悟。所以學人修治自心。當求徹證。悟入之後。使人神志和。氣息靜。容貌恭敬。色相端莊。設有妄想情慮以此妙心照之。皆融為真心矣。若如此修治其心。心必靈通精妙。然後開導羣品指接蒙迷誰不相從其教化耶△悟要工夫。意出語言之外。若但如此讀去。有甚麼交涉。

  此篇教清修實德。母務浮華。而蔽其要妙也。

  五祖演和尚曰。今時叢林。學道之士。聲名不揚。匪為人之所信者。葢為梵行不清白。為人不諦當。輙或苟求名聞利養。乃廣衒其華飾。遂被識者所譏。故蔽其要玅。雖有道德如佛祖。聞見疑而不信矣。爾輩他日若有把茅葢頭。當以此而自勉(與佛鑑佛果書)。

  謂近今叢林中做長老者。美名不得播揚。又不為四眾之所信敬者無別。只因梵。行有虧。不清淨不潔白也。加之做人行事。又不審實穩當。輒者。每事即然也。輒或每事。舉動多苟且。貪求名聞利養。又作事虗浮。衒賣光華。粉飾行止。以欺惑愚俗遂被明眼人看破。即生譏誚。由此將幾多緊急妙事。皆障蔽之矣。即使有證悟有神機如諸佛祖。但所聞見之事。皆令人生疑惑。而不諦信也。爾輩他日若出世為人。結箇茅葊。守護己身。調伏他意。當以吾言自勉勵也△老實二字。值得千金。若虗浮裝點不存實行。乃業根種子也。

  此篇戒人重本分勿務外緣。而喪失法體也。

  演祖曰。師翁初住楊岐。老屋敗椽。僅蔽風雨。適臨冬暮雪霰滿牀。居不遑處。

  此節明修不惜身。袁州楊岐山方會禪師。宜春冷氏子。嗣慈明楚圓禪師。南嶽下十世。謂我會師翁初住楊岐之時。屋老桷爛。兩間破房。僅。略能也。略可遮蔽風雨而已。適。至也。適值冬暮。即臘月也。霰是雪粒。雖人人臥榻雪粒滿布。亦不分心于此。安然處之。事冗曰不暇。心勤曰不遑。謂榻雖積雪。而不以寒苦動其心也。

  衲子投誠。願充修造。師翁卻之曰。我佛有言。時當減劫。高岸深谷。遷變不常。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

  此節顯事皆假合。衲子中有志誠發心。願當化募者。充。當也。師翁卻辭不允。曰。你豈不聞我佛有言。此時正當減劫也。人人福壽。亦隨之而減。謂第九小劫。人壽八萬四千歲。減至六萬拘留孫佛出世。減至四萬。拘那含牟尼佛出世。減至二萬。迦葉佛出世。減至一百歲。釋迦牟尼佛出世。故曰。時當減劫。然極峻之高岸。最深之谿谷。遷改變易。尚爾不常。或時高岸而崩頺。或時深谷。而平滿。本不是堅周之法。安得圓滿如人之意。而自求稱足也。

  汝等出家學道。做手脚未穩。已是四五十歲。詎有閒工夫。事豐屋耶。竟不從。

  此節示其力學。且汝等出家。元為學道。做手脚尚且未穩。此言把捉不住也。謂工夫尚做不定。已是四五十歲了。詎。豈也。豈得有閑工夫再去化緣。以華美其居而為事也。昔宋李靖公名沆為丞相。自奉甚薄。所居陋巷。廳事無重門。家人勸修之。沆曰。身食厚祿。安榮如意。人生朝暮不保。奚用工夫事豐屋耶。竟不從。

  翌日上堂曰。楊岐乍住屋壁疎。滿牀盡撒雪珍珠。縮却項。暗嗟吁。翻憶古人樹下居(廣錄)。

  此節曉以大義。翌日。即明日。上堂示眾曰。楊岐乍住屋壁疎。滿牀盡撒雪珍珠。縮却項。暗嗟吁。翻憶古人樹下居。翻憶者。返追從上古人。樹下修行。值此風雨。又書何如△下逮於今。尚要鬼弄他去做化主。疇能却之耶。

  此篇教學者須行解相應。必謹必嚴也。

  演祖曰。衲子守心城。奉戒律。日夜思之。朝夕行之。行無越思。思無越行。有其始而成其終。猶畊者之有畔。其過鮮矣。

  城字作譬喻。古有偈云。學道猶如守禁城。晝防六賊夜惺惺。中軍主將能行令。不動干戈致太平。此之謂也。奉乃遵奉。戒律。即眾戒律儀也。守心是學道奉戒是修德。欲全道德。須由日而夜。亹亹思之。自朝及夕。孜孜行之。葢行時不可外于思。思時不可越于行。如是從始至終而不改異如畊田者中邊俱到。可免荒怠之過矣△禮約而義豐。如九轉還丹。點鐵即成金矣。

  此篇戒住持不可專己之情。而忘先聖法度也。

  演祖曰。所謂叢林者。陶鑄聖凡。養育才器之地。教化之所從出。雖羣居類聚。率而齊之。各有師承。今諸方不務守先聖法度。好惡偏情。多以己是革物。使後輩當何取法。

  範土曰陶。鎔金曰鑄。叢林是一大爐冶。以之鑄聖陶凡。撫養鞠育人才器格之地。住持人總其權柄則教化之所從出。羣居者。或百或千。類聚者。智愚賢否。各從其類。要其統率而齊整之。則各有師承。言各有者。非各人自己有師承也。謂必在住持於羣類中因人設教而調理之也。此下謂不遵古自恃之過。於今住持。不遵古人之典訓。一味以己之所好所惡。而用情多偏。且以自家杜撰之法。教人依學以為己是。而返改。革前人規範。如此任情縱意。教後人將何以取法則也△爐鞴之下。原多鈍鐵。只在匠者之巧心玅手否則總成廢器。

  此篇誨住持欲知人之賢否。必久乃得其真也。

  演祖曰。利生傳道。務在得人。而知人之難。聖哲所病。聽其言。而未保其行。求其行。而恐遺其才。自非素與交遊。備詳本末。探其志行。觀其器能。然後守道藏用者。可得而知。沽名飾貌者。不容其偽。縱其潛密。亦見淵源。

  此節明知人要在久識。謂凡欲利益眾生。傳授祖道。所貴專在得真正良材。乃堪承繼。然知人一節最為難事。古聖先賢。亦以為憂。何也。聽其所言。似實有德。未審平日行履果如其言否也。必求其所行。造到古人地位。又恐遺失其人之才力也。自非。猶云要在。謂欲知人之的實。要在平素與之交遊。歲月既久。則所知益深。備詳他之本末。探討他志向。觀察他行履。以及器量能幹。然後真知實曉。此人果是守道存德者。果是韜光秘用者。若是沽賣虗名。粧飾顏貌者。亦久而能知。難以隱偽。縱使彼做得深潛隱密。我亦闚見他幽深源底也。

  夫觀探詳聽之理。固非一朝一夕之所能。所以南嶽讓見大鑑之後。猶執事十五秋。馬祖見讓之時。亦相從十餘載。是知先聖授受之際。固非淺薄所敢傳持。如一器水。傳於一器。始堪克紹洪規。如當家種艸。此其觀探詳聽之理明驗也。豈容巧言令色。便僻諂媚而充選者哉(圓悟書)。

  此節謂授受必須親證。且而觀探詳聽。此四種道理。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得的。所以南嶽讓見大鑒之後。猶然執侍巾瓶一十五秋。南嶽懷讓禪師。金州杜氏子。嗣六祖大鑑禪師。大鑑六祖慧能大師。范陽盧氏子。嗣五祖弘忍大師。且馬祖見讓之時。亦相從淘汰十有餘載。江西馬祖道一禪師。漢州什邡縣馬氏子。嗣南嶽讓禪師。是知先聖上授下受之際。固非淺根薄德。所能傳持。所謂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猶如以此一器水。傳入於彼之一器。無欠無餘。此喻為子者不妄受也。如此之人。始能克紹大法弘規。擔當佛祖家業。又如畊田者之的當人家。收存好種。種好則苗必秀。此喻為師者不妄傳也。如此觀探詳聽之理既盡。始為明驗不誣也。且能克紹。能繼續之人。豈容巧好其言。令善其色。便佞偏僻。諂屈媚悅之徒。可能當其任哉△此不徒謂師家知人。實要弟子耐久。如是則水合水矣。如今人纔到門便付法。吾不審是何知也。

  此篇誨住持者。須德專兼行。以為興教傳道之本也。

  演祖曰。住持大柄。在惠與德。二者兼行。廢一不可。惠而罔德。則人不敬。德而罔惠。則人不懷。苟知惠之可懷。加其德以相濟。則所敷之惠。適足以安上下誘四來。苟知德之可敬。加其惠以相資。則所持之德。適足以紹先覺。導愚迷。

  此節明德惠相資而互用。謂為住持之大權柄。大主宰。在恩惠與德行兩種。此兩種必欲兼行。如鳥之兩翅。廢一則不可也。若但有恩惠與人。而自不修德。則人雖懷而不敬。若但有德於己。而無惠以及人。則人雖敬而不懷。罔。無也。果知惠澤。能使人懷慕。更加修德以相兼濟。則所施之惠澤。自然安撫人心。上情下通。誘引四來之眾矣。果加修德。能令人恭敬。更加惠澤以相資助。則所修之德行。自足以繼紹先覺。興隆佛種。開導愚迷之人矣。

  故善住持者。養德以行惠。宣惠以持德。德而能養則不屈。惠而能行則有恩。由是德與惠相蓄。惠與德互行。如此則德不用修。而敬同佛祖。惠不勞費。而懷如父母。斯則湖海有志於道者。孰不來歸。住持將傳道德興教化。不明斯要。而莫之得也(與佛眼書)。

  此節明德惠併施而同感。故所以善為住持者。自己養德。又能行惠。宣通恩惠。以持其德。德既能養。則德用不竭。惠既能施。則惠有餘恩。由此將德與惠共相蓄養。惠與德互相流行。如是則德已具於惠中。德即不修。而人敬之慕之。如同佛祖矣。惠既發于德內。惠雖不費。而人懷之愛之。如同父母矣。斯則五湖四海。有志於道者。誰不來歸。住持將要宣傳道德。興揚教化。若不通明德惠二種之要妙必不能得也△懷恩敬德。人情皆然。住持能兼之。是將引天下人。歸之敬之也。

  此篇見師嚴子敬之道。足為後人典則也。

  演祖自海會遷東山。太平佛鑒。龍門佛眼。二人詣山頭省覲。祖集耆舊主事。備湯果夜話。祖問佛鑑。舒州熟否。對曰熟。祖曰。太平熟否。對曰熟。祖曰。諸莊共收稻多少。佛鑑籌慮間。祖正色厲聲曰。汝濫為一寺之主。事無巨細。悉要究心。常住歲計。一眾所係。汝猶罔知。其他細務不言可見。山門執事。知因識果。若師翁輔慈明師祖乎。汝不思常住物重如山乎。

  此節明家教有方○舒州太平佛鑑惠懃禪師。龍門佛眼清遠禪師。竝嗣五祖演禪師。南嶽下十四世。值演祖自舒州海會寺。移席往東山之日。二師詣東山省覲。詣。往也。省。視也。秋見曰覲。祖集本寺中之耆舊。竝主事者。備湯果夜間聚話。祖問佛鑑今歲舒州地方。田稻成熟否。鑑對曰熟。祖曰你太平常住熟否。曰熟。祖曰諸莊其收稻有多少。佛鑑籌慮間。籌量思慮。不敢妄答。祖即正其色勵其聲曰。汝濫為一寺之主。濫。泛也。既作主人。凡事無大小。盡要究竟於心。稻谷乃常住一年家計。大眾關係。如此緊要。汝猶不知。其餘瑣末細務。不言可見矣。山門中汝雖作長老。亦職事也。須當知因識果。如楊岐師翁輔弼慈明師祖。始於南院。終于興化三十年總柄網律。汝豈不聞乎。汝亦不思常住物粒米重如山乎○慈明潭州石霜楚圓禪師。金州李氏子。嗣汾陽善昭禪師。南嶽下九世。

  葢演祖尋常機辯峻捷。佛鑑既執弟子禮。應對含緩乃至如是。古人云。師嚴然後所學之道尊。故東山門下。子孫多賢德而超邁者。誠源遠而流長也(耿公與高葊書)。

  此節見師徒有德。上是東山父子酬答之實事。此是耿公判美師徒之至言。葢演祖平常機用辯才。孤峻而又迅捷。佛鑑既執弟子之禮。應對之問。從容含緩。理宜如是也。學記云。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人知敬學。故東山門下。子孫多賢德而超羣越眾者。實是來源遠而流故長也△模範既正。則傚自端。所謂有賢父乃有賢子也。

  此篇見師家取捨有道。愛之拒之各有深意存也。

  演祖見衲子有節義而可立者。室中峻拒。不假辭色察其偏邪諂佞所為猥屑不可教者。愈加愛重。人皆莫測。烏乎。葢祖之取捨。必有道乎。

  謂師每見衲子。有節操誼義而可以成立者。凡入室必多孤峻拒止之。不假些毫和言喜色。此正是要作成長養之心也。察其一種偏邪諂佞。所為卑猥鄙屑。終不可教者。師轉加愛重。人皆不能測度。是何等意。烏乎。葢師之一取一捨。必有道理存焉△至人作略。不是意想得的。以情擬之則失矣。

  此篇見古人天資厚重。不以得喪易其心志也。

  演祖曰。古人樂聞己過。喜於為善。長於包荒。厚於隱惡。謙以交友。勤以濟眾。不以得喪二其心。所以光明碩大。照暎今昔矣(答靈源書)。

  謂古人好樂聞人說己之過。如子路然。喜於為善。如禹聞善言則拜。長于包荒。如周公謂。君子處泰之道。必有包荒之量。厚于隱惡。如大舜隱惡而揚善。謙以交友。如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勤以濟眾。如端木賜能博施于民而能濟眾。又不以得喪易其心。所以亘古今來。總見其光明廣大而能照暎之也△此章只有四十三字。丈夫事業備之矣。

  此篇言住持當存誠克己。不假威力而自尊嚴也。

  演祖謂佛鑑曰。住持之要。臨眾貴在豐盈。處己務從簡約。其餘細碎。悉勿關心。

  此節明持身行事之體。謂凡為住持。臨蒞大眾。貴乎要豐盛要盈滿。處置自己。宜簡省宜儉約。其餘細末瑣碎之事。不必要關係于我心也。

  用人深以推誠。擇言故須取重。言見重則主者自尊。人推誠則眾心自感。尊則不嚴而眾服。感則不令而自成。自然賢愚各通其懷。小大皆奮其力。與夫持以勢力。迫以驅喝。不得已而從之者。何啻萬倍哉(見蟾侍者日錄)。

  此節明發言用人之實。用人須加推選其至誠者用之擇言必當徵究須鄭重者言之。言若重。則為主者自然而尊。用人實。則於眾心自然而感。主既尊。則不必故用威嚴。而人自然悅服。人既感。則不必更加命令。而事自能成就。如此行去。致使賢與愚。各人通其所懷。小與大。皆得奮勇其力。較之那一等持以威勢之力。迫以驅喝之情。使人不得已而相從者。何止一萬倍哉。啻。止也△用人誠。發言重。損己益人。達於眾機。如響斯應矣。

  此篇言學者。當確志操修。期於必悟而後已也。

  演祖謂郭功輔曰。人之性情。固無常守。隨化日遷。自古佛法。雖隆替有數。而興衰之理。未有不由教化而成。

  此節標教化勢必由師。郭功輔諱正祥。號淨空居士。官至提刑。嗣白雲守端禪師。演祖與之言曰。凡一切人之性情。本無一定所守。隨教化而遷移之。自古來佛法。或有時興有時廢。原本乎理數而致。興衰之理。未必不從人之教化而成也。

  昔江西南嶽諸祖之利物也。扇以淳風。節以清淨。被以道德。教以禮義。使學者收視聽。塞邪僻。絕嗜慾。忘利養。所以日遷善遠過。道成德備而不自知。

  此節舉師承施教有方。當初如江西馬祖。南嶽石頭。以及諸祖。利生接人之時。扇字妙。有吹拂之意。每每吹人以淳朴之風。節人以清淨之操。被人以道德之心。教人以禮義之學。使學者收攝其視聽。不妄見聞。塞絕其邪僻。不妄動止。絕其嗜慾之私。忘其利養之想。日復一日。遷於至善。而遠諸過失。不覺道日成。德日備。使學者之性靈潛移默化。而不自知。所以佛法必然興矣。

  今之人不如古之人遠矣。必欲參究此道。要須確志勿易。以悟為期。然後禍患得喪。付之造物。不可苟免。豈可預憂其不成而不為之耶。纔有絲毫顧慮萌於胸中。不獨今生不了。以至千生萬劫無有成就之時(坦然葊集)。

  此節明乏師各宜自勉。今之行教化者。大不如古人遠矣。既乏其師。而必欲參究此道。須是自己立堅確志。勿半途改易。以悟入為期限。即或有禍患得失之事。總付之於天數。儒言天命。釋言定業。既有定業即不可逃。不可苟且求免。豈可預先憂其不得成辦。便不肯勉力而求之乎。若有一絲毫顧惜念慮之情。萌動於胸中。不獨今生不得了悟。以至千生萬劫。似無有成就之時也△顧慮是最愚癡的根本不可存。而所當存者堅確志耳。

  此篇見伊針芥相投。是機是教也。

  功輔自當塗(太平州也)絕江。訪白雲端和尚於海會。白雲問公。牛淳乎。公曰淳矣。白雲叱之。公拱而立。白雲曰。淳乎淳乎。南泉大溈。無異此也。

  此節明箭鋒相值。絕江。是直渡。訪。參求也。舒州白雲守端禪師。衡陽葛氏子。嗣楊岐方會禪師。南嶽下十二世。功輔現宰官身而作佛事。可謂在欲而無欲。居塵不染塵。亦是他宿植德本。有大因緣。方能根塵脫卸。一念無依。但到此橋斷路窮。不免求人指示。故絕江訪白雲於海會。白雲具通方正眼。運匠石斧斤。既無礙辯。別資一路。便問公牛淳乎。公非麤心鹵莽。已到不疑之地。即全身擔荷。脫體承當。應之曰。淳矣。白雲居養子之緣。恐他見道未穩。故以雷轟電掣之機。奮獅子威而叱策之。所謂把關須用精嚴吏。不驗分明不放行。公已是鼻孔撩天。脚跟點地。縱使八面風吹他亦不動。遂拱然而立。真可謂鐵牛不怕獅子吼矣。白雲至此。雪後始知松栢操。便應許他道淳乎淳乎。實知他有主宰。可與祖師把手共行。故曰南泉大溈無異此也○南泉即池州普願禪師。鄭州王氏子。嗣馬祖道一禪師。一日上堂曰。王老師自小牧一頭水牯牛。擬向溪東牧。不免犯官家苗稼。擬向溪西牧。亦不免犯官家苗稼。不如隨分納些些。總不見得○大溈潭州靈祐禪師。福州長溪趙氏子。嗣百丈懷海禪師南嶽下三世。一日上堂曰。老僧百年後。向山下檀越家作一頭水牯牛。右脇書五字。曰溈山僧某甲。當時喚作溈山僧。却是水牯牛。喚作水牯牛。却是溈山僧。畢竟喚作甚麼即得。時仰山出眾禮拜而退。

  仍贈以偈曰。牛來山中。水足艸足。牛出山去。東觸西觸。又曰。上大人化三千可知禮也(行狀)。

  此節是格外提持。仍贈以偈曰。牛來山中。水足草足。此頌他見地明白。謂饑飡嫩草遙山去。渴飲寒泉遶澗回。牛出山去。東觸西觸。頌他放曠今時。所謂放曠不耕空劫地。暮天何用牧歌催。又曰。上大人化三千可知禮也。一是歸美之辭。二是出身活句。可謂大冶精金。還他作者○獅絃撥動。聽者為誰。只見羣音響絕。大地山河總作琴聲。且道。他二人相見處。作何話會。

  此篇訓人學道。貴在實悟。若大法不明。終一死漢也。

  白雲謂功輔曰。昔翠巖真點胸。耽味禪觀。以口舌辯利。呵罵諸方。未有可其意者。而大法實不明了。

  此節明實悟未證。洪州翠巖可真禪師。福州人嗣石霜楚圓禪師。點胸。因欲裝點胸襟。高過於人。故有是名。躭。樂也。禪。止散亂也。觀。照心昏也。謂尋常躭樂取味於禪觀。以其口舌辯利。競爭機鋒。呵叱諸方禪德。覺無有一人。可如己意者。其實自家于向上大法。未得明了。

  一日金鑾善侍者見而笑曰。師兄參禪雖多。而不玅悟。可謂癡禪矣(白雲夜話)。

  此節明點罰得人。金鑾善侍者。金鑾寺名。善乃慈明之高弟。福州人。道吾真。楊岐會。皆推伏之。一日遊山次。善拈一瓦礫置於石上謂真曰。向此下得一轉語親切。許你親見慈明。速道速道。真擬議。善呵曰。佇思停機。情關未透。何曾夢見先師在。師兄參禪雖多。而不玅悟。誠可謂躭枯守寂之癡禪矣。宗鏡云。背教而唯成暗證。只為己眼不明。守默而單坐癡禪。所以慧燈不朗△而今木不識丁者。也要如是亂做。讀此。置身於何地也。

  此篇言道在人弘。要教之至行之力也。

  白雲曰。道之隆替豈常耶。在人弘之耳。故曰。操則存捨則亡。然非道去人。而人去道也。

  此節明道本不易。謂道之或時興隆。或時衰替。豈一定之常法耶。在人真操實踐而弘揚之耳。故子輿有云。人能時時操守之。則此道自存。或放逸捨置之。則道自喪亡。且不是道欲遠人。而人自遠於道也。

  古之人處山林隱朝市。不牽於名利。不惑於聲色。遂能清振一時。美流萬世。豈古之可為。今之不可為也。由教之未至。行之不力耳。

  此節明行之在人。試看上古之士。或深隱於山林。不為名利所牽引。或獨處於朝市。不為聲色所惑亂。斯其任道真而立志穩。遂能清譽振於一時。美名流於萬世。然此事豈獨古人可為。而今人不可為耶。非也。殆由人之教化未到。而我行之不猛力耳。

  或謂。古人淳朴故可教。今人浮薄故不可教。斯實鼓惑之言。誠不足稽也(答功輔書)。

  此節轉謂無知。或言古人淳厚朴素故可教。今人囂浮輕薄。所以不可教。此等說話。實是鼓動人心惑亂人志。不見之于典籍。無所稽考之言。誡不足信。△操存捨亡的。是箇甚麼。教人去學。正學時以千斤猛力尚難把捉。如何聽其日去。如是者。蘄其道成。無有是處。

  此篇明言行乃立身之大本。不可不謹而擇之也。

  白雲謂無為子曰。可言不可行。不若勿言。可行不可言。不若勿行。發言必慮其所終。立行必稽其所蔽。於是先哲。謹於言擇於行。

  此節明言行必不可妄發。無為子。姓楊名傑字初公。號無為居士。無為州人。官至禮部。嗣天衣懷禪師。先引馬氏曰。夫可言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則言顧行而言不違行也。可行不可言。君子弗行也。則行顧言而行不違言也。大凡發言。必先思慮可能行否。即能行亦須慮其始終。凡立行。必要稽考能為法否。即能法更須防其遮蔽。葢先聖之常謹於言而擇於行也。

  發言非苟顯其理。將啟學者之未悟。立行非獨善其身。將訓學者之未成。所以發言有類。立行有禮。遂能言不集禍。行不招辱。言則為經。行則為法。故曰。言行乃君子之樞機。治身之大本。動天地。感鬼神。得不敬乎(白雲廣錄)。

  此節謂言行乃經世大本。發言非苟能顯其道理。實欲將此言啟廸學者之未悟。必使之而悟也。立行非苟且獨善吾身。實欲以此行訓誨學者之未成。必使之而成也。所以發言必要使人可類。類者。法也。立行必要成其禮體。遂能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言則可以為人之常準。行則可以為人之法式。故易曰。言行乃君子之樞機。樞。門臼也。機。弩牙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治身之大本也。所以能動乎天地。能感致鬼神者。唯言行而已。得不慎乎○昔商湯王。有七年之旱。太史占之曰。當以人禱之。王曰。吾所為請雨者。民也。若以人禱。返害其民。吾當自禱。遂齋戒翦髮斷爪。素車白馬。身穿白苧。以身為犧。禱于桑林之野。遂以六事自責曰。政不節歟。民失職歟。女謁盛歟。宮室崇歟。苞苴行歟。讒夫昌歟。言訖。忽大雨數千里。所以謂言行之能動天地也○世語載魯嶺先生隱山修道。忽失報曉鷄。以偈禱社神曰。吾家住在山谿間。養個鷄兒當鳳看。昨被狐狸拖將去。家無惡犬去追還。盤陀石上毛猶在。紫竹林中血未乾。本欲修表申上帝。先來說與社公壇。明日見一狸死於社前。自是狸代報曉。晝則不見。所以見言行之能感鬼神也△言行乃撑天柱地之主宰。入聖超凡之要關。失此如朽木無用矣。

  此篇訓人專志於道宜絕念於未萌也。

  白雲謂演祖曰。禪者智能。多見於已然。不能見於未然。止觀定慧。防於未然之前。作止任滅。覺於已然之後。故作止任滅。所用易見。止觀定慧。所為難知。

  此節明未然當覺。謂習禪者有智有能。只見得有形有相之已然。而不能見於無動無迹之未然。止者。停息諸念也。觀者。如理思惟也。定。是內心不動。慧。是隨緣照了。然此四法。正是隄防於一念未然之前者也。遇善則作。逢惡則止。真理即任。煩惱即滅。此四者。乃覺察於諸法已然之後者也。故作善止惡任真滅過。所用有形。故易見也。止念觀理定心慧照。所為無迹。故難知也。

  惟古人志在於道。絕念於未萌。雖有止觀定慧。作止任滅。皆為本末之論也。所以云。若有毫端許。言於本末者。皆為自欺。此古人見徹處。而不自欺也(實錄)。

  此節明智照無餘。惟是古人之志。專切于道。念念在定。絕諸想念于未萌。雖有止觀定慧。作止任滅。俱無所用。止觀定慧。對治于未然始也。作止任滅。對治于已然末也。此八種。皆剿賊之器具也。若有毛頭許。舉到此八種本末之上。則知此心不寧。是自欺也。大學曰。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說著一毛頭。便不是了。此正是古人見得透徹處。而不自欺△不自欺三字。好生著眼。須心領神會始得。此章意旨甚深。要在念未起處看。

  此篇誨人篤志勤學。當懷遠大之志也。

  白雲曰。多見衲子。未甞經及遠大之計。予恐叢林自此衰薄矣。楊岐先師每言。上下偷安。最為法門大患。

  此節教立志須遠大。謂多見今之學者。所謀近小。未有經思到遠大之計策。得一日過一日。吾恐叢林。由自乏遠計。必衰薄矣。楊岐先師每言。上不勤教誡。下不真操學。總只各自要偷安閑圖自在。最是法門之大患害也。

  予昔隱居歸宗書堂。披閱經史不啻數百過目。其簡編弊故極矣。然每開卷。必有新獲之意。予以是思之。學不負人如此(白雲廣錄)。

  此節明用功必深切。上舉先宗。此論自己。予昔隱居歸宗書堂。歸宗寺名。在廬山之南。昔王羲之讀書處。洗硯池至今尚在。披。展也。披展經典。閱看史書。凡一切經書。不止數百遍過眼。其中簡編弊壞之極。然每開卷再讀。必有今日新得之意。予以是思之。勤學真不負人如此。如此二字至重當思之。簡。紙素也。編。篇章也。弊故者。破壞也△東坡云。故書不厭百回讀。細讀深思理自知。與此參觀。則知學矣。

  此篇謂哲人能知幾微。明造物之所惜也。

  白雲初住九江承天。次遷圓通。秊齒甚少。時晦堂在寶峯。謂月公晦曰。新圓通洞徹見元。不忝楊岐之嗣。惜乎發用太早。非叢林福。

  此節謂發用不宜太早。九江府名。承天寺名。圓通亦寺名。齒。年也。晦堂黃龍祖心寶覺禪師。南雄鄔氏子。嗣黃龍南禪師。南嶽下十二世。寶峯寺名。月公晦。諱曉月字公晦。得法于瑯琊覺禪師。于宋熙寧間。住洪州泐潭寶峯精舍。作楞嚴標旨。謂新圓通長老。見處高妙。洞明徹證至道之源底。不沗為楊岐之嗣。沗。辱也。只是可惜他發機太早。恐非叢林之福。

  公晦因問其故。晦堂曰。功名美器。造物惜之。不與人全。人固欲之。天必奪之。逮白雲終於舒之海會。方五十六歲。識者謂晦堂知幾知微。真哲人矣(湛堂記聞)。

  此節明造物不與人全。公晦因而問之。是何故也。答曰。功名美器造物惜之。功名。即出世行道也。美器。即洞徹見元也。有功名無美器。有美器無功名。葢天命也。不與人全。人誰不欲兩全其事者。天故奪之也。昔种放隱終南。聞希夷之風。往見之。希夷曰。當有顯宦。但名者古今美器。造物所忌。子名將天命也。不未如言。及至白雲終於舒之海會時。方纔五十六歲。僅中壽焉。小人曰死。君子曰終。有識者曰。晦堂知幾之神。知微之顯。真賢哲之人也。易繫辭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謟。下交不瀆。其知幾乎。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我甞痛惜人才。最不易得。但不奈造化小兒何。必欲自主宰。去來無礙。須蘊空乃得。

  此篇見古人不自負。尊德而樂道也。

  晦堂心和尚參月公晦於寶峯。公晦洞明楞嚴深旨。海上獨步。晦堂每聞一句一字。如獲至寶。喜不自勝。衲子中間有竊議者。晦堂聞之曰。扣彼所長。礪我所短。吾何慊焉。

  此節明至人重道。楞嚴梵語。此云一切事究竟堅固。謂公晦深通此經至理。海上叢林中可稱獨步。昔袁淑謂謝莊曰。江東無我。卿當獨步。獨步者。無人及之也。晦堂每聞一句。或得一字。猶如得一至寶。喜之不勝。猶云喜之極也。衲子中間或有私地議論者。謂不當屈從如此。晦堂聞之曰。扣取彼之所長。磨礪我之所短。猶云取他有餘。補我不足。吾何慊焉。慊者。自滿也。

  英邵武曰。晦堂師兄。學道為禪衲所宗。猶以尊德自勝為強。以未見未聞為媿。使叢林自廣而狹於人者。有所矜式。豈小補哉(靈源拾遺)。

  此節教眾人當法。隆興府洪英禪師。邵武陳氏子。嗣黃龍南禪師。謂晦堂師兄。道德學識。皆為禪衲之所宗尚者。猶然尊人之德。勝我為強。以向所未見未聞自生慚媿。如是者。使叢林中一等自高自大而輕小於人者。可以為法則也。補益于人。豈淺鮮哉△人以自勝為嫌。師以自勝為強。此真為瑕不掩瑜。直使賢愚品類。自天壤也。

  此篇誨住持要智識濶達。勿逞私心也。

  晦堂曰。住持之要。當取其遠大者。略其近小者。事固未決。宜諮詢於老成之人。尚疑矣。更扣問於識者。縱有未盡。亦不致甚矣。

  此節明住持取捨有方。謂住持大要。于其所當取者須遠大。一日而具百千年眼目。其所略者。目前些細。不必較論。或有事故當前。未能決斷。宜諮求詢問於老練成實之人。設或其疑未決。更當扣問於博識之君子。如此勤求。縱猶有未盡。亦不爭多矣。

  其或主者。好逞私心。專自取與。一旦遭小人所謀。罪將誰歸。故曰。謀在多斷在獨。謀之在多。可以觀利害之極致。斷之在我。可以定叢林之是非(與草堂書)。

  此節教虗己謀斷得宜。其或主者。矜己逞能。偏私自用。一味專己取與。不聽人諫。忽爾一朝為小人伺便。遭他所謀。此罪只得自任。將誰歸耶。故曰。謀事須在多人。斷事只在我也。何故。謀在多者。一人見識有限。多謀則利與害最極之處。亦可參觀也。斷必在我。不可依違於人。我決則是與非一定之機。皆不能撓也△取遠略近。不專己用。是持法利生之魁碩矣。

  此篇誨人以利生為要。不可獨善己也。

  晦堂不赴溈山請。延平陳瑩中移書勉之曰。古人住持無職事。選有德者居之。當是任者。必將以斯道覺斯民。終不以勢位聲利為之變。

  延平縣名。陳子翁名瓘字瑩中。又號華嚴居士。沙縣人。宋徽宗時登進士。初任延平後為丞相。留心空宗。未詳得法者。移。延也。勉。勸也。謂延書相勸也。此節明古人鄭重。云古來做住持。原無職位。要選有德者居其任。居斯任者。必將以我所證之道。覺我所化之人。所謂唯有此事。更無他事。縱有權勢高位。聲名利養。皆不能為之改變也。

  今學者大道未明。各趨異學。流入名相。遂為聲色所動。賢不肖雜糅。不可別白。

  此節明今時溷亂。今之學者。大道不自究明。只顧各人趨向異學。此乃棄本逐末。日久月深。不覺流入名言教相之中。自己無主宰。遂為聲色所動。賢與不肖。溷雜糅亂于其間。不可別白也。

  正宜老成者。惻隱存心之時。以道自任。障回百川。固無難矣。若夫退求靜謐。務在安逸。此獨善其身者所好。非叢林所以望公者(出靈源拾遺)。

  此節方是勸勉行道。言今此之際。正要有道德老成之師。以慈悲惻隱之心。而行教化。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惻者。傷之切。隱者。痛之深。善知識本以行道為己任。自能挽頺風於末世。迴既倒之狂瀾。固無難矣。謂百川皆從下流。有力者遮之。使倒流也。韓文公進學解云。障百川而東之。迴狂瀾於既倒。謂入廛垂手。接物利生也。若夫退隱窮谷。求寂靜寧謐。不過時中得些安閒逸樂。此乃獨善一身者之所好。今叢林所望者。唯公而已。何得退藏以自安耶△古人惟恐出。今人惟恐不出。即此便見人品之高下。古今之差持也。

  此篇誨用人不可不謹。凡於有國有家者。皆必然之理也。

  晦堂一日見黃龍。有不豫之色。因逆問之。黃龍曰。監收未得人。晦堂遂薦感副寺。黃龍曰。感尚暴。恐為小人所謀。晦堂曰。化侍者稍廉謹。黃龍謂化雖廉謹。不若秀莊主。有量而忠。

  此節明得人之難。豫。悅也。逆問。以下而問上也。黃龍答以監收未得人。晦堂遂薦感副寺。南嶽福嚴慈感禪師。潼州杜氏子。嗣黃龍南禪師。龍曰。感為人性暴。恐為小人所謀。晦堂又曰。化侍者為人清廉而謹慎。隆興府雙嶺心化禪師。嗣黃龍祖心禪師。龍曰。化雖廉謹。還不如秀莊主有量而忠。潭州大溈懷秀禪師。信州應氏子。嗣黃龍南禪師。有量則容納眾事。有忠則盡情奉上也。

  靈源甞問晦堂。黃龍用一監收。何過慮如此。晦堂曰。有國有家者。未甞不本此。豈特黃龍為然。先聖亦曾戒之(大溈秀雙嶺化感鐵面三人也。通菴壁記)。

  此節因問發明。靈源惟清禪師。本州陳氏子。嗣黃龍祖心禪師。甞舉以問晦堂曰。黃龍師翁不過用一監收。何過慮如此。晦堂曰。此事如天子之有國。士庶之有家。何甞不以得人用人為本。如是籌量細心。豈獨黃龍為然。先聖亦曾以此而為戒也△古今用人是第一件大事。得其人使法道自彰。失之則亂斯致矣。

  此篇誨學人當確志力行。乃能登彼道岸也。

  晦堂謂朱給事世英曰。予初入道。自恃甚易。逮見黃龍先師後。退思日用。與理矛盾者極多。

  此節明先時孟浪。與道相違。朱給事名顯謨。字世英。任至給事。問道於黃龍南禪師。晦堂謂曰。余當初纔入道。自負聰明之資。輕視佛祖之道。以為不難。及見黃龍先師之後。退思我日用中。道與理相矛盾者極多。矛即鎗。盾即護身牌。昔人以二事並賣。各歎其勝。智者語云。我買汝矛。還刺汝盾。入與不入。則無辭矣。以況自相違也。由是自生慚愧。

  遂力行之三秊。雖祁寒溽暑。確志不移。然後方得事事如理。而今咳唾掉臂。也是祖師西來意(章江集)。

  此節明知愧力行。爾乃得道。遂力行之三年。雖祁寒溽暑。祁。大也。溽。盛熱也。確定主宰。決志不移。功力純熟。然後方得事事皆如理也。到而今。即咳唾掉臂。也是祖師西來意。此真頭頭是道。左右逢源之謂也△者箇行徑。不是勸你做得的。須你自家知愧知耻。奮發猛力。方有水到渠成時也。

  此篇謂君子小人之不同。由所守之有異也。

  朱世英問晦堂曰。君子不幸小有過差。而見聞指目之不暇。小人終日造惡。而不以為然。其故何哉。

  此節問何故重小而輕大。君子不幸。偶然略有些。小過差。見聞指顧之不暇。不暇者。連忙指說也。如小人竟日造惡。人皆不以為然。何也。

  晦堂曰。君子之德。比美玉焉。有瑕生內。必見於外。故見者稱異。不得不指目也。若夫小人者。日用所作。無非過惡。又安用言之(章江集)。

  此節答原因德重而身輕。此答謂君子所養之德如美玉無瑕玷。有些些瑕玷在內。其迹必現於外。故見玉者稱異。稱異者。驚歎其有玼也。不得不指顧之。若是小人。日用中所作所為。無非過惡。如瓦礫然。又安用言之△古來賢豪。寧為人所責。毋為人所容。良有以也。

  此篇言道本無二。由得之有深淺也。

  晦堂曰。聖人之道。如天地育萬物。無有不備於道者。眾人之道。如江河淮濟。山川陵谷。艸木昆蟲。各盡其量而已。

  此節舉聖凡所證不同。聖人所證之道。至深至廣。如天地覆載萬物。何法不在其中。至如眾人所得之道。隨其自力深淺。受用不同。故有如江者。江有三江。松婁東。水出岷山。又川之大者曰江。又有如河者。河水出積石山。自乾位來。千里一曲。九曲而入海。亦有如淮者。淮水出河南汝寧府。至直隷淮安府入海。至有如濟者。濟水出常山。然則四水各有遠近深淺。而總皆歸之于海也。山川者。眾流入海曰川。陵谷者。大阜曰陵。谷。溪谷也。草木昆蟲。昆。諸也。此總舉一切有情無情。雖靈蠢不同。而所存之理。皆各盡己量而已。

  不知其外。無有不備者。夫道豈二耶。由得之深淺。成有大小耶(答張無盡書)。

  此節方出大同之道。竟不知自我所知所見之外。還有箇無不包容。無不具足的大境界在。所謂道無方。行者莫能至。然道豈有大小長短差別耶。由得者有淺有深。故成者亦有大有小也△其外無不備的境界。非思量分別所及。唯佛與佛。乃能究盡。學者當細心體究。

  此篇教住持涉世免害之方也。

  晦堂曰。久廢不可速成。積弊不可頓除。優游不可久戀。人情不能恰好。禍患不可苟免。夫為善知識。達此五事。涉世可無悶矣(與祥和尚書)。

  謂凡久廢之事。不可祈以速成。速成必易壞也。積聚弊病。不可頓為革除。頓除返增弊也。優游之境。不可久長留戀。久戀必易變也。人情世故。不能全美恰好。恰好必難得也。禍害患難。不可苟且求免。苟免必多事也。夫為善知識。達得此五種事緣。涉歷世間。自然無所憂悶矣△難得到這般田地。到得即克昌運祚矣。

  此篇見古人有愛人恭孝之心也。

  晦堂曰。先師進止嚴重。見者敬畏。衲子因事請假。多峻拒弗從。惟聞省侍親老。氣色穆然。見於顏面。盡禮津遣。其愛人恭孝如此(與謝景溫書)。

  謂我先師進退舉止。威嚴尊重。見者無不敬之畏之也。或衲子因有事緣告假者。多峻絕拒止不許。唯聞人有欲歸省親老者。氣色和穆。自然現于顏面。而更盡以禮物津送之。此其愛人恭順孝敬之心如此△此乃聖賢肝膽。非常人可及。何故。恭孝乃聖人至要。不可斯須去己也。

  此篇見古人之量度。足為後人法式也。

  晦堂曰。黃龍先師。昔同雲峯悅和尚。夏居荊南鳳林。悅好辯論。一日與衲子作喧。先師閱經自若。如不聞見。已而悅詣先師案頭。瞋目責之曰。爾在此習善知識量度耶。先師稽首謝之。閱經如故(已上竝見靈源拾遺)。

  南嶽雲峯文悅禪師。南昌徐氏子。嗣大愚守芝禪師。南嶽下十一世。謂昔同先師行脚時。休夏于荊州鳳林寺。悅和尚每好辯論。一日與衲子大聲喧閙。先師閱經自若。與常日一樣。如不聞見。已而喧譁之後。悅往先師案頭。張其目而責之曰。爾在此裝模作樣。學善知識量度麼。先師但作禮謝之。然後仍復閱經如故△雲峯威不可犯。黃龍慈不可當。總是天生成的。非恒情可擬。

  此篇教學者勿躭外物有廢己業也。

  黃龍南和尚曰。予昔同文悅遊湖南。見衲子擔籠行脚者。悅驚異蹙頞。已而呵曰。自家閨閣中物。不肯放下。返累及他人擔夯。無乃太勞乎(林間錄)。

  黃龍舉往事而激勵于人。謂予昔同悅和尚遊湖南。見衲子有擔著箱籠行脚者。悅見之驚。而且歎以為異事。攢其眉蹙其頞久之。更呵叱其僧曰。你自家閨閣中物尚不肯放下。閨閣物者。房室中物。謂情識不捨。戀外物也。返累及他人與你擔夯。肩挑為擔。背負為夯。豈不自勞而勞人耶△閨閣中物既放得下。更有何事留戀。此真造道第一捷徑也。

  此篇誨住持要情通上下。知損益否泰之由也。

  黃龍曰。住持要在得眾。得眾要在見情。先佛言。人情者。為世之福田。葢理道所由生也。故時之否泰。事之損益。必因人情。情有通塞。則否泰生。事有厚薄。則損益至。

  此節先明情通。謂住持人第一要深識人情。安撫大眾。先佛有言。人情者。為世間第一種致福良田。葢一切事理。一切道法。皆由人情而生也。故時世之否泰。事物之損益。皆必因人情所致。情通則泰生。情塞則否至。事若豐厚情必至。故於事必益。事若微薄情必疎。故于事必損矣。

  惟聖人能通天下之情。故易之別卦。乾下坤上則曰泰。乾上坤下則曰否。其取象。損上益下則曰益。損下益上則曰損。夫乾為天坤為地。天在下而地在上。位固乖矣。而返謂之泰者。上下交故也。主在上而賓處下。義固順矣。而返謂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是以天地不交。庶物不育。人情不交。萬事不和。損益之義。亦由是矣。

  此節引聖以證。唯獨聖人自能通天下之情。何以知然。豈不見易之別卦。乾下坤上則曰泰。謂坤上乾下。名地天泰卦。泰者通也。小往大來。小。陰也。往居於外。大。陽也。來居於內。陽氣下降。陰氣上升。二氣相交。而萬物化生。則天地通泰也。以人事言。大為君。小為臣。君推誠以任下。臣盡忠以奉上。上下之志通。而天下皆通泰矣。乾上坤下則曰否。謂乾上坤下。名天地否卦。否者。閉塞也。大往小來。陽往居外。陰來居內。陰氣不上升。陽氣不下降。二氣不交。而萬物不生。故至天地否塞也。以人事言。君不下孚於臣。臣不上奉于君。上下不交。人情則否塞矣。其取象。損上益下則曰益。謂巽上震下名風。雷益卦。益。增益也。巽為風。震為雷。雷激則風怒。二者相助。所以為益。以人事言。在上者施其澤以及下。在下者盡其誠以奉上。是兩相增益也。故本義云。損上卦初畵之陽。益下卦初畵之陰。故曰益。損下益上則曰損。謂艮上兌下名山澤損卦。損。減損也。損兌澤之深。益艮山之高。取內於外。所以為損。以人事言。在上者取民以自厚。在下者專己以薄君。必至上下俱損矣。故本義云。損下卦上畵之陽。益上卦上畵之陰。故曰損。且夫乾本為天。坤本為地。天本在上。而返居其下。地本在下。而返居其上。論其位固乖違矣。而返謂之泰者。由上下之氣交通故也。主在上而賓處下。義固為順。而返謂之否者。由上下不交通故也。是以天地之氣不交。則使萬物皆不能生育。人情之道不交。以致萬事皆不能和悅。前之所言損益之義。正如此之說也。

  夫在人上者。能約己以裕下。下必悅而奉上矣。豈不謂之益乎。在上者蔑下而肆諸己。下必怨而叛上矣。豈不謂之損乎。故上下交則泰。不交則否。自損者人益。自益者人損。情之得失。豈容易乎。先聖甞喻人為舟。情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水順舟浮。違則沒矣。

  此節明上下交通。夫在上者。自能簡約以寬裕於人。下必歡悅而承奉之。豈不謂之益乎。在上者若輕蔑於人。而恣肆乎己。下必怨恨而叛逆之。豈不謂之損乎。故上下情能交通。即為之泰。不交。則為之否。自肯損者使人益。自若益者使人損。人情之得失。豈容易而能致乎。先聖甞喻。孔子答魯哀公語。人喻以為舟。情喻之如水。然則水本能載舟。忽然風逆浪生。覆舟亦為水也。故謂水順則舟浮。違之則沒矣。

  故住持得人情則興。失人情則廢。全得則全興。全失則全廢。故同善則福多。同惡則禍甚。善惡同類。端如貫珠。興廢象行。明若觀日。斯歷代之元龜也(與黃檗勝書)。

  此節總結通情。故住持得人之情則法道興。失人之情則百事廢。人情到處俱通。是謂全得。于事則全興。使人情處處不通。而全失。則事無可濟。而全廢矣。故與善人同居者則福多。與惡人同處者必禍甚。善惡兩種。本同其類。如黑白相承。正如穿貫其珠。無二也。興之與廢。由善惡所致。其事理明白猶如觀日。歷歷可見也。善惡與興廢的道理。全在人情之到與不到。即此用情一事。便如歷代之元龜也○元龜。莊子云。宋元君夜半而夢人。披髮闚阿門曰。予自宰路之淵。為清江使河伯之所。漁者余且得予。元君覺。使人占之。曰此神龜也。君曰。漁者有余且乎。左右曰有。君曰。合余且會朝。明日余且朝。君曰。漁何得。對曰。且之網得白龜焉。其圜五尺。君曰。獻若之龜。龜至。君再欲殺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曰。殺龜以卜吉。乃刳龜七十二鑽。而無遺筴。仲尼曰。神龜能見夢于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網。知能七十二鑽而無遺莢。不能避刳腸之患。如是則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類德通情。千聖持身要訣。豈但知之。當銘諸座右。

  此篇謂凡人作事。立志要濶大。境界不跼蹐也。

  黃龍謂荊公曰。凡操心所為之事。常要面前路徑開闊。使一切人行得。始是大人用心。若也險隘不通。不獨使他人不能行。兼自家亦無措足之地矣(章江集)。

  荊公姓王。名安石。字介甫。臨川人。宋神宗熙寧間拜相。封為荊國公。問道於黃龍南禪師。師謂凡人操心欲為一件正徑之事。立意先須要濶達。勿以一己之私為是。於面前行徑之道理。必須開闊。使天下古今智愚遠近。皆可能行。始見是大丈夫用心處。若是作用巇險立意阻隘。不獨使他人行之有礙。兼且自家亦無安身措足之地也△者等說話。也要是者般人方領會得。不然多作等閑看過。

  此篇教人戒謹於人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以絕其欺也。

  黃龍曰。夫人語默舉措。自謂上不欺天。外不欺人。內不欺心。誠可謂之得矣。然猶戒謹乎獨居隱微之間。果無纖毫所欺。斯可謂之得矣(答荊公書)。

  夫。起語辭。凡世人於一語一默一動一靜之間。自己信知我上不敢欺天。外不敢欺人。內不敢欺我自心。此實可謂得不欺也。然而猶要戒謹慎獨于幽隱微細之間。諦審此心。果無纖毫欺昧處。斯可謂真有所得也△果然纖毫無欺。即入初地位矣。

  此篇謂既當長老之名。必以行道為任。乃不虗其名也。

  黃龍曰。夫長老之職。乃道德之器。先聖建叢林。陳紀綱。立名位。選擇有道德衲子。命之曰長老者。將行其道德。非苟竊是名也。

  此節謂立名須當知義。長老亦一職事也。此職乃是載道乘德之器具。如百丈建立叢林。陳列紀綱。樹立住持之名。堂頭之位。先必選其有道德之衲子。命之名曰長老。本欲使之行道德。非謂苟且私竊做箇長老之虗名也。

  慈明先師甞曰。與其守道老死丘壑。不若行道領眾於叢林。豈非善守長老之職者。則佛祖之道德存歟(與翠巖真書)。

  此節顯利己不若利人。慈明先師甞曰。衲僧家與其抱道藏拙。老死于丘壑。獨善其身。不若奉行道德。統理大眾。為法於叢林。豈不是善能持守長老之職者。使佛祖之道德恒存而不亡也△陳紀綱立名位。要一團骨氣。不是支吾名件。做得的事。

  此篇謂學道固在專勤。尤要絕嗜好。以擴充予道也。

  黃龍謂隱士潘延之曰。聖賢之學。非造次可成。須在積累。積累之要。惟專與勤。屏絕嗜好。行之勿倦。然後擴而充之。可盡天下之玅(龍山廣錄)。

  隱士。不求榮顯。以道自樂者。潘延之名興。號清逸居士。問道于黃龍。師謂為聖為賢的學問。非造次可以成得。造次者。急遽苟且之謂。要在積功累德。而積累之緊要。又在專切與勤懇耳。更須屏絕口所欲的。與心所愛的嗜欲。行之勿容懈倦。如是十年五載。然後使道理推擴之。心量充滿之。始得盡天下至極之妙。豈不美哉△積累二字。不可以歲月論。更要在專勤上著眼。自然領會。

  此篇謂師法威嚴。乃異時之良模也。

  潘延之聞黃龍法道嚴密。因問其要。黃龍曰。父嚴則子敬。今日之規訓。後日之模範也。

  此節謂持法全在規訓。延之見黃龍持法行道。威嚴而謹密。因而問其綱要。黃龍答曰。如世之為父道者嚴。使兒孫必生恭敬。如馬援征交趾。以書戒子姪曰。莫貪嗜好。勤學事業。子姪從而不敢違。故知子敬由父嚴也。我今日之規矩教誡。乃將來與人為模範也。

  譬治諸地。隆者下之。窪者平之。彼將登於千仞之山。吾亦與之俱。困而極於九淵之下。吾亦與之俱。伎之窮。妄之盡。彼則自休也。

  此節喻明持守之力。譬如世人平治諸地。隆。高也。窪。深也。凡高處削之使卑。深處填之使平。然我所以用法嚴密者。非無意致。乃因人而施之也。彼若欣欣然欲登于萬仞之巔。我亦隨彼而與之俱登。彼若弊弊然困極于九淵之下。我亦隨彼而與之俱下。待彼欲高之伎倆窮。欲下之妄想盡。彼則自然而休也。吾豈肯縱之由高由下耶。故如治地者無以異也。

  又曰。姁之嫗之。春夏所以生育也。霜之雪之。秋冬所以成熟也。吾欲無言可乎(林間錄)。

  此節見嚴和方始成功。又曰姁之嫗之。春夏所以生育也。禮記云。天以氣姁。地以形嫗。乃陰陽相得。覆育萬物。霜之雪之。秋冬所以成熟也。意謂。陰陽雖能生育。若不假霜雪。則無以成熟之也。吾既居師席。豈緘默無言。不訓不誠。使之能成就乎△煅聖鎔凡。豈易易事。全在師家精心玅手。能完美也。

  此篇見師家妙用。有佛祖罔測之機。非淺識所能知也。

  黃龍室中。有三關語。衲子少契其機者。脫有詶對。惟斂目危坐。殊無可否。延之益扣之。黃龍曰。已過關者。掉臂而去。從關吏問可否。此未透關者也(林間錄)。

  黃龍每見衲子投參。便問。人人有箇生緣。上座生緣在甚麼處。龍慶閑答曰。早晨喫白粥。至晚又覺饑。又問。我手何似佛手。閑曰。月下弄琵琶。又問。我脚何似驢脚。閑曰。鷺鷥立雪非同色。師每以問人。三十年少有契其機者。脫或有人詶對。惟斂目危然獨坐。可與不可。皆無所謂焉。由此叢林目為三關語。師自頌曰。生緣斷處伸驢脚。驢脚伸時佛手開。為報五湖參禪者。三關一一透將來。潘延之莫測其用。乃請益于師。師曰。若是已過關者。不再問人。但掉臂長往矣。若欲向把關人。問此關可過不可過。便是未透過此關者矣△多少人奈不何。只是摸伊關竅不著。識得了是甚破艸鞋。

  此篇謂有志者。乃能窮其道。而造其極也。

  黃龍曰。道如山。愈升而愈高。如地。愈行而愈遠。學者卑淺。盡其力而止耳。惟有志於道者。乃能窮其高遠。其他孰與焉(記聞)。

  學者意欲修道。須辦一片決定之心。然此道猶如極高之山。愈升而愈高。愈。益也。又如極逈之地。愈行而愈遠。學者識見卑小。立志淺近。只好盡其力而止耳。惟決定有志力于造道。始能窮其高而至其遠。其餘他輩。見卑力淺。誰能及也。與。及也△學者定要窮到徹頂徹底。方是歇處。否則一碌碌庸物矣。

  此篇戒學者不可厭故悅新。若然則與道相遠也。

  黃龍曰。古之天地日月。猶今之天地日月。古之萬物性情。猶今之萬物性情。天地日月。固無易也。萬物性情。固無變也。道何為而獨變乎。

  此節返顯道本不變。謂古先有的天地日月。即便是今日之天地日月也。古先有的萬物性情。即便是今日之萬物性情也。天地日月。萬物性情。自古至今。既是不更不遷。為何道法獨易獨變耶。

  嗟其未至者。厭故悅新。捨此取彼。猶適越。者不之南而之北。誠可謂異於人矣。然徒勞其心苦其身。其志愈勤。其道愈遠矣(遁葊壁記)。

  此節方明人不力學。噫。葢由學者力薄。不能至於道。便自謂學道至難。不如學些外書典籍。以為易得。此所謂厭故悅新。捨此取彼。乃時人自變耳。猶如適向越地者。不往南行而返往北走。南北懸絕。誠可謂異於人矣。之。往也。如學者不肯力學此道。返求異學。殊不知徒勞其心。徒苦其身。汝學之志益勤。而不知其去道益遠矣。得不惜哉△而今學者多是厭故悅新的。孰能以鐵骨冰心。究不變之道也。

  此篇教學者立志。固要專一無雜。尤要持久不變乃為得也。

  黃龍謂英邵武曰。志當歸一。久而勿退。他日必知玅道所歸。其或心存好惡。情縱邪僻。雖有志氣如古人。予終恐不得見其道矣(壁記)。

  謂學道人。只要一念真誠。置心一處。遲之久遠亦勿退怯。他時後日自然徹底掀翻。必知妙道之所在也。其或胸中存得有好惡之心。情識多積其邪僻之念。雖有志向有骨氣猶如古人無二。我恐你終不得見其道矣△纔有一絲頭。便被一絲頭礙。何況好惡邪僻也。道豈泛泛而可致哉。

  此篇教人知所當為。自諒可也。

  寶峯英和尚曰。諸方老宿。批判先覺語言。拈提公案。猶如捧土培泰山。掬水沃東海。然彼豈賴此以為高深耶。觀其志在益之。而不自知非其當也(廣錄)。

  謂如今諸方老宿。往往批評剖判古人語言。抑知古人先賢。心如寶鏡。物來即現。事到便言。未曾生心起念。要皆出自本源真實語也。今之分章析句批點拈提。大似描虗空而刻湛水。甚無益也。公案者。猶如公府之案牘。法之所在。而正道治焉。葢取其法。而治天下之不正。佛祖機緣。原為啟人之未悟。百千開示。同稟至理。豈以臆見言之。我見批判公案者。猶如以兩手捧一坯土。欲增培泰山之高。掬一勺水。要沃灌滄海之深。然彼古人豈賴汝此拈提批判。以為增高沃深耶。觀汝之志。在補益于古人之所立。而不自知其所作者。卻不當也△者是一服解毒散。能味此者。自然心地清涼。

  此篇教學者識因果。力行此道。勿失卻靈種也。

  英邵武每見學者。恣肆不懼因果。歎息久之。曰。勞生如旅泊。住則隨緣。去則亡矣。彼所得能幾何。爾輩不識廉耻。干犯名分。汙瀆宗教。乃至如是。

  此節明學者貪求而忘本分。甞見一班學者。放肆不懼罪業。不識因果。因嗟歎久之曰。人在世間。營營碌碌。謂之勞生如旅泊者。猶客寓於店。如舟泊於岸。只暫寄耳。豈是久常之計。住之則物皆我在。只好隨緣受用。去之則俱無用矣。如彼昧心貪求者。能有幾何。安得不避罪業如此。爾輩如何者等不識廉耻。竟爾干犯名分之禮法。玷污祖宗之教化。乃至於此。

  大丈夫志在恢弘祖道。誘掖後來。不應私擅己慾。無所避忌。媒一身之禍。造萬劫之殃。三途地獄受苦者。未是苦也。向袈裟下失卻人身。實為苦也(壁記)。

  此節勸蓄志弘道。勿陷其身。若是大丈夫。蓄志在恢彰弘揚祖道。誘掖後昆。誘。引也。掖。扶也。不應作此無慚愧僧。私擅己慾。擅。專也。無所避忌。公然取之也。如此貪求。乃媒成一身之禍。造就萬劫之殃。你要曉得。三途地獄受苦者。不教做苦。向此袈裟之下。失却了此箇人身。不知何時再得出頭。實為苦也。媒者。釀成其罪。又招也△千言萬論。只教人識因果。無知者。頑然不聽。佛祖再世。亦莫如之何。

  此篇謂長老當以道德自重。勿招天人之厭也。

  英邵武謂晦堂曰。凡稱善知識。助佛祖揚化。使衲子迴心向道。移風易俗。固非淺薄者。之所能為。

  此節明弘道必是其智者。凡稱名為善知識者。本為助揚佛祖教化。使衲子輩。迴轉其心。直向妙道。正欲移其惡逆之風而改其不善之俗。豈是淺根薄德者。之所能為。

  末法比丘。不修道德。少有節義。往往苞苴骯髒搖尾乞憐。追求聲利於權勢之門。一旦業盈福謝。天人厭之。玷汙正宗。為師友累。得不太息。晦堂頷之。

  此節顯貪求定為人厭惡。吾見末法中。有諸比丘。梵語比丘此云乞士。上乞諸佛之理。以資慧命。下乞檀信之施。以養色身。既稱比丘。而不修道不養德。且又不能守節存義。往往即每每也。苞苴。謂包褁奇物。奉獻謟佞。以求囑托也。骯髒。倖值貌。後漢書云。骯髒倚門邊搖尾乞憐者。如犬見人搖尾以媚之。求人憐憫而已。狀小人之謟佞如是追趨也。是小人之行狀。追隨有權勢之人。到處尋將去。亦不過求他聲名。貪他利養。誇示於人。謂某宰官某老爺。是我相知。送我厚禮而不知歷年久遠。一旦所積之業滿矣。所餘之福謝矣。由是天人共厭。不惟自家取禍。返玷污法門。致累師友。良可太息。太息者。長歎也。領字。點頭而諾。口不言而心許也△到天人交厭時。便苦殺人。你何不借一面鏡照看臉面。羞澁自見矣。

  此篇謂人不務本而取末。其相去不啻逕庭也。

  英邵武謂潘延之曰。古之學者治心。今之學者治迹。然心與迹。相去霄壤矣。

  古來學道之士。時中屏息諸緣一心究道。始終不易。故所以謂治心乃務本也。今之學者總只向外奔趨。日用所作。皆浮想為功。故所以謂治迹皆為末也。然心法無相。亦無作為。事迹有差。紛紜無緒。故與道不相應。乃本末不相勝。是所謂如天地之遠隔也△今時總皆治迹者矣。要到古人地位。大似以蠓負山。必不勝任。

  此篇言學道不可倉卒。要在積累。以漸入為期也。

  英邵武謂真淨文和尚曰。物暴長者必夭折。功速成者必易壞。不推久長之計。而造卒成之功。皆非遠大之資。

  此節教立志長遠。隆興府寶峯真淨克文禪師。陝府閔卿鄭氏子。嗣黃龍南禪師。南嶽下十一世。謂凡世間所生之物。卒然暴長。不期而成者。必定夭折。凡豐功偉業。欲速疾而成者。必竟易壞。若不推求個久長之計。而造作此等卒成之功。總皆不是長遠高大之資質也。

  夫天地最靈。猶三載再閏。乃成其功備其化。況大道之玅。豈倉卒而能辦哉。要在積功累德。故曰。欲速則不達。細行則不失。美成在久。遂有終身之謀。聖人云。信以守之。敏以行之。忠以成之。事雖大而必濟。

  此節明倉卒無成。且夫天地具最靈之理。猶然以三載一閏。五載再閏。始乃成其造物之功。備其生長之化也。載者。爾雅云。夏曰歲。取歲行之次也。商曰祀。取四時祭祀一終也。周曰年。取禾熟之意也。唐虞曰載。取物終更始之義也。再閏者。張純曰。三年一閏。天氣小備。五年再閏。天氣大備。葢閏月之不足。日之有餘也。古時一年三百六十六日。分為十二月。每月三十日。一年共三百六十日。餘剩六日。又六個月小又剩六日。一年共餘二六一十二日。積至三年。則有三十六日。閏去一月。還餘六日。在後。至下二年。則餘二十四日。並前六日。共三十日。則又閏一月。是為三載一閏。五載再閏。則天地之功。始大備矣。況無上妙道。至極至玄。豈倉卒暴用。而能成辦之耶。要在日積其功。歲累其德。始能至其極。故曰。欲速則不能通達。細行則無所失悞。凡欲至美妙之地者。原在乎久。久則乃是終身之謀望也。聖人云。篤信以操守之。敏捷以力行之。忠厚以成立之。此三句左傳范文子答晉景公語。誠能如是。縱是極大之事。皆可以能必濟也。

  昔喆侍者。夜坐不睡。以圓木為枕。小睡則枕轉。覺而復起。安坐如故。率以為常。或謂用心大過。喆曰。我於般若緣分素薄。若不刻苦勵志。恐為妄習所牽。況夢幻不真。安得為久長計。予昔在湘西。目擊其操履如此。故藂林服其名敬其德而稱之(靈源拾遺)。

  此節是引證堅修。舉古人以作則。潭州大溈真如慕喆禪師。撫州臨川聞氏子。嗣翠巖真禪師。南岳下十一世。云昔日喆侍者。學道至真至切。夜坐不睡。設意欲睡。以圓木為枕。纔睡未久。則枕動便覺即起。敷坐還復如未睡之先。率此以為常法。率。準也。或曰。如此用心似乎大過。喆曰。我于生死大事。未得透脫。皆由與般若緣分平素淡薄。若不刻定苦工。磨勵其志。恐為妄想習氣之所牽引。況我此身如夢幻。本不真實。安得有百年作久長計也。此足見喆公之堅志如是。予昔在湘陰。親見其操履如此。故叢林中聞之見之。皆服其有道之名。敬其有德之實。而以是稱贊之△苦工夫無人肻下。如何做得出。終身闇闇自負多矣。

  此篇見德重終不能隱。所謂時至理彰也。

  真淨文和尚久參黃龍。初有不出人前之言。後受洞山請。道過西山訪香城順和尚。順戲之曰。諸葛昔年稱隱者。茅廬堅請出山來。松華若也沾春力。根在深巖也著開。真淨謝而退(順語錄)。

  謂真淨和尚依黃龍最久。居學地日。每謂不欲出世作人師者。後洞山虗席。特請主之。路必由西山過。乃入山訪候香城景順禪師。順乃蜀人。嗣黃龍。後坐脫於香城。順以偈戲之曰。諸葛昔年稱隱者。此句正述真淨昔年之願。茅廬堅請出山來。此句況今朝受請之意。松華若也沾春力。春力者。正謂時運該興。不能隱藏。根在深巖也著開。比有德者終隱不住。實歸美之辭也○諸葛姓也。名亮字孔明。瑯琊人。躬耕于南陽之西臥龍崗。與徐庶為友。時劉玄德屯兵於新野。庶見之告曰。諸葛孔明臥龍也。將軍盍往見之。此人可以就見。不可以屈。由是玄德遂詣亮所。凡三往而從命。遂拜為軍師。後為蜀漢相。諡忠武候。史咏曰。世亂雄兵百載餘。孔明曾此樂耕鋤。蜀王不自垂三顧。爭得先生出故廬△至人出之與處。各自有時。時至而強隱。翻為不智。

  此篇教學者不可輕易是非於人。當細察其實也。

  真淨舉廣道者住五峯。輿議廣疎拙無應世才。逮廣住持。精以治己。寬以臨眾。未幾百廢具舉。衲子往來。競爭喧傳。真淨聞之曰。學者何易毀譽邪。

  此節明學者無識。廣道者。瑞州九峯希廣禪師。西蜀梓州人。嗣真淨文禪師。南嶽下十二世。師賦性仁慈愛物。不瑣瑣於尋常細故。故叢林號為廣無心。一日舉為五峯住持。輿。眾也。眾人皆私議。謂廣為人疎散而又拙鈍。恐無應世之才。何能住得。及至廣住後。治己甚是精嚴。臨眾極為寬裕。不久之間。寺中凡百弛廢者。咸皆備具。衲子往來。競爭喧傳。乃眾口稱善也。真淨聞之曰。學者何故易毀易譽於人耶。

  予每見叢林竊議曰。那箇長老行道安眾。那箇長老不侵用常住。與眾同甘苦。夫稱善知識。為一寺之主。行道安眾。不侵常住。與眾甘苦。固當為之。又何足道。如士大夫做官。為國安民。乃曰。我不受贓。不擾民。且不受贓。不擾民。豈分外事耶(山堂小參)。

  此節復舉通病。予每見叢林禪和子竊議曰。那箇長老。肻行道能安眾。那箇長老。不侵用常住。與眾同甘苦。夫既然稱為善知識。乃荷佛祖重任。為一寺之主。行持道法。安撫大眾。不侵用常住。與眾人同甘苦。理所當然。譬如士大夫做官的一般。上致君而忠。下澤民而仁。皆本分所當行事也。乃曰。我做官不受贓不擾民。呵呵。不受贓不擾民豈分外之事耶。贓者吏受賄也。凡非理所得財賄皆曰贓△妄議人者。最是折福的根本。願當自惜。毋伐德也。

  此篇見古人愧己自責。能知止也。

  真淨住歸宗。每歲化主納疏。布帛雲委。真淨視之顰蹙。已而嘆曰。信心膏血。予慙無德。何以克當(李商老日涉記)。

  真淨和尚住廬山歸宗寺。每年化主還山交納緣疏。所有錢穀布帛。如雲屯聚委集之多。真淨見之顰眉蹙額。不以聚集之多為喜也。已而乃嘆息曰。如此等物。總皆是信心檀越之膏血也。予甚自慚愧我無道德。何以能當此信心之施也△那一班人。猶嫌其少。無慙媿心。於異類幾希。

  此篇教學者存心須中正不隱。乃不失節義之操也。

  真淨曰。末法比丘。鮮有節義。每見其高談濶論。自謂人莫能及。逮乎一飰之惠。則始異而終輔之。先毀而後譽之。求其是曰是。非曰非。中正而不隱者少矣(壁記)。

  謂末法比丘。本無操守。又乏義氣。每常見他出語高談濶論。如雲興浪湧。自言我能如此。人誰能及。逮乎受人一食之恩。先與之異而後即輔翊之。先纔毀謗而後則稱譽之。求其一個是即言是。非即言非。決定不為利欲所惑。中正無隱諱者少矣△小家子本不足齒。只是古人格言在此。也要知羞。

  此篇訓人。體度宜乎慎重。操修貴乎實踐也。

  真淨曰。比丘之法。受用不宜豐滿。豐滿則溢。稱意之事。不可多謀。多謀終敗。將有成之。必有壞之。

  此節教所作當慎。謂出家者。時中受用。不宜過于豐滿。過必溢。溢。流去也。凡稱心之事。不可多謀。過謀終敗。事有成必有壞。理之常也。

  予見黃龍先師。應世四十年。語默動靜。未甞以顏色禮貌文才牢籠當世衲子。唯確有見地履實踐真者。委曲成褫之。其慎重真得古人體裁。諸方罕有倫比。故今日臨眾。無不取法(日涉記)。

  此節舉先宗行徑。予每見黃龍先師。應世利生。已四十年。語默之間。動靜之際。竟不曾將顏色取悅人。以禮貌牽合人。亦不曾以文字才學牢籠人。眾中果有見地穩密。履踐真實者。則委曲以成褫之。褫。成就也。其謹慎尊重處。真得古人體格。諸方似難得與之倫類而比擬之也。是故我今日臨眾。無一事一法。而不取之為軌則也△豐滿便溢。多謀即敗。誰不悉知。往往到者裏。蒙然若昧。乏智眼也。

  此篇見古人朴素無貪。知足自安也。

  真淨住建康保寧。舒王齋嚫素縑。因問侍僧。此何物。對曰。紡絲羅。真淨曰。何用。侍僧曰。堪做袈裟。真淨指所衣布伽黎曰。我尋常披此。見者亦不甚嫌惡。即令送庫司。估賣供眾。其不事服飾如此(日涉記)。

  建康。即金陵保寧寺名。舒王。宋徽宗進荊公為舒王。荊公于熈寧間拜為相。作務新法病民。其子王雱。為崇正殿大學士。因佐父務新法必行。雱卒。父罷相。晏閑間如夢寐。見一鬼使領雱荷鐵枷泣于公前。曰因父務新法所致。公問使乞解。使曰。建寺飰僧可免。公遂捨金陵田地宅舍為寺。賜額保寧。請真淨主之。縑。絹也。以素絹為齋嚫。問侍者曰。此何物也。對曰紡絲羅。師曰何用。侍者曰可作袈裟。此云離塵服。師指所著布伽黎曰。我平常披此。見者亦不甚嫌惡。用此何為。即令送入庫司。估賣以為供眾之資。其不好服飾裝點如此△事雖小而榜樣真。後人知此。豈不慎其所以効之耶。

  此篇教人不可以難易變志。須鄭重力行也。

  真淨謂舒王曰。日用是處力行之。非則固止之。不應以難易移其志。苟以今日之難。掉頭弗顧。安知他日不難於今日乎(日涉記)。

  謂凡世人日用中所作為事。是者。與理相合。宜常著力而行之。悖乎理者。即非是也。則堅其意而速止之。凡事但問理之是非。勿論事之難易。以更易其心志。或以今日之難為者。便掉頭不顧。安知他日事成業就之時。有更不難於今日者乎△幾句說話。是躋聖賢捷徑。誠為人所難行。吾輩當猛力為之可也。

  此篇見前輩為法重人之深心也。

  真淨聞一方有道之士化去。惻然歎息。至於泣涕。時湛堂為侍者。乃曰。物生天地間。一兆形質。枯死殘蠧。似不可逃。何苦自傷。真淨曰。法門之興。賴有德者振之。今皆亡矣。叢林衰替。用此可卜(日涉記)。

  真淨和尚。聞一方有道德之知識化去。化去者。有而忽無也。惻然。痛惜也。吁嗟歎息。至于泣涕。眼出為泣。鼻出為涕。時湛堂為侍者。隆興府泐潭文準禪師。興元府梁氏子。嗣真淨文禪師。南嶽下十三世。見師過於悲慟。乃曰。凡人生於天地之間。一兆發之後受此形質。兆有形顯之義。枯老死滅殘缺蠧損。皆不能預為逃遯。和尚安得苦于自傷也如此。師曰。法門之興。咸皆倚賴有德之師。能振起之。所謂道人存而法存。德人滅則法滅。今日有道德者俱亡矣。叢林之下。誰堪復振之。而今而後必衰替矣△惜人重法之誠。乃聖賢性分之所具。非作意為之也。心痛法衰。泣烏能忍。

  此篇教人。絕異學求妙悟。治心以務本也。

  湛堂準和尚初參真淨。常炙燈帳中看讀。真淨呵曰。所謂學者求治心也。學雖多而心不治。縱學而奚益。而況百家異學。如山之高。海之深。子若為盡之。

  此節教絕異學。謂湛堂和尚初參真淨禪師。未得入理時。甞點燈帳中看讀。真淨見即呵責之曰。所謂學者。非徒務文字之學。以求諸外也。當要息諸想而治其心。心若不治。則根本不立。縱多學皆摘葉尋枝。有何利益。況諸子百家之異學。諸子者。如老莊荀墨之類。百家者。如韓柳歐蘇之類。異學者。謂各有所主也。如山之高海之深。子何能盡究。

  今棄本逐末。如賤使貴。恐妨道業。直須杜絕諸緣。當求玅悟。他日觀之。如推門入臼。故不難矣。

  此節當求妙悟。爾今如此為學。正所謂棄本逐末。猶如卑賤者。返役使尊貴之人。是為倒置。于理不當。其實有妨道業。從此直須塞絕諸分別妄緣。必當專求妙悟。若使一旦豁然頓悟。然後看讀經史。如推門入臼。一任開合。故不難矣。

  湛堂即時屏去所習。專注禪觀。一日聞衲子讀諸葛孔明出師表。豁然開悟。凝滯頓釋。辯才無礙。在流輩中。鮮有過者。

  此節聞示專修。湛堂聞示。即時者。就在今日教誡之下。便自屏去向來所習學之事。屏。除也。專注。如缾注水。禪觀。使心不亂。一日聞衲子讀諸葛孔明出師表。諸葛武侯。受顧命輔後主。七擒孟獲。已定南方。乃出師伐魏。臨行遺表於後主。表云。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云云。至宮中府中。俱為一體。師遂豁然開悟。將平日胸中所有凝結積滯之物。頓然冰釋。從此辯才無礙。其悟入之深。在同流輩中。少有能超過其靈妙者△治心乃世出世之至學。心不治而多學典章。所謂算沙徒困。終無益也。讀至此。乃知良馬見鞭影而行。到則不難矣。

  此篇教住持當與眾同好惡。乃合乎大中至正之義也。

  湛堂曰。有道德者樂於眾。無道德者樂於身。樂於眾者長。樂於身者亡。

  此節明樂有所當。謂凡有道德之人。無一己之私。己有其樂。則與眾同樂。無道德之人。只圖自家安樂。不顧大眾。殊不知與眾同樂者。其樂悠長。為己求樂者。其樂無幾。不久即亡矣。

  今稱住持者。多以好惡臨眾。故眾人拂之。求其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好者鮮矣。故曰。與眾同憂樂同好惡者義也。義之所在。天下孰不歸焉(二事癩可贅疣集)。

  此節教存大義。今時之稱為住持者。多以自己好惡之心。臨于大眾。不與眾同情。故拂逆而不就。要求箇公心直膽者。諦審人情。看我既好。而眾人何故返惡。我既惡。眾人因甚返好。此中必有其故。如此住持。天下鮮矣。傳云。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故拂人之性。災必逮夫身。拂者。逆也。故曰。寒暑饑渴。眾所同憂。安逸飽暖。眾所同樂。道德仁義。眾所同好。傷殘刻剝。眾所同惡。住持人。于此四種。能同於眾者義也。義在則眾美具在。天下誰不歸之敬之哉△義字當諦思。不可輕忽讀去。得此者。無在不在也。

  此篇言持法者。貴在變通。不知變通。則自救不暇。安能為人也。

  湛堂曰。道者古今正權。善弘道者。要在變通。不知變者。拘文執教。滯相殢情。此皆不達權變。

  此節教人通權達變。謂道乃往古來今一大權柄。主宰萬物。成立聖凡。通融無礙之法。不是一定作死馬醫的。若是善于弘揚此道者。自能通權達變。所謂八面玲瓏。四方洞徹。由其入理之深也。設使不知變通。拘定文字。執著教典。留滯名相。困殢識情。殢。困極也。一味作死法拈弄。有甚快活分。

  故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云。我在青州做領布衫重七斤。謂古人不達權變。能若是之酬酢。

  此節引古以證權變。試看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曰我在青州做領布衫重七斤。趙州觀音院從諗禪師。曹州郝氏子。嗣南泉普願禪師。南嶽下二世。古人若不通權達變。深融至理。豈能有如是之酬酢耶。主答客曰酬。客答主曰酢。

  聖人云。幽谷無私。遂致斯響。洪鐘簴受。扣無不應。是知通方上士。將返常合道。不守一而不應變也(與李商老書)。

  此節結無私能應變。聖人指老子。云。幽谷無私。遂致斯響。如幽深巖谷中。有人大呼則大應。小呼則小應者。以其無私心彼我。故作此應也。又如洪鐘受簴。扣之無不答也。簴。天上神獸。鹿頭龍身。說文云。鐘皷之[榭-身+(阿-可)]也。橫曰栒。縱曰簴。乃擊鐘之具。以是而知。通方上士。返將平常之事。一一皆合於至道。所謂信手拈來無不是。終不是那守定一法。而不知隨事應用。變通無礙者比也△變通之境終不易到。須是胸中無塊壘。舌上無交紋。乃得隨聲應響。如只口說變通。總若羣盲摸象。了無實見。

  此篇教人求友須勝己。如其鄙匪無益也。

  湛堂曰。學者求友。須是可為師者。時中長懷尊敬。作事取法。期有所益。或智識差勝於我。亦可相從。警所未逮。萬一與我相似。則不如無也(寶峯實錄)。

  謂凡學者尋求友人。須是可為我師法者。二六時中。常懷尊敬。每作事必當取法于他。期有利益。又或彼智力見識略有勝過于我者。亦可以相從。差。次也。何故。警策我所不及處。萬一與我一樣。則不如無也△古德云。選擇良朋要老成。不如己者莫同盟。譬如水入污泥去。縱若清兮也未清。其斯之謂歟。

  此篇要人真履實踐。務華非所宜也。

  湛堂曰。祖庭秋晚。林下人不為囂浮者。固自難得。昔真如住智海。嘗言在湘[鹵-※+夕]道吾時。眾雖不多。猶有老衲數輩。履踐此道。自大溈來此。不下九百僧。無七五人會我說話。予以是知。得人不在眾多矣(實錄)。

  祖庭。即佛祖之門庭也。秋晚。即末法凋零之時也。謂林下學人。於此凋零之際。有不為囂喧浮薄之事者。實是難得。昔真如喆禪師住智海時。嘗言我在湘江之西。住道吾寺時。眾雖不多。猶有老成衲子幾人。行持此道。自大溈遷來智海時。論眾不止九百僧。其間無七五人。會得我說話的舌頭落處。以是而知。得人只要真修實行者。固不在眾數之多也△人之性分固是生成。而亦因時升降者有之。不隨時變者幾人哉。須知古人之意。在實而不在華。

  此篇謂人情澆薄。知之最為難也。

  湛堂曰。惟人履行。不可以一詶一詰。固能盡知。葢口舌辯利者。事或未可信。辭語拙訥者。理或未可窮。雖窮其辭。恐未窮其理。能服其口。恐未服其心。惟人難知。聖人所病。

  此節明知人之難。曰。世間惟獨有知人實處。不是容易。非是一詶對一詰問。便能悉知。何也。葢有一等口舌辯論鋒利者。聽其言似有可取。至于行事之真假。未可信也。又一種辭語拙訥者。訥語遲鈍也。聞其聲似無可聽。而究竟其道理。卻難以極窮。所以拙訥者。雖能窮其辭。恐未能窮他之理。利口者。雖能服其口。恐未能服他之心。此所以知人之難。即聖人亦有所患焉。

  況近世衲子聰明。不務通物情。視聽多只伺過隙。與眾違欲。與道乖方。相尚以欺。相冐以詐。使佛祖之道。靡靡而愈薄。殆不可捄矣(答魯直書)。

  此節出今時弊病。且近來衲子聞見處。竟不專以通達人情為事。而一味以此視聽。多只伺候人之過隙。隙縫罅也。所以與眾人之情欲相違。與大道之方向相乖。時中所競尚者。一味是欺瞞不實之心。蒙昧謟詐之念。冐蒙昧也。如此行徑。使佛祖之道。漸漸轉衰。危乎不可捄也△近世人情。多尚浮靡。行說俱非重厚。所以知人之難。不在于今也。我願後人。存守箇好念頭得來受用。

  此篇教學者依附得人。可以操持無妄。成就品格也。

  湛堂謂玅喜曰。像季比丘。外多狥物。內不明心。縱有弘為。皆非究竟。葢所附卑猥而使然。

  此節教依附得人。謂像季學者。外但隨順境緣。逐諸聲色。狥。順也。內不自求悟明心性。此等人。縱使有弘大作為處。皆是虗浮。實非究竟。何故。葢是所依附之人。卑淺鄙猥之所致也。

  如搏牛之虻。飛止數步。若附驥尾。便有追風逐日之能。乃依托之勝也。

  此節喻明所附。譬如摶集牛身之虻。據自力奮飛。不過數步而已。若附驥尾。驥。良馬也。便見其有風可追日可逐之能也。此亦無他。乃依托之勝也。

  是故學者。居必擇處。遊必就士。遂能絕邪僻。近中正。聞正言也。昔福嚴雅和尚。每愛真如喆。標致可尚。但未知所附者何人。一日見與大寧寬。蔣山元。翠巖真偕行。雅喜不自勝。從容謂喆曰。諸大士法門龍象。子得從之遊。異日支吾道之傾頹。彰祖教之利濟。固不在予之多囑也(日涉記)。

  此節明依附之騐。以是知學者。居必擇其可居之處。遊必擇其可與之人。處若善。人若良。遂能絕其私邪偏僻之患。而得近中正。聞正言也。昔澤州福嚴良雅禪師。嗣洞山守初禪師。青原下八世。每愛真如喆之標格致趣。實為可尚。但未知所依附何人。一日見與洪州大寧道寬禪師。嗣石霜楚圓禪師。蔣山贊元禪師。亦嗣石霜。南嶽下十一世。及翠巖真禪師偕行。偕。同也。雅師喜之不勝。從容閒暇日。謂喆曰。諸大士皆福慧深厚者。乃法門中。有大擔當大力量。如龍如象之人。子今得相從與之交遊。他日支撑吾道之傾頺。彰顯祖教之利濟。固不在我之再三囑付也△失身匪類。萬事瓦裂。依托二字。可不慎哉。

  此篇教學人須懷遠大之志。不可狥俗苟利也。

  湛堂謂玅喜曰。參禪須要識慮高遠。志氣超邁。出言行事。持信於人。勿隨勢利苟枉。自然不為朋輩描摸時所上下也(寶峰記聞)。

  謂參禪人。先必要識見高。思慮遠。志與氣俱宜高超遠邁。邁。遠也。凡出言行事之間。總皆要存誠立信。使人不疑惑。又不可隨順勢力。貪求財利。苟且枉屈之事。果能如此。自然使朋輩中人。無處下手。來描畵你。摸索你。自然不似他輩。亦隨時世可上可下之人也△循俗苟利。心性昏迷。即墮為流俗人矣。

  此篇見古人發言行事。要皆以不欺為先也。

  湛堂曰。予昔同靈源。侍晦堂於章江寺。靈源一日與二僧入城。至晚方歸。晦堂因問。今日何往。靈源曰。適往大寧來。

  此節直述往事。謂予曾同靈源。奉侍晦堂和尚於章江寺。靈源一日偶與二僧入城。至晚方始歸來。晦堂因問曰。今日向甚麼處來。靈源以無事入城自覺不便。但對曰。適纔往大寧來。

  時死心在旁。厲聲呵曰。參禪欲脫生死。發言先要誠實。清兄何得妄語。

  此節明益友無諱。時死心正值在旁侍立。不忍其虗妄。乃大聲呵之曰。參禪本為超脫生死。發言必先要至誠老實。清兄你何得作此妄語。死心即隆興府黃龍悟新禪師。韶州黃氏子。嗣黃龍祖心禪師。南嶽下十三世。

  靈源面熱不敢對。自爾不入城郭。不妄發言。予固知靈源死心。皆良器也(日涉記)。

  此節明知過能改。靈源聞呵。大漸面熱。不敢別對。自此以後。更不敢復入城郭。外城曰郭。亦不敢虗妄發言。予固知靈源知過必改。死心正而不屈。如二人者。真良器也。良。美也△古人存心。此中無絲毫欺悋。死心以不自欺之心責友。靈源以不自悋之心改過。此各得其正也。學者審之。

  此篇說古人好學不倦。一皆出自天真。非勉強也。

  湛堂曰。靈源好閱經史。食息未嘗少憩。僅能背諷乃止。晦堂因呵之。靈源曰。嘗聞用力多者收功遠。

  此節謂究學之功深。湛堂和尚。舉靈源禪師好學。以策進後人。閱。觀也。經。即一切經書。史。即一切吏籍。食。飲食。息。安寢。憩。息也。謂靈源好學。于飲食睡眠之間。未甞少歇。凡讀書必到背諷得乃止。晦堂呵之。以謂不當苦讀如是。靈源對曰。甞聞凡事用力多者。收功亦遠。教中有云。勇猛精進。自強不息者。則三昧易成。彼岸易到。圓滿功德。亦得永遠也。

  故黃太史魯直曰。清兄好學。如饑渴之嗜飲食。視利養紛華若臭惡。葢其誠心自然。非特爾也(贅疣集)。

  此節出性分之本具。黃太史諱庭堅字魯直。號山谷居士。得法于黃龍祖心禪師。故甞稱靈源曰。清兄好學。如饑渴者之欲飲食。視利養紛雜浮華之事如惡臭。葢其天性至誠自然如此。非勉強為之也△請問今時學者。一本書你曾讀過幾遍。敢言背諷乎。勉之勉之。

禪林寶訓筆說卷上

  禪林重刻寶訓筆說卷中

楚衡雲峯 智祥 述

  此篇教人持法。當以中道含緩為要也。

  靈源清和尚住舒州太平。每見佛眼臨眾周密。不甚失事。因問其要。佛眼曰。用事寧失於寬。勿失於急。寧失於略。勿失於詳。急則不可救。詳則無所容。當持之於中道。待之以含緩。庶幾為臨眾行事之法也(拾遺)。

  清和尚住太平日。每常見佛眼和尚。臨於大眾。凡百所為。無不周旋。無不細密。不甚失其事之所宜。因而問其要義。佛眼答曰。大凡所作之事。安得全保其無失。寧可失之於寬緩。不可失之于急迫。寧可失之于簡略。不可失之于詳細。葢事失於急。救之不及也。失于詳。則人無所容矣。但當持守中道。待以食緩。庶幾。即方可也。方可以為臨眾行事之法則也△古人披肝露膽。誠不啻如父母之教子。寧寬忽急。寧略勿詳。此二言立身處世之道盡之矣。

  此篇謂道人出處。自有其時。強之勿庸也。

  靈源謂長靈卓和尚曰。道之行固自有時。昔慈明放意於荊楚間。含耻忍垢。見者忽之。慈明笑而已。有問其故。對曰。連城與瓦礫相觸。予固知不勝矣。

  東京天寧。長靈守卓禪師。嗣靈源清禪師。南嶽下十四世○此節明養道以待時。謂得道之士。將欲行其所得之道。不是強為。必有其時。時至而理自彰也。昔日慈明和尚放意于荊楚間。放意者。非放蕩其意。因時不至。放蕩形迹于稠人中也。雖遇幾多耻辱垢污。皆含藏忍受而已。往往人見他如此放縱其形。多輕忽之。慈明但笑而止。有問曰。他如此輕忽你。何故返笑。對曰。連城與瓦礫相觸。予固知不勝矣。礫。小石也○趙有卞和璧。秦昭王欲以十二連城貿之。趙遣相如送之入秦。相如視秦王。惟有愛璧之心。而無割城之意。乃詐曰。璧有瑕請示之。王授璧與相如。如將璧却倚柱立。怒髮衝冠。謂曰。臣聞布衣之交。尚不忍相欺。況大國乎。王若急臣。臣頭璧俱碎於柱。王恐碎璧。使人扶相如起。

  逮見神鼎後。譽播叢林。終起臨濟之道。嗟乎。道與時也。苟可強乎(筆帖)。

  此節明時至以成化。逮見神鼎後。潭州神鼎洪諲禪師。襄水[序-予+邑]氏子。嗣首山念禪師。南嶽下九世。尋常一衲。以度寒暑。後隱衡嶽。有一豪貴來山遊。見師氣貌閑靜。一鉢無餘。遂拜請住神鼎。十年枯淡。室無升米。日收盞飯。一枯木床為法座。殘僧數輩圍之。始終不易。後宗風大振。望尊一時。門弟子氣吞諸方。是時慈明往謁。髮長不翦。敝衣楚音。通謁稱法姪。一眾大笑。鼎遣童子問。長老誰之嗣。明仰視屋曰。親見汾陽來。鼎杖而出。顧見欣然問曰。汾州有西河師子是否。明指其後絕呌曰。屋倒矣。童子返走。鼎回顧相矍鑠。明地坐脫隻履眎之。鼎老忘所問。又失明所在。明徐起整衣。且行且語曰。見面不如聞名。遂去。鼎遣人追之不可。歎曰。汾州乃有此兒耶。慈明自此美譽播揚于叢林。重興臨濟之道。嗟乎二字。乃靈源歎息勉強出世者。謂道雖具。時不至。強之亦奚益耶△道之成在我。道之行惟時。時不至烏能行其道。所謂不是春風花不開。時所限也。

  此篇教人時中以理防患。急則不可救也。

  靈源謂黃太史曰。古人云。抱火措於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固以為安。此誠喻安危之機。死生之理。明如杲日。間不容髮。

  此節先明無智防患。古人。即前漢書。文帝六年丁卯。淮南厲王長謀反。廢處蜀郡。憤恚不食而死。梁太傅賈誼上疏曰。臣竊惟今之事勢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傷道者。難徧以疏舉。進言者。皆言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于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固以為安。方今之勢。何以異此。本末舛逆。首尾衡決。國制搶攘。非甚有紀。陛下可不壹令臣得熟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策。試詳擇焉。師謂此語。實可以喻人安危之機。死生之理。其明白如杲日麗天。此間難容絲髮隱昧也。

  夫人平居燕處。罕以生死禍患為慮。一旦事出不測。方頓足扼腕而救之。終莫能濟矣(筆帖)。

  此節正教時中自警。我見世人。平居閑處之日。未甞以生死禍患為慮者。正如那安寢積薪之人。無所惧也。一旦禍患之事。發于忽然不測之間。如積薪下火起。至此方纔來頓足扼腕。扼腕。即捶胸也。冀欲救之。終不可得矣△平常能以生死禍患為慮者。今時能有幾箇。扼腕追之者無限。

  此篇見古人念念以弘道為己任。真祖師心也。

  靈源謂佛鑑曰。凡接東山師兄書。未甞言世諦事。惟丁寧忘軀弘道。誘掖後來而已。

  此節明古人志在于道。謂每凡接五祖師兄書。其中總不曾言世諦中事。丁寧。即教誡也。惟教誡人要忘軀弘道。誘引諸子。扶掖後昆而已。

  近得書云。諸莊旱損。我總不憂。只憂禪家無眼。今夏百餘人。室中舉箇狗子無佛性話。無一人會得。此可為憂。

  此節見智者濟人事急。近得書云。今歲雖則諸莊旱損。我總不以為憂。只憂禪者家無道眼。今夏山中百餘人。室中舉個狗子因甚無佛性話。竟無一人會得。此誠可以為憂矣。

  至哉斯言。與憂院門不辦。怕官人嫌責。慮聲位不揚。恐徒屬不盛者。實霄壤矣。

  此節謂常人憂之有別。與那一等憂院中諸事不辦者。怕官府嫌責者。慮聲名勢位不顯揚者。恐其徒眷不盛者。以此較之。真天地懸隔矣。

  每念此稱實之言。豈復得聞。吾姪為嫡嗣。能力振家風。當慰宗屬之望。是所切禱(蟾侍者日錄)。

  此節乃囑以力行此道。吾甞思念此稱意真實之言。今日豈再得聞。吾姪乃師兄之嫡子。必能殫力以振家風。今本宗眷屬所企望者無他。唯公一人而已。須當安慰宗屬之所望。是我所激切而懇禱之△此一段憂人之心。真不可解。

  此篇言凡事皆在積累而成功。力不可不深致也。

  靈源曰。磨礱砥礪。不見其損。有時而盡。種樹蓄養。不見其益。有時而大。積德累行。不知其善。有時而用。棄義背理。不知其惡。有時而亡。學者果熟計而履踐之。成大器播美名。斯今古不易之道也。

  磨。治石也。礲。磨也。砥。以砥磨物也。礪。砥石也。磨砥。乃用石磨物也。礲礪。是以物于石上磨也。靈源要人知得積累所成之意。謂如磨子與磨石相似。累年積月。雖不見其有損。却有箇時節不覺而盡。又如種樹木蓄瓜果者。時中不見有增益。却有時而大。須知人之積德累行亦然。每日之中。雖不知其善。却有時而用也。至于棄義背理者。雖不知其惡。却有時而亡。全篇出說苑正諫章。學者果能熟計此語。善不可以微而不修。惡不可以微而不戒。依而行之。將來必成大器。播揚美名。斯今古不易之正論也△聖賢雖有不可思議之境界。亦是積累而至。

  此篇教住持。去私心宏器量。是其要也。

  靈源謂古和尚曰。禍福相倚。吉凶同域。惟人自召。安可不思。或專己之喜怒而隘於含容。或私心靡費而從人之所欲。皆非住持之急。茲實恣肆之攸漸。禍害之基源也(筆帖)。

  惠古禪師。嗣靈源清禪師。南嶽下十四世。謂人之禍福。本相依倚。吉凶亦同其處。要皆人之行事自所招致。安得不時中而細思之也。何言自招。曰。或專自己之喜怒。而心胷窄隘。無包容之量。或縱吾之私心。無故浪費。而順從人之所欲。如此皆不是住持之急務。而實是恣情肆意之所由來。將成禍害之基址本源也△私心狹量人。本不是做住持的器格。有如斯者。難保無虞。

  此篇訓人安不忘危。理不忘亂。是遠禍生福之大主宰也。

  靈源謂伊川先生曰。禍能生福。福能生禍。禍生於福者。緣處災危之際。切於思安。深於求理。遂能祗畏敬謹。故福之生也宜矣。福生於禍者。緣居安泰之時。縱其奢欲。肆其驕怠。尤多輕忽侮慢。故禍之生也宜矣。

  此節明順逆唯自感。伊川姓程名頤。字正叔。號伊川。河南人。問道于靈源禪師。師謂伊川先生曰。禍雖是不可意的事。而實能生福。福雖是樂意之境。而必能生禍。何也。禍中能生于福者。緣人居在災危之際。處百不如意之地。專切欲思安樂之方。深窮求其解脫之理。由者祗畏敬謹。凡事皆小心翼翼。一息不懈。故福從此而漸生矣。福能生禍者。緣人處於安泰之時。百凡皆稱心如意。縱其奢華樂欲。肆其驕倨怠慢。由是多輕忽其事。侮慢于人。故禍自此而畢至矣。

  聖人云。多難成其志。無難喪其身。得乃喪之端。喪乃得之理。是知福不可屢僥倖。得不可常覬覦。居福以慮禍。則其福可保。見得而慮喪。則其得必臻。故君子安不忘危。理不忘亂者也(筆帖)。

  此節明得失唯自知。聖人指老子。警世篇云。多難成其志。無難喪其身。有得即有失。所以得即是喪的根本。喪却又是得的道理。以是而知。凡人既居于福中。當須知足。不可屢僥倖。屢。數數也。僥。是不當求而求。倖。是不當得而得。既有所得。宜乎知止。不可常覬覦。覬覦者。希望欲得也。若使居福之時。而能慮禍。則其福必定可保。見得之際。便能慮喪。則其得必竟能臻。是故為君子者居安必不敢忘危。在治必不敢忘亂。斯為得矣△教你細觀禍福之所由。非他人置之也。居安治毋忘危亂。是最得力的明訓。

  此篇教人即忘明真。勿起生滅心也。

  靈源謂伊川先生曰。夫人有惡其迹。而畏其影。却背而走者。然走愈急迹愈多。而影愈疾。不如就陰而止。影自滅而迹自絕矣。日用明此。可坐進斯道(筆帖)。

  所行之事喻迹。起生滅心喻影。背走喻捨忘歸真。就陰喻即忘明真。所謂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夫欲人無聞。莫若無聲。欲人無知。莫若無為。是知迹從念起。影逐身生。絕異念而妄迹自消。息幻體而虗影亦滅。學者但解迴光就己。返境觀心。則法眼明而業影自消。真身現而塵迹自絕。若是則不滯化城。而徑趣寶所矣。日用明此。於一坐之間。得斯道矣△就陰而止在你自己分上。如何理會。若理會得清楚。則斯道可進。不然。多在鬼窟裏作活計。

  此篇教人量力而行。勿自廣也。

  靈源曰。凡住持位。過其任者。鮮克有終。葢福德淺薄。量度狹隘。聞見鄙陋。又不能從善務義。以自廣而致然也(日錄)。

  謂住持乃擔當佛祖之重任者。若力小而任重。多不能完美倒底。何故。葢由他福德淺薄。又兼志識不廣。量度不弘。聞見皆鄙陋不堪。又不能依從良善。務合事宜。以自高自廣而使然也△從善務義。乃智者生涯。致力而行。雖愚必智。雖弱必強。

  此篇說至人當韜光晦迹。勿炫露取敗也。

  靈源聞覺範貶竄嶺海。歎曰。蘭植中塗。必無經時之翠。桂生幽壑。終抱彌年之丹。古今才智喪身。讒謗罹禍者多。求其與世浮沉。能保其身者少。

  此節明才藏必無虞。瑞州清源寺。德洪覺範禪師。本郡彭氏子。嗣真淨文禪師。南嶽下十三世。南宋高宗帝賜寶覺圓明之號。時稱寂音尊者。因秦檜專權。惡天下好人。讒奏師過。遂貶竄于嶺海。貶。謫也。竄。驅逐也。靈源聞之乃歎曰。蘭極香者也。由種之于當路。故欲求其經一時之翠。不可得也。桂亦香也。因生於幽巖深壑之間。故能抱守長年之丹且古今有才智之士亦然。或致喪身。或招讒謗。或罹禍害者極多。求其與世無忤。隨其波流。情和意合。能保其身者無幾。

  故聖人言。當世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宏大。而危其身者。好發人之惡也。在覺範有之矣(章江集)。

  此節明智露必遭迍。故聖人言。史記孔子適周問禮於老子。將辭。老子曰。吾聞富貴者。贈人以財。仁者送人以言。吾雖不能富貴。而竊仁者之號。今送子以言也。當今之士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譏議人者也。博辯宏遠而危其身者。好發人之惡也。為人臣子。可不慎乎。孔子敬奉其教。自周返魯。道愈尊矣。今靈源和尚引以為歎曰。如老子此言。在覺範禪師實有之矣△要知者等行徑。原不可以與世浮沉全身遠害者此。當須別著眼。

  此篇謂學道以玅悟為先。不可泥于文字也。

  靈源謂覺範曰。聞在南中。時究楞嚴。特加箋釋。非不肖所望。葢文字之學。不能洞當人之性源。徒與後學。障先佛之智眼。病在依他作解。塞自悟門。資口舌則可勝淺聞。廓神機終難極玅證。故於行解。多致參差。而日用見聞。尤增隱昧也。

  靈源聞覺範在嶺南。時中細究楞嚴。梵語首楞嚴。此云。一切事究竟堅固。特加箋釋。箋。乃傳之未盡也。釋。是解釋。謂公雖如此用心。非不肖所望于公者。葢文字之學。不能洞徹當人。妙性之根源也。徒然返與後生學者。障蔽先佛智慧法眼。何故。病在依他文字作解會。故塞絕自己妙悟之門。若論資助人之口舌。得此箋釋。可以勝過於淺聞。至若廓徹神機。終不能使人極窮妙證。故于行解。多致參差。參差。不齊貌。乃言行相違也。而日用中。所見者文字。所聞者義理。將自家一段照天照地的光明。多增隱昧矣△此是直捷提持向上語。當深心諦審。

  此篇教住持當曲全人材。不可以偶失而偏廢也。

  靈源曰。學者舉措不可不審。言行不可不稽寡言者未必愚。利口者未必智。鄙樸者未必悖。承順者未必忠。故善知識不以辭盡人情。不以意選學者。

  此節言知識要稽審人情。謂作長老者。于學人舉止處。不可不細細審察。言行處。不可不時時稽考。寡言者。口雖拙訥。心中未必愚蠢。利口者。言雖巧便。[离-禸+月]中未必智識。鄙樸者。行履雖或拘謹。未必咸出悖逆。承順者。言貌雖或謙恭。未必盡能忠信。故善知識。不可以辭盡人情。不可以意選學者○兵部侍郎陸贄上唐德宗諫曰。明王不可以辭盡人情。不可以意選進士。進退隨愛憎之情。離合繫異同之趣。是猶捨繩墨而意裁曲直。棄權衡而手揣重輕。雖曰精微。不能無謬。此靈源特引用以示人。

  夫湖海衲子。誰不欲求道。於中悟時見理者。千百無一。其間修身勵行。聚學樹德。非三十年而不能致。偶一事過差。而叢林棄之。則終身不可立。夫耀乘之珠。不能無纇。連城之璧。寧免無瑕。凡在有情。安得無咎。夫子聖人也。猶以五十學易。無大過為言。契經則曰。不怕念起。惟恐覺遲。況自聖賢已降。孰無過失哉。在善知識曲成。則品物不遺矣。

  此節謂學者要知過自檢。葢湖海衲子。誰不欲求道。其間悟明自心。見徹本性者。千百人中難得一二。于中精修其身。勉勵其行。聚積學問。樹立德業。成就一箇人品。非三十年功夫不能到。偶然間有一事或失檢點便成過差。而叢林中以為有過。輒棄之矣。使三十年積習。一旦皆廢。而終身不可立。夫耀乘之珠。不能無纇。纇。絲節也○魏惠王曰。寡人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數枚。齊王曰。吾有四臣。照千里之外。豈特十二乘也。魏王有媿。連城之璧。寧免無瑕。解見前。凡在有情識中。安得俱然無咎。夫子聖人也。猶以五十學易。明乎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故可以無大過為言爾。梵語修多羅。此云契經。謂契理契機。上契諸佛玅理。下契眾生機宜。契。合也。則曰。不怕有念斯起。惟恐覺照生遲。況自聖賢已降。降。下也。熟無過失哉。在善知識委曲作成。則高低大小利鈍雜出之人物。俱無遺失矣。

  故曰。巧梓順輪桷之用。枉直無廢材。良御適險易之宜。駑驥無失性。物既如此。人亦宜然。若進退隨愛憎之情。離合繫異同之趣。是猶捨繩墨而裁曲直。棄權衡而較重輕。雖曰精微。不能無謬矣。

  此節教師承宜當公正。故曰。巧梓順輪桷之用。枉直無廢材。梓。木匠也。輪。車輪。桷。榱桷。謂巧匠用木。枉者可為輪。直者可為桷。使不廢其材也○昔齊桓公讀書于堂上。輪扁斵輪于堂下。釋鑿而問曰。敢問君之所讀者何書。公曰。聖人之言也。扁曰。聖人在乎。公曰。聖人死矣。扁曰。然君所讀者糟粕耳。公怒曰。寡人讀書。輪人安得譏乎。有說則可。無說則死。扁曰。以臣事觀之。臣當斵輪。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心。應之于手。口不能言。有數存焉。臣不能諭臣之子。子不能受之于臣。臣年七十而老斵輪。古之斵輪者。與其不可傳而死者多矣。故君之所讀者糟粕耳。桓公大喜。出莊子天道篇○良御適險易之宜。駑驥無失性。善使馬者。稱良御。駑。鈍馬也。驥。良馬也。如善于用馬者。險處則馳之以驥。易處則馳之以駑。使遲速各得其宜。自不失其所賦之性也。凡物既皆如是。而人豈不如其然也。若進退隨愛憎之情。離合繫異同之趣。此兩句謂知識用人。倘愛者非其材。亦進而與之合。同其事也。憎者是其人。亦退而與之離。異其志也。如是者。猶如梓人。捨其繩墨而欲裁曲直。亦如賈者。棄其權衡而欲較重輕。雖則日技藝精微。終不能免其無謬矣△如此作成人。方是佛菩薩真實念頭。

  此篇教住持以至公為心。不可偏狥己私也。

  靈源曰。善住持者。以眾人心為心。未甞私其心。以眾人耳目為耳目。未甞私其耳目。遂能通眾人之志。盡眾人之情。

  此節明情通無外。謂善能為住持者。但以眾人心為己心。不必私用吾心。以眾人耳目為己之耳目。不必私用吾之耳目。遂能通眾人之志。盡眾人之情。

  夫用眾人之心為心。則我之好惡。乃眾人好惡。故好者不邪。惡者不謬。又安用私託腹心。而甘服其諂媚哉。既用眾人耳目為耳目。則眾人聰明。皆我聰明。故明無不鑒。聰無不聞。又安用私託耳目。而固招其蔽惑耶。

  此節顯情同不二。夫用眾人之心為己之心。則無二心。所以我之好惡。乃眾人之好惡。故所好者決定不邪。所惡者決定不謬。又何必于私地。囑託他人之心腹。甘服他人之諂媚於我哉。既用眾人之耳目為己之耳目。則見聞無隱。所以眾人聰明。即是我之聰明。故明無所不鑒照。聰無所不通曉。又何必于私隱中。囑託他人之耳目。固招他人之蔽惑于我耶。

  夫布腹心託耳目。惟賢達之士。務求己過。與眾同欲。無所偏私。故眾人莫不歸心。所以道德仁義流布遐遠者。宜其然也。而愚不肖之意。務求人之過。與眾違欲。溺於偏私。故眾人莫不離心。所以惡名險行傳播遐遠者。亦宜其然也。

  此節明同不同之故。然則展布多人之腹心。囑託眾人之耳目者。或亦有之。但賢達之士。假此聞見。託借腹心。專求己之過失。與眾人同其所欲。無所偏私。故眾人莫不歸心。所以住持之道德仁義流布於遐方者。宜其所然也。而愚者之意惟囑託人之腹心耳目。務求他人之過失。則與眾人違其所欲。墮于偏私。故眾人莫不離心。使住持之惡名險行傳播於遐方者。亦宜其所當然也。

  是知住持人。與眾同欲。謂之賢哲。與眾違欲。謂之庸流。大率布腹心託耳目之意有殊。而善惡成敗相返如此。得非求過之情有異。任人之道不同者哉。

  此節顯同不同之騐。是知為住持者。與眾人同欲者。即賢哲也。與眾人違欲者。乃庸流耳。大槩布腹心託耳目之意。有求人過求己過之不同。而善惡成敗相返之利害。實有如此。豈得不是求過之情。有人己之異。而任人之道。有公私之不同者哉△此章貴在自求己過。始不與凡夫為匹偶。若然。是世間第一種英烈丈夫。

  此篇謂凡為道人者。輕財重德。可以為攝化之緣也。

  靈源曰。近世作長老涉二種緣。多見智識不明。為二風所觸。喪於法體。一應逆緣。多觸衰風。二應順緣。多觸利風。既為二風所觸。則喜怒之氣交於心。鬱勃之色浮於面。是致取辱法門。譏誚賢達。

  此節謂應緣當以智照。近世作長老者。所經涉有二種因緣。多見人之智識不明白。為此二種境風所觸動。竟爾喪失自家持法之體段。其二種者何。一者應不如意逆緣。多乎觸發者衰風。乃煩惱忿恨之氣。二者應如意的順緣。多乎觸發者利風。乃貪愛忻喜之氣。既為二風之所觸。則有喜怒之氣交攻于心。鬱勃之色浮見于面也。鬱。喜貌。勃。色變貌。吃吃窮年。得之則喜。失之則怒。必為具眼之賢達譏誚隨之。是致取辱于法門也。

  惟智者善能轉為攝化之方。美導後來。如瑯琊和尚。往蘇州看范希文。因受信施及千餘緡。遂遣人陰計在城諸寺僧數。皆密送錢。同日為眾檀設齋。其即預辭范公。是日侵蚤發船。逮天明眾知已去。有追至常州而得見者。受法利而迴。觀此老一舉。使姑蘇道俗悉起信心。增深道種。此所謂轉為攝化之方。與夫竊法位苟利養。為一身之謀者。實霄壤也(與德和尚書)。

  此節明起信惟在疎財。惟獨有大智慧者。遇此境緣。善能轉作攝受教化之方便。以此美聲。引導于後來。如瑯琊和尚即[泳-永+徐]州廣照慧覺禪師。嗣汾陽昭禪師。南嶽下十世。往蘇州看范希文。姓范名仲淹字希文。汝南人。宋仁宗慶曆間為參政。諡文正公。問道于瑯琊。瑯琊和尚因訪之。得受信施及千餘緡。緡錢串也。遂遣人陰隱中籌計在城諸寺僧眾。皆密送錢。同日為眾檀越設齋。和尚即預先辭范公。是同為設齋之日。侵早發船。人皆不知。逮天明眾知已去。有念師之切者。追至常州而得見師。如法開導。皆受法施利益而迴。靈源和尚謂。觀此老者一番舉作。使姑蘇道俗悉起信心。增將來甚深之道種。如此真所謂轉為攝化之方也。與夫那一種冐竊法位。苟求利養。為一身之謀者。實天地懸隔矣△我不知竊位求財者。閱此當作何面目。

  此篇教人修德力行。不求聞知於人。自為人之所敬也。

  文正公謂瑯琊曰。去年到此。思得林下人可語者。甞問一吏。諸山有好僧否。吏稱北寺瑞光希茂二僧為佳。

  此節謂德存而名顯。謂去年到此蘇州蒞任已來。思得箇林下道人可相語者。甞問一吏。本城內外及諸山。有好道德僧否。吏稱北寺瑞光。希茂二僧為佳。瑞光寺名。有四瑞。鐘皷自鳴。寶墖放光。瑞竹交加。白龜聽法。故稱瑞光。即今之臥佛寺也。希未詳氏族嗣法。茂即茂月禪師。嗣大愚守芝禪師。南嶽下十一世。

  予曰。此外諸禪律中別無耶。吏對予曰。儒尊士行。僧論德業。如希茂二人者。三十年蹈不越閫。衣惟布素。聲名利養。了無所滯。故邦人高其操履而師敬之。若其登座說法。代佛揚化。機辯自在。稱善知識者。非頑吏能曉。

  此節證名實而行真。予曰。此二人外。諸禪師律師中別無耶。吏對曰。儒者獨重士行。僧家多尊德業。如希茂二人者。三十年履蹈不越門閫。衣服惟以布素。聲名利養。了無所滯于胸中。故我此郡人。皆高尚此二師之操守行履。而以師敬之也。若論他登座說法。代佛弘揚教化。以機鋒辯才自在。稱為善知識者。此則非頑吏所能曉也。

  逮暇日訪希茂二上人。視其素行。一如吏言。予退思舊稱蘇秀好風俗。今觀老吏。尚能分君子小人優劣。況其識者耶。

  此節顯目擊而道存。逮閒暇日。訪尋希茂二上人。上人者。內有智德。外有勝行。在人之上者也。觀他所行事實。一一皆如吏言。予退而思之。從來稱蘇秀好風俗。蘇。即蘇州。秀。即嘉興。今觀此老吏。尚能分君子小人之優劣。何況其有識者耶。

  瑯琊曰。若吏所言。誠為高議。請記之以曉未聞(瑯琊別錄)。

  此節紀其事以曉眾。瑯琊和尚聞而喜曰。若此吏言。誠為高上之議論。請筆記之。以遍曉于未聞者。△黃金白玉。本質自珍。何患無有識者。學者讀此。自知好人當做。

  此篇要人深蓄厚養。不宜躁進以求名也。

  靈源曰。鍾山元和尚。平生不交公卿。不苟名利。以卑自牧。以道自樂。

  此節明務實存真。鍾山元即蔣山贊元禪師。靈源和尚述他平生行業。以警後學。謂元和尚生平以來。不欲交結公卿士大夫。不苟求聲名利養惟獨以謙卑自牧。易象曰。謙謙君子。卑以自牧。卑者。謙之至也。以養道自樂。不願出世為人也。

  士大夫初勉其應世。元曰。苟有良田。何憂晚成。第恐乏才具耳。

  此節明自足之樂。士大夫喜其為人高蹈。勸勉應緣世間。元曰。凡學者果有良美之田。苗豐子實。雖遲亦妙。何憂晚成。以良田喻人所守之道。第但也。但恐乏才智器具耳。

  荊公聞之曰。色斯舉矣。翔而後集。在元公得之矣(贅疵集)。

  此節出判美之詞。荊公聞元和尚此語曰。色斯舉矣。翔而後集。如鳥之為物也。見人顏色不善。則飄然而逝。廻翔審視至彈射不驚之處。而後集之。謂在元公之見機。亦如此也△有良田不憂晚成。是極受用處。著忙作麼。

  此篇言學道人。行難于悟守。當損己利人為要也。

  靈源曰。先哲言學道悟之為難。既悟守之為難。既守行之為難。今當行時。其難又過於悟守。葢悟守者。精進堅卓。勉在己躬而已。惟行者必等心死誓。以損己益他為任。若心不等誓不堅。則損益倒置。便墮為流俗阿師。是宜祇畏。

  謂世間學道人。惟有悟證自心最是難的。既悟矣又常常持守操修。所謂水邊林下。保養聖胎。猶為不易。既能守矣。又貴乎行。然至于行此道法。接引眾人。更為難中之難。何也。葢悟守者。精進不退。三年五載。自然打成一片。守之堅固超卓。不二其志。然此不過勉力修持。在我一身不懈不惰而已。惟行此道者。必要以平等心。堅固願。更須損己益人以為任。乃可為之。若使心不等誓不堅。損人益我。是顛倒行事。不惟不能光揚祖道。而自家亦墮為流俗阿師。其利害有如此者。須當祇敬而大畏之。祇。大也△行道之難。非粗心所知。惟登地菩薩始能究也。學者當細審而力行之可耳。

  此篇見古人有謙光導物之用。尤歉然不敢自恃也。

  靈源曰。東山師兄天資特異。語默中度。尋常出示語句。其理自勝。諸方欲效之。不詭俗則淫陋。終莫能及。求於古人中。亦不可得。然猶謙光導物。不啻饑渴。嘗曰。我無法寧克勤諸子。真法門中罪人矣。

  靈源和尚舉演祖為人之實行。以勉後學。謂東山師兄。所稟之天資。挺特而卓異。或語或默。皆中法度。尋常出一言發一語開示于人。其義理自然超勝。設若諸方欲效之者。不是詭譎鄙俗之言。則為淫蕩狹陋之語。竟莫有能及之。不惟同時者不能及。求于古人中亦不可多得。雖然如是。尚猶謙光導物。不異如饑如渴。嘗曰。我無道法。寧。豈也。克。能也。豈能策勤于諸子。既不能策進學人。可謂真法門中罪人也△如此人品。須知淵源而有本。濶大而無方。不是常人學得的。古人集此以為法式。讀之應生珍重。

  此篇教住持要行解相應。無沾沾於聲利也。

  靈源道學行義。純誠厚德。有古人之風。安重寡言。尤為士大夫尊敬。

  此節述露源生平行實。謂師所證之道。所操之學。所行之義。一味真純誠實。不雜不妄。其德至厚。真有上古風規。尋常起居之間。安重寡言。更為士大夫之所尊敬。

  嘗曰。眾人之所忽。聖人之所謹。況為叢林主。助宣佛化。非行解相應。詎可為之。要在時時檢責。勿使聲名利養。有萌於心。儻法令有所未孚。衲子有所未服。當退思修德。以待方來。未見有身正。而叢林不治者。

  此節復明師教行解相應。師每向人曰。大凡眾人放心縱意忽略之處。却是聖人至謹至慎之地。況為一叢林主人。元是助宣佛化。若不是行解相應。豈敢輕易為之。要在時時自加檢責。切不可使聲名利養。有萌動于心。如此細心守持。猶或所行之法令人有所未孚。孚。信也。衲子有所未服。自當退思深修道德。不可抑人從己。以待將來自有從化之時也。未見有身正。而叢林不治者。

  所謂觀德人之容。使人之意消。誠實在茲(記聞)。

  此節引德人以証實。所謂觀有德之人的容貌。使人心下染惡冰消者無他。其誠實在德而已○田子方名無擇。答魏文候曰。吾師東郭順子。候曰。子何故未嘗稱之。方曰。其為人也。真人貌而天。虗緣而葆真。清而容物。物無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無擇何足以稱之。出莊子外篇△能時時檢責。便是最上品人。人不從當責己。真妙劑也。

  此篇教人涵養勿暴。免招禍辱也。

  靈源謂圓悟曰。衲子雖有見道之資。若不深蓄厚養。發用必峻暴。非特無補教門。將恐有招禍辱。

  圓悟成都府昭覺寺佛果克勤禪師。彭州駱氏子。嗣五祖演禪師。謂凡為衲子者。雖則具有見道之資質。假若不肯深蓄厚養。發用出來。所作所為。必竟峻險暴虐。如此作為。非但無有補益于教化之門。吾恐異日必招禍害謗辱矣△衲子不可不慎。惟深蓄厚養。是真受用。躁進奚益。切宜加察。

  此篇教學者以誠信為本。不可斯須去己也。

  圓悟禪師曰。學道存乎信。立信存乎誠。存誠於中。然後俾眾無惑。存信於己。可以教人無欺。惟信與誠。有補無失。

  此節舉誠信為本。心實曰誠。乃信之體也。言實曰信。乃誠之用也。謂學道先須存一信字。立信全在一箇誠字。若人能存至誠于心中。然後使眾人自無所惑。存至信于自己。可以教人則無所欺。惟信之與誠。實有補于我。而無失于人也。

  是知誠不一則心莫能保。信不一則言莫能行。古人云。衣食可去。誠信不可失。惟善知識當教人以誠信。且心既不誠。事既不信。稱善知識可乎。易曰。惟天下至誠遂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

  此節教必誠必信。是知人之誠心不一。自有輕重。則此心莫能保守。信力不一。自有勤怠。則所言莫能施行。魯論云。衣切于體。可以禦寒。食切于命。可以止饑。似俱不可去者。而猶可去。誠信二字。寧死不可失也。惟善知識者。必當教人以至誠。感人以至信。心若妄而不誠。事若欺而不信。稱之為善知識可乎。易繫辭曰。惟天下至誠遂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註曰。性者。德無不實。理無不具。故無人欲之私。能盡者。知之無不明。處之無不當。天下至誠者。言聖人之德。天下莫能加也。贊助也。參者。與天地並立也。

  而自既不能盡於己。欲望盡於人。眾必紿而不從。自既不誠於前。而曰誠於後。眾必疑而不信。

  此節明自盡而能盡人。設使自既不能盡誠存信于己。而欲望人盡誠存信。眾人必欺紿而不從。紿者。欺也。自既不能盡誠行之於前。以為軌範。而曰我之行誠。必在于後。眾人愈見疑惑而不信矣。

  所謂割髮宜及膚。剪爪宜侵體。良以誠不至。則物不感。損不至。則益不臻。葢誠與信。不可斯須去己也明矣(與虞察院書)。

  此節喻自誠而能致信。所謂如剃髮者。必當及于皮膚。劈爪者。自當侵于肉體。良以我之誠信若不極至。則人不能感服。如剃髮之不及膚也。我之減損若不極至則益不能咸臻。如剪爪之不侵體也。臻者。至也。葢誠之與信。一體一用不可斯須離于我也明矣。斯須。蹔時也△今多是不誠不信者。欲作師法。如何行得去。感得動。

  此篇言智人能改過遷善。使道德日新也。

  圓悟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從上皆稱改過為賢。不以無過為美。

  此節先明改過為美。謂世間不論賢不肖。君子小人。誰得全無過失。設有些些過差。自能改革。其善莫大于此焉。從上之聖賢。皆稱贊能改過者為賢德。竟不曾以無過者為嘉美。

  故人之行事。多有過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惟智者能改過遷善。而愚者多蔽過飾非。遷善則其德日新。是稱君子。飾過則其惡彌著。斯謂小人。

  此節明人俱不免無過。所以人於行事之間。多有過差處。上之賢人君子。下之黎庶小人。俱所不能免。惟有智慧之人。能改過自新。遷善明理。而愚癡者。多遮蔽過差。掩飾其非。若能遷善。則其德業日新。是稱之為君子矣。飾過則其惡迹日顯。即謂之不才人也。

  是以聞義能徙。常情所難。見善樂從。賢德所尚。望公相忘於言外可也(與文主簿)。

  此節引古以勸知言。是以聞善言則能遷徙。常情之所難得也。徙。移也。見善行即能樂從。賢德之所尚也。孔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註曰。德必修而後成。學必講而後明。見義能徙。改過無悋。此四者。日新之切要。苟未能之。聖人尚且憂之。況學者乎。謂如我所言者。乃古人教誠之語也。望公相忘我于語言之外。唯得吾意可也△改過二字。是化迷為悟。轉物為道的捷徑。不可不刻意行焉。

  此篇言住持當以德感人。使人慕而愛之也。

  圓悟曰。先師言。作長老有道德感人者。有勢力服人者。猶如鸞鳳之飛。百禽愛之。虎狼之行。百獸畏之。其感服則一。其品類固霄壤矣。

  謂吾先師演和尚曰。作長老有以道德感發于人者。有以威勢制服于人者。以德感者。如鸞鳳之飛。百禽愛而從之也。以力服者。如虎狼之行。百獸畏而避之也。感之而來。服之而去。然感服雖則無二。其用德用力之不同。而名位實天地懸隔矣△喻得爽快之極。試看感之與服。受用何如。

  此篇言智者所從惟道。所以情通而法治也。

  圓悟謂隆藏主曰。欲理叢林。而不務得人之情。則叢林不可理。務得人之情。而不勤於接下。則人情不可得。務勤接下。而不辯賢不肖。則下不可接。務辯賢不肖。而惡言其過。悅順其己。則賢不肖不可辯。惟賢達之士。不惡言過。不悅順己。惟道是從。所以得人情。而叢林理矣(廣錄)。

  平江府虎丘紹隆禪師。和之含山人。嗣圓悟勤禪師。南嶽下十五世。謂整理叢林貴得眾人之情。情不得則叢林何以治焉。然欲得人之情。貴在殷勤接引初學。如不勤于接下。則人情亦不可得。欲勤于接下。必要辯別賢德與不肖之者。若不辯賢不肖。混而為一。則下不可接。要辯賢與不肖。不可惡人言我之過。悅人順從于己。若使你惡言其過。悅順於己。則賢不肖亦不可辯。惟有賢達之士。不惡人言己之過。不悅人順己之好。惟獨以道是從。所以得眾人之情。使叢林自然雍肅。條件自然整理矣△惟道是從一句。是大關要。更須回觀自己。看情如何得通。知此可以行道也。

  此篇教住持所求惟善。矜細行以全大德也。

  圓悟曰。住持以眾智為智。眾心為心。恒恐一物不盡其情。一事不得其理。孜孜訪納。惟善是求。

  此節言所求惟善。分別是非曰智。妙眾理而宰萬物也。謂作住持人。當以眾人之智為我智。當以眾人之心為我心。常當審思。恐有一人不能盡之以情。恐有一事不能通之以理。孜孜。猶切切也。訪賢納諫。惟善是我所當求也。

  當問理之是非。詎論事之大小。若理之是。雖靡費大而作之何傷。若事之非。雖用度小而除之何害。葢小者大之漸。微者著之萌。故賢者慎初。聖人存戒。

  此節論理之所在。凡所作為之事。但問道理之當不當。勿論所作之事大與小也。若此一事與理相當。利益叢林。成就大眾。縱奢費極大而作之何傷。若事之不當道理。雖用度些小而除之何害。設謂些小之用。不除可也。抑知小者大之漸進。微者著之萌芽。故賢達之士。慎行于初。至聖之人。戒謹于微也。

  涓涓不遏。終變桑田。炎炎靡除。卒燎原野。流煽既盛。禍災已成。雖欲救之固無及矣。古云。不矜細行。終累大德。此之謂也(與佛智書)。

  此節方借事以明。涓涓猶滴滴也。如治水者。于一滴之初而不止遏。終久成流。必變更夫桑田矣。炎炎。星火也。又如火于一星之初而不除滅。及其熾然。卒必燎於原野矣。至於水流火煽之際。勢已盛矣。而禍災亦已成矣。雖欲救之。固無能及矣。古云。若不矜持其細行。終有累失於大德。正如此言之謂也。書云。烏乎夙夜罔或不謹。不矜細行。終累大德。為山九仞。功虧一簣。註曰。或。猶言萬一也。呂氏曰。此是勤德工夫。或之一字。最有意味。一暫止息則非勤德也。矜者。持也。細行者。小事也△此章重在惟善是求。與不矜細行上留意。沉玩之其義自見。

  此篇言長老以利濟為心。是助宣法化之機也。

  圓悟謂元布袋曰。凡稱長老之軄。助宣佛化。常思以利濟為心。行之而無矜。則所及者廣。所濟者眾。然一有矜己逞能之心。則僥倖之念起。而不肖之心生矣(雙林石刻)。

  元布袋即台州護國此菴景元禪師。永嘉南溪張氏子。嗣圓悟勤禪師。南嶽下十五世。以師常負布袋而行。故人稱為布袋和尚。謂凡稱為長老之軄品。不是尋常。乃助佛宣化。豈容易事耶。時時常要思念以利人濟世為心。當其行化時。又要無矜高自恃之念。則所及者必廣。所濟者必眾。然一時忽有矜己逞能之心。則僥倖欲得之念便起。而不肖之心即生矣△矜高之病。極是難除。我願諸君。內省常歉。久自無之。

  此篇言人當謹始慎終。以成令名也。

  圓悟謂玅喜曰。大凡舉措。當謹終始。故善作者必善成。善始者必善終。謹終如始。則無敗事。

  此節教謹始終。謂大凡為人舉動止措之間。必當要謹始慎終。故善于作事者。必能善成。善于慎始者。必能善終。若謹守至終猶如最初無二。則于事必無所取敗也。

  古云。惜乎衣未成而轉為裳。行百里之半於九十。斯皆歎有始而無終也。故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此節舉事以騐。古云。惜乎作上衣者未得成。便改作下裳。又如行路者。百里至五十里而返。甚至行到九十里而返者。斯皆歎有始而無終也。故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昔晦堂老叔曰。黃檗勝和尚。亦奇衲子。但晚年謬耳。觀其始得。不謂之賢(雲門葊集)。

  此節舉人以騐。昔晦堂老叔曰。黃檗山惟勝禪師。潼州羅氏子。嗣黃龍南和尚。南嶽下十二世。參黃龍日。挺特卓立。人皆稱之為奇衲子。及至後來作事差謬便不如也。觀其始豈得不謂之賢△以此觀之。人可不競競業業。夙夜殷勤。慎終如始乎。

  此篇言凡事以稽古為訓。乃無臆見之失也。

  圓悟謂佛鑑曰。白雲師翁動用舉措。必稽往古。嘗曰。事不稽古。謂之不法。予多識前言往行。遂成其志。然非特好古。葢今人不足法。

  此節言事必依古。昔我白雲師翁。凡于動用之中。必要稽考於往聖先賢。以為法則。甞曰。凡人作事不稽察往古。謂之沒有法則。予多博採前賢之言。往聖之行。遂成我生平之志。易大畜卦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註曰。前言往行。是古聖之言行也。觀其言察其行。以成德。乃大畜之義。畜。積成也。然我非是立意好古。葢今時人。實不足以為軌則也。

  先師每言。師翁執古。不知時變。師翁曰。變故易常。乃今人之大患。予終不為也(蟾和尚日錄)。

  此節又辯當執古。先師每每謂曰。師翁大煞執古。竟不知隨時變通。師翁曰。更變故作。改易常法。乃今人之大患。予終不作此變易之事也△今人最怕執古。不執古便稱為風流丈夫也。異哉。

  此篇見古人剛方自持不貶節以求名也。

  佛鑑懃和尚自太平遷智海。郡守曾公元禮問。執可繼住持。佛鑑舉昺首座。公欲得一見。佛鑑曰。昺為人剛正。於世邈然。無所嗜好。請之猶恐弗從。詎肻自來耶。公固邀之。昺曰。此所謂呈身長老也。竟逃於司空山。公顧謂佛鑑曰。知子莫若父。即命諸山堅請。抑不得已而應命(蟾侍者日錄)。

  昔佛鑑和尚自太平移席于智海寺。郡守曾公元禮問。師既去誰能繼此席為住持者。佛鑒舉韶州南華智昺禪師。蜀川永康人。為人嚴厲。時號昺鐵面。嗣佛鑑和尚。南嶽下十五世。曾公欲使之來求師一見。佛鑒曰。昺為人剛毅而中正。于世事邈然。胸中淡泊無所嗜好。請之猶恐不從公命。豈肯自來耶。公固再三邀之。昺曰。此所謂呈身媒名自衒利賣之長老也。竟逃于司空山。地在安慶太湖縣。乃二祖傳衣于三祖之處。長老者。耆德之稱。了達法性。內有智德。使學者尊崇。故稱長老。公顧佛鑒曰。知子者莫若父。果然是父是子也。此雙美之辭。即命諸山堅請。抑者。逼也。屈也。強屈不已而後應允來命△從來自重者人方重之。切莫謂他不通時變好。

  此篇言高人胸中有一定主宰。自不為榮辱所動也。

  佛鑑謂珣佛燈曰。高尚之士。不以名位為榮。達理之人。不為抑挫所困。其有承恩而効力。見利而輸誠。皆中人以下之所為(日錄)。

  珣佛燈浙江湖州府安吉州何山佛燈守珣禪師。本郡史氏子。嗣佛鑑懃禪師。南嶽下十五世○謂凡有見識高上之士。了知世間幻妄非真。雖有名位。不以之為榮華也。通達至理之人。縱有幾多抑屈折挫。不以之為困窮也。抑。屈也。挫。摧折也。有一種承人之恩。便趨奉以力効之。見他有利。便輸誠以恭敬之。如此等輩。皆中人以下之所為。何足道哉△若蓄中人以下之心。便孤負你自家一箇充塞天地人量也。珍重珍重。

  此篇言長老不可狥私自好。為外物惑亂也。

  佛鑑謂昺首座曰。凡稱長老。要須一物無所好。一有所好。則被外物賊矣。

  首座。表率叢林。人天眼目。分座說法。開導後昆者○此節教人潔心無所好。凡稱曰長老者。胸中要空廓。無一物所好。設一有所好。所謂一塵起而蔽空。便被所好之物。為其賊矣。

  好嗜欲。則貪愛之心生。好利養。則奔競之念起。好順從。則阿諛小人合。好勝負。則人我之山高。好掊克。則嗟怨之聲作。

  此節顯有好心隨事變。設若好嗜欲。則貪愛之賊心便生。好利養。則奔競之賊念便起。好順從。則阿屈謟詐小人之賊來合。好勝負。則人我之賊山轉高。掊克。聚斂也。謂刻剝民財。好掊克。則嗟怨之賊聲便作。

  總而窮之。不離一心。心若不生。萬法自泯。平生所得。莫越於斯。汝宜勉旃。規正來學(南華石刻)。

  此節總結一心無所變。總而窮之。外物豈能賊我哉。其實不離我心也。心若不生。萬法自泯。予平生所知所得。無越于斯。汝當勉力而深修之。以此所得。規正夫來學可也△一物無所好。其清潔可知矣。一有所好。便失身於不義。可不慎乎。

  此篇舉師行以誡人去奢從儉也。

  佛鑑曰。先師節儉。一盋囊鞵袋百綴千補。猶不忍棄置。甞曰。此二物相從出關。僅五十年矣。詎肯中道棄之。

  此節出陳節儉。節。檢束也。儉。去奢從約也。謂先師為人最節束儉約。其餘姑置不論。試看他一鉢囊。一鞋袋。百綴千補。綴。聯補也。猶不忍棄置。甞曰。此二物相從我出夔關已來。僅五十年矣。豈肻中途棄之。此正見其有節儉之實。

  有泉南悟上座。送褐布裰。自言得之海外。冬服則溫。夏服則凉。先師曰。老僧寒有柴炭紙衾。熱有松風水石。蓄此奚為。終却之(日錄)。

  此節明無貪愛。上是可棄不棄。此是可取不取。始見其妙。有泉南悟上座。送一褐布裰。乃冰火二鼠之毛所織之布。火鼠入火不焚。毛長尺許。污則以火浣之。北方有冰厚百尺。有鼠在下。但食其冰。毛長數寸。可以為布。二者合成。冬暖夏凉。出神異記。自言得之海外。冬服則溫。夏服則凉。此見珍奇之甚。先師曰。老僧寒則有柴炭。有紙衾。紙衾。即紙縫之被。熱則有松風。有水石。蓄此之物何為。竟謝而却之也。其節儉如此△若不有後節。直一慳吝長老也。知此。足見哲人之志。不為外物動矣。

  此篇見古人為道惜人。不是尋常哀痛之謂也。

  佛鑑曰。先師聞真淨遷化。設位辦供。哀哭過禮。歎曰。斯人難得。見道根柢。不帶枝葉。惜其早亡。殊未聞有繼其道者。江西叢林。自此寂寥耳(日錄)。

  師舉五祖聞真淨和尚入寂。設位上供。哀哭過禮。謂輓悼之禮太過。歎曰。如斯之人。實是難得。見道直徹根柢。花之根曰蒂。木之根曰柢。說法不帶枝葉。何天不佑。惜其早亡。當今之際未聞有如師之證徹。繼續道法者。江西叢林。自此恐寂寥耳△得百庸人。不如得一賢人。一旦喪亡。非夫人之慟而誰慟。

  此篇舉先宗德業。使後人取法。安貧以守道也。

  佛鑑曰。先師言白雲師翁。平生疏通無城府。顧義有可為者。踊躍以身先之。好引拔賢能。不喜附離苟合。一榻翛然。危坐終日。

  此節見天性純粹。謂先師生平以來。胸襟中疏通不存一物。城府者。能遮能藏之地。此曰無城府。則知此老胸次廓落。無隱無覆也。凡見義合理之事。則踊躍以身而先導之。踴躍者。欣然前進之貌。其性極愛汲引提拔賢能之士。而不喜者。是一等有利者則附之。無財者。則離之。此苟且求合之類也。時中惟一榻。翛然自如。危然獨坐而已。翛然。如鳥之孤飛自如也。

  甞謂凝侍者曰。守道安貧。衲子素分。以窮達得喪移其所守者。未可語道也(日錄)。

  此節明抱道守德。上是行實。此是言切。甞謂凝侍者曰。抱守道德。安處貧窮。是衲子家本分。若以窮通得失。改移其操守者。未可與之言道也△你看他一直到底。是箇本色宗師。誰得而似之。

  此篇教人當深操遠慮。刻苦進修也。

  佛鑑曰。為道不憂。則操心不遠。處身常逸。則用志不大。古人歷艱難。甞險阻。然後享終身之安。葢事難則志銳。刻苦則慮深。遂能轉禍為福。轉物為道。

  此節明歷以艱苦志則堅。謂為道之人。時中若不懷憂致想。便知他操道之心不廣遠。處身常求安逸。則知他所用之志不濶大。古人為道。歷盡多少艱難。甞遍幾多險阻。道業成就。然後享終身之安。葢事若難行。則志氣愈加勇銳。刻苦用力。則思慮益見淵深。由是勇猛精修。遂能轉禍為福。轉物為道也。

  多見學者逐物而忘道。背明而投暗。於是飾己之不能。而期人以為智。彊人之不逮。而侮人以為高。以此欺人。而不知有不可欺之先覺。以此掩人。而不知有不可掩之公論。故自智者人愚之。自下者人高之。

  此節明飾過欺人道必喪。多見近來學者。逐外物竟忘所學之道。正如背明而投暗也。內問諸心于理不明。返要莊飾自己之不能處。而輕欺于人。使人謂我是智者。本不及人。又要強勝于人。以為他不我及。而侮慢於人。以己為高。殊不知以此無智而欺人。竟不知尚有不可欺之先覺在也。以此欺侮而掩人。竟不知尚有不可掩之公論在也。故所以自家欲智。人返以為愚。自家欲下。而人返以為高也。

  惟賢者不然。謂事散而無窮。能涯而有盡。欲以有盡之智。而周無窮之事。則識有所偏。神有所困。故於大道。必有所闕焉。

  此節謂賢者存誠而道證。惟有賢達之士不然。謂世間之事萬殊。有何窮盡。人之智能。本有涯量。爾今欲以有盡之智。而欲周徧無窮之事。則智識自然周致不到。則有所偏。神明自然徧察不來。而有所困。識偏神困。故于大道不能完全。而自闕矣△古今成就道業者。誰不是歷艱難嘗險阻的人。不然。立雪斷臂。俱閑事也。

  此篇謂應世當以三訣為主。缺則事不行矣。

  佛鑑謂龍牙才和尚曰。欲革前人之弊。不可亟去。須因事而革之。使小人不疑。則庶無怨恨。予嘗言住持有三訣。見事。能行。果斷。三者缺一。則見事不明。終為小人忽慢。住持不振矣。

  潭州龍牙寺智才禪師。舒州施氏子。嗣佛鑑懃禪師。南嶽下十五世。謂欲改革前人之弊病。不可亟去。亟。急也。須因一法革一事。使小人不生疑惑。而亦不致生怨恨也。住持有三訣者。第一見一切事。如杲日當空。無纖毫隱蔽。第二應當行者。如大象渡河。一直向前。第三剖斷是非。如明鏡當臺。妍媸俱在。此三法中缺失一法。則見事不明白。終竟為小人忽慢。使住持之道。不得振起之矣△此三訣是護身符子。失之身則不寧。事則不備矣。

  此篇誨住持當操守清淨。持信于人。乃為真正體段也。

  佛鑑曰。凡為一寺之主。所貴操履清淨。持大信以待四方衲子。差有毫髮猥媟之事。於己不去。遂被小人窺覷。雖有道德如古人。則學者疑而不信矣(山堂小參)。

  謂凡為一寺之主人。所貴者在自己。操守行履要清淨潔白。應機接物。要持大信力以待四方衲子。假若有一毫髮大的猥鄙媟污之事。于自己分上不曾去除。遂被小人窺覷。窺覷。探視也。雖則道高德備與古人無異。而學者窺其所行。將疑而不信矣△操履清淨。豈獨住持為然。孰不欲其然也。逸欲生。驕情起。使大信一機。隳喪殆盡矣。

  此篇見古人梗直有節義。人罕能及也。

  佛鑑曰。佛眼弟子。唯高菴勁挺。不近人情。為人無嗜好。作事無黨援。清嚴恭謹。始終以名節自立。有古人之風。近世衲子。罕有倫比(與耿龍學書)。

  謂佛眼和尚法嗣中。唯獨有高葊悟。勁徤而挺直。又不以私情親順于人。且而不貪愛自奉。作事無朋黨援引。加以清淨嚴密。端恭而敬謹。從始至終。皆以名節自立。實有古人之風範。近世衲子中。少有與人為倫為比矣△者是今時立身行事第一箇模範。宜刻意師之。

  此篇言住持臨眾。固貴無一時一刻之不謹。而於臨事時。尤貴博訪以善其行也。

  佛眼遠和尚曰。蒞眾之容。必肅於閒暇之日。對賓之語。當嚴於私昵之時。林下人發言用事。舉措施為。先須籌慮。然後行之。勿倉卒暴用。

  舒州佛眼清遠禪師。臨邛李氏子。嗣五祖演禪師。南嶽下十四世○此節教住持作事先須審慮。蒞。臨也。謂臨于大眾之容貌。不在暫時作威作樣。要在閑暇之日必端必肅也。立身之道。內剛而外柔。蒞眾之容。上承而下順。不和則不可接物。不嚴則不可御下。凡對賓之語言。要在平日言真語實。臨時豈能裝點整飾耶。私昵者。閑居獨處之時。葢林下道人。揭示一言。施行一事。或舉止動靜施設之間。必先要籌算思慮停當。然後行之。不得倉卒暴用。自失善利也。

  或自不能予決。應須諮詢耆舊。博問先賢。以廣見聞。補其未能。燭其未曉。豈可虗作氣勢。專逞貢高。自彰其醜。苟一行失之於前。則百善不可得而掩於後矣(與真牧書)。

  此節明己不能決。當詢先哲。至於臨事之際。或我不能自己決擇。應須諮詢請教于耆舊。博問廣扣于先賢。以此開廣己之見聞。補益己之未能。燭破己之未曉。始為善用心者。豈可虗作氣勢。專逞貢高。自彰其醜耶。若有一事不法失之于眾人之前。雖有百善不可得而掩飾于後矣△臨事不厭細審。乃防微杜漸也。致於博採見聞。不驕虗勢。又何患乎失之所有也。

  此篇言利欲難防。當以道德正其身心也。

  佛眼曰。人生天地間。稟陰陽之氣而成形。自非應真乘悲願力。出現世間。其利欲之心。似不可卒去。

  此節謂利欲難以卒去。謂人生于天地造化之間稟賦陰陽之氣。而成此形。本是生成的凡夫。豈能斷除遠劫以來三毒之習。又非聖人應現真體。乘悲願力。出來現身而生此人間者。則其財利愛欲之心。似乎不能卒然而除去之也。

  惟聖人知不可去人之利欲。故先以道德正其心。然後以仁義禮智教化隄防之。日就月將。使其利欲不勝其仁義禮智。而全其道德矣(與耿龍學書)。

  此節明聖人知深明遠。所以古之聖人。深知一切眾生。有不可除之利欲。苟今要使之轉凡為聖。故先以道德使彼修之學之。以正其心。然後繼之以仁義禮智四端教之化之。以為隄防之具。如是久之。積年累歲。日就月將。不覺不知而貪利趨欲之心。不勝仁義禮智之志。而道德于是乎得完全矣△惑習深種也。是豈卒然去哉。唯律身嚴行。乃可去其瑕玷。而全乎道德也。

  此篇教學者實悟自心。不可泥於語言文字也。

  佛眼曰。學者不可泥於文字語言。葢文字語言。依他作解。障自悟門。不能出言象之表。

  此節明文字能障塞悟門。謂學者不可泥滯于文字語言之間。葢文字語言。乃古人之糟粕也。依他人之言語。作自己之解會。返來障塞自家妙悟之門。終不能出于語言文字之外。

  昔達觀頴初見石門聰和尚。室中馳騁口舌之辯。聰曰。子之所言。乃紙上語。若其心之精微。則未覩其奧。當求玅悟。

  此節見文字於真修無力。昔潤州金山曇頴禪師。嗣石門聰和尚。南嶽下十一世。初見石門。于室中往往馳騁口舌之辯。聰曰。子之所說。乃紙上語。若論你自心之精深微細。實未曾親見其玄奧。應當直求玅悟。

  悟則超卓傑立。不乘言不滯句。如師子王吼哮。百獸震駭。迥觀文字之學。何啻以什較百。以千較萬也(龍門記聞)。

  此節顯悟後知文字不實。若使悟矣。則爾自能超然雄傑。卓爾成立。凡有所說。即不乘襲其文言。不留滯于語句。縱橫無礙。如獅子王哮吼。百獸皆震懼驚駭。到此地位。返觀向日文字之學。不止以十比百。以千比萬也△文字非真不可學。但以本末之分耳。其病在泥字上。泥則不變通。而自性障蔽。

  此篇訓人當以規矩防情救弊。為入道之階墀也。

  佛眼謂高葊曰。百丈清規。大槩標正檢邪。軌物齊眾。乃因時以制後人之情。夫人之情猶水也。規矩禮法為隄防。隄防不固。必致奔突。人之情不制則肆亂。故去情息妄。禁惡止邪。不可一時亡規矩。

  此節謂意制規矩。百丈所以欲立清規者。大槩的意思。只要標顯正法。檢束邪行。軌法于人。整齊大眾。乃因時取用。以調制後人之情識而已。且夫人之情。猶之乎水也。規矩禮法為隄岸。以防備之。設使隄岸之土石如不堅固。其水必致奔衝而突出之也。人之情亦然。若使妄情不制止。必放肆而淫亂之。故所以去情識止妄想禁惡念息邪行。不可一時一刻亡失規矩。

  然則規矩禮法。豈能盡防人之情。茲亦助入道之階墀也。規矩之立。昭然如日月。望之者不迷。擴乎如大道。行之者不惑。先聖建立雖殊。歸源無異。

  此節明行之在人。然則規矩禮法。又豈能盡防人之情。茲亦不過假此助人為入道之階梯如丹墀。而可及門也。規矩之建立。其昭然如日月在天。望之者不迷。其廣濶如大道在前。行之者不惑。先聖之建立雖則各有不同。總只使人至乎妙道之域。所謂歸源無異也。

  近代叢林有力役規矩者。有死守規矩者。有蔑視規矩者。斯皆背道失禮。縱情逐惡而致然。曾不念先聖救末法之弊。禁放逸之情。塞嗜欲之端。絕邪僻之路。故所以建立也(東湖集)。

  此節明不達其意。近代叢林中。有專務其勢。而力役規矩者。有不達權變。而死守規矩者。有不遵禮法。而輕視規矩者。如斯等見。皆為背正道失正禮。縱私情逐惡意而使之然也。竟不思先聖之意。原為救末法之積弊。禁止放逸之妄情。塞人嗜慾之端。絕人邪僻之路。乃所以建立此規矩也△幸毋錯會古人意。教你依規矩。正是尊重自己之人品。古今陰受其賜者普矣。

  此篇教人責己恕人。當返觀而自知矣。

  佛眼謂高葊曰。見秋毫之末者。不自見其睫。舉千鈞之重者。不自舉其身。猶學者明於責人。昧於恕己者。不少異也(真牧集)。

  南康軍雲居高葊善悟禪師。泮州李氏子。嗣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秋毫者。莊子曰。秋獸生毛至微。孟子曰。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謂世人有眼力精明者。能見秋毫之微末。却不自見其眼上之睫。睫。眉毛也。又有壯力勇徤者。能舉千鈞之重。而不能自舉其身。三十斤為一鈞。比二者猶之乎學者責人最明。恕己便昧。恰似與不見睫。不舉身者。無異也△不自見。不自舉。是人說不到的地位。試看明昧在誰。知此。可以與言矣。

  此篇誨學者當具參學眼。識真正人品也。

  高菴悟和尚曰。予初遊祖山。見佛鑑小參。謂貪欲瞋恚。過於冤賊。當以智敵之。智猶水也。不用則滯。滯則不流。不流則智不行矣。其如貪欲瞋恚何。予是時雖年少。心知其為善知識也。遂求挂搭。

  謂予初行脚至祖山。見佛鑑和尚小參。曰。貪欲瞋恚。過于有冤之賊。其利害不小。當以智慧抵敵之。夫人之智猶如水也。不用則滯塞。滯則不流通。不流則智不行矣。爭奈得貪欲瞋恚何。予聞此開示。雖則年少。心中知其為真善知識也。遂求挂鉢搭衣而依止之△虎生三日。有食牛氣。纔出便具識人之眼。何其偉哉。

  此篇教人存心正大。為入道之根基也。

  高菴曰。學者所存中正。雖百折挫而浩然無憂。其或所向偏邪。朝夕區區為利是計。予恐堂堂之軀。將無措於天地之間矣(真牧集)。

  謂凡做學者。胸中所存的。必要中而不偏。正而不邪。設使一時遇諸難事。縱有百般折之挫之。要使浩然之志氣常存。絕無憂慮念頭。此方是衲僧體段。設或所向偏邪。朝夕之間。區區貪圖利養以為是計。區區。卑小之稱。猶碌碌也。我恐你者一表堂堂之身。將來無可安于天地之間矣△此是楊枝一滴水。甦人多矣。

  此篇教人當除妄去蔽。以全道德仁義也。

  高菴曰。道德仁義。不獨古人有之。今人亦有之。以其智識不明。學問不廣。根器不淨。志氣狹劣。行之不力。遂被聲色所移。使不自覺。葢因妄想情念。積習濃厚不能頓除。所以不到古人地位耳(與耿龍學書)。

  謂道德仁義。乃人生秉彞之良。不獨古人有之。今人亦未嘗不有之也。既皆有之。焉有古今之差別耶。由今人之智識不明白。學問不廣博。根器濁而不淨。志氣狹而卑劣。加之行持無有猛力。主宰不定。遂被外境聲色所移去。致使不自覺知。然則病在於何。葢因人之妄想多情念重。生平所積之習氣濃厚。不能頓然除去。所以不得到他古人地位耳△妙哉斯訓。可不一清心飲歟。

  此篇言比丘以清儉為貴。宜取法于古人也。

  高菴聞成枯木住金山。受用侈靡。歎息久之曰。比丘之法。所貴清儉。豈宜如此。徒與後生輩。習輕肥者。增無厭之求。得不愧古人乎。

  東京淨因枯木法成禪師。何朔人。嗣芙蓉道楷禪師。青原下十二世。生平好坐枯木禪。故以枯木稱之。高菴和尚聞住金山日。所受用者奢侈靡費。因歎息久之曰。比丘受用之法。所貴在清廉而儉約。豈宜作此奢華受用。若為主人者。如此華美。徒然與後生一輩。翫習輕肥者。返增無有厭足之心而遍求之。得不愧草衣木食之古人乎○輕肥者。謂乘肥馬衣輕裘也。古云。肥馬衣輕裘。佯佯過閭里。雖得市廛憐。還為識者鄙△多見後生輩。只要美衣美食。不知作何消受。消受不去。害亦深矣。

  此篇言住持為人模範。以法令為先也。

  高菴曰。住持大體。以叢林為家。區別得宜。付授當器。舉措係安危之理。得失關教化之源。為人模範。安可容易。

  此節明住持有體。謂為住持之大體。不可存私。當以叢林為家業。凡所作事。分別要得其宜。付授須當美器。一舉一止之間。即關安危之理。于得于失之中。總成教化之源。作人模範。豈可容易而能為耶。時中必須如臨深履薄可也。

  未見住持弛縱。而能使衲子服從。法度凌遲。而欲禁叢林暴慢。昔育王諶遣首座。仰山偉貶侍僧。載於典文。足為令範。

  此節教師法須嚴。世未見有為師者。弛廢放縱。而能教衲子欽服而相從也。法度既已凋喪。豈能禁止叢林之橫暴侮慢乎○昔慶元府育王寺無示介諶禪師。溫州張氏子。得法于長靈卓禪師。南嶽下十五世。其性剛毅。有鐵面之稱。一日因普請。首座告疾。眾去後座與侍僧茶友方外。知事見而詰之。座語逆抵知事。知事白諶。諶令擊鐘集眾責之欲擯出。眾求憐免。諶令去座職。守擇木堂侍官客。座佯佯不樂。一日郡守至。座不迎管。與舊結侍僧閑語。諶怒呼二人至。重責擯出○袁州邱山行偉禪師。何朔人。嗣黃龍南禪師。南嶽下十二世。為人性剛。蒞事有法度。使某人幹某事。莫敢違者。嘗將十二輩名付維那。使明日俱到方丈受曲折。及茶會時。即少一人。偉問為誰。眾曰。隨州永泰。首座曰。泰遊山未回。可請他僧。偉然之。俄有告曰。泰實在。首座匿之。偉色莊使搜之果在。泰自陳拙弱。恐失所受之事。首座實不知也。偉令擊鐘集眾白曰。昧心欺眾。他人猶不可為。況首座分座授道。是老師所賞之職。而自破壞乎。二人俱受罰出院。由此眾服其公。泰後嗣法。住黃檗山。首座即潭州大溈祖瑃禪師。福州吳氏子。得法于大溈秀禪師。南嶽下十三世。載于典文者。出僧寶傳。足可以為法門令範也。

  今則各狥私欲。大隳百丈規繩。懈於夙興。多缺參會禮法。或縱貪饕而無忌憚。或緣利養而致喧爭。至於便僻醜惡。靡所不有。烏乎。望法門之興。宗教之盛。詎可得耶(龍昌集)。

  此節明師法不成。且今之為住持者不然。各隨己欲。稱性任情。大隳百丈所立之規矩準繩。隳者。壞也。叢林本有早參晚參。乃恒規也。夙興即早起。廢早參也。又多缺于尋常省會之禮法。或縱貪饕而無忌憚。求之不足曰貪。嗜之不足曰饕。或因貪取利養。以致于喧閙而爭競之。其餘一切便僻醜惡之事。無所不有。烏乎。如是之人。要望法門興。宗教盛。如何能得。斯真可歎也△與人作師法。當于寒烟荒雨時。細看自家是何等模樣。是何等行徑。乃為得體。

  此篇以父母師長期望之念。惕動學人心志。使之精進不已也。

  高菴住雲居。每見衲子室中不契其機者。即把其袂正色責之曰。父母養汝身。師友成汝志。無饑寒之迫。無征役之勞。於此不堅確精進成辦道業。他日何面目見父母師友乎。衲子聞其語。有泣涕而不已者。其號令整嚴如此。

  高菴和尚住雲居日。每見禪者入室答語不能契合其機者。即把其衣袂正其顏色而斥責之曰。父母生養汝之身。師友成就汝之志。而且依止叢林。受檀信之施。不為饑寒之所迫。既出家了。仗佛法之力。不為征役之所勞。軍差曰征。民差曰役。于此身安心閑之際。而不肯立堅確之志。起精進之心。成辦自家道業。他時異日。將何面目去見你父母師友乎。衲子聞其語。有泣涕而不止者。其號令整齊。教誡威嚴之如此也△聞語泣涕。正良心發現處。如此教之誨之。孰不踊躍前進乎。可見人材之成敗。半由于主持者之善為造就。可不慎哉。

  此篇言古者以德育人。愛之至。憐之深也。

  高菴住雲居。聞衲子病移延壽堂。咨嗟歎息。如出諸己。朝夕問候。以至躬自煎煑。不嘗不與食。或遇天氣稍寒。拊其背曰。衣不單乎。或值時暑。察其色曰。莫大熱乎。不幸不救。不問彼之有無。常住盡禮津送。知事或他辭。高菴叱之曰。昔百丈為老病者立常住。爾不病不死也。

  此節惻隱存誠。師住雲居時。每聞衲子有病移延壽堂。堂名延壽者。乃安撫老病之所也。古來叢林。老者送安樂堂。病者送延壽堂。今又名涅槃堂是也。師乃咨嗟歎息。如出諸己。謂病者如己之所生也。早夜躬親問候。以至自己煎藥煑食。每以食與病者。先自嘗之。若未嘗則不與之食。或遇天氣稍寒。拊彼病者之背曰。衣不單乎。或值一時暑熱。即觀彼顏色曰。莫大熱麼。不幸彼之天數已盡。無復生之理。亦不問彼人衣鉢之有無。一皆出于常住。盡叢林之常禮。以津送之。知事者或以他故為辭。師即呵叱之曰。昔百丈原為老病者建立常住。難道爾不病不死也。

  四方識者。高其為人。及退雲居過天台。衲子相從者。僅五十輩。間有不能往者。泣涕而別。葢其德感人如此(山堂小叅)。

  此節至德有在。四方有智識者。尊其為人之高玅。及至退雲居過天台。衲子相從去者。僅五十輩。間或有不能同去者。泣涕而別。葢其師之盛德。感人留戀如此△邇來叢林。見病人不嫌不恨足矣。吾不審慈悲之心安在。

  此篇見道人隨處可樂不擇居以自適也。

  高菴退雲居。圓悟欲治佛印臥龍葊。為燕休之所。高菴曰。林下人苟有道義之樂。形骸可外。予以從心之年。正如長庚曉月。光影能幾時。且西山廬阜。林泉相屬。皆予逸老之地。何必有諸己。然後可樂邪。未幾即拽杖過天台。後終於華頂峯(真牧集)。

  高菴和尚既退雲居。圓悟禪師極優愛之。欲修治佛印禪師所創之臥龍菴。為燕閑休老之所。師曰。林下學道之人。本以道德節義為樂。彼形骸可以擲于意外。何足惜哉。況予今已是從心之年。光景不久也。孔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謂凡事從心所欲。不過法度也。年至此時。正如長庚曉月。光影能有幾時。東有啟明曰金星。西有長庚曰水星。金星在西。日出則現。水星在東。日沒則現。又先日出曰啟明。後日沒日長庚。曉月。如二十七八之月。纔發則天曉矣。謂光景不長若此。且西山之廬阜。山林泉石。相屬相望之處。總皆可以為予休老之地。豈必要是自家所治之處。然後乃可為樂耶。未幾即拽杖過天台。後示寂於華頂峯△不獨萱艸忘憂。讀此自然樂矣。

  此篇謂住持當殷勤誘掖。使學者得以成其美材也。

  高菴曰。衲子無賢愚。惟在善知識。委曲以崇其德業。歷試以發其器能。旌獎以重其言。優愛以全其操。歲月積久。聲實竝豐。葢人皆含靈。惟勤誘致。

  此節明人才在知識曲成。凡為衲子。原無一定是智是愚。惟在師家委婉曲成。使他進德修業。時中令勤勞以磨之。將事務以試之。使之發其美器才能。更須旌表之。獎勸之。以崇重他所發之言。又要優待之。眷愛之。以曲全他所持之行。如此從年至歲。日積月累。久久之間。使其聲名行實。二者俱豐。豈不為善知識之方便作成之也。葢人皆含具有靈知之性。此性乃種子也。其助發靈苗。要藉外緣。故須在殷勤誘致也。

  如玉之在璞。抵擲則瓦石。琢磨則珪璋。如水之發源。壅閼則淤泥。疏濬則川澤。乃知像季非獨遺賢而不用。其於養育勸獎之道。亦有所未至矣。

  此節喻明要賢人勸獎。譬如美玉在璞石之中。若抵擲之則終成瓦石。抵擲。拋棄也。設若一遇良工琢磨之。則必成珪成璋矣。琢磨。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言其已精而益求其精也。珪。上圓下方。瑞玉所成。公執桓圭九寸。侯執信圭。伯執躬圭。皆七寸。半圭曰璋。又如水之發源。若壅塞之則成淤泥。使有人為之疏濬。則必成川成澤矣。閼。塞也。濬。深也。以此觀之。在像季之人。非獨遺其賢者而不用。其奈師家撫養恩育之情。勸發獎導之道。有所未到耳。

  當叢林殷盛之時。皆是季代棄材。在季則愚。當興則智。故曰。人皆含靈。惟勤誘致。是知學者。才能與時升降。好之則至。獎之則崇。抑之則衰。斥之則絕。此學者道德才能。消長之所由也(與李都運書)。

  此節結成見勤誘之功。當其叢林殷盛雍肅之時。那一班人都皆是季世之棄材。豈異人哉。所以在季無人撫養。却是愚人。當興為人誘誨。即是智者。故曰。人皆含靈。惟勤誘致。是知學者之才能。全在主法者用之耳。當其時用之則升。不當其時棄之便降。故主人美好于學者。則四來俱集。獎導于學者。則不約而崇。若使抑逼之。使人便衰。斥逐之。令人自絕。此乃是學者之道德與才能。或消或長之所由致也△好男兒。莫可惜。願為人師者。當懇懇于求賢而作成之也。

  此篇論為人模範。貴在自嚴。所以上令下行也。

  高菴曰。教化之大。莫先道德禮義。住持人尊道德。則學者尚恭敬。行禮義。則學者耻貪競。住持有失容之慢。則學者有凌暴之弊。住持有動色之諍。則學者有攻鬥之禍。

  此節明教化須存大體。謂凡要行教化所至大者。莫先於以道德正其心。復以仁義修其身。住持人尊道德。則學者亦尊道德。而所懷者恭敬。主人若行禮義。則學者亦有禮義。而自能耻其貪競。主人若無雅量。而有失容之慢。則學者即有凌辱橫暴之弊。主人若不莊重而有動色之諍。則學者即有攻擊鬥爭之禍。

  先聖知於未然。遂選明哲之士。主於叢林。使人具瞻。不喻而化。故石頭馬祖。道化盛行之時。英傑之士出。威儀柔嘉。雍雍肅肅。發言舉令。瞬目揚眉。皆可以為後世之範模。宜其然矣(與死心書)。

  此節見道成由於明哲。古人所以有先見之明。防于未然。遂選明哲之士。主于叢林。使一切人。具得瞻仰。熏陶涵濡之餘。不待聲色而頑愚自化矣。故南嶽石頭希遷禪師。瑞州高安陳氏子。嗣青原行思禪師。後于衡嶽寺之東。有石狀如臺。師結菴居之。故稱石頭。諡號無際大師。及馬祖道一禪師。道法盛行之時。自有一輩英雄豪傑之士出。咸有威可畏。有儀可法。而且至性和柔。為人嘉美。動靜之間。雍雍肅肅者。端嚴威儀也。或發一言。或舉一令。乃至瞬其目揚其眉。瞬。動也。皆可以為後學之模範者。宜乎其然也△形正影端。聲和響順。不遇真師。法道自寂矣。

  此篇教人行脚。當思古人備嘗之苦。自生胸中利益之境也。

  高菴曰。先師嘗言。行脚出關。所至小院。多有不如意事。因思法眼參地藏。明教見神鼎時。便不見有煩惱也(記聞)。

  謂先師言。我自臨邛發足行脚出夔關。凡至小菴舊院。多遇有不如意之事。因念當初法眼參地藏時○金陵清涼院法眼文益禪師。餘杭魯氏子。嘗與悟空修山主行脚。至福州湖外。值雨。忽溪流瀑漲。暫寓城西地藏。阻雪附爐次。藏曰。上座何往。眼曰迤邐行脚。藏曰行脚事作麼生。眼曰不知。藏曰不知最親切。眼豁然大悟。遂嗣其法。後創為法眼宗○明教嵩禪師見神鼎。鼎坐其堂上。嵩展具敬禮。鼎指堂上兩小瓮曰。子來是其時。寺中今年始有醬食。至明時食粥。見一淨人挾筐取物投僧鉢中。嵩視上下有咀嚼者。有置之自若者。嵩袖之下堂看。乃碎米餅餌。嵩問於耆宿。宿曰。此寺自來不煑粥。有檀越請齋日。次第撥僧赴之。剩其乾殘者。歸。納庫中。無齋之日。令碎焙均而分之。表同甘苦也。先師言。我思他古人行脚。如法眼之成頓悟。明教之見德人。我胸中便不見有煩惱也△行脚到處。遇境逢緣。俱是淘汰人的器具。學人若作逆順境看過。便失參學名分也。

  此篇見古人言行俱實。無愧自心也。

  高菴表裏端勁。風格凜然。動靜不忘禮法。在眾日屢見侵害。殊不介意。終身以簡約自奉。室中不妄許可。稍不相契。必正色直辭以裁之。衲子皆信服。嘗曰。我學道無過人者。但平生為事。無媿於心耳。

  謂高菴和尚為人內外一致。表端莊。裏勁直。風範格式。凜凜然不可犯。兼且一動一靜。不忘禮法。居學地在大眾中。屢次見有侵欺而凌害之。殊。絕也。介。在也。絕不留于胸臆之中。終身以簡約。持身自奉也。室中不妄自許可印證于人。學者言論稍不相契。必正其顏色。直其言辭。以裁制之。要使人至于無過之地。而終成大德也。衲子皆信其言。服其教。嘗曰。我之道德學識。無有過人處。但只平生作事無有愧於自心耳△作事無愧于心。者一句。萬牛亦挽不動。

  此篇教學人當涵養德性。毋攻人之過也。

  高菴住雲居。見衲子有攻人隱惡者。即從容諭之曰。事不如此。林下人道為急務。和乃修身。豈可苟縱愛憎。壞人行止。其委曲如此。

  師住雲居之日。每見衲子輩有攻訐他人之隱惡者。即從容諭曉之曰。做人行事不當如此。林下人唯學道最為急要。和合乃修身之本。豈可苟且放縱其心。隨自家之愛憎。壞他人之行止。其委曲于人有如此者△一片返魂香。惜乎人用不得。

  此篇見古人重德不重名。戒奔競以全節義也。

  高菴初不赴雲居命。佛眼遣書勉云。雲居甲於江左。可以安眾行道。似不須固讓。師曰。自有叢林已來。學者被遮般名目。壞了節義者。不為不少。佛鑒聞之曰。高菴去就。衲子所不及(記聞)。

  師初不肯赴雲居之請。佛眼和尚遣書以勸勉之。曰。雲居乃江左之首剎。極可以安眾行道。今既有請。似不須固意推讓。高菴却之曰。自從有此招提以來。學者都要想名望。却被遮般名字。與遮等題目。壞了自家節操。失了生平禮義者極多。佛鑒。聞之謂眾曰。高菴之當去當就的所在。尋常衲子所不能及△者般名目。人欲求而不可得。師視之如棄涕。大似滄海以較溝渠。何其廣也。

  此篇教住持愛憐老病。即遵佛勅也。

  高菴勸安老病僧文曰。貧道嘗閱藏教。諦審佛意。不許比丘坐受無功之食。生懶惰心。起吾我見。每至晨朝。佛及弟子持鉢乞食。不擇貴賤。心無高下。使得福者一切均溥。

  此節先舉佛制。貧道甞看閱藏經諸教典籍。諦實審詳如來本意。却不許年少比丘。安然坐受無功之食。人若不去做些真實功夫。便生出幾多懶惰之心。人我之見。所以每至晨朝。佛及弟子。躬自持鉢。循方乞食。于檀越不擇貴賤。于自己心無高下。意欲使他得福者。不論貧富貴賤。一切人平等溥濟。此是佛住世時之行持也。

  後所稱常住者。本為老病比丘不能行乞者設。非少壯之徒可得而食。逮佛滅後。正法世中。亦復如是。像季以來。中國禪林。不廢乞食。但推能者為之。所得利養。聚為招提。以安廣眾。遂輟逐日行乞之規也。

  此節乞食為眾。及至後來所稱為常住者。古人之意本為老病比丘不能出門行乞者所設。原非是少壯之徒。可得安坐而食。及佛滅後。正法流行之際。叢林之中。亦復行乞。後至像法之時。中國禪林猶然不廢古轍。依舊乞食。但推舉良能者為之。所得之財物利養。聚積于常住。以便廣納其眾。故此便止逐日行乞之恒規也。

  今聞數剎住持。不識因果。不安老僧。背戾佛旨。削弱法門。苟不住院。老將安歸。更不返思常住財物。本為誰置。當推何心以合佛心。當推何行以合佛行。

  此節背亡佛旨。今聞有幾處為住持者。不識前因後果。不安老病僧人。違背佛之意旨。削弱古制法門。設若你不住院。老去何歸。更不返思常住所積之財物。本來原為誰人收置。你既如是做長老。將推何等心念。去合得佛之慈心。又推何等行力。來合得佛之密行。

  昔佛在日。或不赴請。留身精舍。徧巡僧房。看視老病。一一致問。一一辦置。仍勸請諸比丘。遞相恭敬。隨順方便。去其嗔嫌。此調御師統理大眾之楷模也。

  此節重引佛行。你豈不聞佛在世日。或不赴外請。留存自己在精舍中。精舍者。乃達多長者所造之精置齊整房舍也。遍處巡看。各各僧房。看視老者病者。一箇箇都去致問。一切事都去辦置。仍復勸請諸比丘等。遞相恭敬。隨順老者病者之意。復以種種方便。去其眾人嗔嫌老病者之心。此皆是調御師統攝理治大眾之法則也。

  今之當代。恣用常住。資給口體。結托權貴。仍隔絕老者病者眾僧之物。掩為己有。佛心佛行。渾無一也。悲夫。悲夫。

  此節近時流弊。今之當代主者。恣意而用常住。以資養自家口體。或將大眾財物。結托權貴之人。求情固位。仍隔絕老者病者。眾僧之物。掩覆之皆為己有。佛心佛行。渾然無一毫髮也。可不悲歟。可不悲歟。

  古德云。老僧乃山門之標榜也。今之禪林。百僧之中無一老者。老而不納。益知壽考之無補。反不如夭死。願今當代。各遵佛語。紹隆祖位。安撫老病。常住有無隨宜供給。無使愚昧專權滅裂。致招來世短促之報。切宜加察。

  此節勸安老病。古德云。老僧決不可少。乃山門中之標格榜樣也。今之禪林。百僧之中無一老者。若僧家到老而叢林不收。老無所靠。即增益幾多壽考。何所補益。反不如早死為妙。願今當代。各遵佛語。既紹隆祖位。宜當安撫老病。常住之有無。隨其所宜而供給之。無使愚昧之人。專其權柄。而滅裂道法。致使來世招感短命促死之報。切宜加意而審察之△鷄窻夜雨。請拈來細讀看。而悲心自現維持斯道也。

  此篇見古人捨己利物。急于行道也。

  覺範和尚題靈源門榜曰。靈源初不願出世。隄岸甚牢。張無盡奉使江西。屢致之不可。久之翻然改曰。禪林下衰。弘法者多。假我偷安。不急撑拄之。其崩頹跬可須也。於是開法於淮上之太平。

  靈源門榜其略曰。惟清名字住持。實同寄客。但以領眾弘法。仰助教風為職事耳。若其常住財物。既非己有。理不得專。悉委執事僧徒。分局主執。照依公私。合同支破。惟清止同眾僧齋嚫。隨身衣鉢。任緣而住。伏望四方君子。來有所需。惟顧寢食祗接之餘。別難應供。若論世情。則屬官物。若論佛法。則屬眾財。偷眾財盜官物。買悅人情。則實非素分志之所敢當。預具白文。冀垂鑒察也○此節出其舉止。覺範和尚題曰。靈源初不願出世。其意甚如堤岸之牢固。無絲毫縫罅也。丞相張商英字天覺。號無盡居士。十九登第。後留心祖道。宋哲宗元祐六年。為江西漕運使。參兜率悅禪師得悟。屢致者。頻頻請舉也。不可者。不許可也。謂張無盡常常請舉出世。師並不肯受請。久久之間。見世衰道危。翻者反也○翻然者。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孟子曰。否。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湯使三往而聘之。既而翻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故天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也。予將以斯道而覺斯民。非予覺之而誰也○師即翻然而改曰。禪林下衰。佛法濫矣。雖有弘揚道法者。多是假我佛法。偷取安閑。此時若不急急撑之拄之。其道法傾崩頹落。不爭半步之間即可見也。跬半步。尺五寸遠也。于是即開堂說法于淮安之太平禪院。

  予時東遊登其門。叢林之整齊。宗風之大振。疑百丈無恙時不減也。後十五年見此榜於逢原之室。讀之凜然。如見其道骨。

  此節見其門風。予東遊時曾登其門。見他藂林之整齊。宗風之大振。疑與百丈住世無恙時無二也。過後又十五年。見此榜文于逢原老師之室。讀之凜然令人敬畏。如親見其道貌丰骨無異也。

  山谷為擘窠大書。其有激云。烏呼。使天下為法施者。皆遵靈源之語以住持。則尚何憂乎祖道不振也哉。傳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靈源以之(石門集)。

  此節居士激言。山谷居士。專為作八分楷書。書此榜文。擘。分也。窠者。字眼之方楷也。末有激勵于後人云。烏呼。使天下為法施者。皆遵靈源之言以為住持。則又何憂佛祖之道不大振于將來也哉○魯論云。人心有覺。而道體無為。故人能大彰此道。道不能大彰于人也。子張曰。心能盡性。人能弘道也。性不能檢其心。道不能弘其人也。盡心弘道。在靈源和尚有之矣△古人持法。立極垂統。功深德茂。讀此榜知為萬世準則矣。

  此篇言善當法惡當戒。宜知所去取也。

  歸雲本和尚辯佞篇曰。本朝富鄭公弼。問道於投子顒禪師。書尺偈頌凡一十四紙。碑於台之鴻福兩廊壁間。灼見前輩主法之嚴。王公貴人信道之篤也。鄭國公社稷重臣。晚年知向之如此。而顒必有大過人者。自謂於顒有所警發。士夫中諦信此道。能忘齒屈勢。奮發猛利。期於徹證而後已。如楊大年侍郎。李和文都尉。見廣慧璉石門聰。竝慈明諸大老。激揚酬唱。班班見諸禪書。楊無為之於白雲端。張無盡之於兜率悅。皆扣關擊節。徹證源底。非苟然者也。近世張無垢侍郎。李漢老參政。呂居仁學士。皆見玅喜老人。登堂入室。謂之方外道友。愛憎逆順。雷揮電掃。脫略世俗拘忌。觀者斂袵辟易。罔窺涯涘。然士君子相求於空閑寂寞之濱。擬棲心禪寂。發揮本有而已。

  此節見主賓皆妙○撫州疎山歸雲如本禪師。本州台城人。嗣靈隱惠遠禪師。南嶽下十六世○丞相富弼字彥國。河南府人。宋仁宗拜為鄭國公。諡文忠定公。得法于投子修顒禪師。致仕洛陽。以偈答蘇州圓照本禪師云。曾見顒師悟入深。因緣傳得老僧心。東南謾說江山遠。目覩靈光演玅音○舒州投子悟證修顒禪師。嗣慧林宗本禪師。青原下十二世。鄭公與投子往來書尺偈頌一十四紙。碑記于台州之鴻福寺兩廊壁間。灼。昭然也。昭昭然見前輩主持佛法。如此尊嚴。王公貴人信向此道。如此篤厚也。鄭公為國家社稷重臣。社土神。稷穀神。建國則立壇壝以祀。葢國以安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君之尊。係于二者之存亡。又掃蕩烟塵曰社。起取稅賦曰稷。公至末年知向此道如此堅固。而投子顒和尚亦必有大境界。超過于他人處。鄭公自謂于顒有所警策能發玅悟。故有曾見顒師悟入深之句。其如士大夫能諦實信向此道。而能忘齒。不拘于年高。又能屈勢。不拘其位重。奮然發其猛利之心。真參實究。期于大徹頓證而後乃止也○又如宋時楊億字大年。建州蒲城人。諡文正公。官至翰林。得法于廣慧元璉禪師。後於仁宗康定間。與慧明為友○駙馬都尉李遵勗號和文居士。得法于谷隱蘊聰禪師。初參聰時。問出家事。聰以崔趙公問徑山道欽禪師曰。弟子今欲出家得否。欽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將相之所能為。勗于是有省。遂呈偈曰。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趨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後亦與慈明為方外友○汝州廣慧院元璉禪師。泉州陳氏子。嗣首山念禪師。南嶽下九世。激。發也。揚。舉也。激濁揚清之義。謂混濁者。激發之使自勉。清潔者。舉揚之使易見。酬。謂酬答。唱即唱和。謂此諸大老受其激勵舉揚。一酬一唱。班班列列載於傳燈。皆有事實可考○又如楊無為之參白雲端。張無盡之見兜率悅。悅即隆興府兜率寺從悅禪師。贛州熊氏子。嗣真淨文禪師。皆扣關緊要處。難過而能過。擊節阻隔處。不通而能通也。謂扣其機關。擊其節要。提持祖印。顯露真機。使其慶快平生。徹證根源之深底。豈徒然哉○近如張無垢侍郎。諱九成。字子韶。號無垢居士。杭州鹽官人。得法于玅喜杲禪師○參政李邴字漢老。得法于玅喜禪師○翰林呂本中字居仁。問道于玅喜。故曰皆見。登堂入室者。學者請益問道。咨決心疑。登于禪堂。至于奧室也。方外道友者。出塵勞方隅之外。脫凡情拘繫之中。故謂方外友也。彼此胸中。或有愛憎之心。逆順之境。纔有些些奮然斥之。如雷電之揮掃不容湊泊。真果脫洒超略。不為世情俗氣之所拘執忌憚也。凡有見伊如是施為。孰不斂其衣袵。辟易惶悚。如見大海然。無有可窺見其邊涯際畔也。然彼有名有位之士君子。尚且要求禪林大老于空閑之地。寂寞之濱。水邊林下。擬度其必欲安棲此心于禪寂之中。待其發揮吾本來具有之玅性而已。上一節要使人知善者當法。次下教人不善者當戒。

  後世不見先德楷模專事諛媚。曲求進顯。凡以住持薦名為長老者。往往書刺以稱門僧。奉前人為恩府。取招提之物。苞苴獻佞。識者憫笑。而恬不知耻。

  此節謂持法無人。上節歷舉前賢灑落境象。超悟自性。此節備陳佞人趨承情狀。敗壞法門各有所重也。謂後來世人不見先德之端楷模範。竟不以道自持。專以巧言令色諛媚名公為事。以此委曲。無不過于求權勢之人。圖其進趨顯達而已。凡叢林中以住持薦名為長老者。薦名者。本不是其人。而強為之也。書刺者。謂書寫姓名于簡牘曰刺。往往寫書帖。自稱為門下僧。奉承面前貴姓為恩府大檀越。取大眾共有之物。苞苴者。包褁珍奇以獻謟佞也。故為有智者愍而失笑。究竟自家亦恬然而不知羞耻。恬。安也。

  烏呼。吾沙門釋子。一瓶一盋雲行鳥飛。非有凍餒之迫。子女玉帛之戀。而欲折腰擁篲。酸寒跼蹐。自取辱賤之如此耶。

  此節歎其無耻。烏呼二字。是歎息彼等無知之甚。然吾沙門也。釋迦之子也。理宜效佛。一瓶一鉢。如雲之出岫。如鳥之高飛。所謂一鉢千家供。孤身萬里遊。且無饑寒為我逼迫。又無子女玉帛為我留戀。本來是一個脫洒丈夫。何故返要折腰擁篲。酸寒跼蹐。自取凌辱。自討卑賤。至于如此耶○折腰者。腰折之勢也。晉時陶潛字淵明號元亮。門栽五柳。自號五柳先生。為彭澤令。性簡貴。不私事上官。一日上遣督郵至縣。吏謂應束帶見之。淵明歎曰。吾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兒。即日解綬去職。賦歸去來辭。史咏曰。英俊那堪屈下僚。門栽五柳事蕭條。鳳凰不共鷄爭食。莫怪先生懶折腰○擁篲者。掃地之形也。漢高祖即位。五日一朝。太公以父子禮待之。其家令謂太公曰。高祖雖子人主也。太公雖父人臣也。奈何以人主而拜人臣。如此則威重不行矣。後高祖朝太公。太公擁篲迎門却行。高祖大驚下扶太公。公曰。帝人主也。奈何以我亂天下之法。於是高祖尊太公為太上皇帝。善家令之言。賜金五百斤。酸寒者。言怖畏之勢。身酸心寒也。跼。曲身也。蹐。累足小步也。謂人恐懼。身不敢伸。足不敢放。折腰下八字。形容謟佞之狀殆盡。

  稱恩府者。出一己之私。無所依據。一妄庸唱之於其前。百妄庸和之於其後。擬爭奉之。真卑小之耳。削弱風教。莫甚於佞人。實姦邪欺偽之漸。雖端人正士。巧為其所入。則陷身於不義。失德於不救。可不哀歟。

  此節重出庸人。稱恩府者。出于佞人一己之私。原無憑據。一妄庸唱之於其前。則有百妄庸和之於其後。擬其爭相奉承。此真是卑鄙下賤之小人耳。削弱我祖風聖教。莫有甚于此等之佞人。更須知。此實是姦邪欺偽之所由來也。雖有端人正士為他巧弄。即入他羣隊。則使一班好人。皆陷身于不義之地。失德於無救之中。可不哀歟。

  破法比丘。魔氣所鍾。誑誕自若。詐見知識身相。指禪林大老為之師承。媚當路貴人為之宗屬。申不請之敬。啟壞法之端。白衣登床。膜拜其下。曲違聖制。大辱宗風。吾道之衰。極至於此。烏呼。天誅鬼錄。萬死奚贖。非佞者歟。

  此節痛責佞者。者一等破壞我法道之比丘。皆是魔氣所鍾。故一味虗誑妄誕恬然自若。全不知耻。欺詐于人。現一箇知識的身相。指禪林有名望的大老。為己之師承。媚悅當道貴人。為己之宗屬。申其不請之敬。全是瞞人。啟其壞法之端。不知自悞。白衣人竟去登座。戒行僧返來禮拜。此是曲違佛制。大辱宗風。吾道法之衰。豈期一旦至于此耶。烏呼二字悲歎也。實痛恨之極也。歸雲和尚謂。者一等業種。天來殺他。鬼來取他。致他萬死有不可贖之罪。非佞者而誰歟。後人知此。痛宜戒之。

  嵩禪師原教有云。古之高僧者。見天子不臣。預制書則曰公曰師。鍾山僧遠。鸞輿及門而床坐不迎。虎谿慧遠。天子臨潯陽而詔不出山。當世待其人尊其德。是故聖人之道振。

  此節明至人自重。更推進一層。使人知佛法如此尊重。但非至人不能行之存之耳。明教和尚有原教論云。古之高僧。見天子不行臣禮。天子慕高僧。凡預有詔命之書。必尊稱之曰公曰師○鍾山僧遠禪師。齊高祖建元元年庚辰八月。有事駕臨鍾山。因幸沙門僧遠。帝訪之。遠床坐辭老病不迎。高祖將詣床下見之。左右曰。房榻窄狹。不能容輿葢。遂駐輦殷勤致問而去。且遠居山五十餘年。初時飲食不繼。澗飲木食二十餘年。諸方仰其高風。壽終之日。以表奏帝。帝遂以為師。御塟鍾山焉○廬山東林虎谿慧遠禪師。鴈門樓煩賈氏子。博通六經。尤邃周易。甞與弟慧持。造道安法師席下。聞說般若經。喜歎曰。儒道九流特糠粃耳。遂祝髮出家。以大法為己任。及關中擾亂。師南遊至潯陽。見匡山愛之。結廬山中。太守桓尹。尊其道德。為剏精舍。時晉室衰微。天下奇才隱居不仕。師結蓮社。會諸賢儒並沙門千餘人。求生淨土。東晉安帝。駕臨潯陽。詔遠一出。師辭以老疾不出。帝愈加敬。敕九江太守歲時送資道之具。師卜居三十年。影不出山。凡送客以虎溪橋為限。著匡山集三十卷。盛行於世○蓮社十八賢。社主東林辯覺慧遠大師。鴈門慧持法師。西林覺寂慧永大師。天竺佛馱跋陀羅覺賢。罽賓佛馱耶舍覺明。東林普濟道生大師。曇恒法師。僧叡法師。曇順法師。道昺法師。曇銑法師。道敬法師。南陽張銓秀碩。鴈門周續之道但。彭城劉遺民仲思。豫章雷次宗仲倫。南陽張野菜民。南陽宗炳少文○盖當斯時。非以佛心為心之天子。不能尊崇其高僧。非至德高僧。亦不能感動乎天子。有其人復有其德。是故聖人之道振。

  後世之慕其高僧者。交卿大夫。尚不得預下士之禮。其出其處。不若庸人之自得也。況如僧遠之見天子乎。況如慧遠之自若乎。望吾道興。吾人之修。其可得乎。存其教而不須其人。存諸何以益乎。惟此。未甞不涕下。淳熙丁酉。余謝事顯恩。寓居平田西山小塢。以日近見聞。事多矯偽。古風凋落。吾言不足為之重輕。聊書以自警云(藂林盛事)。

  此節言後世無僧。後世之慕高僧者。彼此特虗名耳。今人交公卿大夫尚不得預行下士之禮。凡其出時處時。規規然拘拘然。不敢自縱。返不如尋常人自由自得。豈得如僧遠床坐之相見于天子乎。又何況如慧遠使命至而自若乎。既不如常人之自得。則養道無人矣。而欲望吾法門之興。吾行人之修。其可得乎。雖存其教法。而不見有真修之師。不見有真慕之士者。存之何以益乎。本和尚舉至于此。曰予思維至此。未甞不痛心涕下。淳熙丁酉予始謝顯恩院事。寓居於平田西山小塢。以近日偶有所見所聞之事。多諸矯偽。古風凋落。吾言不足以為重輕。聊書之以自警耳△古人盡情盡力。說到千萬不奈何處。只教後人知有所重。烏呼。其孰能一俗清于言下也。

  此篇要人遵教行道。毋負古人之意也。

  圓極岑和尚跋云。佛世之遠。正宗淡薄。澆漓風行。無所不至。前輩凋謝。後生無聞。藂林典刑。幾至掃地。縱有扶救之者。返以為王蠻子也。今觀疎山本禪師辯佞。詞遠而意廣深切著明。極能箴其病。第妄庸輩。智識暗短。醉心於邪佞之域。必以醍醐為毒藥也。

  太平州隱靜圓極彥岑禪師。撫州台城人。嗣雲居法如禪師。南嶽下十六世。前曰序。後曰跋。云佛去世至今愈遠。正法亦淡然微薄矣。澆漓泛濫之風行。無所不至。前輩老成持重之人。俱已凋謝。後生晚學。無所見聞。叢林中所有之典型。幾至掃地而盡。孟子曰。太甲顛覆湯之典刑。掃地盡矣。典刑者。謂聖人正暴除亂。懲惡勸善之法度也。縱有一二扶持救攝之者。返以為王蠻子也。此是方語。謂法門中奴。今觀疎山本禪師辯佞篇。詞極遠而意甚廣。又深切諦理。明顯佛意。極能箴除人之毒病。箴與鍼同。又規誡也。但一種妄庸之輩。智識本暗而且短。醉。昏迷也。昬醉心迷于邪佞之地。必以最上醍醐返謂之為毒藥也△此跋正如錦上添花。只要人爭相珍玩也。

  此篇見古人謹嚴自惜。不媿為藂林主也。

  東山空和尚答余才茂借脚夫書云。向辱枉顧。荷愛之厚。別後又承惠書。益自感媿。某本巖穴間人。與世漠然。才茂似知之。今雖作長老居方丈。只是前日空上座。常住有無。一付主事。出入支籍。並不經眼。不畜衣盋。不用常住。不赴外請。不求外援。任緣而住。初不作明日計。才茂既以道舊見稱。故當相忘於道。

  此節先明自己行徑。福州雪峯東山慧空禪師。本郡陳氏子。嗣泐潭善清禪師。南嶽下十四世。答書曰。向日取辱蒙枉駕相顧。感荷愛念之情甚厚。別來又承惠書。轉加增其感媿。但某巖穴間人。與世事淡然。拙性才茂似知之矣。今日雖則作長老居於方丈。其實只是前日之慧空上座也。常住中一切錢財有無。總皆付之與主事僧徒。出入支用簿籍。總不過眼。衣鉢之資本不曾蓄。不敢侵用常住。又不赴他外請。亦不攀求外助。終日只好任緣而住。初不作明日之計也。才茂既以平日道舊見稱于我。斯則爾我皆為道中人也。即當相忘于道。出莊子大宗師篇曰。孔子云。魚相忘。於江湖。鳥相忘於虗空。人相忘于道術。註云。水深游泳。魚得其樂。故相忘也。虗空無礙。鳥得其樂。故相忘也。道濶無涯。物我俱泯。人得其樂。故相忘也。

  今書中就覓數脚夫。不知此脚夫出於常住邪。空上座耶。若出於空。空亦何有。若出。常住。是私用常住。一涉私則為盜。豈有善知識而盜用常住乎。公既入帝鄉求好事。不宜於寺院營此等事。公閩人。所見所知。皆閩之長老一住著院。則常住盡盜為己有。或用結好貴人。或用資給俗家。或用接陪己知。殊不念其為十方常住招提僧物也。

  此節出呈所欲之事。今書中就我覓數脚夫。但不知此脚夫。還出之于常住耶。出之于空上座耶。若使出之于空。吾無所有也。若出于常住。我則私用常住。一涉私則為盜。豈有善知識而盜用常住乎。公既入帝都。原為欲求上達。最美之事。固不宜於寺院內三寶中求此等事。公本福建之人也。所知所見。皆閩之長老一住著院了。則常住之物盡盜為己有。或有用去結好貴人。或有用來資給俗家。或有用接陪知己。殊不念我所用者。原是十方常住招提僧物也。

  今之披毛戴角償所負者。皆此等人。先佛明言。可不懼哉。比年以來。寺舍殘廢。僧徒寥落。皆此等咎。願公勿置我於此等輩中。公果見信。則他寺所許者。皆謝而莫取。則公之前程。未可量也。逆耳之言。不知以謂何如。時寒途中保愛(語錄)。

  此節誠勉所不當作。如今之戴角披毛。償還所欠者。多是此等盜用常住之人。先佛明言。因果昭彰。可不懼哉。近年已來。各處寺舍如是殘癈。僧徒亦皆寥落。總為是盜取常住之過。願公勿將我亦置于此一等輩中。公果見信于我。則他寺所許有脚夫者。皆往謝之而莫取。則公之前程上達不可量也。此不順情之語。乃逆耳之言也。不知尊意以謂何如。時當寒甚。途中善自保惜加餐是禱△說得飃飃颻颻。如花落瓊枝。實令人愛殺想殺妬殺愧殺○附歲貢余才茂來書 適承慈愛。容座下領教自違法顏以來。不勝追感。法乳之恩。未甞忘也。近聞老師法位高遷。有缺奉賀。茲因京都科場一事。暫乏車從之給。因此冐凟法顏。庶脚力人夫見數枚。倘若僥倖。帝都還返面謝。

  此篇教人拳拳奉行知因識果也。

  浙翁琰和尚云。此書真閻老子殿前一本赦書也。今之諸方道眼。不知若何。果能受持此書。則他日大有得力處。浙翁每以此舉似於人。

  此節見知法者自重。金陵鍾山如琰禪師號浙翁。嗣佛照光禪師。南嶽下十八世。師謂東山答才茂書。真果是閻羅王殿前一本釋放罪人之赦書也。今之諸方道眼。見此一書。不知胸中果如何也。若信服。受持依而行之。他日大有得力處在。浙翁每常舉此書以示人。冀人人遵而行之也。

  璨隱山亦云。常住金穀除供眾之外。幾如鴆毒。住持人與司其出入者。纔霑著則通身潰爛。律部載之詳矣。古人將錢就庫下回生薑煎藥。葢可見。

  此節明因果須當戒。璨隱山即漳州淨眾寺佛真了璨禪師。泉南羅氏子。嗣佛鑑懃禪師。南嶽下十六世。亦云。常住金糓除供眾之外。一絲一毫。猶如鴆毒。住持人與主其出入者纔一霑著。則通身骨肉潰散爛壞矣。其利害律部中載之甚詳。古人。即瑞州洞山自寶禪師。廬州人。嗣五祖戒禪師。青原下九世。為人嚴謹。甞在五祖為庫司。戒因病令侍者取生薑煎藥。寶叱之。侍者白戒。戒令取錢回買。後筠州洞山缺住持。郡守托戒令舉德人主之。戒曰。賣生薑漢住得。遂請住持。後移歸宗寺。一日出門。見喝道者。師問為誰。對曰。縣尉令避路。寶側立道傍。馬忽跪。寶曰。畜生亦識人耶。尉再拜而去。後又遷雲居。一夜為山神肩輿遶寺而行。寶曰。擡你爺老子上方丈去。甞作達磨贊。譽揚叢林。今載正法眼藏中。

  今之踞方丈者。非特刮眾人盋盂中物。以恣口腹。且將以追陪自己非泛人情。又其甚則剜去搜買珍奇。廣作人情。冀遷大剎。只恐他日鐵面閻老子與計算哉(拈崖漫錄)。

  此節明無知者自喪。今之踞人座于方丈者。非特刮削眾人鉢盂中物。以恣口腹。且將用來追陪自己。非理泛用。以作人情。又更甚者。則剜去搜尋求買珍奇廣作人情。望遷大剎。梵語剎瑟。此云竿。即旛柱也。凡沙門得道。建旛以告四方。出要覽。是則是。我只恐他日鐵面閻老子與你一一計較打算將來。不知你作何處分△前篇清如秋水。此篇厲似嚴霜。捧讀數過。敢不敬之畏之哉。

  此篇明選賢繼席之要。乃林下之盛事也。

  雪堂行和尚住薦福。一日問暫到僧甚處來。僧云。福州來。雪堂曰。沿路見好長老麼。僧云。近過信州博山住持本和尚。雖不曾拜識。好長老也。雪堂曰。安得知其為好。僧云。入寺路徑開闢。廊廡修整。殿堂香燈不絕。晨昬鐘皷分明。二時粥飯清潔。僧行見人有禮。以此知其為好長老。雪堂笑曰。本固賢矣。然爾亦具眼也。

  此節因問知其人品。衢州烏巨山。雪堂道行禪師。迅州葉氏子。嗣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住薦福時。一日問暫到僧你從甚麼處來。僧曰福州來。雪堂曰。沿流一路曾見有甚好長老麼。僧曰。近過信州博山住持悟本和尚。江州人。嗣大慧禪師。南嶽下十六世。雖不曾禮拜相見他。却是箇好長老也。雪堂曰。既不曾拜識。安得知其為好。僧曰。某以六事知之。入寺路徑開闢居處好。廊廡修整建立好。香燈不絕報恩好。鐘皷分明法令好。粥飯精潔恩眾好。僧行有禮規矩好。以此故知其為好長老也。雪堂笑曰。本固賢德之人也。且你亦是箇具眼的衲僧。

  直以斯言達於郡守吳公傅朋。曰。遮僧持論。頗類范延齡薦張希顏事。而閣下之賢。不減張忠定公。老僧年邁。乞請本住持。庶幾為林下盛事。吳公大喜。本即日遷薦福(東湖集范延齡事出皇朝類苑)。

  此節轉祈薦易主人。正以斯言通達于饒州郡守吳公傅朋。曰。者僧所持之議論。頗類者。略同也。略同范延齡薦張希顏之事○宋太宗時。張希顏為萍鄉邑宰。范延齡為殿直。押兵過金陵。陣前曰先鋒。軍後曰殿直。張詠上命知金陵事。乃問曰。天使沿路見好官員麼。范曰。昨過萍鄉邑宰張希顏好官員也。詠曰焉得知其為好。曰自入其境。橋路完美。田園闊闢。野無惰農。市無賭博。夜聞更皷分明。必知有美政者。詠曰。希顏固賢矣。天使亦好官員。即日同薦於朝。上讚曰。二人皆國之良使也。遂陞延齡為閣下候。希顏為發運使。張詠字復之。封定國公。閣下。乃三公美稱。高大貌。三公者。太師。天子所師。太傅。傅相天子。太保。保安天子。又語錄云。宰相。三公。郡守。俱稱閣下。雪堂和尚謂閣下之賢。不在張忠定公之下。老僧年邁。伏乞請本為薦福住持。可以為叢林盛美之事也。吳公遂大喜。本因此即日得遷薦福△號令嚴。禮法備。古風俱在也。兼之養深蓄厚。為人所慕仰者必矣。

  此篇教學人堅志確修。自他兩利也。

  雪堂曰。金隄千里。潰於蟻壤。白璧之美。離於瑕玷。況無上玅道。非特金隄白璧也。而貪慾瞋恚。非特蟻壤瑕玷也。要在志之端謹。行之精進。守之堅確。修之完美。然後可以自利而利他也(與王十朋書)。

  隄。河岸也。金隄者。非以金作隄。取其堅固如鐵作也。謂千里之堅隄。所壞只在一蟻穴。白璧之最美。所離只在一瑕玷。離者。謂人見其瑕玷。而離棄之也。且無上玅道之最尊貴最堅剛。又不比金隄之堅。白璧之美也。而世人之貪慾瞋恚。其利害。又不比蟻壤之潰。瑕玷之離也。必在學者立志要端謹。行之要精進。守持要堅確。修習要完美。如此始可以自利而復能利於人也△若不如是。金隄頺白璧壞矣。自救不暇。烏能及人哉。

  此篇見古人篤志深修。不為情境所遷也。

  雪堂曰。予在龍門時。昺鐵面住太平。有言昺行脚。離鄉未久。聞受業一夕遺火。悉為煨燼。昺得書擲之於地。乃曰。徒亂人意耳(東湖集)。

  謂予在龍門時。昺鐵面住太平。有人謂我言。昺當初行脚時。離鄉未久。忽聞受業師處。一夕失火悉為煨燼。煨燼者。火之無餘也。昺得師來書未及開讀。即擲之于地。乃曰。徒然作此攪亂吾人之意耳△不是鐵石心肝。畢竟為情所絆。事無濟矣。

  此篇謂聖賢事業。貴在中正。偏邪則與道遠矣。

  雪堂謂晦菴光和尚曰。予弱冠之年。見獨居士言。中無主不立。外不正不行。此語宜終身踐之。聖賢事業備矣。予佩其語。在家修身。出家學道。以至率身臨眾。如衡石之定重輕。規矩之成方圓。捨此則事事失準矣(廣錄)。

  信州龜峯晦菴惠光禪師。建寧人。嗣雪堂行機禪師。男子二十方冠。謂之弱冠。獨居士。即雪堂之父。曰。人生作事。胸中不成主宰的意。決定不要立。外面不端正的事。決定不要行。此語宜當終身行之。則聖賢之事業備矣。佩。大帶也。古人凡遇嘉言善行。即書于佩示不忘也。雪堂謂予佩書其語。在家以此而修身。出家以此而學道。及至出世之時。亦以此率身臨眾。猶如衡石之定重輕。規矩之成方圓。無不頭頭合轍。若捨此。則事事失準則矣△獨居士兩句語。傳之千古。只是說得真見得透。

  此篇言學人當倣傚于先哲言行。始得志願不負也。

  雪堂曰。高菴臨眾必曰。眾中須知有識者。予因問其故。高菴曰。不見溈山道。舉措看他上流。莫謾隨於庸鄙。平生在眾。不沈於下愚者。皆出此語。

  此節謂眾中須知有高人。高菴和尚每臨眾必曰。稠人眾中。須知有好人。予因問其故。高菴曰。不見溈山道。學者舉止之間。須要看他上一流輩。謾與慢同。謂不可忽意隨于庸鄙。高菴曰。予平生在大眾中。不沉沒于下愚者。皆出此語。

  稠人廣眾中。鄙者多。識者少。鄙者易習。識者難親。果能自奮志於其間。如一人與萬人敵。庸鄙之習力盡。真挺特沒量漢也。予終身踐其言。始得不負出家之志(廣錄)。

  此節明倣傚要當有識者。葢稠人廣眾中。鄙人最多。而識者甚少。況且庸人易習。有智識者甚是難親。要須是自有主宰。果能奮發大志于稠人之間。如一人與萬人相敵相似。久之使頑庸鄙陋之習氣消盡。乃真果是一員挺特沒有涯量之大丈夫也。雪堂曰。予終身履踐斯言。始得不負我此生出家之志△此章書得力在如一人與萬人敵一句。你看力氣如何用。能知此者。即可以教人出頭天外望矣。

  此篇謂審言行務合中道。宜檢責其身心也。

  雪堂謂且菴曰。執事須權重輕。發言要先思慮。務合中道。勿使偏頗。若倉卒暴用。鮮克有濟。就使得成。而終不能萬全。予在眾中。備見利病。惟有德者。以寬服人。常願後來有志力者。審而行之。方為美利。

  此節謂作事應須有德。真州長蘆且葊守仁禪師。越之上虞人。嗣雪堂行禪師。南嶽下十六世。謂主法者。用執事人須權衡其重輕。若當重用者返輕。當輕用者返重。則其事難成矣。發言必先要思慮。倉卒橫暴而為之。少能有濟其事者。莫道不成。縱使得成。而終不能萬全其美。予在眾中。備悉見其利病。惟獨有德之者。以寬宏度量自能服人。常願後來有志力之主人。須當審察而細行之。方為甚美之利益也。

  靈源甞曰。凡人平居內照。多能曉了。及涉事外馳。便乖混融。喪其法體。必欲思紹佛祖之任。啟廸後昆。不可不常自檢責也(廣錄)。

  此節明涉世全在智照。靈源和尚甞曰。凡人燕居獨處。攝心內照。一一明白。無不曉然。及乎經涉事緣。外馳應物。便乖違靜照混融之道。喪失法體。若有志力廣大者。必欲思紹佛祖之重任啟廸開導于後昆。不可不常常檢束其身尅責其心也△內照外馳之不相應。病在於何。此中間不容髮。一有覬覦。即蒙情矣。

  此篇見尊人以德。不為世相所累也。

  應菴華和尚住明果。雪堂未甞一日不過從。間有竊議者。雪堂曰。華姪為人不悅利近名。不先譽後毀。不阿容苟合。不佞色巧言。加以見道明白。去住翛然。衲子中難得。予固重之(且菴逸事)。

  明州天童應菴曇華禪師。蘄州汪氏子。嗣虎丘隆禪師。南嶽下十六世。住明果時。雪堂每常過于室以相從之。間或有私議失尊卑之禮者。雪堂曰。雖則班次有別。而我所重者德也。華姪為人極端正。不悅利不近名。與人交不先譽而後毀。不阿諛取容而苟且和合于人。不作佞人顏色。無巧弄人之言語。加以見徹悟理。極是明白。去住舉止之間。甚是脫灑翛然。衲子中間欲求一箇如華姪者。最為難得。予故此而尊重之也△始知古人一片至誠忘情至此。當力效之。

  此篇論人氣志不可偏存。偏則無益也。

  雪堂曰。學者氣勝志。則為小人。志勝氣。則為端人正士。氣與志齊。為得道賢聖。

  此節教人氣志須均等○志。心志也。氣。血氣也。以理養心志不昬。以志帥氣氣不墮。論云。氣聽命于心者賢人也。心聽命于氣者小人也。夫氣者志之卒也。志者氣之帥也。苟心隨氣變。則氣反為志之帥也。氣為帥則吾心之志衰。斯乃心為氣役也。聖賢君子以心御氣。而不為氣所御。以心移氣。而不為氣所移也○雪堂曰。凡學者若是氣勝而志劣者。終不能成其大事。一味用氣則小人也。若志強而氣弱者。即為端人正士。此猶是志到而氣不到尚有欠焉。若是志氣均齊者。此必定得無上道。為聖為賢矣。何也。人雖有成聖成賢之志。若氣不勝。行之不力。何以能斷最深之惑。能除最重之昬。是所以須志氣均者。乃能斷惑證真也。

  有人剛狠不受規諫。氣使然也。端正之士。雖強使為不善。寧死不二。志使然也(廣錄)。

  此節明用氣志之不同。今叢林下有一種剛強狠戾。不受鍵錘教訓者。氣之所使也。端正之士。雖強教他為不善之業。即至于死地。亦不改其行。此志之所使也△志與氣吾本有也。觀率而行之者何如。偏勝則成敗立見。並致而不相悖。聖賢事業得矣。

  此篇謂美器固自天成。而度量不容狹小也。

  雪堂曰。高菴住雲居。普雲圓為首座。一材僧為書記。白楊順為藏主。通烏頭為知客。賢真牧為維那。華姪為副寺。用姪為監寺。皆是有德業者。

  此節通舉眾材。南康軍普雲自圓禪師。綿州雍氏子。嗣高菴悟禪師。南嶽下十六世。首座。解見前○一材僧未詳。或指水菴。書記。執掌文翰。凡山門榜疏書簡。祈禱詞語。悉皆屬之○撫州白楊法順禪師。綿州文氏子。嗣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師示眾曰。染緣易就。道業難成。不了目前。萬緣差別。祇見境風浩浩。凋殘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燒盡菩提之種。道念若同情念。成佛多時。為眾如為己身。彼此事辦。不見他非我是。自然上敬下恭。佛法時時現前。煩惱塵塵解脫。藏主。執掌經藏。兼通義理。函帙目錄常加點對。缺者補完。斷者粘綴也○通烏頭真州北山法通禪師。嗣長蘆真歇清了禪師。青原下十四世。知客。知典賓客。緇白相遇。應對欵接。務令整齊○南康軍歸宗真牧正賢禪師。潼州陳氏子。嗣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維那。華梵兼舉也。綱維叢林。曲盡調攝。僧事內外。無不掌之○副寺。掌常住金穀錢帛米麥。出入隨時支籍也○用姪。婺州雙林德用禪師。本郡戴氏子。嗣高菴悟禪師。監寺。梵語摩監帝。此云寺主。此職早夜勤事香火。應接官員。歷事須廉能公直。內外無怨者充之。已上七位。皆是有德行道業者。

  用姪尋常廉約。不點常住油。華姪因戲之曰。異時做長老。須是鼻孔端正始得。豈可以此為得耶。用姪不對。

  此節獨論廉約。用姪尋常處己。最清廉最儉約。以一極小者論之。不點常住油。華姪因戲之曰。異時你去做長老。只要鼻孔端正。本事明白便是。豈可以此些微而為得耶。用姪不對。

  用姪處己雖儉。與人甚豐。接納四來。略無倦色。高菴一日見之曰。監寺用心固難得。更須照營常住。勿令疎失。用姪曰。在某失為小過。在和尚尊賢待士。海納山容。不問細微。誠為大德。高菴笑而已。故藂林有用大盌之稱(逸事)。

  此節方明大體。用姪處己雖是最儉。而與人卻又甚豐。接納四來之衲子。了無倦怠之色。高菴一日見之曰。監寺尋常用心。固然難得如汝者。更須要細心照管常住。勿令有所疎失。用姪曰。若在某甲分上。縱有疎失。猶為小過。在和尚必要尊重賢德。優待智士。其量如大海之納百川。如山谷之藏萬物。不問諸瑣碎微末。此誠為住持之大德也。高菴笑而已。是故藂林有用大盌之名。言不虗也。言大盌者。能容受多物故也△羣英畢集。大德斯彰。乃雲龍際會時也。可謂旦暮之遇。

  此篇謂主賓契合。固非偶然。有風雲際會之勢也。

  雪堂曰。學者不知道之所向。則尋師友以參扣之。善知識不可以道之獨化。故假學者贊佑之。是以主招提有道德之師。而成法社。必有賢智之衲子。是為虎嘯風冽。龍驤雲起。

  此節用主賓貴在相孚。謂學人不知玅道之所趨向。必須尋明師訪良友參求之扣益之。善知識欲行此道。豈以一己而能獨化。故必要假學者贊助之扶佑之。是以主招提者。若是有道行德業之師。建立法社。自有賢能智識之衲子。來相佐助。所謂虎嘯必風冽。龍驤而雲起。嘯。吹氣之聲。冽。寒氣也。驤。騰躍遠舉之貌○易乾卦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覩。本乎天者親乎上。本乎地者親乎下。則各從其類也。

  昔江西馬祖。因百丈南泉而顯其大機大用。南嶽石頭。得藥山天皇而著其大智大能。所以千載一合。論說無疑。翼然若鴻毛之遇風。沛乎似巨魚之縱壑。皆自然之勢也。遂致建藂林功勳。增佛祖光耀。

  此節顯師勝而見子強。所以昔日江西馬祖。本為有道德之師。因得百丈與南泉輩。乃為賢智衲子。故顯其大機而發其大用。又如南嶽石頭。是有道之師。因得藥山與天皇之賢智衲子。故著其大智而成其大能○澧州藥山惟儼禪師。絳州韓氏子。得法于石頭希遷禪師。青原下二世。師將順世。一夜登山經行。忽雲開見月。大嘯一聲。應澧陽東九十里許。明晨居民迭相推問。直抵藥山。乃知為師嘯聲。朗州刺史李翱贈以詩曰。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嘯一聲○荊州天皇道悟禪師。婺州東陽張氏子。得法于石頭遷禪師。青原下二世。師初住荊州當陽紫陵山。學徒駕肩接踵而來。都人嚮風而至。時崇業寺僧以狀聞於郡師。請住城東天皇寺。師素不迎送。客無貴賤。皆坐而揖之。江陵令裴公稽首問法。師接之無加禮。裴愈歸敬。由是石頭道法。稱為極盛。如是師徒。可謂千載奇逢。一朝契合。故凡所議論。凡有言說。師纔舉著。弟子即了然無疑也。翼然者。如大鵬纔展翅。而忽遇大風乘之必遠舉也。沛然者。如巨魚將鼓浪。而忽逢滂沛因之而縱壑也。壑。即大海。此皆自然之勢也。由此師與弟子合會。遂能建藂林功勳。增佛祖光耀。亦皆自然之勢。

  先師住龍門。一夕謂予曰。我無德業。不能浩歸潮海衲子。終愧老東山也。言畢潸然。予甞思之。今為人師法者。與古人相去倍萬矣(與竹庵書)。

  此節明自謙以彰師德。先師住龍門。一夕謂余曰。我無德行。又少道業。不能浩浩然歸致湖海衲子。實自慚愧。安得如老東山之集眾也。言畢潸然淚下。雪堂曰。我甞思之。今日之為人師法者。實與古人相去遠甚。一萬倍猶不止也△有聖師則賢弟子至。響順聲和。誠足以植萬古徽猷。豈偶然哉。須知其所以來賓于八表者。唯道德而已也。

  此篇見道人知機識宜。終不為聲勢所屈也。

  雪堂曰。予在龍門時。靈源住太平。有司以非意擾之。靈源與先師書曰。直可以行道。殆不可為。枉可以住持。誠非我志。不如放意於千巖萬壑之間。日飽蒭粟以遂餘生。復何惓惓乎。不旬浹間。有黃龍之命。乃乘興歸江西(聰首座記聞)。

  謂予昔住舒州龍門時。靈源和尚住持太平寺。有司官以非意擾害之。非意者。謂無罪而致害也。靈源與先師佛眼和尚書曰。直心直行是行道之本。卻將行不去。殆將也。枉屈行事。實非道人本意。柳下惠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若必欲我屈意承事于人。何益之有。到不如放意于千巖萬壑之間。每日飽其蒭粟。蒭粟。艸子飰也。便是快活。遂我餘生之志也。何得憂憂悶悶作此去就。惓惓。憂悶也。十日為旬。十二日為浹。不旬浹間。便有黃龍之命。請師住持。乃乘其興竟歸江西△道人心如直弦。委曲非所宜也。凡為藂林主。合當如此。

  此篇言學者作事。當審思勿暴用也。

  雪堂曰。靈源好比類衲子曰。古人有言。譬為土木偶人相似。為木偶人。耳鼻先欲大。口目先欲小。人或非之。耳鼻大可以小。口目小可以大。為土偶人。耳鼻先欲小。口目先欲大。人或非之。耳鼻小可以大。口目大可以小。夫此言雖小。可以喻大矣。學者臨事取捨。不厭三思。可以為忠厚之人也(記聞)。

  謂靈源和尚好比方物類于衲子者。曰。古人有言。譬如世間有以土作。或以木作。而相似于人者。偶。像也。作木像之人者。耳鼻必先欲大。口目先必欲小。人有非之者。曰。何故如是。須知耳鼻先大。修之削之。而後自小也。口目孔竅先小者。開之鑿之而後自大也。又如以土做人者。耳鼻先欲小。口目先欲大。人或非之。要曉得耳鼻雖小培之揑之。而後可大也。口目雖大。衰之撮之。而後可小也。靈源曰。此言雖是不要緊之小事。其實可以喻人不細心而壞大事矣。學者大凡臨事于取捨之間。莫厭三思。然後方可以為忠厚之人也△語平而意玅。豈徒有激而然哉。戒人孟浪不思。可謂至訓矣。

  此篇舉有德者。為今人法。以儆求名利人也。

  雪堂曰。萬菴送高菴過天台。回謂予言。有德貫首座。隱景星巖三十季。影不出山。龍學耿公為郡。特以瑞巖迎之。貫辭以偈曰。三十年來獨掩關。使符那得到青山。休將瑣末人間事。換我一生林下閒。使命再至終不就。耿公歎曰。今日隱山之流也。

  此節明古人志在於道。江州東林萬菴道顏禪師。潼州解氏子。嗣大慧杲禪師。送高菴過天台。回謂予言。彼中有箇德貫即世奇首座。成都人。得法于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遠命分座說法。師固辭曰。此非細事。如金針刺眼。毫髦若差。睛則破矣。願生生居學地。而自煅煉。遠美以偈曰。有道只因頻退步。謙和元自慣回光。不知已在青雲上。猶更將身入眾藏。後隱居景星巖三十載。影不出山者。謂形不動而影不流也。龍學耿公為郡守。特以瑞巖禪剎迎之。貫辭以偈曰。三十年來獨掩關。使符那得到青山。符乃漢制。以竹長六寸。分而相分為符信也。休將瑣末人間事。謂做長老事多瑣碎零末。皆人世間事也。換我一生林下閑。我林間得意幽閑不為君所換也。公必欲致請使命再至。師終不就。耿公因而歎曰。此師可為今時之隱龍山流類也。

  萬菴曰。彼有老宿。能記其語者。乃曰。不體道本。沒溺死生。觸境生心。隨情動念。狼心狐意。諂行誑人。附勢阿容。狥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覺合塵。林下道人。終不為也。予曰。貫亦僧中間氣也(逸事)。

  此節顯至人行真言切。萬菴曰。彼有一老宿能記師示眾之語。曰不體道本。沒溺死生。觸境生心。隨情動念。狼心狐意。狼多貪。狐多疑。皆害物者也。諂行誑人。謂以諂佞之行。欺誑于人也。附勢阿容。狥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覺合塵。林下道人。終不為也。見此語便知貫之為人。雪堂聞此乃曰。貫亦僧中間氣也。不世而出曰間氣。如伊尹周公之類。又謂出格之人。與世無干也△有德者不在千人萬人圍遶為得也。建勳立事。別有良途。巖穴風規。令人攀仰莫及。

  此篇見清廉自守。不事于物也。

  雪堂生富貴之室。無驕倨之態。處躬節儉。雅不事物。住烏巨山。衲子有獻鐵鏡者。雪堂曰。溪流清泚。毛髮可鑑。蓄此何為。終卻之(行實)。

  雪堂和尚生來本是富貴之家。而卻無驕奢倨傲之體態。于日用之間。都卻有撙節而又儉約。雖品格清雅。而不以奇好玩物關心。何以知之。師住烏巨山時。有僧獻一銕鏡。此奇物也。雪堂曰。我此溪流清而亦泚。泚。水清也。即毛髮俱可鑑炤。蓄此何為。終卻而不受。以此知其不事于物也如此○西蜀王名宗壽。掘地得鐵鏡一面。晦無所覩。一日忽光發。遠燭千里。偶一青衣小兒求鏡曰。鏡是吾之室宅。何得隱之。王取鏡出。小兒入鏡不見。因知為神物也△富貴人習氣多愛翫物。有神鏡而不蓄。足知所蓄者。道至深而德至厚也。

  此篇明學道要志堅無妄仁慈為用也。

  雪堂仁慈忠恕。尊賢敬能。戲笑俚言。罕出于口。無峻阻不暴怒。至於去就之際。極為介潔。甞曰。古人學道。於外物淡然。無所嗜好。以至忘勢位去聲色。似不勉而能。今之學者。做盡伎倆。終不奈何。其故何哉。志不堅事不一。把作匹似間耳(行實)。

  師所賦之性。有仁愛而又慈忍。忠恕者。盡己謂忠。讓人謂恕。賢者尊之。能者敬之。凡一切戲謔嬉笑。鄙語俗言。少出于口。形色無孤峻險阻之狀。舉止無橫暴恚怒之氣。至于去住之際。亦不留戀。極為耿介清潔。甞曰。古人學道。于身外之物淡然無所嗜好。所以能忘勢位。能去聲色。似非勉強。葢自然如此也。今時學者。我見他做盡了伎倆。伎倆者。能巧多藝也。終竟不奈勢位聲色何。不能忘此。何故也。無別。只是立志不堅。持事不一。把作匹似間耳。方語匹似間。謂不要緊也△至人言行。聞者一皆作金石聲。豈是泛泛能比。雖是生成。亦藉造就此節見知識用心。逆順皆真切。乃作成人品也。

  雪堂曰。死心住雲巖。室中好怒罵。衲子皆望巖而退。

  此節明鉗椎逈別。舉死心和尚住雲巖日。室中凡有相見者。師好怒罵之。且怒罵豈是人好得的。此一好字。便有意思也。衲子輩不會師意。俱不敢相近。所謂望似險崖無能進步也。

  方侍者曰。夫為善知識。行佛祖之道。號令人天。當視學者如赤子。今不能施慘怛之憂。垂撫循之恩。用中和之教。奈何如仇讐。見則詬罵。豈善知識用心乎。

  此節出請問之由。方侍者。即吉州禾山超宗惠方禪師。嗣黃龍新禪師。南嶽下十四世。因而白曰。夫為善知識。本當行佛祖之道。以號令于人天者。宜當視學者如赤子。赤子者。謂初生之子。最為可憐。慘怛即悲痛。惻隱之心也。撫。安也。循。順也。乃屈尊就卑之意。如今和尚既不能施慈悲惻隱之憂念。又不肻垂撫育隨順之恩德。且不用中和之教訓。中和者。理無偏頗。事無緩急。又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而返要如仇讐相似。讐者。懷冤相報之意。凡有來見者。便自怒罵如此。豈善知識用心乎。玅哉不因方公之申白。安見知識之玅用也。

  死心拽拄杖趂之曰。爾見解如此。他日謟奉勢位。苟媚權豪。賤賣佛法。欺罔聾俗定矣。予不忍故以重言激之。安有他哉。欲其知耻改過。懷慕不忘。異日做好人耳(記聞)。

  此節出怒罵之意。死心和尚聞方侍者語。即拽拄杖趂之曰。你作者般見解麼。將來你去為人。必然要謟媚以奉承勢位。苟且以獻佞權豪。裨販我如來大法。欺惑彼聾夫俗子定矣。予不忍此輩因循無知。不發勇猛。不明至道。故以重言激勵之耳。此乃吾真施慘怛之憂。真垂撫循之恩。其意不止。于痛哭流涕也。安有他哉。實欲望他知廉識耻。自新改過。聞我之厲言。使其懷慕不忘。異時令他做箇好衲僧去也△逆行順行。天機莫測。陶育之私。何其篤厚如此也此節說為主人者。失德悖禮。無以垂範于人也。

  死心新和尚曰。秀圓通嘗言。自不能正而欲正他人者。謂之失德。自不能恭而欲恭他人者。謂之悖禮。夫為善知識。失德悖禮。將何以垂範後乎(與靈源書)。

  汴梁法雲寺圓通法秀禪師。秦州隴城辛氏子。嗣天衣懷禪師。青原下十一世。秀師甞言。為善知識者。自家身心不端正。而只要人端正。謂之失德。自家身心不恭謹。而只要人恭謹。謂之悖禮。夫為人天師表。既失德悖禮。不知將何為法則。以垂于後乎△讀之使人寒毛卓豎。不端不謹者。自然無容身地。

  此篇誨學者心不可存物。恐害其正也。

  死心謂陳瑩中曰。欲求大道。先正其心。少有忿懥則不得其正。少有嗜慾。亦不得其正。然自非聖賢應世。安得無愛惡喜怒。直須不置之於前。以害其正。是為得矣(廣錄)。

  謂人欲求無上大道。必先要正此心。勿存疑礙。稍存些些外境於其中。此心則不正矣。忿是怒之甚。懥是怒之滯。少有忿怒于胸中。此心則偏于忿怒矣。少有嗜慾于胸中。則此心偏于嗜慾矣。然則自非聖賢應現於世。安得無愛惡喜怒之心。設或有之。直須勿安之于胸中。以害吾所守之正。如是者可謂得之矣△此中玅在直須不置之于前一句。果爾如是。何患乎心之不正。而道之不辦者哉。

  此篇謂學道以節儉為要。乃可造其所以也。

  死心曰。節儉放下。最為入道捷徑。多見學者。心憤憤口悱悱。孰不欲繼踵古人。及觀其放下節儉。萬中無一。恰似世俗之家子弟。不肻讀書。要做官人。雖三尺孺子。知其必不能為也(廣錄)。

  節儉。即是放下。放不下即捨不得。安能稱為節儉。要知節儉輕。而放下二字最重。如佛語外道云。我教你放下內六根。外六塵。中六識。並者放下的亦須放下。外道從此悟入。是知放下最為入道之直捷路徑也。多見學者。心中憤憤然。欲通而未能通。口裏悱悱然。欲言而未能言。誰不欲相繼接踵于古人。及觀其他尋常行履中。要個放得下有撙節儉約者。萬中難得其一。恰似世俗之家子弟。不肻讀書。只要想去做官人。不但智者為之可咲。雖三尺孺子。也曉得必無此事不能為也△放下二字中有百千解脫門。百千三昧門。證入者即亞聖矣。

  此篇謂學者要有才識雅量。懷邪逐勢者無用也。

  死心謂湛堂曰。學者有才識忠信節義者上也。其才雖不高。謹而有量者次也。其或懷邪觀望。隨勢改易。此真小人也。若置之於人前。必壞叢林。而汙瀆法門也(實錄)。

  死心禪師謂湛堂曰。大凡學者之性情不一。有才學見識。有忠信。節義者。此為上也。又或才識不高。但能恭謹而有度量者。次之也。若是一種胸中所懷者私邪。傍觀窺望于人。隨其勝敗之勢。而更改其心者。此真小人也。若將此輩安置于眾人之前。必破壞叢林。而汙瀆法化之門庭。不可不慎。瀆。混也△舉此要人各知所守。始見習與智長。化與心成。然敗德其誰之過歟。

  此篇謂住持以誠信為本。感人必深也。

  死心謂艸堂曰。凡住持之職。發言行事。要在誠信。言誠而信。所感必深。言不誠信。所感必淺。不誠之言。不信之事。雖平居庶俗。猶不忍行。恐見欺於鄉黨。況為叢林主。代佛祖敷宣法化。發言行事。苟無誠信。則湖海衲子孰相從焉(黃龍實錄)。

  凡當住持之職。非尋常人物。于發言行事之間。要在誠信。言若誠實。而取信于人。則感發者必深。言不誠信。則感之于人必定是淺。至于不誠之言。不信之事。雖是尋常庶民俗子尚不忍行。何也。恐見欺于鄉黨。一萬二千家為鄉。五百家為黨。況為叢林主人。本為代佛祖宣揚法化者。發言行事。假若無有誠信。則湖海中之衲子。誰與之而相從焉△誠信存則正而不譎。孰不感之以義也。返是。遇物則落落不合矣。

  此篇謂道與利不得兼行。此一定之理也。

  死心曰。求利者不可與道。求道者不可與利。古人非不能兼之。葢其勢不可也。使利與道兼行。則商賈屠沽閭閻負販之徒。皆能求之矣。何必古人。棄富貴忘功名。灰心泯智。於空山大澤之中。澗飲木食而終其身哉。必謂利與道行之不相違礙。譬如捧漏巵而灌焦釜。則莫能濟矣(與韓子蒼書)。

  師謂求利者。乃世間心。只知欲利不可與言道也。求道者已知利為害道之機。焉得復與之言利乎。古人非不能兼此二者並行于世。葢其事勢不能並也。若使利與道可以相兼而不悖。則世間一切人皆可行之。如行為商人。坐為賈客。與夫屠宰者。沽酒者。閭閻即里巷之門。肩荷背負賤買貴賣之販人。俱能求得此道。何必古人。要棄卻富貴。忘了功名。灰世間之心。泯技巧之智。深入空山大澤之中。以澗而飲。以木為食。而終此一生以求道耶。設有人必竟說利與道。不妨共行而不相違礙。如是者好似甚麼。譬如有人手執漏壞之酒巵。欲要灌救焦紅之巨釜。豈能濟其事哉。漏巵。注酒之器。古云。江河不能滿漏巵○焦釜者。昔秦伐趙。趙取救于齊。齊不明。周子曰。今日亡趙。明日患及齊。救趙之急務。宜若捧漏巵而沃焦釜△果可兼求。則釋迦翻為不智。奚為必欲捨王宮而入雪山耶。必欲兼求。非愚即狂。

  此篇見有德者。人所感慕。有如此也。

  死心曰。晦堂先師昔遊東吳。見圓照赴淨慈請。蘇杭道俗爭之不已。一曰此我師也。汝何奪之。一曰今我師也。汝何有焉(一本見林間錄)。

  謂晦堂先師昔遊東吳姑蘇時。見東京慧林寺圓照宗本禪師。常州無錫管氏子。嗣天衣懷禪師。青原下十一世○師因漕使李復圭。請開法瑞光。武林守陳襄。以承天興教二剎命師擇居。蘇人擁道遮留。赴杭州淨慈請日。蘇杭兩處道俗共相爭之不止。蘇人曰此我師也。汝何奪之。杭人曰今已受吾等之請。乃我師也。汝何有焉。杭州郡守移文。諭蘇人曰。借師三年。為邦人植福。不敢久占道體。蘇人始從△看他是甚麼奇貨爭之不已。畢竟知可爭者。人獨無而師獨有也。

  此篇見古人以道義處人。無所私也。

  死心住翠巖。聞覺範竄逐海外。道過南昌。邀歸山中。迎待連日。厚禮津送。或謂死心喜怒不常。死心曰。覺範有德衲子。鄉者極言。去其圭角。今罹橫逆。是其素分。予以平日叢林道義處之。識者謂死心無私於人故如此(西山記聞)。

  死心住江西翠巖時。聞覺範被貶竄逐海外。路經南昌。遂使人邀迎入翠巖山中。欵待數日。臨別盡禮以津送之。或謂死心和尚喜怒不常。死心曰。覺範是有德之衲子。鄉與向同。向者我雖極力非之者。正所以愛惜之也。意欲使他勿露圭角于外。冀其以免禍難。今一旦遭此橫逆。乃是他素分。不可逃也。我今以平日藂林道義處置之。固無他也。識者聞之。謂死心和尚一片公正之心。無有私事于人。故所以如此△至人之情。真無二用。以愛憎擬之。是以常情度至人。不達其所以同也。學者當深體會。

  此篇謂人有生成之性。不可強移使之為善為惡也。

  死心謂艸堂曰。晦堂先師言。人之寬厚。得於天性。若強之以猛。必不悠久。猛而不久。則返為小人侮慢。然邪正善惡。亦得於天性。皆不可移。惟中人之性。易上易下。可從而化之(實錄)。

  晦堂先師言。世人所賦之性。有寬宏厚重者。咸皆本乎天造。非勉強能之。若其性本柔。而強之以猛。原非本性。故不能悠久。若使一回猛然高舉。不久之間。則頺然息矣。返為小人輕慢。謂汝志力衰微。行之不恒耳。然不惟此者。即人之邪正善惡。亦皆得于天性。俱不可強移。惟有中人之性。隨其邪正善惡之氣以熏之。則易得而上易得而下。可以從其類應而變化之也△天賦之性。固是一定。抑性而行之過也。上智下愚。俱難移易。要知率性。亦非智人妙用。

  此篇教人治心當于未萌。情生念起。難以處置也。

  艸堂清和尚曰。燎原之火。生於熒熒。壞山之水。漏於涓涓。夫水之微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漂木石沒丘陵。火之微也。勺水可滅。及其盛也。焦都邑燔山林。與夫愛溺之水。瞋恚之火。曷常異乎。

  此節舉事以騐其微。隆興府艸堂善清禪師。南雍州何氏子。嗣黃龍祖心禪師。南嶽下十三世。謂世人本有貪欲之水。瞋恚之火。極難調伏而處置之。故先舉喻以明。燎。燒也。熒。火星也。譬如燎燒原野之火。始發于一星。崩壞丘陵之水。初漏于一滴。夫水之未發。在細流之微滴。則一捧土可以塞絕之矣。及其盛大將來。漂流木石。沉沒丘陵而不已。火之未然。在一星之微小。則一勺水可以沃滅之矣。及其猛烈將來。焦燎都邑。燔爍山林而不已。天子所居曰都。周禮云。四縣曰都。四井為邑。然世人愛溺之水。瞋恚之火。又何常異乎此者也。

  古人之治其心也。防其念之未生。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收功甚大。及其情性相亂。愛惡相攻。自則傷其生。他則傷其人。殆乎危矣。不可救也。

  此節教防情以正始。然古人治其心也。防其念之未生。絕其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其實収功甚大也。若使情與性相亂于其境。愛與惡交攻于其心。自則傷其吾生。他則傷其同人。殆乎其危必矣。豈復能救之哉△人固無情乎。所謂防之治之者。制其嗔愛之水火。不可使之逸也。逸則禍延無際。不可救矣。

  此篇謂住持欲經大傳遠。當察人情知上下為要也。

  艸堂曰。住持無他。要在審察人情。周知上下。夫人情審則中外和。上下通則百事理。此住持所以安也。人情不能審察。下情不能上通。上下乖戾。百事矛盾。此住持所以廢也。

  此節以審察人情為用。住持人沒有別法。只要審實詳察其眾人之情。周遍深知通其上下之意。則事可濟矣。夫人情若能審知。則中外無不和合。上下若能周通。則百事自然調理。此住持所以安矣。若使人情不能審察。下情不與上通。使上下乖違背戾。而百事自然矛盾。此住持所以廢矣。

  其或主者自恃聰明之資。好執偏見。不通物情。捨僉議而重己權。廢公論而行私惠。致使進善之途漸隘。任眾之道益微。毀其未見未聞。安其所習所蔽。欲其住持經大傳遠。是猶却行而求前。終不可及(與山堂書)。

  此節教去其私蔽為要。其或作主人者。自恃我有聰明之資格。一味好執自己偏見不通人情。僉。眾也。捨眾人之公議。而重一己之私權。而且又廢公眾之正論。行私己之小惠。如此者。致使進善之路途。漸次隘塞矣。任眾之大道。益加微薄矣。便成箇孤陋寡聞漢。本來未見未聞之事。而返毀之以為非。自家所習所蔽之過。而返安之以為是。若如是。必欲住持之道經大傳遠。猶如轉背而行又欲求前到者。終不可及也○孔子在衛時。冉求言于季孫曰。國有聖人而不能用。欲以求治。是猶卻行而求前。豈可及乎△審人情知上下義無不合。何往而不達。失於義徒恃聰明。安其所蔽。則氣勢所至無不敗也。

  此篇教學者處心端正。則不落異議也。

  艸堂曰。學者立身。須要正當。勿使人竊議。一涉異論。則終身不可立矣。昔太陽平侍者。道學為叢林推重。以處心不正。識者非之。遂致終身坎坷。逮死無歸。然豈獨學者而已。為一方主人。尤宜祗畏(與一書記書)。

  草堂和尚曰。學者欲成立一生人品。須要正當。勿使人私竊議論。一有落于異論。則終此一身便不可立矣。昔太陽平侍者。預明安之室有年。雖盡得其旨。惟以生滅為己任。擠陷同列。忌出其右。時瑯琊廣炤。公安圓鑑。居眾時。汾陽昭禪師令其探明安宗旨。明安曰。興洞山一宗。非遠即覺也。二師曰。有平侍者在。安以手指胸曰。此處不佳。又揑拇指叉中示曰。平向去當死於此耳。既明安遷化。遺囑曰。瘞身十年無難。當為太陽山打供。入墖時門人恐平將不利於師。遂將李和文都尉所施黃白器物書于塔銘。實無也。後平住太陽。忽云。先師靈骨風水不利。取而焚之。山門耆宿切諫。平云。與我有妨。遂發墖。見師顏貌如生。薪盡儼然。眾皆驚異。平以钁破其腦。益以油薪。俄成灰燼。眾以其事聞於官。坐平謀塔中物。不孝還俗。平後自稱為黃秀才。謁瑯琊。瑯琊曰。昔年平侍者。今朝黃秀才。我在太陽時。見你做出來。遂不納。又謁公安。安亦然。平流浪無依。後于三叉路口遭大蟲食之。竟不免太陽手叉之記。悲哉。且而論其平之道學。亦為藂林推重。然由為人處心不正。故為識者非之。遂致終身坎坷。坎坷。不平貌。逮死無歸。然此豈獨學者而已。為一方主人。于立身行事之際。更當要謹慎而敬畏之也△心誠身正。則氣葢山河。竊議何從而施也。不誠不正者。乃自喪乎身。宜無容于天地間矣。

  此篇教住持當親賢遠侫即得大體也。

  艸堂謂如和尚曰。先師晦堂言。稠人廣眾中。賢不肖接踵。以化門廣大。不容親疎於其間也。惟在少加精選。苟才德合人望者。不可以己之所怒而疎之。苟見識庸常眾人所惡者。亦不可以己之所愛而親之。如此則賢者自進。不肖者自退。叢林安矣。

  安吉州道場法如禪師。衢州徐氏子。嗣雲蓋守智禪師。南嶽下十三世○此節順理必得。謂先師晦堂言。稠人廣眾中。所謂龍蛇溷雜。賢與不肖者接踵而同居。接踵者。步履相隨也。以其此法化之門庭廣大。于中不容簡擇以親之疎之也。惟在主人略加精選。衲子果有才德。能合于眾人所仰望者。自當親之。不得以己所怒。而疎之也。若果見識庸常。是眾人共所惡者。自當疎之。亦不得以己所愛。而親之也。如此使賢者自然進趨。而不肖者自然退去。則叢林即安樂矣。

  若夫主者。好逞私心。專己喜怒。而進退於人。則賢者緘默不肖者競進。紀綱紊亂。叢林廢矣。

  此節背理自喪。若夫主者。好逞私心。專主自家喜怒而進退于人。則賢者緘默。緘。封也。默。不言也○時孔子。觀周入后稷之廟。見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天機不密。四時何行。地機不密。萬物何生。人機不密。萬事何成。此古慎言之人也。不肖者競爭而進。遂使紀綱紊亂。而叢林即廢也。

  此二者。實住持之大體。誠能審而踐之。則近者悅而遠者傳。則何慮道之不行。衲子之不來慕乎(疎山石刻)。

  此節總明大體。親賢智。遠不肖。此二者實是住持之大體。誠能審察而行。親疎有道。則使近者歡悅。而遠者宣傳。如是者尚何憂乎道之不行。衲子之不來向慕乎△親疎得宜。是致身之要訣。拔萃之宏功也。

  此篇說主者善于用人。必致道昌法盛也。

  艸堂謂空首座曰。自有叢林已來。得人之盛。無如石頭馬祖雪峯雲門。近代唯黃龍五祖二老。誠能收拾四方英俊衲子。隨其器度深淺。才性能否。發而用之。譬如乘輕車駕駿駟。總其六轡。奮其鞭策。抑縱在其顧盻之間。則往而不達哉(廣錄)。

  草堂和尚謂性空首座。空乃黃龍悟新和尚之嗣。曰。善得人者必善用人。自有叢林已來。得人之極盛者。莫過于石頭馬祖○雪峯義存禪師。南安魯氏子。嗣德山宣鑑禪師。青原下五世○雲門文偃禪師。嘉興張氏子。嗣雪峯存禪師。青原下六世。近代獨有黃龍南。五祖演。此二老真果能收拾四方所有的英俊衲子。智過千人曰俊。又能隨其人之器具大小。量度淺深。才力性情之能否。開發而選用之。譬如乘輕車者。駕之以駿駟。四馬在軛曰駕。駿。馬之良者。一乘四馬曰駟。總其六轡者。車有四馬。各二轡共八轡。以驂馬內兩轡繫于軾。驂馬外兩轡。及夾轅兩服馬四轡。分置兩手。以為六轡。奮之以鞭策。策。馬箠。以鞭擊馬也。或抑或縱。或緩或急。抑。即收也。縱。即放也。皆在吾左顧右盻之間。顧盻者。回視也。如是者。則何往而不到哉△收拾人。假一毫虗偽不得。唯誠唯切。慈深智廣。馭之無不得也。

  此篇教住持勿偏聽自專。審其可否行之即得矣。

  艸堂曰。住持無他。要在戒謹其偏聽自專之弊。不主乎先入之言。則小人謟佞迎合之讒不可得而惑矣。葢眾人之情不一。至公之論難見。須是察其利病。審其可否。然後行之可也(疎山實錄)。

  謂做住持別無他故。只要戒其偏聽。謹其自專。此二者大弊病也。而更要不以先入耳之言為是。但以理度之。如此則小人之諂佞。迎合于人之讒言。不可得而惑亂汝矣。葢眾人之性情不是一樣。所以至公之論甚是難見。須在主者。察其人之利病。審其人之可否。然後行之可保無過矣△偏聽病于愚。自專病于傲。皆不起之症。能戒能謹。生意在矣。

  此篇教人定是非以理。使姦佞不能惑也。

  艸堂謂山堂曰。天下之事。是非未明。不得不慎。是非既明。以理決之。惟道所在。斷之勿疑。如此則姦佞不能惑。強辯不能移矣(清泉記聞)。

  世間事俱有是者非者。若是非未得分明。不可不自慎也。使是非既已明了。更當要以正理決之。正理。即道之所在也。決之既以理。而斷之又要勿疑。如此主宰一定。使姦佞者不能惑汝之聰明。強辯者。不能移汝之定度也△道之所在。如衡石之定物。何有移于我哉。第不可偏。偏則是非生矣。

  此篇言道人以適性為樂。名不能動也。

  山堂震和尚。初却曹山之命。郡守移文勉之。山堂辭之曰。若使飰梁囓肥。作貪名之衲子。不若艸衣木食為隱山之野人(清泉才菴主記聞)。

  隆興府黃龍山堂道震禪師。金陵趙氏子。嗣泐潭善禪師。南嶽下十四世。因曹山有請。師不肯受。本郡太守移文勸勉其出世。山堂辭曰。若使去飰粱囓肥。粱。美穀。囓。噬也。肥。膩也。言所圖佳美之食。作一箇貪名之衲子。返不如以草為衣以木為食。作箇隱山之野人。豈不快哉△古人不食祿而食薇。形不肥而名肥。千古之下。斯人猶卓卓然也。

  此篇謂忘機即是至道。疑人而人自疑也。

  山堂曰。蛇虎非鴟鳶之讐。鴟鳶從而號之。何也。以其有異心故。牛豕非鸜鵲之馭。鸜鵲集而乘之。何也。以其無異心故。昔趙州訪一菴主。值出生飰。州云。鵶子見人為甚飛去。主罔然。遂躡前語問州。州對曰。為我有殺心在。

  此節辯存心異不異之故。謂蛇虎惡蟲獸也。鴟鳶亦惡鳥也。蛇虎與鴟鳶雖無讐怨。而各有異心。故見則相從而號呌矣。鸚鵲即八哥。牛豕雖非鸜鵲之駕馭。以其無異心。故得集而乘之矣。昔者趙州訪一菴主值出生飰。州云。鵶子見人為甚飛去。鵶與鴉同。菴主罔然莫測。遂仍躡前語以問州。州對曰。為我有殺心在。

  是故疑於人者。人亦疑之。忘於物者。物亦忘之。古人與蛇虎為伍者。善達此理也。老龐曰。鐵牛不怕獅子吼。恰似木人見花鳥。斯言盡之矣(與周居士書)。

  此節明忘情是不是俱空。是故我不忘情而疑于人。人亦不能忘情而疑于我也。我既無心礙于物。物固無心礙于我矣。如大空和尚有二虎隨侍。嚴陽尊者蛇虎來手中就食。與之為伍者。五人相聚曰伍。又伴侶也。此皆善達于忘情之理也○襄州龐蘊字道玄居士。衡陽人。得法于馬祖。有偈曰。但自無心于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鐵牛不怕獅子吼。恰似木人見花鳥。木人本體自無情。花鳥逢人亦不驚。心境如如只者是。何慮菩提道不成。龐公斯言。可謂盡其忘情之理也△先佛有云。心生則種種法生。我方有疑于人之心。而人則先疑于我矣。我剛有忌于人之意。而人則先忌于我矣。此中響應。何其疾也。

  此篇謂賞罰須當有道。過之則驕怨起矣。

  山堂曰。御下之法。恩不可過。過則驕矣。威不可嚴。嚴則怨矣。欲恩而不驕。威而不怨。恩必施於有功。不可妄加於人。威必加於有罪。不可濫及無辜。故恩雖厚。而人無所驕。威雖嚴。而人無所怨。功或不足稱。而賞之以厚。罪或不足責。而罰之至重。遂使小人。故生驕怨矣。

  御者。治也。使也。謂治人之法。恩威須加。之于有道。每甞以恩與人。不可過于所賞。若過施之。返令其人生驕奢矣。用威制人亦不可過于所嚴。若迴治之。人必自然生怨恨矣。若要有恩而不合人驕。用威而不令人怨。必竟如何可得。亦有道也。但恩必施于有功。不可妄加于無任之人。用威必加于有罪。不可濫及于無辜之士。若使有功受恩安心。乘之。何驕之有。若無功受恩。勢必驕矣。若使有罪見威甘心受之。何敢生怨。濫及無辜。勢必怨矣。故恩雖厚。而人無所驕。威雖嚴。而人無所怨。乃各有其道也。彼人之功小本不足稱。而賞之以厚。彼人之罪輕本不足責。而罰之至重。遂使小人。必生驕怨矣△善御者調適有方。險夷可以並駕。情不周。智不到。未有不見驕怨者也。

  此篇言持身惟在節謹。而不吝改過也。

  山堂曰。佛祖之道。不過得中。過中則偏邪。天下之事。不可極意。極意則禍亂。古今之人。不節不謹。殆至危亡者多矣。然則孰無過歟。惟賢達之士。改之勿吝。方稱為美也。

  謂佛祖所傳持之道。不過得中而已。得中者。得中道之至理也。過中即出于理外。則返成偏邪。天下萬事所求。不可盡意。盡意而求則越分也。即成禍亂。古今之人。不自知持正。不自知謹慎。殆至喪身失業者多矣。然則孰無過歟。雖則有過。宜乎知改。惟有賢才達理之士。知過即改。而不吝。如是方稱為美也△道人于理不可過中。求情不為越分。此真警世良言。不可不細心討究。

  此篇見智人涉患難。皆有主宰也。

  山堂同韓尚書子蒼。萬菴顏首座。賢真牧。避難於雲門菴。韓公因問萬菴。近聞被李成兵吏所執。何計得脫。萬菴曰。昨被執縛。饑凍連日。自度必死矣。偶大雪埋屋。其所繫屋壁。無故崩倒。是夜幸脫者百餘人。公曰。正被所執時如何排遣。萬菴不對。公再詰之。萬菴曰。此何足道。吾輩學道。以義為質。有死而已。何所懼乎。公頷之。因知前輩涉世禍害死生。皆有處斷矣。

  山堂同韓尚書子蒼。萬菴顏首座。及賢真牧。四人避賊難于雲門菴時。韓公名駒字子蒼。任至尚書。問道于山堂。南宋高宗紹興元年。李成作亂。聚集浙江各處。賊宼十餘萬。戰據江淮十餘州。自號李天王。劫掠襄陽。遇岳飛殺敗。投入江者。不知其數。李成敗走投金。自此襄漢悉平。韓公因而問萬菴曰。近來聞師被李成兵吏所執。未審何計而得脫去。萬菴曰。昨者被伊執縛。饑凍連日。自度必定死矣。偶因大雪埋屋。其所繫屋壁。無故一時崩倒無故者。見非有意使之而倒。乃生機也。是夜幸然得脫者百餘人。公曰。正當被所執之時。師乃道人。不知于此作何排遣。萬菴以問之不當即不對。公再詰之。萬菴曰。此事何足言哉。吾輩學道人。本以仁義為質。不過一死而已。何所畏懼乎。你將謂死是甚麼難事。公頷之。因此而知從上古人涉歷世間。凡于禍害死生之際。皆自有主宰能處斷矣△未得了當。而惡死之心恒情所具也。不知他得的人。視死如歸。何懼之有。此箇主宰。非常人所得。

  此篇見至人必不失其正。舉止皆有道也。

  山堂退百丈。謂韓子蒼曰。古之進者。有德有命。故三請而行。一辭而退。今之進者。惟勢與力。知進退而不失其正者。可謂賢達矣(記聞)。

  師退百丈時。謂韓子蒼曰。古之進為住持者。先選其德。次待其命。故三請而後行。一辭即便退。古云三讓而進。一辭而退。言士之自重也。今之求進為住持者。惟持之以勢。使之以力。所以失其正也。欲求其知進退而不失其正者。可謂賢達人矣△正人君子。不蘄於必進。唯進以德。復進以命。返此。非至人矣。

  此篇言住持公正無私。邪無所入也。

  山堂謂野菴曰。住持存心要公。行事不必出於己為是。以他為非。則愛惡異同。不生於心。暴慢邪僻之氣。無自而入矣(幻菴集)。

  隆興府石亭野菴祖璇禪師。嗣大慧杲禪師。南嶽下十六世。謂住持人所存之心要公要正。凡所行事。不必出於己者為是。以他人者為非。一味從乎正理。則愛惡異同之心不生。使外面暴慢邪僻之氣。自然無路而入矣△公正二字行乎天下。炳如日星。何處能隱其私。無私則道自行矣。

  此篇舉古人器節俱玅。人所罕及也。

  山堂曰。李商老言。玅喜器度凝遠。節義過人。好學不倦。與老夫相從寶峯僅四五載。十日不見。必遣人致問。老夫舉家病腫。玅喜過舍。躬自煎煑。如子弟事父兄禮。既歸。元首座責之。玅喜唯唯受教。識者知其大器。

  此節明節義人不可及。山堂舉廬山李商老每言玅喜和尚之為人才器與夫量度。凝澄而悠遠。又且節義過人。好學不卷。與老夫相從寶峯。謹有四五載。而人情亦是周密。若隔去十日不見。必定遣人致問。老夫家因修造動土。觸犯土神。致舉家患腫病。求醫不効。妙喜來到我舍。躬自為之煎煑。如子弟事父兄之禮。惟勤惟謹。遂令焚香齋戒。持熾盛光王神呪祈之。未及七日。夜夢老人著白衣騎牛陷地旋沒而去。翌日全家疾愈矣。妙喜既歸。元首座以叢林體段責之。元即昭覺道元禪師。嗣佛果勤禪師。南嶽下十五世。妙喜聞責。唯唯受教。唯者應之速而無疑也。加唯唯者。順從之至也。識者以此知其為法門大器。

  湛堂甞曰。杲侍者再來人也。山僧惜不及見。湛堂遷化。玅喜繭足千里。訪無盡居士於渚宮求墖銘。湛堂末後一段光明。玅喜之力也(日涉記)。

  此節顯道眼鑑物無遺。湛堂甞曰。杲侍者再來人也。山僧年邁。惜乎不及見其為人也。既而湛堂遷化。妙喜請覺範狀其行實。又得龍安照然禪師書而為紹介。紹介者。因相佐助也。遂繭足行千里。繭足者。謂足傷起皮如重繭也○昔楚欲伐宋。墨子自魯趨楚。十日十夜。足腫如重繭。而不休息也○特往荊州謁無盡居士求塔銘。初見無盡問。祇恁麼著草鞋遠來。妙喜曰。某數百里特來見相公。公曰。年多少。喜曰二十四。又問水牯牛年多少。喜曰兩箇。公曰甚麼處學得箇虗頭來。喜曰今日親見相公。公笑曰且坐喫茶。纔坐又問。遠來有何事緣。師趨前曰。湛堂和尚示寂。茶毗眼睛牙齒數珠不壞。得舍利無數。山門耆宿皆欲得相公大手筆作墖銘。激勵後學。特地遠來。冐瀆鈞聽。公曰被罪在此。不曾為人作文字。今有一問。若道得即作塔銘。道不得。即與錢五貫。褁足却歸兜率參禪去。喜曰請相公問。公曰聞準老眼睛不壞是否。喜曰是。公曰我不問你這箇眼睛。喜曰問甚麼眼睛。公曰金剛正眼。喜曰若是金剛正眼。在相公筆頭上。公曰如此老夫則為點出光明。令他照天照地去也。喜乃揖曰。先師多幸謝相公塔銘。公唯唯而笑。其略曰。舍利。孔老之書無聞也。先佛世尊滅度之後。弟子收其舍利。起墖供養。趙州從諗禪師。舍利多至萬粒。近世龍慶閑。百丈肅。煙氣所及。皆成舍利。大抵出家人。本為生死事大。若生死到來。不知下落。則不如三家村裏省事漢。臨終囑付。一一分明。四大色身。諸緣假合。從本以來。舍利豈有體性。若梵行清潔。白業堅固。靈明廓徹。預知報謝。不驚不怖。則依正二報。毫釐不失。若世間麤心。于本分事上。十二時中不曾照管。微細流注。生大我慢。此是業空鬼來借宅。如此而欲舍利數珠諸根不壞。豈可得乎。由是則湛堂和尚。末後一段光明。乃得妙喜忠孝之力也△雅量殊特。大義昭然。自天性中出。非汎汎輩。可得而擬。

禪林寶訓筆說卷中

  禪林重刻寶訓筆說卷下

楚衡雲峯 智祥 述

  此篇見古人雅尚賢德。恭儉如此也。

  妙喜杲和尚曰。湛堂每獲前賢書帖。必焚香開讀。或刊之石曰。先聖盛德佳名。詎忍棄置。其雅尚如此。故其亡也。無十金之聚。惟唐宋諸賢墨蹟。僅兩竹籠。衲子競相詶唱。得錢八十餘千。助茶毗禮(可菴集)。

  謂湛堂和尚。每得前賢書集筆帖。必欲焚香而後開展讀之。或將之刊於石。乃曰。此皆先聖之盛德佳名。豈忍棄置於高閣。而不永垂於世耶。其雅愛尊尚前輩有如此。故去世之日。撿點所存無十金之聚。唯所蓄唐宋諸賢墨蹟字帖。僅兩竹籠。比時諸衲子輩。爭相詶唱。得錢八十餘千。以資茶毗之禮。梵語茶毗。此云火化△尊前賢。存遺德。正所以見胸襟磊落。誠敬難似也。錢穀奴。曷克臻此。

  此篇言上下名分當正。不可忽也。

  玅喜曰。佛性住大溈。行者與地客相毆。佛性欲治行者。祖超然因言。若縱地客。摧辱行者。非惟有失上下名分。切恐小人乘時侮慢。事不行矣。佛性不聽。未幾果有莊客弒知事者(可菴集)。

  潭州大溈佛性法泰禪師。漢州李氏子。嗣佛果勤禪師。南嶽下十五世。住大溈日。行者與地客相打。地客。即佃民也。佛性欲以叢林規法處行者。祖超然不肯。因而言曰。若縱佃戶。摧辱行者。不獨有失上下名分。切恐小人乘機生事慢主輕僧。則常住之事不得而行矣。況行者佛子上也。地客佃民下也。各有名分所存。不宜失也。佛性不聽。必謂僧家豈有與人交拳相打。宜當處之。未久之間。果有佃戶弒知事者。以下殺上曰弒。此見超然之有識如此△住持處斷必應得宜。權不可失。況小人不知法。情不可縱。失之縱之。羣機生矣。

  此篇謂小人狡猾。當預知之也。

  玅喜曰。祖超然住仰山。地客盜常住穀。超然素嫌地客。意欲遣之。令庫子行者為彼供狀。行者欲保全地客。察超然意。抑令供起離狀。仍返使呌喚。不肯供責。超然怒行者擅權。二人皆決竹篦而已。葢超然不知陰為行者所謀。烏乎。小人狡猾如此(可菴集)。

  臨安府佛日超然文祖禪師。嗣天衣懷禪師。青原下十一世。住仰山時。地客盜常住穀。超然平素極嫌地客。意中必欲遣去。令庫下行者為彼以盜穀事特去呈狀。以便逐去。而不知行者亦小人類。不惟不呈狀。而返欲保全地客。察知超然有強令地客供起離狀之意。仍返使地客呌喚不服。不肯供呈其責。超然怒行者擅自行權。返與地客作主。如是二人只好俱決竹篦而止。竟不能遣也。葢超然不知小人黨與暗地商謀已就。竟不能驅逐之也。烏乎。小人奸詐狡猾勢有如此。狡猾者。奸頑多詐也△古人舉此一章以為後人法令。須知小人肝膽極險極惡。不可不察也。

  此篇言愛惡不可輕信。有妨大體也。

  妙喜曰。愛惡異同。人之常情。惟賢達高明。不被其所轉。昔圓悟住雲居。高菴退東堂。愛圓悟者惡高菴。同高菴者異圓悟。由是叢林紛紛然。有圓悟高菴之黨。

  此節謂聽言須當審察。謂愛與惡相返。異與同有別。此人人之恒情也。惟有賢達高明。不被其情之所轉。昔圓悟和尚住雲居。高菴禪師退東堂之時。有一等愛圓悟者。即惡高菴。又有同高菴者。便異圓悟。由是叢林中到處皆紛紛紜紜。有圓悟高菴之黨類。

  竊觀二大士。播大名於海上。非常流可擬。惜乎昧於輕信小人諂言。惑亂聰明。遂為識者笑。是故宜其亮座主隱山之流。為高尚之士也。

  此節言輕信必然成累。竊觀二大士。大士者。有德之稱。謂常代英賢志拔群類。才出眾情。弘道利生。故稱大士。此二老播揚大名於海內。非泛常人物之可擬。惜乎輕信小人諂媚之言。以致惑亂自己之聰明。遂為有智識者所笑。以此觀之。為人最難。與其出世不如避世為高。宜乎亮座主與隱龍山之流。誠為高尚之士也○亮座主西蜀人。頗講經論。因參馬祖發明大事。隱于洪州[鹵-※+夕]山。更無消息。至北宋政和間。有熊秀才遊[鹵-※+夕]山過翠巖。謁思文長老。文與秀才俱是鄱陽人。故遣二力士輿送。所經林壑草木蔭翳。偶見一僧貌古神清。龐眉雪頂。編葉為衣。坐于盤石。如壁間畵佛圖澄之狀○佛圖澄[鹵-※+夕]域人。在臂傍有一孔。圍四五寸。以帛塞之。齋後就水邊取膓胃出洗之。復納孔中。夜則除帛。讀經光照一室○熊自謂曰。今時無這般僧。甞聞亮座主隱于西山。疑其猶在。出輿踧踖而前曰。莫是亮座主麼。僧以手向東指。熊方與二力隨手東看。遂回視失僧所在。時小雨初歇。熊登石視其坐處猶乾。躊躇四顧大息曰。宿緣不厚。雖遇而不遇也○隱山即潭州龍山禪師。亦參馬祖。發明心要。後隱龍山。一日洞山與密師伯遊山。見溪流菜葉。莫有道人居否。遂撥草循溪行六七里。忽見師在菴前。便問。此山無路。闍黎何處來。洞曰無路且置。和尚從何而入。師曰我不從雲水來。洞曰和尚住此山多少時。師曰春秋不涉。洞曰此山先住。和尚先住。師曰不知。洞曰為甚麼不知。師曰我不從人天來。洞曰和尚得何道理。便住此山。師曰我見兩箇泥牛鬥入海。直至如今絕消息。洞山良久具威儀禮拜。便問。如何是主中主。師曰長年不出戶。洞曰如何是主中賓。師曰青山覆白雲。洞曰賓主相去幾何。師曰長江水上波。洞曰賓主相見有何言句。師曰清風拂白雲。洞山辭退。師乃述偈曰。三間芽屋從來住。一道神光萬境閑。莫把是非來辯我。浮生穿鑿不相干。自此焚菴。遁入深山不知所在。因號隱山△出世避世。各有作用。未可槩論。以不出為高。但輕信二字。最要理會。

  此篇謂住持能遷善改過。乃足為法則也。

  妙喜曰。古人見善則遷。有過則改。率德循行。思勉無咎。所患莫甚於不知其惡。所美莫善於好聞其過。然豈古人之才智不足。識見不明。而若是耶。誠欲使後世自廣而狹於人者為戒也。

  此節舉古法為戒。古之人見人有善。我即遷改而從之。自家有過。即時革除而悔之。率。遵修也。遵修其德。依操其行。而每每常思勉其無過耳。人之所患者。莫甚於不知己之惡。所美者。莫善於好聞己之過。如是慎謹。豈古人之才智不足。識見不明。而如此耶。非也。誠欲使後世自尊自大而卑小于人者為戒也。

  夫叢林之廣。四海之眾。非一人所能獨知。必資左右耳目思慮。乃能盡其義理。善其人情。苟或尊居自重。謹細務。忽大體。賢者不知。不肖者不察。事之非不改。事或是不從。率意狂為。無所忌憚。此誠禍害之基。安得不懼。或左右果無可咨詢者。猶宜取法於先聖。豈可如嚴城堅兵無自而入耶。此殆非所謂納百川而成大海也(與寶和尚書)。

  此節明事當謹畏。夫叢林建置之廣。四海儕類之眾。固非一人所能獨知。必竟要假左右之耳目。眾人之思慮。乃能盡其經常之義理。善其海眾之人情。若使主人尊居自重。細末之事毫不放過。大體段處忽略不經。賢者竟不能知。不肖者自不能察。自己所行非處不知改。眾人所作是處不肯從。縱意妄為。全不忌憚。如此誠為滋培禍害之基本。如何不畏。若使左右之耳目。眾中之思慮。果無有可扣問者。即當取法則于先聖之成言。豈可自封己見。如嚴禁之城。堅勇之兵。竟無門無路而可入也耶。即此取法先聖亦一路也。住持人若不能取法于先聖。又豈得所謂收納百川而成大海之胸襟也△自滿自大。玅藥難醫。能革能遷。聖域可躋。學者不可不知此。

  此篇言舉人貴要端正。可以救今時之利弊也。

  玅喜曰。諸方舉長老。須舉守道而恬退者。舉之則志節愈堅。所至不破壞常住。成就叢林。亦主法者救今日之弊也。且詐佞狡猾之徒。不知羞耻。自能諂奉勢位。結托於權貴之門。又何須舉(與竹菴書)。

  謂今諸方舉長老出世為一方主人者。必須要舉箇有道德節義。及恬靜退守之人乃可當也。葢此人一舉出。則其所守之志。所存之節。轉加堅固。凡所至之處。自然不破壞常住。事事俱能完美。成就叢林。此亦是今日主法者。具擇賢之能。得賢人繼席。正所以救今日之弊病也。若是那一等詐佞狡猾之徒。不知羞耻。若使居其位。必欲諂奉有勢位之人。結托于權貴之門。如是者用亦何為。則不必舉也△舉人者宜諦審諦思。稍一不法。其害非細。關係亦非小可。

  此篇謂叢林舉人若合公論。自無缺失也。

  玅喜謂超然居士曰。天下惟公論不可廢。縱抑之不行。其如公論何。所以叢林舉一有道之士。聞見必欣然稱賀。或舉一不諦當者。眾人必慽然嗟嘆。其實無他。以公論行與不行也。烏乎。用此可以卜叢林之盛衰矣(可菴集)。

  郡王趙令衿字表之。號超然居士。任南康。嗣圓悟勤禪師○謂公論乃天下古今之正議。不可廢也。縱使勉強抑止之不行。又怎奈公論何。所以叢林中或舉一住持。或立一首職。若是箇有道德節義之人。聞見必欣然稱賀者公論也。若舉道行不諦實之人。眾人必慽然嗟歎之。慽。憂也。其實無他。以至公之論有行與不行故也。烏乎。以公論推之。則可以卜知叢林將來之盛衰矣△大抵一切是非真假不可固執。有公論在。公論在。則天下之至正在矣。

  此篇明修身入道。以節儉為要也。

  玅喜曰。節儉放下。乃修身之基。入道之要。歷觀古人。鮮有不節儉放下者。年來衲子遊荊楚買毛褥。過浙右求紡絲。得不愧古人乎。

  世人為貪毒所害。累劫縈纏。如今欲超凡入聖。第一要放得下。有節度能簡儉。所謂頓捨塵勞。便是修身之基。入道之要也。細看從上古人。誰不是能節儉能放下者。近年已來衲子。遊荊楚者。便去買幾件毛褥氈子。過浙右者。便去買他些紡絲紬物。如此行脚。豈得不有媿于古人乎△此說搜盡時人放不下的弊病。讀者當生慚愧。

  此篇教住持當存大體合公論也。

  玅喜曰。古德住持不親常住。一切悉付知事掌管。近代主者。自恃才力有餘。事無大小。皆歸方丈。而知事徒有其虗名耳。嗟乎。苟以一身之資。固欲把攬一院之事。使小人不蒙蔽。紀綱不紊亂。而合至公之論。不亦難乎(與山堂書)。

  謂古人立住持。原只為主持大法。提獎衲子。本不教親理常住事件。一切所有悉付與知事人掌管。此大體也。于今作主人者。自恃才力有餘。凡事不論大小。俱皆要歸于方丈掌管。而知事者。徒有其虗名而已。嗟乎。苟以一身之資力。固欲把持主張一院之事。而欲使小人不來蒙蔽。法令不致參差。又要合于至公之論。豈可得乎△凡事合公論至要也。一涉私足為小家氣象。

  此篇教學道須要及時。光陰不可虗棄也。

  玅喜曰。陽極則陰生。陰極則陽生。盛衰相乘。乃天地自然之數。惟豐亨宜乎日中。故曰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天地盈虧與時消息。而況於人乎。

  此節明陰陽迭變之理。謂世間循環。總不出陰陽之數。如純陽既盡。則一陰生于其下。純陰既極。則一陽生于其下。有盛有衰兩相乘除。乃天地一定自然之數也。惟豐亨宜乎日中○上震為雷。下離為火。名雷火豐卦。豐者。大也。以明而動。盛大之勢也。故其占有亨道焉。然盛極將衰。又有憂道焉。聖人以為徒憂無益。但守常不至過盛。故彖辭云。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虗與時消息。而況人乎。況于鬼神乎。葢言豐盛難常。以常為戒也。日中盛極。則當昃昧。月望盈極。則有虧缺。天地之盈虧。尚隨時消息。況人生于天地之間。鬼神為天地之氣。豐盛之時。以此為戒。欲人守中不至於過盛也。處豐之道。豈容易哉。陰死為消。陽死為息。

  所以古之人。當其血氣壯盛之時。慮光陰之易往。則朝念夕思。戒謹彌懼。不恣情不逸慾。惟道是求。遂能全其令聞。若夫隳之以逸慾。敗之以恣情。殆於不可救。方頓足扼腕而追之晚矣。時乎難得而易失也(薌林書)。

  此節見古人究心之切。所以古人當年少血氣壯盛之時。便自痛惜光陰之易去。歲月固難留。朝也念道。夕也思道。必謹必戒更加恐懼。不敢恣縱于七情。不敢放逸于五欲。時時惟以守道為心。遂能保全生平之美名也。若使放縱于五欲。其身則隳壞矣。恣蕩于七情。其心則滅裂矣。其危亡必至于不可救之地。然後纔頓足扼腕追之晚矣。足見時字最為緊要。時乎難得而易失也○李左軍謂韓信曰。夫功難成而易敗。時難得而易失。謂時乎時乎不再來△古云難平者事也。易失者時也。若非從深定中融會過來。畢竟究不到這等細密處。慎勿輕易看過。

  此篇教學者名節當立。而自思造入也。

  玅喜曰。古人先擇道德。次推才學。而進當時。苟非良器。置身於人前者。見聞多薄之。由是衲子。自思砥礪。名節而立。

  此節以道德才學為本。謂古人揀選學者。先擇道德。須是見地明白。德業正當。次則方取他才學。而進用須當其時。倘不是美器。將他置于眾人之前。見聞者多是輕之薄之也。由是衲子。自己思量必須琢磨。操守名節而成立焉。

  比見叢林凋喪。學者不顧道德。少節義無廉耻。譏淳素為鄙朴。獎囂浮為俊敏。是故晚輩識見不明。涉獵抄寫。用資口舌之辯。日滋月浸。遂成澆漓之風。逮語於聖人之道。瞢若面牆。此殆不可救也(與韓子蒼書)。

  此節返顯人要實學。比見叢林凋喪。學者道不實學。德不真修。少節義無廉耻。返去譏誚性淳質素之人。為之鄙朴。獎美囂頑浮薄者為之俊敏。是故晚輩識見不明。猶如涉水捕魚。獵山取獸的相似。東抄[鹵-※+夕]寫。謀聚些語言文字以為實學。用助口舌之辯。今日滋培。明日浸長。久久之間。遂成澆漓淺薄之風。及至問他聖人之至道。口似磉盤。眼如瞢瞽。四面不通如覩墻壁然。如此等人。殆乎不可救也○論語云。子謂伯魚曰。汝為周南召南矣乎。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猶面墻而立也歟。言其一物無所見。一步不可行也△學者所謂究心也。得心而後可以合天下之異以為同。融萬類之疎以為親。抄寫之學。徒喪光陰。復何益也。

  此篇警後人各知所守。以利人為急也。

  玅喜曰。昔晦堂作黃龍題名記。曰。古之學者。居則巖穴。食則土木。衣則皮艸。不係心於聲利。不籍名於官府。自魏晉齊梁隋唐以來。始剏招提。聚四方學徒。擇賢者規不肖。俾智者導愚迷。由是賓主立。上下分矣。

  此節言當正名分。謂昔日晦堂作黃龍題名記曰。上古之學道者。居則高巖深穴。食則土菜木果。衣則樹皮草葉。不關心於聲利。不投名於官府。此真天地間閑人也。自曹操稱魏時。司馬懿稱晉時。蕭道成稱齊時。蕭衍稱梁時。楊堅稱隋時。李淵稱唐時。諸朝代已來。始創建招提。聚四海之廣眾。選有德者規正夫不肖。令智慧者引導乎愚迷。由是賓主立。上下分矣。

  夫四海之眾。聚於一寺。當其任者。誠亦難能。要在總其大捨其小。先其急後其緩。不為私計。專利於人。比汲汲為一身之謀者。實霄壤矣。今黃龍以歷代住持。題其名於石。使後之來者。見而目之曰。孰道德。孰仁義。孰公於眾。孰利於身。烏乎。可不懼乎(石刻)。

  此節謂當全道德。夫四海之多人。聚集于一院。擔荷此大任者。誠非容易所能為。要在總其大綱。捨其小節。先其當急。後其可緩。更不為私自作計。專以利人為要。較之於切切為自己一身謀受用者。實如天地之隔矣。今黃龍以歷代住持。題其名勒之于石。使後來繼住此者。見而目之曰。誰是有道德者。誰是有仁義者。誰能公于眾。誰獨利于身。烏乎。為住持者。可不懼乎△者箇名字怕殺人。難當難當。若不慎思力行。未免不失身于世。津津為人唾棄也。

  此篇謂舉首領須是其人。否則無補於法門也。

  張侍郎子韶謂玅喜曰。夫禪林首座之職。乃選賢之位。今諸方不問賢不肖。例以此為僥倖之津途。亦主法者失也。然則像季。固難得其人。若擇其履行稍優才德稍備。識廉耻節義者居之。與夫險進之徒。亦差勝矣(可菴集)。

  曰夫叢林中首座之職。乃人天眼目。實是選賢才之位。今諸方竟不管賢不肖。一槩以此為僥倖之津路。藉此射名網利。破壞規模。亦皆是主法者之失于用人也。雖則末法中。本難得好人。也須要擇其操履行事稍勝于人。才力德業稍備于己。要識些廉耻。有些節義者居于此位。方纔稱職。比夫冐險競進之徒。差可以勝些些也△近今居此位者尤然可耻。法門大體不顧。人間利害不知。正猶蛇虎睥睨其傍。蜋雀不顧其後也。惜哉。

  此篇舉有德人。為後學之法式也。

  玅喜謂子韶曰。近代主法者。無如真如喆。善輔[弓*丙*弓]叢林。莫若楊岐。

  此節雙標二美。謂近代之主持大法者。無有如真如喆禪師。善輔[弓*丙*弓]叢林者。莫有過于楊岐和尚。

  議者謂慈明真率。作事忽略。殊無避忌。楊岐忘身事之。惟恐不周。惟慮不辦。雖衝寒冐暑。未甞急己惰容。始自南源。終於興化。僅三十載。總柄綱律。盡慈明之世而後已。

  此節明輔弼之實行。有議論者。謂慈明為人真誠槩率。作事忽略。無廻避。無忌諱。楊岐忘其身以奉其事。惟恐一事不周全。惟慮一法不具辦。雖即衝嚴寒冐溽暑。未甞有急于愛惜自己。生懈惰之容。自慈明始受宜春太守黃守旦南源之請。次受定林沙門本延道吾之請。後遷石霜。及福嚴。終于興化諸剎。且三十載。總柄叢林紀綱法律。以至盡慈明終世而後方止。由此知其補弼之實也。

  如真如者。初自束包行脚。逮於應世領徒。為法忘軀。不啻如饑渴者。造次[真*真]沛。不遽色。無疾言。夏不排窻。冬不附火。一室翛然。凝塵滿案。甞曰。衲子內無高明遠見。外乏嚴師良友。尠克有成器者。

  此節明主法之清嚴。又如真如者。始自出家束包行脚做禪和子時。至于出世領眾匡徒。弘法忘身。不止如饑渴者而求飲食相似。造次者。急遽苟且之時。顛沛者。傾覆流離之際。當此之時。不見有勃然而變其色。疾然而出其語。夏不排窻取凉。冬不附爐求煖。一丈室翛然。無物自如。唯凝塵滿案而已。即此知其奉法之誠也。甞曰。衲子家自己心內。無高明遠見。而外又乏嚴師良友。罕有能成器者。

  故當時執抝。如孚鐵脚。倔強如秀圓通諸公。皆望風而偃。嗟乎。二老實千載衲子之龜鑑也(可菴記聞)。

  此節總結楷模。故當時執抝如孚鐵脚。孚即長蘆應天永孚禪師。嗣泐潭懷澄禪師。青原下十四世。執抝者。謂剛硬孤高不近人情也。師行脚時。夜至一旅邸。有娼女為母逼惑。師趺坐達旦。女告母。母嘆曰。真佛子也。師性好遊歷。故叢林有平生孚鐵脚。道價喧宇宙之語。倔強如秀圓通。倔。梗也。強。孤硬也。諸公者。指同時出世諸知識。見真如與楊岐二師。如此認真。皆望風而偃。偃者。仆也。倒也○孔子曰。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嗟乎。以此而知真如之與楊岐二大老。實為千載已下衲子之神龜寶鑑也○龜知未來之禍福。鑑照現在之妍[娟-月+虫]△自古德風拂人。快有餘想。至千百年猶清涼不已。人何其不為也耶。

  此篇言為法者不顧身。義有所在也。

  子韶同玅喜萬菴三人。詣前堂本首座寮問疾。玅喜曰。林下人身安然後可以學道。萬菴直謂不然。必欲學道。不當更顧其身。玅喜曰。爾遮漢又[真*真]耶。子韶雖重玅喜之言。而終愛萬菴之語為當(記聞)。

  謂三人同往前禪堂本首座寮問安。本即博山悟本。妙喜曰。林下人身安然後可以學道。萬菴直言不廻互也。以謂不然。必欲造進此道。不當要更顧惜此身。忘身乃可以學道也。妙喜曰。爾者漢又顛耶。即今爾我來此。原為安慰病者之心。又作與麼說話。子韶雖重妙喜之言。而終愛萬菴之語以為切當。當字去聲。謂發言之中節也△玅喜以情通為言。萬菴唯據理而論。各有所見。慎勿泥矣。

  此篇謂住持得衲子。使法道隆而己事盡也。

  子韶問玅喜。方今住持何先。玅喜曰。安著禪和子。不過錢穀而已。時萬菴在座。以謂不然。計常住所得。善能樽節浮費。用之有道。錢穀不勝數矣。何足為慮。然當今住持。惟得抱道衲子為先。假使住持有智謀。能儲十秊之糧。座下無抱道衲子。先聖所謂坐消信施仰愧龍天。何補住持。子韶曰。首座所言極當。玅喜回顧萬菴曰。一箇箇都似你。萬菴休去(已上竝見可菴集)。

  子韶問妙喜曰。于今叢林住持。以何務為先。妙喜答曰。安著禪和子。不過要銀錢米穀而已。時萬菴在座。以謂不然。若論錢穀。有好執事。計較常住所有或多或少。善能撙節。撙節者。量其所入度其所出。無使浪費。用之有道。則錢穀不勝其多矣。何足為慮。然當今住持。惟得抱守道德之衲子。最為先務。假使住持人有智能有謀略。能儲積十年之糧。座下若無得箇抱守道德之人。先聖謂之坐消信施。仰愧龍天。于住持者有何所補。子韶美之曰。首座所言甚為當理。誠不謬為人天眼目。妙喜回首顧視萬菴曰。人之智識深淺不同。一箇箇都像似你。萬菴休去。默然領之也△聖賢應世。原為了一大事因緣。必以得人為要。不得人。乃古人之隱憂也。

  此篇謂主法者要自重。不可率然而語也。

  萬菴顏和尚曰。玅喜先師初住徑山。因夜參持論諸方及曹洞宗旨不已。次日音首座謂先師曰。夫出世利生。素非細事。必欲扶振宗教。當隨時以救弊。不必取目前之快。和尚前日作禪和子。持論諸方。猶不可妄。況今登寶華王座。稱善知識耶。先師曰。夜來一時之說焉。首座曰。聖賢之學。本於天性。豈可率然。先師稽首謝之。首座猶說之不已。

  江州東林萬菴道顏禪師。潼川鮮于氏子。嗣大慧禪師。曰。玅喜先師。初住徑山。因夜參。持論諸方法道有深淺不同。及論曹洞所立宗旨。說之不已。曹洞者。即撫州曹山本寂禪師。嗣洞山良价禪師。初離洞山。入曹溪禮祖塔。回吉州之吉水。眾響師名。遂請開法。師擬曹溪。凡所居處。立曹為號。洞山之道至師大弘。諸方推尊故稱曹洞宗。次日音首座乃謂先師曰。夫出世本為利益眾生。原非細事。必要扶持法門。大振五宗之教化。正好隨時以捄末法之積弊可也。不必要趂目前一時快意穪性而談。和尚昔日做禪子。持論諸方。猶不可妄。恐有失言之過。況今日已登寶華王座。弘宣大法。稱為善知識耶。先師曰。昨夜偶爾一時之說耳。首座曰。為聖賢之學。本出乎人之天性。豈可率然語耶。率然者。忽略也。先師稽首謝之。首座猶說之不止△首座有直言敢諫之誠。和尚有寬宏納諫之量。咸可以為人天法式。

  此篇謂德人臨難猶為人慕戀不已也。

  萬菴曰。先師竄衡陽。賢侍者錄貶詞。揭示僧堂前。衲子如失父母。涕泗愁歎。居不遑處。音首座詣眾寮白之曰。人生禍患。不可苟免。使玅喜平生如婦人女子。陸沉下板。緘默不言。故無今日之事。況先聖所應為者。不止於是。爾等何苦自傷。

  此節示其素分。昔先師因侍郎張九成未第時。談及楊文公。呂微仲諸儒。所造精妙。皆由學禪而至。於是慕禪學。聞寶印楚明禪師道風。敬往參請。明舉栢樹子話。令時時提撕。一日聞蛙鳴。釋然契入。有偈曰。春天月下一聲蛙。撞破乾坤共一家。正恁麼時誰會得。嶺頭脚痛有玄沙。宋高宗紹興七年七月十一日。詔玅喜住徑山能仁寺。至紹興十一年。張九成與諸大夫輩往謁。評議格物話。玅喜曰。公祗知有格物。不知有物格。諸公茫然。妙喜大笑。公曰。師能開諭乎。喜曰。不見小說載。唐人有安祿山叛者。其人先為閬州守。有畵像在焉。時唐明皇幸蜀。見之怒。令使臣以劍擊之像首落。時其人隱居陝[鹵-※+夕]。首忽然墮地。公聞頓領深旨。呈偈題于軒壁曰。子韶格物。妙喜物格。欲識一貫。兩箇五百。妙喜重其悟入。時為上堂。引神臂弓一發。透過千層甲。老僧拈來看。直甚臭皮襪之句。是時軍國邊事。方議神臂弓之用。右相秦檜以為譏議朝政。五月民佛日竄衡陽。貶九成為南康軍。妙喜自紹興七年住徑山。至十一年五月內。貶衡州府衡陽縣也。了賢侍者。嗣大慧禪師。錄貶詞揭示僧堂前。揭示者。高舉張示也。衲子見之如失父母。涕泗愁歎。居處不安。音首座往眾人寮中白之曰。人生于天地間。禍與患難原不可苟免。設使妙喜平生。如婦人女子。但有閨門之志。而無境外之心者。又或如陸行水宿居于下位者。緘封其口默然無語者。故無今日之事。況先聖如獅子尊者罹難。二祖鄴都償債。皆所當為以示現于人者。又豈止如此耶。爾等何苦自傷自痛。

  昔慈明。瑯琊。谷泉。大愚。結伴參汾陽。適當西北用兵。遂易衣混火隊中往。今經山衡陽相去不遠。道路絕間關。山川無險阻。要見玅喜復何難乎。由是一眾寂然。翌日相繼而去(廬山智林集)。

  此節明欲見不難。昔慈明瑯琊。南嶽芭蕉葊大道谷泉禪師。泉州人。嗣汾陽昭禪師。南嶽下十世。瑞州大愚山守芝禪師。亦嗣汾陽。結伴參汾陽。即汾州太子院善昭禪師。大原俞氏子。嗣首山念禪師。南嶽下九世。適當西北用兵。時澤州潞安一帶屯兵無敢往者。慈公六人。不顧危阻。渡榮澤河。登太行山。易衣混兵隊中。露眠艸宿。不辭勞苦。而往參汾陽。今徑山與衡陽相去不甚遠。道路中本絕間關。且無妨礙。山川又無險阻。一直可往。要復相見于妙喜。有何難乎。由是大眾寂然。明日相繼而去△莊子曰。豚子之不飼于死母。非愛其形。愛其使形者。衲子之奔趨于衡陽。德所致也。

  此篇謂評議人品。須異跡原心。不可以偶然貶抑論也。

  萬菴曰。先師移梅陽。衲子間有竊議者。音首座曰。大凡評論於人。當於有過中求無過。詎可於無過中求有過。夫不察其心。而疑其跡。誠何以慰叢林公論。

  玅喜既貶衡陽。因集正法眼藏三帙。被人重譖。復貶廣東潮州府梅陽縣。未幾詔復形服。時四方虗席以邀不就。紹興二十年十一月。詔住明州阿育王寺。二十八年。詔再住徑山。孝宗隆興元年八月初一日示寂。宋時自秦檜專國士大夫名望者。悉屏之遠方。齷齪委靡不振之徒一言契合。即登正府。仍止除一廳。謂之伴拜。稍出一言斥而去之。不異奴隷也○此節言評人不可妄議。衲子間有竊議者。音首座曰。大凡評論于人。當于有過失之中。求他一段無過失之理。使人所有之過。亦可改革。豈可于無過失中。返去求其有過。此非理也。夫不察妙喜集書之心。而但疑再貶之跡。誠何以安慰叢林之公論。

  且玅喜道德才器。出於天性。立身行事。惟義是從。其量度固過於人。今造物抑之。必有道矣。安得不知其為法門異時之福耶。聞者自此不復議論矣(智林集)。

  此節明遇難必有道理。且妙喜道德才器。出于天性。立身與行事。惟義是從。其豁達量度。本過于人。今天道故抑遏之。似必別有道理也。安知此事。不為法門他日之福耶。聞者自此之後。更不復議論矣△于有過中求人無過。惟常不輕是其人。微是皆不可語于此者也。

  此篇教主者當以公正接人。母涉于私也。

  音首座謂萬菴曰。夫稱善知識。當洗濯其心。以至公至正。接納四來。其間有抱道德仁義者。雖有讐隙。必須進之。其或姦邪險薄者。雖有私恩。必須遠之。使來者各知所守。一心同德。而叢林安矣(與妙喜書)。

  謂稱善知識。弘宣大法。先當洗滌自己之心。勿使有一毫染污習氣存于胸中。然後以至公之法。至正之道。接納于四來之學者。其中若有抱守道德仁義者。雖與他有些讐隙。必須要推舉而進用之。其或所懷的是姦邪險薄者。雖與我有些私恩。必須要屏去而疎遠之。如是使四方來者。各知其己之所守。有德無德而後從焉。其間雖千人萬人。亦皆同一心而修德行。則叢林自然安泰矣△剖斗折衡。只為自平。至公至正。復何言哉。

  此篇教住持當正己利人存誠厚德也。

  又曰。凡住持者。孰不欲建立叢林。而鮮能克振者。以其忘道德廢仁義。捨法度任私情而致然也。誠念法門凋喪。當正己以下人。選賢以佐佑。推獎宿德。疎遠小人。節儉修於身。德惠及於人。然後所用執侍之人。稍近老成者存之。便佞者疎之。貴無醜惡之謗。偏黨之亂也。如此。則馬祖百丈可侔。臨濟德山可逮(智林集)。

  謂既作住持為主法之人。誰不欲建立叢林。光大門閭。然而竟少能有克振其家聲者。無別。以其人道未實悟。德不真修。加之廢失仁義。捨擲法度。又兼私情而不改。致使其家聲不振也。果實有念法道凋零。門庭冷落。自當先正其心。以謙下于人。稠人眾中。選擇賢良端正之士。以為輔弼而佐佑之必須要推獎耆舊有德之者。疎遠小人無知之輩。更加以節儉修吾身。以德惠施于人。然後身傍所用執侍左右者。要稍近于老成者存之。便佞者疎之。何故。貴在無醜惡之讒謗。而免使偏邪黨類為之攪亂也。若能如此。即使馬祖與百丈之道望。可與之相齊。而臨濟德山之家聲。亦可與之相及也○鎮州臨濟院義玄禪師。曹州南華刑氏子。嗣黃檗希運禪師。南嶽下四世○鼎州德山宣鑑禪師。簡州問氏子。嗣龍潭崇信禪師。青原下四世△理叢林者。守道藏德。乃公天下之大宗大本也。又能選賢遠佞。修身惠物。自然群英畢集。何患乎道之不行也。

  此篇教人知憂勞是良藥。禍患不可逃也。

  音首座曰。古之聖人。以無災為懼。乃曰。天豈棄不穀乎。范文子曰。惟聖人能內外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內憂。古今賢達。知其不能免。甞謹其始。為之自防。是故人生稍有憂勞。未必不為終身之福。葢禍患謗辱。雖堯舜不可逃。況其他乎(與妙喜書)。

  古之至人。每每見無災無患即生恐懼。乃自愧曰。天道無私。豈獨棄我之不穀乎。穀。善也。不穀者。不善人也。又罪也。謂我有罪。天似棄而不憐我也。范文正公有言。惟聖人能于內外俱無所患。自非聖人。外身雖安而內心必憂。古今賢人達士。自知憂患不能免。故嘗嘗以戒忍二度為墻籬。以禪定智慧為鎧杖。而自防也。故人生于世。稍有憂勞有患難。未必不為終身之福。葢人身之禍患。世之謗辱。雖堯舜至聖。亦有不仁之謗。不孝之辱。尚不可逃。況今人為凡品乎△要知多勞多苦。即是削欲除邪之鏌鎁。誠不可得。勞苦中有無限受用。宜深體究。

  此篇謂住持要行解相應。勿苟名利也。

  萬菴顏和尚曰。此見叢林。絕無老成之士。所至三百五百。一人為主。多人為伴。據法王位。拈槌豎拂。互相欺誑。縱有談說。不涉典章。宜其無老成人也。

  此節返顯叢林。須仗老成之士。謂比來所見叢林之中。竟沒有幾多老練成實之人。所至之處。或三百或五百。共居一院。以一人為主。多人即其伴侶也。為主者。自無正見。登據法王座上。胡言亂語。上首白椎。長老豎拂。大家打哄互相欺誑。縱有些言談說話。都是杜撰。竟不涉于典章。此皆由其無老成人。隨情稱意而亂為之也。

  夫出世利生。代佛揚化。非明心達本。行解相應。詎敢為之。譬如有人妄號帝王。自取誅滅。況復法王。如何妄竊。烏乎。去聖逾遠。水潦鶴之屬又復縱橫。使先聖化門。日就淪溺。吾欲無言可乎。

  此節正明持法。必欲行解相應。夫出世利濟眾生。本是代替如來宣揚法化的事。若非明了自心。洞徹根源。行與解其互相應者。豈敢妄自而為之耶。楞嚴云。譬如有人。妄號帝王。自取誅戮。況復出世的法王。如不見到佛祖地位。無真實道德。敢虗妄而竊取乎。嗚呼。去佛世愈遠矣。而一種水潦鶴之屬。到處稱揚稱鄭。縱橫於世○昔阿難至竹林中。聞有比丘誦偈曰。若人生百歲。不見水潦鶴。不如生一日。而得覩見之。阿難聞已慘然歎曰。世間眼滅。何期速乎。煩惱諸惡。如何便起。違返聖教。自生妄滅。無有慧明。常處癡暗。永當流轉生死。便語比丘。此非佛語。不可修行。汝今當知。二人謗佛。一雖多聞。而生邪見。二解深義。顛倒妄說。有此二法。為自毀傷。不能令人。離三惡道。汝今當聽我演佛偈。若人生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知。爾時比丘即語其師。師曰。阿難老朽。言多錯謬。不可信也。汝還如前誦。阿難後聞比丘。復誦前偈。問其故。比丘具呈師言。阿難思惟彼輕我言。或受餘教。即入三昧。推求勝德。不見有能回挽彼意。作是念言。異哉異哉。不復正也。當墮三途。文出阿育王傳○仗先聖教化之門庭。日愈下矣。沉淪而沒溺也。我豈得不言可乎。

  屬菴居無事。條陳傷風。敗教為害。甚者一二。流布叢林。俾後生晚進。知前輩兢兢業業以荷負大法為心。如冰凌上行。劍刃上走。非苟名利也。知我罪我。吾無辭焉(智林集)。

  此節囑令荷負大法。屬者。值遇也。正值菴居無事。條陳者。謂布列條章。陳設法度。以救末法之弊。故我條陳者。近今叢林中。有許多傷風化敗教門。為害至甚者。略陳數件以流布于叢林。使後生晚進得知前輩主持者。兢兢然如履薄氷而懼陷。業業然如蹈劍刃而恐傷。惟以荷負大法為心。非苟且圖其虗名。貪其財利也。知我者以吾言為是。罪我者以語言為非。是非之責。吾豈敢辭焉○知我罪我者。孔子作春秋以寓王法。其大要皆天子之事。知孔子者。謂此書之作。遏人欲于橫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遠也。罪孔子者。以謂無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敢肆則慽矣△要知古人一片血心。總只教人做出世丈夫。莫自陷其身。豈有他哉。

  此篇言法久成弊。慎勿以生滅為心也。

  萬菴曰。古人上堂。先提大法綱要。審問大眾。學者出來請益。遂形問答。

  此節明理所當然。謂古人所以上堂者。原為要與學人。抽釘拔楔。先舉大法綱領要旨。審問大眾。看眾中有會其意者否。學者因不會其意。故出眾請求利益。遂形之而有問答。此自然之理也。

  今人杜撰四句落韻詩。喚作釣話。一人突出眾前。高吟古詩一聯。喚作罵陣。俗惡俗惡。可悲可痛。前輩念生死事大。對眾決疑。既以發明。未起生滅心也。

  此節明非理妄作。今人不然。長老先自杜撰四句落韻譜的詩。喚作釣他學者。杜撰者。杜塞也。撰造也。述也。言不通古法而自造也。如杜光庭道士。假竊佛經而作道經也。忽有一人突然而出眾人之前。高聲吟他古詩兩句。喚作相罵的陣勢。以為法戰。有是理乎。俗惡之極。可悲可痛者。總歎法道凋零也。竟不知前輩自己痛念生死不明。乃最大之事。凡所到處放下腰包。便來扣請師家。或上堂小參。他即對大眾前決擇深疑。既得發明己躬大事。何曾有一毫生滅之心。人我之見耶△此章說出古今為法者。如明鏡在架。令人無處逃遁。學者可不慎歟。

  此篇教主法者須知賓主之儀不可忽也。

  萬菴曰。夫名行尊宿至院。主人陞座。當謙恭敘謝。屈尊就卑。增重之語。下座同首座大眾。請陞於座。庶聞法要。

  此節先教如理。謂凡有德行名望的尊宿知識至院。主人先須為他陞座說法。謂之引座。必要謙和恭順。敘謝他降重之意。或班序大小。當屈尊就卑。說話益加用厚重之語。說法訖。下座同首座與大眾請尊宿知識陞座。庶者。冀也。有望聞于法要。此正理也。

  多見近時相尚。舉古人公案。令對眾批判。喚作驗他。切莫萌此心。先聖為法忘情。同建法化。互相詶唱。令法久住。肻容心生滅。興此惡念耶。禮以謙為主。宜深思之。

  此節明不如理。每見近時沿習相尚者。舉則古人公案。令他尊宿來對眾批評判斷。勘驗他識見何如。有此禮耶。後之為主人者。切忌莫萌此勝負之心。有傷風化。先聖為法念切。彼此忘情。本要同建法幢。興隆教化。而必要互相詶唱。令佛法久住世間。豈肻容心起生滅。而興此惡念耶。況賓主之禮。原以謙下為主。此一節事當深思之△知識本欲與人解黏去縛。而返以法作弊。吾不知其是何心行也。

  此篇教接納外護須存大體。勿節外生枝也。

  萬菴曰。比見士大夫監司郡守入山有處。次日令侍者取覆長老。今日特為某官陞座。此一節猶宜三思。

  此節明待外護之大體。謂比來見士君子。與諸大夫。及地方所監司之官。或是本郡太守。因其事或有處分來入山中。知事頭首次日報侍者。取覆長老。取覆者。反白也。謂取士名通報長老也。今日特為某官長陞座。此一節事。不可亂做。猶宜三思而行也。

  然古來方冊中雖載。皆是士大夫訪尋知識而來。住持人因參次。略提外護教門。光輝泉石之意。既是家裏人。說家裏兩三句淡話。令彼生敬。如郭功輔楊次公訪白雲。蘇東坡黃太史見佛印。便是樣子也。豈是特地妄為。取笑識者。

  此節謂士大夫來訪尋。然古來語錄中雖載有為官長上堂的事。要知皆是他士大夫慕道而來訪尋知識開發指示。住持因他來求參語畢。次後略提外護教門。光輝泉石之意。他若是佛法中人。便向他說佛法中幾句無義味話。使彼增長敬信。如郭功輔楊次公。訪白雲于舒州之海會○功輔事蹟見前○楊次公官至禮部。夜思無托。遂樂佛教。歷參十二員知識。未契其旨。後聞白雲道風大振往見之。值白雲為眾入室夜至三更。公求見。雲弗之。公于窻外效鷄鳴。雲曰。不知時節之物。惑亂諸方即得。令侍者擒來殺之。者扭入方丈。公鳴不止。雲作犬聲。公乃休。遂引頸于師前。雲執公鬚曰。長毛似尾。公曰棄取毛尾時如何。雲曰看鷄。公鳴一聲。雲搊住托開曰。鷄在籠裏。討甚麼碗。遂閉却門。復召曰次公。公應諾。雲曰出籠也未。公無語。侍者云。相公且歇。來日再見和尚。公休去○東坡詣金山。值佛印與學徒入室次。印曰此間無坐榻。坡曰暫借佛印四大為坐榻。印曰山僧有一問。居士道得即請坐。道不得即輸腰間玉帶子。坡欣然曰便請。印曰適來道。暫借山僧四大為坐榻。祇如山僧四大本空。五陰非有。你向甚麼處坐。坡不能答。印召侍者。收取玉帶永鎮山門。印却贈以衲衣。坡述偈曰。病骨難堪玉帶圍。鈍根仍落箭鋒機。欲教乞食歌姬院。故與雲山舊衲衣○黃太史見佛印在禪牀上坐。問。雙林滅後誰為佛。海印發光印是誰。印曰。江南東瓜江北種。江北西瓜江北栽。史無語。一夜不安。次日飯間印云。天地玄黃未見黃。輸盤造閭未見堅。如何是黃庭堅。史起身拱立。印曰我不問者黃庭堅。史曰豈有兩箇。印曰瞎。云云。如上諸公皆是自己為道訪求而來。是家裏人說家裏話。便是樣子也。豈是無知輩。特地者。無故也。又不請你又不問你。無故要上堂。虗妄作為。得不取笑于識者△而今不止與他上堂。還去多方攀仰。惟恐不至。俾萬菴聞之。又不知作何說也。

  此篇教主者勿以法抑人。須存古規也。

  萬菴曰。古人入室。先令挂牌。各人為生死事大。踊躍來求决擇。多見近時無問老病。盡令來納降欵。有麝自然香。安用公界驅之。因此妄生節目。賓主不安。主法者。當思之。

  謂古來主法者。煅煉學人。要人入室。先令侍者挂牌曉諭大眾。學人各以生死事大。他自然踊躍歡喜來求知識决擇疑滯。此正理也。多見近時叢林不管老者病者。都要他來納箇降欵。降疑者輸誠盡敬之貌。設有不到者。便謂不依規矩。輕視方丈。此何故也。你果是個通天徹地的知識。所謂有麝自然香。何必要公然立其界限以制之。強驅其來也。因此謂之妄生枝節。妄假條目。以致賓主不安矣。主法之人。宜深思之△敬生于誠。誠仰其德。我果備德。鬼神將來室。何況人乎。

  此篇謂道源以法古尊先。無所分別也。

  萬菴曰。少林初祖。衣法雙傳。六世衣止不傳。取行解相應。世其家業。祖道愈光。子孫益繁。大鑑之後。石頭馬祖皆嫡孫。應般若多羅懸讖。要假兒孫脚下行是也。二大士玄言妙語。流布寰區。潛符密證者。比比有之。

  此節明法源有自。謂自有佛祖已來。傳宣此道至我震旦中。以少林達摩大師為始祖。傳衣授法。二者雙行。至六祖始謂衣乃爭端。不復傳矣。但取行與解相應。行說俱到者。世其家業。世者。代代相承也。由是祖道愈見其光大。子孫益見其繁茂。大鑒六祖之後。石頭希遷禪師。馬祖道一禪師。皆面稟親承于青原南嶽。是六祖之嫡孫。正當般若多羅懸遠之符讖。謂要假兒孫脚下行是也○達摩大師得法後。問般若多羅云。當往何國而作佛事。祖曰汝雖得法未可遠往。且止南天。待吾滅後六十七歲。當往震旦施大法藥。直接上根。慎勿遠行。衰於日下。又問。彼有大士堪為法器否。千載之下有留難否。祖曰汝之所化獲菩提者不可勝數。吾滅度後。六十七載。彼國有難。水中文布。善自降之。汝至時勿住。彼國唯好有為功德。不見佛理。聽吾偈曰。路行跨水復逢羊。路行跨水者。謂遇梁武名衍。復逢羊者。魏武帝是羗人。獨自凄凄暗渡江。謂摘蘆的事。日下可憐雙象馬。日下即洛陽。可憐雙象馬。謂梁武魏武。二株嫩桂久昌昌。即臨濟曹洞二宗。又云。一百五十年有小難。聽吾偈曰。心中有吉外頭凶。心中有吉是周字。外頭凶謂周武滅僧。川下僧房名不中。川下即太湖縣。僧房名不中即司空山。若遇毒龍生武子。若遇毒龍。明帝是武王之父。生武子即武帝。忽逢小鼠寂無窮。忽逢小鼠謂子年生宣帝。大興佛法。寂無窮者。周為楊堅滅稱隋。又曰。却後林下見一人當得道果。聽吾偈曰。震旦雖濶無別路。謂馬祖道一也。要假兒孫脚下行。即石頭也。金雞解銜一粒粟。謂南嶽讓乃金雞縣人。供養十方羅漢僧。謂馬祖是四川什邡縣羅漢寺僧。祖嗣南嶽之法故爾。謂般若多羅懸讖石頭馬祖。為曹洞臨濟之宗祖也。二大士玄奧之言。精玅之語。已流通于寰區之中矣。潛符者。謂暗合默契于無言之表者也。密證者。明教曰。密非不言而暗證也。真密也。謂外傳信衣。內授密證。乃吾佛祖真實秋密之法也。每每有之者。言符證之人恒有也。

  師法既眾。學無專門。曹溪源流。派別為五。方圓任器。水體是同。各擅佳聲。力行己任。等閒垂一言出一令。網羅學者。叢林鼎沸。非苟然也。由是互相詶唱。顯微闡幽。或抑或揚。佐佑法化。語言無味。如煑木札羹。炊鐵釘飰與後輩齩嚼。目為拈古。其頌始自汾陽暨雪竇。宏其音顯其旨。汪洋乎不可涯。

  此節明派別分流。師家之法既眾。使學者所習無一定之法門。故令曹溪源流一派。而分之為五矣。宗雖分為五家。法則不異也。如器有方圓。水體無二。然而五家各各專敷教化之門。而各有佳聲。又各各致力。以行己任。等閒之間。或出一言。或行一令。網羅者。收拾籠絡之意。網羅四方學者。叢林興盛如鼎之沸然。豈徒然哉。由是五家互相詶唱。顯其微妙。闡其幽深。或抑而奪之。或揚而縱之。無非是彼此佐佑以助成其法門教化而已。凡所發之言。皆是無義味語。如煑木札為羹。如炊鐵釘作飰。與後人齩嚼。名之為拈古。以拈提古人之公案也。其所謂頌古者。始自汾陽善昭禪師。及明州雪竇重顯禪師。遂州李氏子。嗣智門光祚禪師。青原下九世。自此二老大弘其音。著顯其旨。而所以發揮其意者。汪洋浩瀚如大海之不可涯際。亦皆出乎二老之宏才博學也。

  後之作者。馳騁雪竇而為之。不顧道德之奚若。務以文彩煥爛。相鮮為美。使後生晚進。不克見古人渾淳大全之旨。

  此節明變故失宗。後來欲倣效其法強為頌古者。馳騁雪竇而作之。馳騁者。如二馬之並驅也。竟不顧自己見解為何如。專以華美之言。新鮮之句為奇特。而不知聖人之本旨失矣。致使後生晚進。不克見古人渾融淳厚大全之意旨。

  烏呼。予遊叢林。及見前輩。非古人語錄不看。非百丈號令不行。豈特好古。葢今之人不足法也。望通人達士。知我於言外可矣。

  此節教以古為法。烏呼。予曾行脚遊歷各處叢林。及見他前輩尊宿。非古人語錄必不肯看。非百丈號令必不肯行。豈是特為好古。葢近時人不足以為法則也。如我作此說話。惟望通人達士。知我之意于言語之外。斯可矣也△道味本是醍醐。三變即成水矣。昧本求華。渾淳大全之旨。夫復何得。

  此篇教學者要豁達通情。莫以偏見自蔽也。

  萬菴曰。比見衲子好執偏見。不通物情。輕信難迴。愛人佞己。順之則美。逆之則疎。縱有一知半解。返被此等惡習所蔽。至白首而無成者多矣(已上並見智林集)。

  謂比來每見衲子。好固執一己之偏見。竟不通曉眾人之情。纔有一言入耳。不察其是非。便自輕信。一信決定難以挽迴。加之又喜人奉承于己。順則歡悅而美近之。逆則惱恨而疎遠之。這般學者。縱有一知半解。返被此等惡見習氣所蔽。到老不得成器者多矣△良醫用藥。不在海方。隨拈一味。可以醒狂迷矣。受用得者一篇。百事可成。

  此篇摧邪顯正。要人持誠存信也。

  萬菴曰。叢林所至。邪說熾然。乃云。戒律不必持。定慧不必習。道德不必修。嗜慾不必去。又引維摩圓覺為證。贊貪瞋癡殺盜淫為梵行。烏呼。斯言豈特起叢林今日之害。真法門萬世之害也。

  此節謂邪說無知為害不細。謂如今叢林中。正法無人舉揚。而凡所到處。多種邪謬之說。如火之熾然而不息也。乃曰。戒律極為繁雜。拘束其身。不必持也。定慧是小果禪。止息其心。不必習也。道德乃本有之故物。何必要修。嗜慾乃人之常情。何必要除。恐人不信以為魔言。又引維摩經居士說大乘菩薩。入諸婬舍。示欲之過。雖有妻子。常修梵行等語。又圓覺了義說。一切障礙即究竟覺。乃至諸戒定慧。及婬怒癡。俱為梵行。假此等說話。以為證據。竟不知彼大權聖人。示迹利生。為同事攝。經意何等明白。而外道邪人。返以此誑人。濫膺恭敬。烏乎。者般說話。豈獨引發叢林今日目前之害。實實為法門千萬世之害也。

  且博地凡夫。貪瞋愛慾。人我無明。念念攀緣。如一鼎之沸。何由清冷。先聖必思大有於此者。遂設戒定慧三學以制之。庶可迴也。今後生晚進。戒律不持。定慧不習。道德不修。專以博學強辯。搖動流俗。牽之莫返。予固所謂斯言。乃萬世之害也。

  此節言凡夫惑重。須假法化。博地。即大地也。貪者。引取無厭。又愛欲也。由愛心計著而發。瞋者。忿怒之盛。又剛烈也。由心氣相作而發。然心屬火。氣屬金。心火轉熾。氣金轉剛故也。癡者。述惑無知。又愚昧也。由輕慢恃己而發。且世人之貪瞋愛慾。人我無明。念念不息。猶如一鼎沸湯相似。何由而得清冷。先聖思念眾生三毒利害。最難制伏。必須用箇大有制伏之方。然後可除。故特為凡夫興大慈悲。作大利益。遂設戒定慧三學以制之。防非止惡曰戒。止息諸緣曰定。破惑證真曰慧。此三者乃入道之門也。有此三法。則三毒庶幾可挽迴矣。今後生晚進戒律不持。定慧不習。道德不修。專以博學強辯惑弄無智之人。搖動流俗之輩。一往揑怪牽去不自返。我固所謂斯言。乃萬世之害也。

  惟正因行脚高士。當以生死一著辯明。持誠存信。不為此輩牽引。乃曰。此言不可信。猶鴆毒之糞。虵飲之水。聞見猶不可。況食之乎。其殺人無疑也。識者自然遠之矣(與草堂書)。

  此節明智者知非。自然遠之。惟有因心端正之人。本分行脚具高舉遠見之志。單單以生死一著子必欲辯明。持其誠心。守其正信。自能不為此輩業人牽引。乃曰。此等妄談。最不可信。猶鴆毒鳥之糞。如惡蛇飲之水。聞見尚乎不可。況欲食之乎。若使一滴沾著。其殺人無疑矣。惟有智識之君子。自能遠之△真風既墜。大偽斯彰。誰不疾首痛心焉。萬菴和尚。如此激濁揚清。乃萬世之箴規也。

  此篇見主人嚴潔有禮所以上行下效也。

  萬菴曰。艸堂弟子。唯山堂有古人之風。住黃龍日。知事公幹必具威儀。詣方丈受曲折。然後備茶湯禮。始終不易。有智恩上座。為母修冥福。透下金二錢。兩日不尋。聖僧才侍者。因掃地而得之。挂拾遺牌。一眾方知。葢主法者清淨。所以上行下效也。

  謂草堂弟子。惟獨山堂有古人之風化。何以見知。住黃龍日。凡知事者或常住有公幹。必先具威儀往方丈受分付。然後始備茶湯之禮。以酬復之。始終不易。眾中有智恩上座。為母修冥福以追悼慈恩。移下金二錢。兩日竟不知尋。有聖僧才侍者因掃地得之。將金挂于拾遺牌上。大眾見而皆知法令有在也。此葢知主法者清淨。所以上既行而下必效也△鋤金不顧。拾金不取非難也。而所難者在不欺騙人耳。

  此篇見古人提持有道。使人各知所守也。

  萬菴節儉以小參普說當供。衲子間有竊議者。萬菴聞之曰。胡饗膏粱。暮厭麤糲。人之常情。汝等既念生死事大。而相求於寂寞之濱。當思道業未辦。去聖時遙。詎可朝夕事貪饕耶(真牧集)。

  萬菴節儉有以小參普說當供。此真供養。以其持法真認道實。乃能如是。衲子中間亦有私自議論者。萬菴聞之曰。大凡世人朝餐膏粱美味。暮來便厭粗食。此常情也。汝等既然痛念生死莫大之事。而來相求我于此寂寞山水之間。則不可負汝之來意。宜當以法為食。資汝慧命也。汝等亦當思念道業未辦去聖時遙。努力真修。方是丈夫志節。豈可朝夕貪饕希圖口腹為事耶。貪財為饕。貪食為餮△普賢菩薩。凡設供養種種如須彌山。尚謂諸供養中法供養最。而今返欲竊議者。真饕餮之徒。

  此篇見機思至妙。曉人如目覩也。

  萬菴天性仁厚。處躬廉約。尋常出示語句。辭簡而義精。博學強記。窮詰道理。不為苟止而妄隨。與人評論古今。若身履其間。聽者曉然如目睹。衲子甞曰。終歲參學。不若一日聽師談論為得也(記聞)。

  萬菴和尚所稟之天性有仁慈又忠厚。處己最為廉約。尋常出言開示于人。言辭雖簡。而義理至精。學最廣記猶強。善能窮究詳詰其中旨趣。于理于事。決不苟且而止息。又不虗妄而隨人言說。凡與人評論古今事理。說得最清白。猶如自己親到其間。使聽者了然如目所見。衲子甞曰。我輩終歲參學。不如一日聽師談論深有所得也△自家既到七通八達之地。凡所發言自然如天繒妙綵。見之必定[日*舌]目。

  此篇教人直心直行。勿趨勢利也。

  萬菴謂辯首座曰。圓悟師翁有言。今時禪和子少節義勿廉耻。士大夫多薄之。爾異時儻不免做遮般蟲豸。常常在繩墨上行。勿趨勢利。佞人顏色。生死禍患。一切任之。即是不出魔界而入佛界也(法語)。

  辯首座即成都府昭覺寺大辯禪師。嗣大溈法泰禪師。南嶽下十六世。謂我圓悟師翁有言。今時禪和子既少節義。又勿廉耻。所以士大夫多有輕薄之者。自所致也。汝輩他年後日儻或不免也要去做遮般手脚。有足曰蟲。無足曰豸。要須常常在規矩正路上行。甚不可趨求勢利作媚人之顏色。至于生死禍患之際。一切任之而無所却。若能如是。即是不出魔界而入佛界也△有如是主宰。也須是其人始得。不然依舊隨他去也。

  此篇見道人不貴裝點。惟在自適也。

  辯首座出世住廬山棲賢。常擕一筇穿雙屨過九江。東林混融老見之呵曰。師者人之模範也。舉止如此。得不自輕。主禮甚滅裂。辯笑曰。人生以適意為樂。吾何咎焉。援毫書偈而去。偈曰。勿謂棲賢窮。身窮道不窮。艸鞵獰似虎。拄杖活如龍。渴飲曹溪水。饑吞栗棘蓬。銅頭鐵額漢。盡在我山中。混融覽之有媿(月窟集)。

  辯首座出世住廬山棲賢之時。凡出山但擕竹杖著艸鞋過九江。轉至東林。混融長老即普融知藏。福州人。得法于五祖演禪師。南嶽下十四世。在五祖典藏主。凡人至。則以閩語誦俚言。人謂之混融。一日見辯即呵之曰。師者人之模範也。一舉一止皆宜與人取法。你者等行徑。豈不自輕。況且為主人之禮。大煞無體裁之甚。辯笑曰。人生以稱適其性即為樂也。吾但率吾性而動止也。何過咎焉。乃援筆書偈而歸。偈曰。勿謂棲賢窮。者箇窮境界。誰能及得。身窮道不窮。取之不竭。用之不盡。草鞋獰似虎。踏殺天下人。拄杖活如龍。極能興波作浪。渴飲曹溪水。一口吸盡。饑吞栗棘蓬。碎嚼無餘○楊岐示眾云。透得金剛圈。吞得栗棘蓬。便與三世諸佛把手共行。歷代祖師同一鼻孔。其或未然。參須真參。悟須實悟。銅頭銕額漢。車載斗量。盡在我山中。游泳自在。混融老一見此偈。甚有媿焉△威鳳俊鶻。終非籬邊野雀所能企及。

  此篇教衲子宜修實行。勿恃浮華也。

  辯公謂混融曰。像龍不足致雨。畵餅安可充饑。衲子內無實德。外恃華巧。猶如敗漏之船盛塗丹雘。使偶人駕之。安於陸地。則信然可觀矣。一旦涉江湖犯風濤。得不危乎(月窟集)。

  謂如世人所作相似之龍。像者。似也。豈能興雲布雨。又如所畵之餅。豈可飽腹充膓。此由其不真也。師以之喻禪者家。論其道德。內實無有。而外面徒然恃著些華言巧語。以哄弄于人。此等人大似朽敗之船。甚塗五彩裝點得極齊整。又使箇土木做的偶人駕之。安于陸地之上。人見之誰不信以為美觀。若使一旦泛之于江湖。一觸著于風濤。只好隨之而沒。安得不危乎△者等錦心繡口。一似楊花柳絮。輕輕一點。使人痛入骨髓。不真不實者。未審作何去就。

  此篇謂主者作事。當盡其誠。勿擇利害也。

  辯公曰。所謂長老者。代佛揚化。要在潔己臨眾。行事當盡其誡。豈可擇利害。自分其心。在我為之。固當如是。若其成與不成。雖先聖不能必。吾何苟乎(月窟集)。

  謂做長老者。本是替佛祖宣揚法化。貴乎潔己身心。臨于大眾。凡所有之事。當質直無偽。盡己之至誠。不可揀擇其利害。以分其心。此事在我以至誠之心行之。理應如此。若論事之成與不成。一有定數。雖在古聖先賢。尚不能必使之而成。吾何能苟且而強成乎△一尺水一丈波。令人下脚不得。若說是容易話。却行不去。真箇措置人于不可奈何之地。

  此篇要人尚清廉。而勿為虗飾也。

  辯公曰。佛智住[鹵-※+夕]禪。衲子務要整齊。惟水葊賦性冲澹。奉身至薄。昂昂然在稠人中。曾不屑慮。佛智因見之呵曰。奈何藞苴如此。水菴對曰。某非不好受用。直以貧無可為之具。若使有錢。亦欲做一兩件皮毛。同入社火。既貧固無如之何。佛智笑之。意其不可強。遂休去(月窟集)。

  慶元府育王寺佛智裕禪師。吳楚王之裔也。嗣圓悟勤禪師○臨安府淨慈水菴端一禪師。婺州馬氏子。嗣佛智裕禪師。南嶽下十六世。謂佛智和尚住西禪時。相隨衲子俱要威儀端肅。衣帽整齊。惟獨水菴一人。所賦之性。本冲虗而澹泊。奉身至薄。其志氣昂昂然。在稠人眾中。不自輕屑。亦無憂慮。昂昂者。高舉自如之貌。佛智見而呵之曰。奈何藞苴如此。藞苴者。中州人謂蜀人不遵軌轍也。水菴對曰。端一非不好受用。直云總是箇貧字。無可以為之得具齊也。此一貧字大有主宰。若使我有錢。也好去做一兩件皮毛。同入社火。也好隨羣逐隊。既貧固無可奈之何也。佛智聞而笑之。意知此人不在外貌上著脚。不強使為之也。遂乃休去△衲僧家宜其念念在道。如救頭然。豈有閑工夫。去裝點者速朽之具。

  此篇言制妄想。須覺照之力也。

  佛智裕和尚曰。駿馬之奔逸。而不敢肆足者。銜轡之禦也。小人之強橫。不敢縱情者。刑法之制也。意識之流浪。不敢攀緣者。覺照之力也。烏乎。學者無覺照。猶駿馬無銜轡。小人無刑法。將何以絕貪慾治妄想乎(與鄭居士法語)。

  先用喻明。謂駿馬之性追風可及。而不敢肆足奔逸者。由有銜勒韁轡以禦之也。小人最剛強橫暴。而不敢恣縱情欲者。由國法典刑以制之也。人之意識如暴流猛浪。而竟不敢攀引妄緣者。由覺照之力也。烏乎。學者時中若無覺照。實如駿馬無銜轡。如小人無刑法。復將何以絕諸貪慾而治諸妄想乎△事理雙彰。無不入妙。但時中有幾人能覺照者。欲得不負古人。完全自己。何異星中揀月。

  此篇言住持之本末。惟道德仁義。推而廣之。以完佛祖之道也。

  佛智謂水菴曰。住持之體有四焉。一道德。二言行。三仁義。四禮法。道德言行。乃教之本也。仁義禮法。乃教之末也。無本不能立。無末不能成。

  此節先舉四法為要。謂作住持之大體有四法焉。一道德。二言行。三仁義。四禮法。道德與言行。乃教化之根本也。仁義禮法。乃教化之枝末也。無根本何以立乎身。無枝末烏能成其事。

  先聖見學者不能自治。故建叢林以安之。立住持以統之。然則叢林之尊。非為住持。四事豐美。非為學者。皆以佛祖之道故。

  此節正明建立之故。先聖見學者無識力不能自治。故建立叢林使身有所歸。又立一有道德節義者為住持。而統理之。使學者性有所狥。然則叢林眾中之所尊。非尊為住持之人。要飲食衣服臥具醫藥四事俱豐美者。非獨為學者作受用也。總皆為欲人行持佛祖之道。故尊之備之也。

  是以善為住持者。必先尊道德守言行。能為學者。必先存仁義遵禮法。故住持非學者不立。學者非住持不成。住持與學者。猶身之與臂。頭之與足。大小適稱而不悖。乃相須而行也。故曰。學者保於叢林。叢林保於道德。住持人無道德。則叢林將見其廢矣(實錄)。

  此節方乃勸修道德。是以善能為住持者。必先要尊崇道德。謹守言行。善能為學者的。必先要懷存仁義。遵依禮法。故住持人若無學者佐佑。如孤掌難鳴。豈獨能竪立耶。學者若非住持教化。如根苗不雨。豈自能成就耶。住持之與學者。相須而不離。須者。資用也。如人身之有臂。頭之有足。大小相適相稱而不逆。乃相資用而行也。故曰。學者所保守者叢林。而叢林所保守者道德。住持人若不敬存道德。謹守言行。叢林將來必見其廢矣△如嫋如縷綿綿不絕。只要持循道德。秉權據令者。寧不愓然于衷乎。

  此篇言生死乃人之大患。當預為處置可也。

  水菴一和尚曰。易言君子思患而預防之。是故古之人思生死大患。防之以道。遂能經大傳遠。

  此節言古人念念思道。謂易經水火既濟卦云。成德君子心中時時慮患。而預先防之。是故古之人思念生死乃吾人之大患。故將聖人指迷之大道。念念于心為之隄防。故所經濟必大。所傳持必遠。

  今之人謂求道迂濶。不若求利之切當。由是競習浮華。計較毫末。希目前之事。懷苟且之計。所以莫肯為周歲之規者。況生死之慮乎。所以學者日鄙。叢林日廢。紀綱日墜。以至陵夷[真*真]沛。殆不可救。嗟乎。不可鑑哉。

  此節言今人時時競利。今之人則不然。謂求道甚迂遠極曠濶。難以應目前衣食之急。到不如求其財利尤為切當。由是奔競成習。侈其浮費。用之奢華。計較于毫釐細末。只圖眼前之事。而不存大計。第懷苟求利養之心。得一日便過一日。欲求箇終歲之恒規尚未有也。況有究生念死之慮乎。所以學者見識日愈鄙陋。叢林禮法日益凋殘。紀綱號令日至隳墜。陵夷者。夷。平也。言法道之將頹。如丘陵之漸平也。顛沛流離。殆不可救。嗟乎。有志之士。可不一鑑照之哉△古云修德者矜細行。圖治者憂未然。況生死之至重至切者也。人不重其所當重。而返重其所不當重者。迷中之倍人也。

  此篇謂學道心要極正。勿涉于偏邪也。

  水菴曰。昔遊雲居。見高菴夜參。謂至道徑挺。不近人情。要須誠心正意。勿事矯飾偏邪。矯飾則近詐佞。偏邪則不中正。與至道皆不合矣。竊思其言近理。乃刻意踐之。逮見佛智先師。始浩然大徹。方得不負平生行脚之志(與月堂書)。

  言吾昔行脚到雲居時。見高菴和尚夜參云。至道徑直而挺特。勢不近于人情。學者要誠心正意以學此道。勿事矯妄粉飾偏僻私邪。矯飾與詐佞相近。偏邪乃不中正。此皆是人情與至道相返則不合矣。我聞此言。竊思之。甚是有理。乃銘刻于意而履踐之。及至後來見佛智先師。始得于一言之下浩然大徹。皆本于此也。由是方得不負平生行脚之志△要知刻意踐之。正是得大徹大悟的根本。多少人聞。過去便置在無事甲裏。如何得徹透。

  此篇戒人勿事貪求。恐滋咎累也。

  水菴曰。月堂住持。所至以行道為己任。不發化主。不事登謁。每歲食指。隨常住所得用之。衲子有志充化導者多却之。或曰。佛戒比丘。持鉢以資身命。師何拒之弗容。月堂曰。我佛在日則可。恐今日為之。必有好利者。而至於自鬻矣。因思月堂防微杜漸。深切著明。稱實之言。今猶在耳。以今日觀之。又豈止自鬻而已矣(法語)。

  臨安府淨慈月堂道昌禪師。潮州寶谿吳氏子。嗣妙湛慧禪師。青原下十四世。謂月堂和尚。其性梗介。為住持日。凡所到之處。只以行持道法為自己重任。不遣發化主。不登謁貴人。指與旨同。言每歲所需飲食之甘旨。一皆隨常住恒產恒規之所得。或多或少隨其豐儉而用之也。衲子有見常住艱難欲為化主者。多却之不許。或曰。佛戒諸比丘。每常晨朝托鉢乞食以資身命。師何故拒絕之而不容耶。月堂曰。我佛在日則可。到今日作此等事。必有好利者。乘其貪圖之固習。廣費信心之重施。必招將來苦報。豈不是使人自賣其身。非是益人。而返為害己。我故不許為緣事也。水菴謂因思月堂防之細微。杜絕漸進之弊。此深而切著而明。唐丘志曰。安居慮危。防微杜漸。此古人憂之深慮之遠。而防之於未然也。吾聞此稱真實之言。至今猶然在耳。若以今時叢林之住持與夫化募者。百計搜尋。又豈止自賣而已哉△禪和子是誰敢賣。只好自賣。但不知賣了的物事。將為何用。返思之自有驚心萬斛。

  此篇見古人忘身為法。不憚勞苦也。

  水菴謂侍郎尤延之曰。昔大愚慈明谷泉瑯琊。結伴參汾陽。河東苦寒。眾人憚之。惟慈明志在於道。曉夕不怠。夜坐欲睡。引錐自刺。歎曰。古人為生死事大。不食不寢。我何人哉。而縱荒逸。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一旦辭歸。汾陽歎曰。楚圓今去。吾道東矣(西湖記聞)。

  侍郎姓尤名裒字延之。號遂初居士。問道于水菴端一禪師。水菴和尚引古人為道真切。與尤延之說。昔日大愚芝。慈明圓。谷泉道。瑯琊覺。結伴參汾陽昭禪師。河東即太原汾州所屬地。值冬嚴寒。眾人多畏憚之。惟有慈明志力深廣。念念在道。曉夜不敢自縱。生怠惰想。每常夜坐力究此道。設欲昏睡。即引錐自刺其股。復歎曰。古人為生死事大。日切於斯則忘其食。夜切于斯則忘其寢。我是何等人才。遠不逮古人。而返縱其荒怠。生放逸之心。致使在生之日。自無所益。故無所益于時。至死之後。自無道行。故無以聞于後。實自慚之甚也。及至異時功成業就。一旦辭師歸去。汾陽歎曰。楚圓今既歸去。吾道法亦隨之而東矣○昔山東丁寬。學易於田何。一日辭歸。何曰。吾道東矣△乘萬里雲。衝大海水。可謂孤風絕侶矣。然千載之下。猶凜然道骨。

  此篇教真率為人。不可苟簡自恣也。

  水菴曰。古德住持。率己行道。未甞苟簡自恣。昔汾陽每歎像季澆漓。學者難化。慈明曰甚易。所患主法者。不能善導耳。汾陽曰。古人淳誠。尚且三二十年。方得成辦。慈明曰。此非聖哲之論。善造道者千日之功。或謂慈明妄誕不聽。

  此節言道無難易而在人。言古為住持者。先尊率己躬。力行此道。凡所當為者。未甞苟且簡略而自生恣縱。昔者汾陽每每歎息像季之時甚是澆漓。學者實不易化。慈明曰不難。所憂者在主法之人不能善為誘引耳。汾陽曰。上古之人。賦性淳素而且誠篤。尚要二十三年工夫。方得成辦此件大事。豈容易耶。慈明曰。此非聖賢之至論。若是肯發勇猛力究真參。善能深造此道者。只消千日之功。便自七通八達矣。或謂慈明狂妄虗誕之言。不足以為聽。

  而汾地多冷。因罷夜參。有異比丘謂汾陽曰。會中有大士六人。奈何不說法。不三秊果有六人成道者。汾陽甞有頌曰。胡僧金錫光。請法到汾陽。六人成大器。勸請為敷揚(西湖記聞及僧寶傳)。

  此節證其靈應而不妄。且汾地近北多冷。有夜立而足破血流者。因罷止夜參。忽有一異比丘乃聖僧也。謂汾陽曰。今會中有大士六人。奈何止參而不說法。言訖即自隱去。過後不尚三年。果有六人成道者。即慈明。大愚。瑯琊。谷泉。法華舉。天勝泰。汾陽甞有偈曰。胡僧金錫光。請法到汾陽。六人成大器。勸請為敷揚△獅是獅行。象是象步。安有跛脚驢。能蹈波涉海。跨倒神州耶。

  此篇因弟子而顯師家之高尚也。

  投子清和尚畫水菴像。求贊曰。嗣清禪人。孤硬無敵。晨昏一齋。脇不至席。深入禪定。離出入息。名達九重。談禪選德。龍顏大悅。賜以金帛。力辭者三。上乃嘉歎。真道人也。艸木騰煥。傳予陋質。炷香請贊。是所謂青出於藍。而青於藍者也(見畫像)。

  舒州投子山義清禪師。嗣水菴一禪師。南嶽下十七世。畫水菴和尚幀子。仍請求贊。水菴贊曰。清禪人吾嗣也。其人之孤硬。世無能與敵者。每日只是一齋。無餘食也。脇不至席。惟兀坐也。深入禪定。離出入息。見定之深也。於禪定中有出入息。則不名深定。名聞達於九重。謂天子之居。有九重也。談禪選德。謂召入選德殿中問道也。龍顏大悅。賜以金帛。若有錫即受不為高也。力辭者三。上乃嘉歎。凡屬人君。皆稱曰上。此指宋孝宗也。嘉歎投子為真道人。天子一言。不惟法門有幸。致使草木皆騰煥而發光矣。傳予陋質。復炷香而請予贊。吾無所置啄焉。如子者是所謂青出於藍。而青返過于藍者也○荀子勸學篇。青色乃由藍而染。其色返深於藍。弟子學不輟而勝于師。乃後賢勝前賢也△會說話者。所謂入室操戈不資餘力。者般手筆。是最不易得的。

  此篇謂利生全在得人。非獨力能化也。

  水菴曰。佛智先師言。東山演祖甞謂耿龍學曰。山僧有圓悟。如魚之有水。鳥之有翼。故丞相紫巖居士贊曰。師資相可。希遇一時。始終之分。誰能間之。紫巖居士可謂知言矣。

  此節明師資道合。佛智先師言。東山演祖甞謂耿龍學曰。山僧有圓悟。如魚之有水。鳥之有翼。此見其得人之相孚也。有水乳針芥之相合。如魚有水者。乃劉玄德得武侯時。雲長翼德皆不悅。玄德云。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願君請無復言。重孔明以曉二人也。丞相張浚字德遠。號紫巖居士。紹興初拜封為和國公。問道于圓悟勤禪師。甞為贊曰。凡師資之相可相得授受相應。可謂千載之奇逢。而不多遇。如雲龍風虎之一時也。始終相契有一定之素分。是誰得而間隔之哉。紫巖居士可謂知人之言也。師資者。師乃人之模範。為人之長。訓物之規。資者。助也。助發己身之行業。又師以道傳于弟子。弟子資學於師。非即謂師徒也。

  比見諸方尊宿。懷心術以御衲子。衲子挾勢利以事尊宿。主賓交利。上下欺侮。安得法門之興。叢林之盛乎(與梅山潤書)。

  此節明上下相欺。比。及也。及見諸方尊宿巧用心術以御衲子。御。使用也。而衲子所挾者唯勢與利以事尊宿。致使主賓所交者皆利也。上下所懷者皆欺也。如此又安能得法門之興。叢林之盛乎△師資相契處。有刀斧劈不開之勢。苟上下欺侮。求其不喪心背理足矣。安得有投契若是乎。

  此篇引昔人以教子。尊道濟世為急務也。

  水菴曰。動人以言。惟要真切。言不真切。所感必淺。人誰肯懷。昔白雲師祖送師翁住四面。叮嚀曰。祖道凌遲。危如累卵。毋恣荒逸。虗喪光陰。復敗至德。當寬容量度。利物存眾。提持此事。報佛祖恩。當時聞者。孰不感慟。

  此節明言切而能動人。謂為主者其感動乎人之言。貴要真實要切當。言若不真實切當。縱能感人必定膚淺。誰人肯相懷慕也。昔日白雲師祖送演師翁住四面時。叮嚀囑付曰。祖道凌遲。凌遲者。凋敗也。其危殆真如累卵也○晉靈公建九層之臺三年不成。有臣荀息諫曰。臣能累十二棊子。又加九卵在其上。公曰危哉。息曰不危。公造九層之臺。三年不成。男不耕女不織。其危甚矣。公聞之遂止。毋。莫也。謂切莫恣縱其心。荒其道而逸其行。虗喪光陰。必敗自己之至德。更當以寬宏之量。容納于眾。利人存人。實為至緊。時時提持此一大事。報佛祖之深恩。乃吾願也。老祖如是所囑。當時聞者孰不感動而慟念之。

  爾昨來召對宸庭。誠為法門之幸。切宜下身尊道。以利濟為心。不可矜己自伐。從上先哲。謙柔敬畏。保身全德。不以勢位為榮。遂能清振一時。美流萬世。予慮光景不長。無復面會。故此切囑(見投子書)。

  此節明德全而能利物。以下乃水菴和尚語投子曰。汝昨來聖天子召對宸庭。宸庭乃天子北辰之宮也。誠為法門之幸事。切宜屈己尊行此道。要以利人濟物為心。不可矜誇自己。以恃聲勢也。你試看從上先德。誰不是謙柔敬畏。保其身全其德者。先哲雖有勢位。而自不以為榮顯。所以得清聲振揚於當世。美名流播于萬代。豈不為成始成終之大丈夫耶。吾老矣。如晨星曉月。慮光景不久。恐將去無復面會之期。故爾切切囑公也△至人一片舌。是轉凡成聖的妙藥。說到極真極實處。不覺令人心如水洗。

  此篇出陳古人天資奇異。以行道建立為心也。

  水菴少倜儻。有大志。尚氣節。不事浮靡。不循細檢。胸次岸谷。狥身以義。雖禍害交前。不見有殞穫之色。住持八院。經歷四郡。所至兢兢業業。以行道建立為心。淳熈五年。退西湖淨慈。有偈曰。六年灑掃皇都寺。瓦礫翻成釋梵宮。今日宮成歸去也。杖頭八面起清風。士庶遮留不止。小舟至秀之天寧。未幾示疾。別眾告終(行實)。

  倜儻者。卓異也。謂雅致慷慨。瀟灑無羈也。言水菴和尚年齒少稚之時。便能倜儻自若。生來有遠大之志。而又能高其氣節。不事習浮華。不檢校毫末。胸襟濶大。如高岸如深谷。不可涯量也。徇。從也。唯以身從義。雖有極大的禍害交攻于前。不見有殞穫之色○儒行篇云。不殞穫於貧賤。註云。如籜殞而飄零。似禾穫而枯槁也。又殞者。如有所墜。穫者。如有所割刈也。乃困迫失志之貌。住持八處叢林。經歷四郡教化。凡所到之處。無不自存兢兢業業之心。以行道教化。建立叢林為己任。淳熈五年。退西湖淨慈。上堂說偈曰。六年灑掃皇都寺。瓦礫翻成釋梵宮。今日宮成歸去也。杖頭八面起清風。士庶強欲遮攔稽留而不止。乃以小舟至嘉興秀水縣之天寧寺。未久示疾別眾告終△哲人君子骨頭節節皆香。立在人前使人慕羨不已。涎唾咽盡。

  此篇教學者當遵先聖禮法。不可隨情越矩也。

  月堂昌和尚曰。昔大智禪師。慮末世比丘驕惰。特製規矩以防之。隨其器能。各設攸司。主居丈室。眾居通堂。列十局頭首之嚴。肅如官府。居上者提其大綱。在下者理其眾目。使上下相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從。是以前輩遵承翼戴。拳拳奉行者。以先聖之遺風未泯故也。

  此節明前輩遵行不背。謂昔日百丈大智禪師。每慮末世時人。性多驕奢而又懶惰。何能成就無上妙道。故特製規矩以隄防之。隨其人之器量才能。各以一事與伊掌執。為主者居于方丈。眾居則通堂耳。于眾人之間。開列作十局頭首。即兩堂首座。書記。藏主知客。都管。監寺。副寺。維那。典座。各各所掌之職。嚴令恭肅如官家之有法度森嚴也。為主者居于上。提持其大綱。法令也。為職事者居于下。分理其眾目。事務也。使上下各相承接。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統率而相從焉。此百丈之始創也。以是前輩遵承其所製之典型。與建立之禮法。無不翼翼恭敬而頂戴。拳拳服膺而奉行之也。此皆由先聖所遺來之風化。猶然而未泯絕故耳。

  比見叢林衰替。學者貴通才。賤守節。尚浮華。薄真素。日滋月浸。漸入澆漓。始則偷安一時。及翫習既久。謂其理之當然。不謂之非義。不謂之非理。在上者惴惴然畏其下。在下者睽睽然伺其上。平居。則甘言屈體。以相媚悅。得間。則狠心詭計。以相屠獪。成者為賢。敗者為愚。不復問尊卑之序。是非之理。彼既為之。此則傚之。下既言之。上則從之。前既行之。後則襲之。烏乎。非彥聖之師乘願力。積百年之功。其弊固。則莫能革矣(與舜和尚書)。

  此節舉時弊縱情違理。比來所見叢林。道衰法替參。學者只以通些才學為貴重。以守節義為卑賤。所尊尚者是虗浮華飾。所輕薄者是真實朴素。由此日滋月浸。漸漸不覺便入澆漓。澆者。沃也。漓。水入地也。始則不過上下偷安於一時之際。及狎翫慣習已久。反以謂理該如是。人之才識必要通。節義不必守可也。竟不知如此所行非義也。非理也。惴惴者。憂也。在上者既是苟利偷安。常懷憂悶以畏其在下者之檢點。睽睽者。斜視貌。在下者亦苟利違心。常行窺探以候其在上者之過隙。閒暇無事之際。則甘言美語。卑顏屈體以相謟媢而取豫悅。少間背後。則狼心詭計以相屠獪。宰殺曰屠。殺戮曰獪。皆謀害之意。或于事有能成立者。即謂之賢。若于事少有乖違者。便謂之愚。竟不問于人有尊卑智愚之次序。于事有是非善惡之道理。先一人既如此行。後來者必去倣傚。在下者既已狂言亂語。在上者竟相從而不敢違。前者作俑之。後者蹈襲之。總不察道理之何如也。烏呼。到者般時事。若不是賢聖之師。乘宿生大願。更要積百年之化功。方能轉攝乃可入道。不然。其弊惡堅固而不能革除矣△遺風凋喪。敗弊紛然。上下一皆以虗文飾貌相處。何能還復先聖之製也。

  此篇見授受不苟。慎重其道也。

  月堂住淨慈最久。或謂和尚行道經年。門下未聞有弟子。得不辜玅湛乎。月堂不對。他日再言之。月堂曰。子不聞昔人種瓜。而愛甚者。盛夏之日方中而灌之。瓜不旋踵而淤敗。何也。其愛之非不勤。然灌之不以時。適所以敗之也。諸方老宿提挈衲子。不觀其道業內充。才器宏遠。止欲速其為人。逮審其道德則淫汙。察其言行則乖戾。謂其公正則邪佞。得非愛之過其分乎。是正猶日中之灌瓜也。予深恐識者笑。故不為也(北山記聞)。

  謂月堂和尚住淨慈多年。未有嗣續法道者。或問曰。和尚行道已經多載。門下未聞有付受弟子承紹宗旨者。豈不辜負妙湛師乎。福州雪峯妙湛思慧禪師。錢塘俞氏子。嗣法雲善本禪師。青原下十三世。月堂不對。他日再言之。月堂曰。子不聞昔日有人種瓜。愛之至甚。欲其速成之。盛夏者。謂于六七月極猛熱之時。當日正中而澆灌之。其瓜不唯不速長而能茂。未及退步。瓜則淤敗枯瘁矣。此何故也。其愛之非不殷勤。由灌之不及時。適所以返成敗壞矣。如今之諸方老宿。作養提挈諸衲子輩。亦然。竟不觀他道德福慧充足否。又不顧他才智器度遠大否。止要速令他出來做人。及至出頭之際。審他的道德。則淫泆穢污而不堪。察他的言行。則乖違背戾而不當。說他有公正。其實私邪便佞而無耻。事事總皆虗浮如此。得非愛之過其分乎。此正似日中之灌瓜者無異也。予深恐為識者所笑。故不作此虗妄付授之事也△金鑄之不可也。錦繡之不可也。然則何物方可。只要四字足以克選。道德言行。

  此篇見古人敬師重道。至誠之甚也。

  月堂曰。黃龍居積翠。因病三月不出。真淨宵夜懇禱。以至然頂煉臂。仰祈陰相。黃龍聞之責曰。生死固吾分也。爾參禪不達理若是。真淨從容對曰。叢林可無克文。不可無和尚。識者謂真淨敬師重法。其誠至此。他日必成大器(北山記聞)。

  謂黃龍和尚居積翠時。因病三月不愈。未出方丈。真淨至午夜誠懇禱祝于三寶前。以至頂上然香。臂間灼燈。以作供養。仰祈神力陰相致助。使師病愈則法有所賴也。黃龍聞而責之曰。生死固吾定分苟可免乎。爾為參禪衲子。不通曉道理亦至於此。真淨從容對曰。叢林可以無我克文。必不可無和尚。禱祝之意。法源所係也。識者謂真淨。敬師重法。其誠切至此。則他日之成大器不待言也△此事非他人使能為之。一皆出于誠信。今時之敬師重法之心。總皆如波頹瀾倒矣。痛哉。

  此篇言以至誠待人。而道自行也。

  月堂曰。黃太史魯直甞言。黃龍南禪師。器量深厚。不為事物所遷。平生無矯飾。門弟子有終身不見其喜怒者。雖走使致力之輩。一以誠待之。故能不動聲氣。而起慈明之道。非苟然也(一本見黃龍石刻)。

  山谷居士甞言。黃龍和尚。器深不可測。量廣而有容。不為一切事物之所遷變。一生來作事。無矯詐無修飾。在門下久居弟子。有終身不見師有喜怒之色者。雖于走使致力之輩。一皆以誠心待之。無二意也。所以他全不動聲氣。而自然振起慈明之道法。豈苟且徒然而致哉△黃太史述黃龍和尚生平行實太似一座須彌山。撼搖不動。所以從古迨今。猶令人感愧交集也。

  此篇見古人臨難不苟。視死如歸也。

  月堂曰。建炎己酉上巳日。鍾相叛於澧陽。文殊導禪師厄於難。賊勢既盛。其徒逸去。師曰。禍可避乎。即毅然處於丈室。竟為賊所害。

  此節明師遇難不可避。建炎宋高宗年號。己酉上巳日。上巳即三月三。鍾相乃賊名。紹興五年。洞庭湖鍾相作亂。自稱天皇大王。傷殘人民。得張俊官兵敗死。澧陽。即湖廣常德府澧陽州。文殊導禪師困于難。師于建炎三年春示眾。舉臨濟將滅囑三聖因緣。曰。正法眼藏瞎驢滅。臨濟何曾有此說。今古時人皆妄傳。不信但看後三月。果至明年三月。鍾相兵至。其徒欲與師南奔。師曰。學道所以了生死。何得避之。毅者。剛也。果決也。師即毅然處于丈室。俄而賊至。師曰。速當見殺。快汝心志。賊舉槊刺之。血皆白乳。賊大驚引蓆覆之而去。

  無垢居士跋其法語曰。夫愛生惡死。人之常情。惟至人悟其本不生。雖生而無所愛。達其未甞滅。雖死而無所畏。故能臨死生禍患之際。而不移其所守。師其人乎。以師道德節義。足以教化叢林。垂範後世。師名正導。眉州丹稜人。佛鑑之嗣也(一本見廬山岳府惠大師記聞)。

  此節判師節操必當法。無垢居士跋其法語曰。夫愛生惡死。乃世人之常情。惟至理之人悟知本來不生。雖生而實無所愛。達其本來不滅。雖死而實無所畏。故能臨死生患禍之際。雖白刃加身。而終不移其所守之道。即導禪師是其人也。以師生平所存之道德節義。足可以教化于叢林。垂範于後世。又何況此末後一段神迹也。師名正導。眉州丹稜徐氏子。佛鑑之嗣也△有曰。禍當趨避。君子之風範也。有曰禍不可避。丈夫之作略也。如導師曰。速當見殺。快汝心志。則視身固如浮雲。視死亦等兒戲。足見學道之有驗如此。

  此篇言本色師家。極能針人之病。使之得至道也。

  心聞賁和尚曰。衲子因禪致病者多。有病在耳目者。以瞠眉努目側耳點頭為禪。有病在口舌者。以[真*真]言倒語胡喝亂喝為禪。有病在手足者。以進前退後指東劃[鹵-※+夕]為禪。有病在心腹者。以窮玄究玅超情離見為禪。據實而論。無非是病。

  台州萬年寺心聞曇賁禪師。永嘉人。嗣育玉介諶禪師。南嶽下十六世。四明太守以雪竇請師主之。師辭以偈曰。閙藍方喜得抽頭。退鼓而今打未休。莫把乳峯千丈雪。重來換我一雙眸○此節言造道不真。師一日示眾曰。如今衲子因學禪而返致病者極多。有一種人病在耳目者。以瞠眉努目。側耳點頭。將者些瞎弄便喚作六根門頭放光動地。以為是禪。有病在口舌者。以顛言倒語。胡喝亂喝。哄弄愚夫。說者箇是剿絕葛藤。最為直指以為是禪。有病在手足者。以進前退後。指東劃西。便謂之不涉咽喉唇吻。格外之家風以為是禪。有病在心腹者。以窮玄究妙。超情離見。便去閉却眼睛。只顧向鬼窟裏作想。謂之離相離名以為是禪。若據真實是佛祖所指示的第一義諦而論。此等總皆謂之病也。

  惟本色宗師。明察幾微。目擊而知其會不會。入門而辯其到不到。然後用一錐一劄。脫其廉纖。攻其搭滯。驗其真假。定其虗實。而不守一方便。昧乎變通。俾終蹈於安樂無事之境而後已矣(實錄)。

  此節明師真不妄。惟有本色宗師明眼道者。自能明察於極微極細之地。纔一相見。便曉得他是會的他是不會的。纔一到門。即辯知此為到家者此為未到家者。然後于未會未到的。與他痛處下一錐。深處用一劄。使纏綿不斷之廉纖。一時脫去。凝結不開之搭滯盡情攻發。更要驗其所得之真假。定其所行之虗實。如其不然。須別用方便。不是死守一法。昧其利人之變通。必竟要使學者蹈于安樂無事之境大休大歇之場。而後已。方纔是本色師家濟人之作略也△拘方用藥。殺人無疑。須看何等人。受何等病。以何等方。下何等藥。始是良醫。然而病雖無盡。藥亦無窮。一味用香蘇散。決非醫家妙手。

  此篇教人勤學聚德。去虗取實為根本也。

  心聞曰。古云。千人之秀曰英。萬人之英曰傑。衲子有智行聞於叢林者。豈非近英傑之士邪。但能勤而參究。去虗取實。各得其用。則院無大小。眾無多寡。皆從其化矣。

  此節言取人須識其誠。古云積千人之秀氣于一己。方謂之英。積萬人之英才于一身。方謂之傑。凡衲子有智慧德行之名。聞之于叢林者。豈非是近于英傑之人耶。但只自能去其虗假。存乎真實。各有智行隨得而用之。如是則院不在大小。眾不在多少。皆可以從其化矣。

  昔風穴之白丁。藥山之牛欄。常公之大梅。慈明之荊楚。當此之時。悠悠之徒。若以位貌相求。必見而詒之。一旦據師席登華座。萬指圍繞。發明佛祖叔世之光明。叢林孰不望風而靡。矧前輩皆負瓌偉之材。英傑之氣。尚能區區於未遇之際。含耻忍垢。混世同波而若是。況降茲者歟。

  此節明非時宜當自重。風穴延沼禪師。錢塘餘杭劉氏子。嗣南院慧顒禪師。南嶽下七世。白丁地名。在郢州。多小人。風穴因寇亂。隱居數年。人無知者。牛欄即山名。在燕京東北。藥山隱居于此。法常禪師。襄陽鄭氏子。見馬祖後。隱于鄞縣南七十里。大梅山。慈明未出世時寓迹于荊楚間。此四老當其未遇之時。凡世間悠悠之徒。見之亦不過一泛常之師而已。若以位求猶在學地。若以貌取亦似常人。所以見者多忽慢之。詒者。慢也。一旦龍天推出。據于師席。登寶華王座。萬指圍繞。發揮顯明佛祖之道。叔世。即末法也。于末法之際。建大光明幢。諸方叢林。孰不望風而偃。且前輩皆負瓌偉奇大之材。瓌與瑰同。瓊瑰次玉。又偉也。偉者。奇也大也。而又有英傑之氣槩。此所謂天降斯人。尚且于碌碌未遇之際。亦常含人之羞耻。忍人之汙垢。混于人世同其波流而如此。況下此者歟。

  烏乎。古猶今也。此猶彼也。若必待藥山風穴而師之。千載一遇也。若必待大梅慈明而友之。百世一出也。葢事有從微而至著。功有積小而成大。未見不學而有成。不修而先達者。若悟此理。師可求友可擇。道可學德可修。則天下之事何施而不可。古云。知人誠難。聖人所病。況其他乎(與竹菴書)。

  此節謂品操總在力學。烏乎。古之人猶今之人也。此之世猶彼之世也。若必欲待如藥山風穴乃可以為師。千載始得一遇也。若必欲待如大梅慈明可以為友。百世方能一出也。此亦不必若是也。葢事先本從于隱微而至於顯著。功有以些小而至廣大。亦皆積累而成。未見世有不學而能成。不修而先達者。若悟此必學必修之理。則師不待高而可求。友不待奇而可擇。道不待時而可學。德不待人而可修。則天下之事。頭頭法法。何施而不可為也。由此而知。在人不在法。古云。知人誠難。聖人所患。又況其他乎△佛非生成。聖是人作。若欲分聖凡。論今古。又隔却了自己。孰非堯舜。但患其力弗銳耳。

  此篇謂至道不繁變之即成弊也。

  心聞曰。教外別傳之道。至簡至要。初無他說。前輩行之不疑。守之不易。

  此節明道本不易。謂教外別傳者。言此道人人本來自具。三藏聖教。詮註不到。別有拈花一機。是謂別傳心要也。此事至簡而不繁。至要而切當。初祖傳至震旦。但曰行解相應。初有何說。前輩尊承此道。行之無所疑。守之無所變。

  天禧間。雪竇以辯博之才。美意變弄。求新琢巧。繼汾陽為頌古。籠絡當世學者。宗風由此一變矣。

  此節明宗風初變。天禧。是宋三帝真宗年號。雪竇具有宏辯博學之才。美其意思更變欺弄。向古人意中求其新鮮琢磨奇巧。繼續汾陽為頌古。籠絡當世學者。籠絡者。如鳥之在籠。馬之羈絡不得自由。祖師風化由此一變矣。

  逮宣政間。圓悟又出己意。離之為碧巖集。彼時邁古淳全之士。如寧道者死心靈源佛鑑諸老。皆莫能迴其說。於是新進後生。珍重其語朝誦暮習。謂之至學。莫有悟其非者。痛哉學者之心術壞矣。

  此節謂流入義學。宣政。乃宋八帝徽宗年號。圓悟禪師又出自己之意。將雪竇顯公之頌古。評釋之提唱之。分之名為碧巖集。碧巖山名。圓悟和尚居此作評唱。故置此名。比時尚有諸方大老。能超今越古者。皆道德淳全之士。如寧道者。即潭州開福道寧禪師。歙溪汪氏子。嗣五祖演禪師。南嶽下十四世。又如死心。靈源。佛鑒輩。皆莫能挽迴他評唱之說。于是新進法門後生晚學。見此評論。有義路可求。皆珍惜以尊重其說朝誦暮習。謂之至學。莫有箇學人悟此以為非者。痛哉。學者之心體道術。皆為義學所害。不可救也。

  紹興初。佛日入閩。見學者牽之不返。日馳月騖。浸漬成弊。即碎其板。闢其說。以至祛迷援溺。剔繁撥劇。摧邪顯正。特然而振之。衲子稍知其非。而不復慕。然。非佛日高明遠見。乘悲願力。救末法之弊。則叢林大有可畏者矣(與張子韶書下出廣錄)。

  此節方明救正。紹興。是宋十帝高宗年號。佛日寺名。是大慧和尚之道場。閩。即福建。見學者被一本碧巖集牽引習學而不能止。馳騖。皆奔走義。日馳一日。月奔一月。愈行愈遠。浸漬。如水之潤物。已成弊病。所以大慧和尚。親往福建。即碎燬其板。復出示語以闢其說。故能祛遣學者之迷執。拯援學者之沉溺。剔削其繁。撥置其劇。劇者增也甚也。摧邪顯正。使別傳之道。特然而振起之。由是衲子稍知其非。而不復羨慕此書也。然則非妙喜之高明遠見。乘大悲普濟之願。救末法義學之弊。則叢林大有可畏者。其混亂。可知矣△古人之意。非不善也。但恨學者習之不以時。棄本逐末。故致罪于師。佛日乃待法不待人。正為圓悟老人顯發光明之無際也。

  此篇見美器固自生成。非心思可擬也。

  拙葊佛照光和尚。初參雪堂於薦福。有相者一見而器之。謂雪堂曰。眾中光上座頭顱方正。廣顙豐頤。七處平滿。他日必為帝王師。孝宗皇帝淳熙初。召對稱旨。留內觀堂七宿。待遇優異。度越前來。賜佛照之名。聞於天下(記聞)。

  慶元府育王山佛照德光禪師。臨江軍彭氏子。嗣大慧杲禪師。南嶽下十六世。初參雪堂和尚於薦福寺。有相士一見而歎曰此美器也。即謂雪堂曰。眾中有光上座生成人也。試觀他頭顱頂骨方而且正。顙。即額。頤。即頷也。額廣而頤豐。又加兩手兩足兩肩及頂七處俱皆平滿。此人他日必為帝王之師。孝宗皇帝淳熙初。召師見對。果稱帝心。留于內觀堂七宿。其欵待相遇。甚為優勝而特異之。度越。即超過也。超過從前已來。帝王禮師尊法之誠。賜佛照之名聞於天下△我見一等人。生出幾多奇異心想。要望去作國師。而不知五鳳樓猶高在。

  此篇謂道不可以智愚論。惟得其人而成之也。

  拙葊謂虞允文丞相曰。大道洞然。本無愚智。譬如伊呂起於耕漁。為帝王師。詎可以智愚階級而能擬哉。雖然非大丈夫。其孰能與焉。

  允文姓虞名尹字彬甫。十歲時善賦詩詞。有驚人語。後孝宗時拜為相。置翹村舘舍。以筵四方賢士。拙菴謂丞相曰。凡選賢之道在人之德。而不在名位上論。且大道之體。空洞無私。品質于人。原無愚智。譬如伊尹傷中國無賢君。歎斯道不行。隱耕有莘之野。以樂堯舜之道。有莘。古城名。在開封東五十里。湯三往聘之拜為相。自曰。世無成湯之君。則終于有莘之野。必不枉道而求從也○又如呂望東海人。姓姜名尚字子牙。釣魚于寶雞縣之磻溪。周[鹵-※+夕]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者非熊。非羆。非彪。非虎。霸王之輔。既出獲姜尚于渭水之陽。與語大悅。乃曰自吾先君太公甞言。當有至人適周。子莫是乎。尚曰然。曰太公望子久矣。故號太公望。立以為師。封為呂侯。後佐武王伐紂。胡曾詩云。岸艸青青渭水流。子牙從此獨垂鈎。當時未入非熊兆。幾向斜陽歎白頭。此二人者。可謂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矣。豈可以智愚階級而能比擬之哉。雖則不以智愚論。若非伊呂如是之大丈夫。其孰能及焉△大道本不可以智愚論。而得道者反出于智愚之表。若必以智愚論道。其得者無幾矣。

  此篇言至人自重。起居不二也。

  拙菴曰。璇野菴常言。黃龍南禪師。寬厚忠信。恭而慈愛。量度凝遠。博學洽聞。常同雲峯悅遊湖湘。避雨樹下。悅箕踞相對。南獨危坐。悅瞋目視之曰。佛祖玅道。不是三家村古廟裏土地作死模樣。南稽首謝之。危坐愈甚。故黃太史魯直稱之曰。南公動靜。不忘恭敬真叢林主也(幻菴集)。

  野菴祖璇禪師。嗣大溈果禪師。南嶽下十八世。常言黃龍南禪師所賦之性。寬厚忠信。其身至恭至肅。而慈愛于人。兼且量度凝遠。博學多聞。常同雲峯悅和尚遊湖西湘陰時。避雨于樹下。悅箕踞相對。箕踞。即長伸兩足以兩手按膝上。其形似箕。南和尚獨危然而坐。悅即瞋其目而視之曰。佛祖微玅之道。原不是那三家村古廟裏的土地。你作者死模樣做麼。南公稽首謝之。然後仍更危坐而復愈甚。故黃太史魯直稱之曰。南公動靜不忘恭敬。真果是叢林主人也△即此真見寬厚其性。凝遠其量。無些毫執相。悅公如是琢磨。真良友也。

  此篇謂學道以智覺為先。失之則亂矣。

  拙菴曰。率身臨眾要以智。遣妄除情須先覺。背覺合塵。則心蒙蔽矣。智愚不分。則事紊亂矣(晝監寺書)。

  凡衲僧家率身臨于大眾之中。要以智慧為先導。至于遣妄想除情識。又須以覺照為根本。若使背了覺照合於塵境。此心即蒙蔽矣。若于大眾之中智愚不能分別。則于事必紊亂矣△只此數語。大似三百斤擔子。無人挑得起。有力者試挑看。

  此篇見古人智量深玅。主賓皆有道也。

  拙菴曰。佛鑑住太平。高菴充維那。高菴齒少氣豪。下視諸方。少有可其意者。一日齋時鳴楗。見行者別器置食於佛鑑前。高菴出堂厲聲曰。五百僧善知識。作遮般去就。何以範模後學。佛鑑如不聞見。逮下堂詢之。乃水虀菜。葢佛鑑素有脾疾。不食油故。高菴有愧。詣方丈告退。佛鑑曰。維那所言甚當。緣惠懃病乃爾。甞聞。聖人言。以理通諸礙。所食既不優。於眾遂不疑也。維那志氣明遠。他日當柱石宗門。幸勿以此芥蒂。逮佛鑑遷智海。高菴過龍門。後為佛眼之嗣。

  昔佛鑑住太平時。高菴當維那。高菴年雖少而志氣甚豪。下視諸方尊宿。似無有人可當其意者。一日鳴楗錘將受齋時。忽見行者別以一器置食于佛鑑前。高菴未審其為何物。即出眾厲聲曰。五百僧善知識。做遮般行止。不知將何以模範于後學。佛鑑默然如不聞其聲不見其色。及至下堂去詢問之。乃水虀菜。葢佛鑑素來有脾疾。不敢食油故耳。高菴即有愧。遂詣方丈告退。佛鑒曰。維那所言甚是當理。緣惠懃病故乃爾。甞聞聖人言。惟以理能通諸礙。今我所食者既不勝過大眾。人何所疑哉。維那志氣甚是高明遠達。他日當為宗門之棟梁。支撐大法。如磐石之固也。幸勿以今日些小之言而自鯁逆也。芥蔕。刺鯁也。如骨不下咽。謂人直言難受。如鯁骨留咽也。又望人豁略。曰幸勿芥蔕。及佛鑑遷主智海。高菴即過龍門。後為佛眼之嗣△高菴氣魄雄厲。能于萬人叢裏奪標。若非佛鑒有天空海濶之量。賓主必有間隙矣。

  此篇謂與官人論道。要去他知解。使超然直入也。

  拙菴曰。太凡與官員論道酬酢。須是剗去知解。勿令他坐在窠窟裏。直要單明向上一著子。玅喜先師甞言。士大夫相見。有問即對。無問即不可。又須是箇中人始得。此語有補於時。不傷住持之體。切宜思之(與興化普菴書)。

  住持人大凡與護法宰官。評論至道。于一酬一酢之間。莫涉連纖。須是剗削他心知意解。毋令坐在葛藤窠裏。直要單提直指與他發明向上一著子。乃是衲僧體段。妙喜先師甞言。凡與士大夫相見。有問必要如法相對。無問則不必強與之言。至于談論之時。又須知是道法中人始得與他說箇中話。不然。說無益也。先師此語。實有補益于今時。庶不傷住持之體。凡為主法者。于此一節。切宜思之△多見近時接待士大夫。不管他信不信。只顧和盤子遞將去。爭奈渠棄如涕唾。可咲可咲。

  此篇誨主人當善養士。使法門光大也。

  拙菴曰。地之美者。善養物。主之仁者善養士。今稱住持者。多不以眾人為心。急己所欲。惡聞善言。好蔽過惡。恣行邪行。縱快一時之意。返被小人就其好惡取之。則住持之道。安得不危乎(與洪老書)。

  譬如世間土地之膏腴者。必能生長良苗。為住持者之有仁慈。必能保養智士。此一定之理也。今時之稱為住持者。多不以仁愛保持大眾為心。每以己之所好以為急務。凡有善言厭惡不肯聽受。自己過惡都將掩飾。一切不正之事任意而行。縱快目前一時之意。由是被一輩小人乘其機罅。迎就己之好惡而取得之也。如此者。則住持之道。安得不致危險乎△以仁愛養士。天下之至當也。竊權私用。喪心背理。幸毋蹈其故轍。喪不旋踵也。

  此篇謂鋒鋩不可太露。恐招傷闕也。

  拙菴謂野菴曰。丞相紫巖居士言。玅喜先師平生以道德節義勇敢為先。可親不可疎。可近不可迫。可殺不可辱。居處不淫。飲食不溽。臨生死禍患。視之如無。正所謂干將鏌鎁。難與爭鋒。但虞傷闕耳。後如紫巖之言(幻菴記聞)。

  昔丞相紫巖居士言。妙喜和尚平生修身治心。惟道與德。故此身既正而有節。則此心亦正而合義。凡時有所作為。亦皆以勇銳果敢為先。所以其為人也。如孔子儒行篇言。士但可親而不可疎。只可近而不可迫。寧可殺而不可辱。禮記云居家不淫。飲食不溽。淫。流蕩也。恣縱貪味曰溽。即使臨于生死禍患之間。視之如無。操持如此。正所謂干將鏌鎁誰能與之較鋒利哉。虞。憂也。但恐有不測之患為傷闕耳。後果如紫巖之言○按孝子傳云。楚襄王夫人夏乘凉。抱鐵柱感孕。生一銕塊。王令匠者干將造劍。三年乃成雌雄二劍。匿雄持雌進王。王秘之匣中。每聞悲鳴。王問羣臣。臣曰劍有雌雄。鳴者雌憶雄耳。王大怒。欲誅干將。將知必死。藏劍于屋柱中。其妻名鏌鎁。有孕將產。干將以簡囑云。日出戶東。南山有松。松生于石。劍在其中。又云。汝若生男長而告之。其妻後果生男。眉間有赤點。因名眉間赤。至年十五問母曰。吾父安在。母出簡示云。汝父枉被誅戮。赤聞大怒。日夜思惟與父報讐。遂出戶三反望山松不見。悶臥堂中。忽見堂壁松柱省之。剖而得劍。王預夢一小兒眉間有赤。言報父讐。王懼出令。凡能擎眉間赤。或得首者。當厚賞之。赤聞逃入山中。忽遇樵客見而問曰。子莫非眉間赤否。答曰然。客曰吾甑山人。近聞王令拘子。子定難逃。何不將子頭共劍付吾。吾為子報讐。赤曰幸甚。遂將劍自刎其頭與客。客將劒隱于身。持頭進王。王大喜。客曰勇士之首。恐有後患。當以油烹之。王甚喜。遂設油鑊烹之三晝夜不爛。口目開合如生。客請王視。乃出劍揮王頭落于鑊中。于是二頭相囓。客恐赤頭不勝。遂自刎頭助之。三頭相囓俄頃俱爛。羣臣不可識別。分其湯肉塟之。故通名三王墓。在汝南府宜春縣△吹毛利刃。須待巧力磨之。造化若不砥礪。則鈍滯矣。

  此篇教住持要賢德者佐之。則道乃大也。

  拙菴曰。野菴住持。通人情之始終。明叢林之大體。甞謂予言。為一方主者。須擇有志行衲子。相與毗贊。猶髮之有梳。面之有鑑。則利病好醜。不可得而隱矣。如慈明得楊岐。馬祖得百丈。以水投水。莫之逆也(幻菴集)。

  言野菴和尚為住持。極善通人情。保始慎終。又能明知叢林大體。甞謂予言。為一方主者。必須要選擇有志力廣大。道行精進之衲子。相與輔揚而贊助之。毗。輔也。若得好人輔佐。則為住持者如髮之有梳。面之有鑒。凡所有一切利病好醜皆不可得而隱之矣。如慈明得楊岐。無事不周。馬祖得百丈。無法不圓。此皆心心相應。猶若以水投水。豈復更有違逆哉△賢智者置其前。若目辯蒼黃。手數奇偶。何弊迹之可隱。則使住持之道。恢弘無際矣。

  此篇教學道須盡底蘊。乃可鑒深知遠也。

  拙菴曰。末學膚受。徒貴耳賤目。終莫能究其奧玅。故曰。山不厭高。中有重巖積翠。海不厭深。內有四溟九淵。欲究大道。要在窮其高深。然後可以照燭幽微。應變不窮矣(與覲老書)。

  謂末法時人。不肯深究本源。所學者皆皮面上工夫耳○東京賦云。末學膚受。貴耳賤目。膚。皮膚也。皮膚之受。言無深學也。外受淺薄。內實無有。貴耳者。喜于聽聞。賤目者。懶于看讀。謂纔聽得別人幾句澹話。便自以為得。雖有前人教誡之言。竟不過目。如此者。必不能窮究到至深至妙之地。故云。山不厭高。惟其高所容亦廣。其中有重巖積翠之幽奇也。海不厭深。惟其深所納亦厚。其間有四溟九淵之浩瀚也。四溟。即東[鹵-※+夕]南北之四海也。水黑色。謂之溟○九淵。列子云。鯤旋之潘為淵。止水不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濫水之潘為淵。沃水之潘為淵。氿水之潘為淵。雍水之潘為淵。汧水之潘為淵。肥水之潘為淵。是為九淵。淵者。深也。止水也。水盤旋處為淵。學者欲究明大道。必竟要窮其極高極深。然後自能炤燭幽微。應用權變無窮之妙。自然得矣△貴耳賤目。時人通病。其能究深知遠。陶鑄堯舜者。乃天生之間氣也。

  此篇言聖賢之學貴在持久。乃無過失也。

  拙菴謂尤侍郎曰。聖賢之意。含緩而理明。優游而事顯。所用之事。不期以速成。而許以持久。不許以必進。而許以庶幾。用是推聖賢之意。故能亘萬世而持之無過失者乃爾(幻菴集)。

  謂聖賢所立之本意。貴在含緩而使道理開明。又貴在優游自如而令事務彰顯。凡所用之事。不要倉卒期以速成。惟許人以持久為要。不許以必然競進。而許人以庶幾近之也。如能用是功夫。推詳聖賢之意。得其鄭重持久之法。故能通亘萬世而持守之。乃保其無有過失。故能如是也△聖賢之意。多生造就。豈是躁進得的。果欲達聖賢之意。須辦一片劫石心肝做去。自有萬古不磨之功也。

  此篇以古語誡人。冀其遵信而奉行也。

  侍郎尤公曰。祖師已前。無住持事。其後應世行道。迫不得已。然居則蓬蓽。取蔽風雨。食則麤糲。取充饑餒。辛苦憔悴。有不堪其憂。而王公大人。至有願見而不可得者。故其所建立。皆磊磊落落。驚天動地。

  此節明至人以道自樂。尤公述妙喜之言教誡時人曰。祖師已前。原沒有立住持之事。待後出來應化世間行持此道。皆是人尊其有道逼迫不得已而始出世。然所居只是蓬蓽。織荊為門○儒行云。儒有一畝之宮。環堵之室。蓽門圭竇。蓬戶甕牖。取其遮蔽風雨而已。食則粗糲。取其充足饑餒而已○每每自樵自種。辛苦其身。憔悴其心。外面似有不堪之憂。然形貌雖勞。而道德實充。王侯公卿有願欲求一相見而不可得者。故此前輩凡有所建立。皆磊磊落落如眾石之崩落而無阻也。此皆喻大人之相。無物滯於胸中。如干戈叢裏。橫身直過。荊棘林中。擺手便行。脚跟下無五色線。舌頭上無十字關。鼻端無泥痕。眼中無金屑。生平作用。乃能驚天動地也。

  後世不然。高堂廣廈。美衣豐食。頤指如意。於是波旬之徒。始洋洋然動其心。趦趄權門。搖尾乞憐。甚者巧取豪奪。如正晝攫金。不復知世間有因果事。

  此節謂愚夫競習浮華。後代人則不然矣。高堂廣廈。美衣豐食。頤。頷也。但動其頤揮其指。顧盻舉止之間。無有不如意者。由是有一輩波旬魔者之徒。貪求無厭。洋洋然動其心。洋洋者。流蕩之貌。趦趄權門。趦趄者。欲行而不行也。搖尾乞憐。更其甚者。百般巧取恃勢豪奪。猶如正晝攫金。不顧有傍觀。者。攫。爪取也○列子云。昔齊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之市。適鬻金所。竊金而去。金主捕之曰。人皆在焉。爾何攫人之金。答曰。正取金時。不見有人。以此言世人但貪其利而忘其耻。見其利而忘其害也。只知妄求。竟不復知世間有善惡因果之事也。

  玅喜此書。豈特為博山設。其拈盡諸方自來習氣。不遺毫髮。如飲倉公上池之水。洞見肝腑。若能信受奉行。安用別求佛法(靈隱石刻)。

  此節尤公因之以勸勉。妙喜和尚此書。豈獨獨為博山所設。其實拈盡了諸方長老。自來所懷之習氣。一絲一髮皆不遺失。如人得飲倉公上池之水。洞然能見肝膈與諸肺腑。若人能信受妙喜此語。不必更別求諸佛法也○滄公上池之水。古史云。蘆越之東。有扁鵲姓秦名緩。渤海郡人。故稱滄公。少時為舍長。客張桑君。見扁鵲獨奇。常勤遇之。出入十餘年。一日與。鵲私坐間語之曰。予有藥方。今年老。欲傳與公。公勿洩漏。鵲敬諾。君遂出懷中藥與之。示以上池之水服之。上池。即竹木上露水。三七日。當自見物。盡取藥方授之。忽不見。始悟其為仙人也。鵲如其言服之。三七日能視垣外一方人物。後視病洞見五臟癥結。故特以胗脉。遂得名耳△感古傷今。字字皆從大悲心裏流出。幾人能加額信受也。

  此篇謂為主者要謙恭持法使後輩有所取則也。

  侍郎尤公謂拙菴曰。昔玅喜中興臨濟之道。於凋零之秋。而性尚謙虗。未甞馳騁見理。平生不趨權勢。不苟利養。甞曰。萬事不可佚豫為。不可奢態持。葢有利於時而便於物者。有其過而無其功者。若縱其奢佚則不濟矣。不肖佩服斯言。遂為終身之戒。

  此節舉昔言為戒。中興者。謂廢而復興也。如光武中興漢業。昔日玅喜和尚。中興臨濟之道。于落末凋零之秋。而所稟之性。其崇尚者唯謙唯虗。雖是見道幽深。而未甞馳騁自負。生平以來不肯趨承權勢之人。不苟且貪求利養。甞言。世間萬事不可縱情悅意而為。須用勤勞而作之也。又不可以奢華驕態而持。須是節儉而用之也。世事散漫。原非一種。葢有一般事業能利于時。而與物相便者。又有一種事務作之祇益其過。而無其功者。若使一皆以奢華佚悅而為。則于事必不濟矣。不肖佩服斯言。遂以為終身之戒。

  老師昨者遭遇主上留宿觀堂。實為佛法之幸。切冀不倦悲願。使進善之途開明。任眾之道益大。庶幾後生晚輩。不謀近習。各懷遠圖。豈不為叢林之利濟乎(然侍者記聞)。

  此節勸力行其道。老師昨者。遭遇聖上殊恩。留宿于內觀堂。誠為佛法中之大幸事也。切冀莫倦悲心。勿忘慈願。使人間進善之路益見其開明。令衲僧任眾之道愈加其廣大。庶幾後生晚輩。各知趨向。自然不謀小近之習。各懷遠大之求。豈不為叢林之利益。而遍濟羣生耶△述妙喜和尚胸襟豁達為自己大戒。轉以勸行悲濟。為後人法式。真庖丁妙手也。

  此篇教人當知所習宜崇乎禮也。

  密菴傑和尚曰。叢林興衰。在於禮法。學者美惡。在乎俗習。使古之人巢居穴處澗飲木食。行之於今時。則不可也。使今之人豐衣文采飰梁囓肥。行之於古時。亦不可也。安有他哉。習不習故。夫人朝夕見者為常。必謂天下事正宜如此。一旦驅之。就彼去此。非獨生疑而不信。將恐亦不從矣。用是觀之。人情安於所習。駭其未見。是其常情。又何足怪(與施司諫書)。

  慶元府天童密菴咸傑禪師。福州鄭氏子。嗣應菴華禪師。南嶽下十七世。曰。大凡叢林之興衰。果何所致也。無他。在于禮法之有無而已。若使主人端正。法令肅齊。上下之情通。而叢林自見其興。苟若返此。必然衰矣。學者之美惡亦非別法。在于風俗之所習。若平時習之于善則為美。習之于不良則為惡。彼古之人以巢為居。依穴而處。澗而飲。木而食。皆一時所習各以為安。若使今人行之。則斷斷乎不能為也。以今人之豐衣文采。飰粱囓肥。必欲使古人亦如是作。更不可也。此豈別有一道。使古今之人大相逕庭之如是耶。非也。總只在人之習與不習之故耳。夫人從朝至暮所見所聞。以為常事。便謂天下之事。本當要如是作為。乃是箇當然之事。設若一旦有人驅遣他。却此豐衣文采。就彼之草衣木食。非獨生疑而不信。將恐必不從其所遣也。用是觀之。人情安于平時所習。驚駭其未見未聞者葢常情耳。又何足為之怪△學者于靜深午夜中。清心返照看我之所習是何等光境。得何等受用。久之。自然寒生骨肋也。

  此篇教人守中晦迹。勿惑於聲利也。

  密菴謂悟首座曰。叢林中惟浙人輕懦少立。子之才器宏大。量度淵容。志向端確。加以見地穩密。他日未易言。但自韜晦。無露圭角。毀方瓦合。持以中道。勿為勢利少枉。即是不出塵勞而作佛事也(與笑菴書)。

  臨安府五雲悟禪師。苕溪吳興人。密菴和尚語之曰。叢林中惟獨有浙中人輕忽懦弱。少有能卓立者。子雖浙人。且才力與夫器質皆宏大矣。加以量度淵深。容納一切。志氣高尚。端嚴確實。兼之見道地步甚是穩密。他時後日其發揚未可容易言也。但自己更要韜光晦跡。不要露其圭角。須是毀方瓦合可也○儒行云。儒有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慕賢而容眾。毀方而瓦合。寬裕有如此者。註云如陶瓦者。其初則圓。剖而為四。其形則方。是為毀其圓而為方。合其方而為圓。葢于涵容之中。未甞無分辨也。此所以教人勿偏于一邊。但持之中道。又要不為勢利所屈。若能如此。即是不出塵勞而能作諸佛事。隨寓而安。無不裕如也△才器宏。見地穩。已超凡品。若能涵容不枉。則入聖矣。

  此篇謂賢不肖當擇。宜自慎也。

  密菴曰。應菴先師甞言。賢不肖相反。不得不擇。賢者持道德仁義以立身。不肖者專勢利詐佞以用事。賢者得志。必行其所學。不肖者處位。多擅私心。妒賢嫉能。嗜慾苟財。靡所不至。是故得賢則叢林興。用不肖則廢。有一於斯。必不能安靜(見岳和尚書)。

  曰。應菴先師甞言。賢不肖二者相反。為主人者當須擇識。若是賢者。他自能持道德守仁義以立身。不肖者本無廉耻。專以勢利詐佞用事。賢人一得其志。必要行他所學之道德仁義。不肖者一處其位。多專一己之私心。而且嫉賢妒能。嗜慾苟利。無所不為。是故得賢者。則叢林必興。用不肖者。使法度便廢。此等小人若有一箇于眾中。攪亂擾害于叢林。使內外俱不能安靜矣△古人出言立義。元為要人持正道識大體。賢不肖非一定不易者。在人之所習也。若甘心為世所棄。其誰之過歟。

  此篇教主人于三事。不可不知也。

  密菴曰。住持有三莫。事繁莫懼。無事莫尋。是非莫辯。住持人達此三事。則不被外物所惑矣(慧侍者記聞)。

  作住持有此三莫。須當識取。凡叢林中百事藂積。少不得一一調攝將去。切莫要畏懼。懼則事不了也。或時無事。內外閑靜。恬然自得。切莫要尋。尋則返多累也。凡是非于我。種種順逆一切任之。切莫要辯。辯則羣機生也。住持達此三者。自然不被外物迷惑矣△三箇莫字處置多少妙理。只是難于受用。受用得。外物何能惑我哉。

  此篇謂人之隱惡甚於傾邪。不可不深加檢察也。

  密菴曰。衲子履行傾邪。素有不善之迹者。叢林互知。此不足疾。惟眾人謂之賢。而內實不肖者。誠可疾也(與普慈書)。

  衲子尋常所履踐行持之事不甚端正。平素以來有不善之形迹者。一切人互相知之。此不足以為惡。何也。本非器也。惟獨有一種眾人皆謂之賢。而此人內實不肖。此誠可疾可惡之甚也△人賢我而我自不肖必死之症。縱扁鵲臨門無下手處。真可惜也。

  此篇言人存性須要渾厚。不可妄陳管見也。

  密菴謂水菴曰。人有毀辱。當順受之。詎可輕聽聲言。妄陳管見。大率便佞有類。邪巧多方。懷險詖者。好逞私心。起猜忌者。偏廢公議。葢此輩趨向狹促。所見暗短。固以自異為不羣。以沮議為出眾。然既知我所用終是。而毀謗固自在彼。久而自明。不須別白。亦不必主我之是。而訐觸於人。則庶可以為林下人也。

  師謂水菴曰。人有毀謗耻辱于我者。當順其來意而忍受之。不可輕易纔聽得他所有言語。便自妄陳幾多意想。此小見也。管見者。于管中窺天。見之不廣也。此言人之知識暗短。無高明遠見。恐傷法體。大槩便佞之人。原有黨類。邪巧之輩。心術多端。懷險詖者。詖不平之言。又佞也。謂有險佞之人。必有諂佞之語。故好逞私心。起猜疑忌憎。謂忘人大恩。記人小過。是己非人。故偏廢公論。葢此等之人。趨向最狹促。所見極暗短。以執迷己見遠異于人。便謂是超羣。以沮壞眾人之議。不與眾人同情。便謂之出眾。是所以異于君子也。然既知我之所運用者是道是理。而所毀謗適為他自謗自毀也。久而自明。不須更要與之分別明白。亦不必主我之是。以攻訐觸忤于人。如是則庶幾可以為林下之有道人也△人情易發而難制。惟怒為甚。能順受其辱。先聖皆以為賢。則彼小人轉致自謗自毀也。

  此篇言人能至誠向道。雖愚即是其器亦可用也。

  自得輝和尚曰。大凡衲子誠而向正。雖愚亦可用。佞而懷邪。雖智終為害。大率林下人操心不正。雖有才能。而終不可立矣(見簡堂書)。

  杭州淨慈自得慧輝禪師。會稽張氏子。嗣天童正覺禪師。青原下十六世。曰。大凡衲子胸中至誠。而所趨向者皆為道德。雖是愚鈍者。亦可舉用。何故。有所本也。誠若口多諂佞。而心裏懷邪者。雖有智識。終必為害。斷不可用也。大抵叢林中人。操守其心若不端正。雖有才學有能力。終有大害。苟立為一方之主。必致壞於叢林矣△九穴之珠雖小。猶為人珍惜。若是碔砆任其耀目。無所用也。

  此篇言道人須體本正末。嚴持大法也。

  自得曰。大智禪師特剏清規。扶救末法比丘不正之弊。由是前賢遵承拳拳奉行。有教化。有條理。有始終。紹興之末。叢林尚有老成者。能守典刑。不敢斯須而去左右。

  此節明前賢奉教。曰。大智禪師。特特要剏建規矩者何故。原為扶正末法比丘不正之積弊也。因此先哲遵依承戴。拳拳奉行。于是法門中有教化。上行下效有條理。條。整也。理。治也。始條理。終條理。出孟子。紹興之末。乃宋高宗晚年。叢林尚有老成之人。能持先聖典刑。不敢頃刻而捨離于左右也。

  近年以來。失其宗緒。綱不綱紀不紀。雖有綱紀。安得而正諸。故曰。舉一綱則眾目張。弛一機則萬事隳。殆乎綱紀不振。叢林不興。

  此節顯今人失宗。近年以來漸漸消落。失其綱宗壞其紀緒。主法者綱不成綱。眾理之紀不成紀。雖則綱紀仍存。安得有如百丈者再起而正諸乎。所以在主者。舉一綱則眾目自然恢張。若主人弛一機。弛。廢也。則萬機俱成隳壞。危乎綱紀不能振起。禮法隨亦喪亡。叢林安得而興也。

  惟古人體本以正末。但憂法度之不嚴。不憂學者之失所。其所正在於公。今諸方主者。以私混公。以末正本。上者苟利不以道。下者賊利不以義。上下謬亂。賓主混淆。安得衲子向正而叢林之興乎(與尤侍郎書)。

  此節明古今差別。惟聖人體究其根本而正其枝末。但憂主人法制禁令不自嚴密。而不必憂學者不得其所守。然其所以正之者。果何在。在于公平正直而已。然今日諸方主法者。全是以私心混公正。假公事濟私情。本末俱成顛倒。在上者。苟求利養而不以道德為心。在下者。賊竊利欲而不知仁義為本。上下俱成謬亂。賓主總是混淆。如是住持安得衲子向正。而致叢林之興盛耶△言愈平意愈厲。如波瀾浩瀚勢不可遏。得力處只在秉公持正。弘道濟世而已。

  此篇言舉賢任能。在主人之智識也

  自得曰。良玉未剖。瓦石無異。名驥未馳。駑駘相雜。逮其剖而瑩之馳而試之。則玉石駑驥分矣。

  此節先以喻曉。曰。彼世之良玉當其抱璞而未剖也。與瓦石何別。名驥在羣而未馳也。與駑駘何分。逮其剖石而出玉。則見其光瑩潔潤也。馳騁而試之。便知其追風千里也。則玉之與石。駑之與驥。判然而分矣。

  夫衲子之賢德而未用也。混於稠人之中。竟何辯別。要在高明之士。與公論舉之。任以職事。騐以才能。責以成務。則與庸流逈然不同矣。

  此節方顯其人。與夫衲子之有賢才德行未經引用。混於稠人之中。有何辯別。要在主人。具擇人眼目。真高明有識之士。以至公之論舉而出之。任他以其職事。驗他所有才能。責他以其成務。使伊才德俱展。然後始知與諸庸流逈然不同矣△千珠萬珠裏摘得一珠。自然價倍尋常。其實在賈者之精心妙手也。

  此篇見隱迹自重。不為名譽所動也。

  或菴體和尚。初參此菴元布袋於天台護國。因上堂舉龐馬選佛頌。至此是選佛場之句。此菴喝之。或菴大悟。有投機頌曰。商量極處見題目。途路窮邊入試場。拈起毫端風雨快。遮回不作探花郎。自此匿迹天台。丞相錢公慕其為人。乃以天封招提。勉令應世。或菴聞之曰。我不解懸羊頭賣狗肉也。即宵遁去。

  鎮江府焦山或菴師體禪師。台州羅氏子。嗣此菴景元禪師。南嶽下十六世。謂或菴初參此菴元布袋于天台護國寺之時。因此菴和尚上堂舉龐居士問馬祖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祖曰待汝一口吸盡[鹵-※+夕]江水。即向汝道。居士豁然大悟。呈偈曰。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至此是選佛場之句。此菴厲聲一喝。或菴聞之豁然大悟。有投機頌曰。商量極處見題目。途路窮邊入試場。拈起毫端風雨快。遮回不作探花郎。自此之後。即匿迹于天台山。丞相錢相祖字象先。問道于或菴禪師。仰慕師之為人。乃以天封寺請師住持。勸勉令其出世。或菴聞而笑曰。我不解懸羊頭賣狗肉也。是夜竟爾逃遁隱身而去△實証的人不在名位上著脚。試看他遁去。是何意思。若是今時人。惟恐其晚也。

  此篇乃因語識人。覓之舉其出世也。

  乾道初。瞎堂住國清。因見或菴讚圓通像曰。不依本分。惱亂眾生。瞻之仰之。有眼如盲。長安風月貫今昔。那箇男兒摸壁行。瞎堂驚喜曰。不謂此菴有此兒耶。遍索之。遂得於江心。固於稠人中。請充第一座。

  乾道。是宋孝宗年號。臨安府靈隱寺瞎堂慧遠禪師。眉山彭氏子。嗣圓悟勤禪師。南嶽下十五世。因見或菴贊圓通像曰。不依本分。惱亂眾生。瞻之仰之。有眼如盲。長安風月貫今昔。那箇男兒摸壁行。瞎堂一見此贊且驚且喜曰。不謂此菴有此拔萃超羣之兒耶。即徧求之。後得于江心焦山寺。就于稠人眾中。請充第一座為人天眼目△名因實顯。實至而名自彰。何在力求。學者勉之。

  此篇見至人識囑不爽。時至而符合也。

  或菴乾道初翩然訪瞎堂於虎丘。姑蘇道俗聞其高風。即詣郡舉請住城中覺報。或菴聞之曰。此菴先師囑我。他日逢老壽止。今若合符契矣。遂欣然應命。葢覺報舊名老壽菴也(虎丘記聞)。

  翩者。如鳥疾飛之貌。又自如也。訪瞎堂和尚于虎丘寺。姑蘇諸僧俗聞或菴有高尚之風。即到郡守處舉請住城中覺報寺。或菴聞之曰。此菴先師。囑我他日逢老壽即止。若昔者之分符而今得合符契矣。遂欣然應命。葢覺報。舊名老壽菴也△雖則事有一定不移之理。何故便曰逢老壽止。須知慧眼精明。見透無遺也。

  此篇明至言感人。誰不敬愛也。

  或菴入院後。施主請小參曰。道常然而不渝。事有弊而必變。昔江西南嶽諸祖。若稽古為訓。考其當否。持以中道。務合人心。以悟為則。所以素風凌然。逮今未泯。若約衲僧門下。言前薦得。屈我宗風。句下分明。沈埋佛祖。雖然如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由是緇素。喜所未聞。歸者如市(語錄異此)。

  或菴入覺報院後施主請法。陞座曰。佛祖之道。通亘古今本不變易。世間之事。從名入利自然有變。昔者如江西馬祖。南嶽石頭諸祖。若有所作。皆稽考前賢之法以為訓誡。考究其可不可以定綱宗。持以中道。專力以合人心。必教以悟為則。所以淳素之風凜然猶在。至今未泯。若約衲僧門下一著子。縱饒你向言前薦得。早已是屈我宗風。若更向句下分明。轉見沉埋了佛祖。雖然如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便下座。由此一番說法。緇素聽者喜其聞所未聞。自是歸敬者。如塵市之來往不絕也△黃金有價。白玉有光。總不是從人得的。

  此篇言知人以道如水投水也。

  或菴既領住持。士庶翕然來歸。衲子傳至虎丘。瞎堂曰。遮箇山蠻杜抝子。放拍盲禪。治你那一隊野狐精。或菴聞之。以偈答曰。山蠻杜抝得能憎。領眾匡徒似不曾。越格倒拈苕帚柄。拍盲禪治野狐僧。瞎堂笑而已(記聞)。

  或菴和尚既領覺報住持之後。士庶翕然如鳥之羣聚。于于然而來歸向。有諸衲子傳言至虎丘者。瞎堂聞而喜。戲而語曰。遮箇山蠻杜抝子。杜。乃不依軌轍。抝。是不順人情。也來者裏放出些拍盲禪。拍。拊也。盲者。自不能行拍拊人肩而行。謂其不脫洒也。只好治你們者一夥野狐精。此言似謔。其實著力。稱贊欽羨之極。或菴聞之以偈答曰。山蠻杜抝得能僧。是賊識賊。領眾匡徒似不曾。切莫躲跟。越格倒拈苕帚柄。大煞顯露。拍盲禪治野狐僧。箇中能有幾人知。瞎堂笑而已。怕殺人△語出偶然。而心情畢露。真果是傾葢之遇也。不知語脉者。豈識二師玅處。

  此篇謂學道要持其平。輕重俱不宜也。

  或菴謂侍郎曾公逮曰。學道之要。如衡石之定物。持其平而已。偏重可乎。推前近後。其偏一也。明此。可學道矣(見曾公書)。

  謂曾公曰。學道之至要。猶如秤物者但以平為是。偏也不得。重亦不可。推前則謂之重。近後即謂之偏。俱過而不平矣。昔佛語比丘云。學道如調絃之法。緊則令弦易斷。緩則使聲不和。緩急得宜可也明此可以學至道矣△朝勤夕怠通病也。願以此為準則。但持平一句。極所難能。倘非切于至道者。終不得平。

  此篇謂主法者。當知叢林根本。不可棄厭衲子也。

  或菴曰。道德乃叢林之本。衲子乃道德之本。住持人棄厭衲子。是忘道德也。道德既忘。將何以修教化整叢林誘來學。古人體本以正末。憂道德之不行。不憂叢林之失所。故曰。叢林保於衲子。衲子保於道德。住持無道德。則叢林廢矣(見簡堂書)。

  曰。人能守道存德。實為叢林之大根大本。英人哲士乃能成其所學。則衲子又為道德之根本也。住持人不獎誘衲子。是棄厭道德。道德既忘。住持又將何法修行教化。整理叢林。誘引來學耶。古之人乃體本以正末。其所憂者憂吾道德之不行。竟不憂叢林之得所不得所也。故曰。叢林原為衲子所設。故其所保者是衲子。衲子乃行道德之人。而其所保者又在道德。住持不保護衲子。衲子若無道德。是二俱喪亡。則叢林必見其廢也△是篇詞旨娓娓。纍若貫珠。總只教人認得根本。

  此篇言主者要在知賢。得賢者而法有所繼也。

  或菴曰。夫為善知識。要在知賢。不在自賢。故傷賢者愚。蔽賢者暗。嫉賢者短。得一身之榮。不如得一世之名。得一世之名。不如得一賢衲子。使後學有師。叢林有主也(與圓極書)。

  夫為善知識。要具知人之明。識得眾中誰是賢德之者。此真為賢德主人也。原不在以自賢為賢。以得賢為真賢。若使傷毀賢人誰為贊助。難免愚癡之失。蔽覆賢人誰為告語。難免暗昧之弊。嫉妬賢人誰為相長。難免短淺之譏。縱使得一身之榮顯不如得一世之美名。得一世之美名。又不如得一賢德之衲子更為美也。此何故也。使後之學者有真正之師。叢林有道行之主也△得人授任。實為盛舉。果得一真正道者。立綱陳紀。卓冠一世。能繼千載之嘉聲。豈不快哉。

  此篇見古人去來自在。無所繫戀也。

  或菴遷焦山之三載。寔淳熈六秊八月四日也。先示微恙。即手書竝硯一隻。別郡守侍郎曾公。逮至中夜化去。公以偈悼之曰。翩翩隻履逐[鹵-※+夕]風。一物渾無布袋中。留下陶泓將底用。老夫無筆判虗空。

  或菴再住焦山之第三載。是日實淳熈六年八月朔四。將入滅先示微疾。手作一書並硯一隻。預別郡守侍郎曾公逮。至即日半夜化去。及明晨曾公至。師已逝矣。乃作偈而傷悼之曰。翩翩隻履逐西風。此句。言師如初祖之歸[鹵-※+夕]也。一物渾無布袋中。此句。又言如憨布袋是物納于袋中。而師之布袋竟無一物。顯其來去自由也。留下陶泓將底用。陶泓。是硯名。有寶泓。石泓。涵星泓之類。此句。言師臨終以硯見寄也。將底用者。謂師之硯我無能用。所以云。老夫無筆判虗空。此句。乃侍郎自謙之辭。亦是極贊之語。謂師之道大如太虗空。我亦無此一筆能判此虗空也△主賓故是妙手。然此中有箇生死不相關處。人能知否。知之。可以與語矣。

  此篇言人器能自有分定。不可強教也。

  瞎堂遠和尚謂或菴曰。人之才器。自有大小。誠不可教。故楮小者不可懷大。綆短者不可汲深。鴟鵂夜撮蚤察秋毫。晝則瞋目之不見丘山。葢分定也。

  此節明人生本有分定。曰。人生之才力與夫器量。本有大小。賦性已定。豈可教之為大小耶。譬如楮之小者。決不可以包藏大物。楮。乃木之皮。蔡倫將此造紙。綆。取水之繩。繩之短者。豈能汲及其深。出莊子至樂篇。鴟鵂。怪鳥也。鳴之則雨。晝目無所見。夜則能察秋毫。亦出莊子秋水篇。今引以為譬。謂此鳥亦毛羽之屬。何故夜間極黑處。能撮蚤察秋毫。及白日之下。大張其目。即丘山在前亦不能見。此何故也。葢生成之分定耳。

  昔靜南堂傳東山之道。頴悟幽奧。深切著明。逮應世住持。所至不振。圓悟先師歸蜀。同範和尚。訪之大隨。見靜率略。凡百弛廢。先師終不問。回至中路。範曰。靜與公為同參道友。無一言啟廸之何也。先師曰。應世臨眾。要在法令為先。法令之行。在其智能。能與不能。以其素分。豈可教也。範頷之(虎丘記聞)。

  此節言既定難以強為。前舉事物作譬。此以人曉之。昔者彭州大隨南堂元靜禪師。閬州玉山大儒趙約仲之子。嗣五祖演禪師。傳東山之道法。可稱頴悟。其幽深奧妙之旨。深切而著明。東山曾印之曰。諸方關楗。無逃子掌握矣。及至出世住持。凡所到處不能振起東山之道。圓悟先師歸蜀。同覺範和尚訪之大隨。見靜公凡于事大率忽略而叢林大體。百般規條。盡皆弛廢。先師知其才器如此。一皆不問。回至中途。範問曰。靜與公為同參道友。昨見他百凡不整。竟無一言啟發開導之何也。先師曰。大凡應世行道臨眾領徒。全要在以法令為先。其法令之必行。在乎人之智識能力耳。其能與不能。乃人平素之分定。他非不知。乃不能行也。彼既不能行。我豈能教之哉。範聞而頷之。頷者。意有所領也△高視濶步。大家氣象。而威嚴濟濟。人孰不知。其奈做不出。真果差一絲毫不得。學者宜自悚慄也。

  此篇言學道要先正心。心正而萬物從化也。

  瞎堂曰。學道之士。要先正其心。然後可以正己正物。其心既正。則萬物定矣。未聞心治而身亂者。佛祖之教。由內及外。自近至遠。聲色惑於外。四肢之疾也。妄情發於內。心腹之疾也。未見心正而不能治物。身正而不能化人。

  此節教先正其心。謂凡欲發出世心學無上道者。先要將此一片心立教端正。洗滌得潔淨。然後才能正自己之身心。亦能正他人之身心也。其心既是端正。則萬物皆隨而正之矣。未聞有人心既治。而此身猶亂者也。佛祖之教法。總皆由內而至于外。自近而至于遠。聲色之迷人。四肢之患外疾也。妄想之情欲。心腹之患內疾也。未見有自心安靜而不能治物。自身端正。而不能化人者。

  葢一心為根本。萬物為枝葉。根本壯實。枝葉榮茂。根本枯悴。枝葉夭折。善學道者。先治內以敵外。不貪外以害內。故導物要在清心。正人固先正己。心正己立。而萬物不從化者未之有也(與顏侍郎書)。

  此節明心為根本。葢一心為根本。萬物為枝葉。若根本壯大而充實。則枝葉自然榮秀而茂盛。若是根本枯悴。則枝葉必定夭折。所以善學道者。先要治其內。內治自能敵諸外境。不要貪逐外。塵而返害自心。彼欲引迷導物。要先自清淨其心。欲去正治乎人。必先要正乎自己。心既正己既立。而萬物不從其教化者。未有是理也△正心誠意。便是出世根基。根基匪立。萬事俱弛廢矣。

  此篇見道行有時。滋養至而味自全也。

  簡堂機和尚住番陽筦山。僅二十年。羹藜飰黍。若絕意於榮達。甞下山聞路旁哀泣聲。簡堂惻然。逮詢之。一家寒疾。僅亡兩口。貧無斂具。特就市貸棺塟之。鄉人感歎不已。

  此節明迹雖晦而仁心自顯。簡堂和尚住饒州鄱陽縣筦山僅二十載。菜用藜藿。飯即黍粟。胸中絕無一念求榮華顯達之想。每嘗下山聞路傍人家有哀泣之聲。簡堂為之惻然。及詢問之答曰。時因寒病竟亡兩人。以家貧無斂塟之具。所以哀也。師就市中貸其棺以埋塟之。鄉人感歎不已。

  侍郎李公謂士大夫曰。吾鄉機老有道衲子也。加以慈惠及物。筦山安能久處乎。會樞密汪宣撫諸路。達於九江郡守林公。虗圓通法席迎之。簡堂聞命乃曰。吾道之行矣。即欣然曳杖而來。登座說法曰。圓通不開生藥舖。單單只賣死貓頭。不知那箇無思算。喫著通身冷汗流。緇素驚異。法席因茲大振(嬾菴集)。

  此節明時既至而道化自彰。侍郎李公名浩字德遠號椿年。幼閱楞嚴如遊舊國。參應菴和尚有省。謂士大夫曰。吾鄉機老真有道德衲子。加之仁慈恩惠于人。筦山小院安能為師之久居乎。即會樞密汪明遠。樞密。即今稱都察院。宣撫。即今巡按也。諸路。宋云路。今稱為府。以書致于九江郡守林公叔達。虗廬山圓通法席迎之。簡堂聞命乃曰。吾道其行矣。即欣然曳杖而來。登座說法曰。圓通不開生藥舖。單單只賣死猫頭。此因僧問曹山曰。世間何物冣貴。山曰。死猫頭。丹霞頌曰。腥臊紅爛不堪聞。動處輕輕血汙身。何事杳無人著價。為伊不是世間珍。喻向上事也。不知那箇無思算。喫著通身冷汗流。緇素聞之一皆驚異。法席因茲大振△古人三二十年冷山角裏。無一點熱氣。忽然被人推出來。便見熏天炙地。詎可與今時旋蒸熱賣者。同日而語。

  此篇教學者當存大體。勿拘小節也。

  簡堂曰。古者修身治心。則與人共其道。興事立業。則與人共其功。道成功著。則與人共其名。所以道無不明。功無不成。名無不榮。

  此節言古人純公而無私。謂古人修其身治其心。身正心通之後。不私受其道。則與一切人共明此道。或興一事立一業。事成業就之後。不私立其功。則與一切人共顯其功。道既成功既顯。不私得其名。則與一切人共彰其名。所以語其道。則道無不明。論其功。則功無不成。著其名。則名無不榮。所以亘千百世而不泯也。宜矣。

  今人則不然。專己之道。惟恐人之勝於己。又不能從善務義。以自廣也。專己之功。不欲他人有之。又不能任賢與能。以自大也。專己之名。不與他人共之。又不能謙光導物。以自達也。是故道不免於蔽。功不免於損。名不免於辱。此古今學者之大分也。

  此節謂今人專私而無公。今人則不然。專行一己之道。惟恐人之道勝于己又不肻虗心從善。務合其義。惟以自為廣也。設使立功專欲掩人之功。不與他人共之。又不能任彼賢能之士以扶助之。惟以自為大也。設使名成務以為自顯。不欲與他人共之。又不能謙恭蓄德。和光同塵。引接于人。惟以自為達也。如此一片私心。雖有道。不免為私心所蔽。雖有功。不免為私心所損。雖有名。不免為私心所辱。此兩般學者。乃古今一定之大分別也△公私一判。品類天淵。所以名播寰區。而道揚今昔者公也。彼私心自恃者。所謂根疎者不固。基薄者易危。故道有蔽。功有損有辱。必然之理也。

  此篇言學道宜苦志深修。蓄養厚大。方可發而用之也。

  簡堂曰。學道猶如種樹。方榮而伐之。可以給樵薪。將盛而伐之。可以作榱桷。稍壯而伐之。可以充楹枋。老大而伐之。可以為梁棟。得非取功遠而其利大乎。

  此節先以物情況顯。謂學道工夫。猶如世人種樹相似。纔榮長便欲伐之。雖無大用。可以供給樵薪。及稍長盛茂而即伐之。可以作榱桷。周曰榱。齊曰桷。即椽也。稍壯堅固而欲伐之。可以充楹枋。楹。柱也。枋。枅枋也。老大而後伐之。可以為梁棟。脊木曰棟。負棟曰梁。此豈非取功遠。而其利大乎。

  所以古之人。惟其道固大而不狹。其志遠奧而不近。其言崇高而不卑。雖適時齟齬。窮於饑寒。殆亡丘壑。以其遺風餘烈。亘百千年。後人猶以為法而傳之。鄉使狹道苟容。邇志求合。卑言事勢。其利止榮於一身。安有餘澤溥及於後世哉(與李侍郎二書)。

  此節正明道必真修。所以古之學道者。惟知其此道固是廣大而無際。非狹小之量可學。故所立之志高遠深奧而不淺近。所發之言尊崇曠濶而不卑小。雖遭時勢之齟齬。齟齬者。謂人齒相值一前一却。比坎坷之意。或窮于饑寒。以至危亡于丘壑。人雖往矣。其所遺留之道風。餘剩之功烈。亘百千年而不泯。後人猶以為法則。世世相與傳之而不休也。嚮使他視此道為狹小。操守之際。苟且取容于己。以淺近之志。阿諛求合于人。以卑小之言。事奉權勢之家。縱得些利益。只好榮顯于一身。又安有餘澤恩惠普及於千百世之後哉△喻得曉然。說得通暢。只是無人効行。為可惜也。

  此篇見道義相投。不異如水乳相合也。

  簡堂淳熈五秊四月。自天台景星巖。再赴隱靜。給事吳公佚老於休休堂。和淵明詩十三篇送行。其一曰。我自歸林下。已與世相疎。賴有善知識。時能過我廬。伴我說道話。愛我讀佛書。既為巖上去。我亦為膏車。便欲展我盋。隨師同飯蔬。脫此塵俗累。長與巖石居。此巖固高矣。卓出山海圖。若比吾師高。此巖還不如。

  簡堂和尚。淳熈五年四月。自天台景星巖。再赴隱靜寺之請。吏科給事吳公芾。乃宋之明儒。逸老于休休堂。和陶淵明先生韻一十三首。與簡堂和尚送行。其一曰。我自致仕以來休歸林下。已與世間久疎遠矣。幸賴有師乃真善知識。時時能過我之草廬。為我說出世妙道之語。又愛我能讀先佛經書。師歸巖上。我亦備其膏車與師同去。既到巖中。師即展盋而食于我。我亦幸然同師飯蔬。脫卸塵勞一切惡俗之累也。但願長長與師同居此巖。然則此巖固是極高峻矣。卓然逈出于山海圖畫之表。山海經中有圖。寫盡天下名山勝境。巖雖高妙。若將比對吾師道德之高。而此巖又則不如矣。

  我生山窟裏。四面是孱顏。有巖號景星。欲到知幾年。今始信奇絕。一覽小眾山。更得師為主。二玅未易言。

  其二曰。我休餘生于山窟裏。四面皆是孱顏之狀。孱顏者。山高貌。殊可愛也。別有一巖。名曰景星。意每欲到而未能往。懷之亦幾年矣。今日既到始才信知果然奇絕。何以見奇。試一觀覽之。眾山矗矗。萬水溶溶俱小之也。豈非奇絕乎。不惟巖之奇妙。更得吾師為巖之主。以此二妙。未可容易言也。

  我家湖山上。觸目是林丘。若比茲山秀。培塿固難儔。雲山千里見。泉石四時流。我今纔一到。已勝五湖遊。

  其三曰。我家搆居于湖山之上。目之所觸。無非是綠水青山。幽林丘阜可謂得其所矣。若比此巖之高絕秀麗。則吾之居處若培塿然。豈能儔類之哉。培塿。小阜也。其所以不能儔匹者何。試看此處一放目間。則雲山千里可見。又所喜者。泉石四時常流。我今日剛纔一到。幽趣瀟然。便已勝過昔日之五湖遊矣。

  我年七十五。木末掛殘陽。縱使身未逝。亦能豈久長。尚冀林間住。與師共末光。孤雲俄暫出。遠近駭蒼黃。

  其四曰。我今年已七十五矣。其光景猶如木梢之上。挂得一片殘陽相似。縱使此身雖存未往。又豈能久長耶。所謂來日無多。雖則老去。而意中尚望住此林間。與師共攝其末光也。師今雖有別去。亦如孤雲之暫出。遠近總皆驚駭蒼黃。蒼黃。急遽貌。昔湯時七年不雨。忽孤雲暫出。犬吠狂走。皆蒼黃失措也。

  愛山端有素。拘俗亦可憐。昨守當塗郡。不識隱靜山。羨師來又去。媿我復何言。尚期無久住。歸送我殘年。

  其五曰。喜愛山林。端的是素來性分也。拘執俗情。誠為可憐。如我向來出守於當塗時孜孜宦海。竟不知有箇隱靜在彼為奇為妙。此皆為俗事之所拘也。獨羨吾師曾從隱靜來。今向隱靜去。而真得隱靜之樂。我媿不知。復何言哉。去雖復去。惟期切莫久住。願歸來送我了此一段殘年也。

  師心如死灰。形亦如槁木。胡為衲子歸。似響答空谷。顧我塵垢身。正待醍醐浴。更願張佛燈。為我代明燭。

  其六曰。吾師之心萬慮俱忘已如死灰然。心既靜形亦槁矣。莊子云。子游問南郭子期曰。何居乎心固可使如死灰。形固可使如槁木乎。然則心形俱寂。何故又為四方衲子之所歸從。此亦似響答于空谷應物無心也。顧我塵勞垢穢之身。正欲待師以醍醐而浴我也。更祈吾師張顯佛祖心燈。以代光明而燭于我也。

  扶疎巖上樹。入夏總成陰。幾年荊棘地。一旦成叢林。我方與衲子。共聽海潮音。人生多聚散。離別忽驚心。

  其七曰。巖上之樹。一一扶疎掩映。一入夏來。茂盛成陰。蔭覆巖中。可謂清凉之極也。昔時乃荊棘叢生之地。幾年之間。不覺一旦竟成梵剎。我方才與四來衲子。聽吾師說法。如海上潮汐之音。不失時也。幸然相聚而又要別去。大抵人生世間。苦多聚散。而今日又云離別。不由人不忽地而驚心也。

  我與師來往。歲月雖未長。相看成二老。風流亦異常。師宴坐巖上。我方為聚糧。倘師能早歸。此樂猶未央。

  其八曰。我與師相與往來歲月雖未久長。而彼此相看竟成二老人也。夫既老矣。其彼此風流較之。異于常輩。昔日師來寂然宴默敷坐巖上。我則聚糧作供養主。倘若吾師早得歸來。此等之樂亦未盡矣。

  紛紛學禪者。腰包競奔走。纔能說葛藤。癡意便自負。求其道德尊。如師葢希有。願傳上乘人。永光臨濟後。

  其九曰。紛紛紜紜不知幾許學參禪者。而腰包頂笠。競逐馳驅。奔南走北。竟無一箇真實參學的衲子。三年兩載口裏學得幾句扯葛藤語。一片愚癡之心便自負以為得手。求其道隆德勝如師者。實所希有。我更願師相傳此道。必須要大乘根器之人。使將來永遠光大繼起臨濟之後可也。

  吾邑多緇徒。浩浩若雲海。大機久已亡。賴有小機在。仍更與一岑。純全兩無悔。堂堂二老禪。海內共期待。

  其十曰。吾此鄉邑之中。染衣剃落者極多。浩浩然如雲興海湧不可勝數。大機。即杭州天寧寺重機明真禪師。台州人。嗣玄沙師備禪師。久已遷化矣。幸喜而有小機在也。小機。即簡堂行機禪師。仍復更有一岑。即圓極岑和尚。今此二老。乃道純德全之真善知識。彼此無過無悔。二師之道風。堂堂大盛。海內禪流。總其相期相待也。

  古無住持事。但只傳法旨。有能悟色空。便可超生死。庸僧昧本來。豈識[鹵-※+夕]歸履。買帖坐禪牀。佛法將何恃。

  其十一曰。古來原無住持之事。但只各自所證以心印心。為傳法之宗旨也。凡學者果有能真實悟到諸色皆空之處。便可以超越生死。庸僧者。戚戚于衣食。念念于名利。生不知來。死不知去。尋常粥飯之流也。竟爾昧失天真本來之性。自己尚且不知。又豈知西來大意乎。來意既不得知。至于西歸之履轉更不知矣○達磨大師御塟熊耳山。魏武帝使宋雲往[鹵-※+夕]域。回至[葸-十+夕]嶺遇師手攜隻履。雲乃問何往。師曰西天去。雲歸告帝。帝令起壙。唯空龕隻履在焉。且今時衰道喪。竟有廣送珍奇。買著貴人長者之書帖。舉薦來坐禪席。虗妄如此。佛法將何可恃而能振也。

  僧中有高僧。士亦有高士。我雖不為高。心麤能知止。師是箇中人。特患不為爾。何幸我與師。俱是鄰家子。

  其十二曰。出家為僧者。實有道充德備之高僧。吾儒士中。亦有超羣拔萃之高士。我雖不能為高人。而此心粗能知止足也。粗。略也。師本是高僧中一箇挺特丈夫。為欲隱其形迹。特不肯居其高尚。如是之人。誠難儔侶。不審我有何緣。幸然得與吾師生同鄰。隱同山。道同樂也。

  師本窮和尚。我亦窮秀才。忍窮心已徹。老肯不歸來。今師雖暫別。泉石莫相猜。應緣聊復我。師豈有心哉。

  其十三曰。師之志能固守斯窮。是箇窮得的和尚。我亦固守斯窮。是箇窮得的秀才。忍窮之心。彼此俱已得透徹矣。可謂無礙解脫人也。然彼此既能證得此窮字受用。今且老矣。豈肯不歸心于此樂耶。如今師雖暫別。我故告諸泉石中人。幸勿猜疑。師今為應彼之緣。聊以我復之也。豈真是有心而欲往哉△理學名儒深窮道窟。不感而感也。解脫宗師應化無方。不應而應也。二公良遇。豈非千載之幸乎。

  此篇見遁迹自持。果熟香飄。無心道大也。

  給事吳公謂簡堂曰。古人灰心泯智於千巖萬壑之間。澗飲木食。若絕意於功名。而一旦奉紫泥之詔。韜光匿迹於負舂賤役之下。初無念於榮達。而卒當傳燈之列。故得之於無心。則其道大。其德宏。計之於有求。則其名卑。其志狹。

  此節明古人無心而道自顯。吳公謂簡堂和尚曰。古之學者。死灰其心。泯滅其智。深藏于千巖萬壑之間。從溪澗而飲。以草木為食。何甞有意于功名利養。及至道成德備。聲名遠播。一旦奉天子紫泥之詔○紫泥者。天子六璽。皆以武都紫泥以封函匣。使鬼神不敢視也。武都。即今階州。其山水皆赤。故將以為印色。猶然韜光匿迹。或在負舂賤役之下。本無心於榮達。而後竟當傳燈之列。非有冀望。非是希求。要皆得之于無心。故其道益大。其德愈宏。若使作計以求。則其所得之名返卑。所存之旨轉狹矣。

  惟師度量凝遠。繼踵古人。乃能棲遲於筦山。一十七年。遂成叢林良器。今之衲子。內無所守。外逐紛華。少遠謀。無大體。故不能扶助宗教。所以不逮師遠矣。

  此節證簡師深蓄而德自彰。惟師之度量凝遠。乃可繼續慧命。接踵古人。也遲止息于筦山一十七年。甘守名分。遂成法門之良器。邇來衲子觀其內無實德。而外逐紛華。競爭名利。少有法門遠計。全無教化大體。所以不能扶助宗教。以此輩較之。誠不及師遠矣△替古人爭豪強。為今人添憎習。誠有忿然不平之感。此正舉其名而指其實。使人知世有所尊所褻也。

  此篇教人行事要存正理。勿縱私心也。

  簡堂曰。夫人常情。罕能無惑。大抵蔽於所信。阻於所疑。忽於所輕。溺於所愛。信既偏。則聽言不考其實。遂有過當之言。疑既甚。則雖實而不聽其言。遂有失實之聽。輕其人。則遺其可重之事。愛其事。則存其可棄之人。斯皆苟縱私懷。不稽道理。遂忘佛祖之道。失叢林之心。故常情之所輕。乃聖賢之所重。古德云。謀遠者先驗其近。務大者必謹於微。將在博采而審用其中。固不在慕高而好異也(與吳給事書)。

  世人之常情。觸境隨情。少有不被其所惑者。大抵被惑有四種。一則凡聞人語不審察是非。是為輕信所蔽也。二則或遇事欲為不為。是阻于所疑也。三則或于他人心存褻慢。是忽于所輕也。四則或于物我極意營求。是溺于所愛也。信既有偏。則所聽之言定不考其虗實。遂有過情不及情之言。其惑一也。我既有疑于彼。則彼之言雖是當理亦不肯聽。遂有失實之聽。其惑二也。我苟輕忽彼人。則彼實有可尊之事。亦並棄之不肯用。其惑三也。我若深愛其事。而不問彼。實是可棄之人。但因其事以信存其人。其惑四也。此四者皆是苟且以縱其私情。而不稽考真正道理。遂致忘佛祖之道。違背大眾之心。凡尋常人情之所輕忽者。實為聖賢之至重者也。古德云。欲謀遠大之事。必先以近小者驗之。欲為廣大之作。必先于微細處謹之。凡事將在博采廣覽。而審用于其中。詩云。勞心博采用。固不在慕高而好異也△縱情背理。慕高好異。由不學之所至也。勞心博采用聖人言也。思之思之。

  此篇見古人以道自適。外境不能移也。

  簡堂清明坦夷。慈惠及物。衲子稍有詿誤。蔽護保惜。以成其德。甞言。人誰無過。在改之為美。

  此節出其言行。謂簡堂和尚生平為人清明坦夷。清乃廉而不淈。明乃善知賢否。坦蕩而平夷。加以慈恩惠及於人。詿誤。即過差也。衲子中稍或有些差錯過失。便與他蔽護保惜。暗使悔改以成人之德行。甞言。人誰無過。在改之為美也。

  住鄱陽筦山日。適值隆冬雨雪連作。饘粥不繼。師如不聞見。故有頌曰。地爐無火客囊空。雪似楊花落歲窮。衲被蒙頭燒榾柮。不知身在寂寥中。平生以道自適。不急於榮名。赴廬山圓通請日。拄杖艸屨而已。見者色莊意解。九江郡守林公叔達目之曰。此佛法中津梁也。由是名重四方。其去就真得前輩體格。歿之日。雖走使致力。為之涕下。

  此節明其實事。住鄱陽筦山日。正遇季冬月雨雪連日不止。饘。厚粥也。饘粥不繼者。似絕餐也。師宴如也。如不聞見。故有頌曰。地爐無火客囊空。雪似楊花落歲窮。衲被蒙頭燒榾柮。不知身在寂寥中。榾柮。乃樹無枝葉短木也。即此知其清廉之至也。平生以道自得為樂。不急於求名。赴廬山圓通請之日。惟拄杖草屨而已。有見師形儀。使人之顏色敬而莊。鄙意消而解也。九江郡守林公一見。乃曰此佛法中之津筏橋梁也。由是名重四方。其師之行止去就。真得古人之體格。入寂之日。雖尋常走使用力之人。無不痛哭流涕。葢其德感人如此△凡學者看書。要看一篇之中。那裏是關係處。如此中謂雨雪連作。如不聞見。者是勉強做得的麼。觀此則眾德備宜矣。

  此篇教人當知時識機。任緣而住也。

  侍郎張公孝祥致書。謂楓橋演長老曰。從上諸祖。無住持事。開門受徒。迫不得已。像法衰替。乃至有實封投狀。買院之說。如鄉來楓橋。紛紛皆是物也。

  此節明常人無智。侍郎張孝祥致書與蘇州。楓橋。橋在寒山寺前。演長老。即常州華藏遯菴宗演禪師。福州鄭氏子。得法于大慧禪師。南嶽下十六世。孝祥問道于師。謂曰。從上諸祖。無有立住持之事。或有開剏山門。受納徒眾。皆不得已為人逼迫而為之也。像季之時佛法衰替。乃至有一種求名之輩。結托當道有力宰官。轉本以求實封賜額賜號者。更有求利者。投托士夫商賈申投情狀。偽賣偽買以網錢帛者。這些說話一向已來。楓橋寺裏紛紛紜紜說長道短角觜不止。皆是此等人物也。

  公之出處。人具知之。啐啄同時。元不著力。有緣即住。緣盡便行。若稗販之輩。欲要此地造地獄業。不若兩手分付為佳耳(寒山寺石刻)。

  此節明演公出處。如公之或出或處。領眾行道。人皆知之。啐啄者。如鷄抱卵。子將欲出以嘴吮曰啐。母知欲出以嘴囓曰啄。謂人之機緣相投亦如之也。若使啐啄同時。元不要人著力。有緣即任緣而住。無緣則拽杖便行。若使稗販之輩。欲要貪戀此地巧用心機。乃造地獄業也。公不若以兩手分付與他。返為佳耳○稗販者。稗是草。似稻而非稻。俗謂。良田中[卄/狠]稗。松林中荊棘也。或作裨販。裨音悲。附也。謂裨附我法中。以佛法貪販利養也。故楞嚴云。裨販如來。造種種業△此一篇語勝轉一大藏摩訶般若。自能令汝消災獲福。

  此篇美有實德者。不隨世改易也。

  慈受深和尚謂徑山訥和尚曰。二三十年來禪門蕭索。殆不堪看。諸方長老奔南走北。不知其數。分煙散眾。滿目皆是。惟師兄神情不動。坐享安逸。豈可與碌碌者。同日而語也。欽歎欽歎。此段因緣。自非道充德實。行解相應。豈多得也。更冀勉力。誘引後昆。使曹源涸而復漲。覺樹凋而再春。實區區下懷之望也(筆帖)。

  東京慧林寺慈受懷深禪師。壽春夏氏子。嗣長蘆崇信禪師。青原下十三世○臨安府徑山妙空智訥禪師。亦嗣長蘆信禪師。慈受和尚贊美徑山曰。近二三十年來。禪門下漸漸蕭索寂寥也。殆不堪看。諸方作長老為著名利二字。不是奔南便是走北。如此者不知其數。又一種沒意志的。不是分煙便是散眾。如此者滿目皆是。者一段光境甚為可慘。惟獨老師兄神與情皆凝然不動。自能坐享安逸。此等受用。豈可與碌碌庸常輩。同時而語也。欽歎欽歎。乃敬服之極也。此段因緣。自非道德充實行解相應。豈可多得也。泯解而修曰行。心明朗徹曰解。更所冀望者。惟敏勉道力誘引來學。且曹溪之淵源今將涸竭矣。惟兄之法澤能使之復漲。菩提之覺樹今將凋落矣。惟兄之道風能使之再春。此實區區下懷之所望也。區區。小貌。自謙之辭△。

  此篇不重在贊德人之德。而重在勉力于後昆也。所謂源將涸而復漲。樹將凋而再春。其企望不淺。

  此篇教人忍讒息謗勿事爭競也。

  靈芝照和尚曰。讒與謗同耶異耶。曰讒必假謗而成。葢有謗而不讒者。未見讒而不謗者也。夫讒之生也。其始因於憎嫉。而終成於輕信。為之者。諂佞小人也。古之人有輸忠以輔君者。盡孝以事親者。抱義以結友者。雖君臣之相得。父子之相愛。朋友之相親。一日為人所讒。則反目攘臂。擯逐離間。至於相視如宼讐。雖在古聖賢。所不能免也。然有初不能辯。久而後明者。有生而不能辯。死而後明者。有至死不能辯。終古不能明者。不可勝數矣。

  此節戒人切毋輕信。杭州靈芝圓照湛然律師。餘杭唐氏子。禮慧才法師受戒時。感觀音像放光。師自設問曰。讒譖與誹謗是一樣是兩樣。讒者。佞言深切。譖害賢良也。謗者。未至深切。但言人之惡也。答曰。大抵讒害于人者。必先假誹謗而成。葢世人但有誹謗而不加讒害者有之。未見有讒害于人而不先加誹謗者也。夫讒之所以生。其始皆因憎惡嫉忌于人。而終成于輕聽傍人之說。作此等說話者。原是諂媚便佞之人不可聽也。此事不但今日如此。如古之為人臣者。有捐軀赴死輸忠以奉君。為人子者。有委曲承順盡孝以事親。為結友者有輔仁抱義盡心以相契。然此情和理順之際。君臣之相得。父子之相愛。朋友之相親。可謂至矣。忽然一旦為小人讒謗。致使父子生瞋而反目。兄弟闘諍而攘臂。君臣疎斥而擯逐。一相接見視之如宼讐。孟子曰。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宼讐。此等情狀。雖上古聖賢所不能免。皆由小人之讒謗也。然有初時不知為小人愚弄成此離間。久而後知者有之。又有盡此一生竟不能辯。直至死而後知者亦有之。更有至死之後亦不能辯。即遲之終古不能明知者。不可勝數矣。

  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此所以戒人遠讒也。烏乎。讒與謗不可不察也。且經史載之不為不明。學者覽之莫不知其非。往往身自陷於讒口。噎鬱至死。不能自明者。是必怒受讒者之不察。為讒者之諂佞也。至有羣小至其前。復讒於他人。則又聽之以為然。是可謂聰明乎。葢善為讒者。巧便鬥搆。迎合蒙蔽。使其瞢然如為鬼所魅。至有終身不能察者。

  此節教人明察其非。此又承上忠君信友而來。言讒謗之害不小。乃引古人之言為證。子游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字子游。數。頻凟也。事君苟諫之不行。則去之可也。若頻為凟諫。則聽者厭煩。小人乘間讒謗。輕則去其爵。重則傷其身。是求榮而返辱也。是謂事君數斯辱矣。導友不納。則止之可也。若頻為勸賣。則聽者厭煩。小人乘間讒謗。小則口然而心怒。大則憤恨而仇報。是求親而返疎也。故曰朋友數斯疏矣。此所以戒人遠讒也。烏乎。讒之與謗不可不深加審察。宜一切經史載之註之不為不詳。一一分明說出。凡諸學者讀之覽之。莫不知聽人讒謗。終是敗德。往往見人此身陷落于讒人口中。噎。是哽于喉也。鬱。結于心也。哽結至死而不能自察明白者無別。是必怒時偶受讒人之言而不審實。竟受讒人之諂佞也。至有羣小立于吾前。復讒于他人。則吾又輕聽愈篤信之以為然。自既受其讒。復信讒于他人。是可謂之聰明乎。葢善為讒謗者有多般作權弄巧。多種方法便利。鬥搆兩頭。逢迎取合于人。將他蒙昧著覆蔽著。使人昬瞢猶如鬼魅所著。以至終身而不能察識為讒人所迷惑于我心也。傷哉。

  孔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愬。其言浸潤之來。不使人預覺。雖曾參至孝。母必疑其殺人。市非林藪。人必疑其有虎。間有不行焉者。則謂之明遠君子矣。

  此節教人預覺其言。此又承上孝親而來。言讒謗之害人不小。能令至孝之子。亦見疑于賢母。孔子姓孔。名丘。字仲尼。周靈王庚戌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四日。生於魯國兖州鄒邑平鄉晉昌里。父叔梁紇。母顏氏。至唐七帝玄宗諡號文宣。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矣。註曰。浸潤者。如水浸灌滋潤漸漬而不驟也。譖者。毀人之行。言毀人之行漸漬而不驟。則聽者不覺其入。而信之深也。膚受。謂肌膚所受。利害切身。愬與訴同。愬者。訴己之怨也。言人訴冤急迫而切。則聽者不及致詳而發之暴矣。二者皆難察識。人能察之。則可見其心之明照之遠。不蔽于近也○曾參字子興。孔子弟子。武城人。至孝。孔子因之作孝經○秦之甘茂曰。魯人與曾參同名者殺人。人告其母曰。汝子殺人。母曰。吾子仁孝不殺人。織機自若。少頃人又告曾參殺人。母又自若。又一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機踰牆而走。今臣賢不及曾參。王信臣又不及參母。疑臣者不特三人。臣恐大王投杼矣。秦武王任使甘茂伐韓。故作此語也○韓子曰。龐葱與魏大子質于邯鄲。謂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大王信乎。王曰否。曰二人言信乎。王曰疑之矣。曰三人言信乎。王曰寡人信之矣。曰夫市無虎明矣。然三人言而既信。今邯鄲去大梁遠于市。議臣者過于三人。願王察之。王曰寡人自為知。方辭行。果有讒言于王者。間有不疑不信此等說話者。致令讒謗不得行焉。此可謂高明遠達之君子也。

  予以愚拙疎懶。不喜諂附妄悅於人。遂多為人所讒謗。予聞之竊自省曰。彼言果是歟。吾當改過。彼則我師也。彼言果非歟。彼亦徒為耳。焉能浼我哉。於是耳雖聞之而口未甞辯。士君子察不察。在彼才識明不明耳。吾孰能申其枉直。求知於人哉。然且不知久而後明耶。後世而後明耶。終古不明耶。文中子曰。何以息謗。曰無辯。吾當事斯語矣(芝圖集)。

  此節方出自己之言。此乃靈芝和尚自敘忍讒之由。引文公息謗以自消弭也。謂我賦性愚拙。為人疎散而懶墮。生平不喜諂媚阿附虗妄取悅于人。遂多為小人讒謗。予聞人讒謗之語私自省察曰。彼言果是。吾當自知改過。彼人即是我之師也。彼言若非。彼自作自受徒然妄為耳。浼。染污也。又焉能染污于我哉。于是耳雖聞之。而口未甞辯。士君子或能審察于我。或不能審察。在彼人自家才識之明與不明耳。吾豈必欲申明是枉是直。求知于士君子哉。然且不知今日不明。久而後明也或有之。又或此生不明。後世而後明也亦有之。甚至有終古而不能明者。亦有之也。文中子曰。何以息謗。曰無辯。吾當承事斯語以自忍也○文中子。姓王名通字仲淹。洛陽龍門人。歿後門人諡為文中子。[鹵-※+夕]遊長安。見隋煬帝奏太平言十二策。帝大悅。既歸九年。續修六經大備。賈瓊問曰。何以息謗。子曰無辯。問如何止怨。曰無爭。乃云。聞謗而怨者。讒之囮。見譽而喜者。佞之媒。絕囮去媒。讒佞遠矣。囮音訛。鳥媒也△古人氣魄。何其廓落如此。處難處之事。非至人則不能也。此為真知悔者。誠意所至耳。

  此篇教真參實學。究其至極之所以也。

  懶菴樞和尚曰。學道人當以悟為期。求真善知識決擇之。絲頭情見不盡。即是生死根本。情見盡處。須究其盡之所以。如人常在家。愁什麼家中事不辦。

  此節期以頓悟。臨安府靈隱寺懶菴道樞禪師。嗣道場居惠禪師。南嶽下十八世。謂若要做出世丈夫。必當以徹悟為期。更須要真正明眼之師。為我剖決其疑滯。揀擇其邪正。所謂悟後正要見人。若有一絲頭情識念頭未盡。即是生死根本。及到情見盡處。更須要究竟他極盡之所以。古云莫謂無心云是道。無心猶隔一重關。譬如人常常在自己家中。愁什麼家中大小事務不辦。

  溈山云。今時人雖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猶有無始習氣。未能頓盡。須教渠淨除現業流識。即是修也。不是別有行門。令渠趨向。溈山古佛故能發此語。如或不然。眼光落地時。未免手脚忙亂。依舊如落湯螃蠏也。

  此節引證真修。溈山祐祖道。今時道流雖則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猶尚有無始劫來三業十惡之習氣未能頓然除盡。須教他二六時中。但自己淨盡除去現前業識。流浪中之微細生滅即是修也。不是此外別有箇甚的法門。令渠趨向。溈山古佛。乃能發此語。如或孟浪承當。待到眼光落地之時。未免手忙脚亂。依舊猶如箇落沸湯的螃蠏相似。可歎也△靈丹一粒點鐵成金。又何須千言萬語。只要受持得淨除現業流識一語。可以成等正覺。

  此篇見招提中物不可輕用。因果歷然也。

  懶菴曰。律中云僧物有四種。一者常住常住。二者十方常住。三者現前常住。四者十方現前常住。且常住之物。不可絲毫有犯。其罪非輕。先聖後聖。非不丁寧。

  此節言僧物不可涉私。律中云。僧物有四種。一者常住常住。謂眾僧舍宅什物樹木田園僕畜米麥等物。以體局當處不通餘界。但得受用。不許分賣。故重云常住常住也。二者十方常住。謂寺中供僧成熟之飲食等物。體具十方非局本處。善現律云。不打鐘食。犯偷盜罪。今諸寺同居同食。食既成熟。乃打鐘鼓。葢明十方僧俱有分故也。三者現前常住。此有二種。謂一物現前。二僧眾現前。但此物惟施此處現前僧眾故也。四者十方現前常住。謂亡僧之物。施輕體同十方。唯本處現在得分。故毗婆沙論云。盜亡僧物則于誰處得根本罪。答已作羯磨者。于羯磨眾處得。若未作羯磨者。普于一切善說諸法眾得。今詳分亡僧物。十方來僧在羯磨數前即得。羯磨後來不得也。且常住之物不可絲毫有犯。設一犯著。其罪苦非輕。先聖。如諸佛。後聖。如諸祖。誰不以此常住之物。切切戒之也。

  往往聞者未必能信。信者未必能行。山僧或出或處。未甞不以此切切介意。猶恐有所未至。因述偈以自警云。十方僧物重如山。萬劫千生豈易還。金口共譚曾未信。他年爭免鐵城關。人身難得好思量。頭角生時歲月長。堪笑貪他一粒米。等閒失却半年糧。

  此節教戒謹須當諦信。往往或住持。或執事。聞此叮嚀教戒之言。未必能信。縱信知謂地獄罪苦不輕。而未必能行。山僧或行脚時或住院時。出處之間。未甞不以此眾僧之物切切存之于心也。不可輕犯。猶恐時中有所未到。因述偈以自警云。十方僧物重如山。萬劫千生豈易還。金口共譚曾未信。他年爭免鐵城關。金口。即大覺金仙之口。乃佛說也。人身難得好思量。頭角生時歲月長。堪笑貪他一粒米。等閑失却半年糧△此如午夜鐘聲。不覺令人大夢警起。更有沉于醉鄉者。雖聞亦不醒也。為之奈何。

  此篇申明禪教不是二法。元一理也。

  懶菴曰。涅槃經云。若人聞說大涅槃一句一字。不作字相。不作句相。不作聞相。不作佛相。不作說相。如是義者。名無相相。達磨大師航海而來。不立文字者。葢明無相之旨。非達磨自出新意。別立門戶。

  此節總明佛旨無差。佛言。若有人聞我所說大涅槃。梵語涅槃。此云滅度。謂滅除煩惱度生死海也。又涅即不生。槃即不滅。不生不滅之理名大涅槃。或聞一句。或聞一字。于其中間不作字相者。知文字性空。不作句相者。達言語性空。不作聞相者。能聞之性本空。不作佛相者。能說之人亦空。不作說相者。所說之法亦空。如是義者。指上五種空相。此為無相之相也。菩提達磨。乃香至國王之次子。在西天為二十八祖。東土為初祖。謂大師泛舟渡海而來。面壁嵩山。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立文字。葢本涅槃經說。乃明此無相之旨。非初祖新出己意。別開一無相法門也。然則如來如此而說。祖師以此教人。豈有兩般。

  近世學者不悟斯旨。意謂禪宗別是一種法門。以禪為宗者非其教。以教為宗者非其禪。遂成兩家之說。互相詆訾。譊譊不能自已。噫所聞淺陋。一至於此。非愚即狂。甚可歎息也(心地法門)。

  此節言無識妄生分別。近世粗心學者。不悟知佛祖一理。謂禪宗別是一種法門。以禪為宗者。單主于禪。即非習教者之人。以教為宗者。單主于教。又非習禪者之士。遂成兩家之說。不惟分疆立界。而返致互相毀謗。譊譊。喧爭也。喧爭而不止。噫者。歎息此輩。不通大道者。所聞卑淺而兼鄙陋。相爭相謗以至如此。要知此等人。不是愚人即是狂徒。甚可歎息也△于三百篇之後。出此一篇。收盡從前許多說話。總歸于無相旨中而已。若人知得經意祖意。了了無疑。則三百篇皆為剩語。旨哉言乎。

禪林寶訓筆說卷下(終)

左都御史張照得天居士 心賦(并序)

(臣)幼誦詩書。惟通章句。長緗窺素。徒亂狂華。既理障之沉深。亦欲根之堅固。周旋樂趣。彌益苦荄。意蕊紛開。頭燃良痛。側聞宗說。能使心地清凉。乃閱教文。涉獵龍宮寶藏。初知山河大地。本是妄生。地水火風。原從幻結。一身非有。此外何言。然而明暗色空。塵塵和合。身親民物。了了當前。欲遣去則皆非。豈混同而猶是。捨一取一。罔息於馳求。前三後三。彌增其較計。得少謂足。中止化城。慕聖厭凡。兩頭壁壘。惟身惟口惟意。步步交加。曰貪曰嗔曰癡。層層涉入。滅此生彼。終無已時。誤後悔前。豈能自在。幸十世福田之廣種。遇一人首出之垂慈。欽惟皇上參贊三無。經綸萬有。用周孔之典則。致唐虞之恊和。尊居九重。而如遊山澤。恩覃八極。而視等浮雲。同太虗之穆清。若杲日之明照。現帝王身而為說法。發如來藏於一微塵。夙契一貫之心源。宏闡別傳之妙旨。未嘗言說。已震雷音。普示提撕。常垂甘露。憐(臣)迷頭認影。為(臣)解結開巾。遂使蛙出井心。翹首而瞻天際。蜂穿紙隙。翾飛以近日輝。始知本性如然。此門不二。大學之道。固御世之權衡。直指之傳。乃明德之統要。非敘倫庸禮脩政明刑。何以妙此心之法相。非破妄泯真圓通普覺。何以濬萬化之靈源。空有相倚而成。盡其有纔圓空性。幻實異名而一。履其實始了幻因名相空華。涅槃實際。如猶未到寸絲不挂之實際。將何以采萬善具足之空華。世出世間。不取一法。空投空際。寗捨萬緣。歷劫難報斯恩。大千的歸一旨。今者奉勅恭撰心賦一篇。進呈御覽。爰述此序。自志本末。夫心也者。譬喻莫施。敷陳奚盡。嬰兒開口。已了根源。佛祖相商。莫能下語。即金針在手。何由捉霞彩以裁縫。縱綵筆凌雲。豈可取太清以繪畫。然一絲孔宛然華藏。千須彌不異毫毛。物物圓成。頭頭顯露。豈(臣)斯賦。獨乃非心。心亦非心。賦甯是賦。蓋即鸚鵡剪舌而學語。蚯蚓鼓脰而鳴歡。黃花對日而舒顏。翠竹因風而吟籟云爾。賦曰。

  無生無滅。無在無遷。慈氏以後。威音以前。卓爾獨存而離彼離此。湛然常住而匪中匪邊。惟圓斯覺。惟覺斯圓。圓不見圓圓。周他自。覺無所覺。覺徧人天。拈起十方虗空。不足以絜其大。數盡恒沙萬有。不足以語其全。芥子孔中。容納四大海水。屈伸臂頃。直過萬八千年。攘為己有。則曰正法眼藏。權當人情。則曰直指別傳。何凡何俗。何聖何賢。何迷何悟。何法何禪。六趣三塗。全該真體。十身四智。靡隔妄緣。起而無生。諸佛入涅槃於眾生識海。寂而常動。眾生墮生死於諸佛心源。無一塵而不入。如大圓鏡。無一剎而非真。是金剛圈。若大火之聚空。濯手難近。若水銀之墮地。轉瞬渺然。法法依之影現。如摩尼珠體非一色。物物仗此光騰。如寶絲網層映相連。擴為六合。而又包六合之外。故莫量其外之際。碎為微塵。而又居微塵之中。故莫測其中之堅。色色全彰。頭頭顯露。廓然無相而眾相交橫。寂爾無音而羣音並吐。欲要其終。智勝之所不能窮。欲原其始。然燈之所不能遡。欲走以避。則九天九地總相逢。欲捉以觀。則千劫千生不能遇。茫無朕跡。何地可以染污。周遍大千。何所容其保護。大小同量。高卑同度。有無同體。生滅同住。亦是亦非。亦起亦仆。亦遠亦近。亦緇亦素。了之則一道齊平。執之則千途各立。依回於地水火風。眩轉於受想行識。牽纏於見聞覺知。泥滯於去來今昔。迷誤於狐唾貍涎。尋探於破書殘籍。茫昧於泬寥杳冥。計較於寸分丈尺。拈弄於有覺精魂。斷滅於無知木石。厭棄於人我眾生。埋沒於暗明空色。安排於佛剎道場。起倒於世諦徽纆。習慣於揑目生花。癡著於遺金拾礫。淆亂於欣就厭離。紛紜於得失損益。烏非黑鶴非白。無始劫來名相迹。道黑道白。鶴正白。烏正黑。六結當心不調直。疑白疑黑。是以著處便粘。交加不釋。以膠投漆而漆亦為膠。以客迎賓而賓全是客。春蠶成繭而繭還縛身。夏蟲依冰而冰先喪魄。熱毒海漫漫沉沉。鐵圍山巍巍岌岌。四種相怪怪奇奇。一個我綿綿脉脉。枕中槐國。指揮鳥虎龍蛇。石裏火光。分別卵胎化濕。人間之滴水難消。地獄之程途孔亟。火厚二百肘。何處蓮華。風吹三千年。幾時安宅。病既千端。丹斯萬品。西天四七。受藥師之親傳。東土二三。共醫王之正稟。或拈大地作伊蒲之饌。充彼飢虗。或緝浮雲成金縷之衣。蘇其凚[病-丙+辛]。或然香燈寶炬照彼昏酣。或驅法電智雷。醒其寱寢。或喻空花。或方二月。滌除有漏根窠。或指四大。或標六塵。卷却無明衾枕。或現檀那之力。佛鉢可滿以少華。或建精進之幢。金剛不雜於凡餁。或戒香薰習。出白淨於泥塗。或定水淵澄。返真常以漸寖。或禁嗔蛇之妄動。免燒功德之林。或喻太末之難緣。拈出菩提之錦。或收狂象以擐拴。或禁亡猿以圈檻。或揮智慧劍。破欲網之重重。或棹般若航。度愛河之黮黮。或說乾城大海上。無邊龍蜃樓臺。或譚淨土。寶池中無數金銀菡萏。或顯三身應現。非斷非常。或示一顆圓成。不增不減。裂開一味平等之法爾如然。演出萬般差別之教宗頓漸。超方便住圓覺。止啼楊葉婆娑。成佛果斷輪回。翳眼空花荏苒。蓋燒須彌雅宜螢火。而束虗空純賴龜毛。撥開幻影浮光。玉龍迴跋。築著銀山鐵壁。石虎聲猇。花亂澄空。五宗各飄其香雨。浪翻平地。三關長卷夫銀濤。非半非滿非偏非圓。一種沒花之果。有權有實有照有用。單通無木之橋。走殺天下參禪衲子。惑倒世間成佛英豪。獅兒口喝樹頭風。縛歸袖裏。兔子角挑潭底月。挂在眉稍。八海水化為醍醐。無非毒藥。一些子現成法寶。只這毫毛。即此是實際理地。即此是夢幻影泡。何愛何憎。刀割檀塗。一般滋味。何取何舍。釋迦調達。兩處逍遙。非見非聞。涉解會而皆為自棄。非無非有。滯方隅而即起塵勞。等量均齊。若動一念即資其顛倒。本來具足。若向他求。轉益其紛囂。必也如杲日之皎皎。必也如太虗之寥寥。必也如風輪之急轉。必也如川月之普照。須如是人。明者個事。寶鏡光千千不隱。切忌眼觀。師子弦喤喤厥聲。直須目視。如水成冰。是冰非水而全水是冰。如金成器。是器非金而全金皆器。開眼作夢中之佛。六度萬行圓滿。方成一事不為。操心降鏡裏之魔。十聖六凡齊遣。始知兩頭皆是。事即理。理即事。二障全消。迷即悟。悟即迷。雙因並置。隔時能隔所隔。是名為愚。了却無了可了。乃稱曰智。似騰蛇之遊霧。住霧非空。若番象之渡河。履河皆地。不執緣以修證。不住相以布施。玉水自然澄澈。一任波濤。金山不畏泥封。何為嗔恚。德瓶撲而不破。只因包舉三千。道岸登而捨航。始信泥洹不二。夫惟者個。不落圈繢。無一法自中出。無一法自外至。昭昭太古之先。歷歷窮未來際。大光明藏。覿體無依。清淨本然。獨尊至貴。生人生物生佛。絕妄絕真絕對。即別而同。四不離一。即同而別。一不離四。一本無一。四甯有四。能所兩亡。色空雙寄。體離凡聖。路絕彼己。靡間一絲。云何可秘。本無所悟。強名曰會。蓋見以心明而絕。明以見絕而澄。見絕故真俗垢淨。不礙眼光。何大千之可辨。心明則菩提煩惱一路涅槃。何七處之可徵。一珠入一切珠。一切珠入一珠。無分無合。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頓圓頓成。窮三際而直立。亘十方而大橫。百千萬劫如是。南北東西等平。斯為華嚴會之方廣。是以無量壽而圓明。

  和碩雍親王圓明居士

上諭

朕意禪宗莫盛於今日。亦莫衰於今日。直省剎寺棊布。開堂秉拂者。不可勝計。固莫盛於今日也。然天下宗徒。不特透得向上一關者。罕有其人。即能破本參。具正知見者。亦不多得。宗風如此。實莫衰於今日也。夫達磨西來。九年面壁。方得二祖慧可傳衣。以佛祖之慧力接引人天。尚俟九年之久。始得一人。今溥天之下。萬剎萬僧。萬僧萬拂。師以盲傳。弟以盲受。人人提唱宗乘。箇箇不了自心。豈不使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垂絕如綫。雖曰豈能必如達磨之傳二祖。然亦必真參實悟。自具正知正見。而得正知正見之人而授之。豈有盲傳盲受。毫無著落。若以此為振興佛教。續佛慧命。與毀佛滅法何殊。甚至名利熏心。造大妄語。動稱悟道。喝佛罵祖。不重戒律。彼此相欺。賣拂賣衣。同於市井。將佛祖之慧命。作世諦之人情。雖竊有佛。祖兒孫之名。並無人天師範之實。如法藏弘忍輩。惟以結交士大夫。倚托勢力。為保護法席計。士大夫中。喜負作家居士之名者。受其顢頇。互相標榜。世尊當日。雖以佛法付囑國王大臣善信護持。未有令枉道而從人也。況乃不結制。不坐香。惟務吟詩作文。以媚悅士大夫。捨本逐末。如是居心。與在家何異。若此則將來佛法掃地矣。夫西來的意。不落言詮。網宗之設。所以揀魔辨異。雖更換面目接人。何嘗有意別立言說。離單提向上之正旨。橫分畛域。各立門庭也。於今宗徒。多將識神生死本。傍語言文字邊。拾人唾餘。學人饒舌。問者答者互相亂統。棒者喝者。翻成躲跟。忽於解路中相逢。便作交融之水乳。謂是我宗密意。若然與外道邪魔何異。正所謂一盲引眾盲。相牽入火坑。自負良重。何言利生。以限量心。起分別見。向真如境上。皷動業識。齊文定旨。逐語分宗。令後學者。雖欲勤心力參。奈荊棘布地。熱毒迷空。措足無從。依心生業。日積月久。雖宗徒愈盛。而宗旨愈泯矣。良可愍歎。特頒明諭。曉示叢林。目今直省諸剎堂頭。若有自信無疑。已臻向上。如願來見朕者。著來京。朕自以佛法接之。其深山窮谷之中。或有獨老烟霞。不肯受盲師衣拂。自具正知正見之人。宜念宗風頹敗。當出而仰報佛恩。果是實蹋三關。知見超越。朕必褒賜禪師之號。令續從上諸祖法乳。設若以名利心。生徼倖想。一至朕前。水落石出。伊既希冀出榮。朕即投諸法網。其或本未自信。不過依樣葫蘆。既稱禪徒。只得說法。正見魔見。兩皆不具者。聞朕此旨。當竭力領眾結制坐香。勤求本分。或摘鍾撤板。或棄拂捨篦。重復加力參學。必期了證。毋再自欺悞人。若大誑語成。則善因而遭惡果。何苦如此。其餘緇侶。未受付囑者。當念佛祖。留此法門。原為眾生生死。若不以了生死為念。披袈裟何事。要了生死。須明心地。勿守一知半解。得少為足。勿墮學識依通未證謂證。勿但圖妄囑。出頭悞人。勿苟合世法。求名損己。所謂業識茫茫。無本可據。上則孤負佛祖眉毛拖地之深思。下則孤負自己本來具足之面目。長受沉淪。永依苦趣。誠為可憫。豈不惕然。是宜真心切念。求了求當。惟有大悟大徹。方免醉生夢死。其或未能。且堅守佛制。嚴淨梵行。莫犯貪嗔癡。常修戒定慧。不可妄為知證。貽悞後學。存此佛種。以待機緣。若惟以邪知邪見密傳口授。欺己欺人。貪名逐利。世諦流布。毀戒犯律。則俗子之不如。豈法門所宜有。亟須自省。知往修來。毋負朕諄切護法訓誨之至意。著該部傳諭。直省督撫。曉示天下宗門禪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