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正蒙求 (元)胡炳文 撰
●纯正蒙求卷上
蒙学宜择严师,故以师儒之教为先。师虽严,父母溺爱不可也,故父母之教次之。教在父师,学在己,故勤学又次之。然学莫大于明伦,故列五者之伦,而于父子加详焉!
师儒之教
朱子蒙训,吕氏斋规。
宋子朱子,名熹,字仲晦,谥徽国文公。尝作训蒙五篇,名《童蒙须知》。大略:一要身体端整,衣冠鞋袜洁净整齐;二要低声下气,语言详缓,不可高声哄闹,浮言戏笑;行步端整,不可疾走跳踯;三要居处之地,常扫拭几案。文字笔砚,常严肃整齐;四要读书字字响亮,心到、眼到、手到,写字要一笔一画,严整分明;五于杂细事宜,皆要谨慎。
宋东莱先生吕祖谦,字伯恭,谥成公。《斋规》首章云:“凡与此集者,以孝悌、忠信为主,其不顺于父母、不友于兄弟、不睦于宗族、不诚于朋友、言行相反、文过饰非者,不在此位。既与集,而或犯,同志者规之,规之不可,责之,责之不可,告于众而共勉之,终不悛者,除其籍。”
伯强端坐,阳城斥归。
宋焦千之,字伯强,严毅方正。吕正献公公著延之教子。诸生小有过,伯强端坐召与相对,竟日夕不与语,俟恐惧畏伏,方略降辞色。时荥阳公希哲方十余岁,内则父兄教导之笃,外则伯强师训之严,故德器成就,大异众人。公尝云:“人生无贤父兄、严师友而能有成者,鲜矣。”
唐阳城,字亢宗,为国子司业。引诸生告之曰:“凡学者,所以学为忠与孝也,诸生有久不省者乎?”明日谒城还养者二十辈,有三年不归侍者,斥之使归。简孝秀德行者,升堂;沈酗、不率教者,皆罢。躬讲经籍,生徒忻忻,皆有法度。
父母之教
文潜古句,武侯家书。
宋张耒,字文潜,作古句戒子序云:北邻卖饼儿,每五鼓未旦,即绕街呼卖,虽大风严寒,时刻不少差也。示巨诗曰:“城头月落霜如雪,楼头五鼓声又绝。捧盘出户歌一声,市桥东西人未行。北风吹衣射我饼,不忧衣单忧饼冷。业无高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
蜀丞相诸葛亮,字孔明,谥武侯。家书与子瞻云:“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静无以成学。慆慢则不能研精,险躁则不能理性。年与时驰,意与岁去,遂成枯落,悲欢穷庐,将复何及也?”又云:“若志不强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滞于俗,默默束于情,永窜伏于凡庸,不免于下流矣。”
柳亲和熊,孟母买猪。
唐柳公绰,妻韩氏,相国休之曾孙。家法严肃,常令粉苦参、黄连、熊胆,和为丸,俾诸子永夜读书,含之以资勤苦。
孟子少时,问其母东家杀猪何为?母曰:“欲啖汝。”既而悔曰:“吾闻古有胎教,今适有知而欺之,是教之不信。”乃买猪肉以食之。
勤学之功
君实枕圆,纯仁帐墨。
宋丞相司马温公光,字君实,刻苦好学,以圆木为警枕,少睡则枕转而觉,又起读书。宋丞相范纯仁,字尧夫,文正公之子。昼夜肄业,置烛帐中,夜分不寐。后公贵,夫人犹收其帐,顶如墨色,以示诸子曰:“此汝父少时勤学,灯烟迹也。”
仲淹齑茎,永叔画荻。
宋参政范文正公仲俺,字希文,少与友人在长白山读书,日煮粟米粥一器,俟冷,划为四块,断齑十余茎,酢汁半盂,早晚暖而啖之。如是者三年。
宋参政欧阳文忠公修,字永叔,四岁而孤。母韩国夫人,亲教公读书。贫甚,以荻画地学书。公敏悟过人,见辄成诵,比成人,举进士。
横浦辞衣,徂徕却食。
宋横浦居士张九成,字子韶,勤苦学。隆冬衣食不给,乡人有以袭衣送者,公辞之曰:“士处贫苦,正是做工夫时节,若不痛自节抑,则贪欲心生,廉耻道丧,工夫安在?”
宋徂徕先生石介,字守道。王济闻其困穷苦学,饷以盘食,公却之曰:“甘脆亦某所愿也,将何以继乎?朝餐膏粱,暮厌粗粝,人之常情也,所以不敢当赐。”
安中精专,延平融释。
宋黄履,字安中,精专读书。早晨经书,每诵五百遍,饭后史书,可诵百遍,夜诵子书三百遍。每诵书,危坐不动,句句分明。
宋延平先生李侗,字愿中,朱夫子师也。常云:“理会文字,须令一件融释了,方后更理会一件。”文公云:“‘融释’二字,下的极好,是他经历来,所以说得如此分明。”
父子之伦
仲车严谨,伯达整齐。
宋节孝处士徐积,字仲车,事母严谨,非大故未尝去其侧。一日,具公裳见贵官,忽自思曰:“见贵官尚必具公裳,朝夕见母,乃不具公服乎?”一日,母在外家,幞头晨省,外氏诸妇大笑之。如此旬日,虽屡笑不易,自是至老弥恪,且曰:“己之行敬,自此始。”
顾悌设几,梦孙更衣。
吴顾悌,字子通,以孝弟、廉正闻,为偏将军。每得父书,整衣设几,舒书其上,拜跪读之毕,复再拜。或疾耗之。问之,则临书垂泣,声更哽咽。
南唐江梦孙,事继母。旦则冠带温清,亲具侍膳毕,退更常服,力操耒耜;暮归,更衣侍膳乃退,就庠序。时号搢绅先生。
子路藜藿,季伟饭蔬。
子路见夫子曰:“负重涉远,不择地而休;亲老家贫,不择禄而仕。昔常食藜藿,为亲负米百里外。亲没,南游于楚,从车百乘,积粟万钟。愿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得也。树欲定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子曰:“由也。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者也。”
东汉茅容,字季伟,年四十余,耕于野。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容独危坐愈恭,郭林宗见而异之,因请寓宿。容杀鸡为馔,林宗谓为己设,而以供其母,自以菜蔬与客同饭。林宗起拜之,曰:“卿贤乎哉!”因勤就学。
姜诗供鲙,载良效驴。
东汉姜诗,字士逊,事母至孝。妻庞氏,奉顺尤谨。母好饮江水,水去舍六七里,妻常溯流而汲,后值风不得时还,母渴,责诗而遗之。妻寄止邻舍,昼夜纺绩。市珍羞,使邻母以意自遗。如是久之,姑怪,问邻母,具对,姑惭感,呼还,思养愈笃。姑嗜鱼鲙,又不能独食,夫妇力作,供鱼鲙,呼邻母共之。舍侧忽涌泉,味如江水,每旦辄出双鲤,常供二母膳。
东汉戴良,字叔鸾,性至孝。其母每闻驴鸣,则悦,良常效之,以悦其母。
伯瑜悲泣,志宽痛苦。
韩伯瑜有过,母杖之泣,母曰:“往者杖汝,常悦而受之,今何泣?”对曰:“往者杖常痛,知母康健,今杖不痛,知母衰,是以悲泣。”
唐张志宽,为里正诣县,称母疾,急求归。令问状,曰:“母有所苦,志宽亦有所苦,今患心痛,知母有疾。”令怒其妄,系之狱。驰验,如所言,遣之。
黔娄尝粪,蔡顺弤吐。
南齐庾黔娄,为孱陵令。到县未旬日,父易在家遘疾,黔娄忽心惊,举身流汗,即日弃官,归家,时父疾始二日。医云:“欲知差剧,但尝粪甜苦。”黔娄尝之,味转甜滑,心愈忧苦。每夜稽颡北辰,求以身代。
东汉蔡顺,字君仲,少养母,甘口之物,不敢先尝。母因酒吐,恐中有毒,乃弤其吐。
伯休卧地,季义负土。
宋司马康,字伯休,丁母忧,勺水不入口,三日杖而后能起。治丧皆用礼、经家法。父温公薨,执丧如夫人,哀毁有加焉。蔬食卧地,得腹疾,亲戚勉以食肉,终不肯。
晋许孜,字季义,亲没,负土成坟。人有助者,昼不逆,夜除之。每一悲哀,鸟兽翔集,列植松柏五六里。一日,鹿犯栽松,孜叹曰:“鹿独不念我乎!”明日,猛兽杀鹿至犯所,孜怅怏埋鹿,猛兽即至前自扑死,孜又叹而埋之。后树木滋茂,立宅墓侧,奉亡如存,鹰雉同栖,兽鹿扰于庭。
王裒泣雷,许会号雨。
王裒,字伟元,痛父仪以非命死,隐居教授,三征七辟,皆不就。庐于墓侧,旦夕攀柏悲号,涕泪著树,树为之枯。母性畏雷,母没,每雷,辄到墓所曰:“裒在此。”
许伯会母丧,负土成坟。野火将逮茔树,悲号于天,俄雨火灭。
陈烈晦朔,孟诜至分。
宋陈烈,字季慈,性介特,笃于孝友。年十四,失恃怙,水浆不入口五日。自壮迨老,奉享如事生礼,寝兴晦朔未尝辍。
唐孟诜,家祭仪每用二至二分。司马温公云:“今仕宦者,职事既繁,但时至事暇,可以祭则卜筮,不必亥日及分至也。若不暇,卜日则至。依孟仪用分至,于事亦便。”
考亭祭墓,稚圭拜坟。
朱夫子,号考亭。戒子塾云:“终天之痛,无以自赎。惟有岁时祭祀,致其谨洁,犹是可著力处。”又曰:“比见墓祭土神之礼,全然灭裂,吾甚惧焉!既为先君讬体山林,而祀其主者,岂可如此。今后可与祭墓一样,以尽吾宁亲事神之意,勿令少有所隆杀。”
宋丞相,魏国韩忠献公琦,字稚圭。寒食亲拜二坟,因作诗曰:“春色清且明,节盛一百五,寒食遵遗俗,泼火霁新雨。非才忝国思,因病得吾土,何以知殊荣,此日奉宗祖。芳香达孝诚,僾若侍容语,礼成无一违,观者竟如堵。”
丁兰木像,寇准锺痕。
丁兰事母至孝,刻木像母事之。兰妻误烧其面,应时发落如割,遂放其妻,大哭不止。
宋丞相,莱国寇忠愍公准,字平仲。少时,不拘小节,爱飞鹰走犬。太夫人性严,每不胜怒,举称锤投之,中足流血,由是折节从学。及贵,母已亡,每扪其痕,辄哭。
张敷存扇,温叟闻钧。
南史张敷,生而母亡,数岁便有感慕之色。十岁求母遗物,惟得一扇,乃缄藏之。每至感思,开笥流涕。
宋刘温叟,字永令,父名■〈艹獄〉,终身不听乐,不游嵩、华。每赴内宴,闻钧奏号泣不已,谓若非君命,不敢至此。
范萱捧手,乐正伤足。
晋范宣,宇宣子,幼时,误以刀伤手,捧手改容,人问:“痛耶”?曰:“不足为痛,但受全体而致毁伤,不可处耳!”
《礼记》:乐正子春下堂而伤其足,数月不出,犹有忧色,门人问:“夫子之足瘳矣,数月不出,犹有忧色何也?”乐正子春曰:“善如尔之问也,善如尔之问也。夫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故君子顷步而不敢忘孝也。今予忘孝之道,是以有忧色也。”一举足而不敢忘父母,是故道而不径,舟而不游,不敢以先父母之遗体行殆。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是故,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反于身,不辱其身,不羞其亲,可谓孝矣。
刘歊知意,景初惟欲。
南史刘歊,奉母寝食,不离左右。母意有所需,口未及言,歊已先知,手知营办,狼狈供奉。
宋晏敦复,字景初,性至孝。居官时,晨必问安。后出理公事,昼则亲膳毕,乃敢退食;夜则温清,俟寝定,乃敢退。休于私室,阴雨必拱立母侧,恐其闻雷而惊。或出遇雷,必驰归而问。母疾,躬治医药,通夕不解带。虽老,服勤不替。所得禄,尽以奉甘。旨,惟母欲,观意承志,不待言而行。赵概郡封,曾参吏禄。
宋参政赵康靖公概,字叔平,会郊祀,进阶封任一子京官,公乞以封母郡太君,宰相曰:“方为学士,封拟不久。”公曰:“母八十二,朝夕不可期愿,及今为荣。”许之。
子曾子曰:“往而不可还者亲也,椎牛而祭,不如鸡、豚之逮亲存也。初吾为吏,禄不及釜,尚欣欣有喜色,非以为多也,乐其逮亲也。既没之后,吾南游于楚,得尊官焉,堂九仞、传百乘,然而北面涕泣,非以为贱焉,悲不逮吾亲也。”
朱泰遇虎,睒子群鹿。
宋朱泰家贫,事母至孝,尝憩足山中,遇虎负去,泰瞑眩行百余步,忽醒,呼曰:“虎为暴食我,恨母无讬耳。”虎忽弃之,泰疾走以免。
睒子,嘉夷国人,父母年老丧目,睒子孝养甚至。时乱,取水不得,乃衣鹿皮,随群鹿往山中取水,遇君王出猎,射中之,睒子哀告曰:“一箭杀三人,父母年老无目,无人侍养。”言讫而死。君王怜之,乃取父母供之。
颜含蛇胆,修芝石英。
晋颜含,字弘都,少以孝闻。亲及两兄继没,嫂樊氏失明,药须蚺蛇胆,备求不得,忧叹累时,忽一童子授以青囊,开视之,蛇胆也,童子出户,成青鸟飞去。
北史梁彦光,字修芝,少岐嶷。父谓所亲曰:“此儿风骨,当兴吾宗。”七岁父笃疾,医云:“饵五色石英可愈。”时求紫石英不得,彦光忧悴,忽于园中见一物,怪而持归,即紫石英也。
王祥雀炙,查道鱼羹。
晋王祥,性至孝。继母朱氏不慈祥,愈恭谨。父母疾,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母欲生鱼,时天寒冰冻,祥解衣将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母又思黄雀炙,复有雀数十飞入其幕。
宋查道,字湛然,母疾,思鳜鱼羹。方冬,苦寒,无有市者,道泣祷于河,凿冰脱衣以取之,得鳜鱼尺余以馈母,疾遂愈。
长盛得堇,叔谦访藤。
晋刘殷,字长盛,曾祖母王氏,盛冬思堇而不言,食不饱累日。殷时九岁,问而知之,乃于泽中恸哭,曰:“殷罪深重,不能奉养,皇天后土,愿垂哀愍。”声不绝者半日,忽闻人止之,收泪视地,有堇生焉。
南史解叔谦,母有疾,叔谦夜于庭中稽颡求福,闻空中语云:“此病得丁公藤为酒乃差。”即访医,无识者。访至宜都,遥见山中一老伐木,问其所用,答曰:“此丁公藤,疗风尤验。”叔谦即伏地流涕,具言来意,翁怆然以四段与之,并示以渍酒法,谦受之,顾视不见。依法为酒,母病即愈。
文贞兔扰,支渐鸟鸣。
唐梁文贞,少从军守边。逮还,亲没,自伤不得养亲,即穿圹为门,晨夕洒扫庐墓侧,喑默三十年,家人有问,画文以对。会官改新路,出文贞庐前,行旅见之,皆为流涕。有甘露降茔木白兔驯扰。
宋支渐丧母,既葬庐墓,日三时号墓,躬行膝步,负土成坟。有双白鹤徘徊松上,又有异鸟一目如丹,渐母哭,鸟亦悲,鸣久之,有群鸟翔集,中一白鸟独日至,又有五色鸟万余随渐行,哭七日而去。
君臣之伦
伯子存心,诸葛尽力。
宋子程子名颢,字伯淳,谥纯公,号明道。先生尝曰:“苟存心于爱物,自一命已上,皆可以行志。及作县,凡坐处,皆书“视民如伤”四字。尝曰:“某常愧此四字。”
蜀诸葛孔明为相,开诚心,布公道,集众思,广忠益。《出师表》云:“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君行不欺,知节大直。
宋李潜,字君行,虔州人。入京止泗州,其弟子请曰:“科场近,欲先至京师,贯开封户籍取应。”君行曰:“汝虔州人,而贯开封户籍。欲事君而先欺君,可乎?宁迟缓数年,不可行也。”
宋马知节,字子元,遇事蹇蹇,未尝顾惮。王钦若、丁谓用事,每廷议,辄面诋之。尝从真宗东封,上劳王旦等曰:“卿等久蔬食不易。”旦等再拜,知节独言:“蔬食唯陛下一人,旦等与臣同次舍,无不私食肉。”于是,旦等复再拜曰:“诚如知节所言。”范文正公尝称之曰:“有犯无隐天下,谓之大直。”
张观四字,尧俞三德。
宋张观为参政,刘安世初登科,与二同年谒之,请教公曰:“某守官以来,常持四字,曰勤、谨、和、缓。”中一后生曰:“勤、谨、和,即闻命矣,缓之一字如何?”曰:“甚事不因忙后错了。”
宋傅尧俞,字钦之,性淳厚,与人语,惟恐伤之,至论事,上前无所回隐,左右为惧,公益安徐,不见听不已。平日自奉甚约,其在徐前守,侵用公使钱,公为偿之,未足,而公罢,后守反以文移公,当偿干缗,公竭赀,且假贷偿之,卒不辨。温公曰:“清、直、勇三德,吾于钦之畏焉!”邵尧夫曰:“钦之至清而不耀;至直而不激;至勇而能温,此为难耳!”
仲偃仰天,杲卿骂贼。
宋刘韐,字仲偃,尝守真定。虏入真定,父老号曰:“刘资政在镇,岂有此祸。”虏益知其名。未几,为虏所执,欲用之,韐仰天大呼曰:“有是乎!”归召其亲信曰:“虏欲用我,我有死耳!”即沐浴、更衣、酌卮酒,以衣条自缢。燕人杂然叹曰:“刘相公忠臣也。”
唐颜杲卿,性刚正。安禄山反,杲卿守常山,日夜拒贼。粮尽矢竭,被执,瞋目骂曰:“汝本营州羯奴耳!天子何负于汝,而反我唐,臣恨不斩汝以谢上,臊羯狗,何不速杀我。”禄山大怒,缚诸桥柱而剐之。比死,骂不绝口,贼钩断其舌,杲卿犹含胡而绝。谥忠节。
王质子产,张咏孔明。
宋王质,字子野,通判苏州。州守黄宗旦得盗铸钱百余人,喜,以托公。公曰:“事发无迹,何以得之?”曰:“吾以术钩出之。”公愀然曰:“仁者之政,以术钩人,置之死,而反喜乎?”宗旦惭服,悉缓其狱。人称曰:“君子人也。”权知荆南府,民有讼婚者。讼曰:“贫无赀。故后期。”问其用几何,以俸与之。获盗窃人衣者,曰:“迫于饥寒尔。”公怜而取己衣衣之,遣去。荆人比公为子产。
宋张忠定公咏,字复之,号乖崖,尝曰:“事君:廉不言贫,勤不言苦,忠不言己,效功不言己能。斯可以事君矣。”守成都,贼党有杀耕牛,避罪逃亡者,公许其自首。拘其母,不出;拘其妻,即来。断曰:“禁母十夜,留妻一宵,倚门之望何疏,结发之情何厚!”就市斩之。一日见吏抱小儿廊下,戏小儿,怒批其父。公曰:“幼已如此,长岂不为乱!”罪之。公用法之严,大抵似诸葛孔明。孔明与公,遗爱在蜀,今皆尸而祝之,社而稷之。
庞籍畏法,孙沔尽诚
宋庞籍,字醇之,精于法令,尝曰:“大臣当遵畏天子法,其敢自为轻重耶?”
宋孙沔,字元规,自谪官起,复往见杜祁公,乞一言自励。公曰:“为吏当尽诚以行事,不在生事也。”孙顿首奉教。
中立德业,万福威名。
唐裴度,字中立,功名震四夷。使外国者,其君长必问:“度年今几?貌孰似天子否?”其威誉、德业比郭汾阳,而用不用为天下重轻,事四朝以全德终始,及没,天下莫不思其风烈。
唐张万福时,李正己反。德宗以万福为濠州刺史,召谓云:“先帝改尔名正者,所以褒也。朕惟江淮草木亦知尔威名,若从所改,恐不晓是卿。”复赐旧名。万福驰至涡口,贼兵倚岸熟视,不敢动。
狄张取日,巡远守城。
唐武后登宝位,宠幸二:张易之、昌宗。唐宗室诛戮殆尽,中宗幽废房陵,狄仁杰、张柬之忠愤激切,挽回天日。晦庵有诗云:“向非狄张徒,谁办取日功。”
唐张巡与许远同年生,远日月后,于巡呼为兄。尹子奇攻雎阳,巡日中二十战,气不衰,已而食尽,救兵不至,巡出爱妾曰:“吾恨不割肌以啖众,宁惜一妾而坐视士饥。”乃杀以大饷。远亦杀童奴,至罗雀掘鼠,煮铠弩以食。贼围益急,士病不能战,巡西向拜曰:“巡生不能报陛下,死当为厉鬼以杀贼。”城遂陷,与众俱执,死之。昌黎韩愈曰:“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增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不亡,其谁之力也?”
夫妇之伦
鲁人闭门,颜叔秉烛。
鲁有独处室者,邻有嫠妇。夜暴风雨,室坏,趋而托之。鲁人闭门曰:“男女不六十不同居,今皆幼,不可纳。”妇人曰:“柳下惠煦妪不逮门之女,国人不称其乱。”鲁人曰:“柳下惠则可,吾固不可,吾将以吾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孔子闻之曰:“善哉!善哉!欲学柳下惠者,未有似于此也。”
鲁颜叔之独居一室,夜大雨,比舍屋崩,有一女子投之,叔子令女子执烛,烛尽,破屋以继,至明,无二志。
张湛矜严,何曾整肃。
东汉张湛,矜严好礼,动止有则。居处幽室,必自修整,虽遇妻子,若严君焉!三辅以为仪表。
晋何曾至孝,闺门整肃,无声、乐、嬖幸之好。与妻相见,正衣冠,如宾,己南面,妻北面,再拜,上酒酬酢,即毕便出,一岁如此,不过再三。
令女截鼻,房妻剔目。
魏曹文叔妻夏侯氏名令女,文叔早死,自以年幼无子,恐家必嫁己,乃断发、截两耳为信。及曹氏尽死,强迎以归,冀其意微沮使人讽之,令女复截其鼻,或谓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耳,何乃自苦。”令女曰:“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禽兽之行,吾岂为乎?”
唐房玄龄妻卢氏,玄龄微时,疾濒殆,谓曰:“吾病革,子年少,不可寡居,善事后人。”卢氏泣,入帏中,剔一目示他志。会玄龄愈,遂礼之终身。
卢氏冒刃,郢郡刲肉。
唐郑义宗妻卢氏,事姑舅得妇道。尝夜有强盗数十,杖鼓噪逾垣而入,家人悉奔窜,惟姑不能去。卢冒刃往,至姑侧,为盗捶击,几死。贼去后,家人问何不惧,卢氏曰:“人所以异于禽兽者,以其有仁义也,邻里尚相救,姑可弃乎?万一遇祸,岂宜独生。”
王武子河南人,为国受御,未回,其妻至孝奉姑。姑患疫疾甚,医云:“食人肉则差。”遂割股肉食之,病即愈。河南尹闻,奏封母安国夫人,妇郢郡君。
姚雄嫁女,廷式娶妻。
宋姚雄为将时,女议嫁一寨主之子,无何,寨主死,妻子沦落。后姚雄以边帅赴阙,呼一妪浣衣,见其有士人家风,问其从来,妪曰:“昔良人守边,有将姚其姓者,许以女归妾子,今夫即丧,无以自存,子方货饼自给。”姚曰:“尔尚记形容否?”曰:“不复省”。姚曰:“雄是也。女自许嫁后,不与他族,日望婿来,岂以父之存亡为间邪?”妪咽泣不语者久之,因留妪,并呼其子易以新衣,俱载还,毕婚礼。
宋刘廷式,字得之,本田家,约邻翁女为婚。契阔数年,廷式登第,归访邻翁已死,女因病双瞽。廷式又申前好,女家辞以疾,且以佣耕不敢姻士夫,廷式曰:“与翁有约,岂可以翁死子疾而背之。”卒与成婚。及死,哀甚。东坡问曰:“哀生于爱,爱生于色。今君哀从何生?爱从何出?”廷式曰:“吾知丧吾妻而已。”
范公焚幔,乐妻趋机。
宋范文正公子纯仁娶妇,或传妇有罗幔。公曰:“绮罗岂帏幔之物,吾家素清俭,安得乱吾家法。”敢持至,当火于庭。
汉乐羊子,远学一年归,妻跪问故,羊子曰:“久行怀思,无他异也。”妻引刀趋机曰:“此织生于蚕茧,成于机杼,丝累而寸,寸累而尺,尺寸不已,遂成丈匹。今如断斯织也,捐失前功,稽废时月,夫子中道而归,何异断斯织乎?”羊子感其言,复还终业,七年不返。
孟光荆钗,少君布衣。
孟光,字德曜,状肥而黑,择对不嫁,父母问故,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鸿闻而娶之,及嫁,以装饰入门,七日而鸿不答,妻曰:“妾自有隐居之服,荆钗布裳。”鸿大喜,曰:“此真梁鸿妻也。”鸿家贫,赁舂于皋伯通庑下。妻每馈食,则不敢仰视,举案齐眉。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织为业。
汉鲍宣妻桓氏,字少君,宣尝从少君父学,父奇其清苦,故以女妻之。装送甚盛,宣不悦,曰:“少君生富骄,习美饰,吾贫贱,不敢当礼。”妻曰:“大人以先生修德守约以贱妾侍巾栉,即奉承君子,唯命是从。”宣笑曰:“是吾志也。”乃悉归侍御服饰,更著短衣裳,与宣共挽鹿车归乡里拜姑,礼毕,提瓮出汲,修行妇道。
安定遗训,横渠戒辞。
宋胡瑗,字翼之,号安定。先生治家甚严,闺门整肃,尤谨内外之分。儿妇虽父母在,非节朔不许归宁。有遗训云:“嫁女必须胜吾家,娶妇必然不如吾家。”或问其故,曰:“嫁胜吾家者,则女之事人必钦、必戒;娶不若吾家者,则妇之事舅姑必执妇道。”
宋张载,字子厚,号横渠先生,谥献公,作《女戒》九章,付十八娘盈适吕氏。其辞略云:“妇道之常,顺唯厥正。是曰天明,是其帝命。嘉尔婉婉,克安尔亲。往之尔家,克勤克俭。尔顺维何,无违夫子。无然皋皋,无然讠比々。彼是而违,尔焉作非。彼旧而革,尔非作仪。无非无仪,女生则戒。王姬肃雍,酒食是仪。
长幼之伦
杨津授匙,仲郢端笏。
北魏杨津,家世敦厚并敦义让。椿、津兄弟相事如父子,有美味不集不食。旦则聚于厅堂,其间帏幔隔障,为寝息之所。时就休偃还共谈笑。椿年老,会他处醉归,津扶持还室假寝,阁前承候安否?椿每近出,或日斜不至,津不先饭,还然后共食。食则津亲授匙、箸,味皆先尝,椿命食,然后食。及津为泗州刺史,得嘉味,未寄不先入口。
唐柳公绰,有家法。诸子仲郢,皆束带定省于中门之外。公绰卒,事公权如父,每见,未尝不束带。为京兆尹时,道遇公权,必下马端笏立。公权暮归,必束带迎侍。公权屡以为言,仲郢终不以官达,少改。
庾衮序行,刘琎拱立。
晋庾衮,字叔褒,以孝称。与弟子植篱,跪以授条,或曰:“今在隐屏,先生何恭之过?”衮曰:“幽显易操,非君子之志也。”入山拾橡,分夷、险,序长、幼,推易居难,礼无违者。时大疫,二兄俱亡,次兄毗复殆,疠力方炽,父母诸弟出次于外,衮独不去。父兄力强之,曰:“衮性不畏病。”亲自扶持,昼夜不息,复抚柩哀临不辍。如此十余旬,兄瘥,衮亦无恙。父老咸曰:“异哉!此子守人之所不能守,行人之所不能行。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始信疫疠之不能相染也。”
南史刘琎,兄瓛,夜隔壁呼,琎不答,下床著衣拱立,然后应。瓛怪其久,琎曰:“向束带未竟。”其立操如此。
以道表叔,彦博父执。
宋晁以道,盛文肃公外甥,洪炎玉父祖父亦盛氏甥也。以道于玉父为尊行。一日,邂逅僧寺中,玉父谓以道曰:“公,丈人行也,前此未及一见。”以道遽之曰:“某自是表叔,何丈人行之有?”玉父谢曰:“是表叔,是表叔,但某未曾及叙故耳!”
宋韩魏公琦,留守北京。李稷为曹,颇慢。俄文彦博为留守云:“稷之父绚,我门下士也。予于稷为父执,闻慢魏公,必父死失教。吾视稷犹子也。”当庭训之。及谒见,久之,公著道服出曰:“而父,吾客也。”只八拜,稷如数拜之。
器资受拜,仲长候疾。
宋彭器资,名汝砺,居鄱阳。钱尚书为洪州职官,缘事见之。值月朔,衣冠数十辈来设拜,彭受不辞,钱曰:“何人?”公曰:“皆后进子弟也。”钱云:“他处后进,居于位或与先生并行,今何从有此?”公曰:“昔范希文谪守是邦,为政以名教厚俗、敦尚风义为先,遂以成俗,故至今为尊长者以父兄自处而不辞,后进以子弟自任而不敢忽此,大贤归政之效,可以为法。”
宋荥阳公吕希哲谪居符离,赵演,仲长公之长婿,杨公怀宝,字器之,公之外弟,杨事公如亲兄,赵事公如严父。公疾,促长执药床下,屏气问候,率至移时,公命之去,然后去。
苏琼下泪,缪彤自挝。
北史苏琼为守,乙普明兄弟争田。瑗谕之曰:“天下难得者,兄弟,易得者,田宅。假令得田宅失兄弟,心如何?”因而泪下,普明兄弟洒泣谢罪。
东汉缪彤,少孤,兄弟四人,皆同财业。及娶妇,遂求分异,数有争斗之言,彤忿叹,掩户自挝曰:“缪彤,汝修身谨行,学圣人之道,将以齐整风俗,奈何不能正其家乎?”弟及诸妇闻之,悉叩头谢罪,更为敦睦之行。
长平诣贼,彦霄分家。
东汉赵孝,字长平,时大乱,人相食。孝有兄名礼,为贼所获,孝闻之自缚诣贼曰:“礼久饿羸瘠,不如孝肥饱。”贼大惊,二人皆免害。
宋赵彦霄,亲没,兄弟同爨二十年。兄彦云,惟好生色,生业坏已逾半。彦霄谏之不入,遂求分家。及五年,而兄所存荡然矣,公私逋负尚三千余缗。彦霄因除夕置酒,邀兄嫂告之曰:“向者,初无分析意,以兄用度不节,恐皆荡尽,俱有饥寒之忧,今幸留一半,亦足以给伏腊。兄自今复居中堂主家务。”即取分书焚之,管钥悉以付焉,因言所逋负,以储钱偿之。
曹植豆萁,田真荆花。
魏陈思王植,魏文帝弟也。帝令作诗,七步不成,应大法。王应声曰:“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释之。
田真兄弟三人,欲分财各居。堂前荆花甚茂,忽枯死,真大惊曰:“树本同根,闻兄弟欲分财,所以枯也。是人不如树,可复同财,其树复发。”
阿豺竹箭,玄宗棣华。
吐谷浑阿豺有子二十人,病且死,谓曰:“汝各奉吾一箭。”使弟暮利延折之,曰:“汝取十九箭折之。”利延不能折。曰:“汝曹知否,单者易折,众则难摧。戳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言终而死。彼戎狄也,犹知宗族相保以为强,况华夏乎?
唐睿宗五子,列第东都,号五王子宅。时玄宗为太子,制长枕、大被与诸王共之。后于宫西置花萼相辉之楼,取棣萼宴兄弟之义。时一登之,必召与同榻,赋诗、宴嬉。世谓:天子友悌,古无有者。帝于敦睦,天性然也。时有鹡鸰千数,集麟德殿庭树,翔栖浃日。
朋友之伦
东野审交,赵典择德。
唐孟郊东野有《审交诗》云:“种树须择地,恶土变木根。结交若失人,中道生谤言。君子芳桂性,春浓寒更繁。小人槿花心,朝在暮不存。莫蹑冬冰坚,中有潜浪翻。惟当金石交,可与贤达论。”
汉赵典,闭门却扫,非德不交,其严于所择也如此。
袁炳青云,孟孙恶石。
南史袁炳,字叔明。江淹曰:“叔明与余有青云之交,非直衔杯酒而已。”
鲁孟孙,恶臧孙,季孙爱之。孟孙卒,臧孙入哭,甚哀。出,其御曰:“孟孙之恶子也,而哀如是,季孙若死,哀之如何?”臧孙曰:“季孙之爱我,疾疢也;孟孙之恶我药,石也。美疢不如恶石,夫石犹能生我,疢之美,其毒滋多。孟孙死,吾亡无日矣。”
申侯共服,李韩分席。
宋申颜自谓不可一日不见侯无可。或问其故,曰:“无可能攻人之过,一日不见,则不闻吾过矣。”俱贫,仅有一衣,每出,相更而服。
宋韩亿、李若谷未第时俱贫,同试京师,有一毯,一席,割分之。每出谒,更为仆。李登第,授许州长社主簿。赴官,自控妻驴,韩为负一箱,将至城三十里,相扶大哭而去。次举,韩亦登第,皆至参政,为婚不绝。
伯桃并粮,范云给宅。
左伯桃与羊角哀为友,同入楚。道值雨雪,粮少,计不俱全,伯桃并粮与哀,令事楚,自饿死。哀至楚为上大夫,告楚王,备礼葬伯桃。
南史范云,好节尚奇,专赴人之急。少时与长军王畡善,云起宅新成,移家始毕,畡亡,于官舍无所归,云以东厢给之。移尸自门入,躬自营含殓,招复如礼,时人以为难。
巨伯代命,延年如名。
荀巨伯远,视友人疾,值胡骑攻郡,巨伯不忍去,贼至,问曰:“大军至郡并空,汝何男子,敢独至此。”巨伯曰:“有友人疾,不忍舍之,宁以身代友人之命。”贼感其贤,旋军而去。
杨维病,其友曾延年请祷,维曰:“何辞?”曰:“愿如某名。”维颔之,延年露香请祷者兼日,维复初,拜谢曰:“非卿高谊薄云汉安能如此?”
纯仁与麦,声子班荆。
范文正公遣子纯仁到姑苏取麦五百斛,纯仁时尚少,即还,船到丹阳,见石曼卿,问:“寄此何久?”曰:“三丧在浅土,未葬。”时无郭元振,无可与谋者”。纯仁以所载麦舟付之,单骑捷径而归。到家拜起,侍立良久。文正公曰:“东吴见故旧乎?”曰:“曼卿为三丧未举,留滞丹阳。”文正公曰:“何不以麦舟付之?”曰:“已付之矣。”
楚伍参与蔡子朝友,其子伍举与子朝之子声子相善。伍举将奔晋,声子遇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卒果复之,亦可见其笃故旧之义矣。
范式信士,裴炎耐朋。
汉范式,字巨卿,少游太学,与河南张邵为友。二人各归乡里,式谓邵曰:“后二年,当过拜尊亲。”至期,邵白母,请设馔候之。母曰:“二年之别,千里结言,尔何相信之审耶?”对曰:“巨卿信士,必不乖违。”至日,巨卿果到,升堂拜母,尽欢而别。
唐魏元同与裴炎缔交,能保始终,时人呼为“耐久朋”。
管、鲍终始,陈雷弟兄。
齐管夷吾,少与鲍叔牙游,曰:“吾始困,尝与鲍叔共贾,分利则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与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有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鲍叔即进管仲,以身下之,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少鲍叔之能知人。
汉雷义,举茂才让于陈重。二人相友如兄弟,当时为之语曰:“胶漆自谓坚,不如雷与陈。”
●纯正蒙求卷中
书为训蒙而作,故首叙《幼学见趣》,而《气象》、《言语》、《威仪》;次之《正心术》,又学者急务迁善改过,惩忿窒欲,所以加存养之功;《安贫贱》、《审富贵》所以严取舍之分;《俭约》、《谦退》、《廉洁》、《刚正》,又处富贵之道也,故以是终焉。
幼学见趣
李谦颜渊,张霸曾子。
李士谦,字子约,事母孝。母尝呕吐,疑为中毒,因舐尝之。伯父玚所叹之曰:“吾家之颜回也。”
汉张霸,字伯饶,年数岁知孝谨,虽出入饮食,自然合礼节,乡人号为张曾子,七岁通《春秋》,欲进余经,父曰:“汝少未能。”曰:“我饶为之。”其敏如此。
温公击瓮,宽夫瀼水。
宋司马温公幼时,与群儿戏,一儿堕水瓮中,群儿哗,皆弃去。公独破瓮,水迸,儿不得死。
宋文潞公彦博,字宽夫,幼时与群儿击球,入柱穴中,不能取,公以水灌之,球浮出。二公之仁智,盖已见于髫龄时矣!
孔融取枣,僧孺辞李。
汉孔融,字文举,四岁与诸兄共食梨枣,辄取小者,人问其故,答曰:“我小儿,法当取小者。”由是,宗族奇之。
王僧孺,幼聪明,年五岁,初授《孝经》,问大旨,师曰:“论忠、孝二事”。答曰:“若尔愿常读之。”有馈其父李者,先以一与之,辞而弗受,曰:“大人未见,不敢先尝”。七岁能读千万言。
元晦孝经,刘晏朋字。
宋朱文公八岁通《孝经》大义,书八字于其上,曰:“若不如此,便不成人。”闲从群儿游,独以沙画八卦,端坐默视。又指“日”问其父韦斋先生曰:“日何所附?”曰:“附于天”。又问:“天何所附?”韦斋先生奇之。甫十岁,自知力学,闻长者言,辄不忘,其颖异如此。
唐刘晏,字士安。八岁举神童。为正字。明皇问曰:“卿为正字,正得几字?”晏曰:“天下字皆正,惟有朋字未正。”盖言当时左右皆邪人也。
黄香暖席,杜衍持竿。
东汉黄香,字文疆,九岁失母,思慕骨立。事父竭力致孝,暑则扇枕,寒则以身暖席。
宋杜正献公衍,字世昌,幼时祖父脱帽,使公执之。会山水暴至,家人散走,其姑投一竿与之,使挟自泛。公手持竿。一手持帽,久之救免,而帽竟不濡。
禹偁咏磨,平仲吟山。
宋王禹偁,字元之,七岁能文,家以磨面为生。毕文简公士安令作《磨诗》,元之不思而对曰:“但存心里正,何愁眼下迟。得人轻著力,便是转身时。”文简大奇之,呼为小友。明道程夫子年数岁赋《贪泉诗》云:“中心如自固,外物岂能迁。”二公幼时皆知有正心之学如此。
寇莱公准,宇平仲,八岁吟《华山诗》云:“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师与准父曰:“贤郎怎不作宰相?”钱惟演幼时赋《远山诗》云:“高为天一柱,秀作海三峰”。其文俶甚器之。二公幼时皆有宰相器如此。
子韶危坐,迂叟绝编。
宋张子韶,八岁默诵六经,通大旨,十四岁游郡庠。闭阁终日,寒折胶,暑烁金,不越户限。比舍生穴隙以视,则敛膝危坐,对置大编,服膺匪懈,若与神明为伍,大相惊服,而师尊之。
宋司马温公幼时患记问不若人,群居讲习,众兄弟成诵游息矣,独下帷绝编,逮能背诵乃止。用力多者,收功远,其所精诵,乃终身不忘也。
同叔改赋,伯达疑年。
宋晏殊,字同叔。七岁善属文,号神童。景德初,张知白安抚江南,荐之。召试,殊见题曰:“臣十日前已作此赋,草尚在,乞改命题。”真宗爱其不隐,以为秘书省正字,置之秘阁,使得尽读秘阁书。
魏司马郎,字伯达,九岁,人有道其父字者,郎曰:“慢人亲者,不敬其亲也。”客谢之。十二试经为童子郎,时监试者以其身体壮大,疑其匿年,郎曰:“郎之内外,累世长大,郎虽长大,无仰高之风,损年以求早成,非志所为也。”监试异之。
气象
程子春风,庭坚和气。
宋程伯子颢,终日端坐如泥塑人,及至接人,则浑是一团和气。朱公掞见之于汝南,归谓人曰:“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月。”
宋张庭坚,字子叔。邹志完称之曰:“是天地间和气薰蒸所成。欲往相近,先觉和气袭人也。”
愿中从容,茂叔光霁。
宋李愿中延平先生,名侗,晦庵先生师也。晦庵常云:“先生涵养得之,故别古人,云‘终日无疾言遽色’,先生真是如此。寻常人出近处必徐行,远行必速,先生远近皆如此。寻常人呼童仆再四不至,声必厉,先生呼之不至,不加于前也。其气象从容如此。”
宋子周子,名敦颐,字茂叔,谥元公,号濂溪先生。黄鲁直尝云:“茂叔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
通老粹然,原明平易。
宋黄中,字通老,居家孝,友笃至,与人交,恭而信,淡而久,端庄静重,德容粹然。晦庵先生自以其温厚和平之气,不胜其粗厉猛起之心,特裁书请纳再拜之礼,必欲公坐而受之,自侪于门生弟子之列。
宋荥阳吕公希哲,字原明,尝云:“君子气象难遽形容,惟平、易、安、和为近之。《书》曰:“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谓休休者,平、易、安和,无急躁、很戾、贪冒之意。”
郭泰温恭,穆子和粹。
后汉郭泰,字林宗,蔡伯喈尝曰:“先生孝友、温恭、仁笃、慈惠。”吴冲曰:“清明、宽恕,澄之不清,挠之不浊;高材伟识,而不为危言激论,常遵疾恶己甚之戒。”党锢之际,独不涉议论,自重之士也。
唐穆宁四子:赞、质、员、赏皆和粹,世以珍味目之。赞少俗,然有格,为酪;质为酥;员为醍醐;赏为乳腐。
言语
李恕防怨,马援恶讥。
唐李恕戒子云:“凡居百僚之下,言思乃出,行思乃动,勿辄有毁誉,勿轻论得失。申上移牒,言惟谨耳,署必真书,慎勿侮弄刀笔,议玩朋僚。若恣心纵骂,轻出莠言,骂父子怨,骂兄弟怨,即为怨府,亦谓深仇。刘宽不诃童仆,嗣宗口不臧否。韩子曰:‘善为吏者,树德;不善为吏者,树怨。’勉之,勉之!”
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字文渊,兄子严敦并喜讥议。援在交趾还书戒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汝曹知吾恶之甚矣,所以复如此言者,施衿结褵,申父母之戒,欲汝曹不忘之耳!”杨龟山先生曰:“口固不可得言,耳亦不可得闻。”
崔咸疾谄,魏公责辞。
唐裴度自兴元入觐,朝士日拥度门。一日度置酒,刘栖楚矫求度欢,曲躬附度耳而语,崔咸疾其谄,举觞罚度曰:“宰相不当许所司嗫嚅耳语。”度笑而饮之,栖楚不自安,趋出,坐客快之。
韩魏公子师朴入市归。魏公问所买之物价几何?曰:“千三。”公责之曰:“此俚俗之谈,非对尊之辞,当云一贯三百。”
赵献杖子,谢氏笞儿。
晋赵献子之子入朝,楚使者至,多隐言,在廷之臣不能答,献子之子尽答之。归白于献子,献子曰:“朝臣岂不晓,但有长者,姑且让之耳。尔遽先长者。”杖之。
吴庠妻谢氏,子贺,与宾客谈及人长短得失,夫人屏间闻之怒,答贺百,或解夫人曰:“臧否士之常,胡如是?”曰:“爱其女者,必取三复白圭之士妻之。今独产一子,使知义命,而出语忘亲,岂可久之道哉!”因泣下不食。贺由是恐惧、谨默。
元顺铧价,司马桃皮。
北史赵柔,字元顺,有人遗柔铧数百权,柔与子善明鬻之市。有人从柔买,柔索绢二十匹,商人知其贱,与柔三十匹,善明欲取之,柔曰:“与人交易,一言便定,岂可以利动心。”遂与之。
宋司马温公方五岁,擘一青皮胡桃不能脱,婢以热汤沃之。既而女兄从外来问:“谁为脱”?曰:“某自脱”。父叱曰:“小子安得谩语!”公自此有省,终身不敢妄语,待人惟以至诚为尚。
威仪
忠定肩竦,节孝头直。
宋刘忠定公安世元城先生,见宾客,议论逾时,体无欹侧,肩背竦直,身不少动,至手足也不移。
宋徐积自言:初见安定先生瑗,退,头容少偏。安定先生厉声曰:“头容直。”某因自思,“不特头容直,心亦要直。”自此不敢有邪心。
蘧瑗车声,管宁榻迹。
卫灵公与夫人夜坐,闻车声辚辚,至阙而止,过阙复有声。公问夫人曰:“知此为谁?”夫人曰:“此蘧伯玉也。”公曰:“何以知之?”夫人曰:“妾闻《礼》:‘下宫门、式路马,所以广敬也。’夫忠臣与孝子不为昭昭信节,不为冥冥堕行。蘧伯玉,卫之贤大夫也,仁而有知,敬于事上,此其人必不以暗昧废礼。是以知之。”公使人视之,果伯玉也。
后汉管宁,尝坐一木榻,积五十余年,未尝箕股,其榻上当膝处皆穿。
明镐尊严,忠献英特。
宋薛简肃公,名奎,知开封府。明参政镐为曹官。简肃待之甚厚,直以公辅期之。有问于公:“何以知其必贵?”公曰:“其为人端肃,其言简而理尽,凡人简重则尊严,此贵臣相也。”
宋韩忠献公琦,姿貌英特,骨格清耸,眉目森秀,图绘传天下。人以为如高山大岳,望之气象雄杰而包含细微,蓄泄云气,藏匿宝怪,盖可知也。
晦叔盛服,文恭正色。
宋吕正献公公著,字晦叔,简重清静,出于天性。冬不附火,夏不挥扇。杨怀宝字器之,视公为亲舅,将赴倅来辞,公西窗下盛服对饮三酌,时烈日,器之汗流浃背,公凝然不动。
宋胡文恭公宿,为人清俭谨默,内刚外和,群君笑语喧哗,独正颜色,温然不动声气,与人言,必思而后对。客有造公者,具公服、靴版,忘记易帽,公与之对语,尽礼而退,终未尝色动。
正心术
盛涛一语,伊川四箴
宋刘器之云:“盛待制名涛,尝有一语可取,云:‘士大夫行己正,如室女尝须置身法度中,不可受人指点。’”
宋程叔子颐,字正叔,谥正公,号伊川。尝作《四箴》,序云:“颜渊问克己复礼之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颜渊事斯语,所以进于圣人。后之学圣人者,宜服膺而勿失,因箴以自警。”朱文公曰:“程子之箴,发明亲切,尤宜深玩。”
彦国防意,思永平心。
宋富文忠公弼,字彦国,年八十岁。书坐屏云:“守口如瓶,防意如城。”在公且然,况他人乎?
宋彭思永,好学不倦,尝曰:“吾不为他学,自幼即学平心。欧阳修好学不倦,常以平心为难。”
横渠先礼,南轩叙仁。
宋横渠先生张载,教学者必先自礼而入,且曰:“学礼,便除去了世俗一副当世习熟缠绕,譬之延曼之物,解缠绕即上去,苟能除了一副当世习,便自然脱洒。”又曰:“学礼,则可以守得定。”程叔子曰:“子厚先以礼教学者最善,先有所据守。”
宋南轩先生张栻,字敬夫,谥宣公,曰:“仁者,天地之心,天地之心而存乎人,所谓仁也。人而无仁心,则人道亡矣。”遂以《论语》中言仁处叙为一帙,而解释之。
康节论鬼,迂叟事神。
宋康节先生邵雍,字尧夫,尝曰:“人之畏鬼亦犹鬼之畏人。人积善而阳多,鬼益畏之矣;积恶而阴多,鬼弗畏之矣。大人与鬼神合,其吉凶何畏之有?”
宋司马温公,号迂叟,尝曰:“或问迂叟事神乎?曰事神。或曰何神之事?曰事其心神。或曰其事之何如?曰至简矣,不黍稷、不牺牲,惟不欺之为用。君子上载天、下履地、中涵心,虽欲欺之,其可得乎?”
清献焚香,康靖置豆。
宋赵清献公抃,字阅道。平日所为事,夜必焚香,以告天。不可告者,则不敢为也。
宋赵康靖公,名概。平日尝置瓶、豆二物于几案间,每一念起,必随善恶别之,善则投一白豆于白瓶中,恶则投一黑豆于黑瓶中。初则黑豆多,既而渐少,久则绝无,瓶、豆亦不复用。
徐积买肉,宗道饮酒。
宋节孝处士,少时为母置膳,先过一屠肆,中心欲买其肉,而别路于归路为近,且亦有屠肆,因自念中心许买彼肉,舍而之他,不欺心乎?复迂道买肉而归。且云:“己之行信自此始。”
宋鲁肃简公宗道,字贯之,为太子谕德。一日,真宗召之。使者至门,而公不在。移时,乃在市肆饮。归,中使与公约曰:“上若怪公来迟,当托何事?’公曰:“但以实对。”中使曰:“然则得罪。”公曰:“饮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大罪。”中使嗟叹而去。真宗问之,具如公言以对,自此奇公,以为忠实可用。其后立朝刚正。
伯起四知,和靖六有。
汉杨震,字伯起。将守东莱,道经昌邑,故所举茂才王密为昌邑令,夜怀金十斤以献,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无知者。”震曰:“天知、地知、子知、我知,何谓无知?”密愧而去。故赞曰:“震畏四知。”
宋和靖先生尹焞,字彦明。处一斋名曰六有。所谓: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又一室名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志完检点,无垢操守。
宋邹志完云:“圣人之道备于六经,六经千门万户何从而入?《大学》与《中庸》一部,其要在‘慎独’而己,于十二时中看自家一念从何处起,即检点不放过,便见工夫。”
宋张无垢云:“操守欲正,器局欲大,识见欲远,三者有一,便可立身。”
迁善改过惩忿窒欲
李勣赠刀,范丹佩韦。
唐张文瓘,字稚圭,为并州参军时,李勣为长史,尝叹曰:“稚圭今之管、萧,吾所不及。”勣入朝,文瓘与二同僚皆饯,勣赠二人宝刀、玉带、而不及文瓘。文瓘以疑请,勣曰:“某人犹豫少决,故赠以刀,欲其果于断,某人放诞少检,故赠以带,俾以自约束。若子之才,无施而不可,焉用赠?”
晋董安于,性宽缓,常佩弦以自警。汉范丹,自以狷急、不以容,常佩韦以自戒。西门豹亦如之。朱文公父韦斋先生,亦患性急狷,自号韦斋。
援戒效杜,昶愿师除。
后汉马援《戒兄子书》云:“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之。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
魏王昶戒子侄云:“颍川郭伯益尚好通达敏而有知,洪广不足,轻儇有余。得其人,重之如邱山;不得其人,忽之如草芥。吾以所知,亲之、昵之,不愿儿子为之。北海徐伟长,不沽高名,不求苟能,澹然自守,惟道之务。其有所是非;则托古人以见,意当时无所褒贬。吾敬之、重之,愿儿子师之。东平刘公干,博学有高才,诚节有大义,然性行不均,少所拘忌,得失足以相补。吾爱之、重之,不愿儿子慕之。乐安任昭先,淳粹履道,内敏外恕,推逊恭俭。处不避汙,怯而勇义,在朝忘身。吾友之、善之,愿儿子尊之。
幼安知过,伯玉悟非。
魏管宁,字幼安,泛海,舟欲覆,乃曰:“吾尝一朝科头,三晨晏起,过皆在此。”时夜风晦冥,舟人尽惑,莫知所泊,望见有火光,辄趋之,得岛,无居人,又无火烬。行人咸以为神光之佑,积善之应也。
卫蘧伯玉。庄周云:“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
陆客五分,陈公斗余。
唐陆扆为相日,有士人来谒,陆命酒劝之。辞曰:“天性不饮”。公曰:“诚如所言也,已校五分。”盖平生悔吝若有十分,不为酒困,自然减半。
宋陈瓘,字莹中,有斗余酒量,每饮不过五升。虽会亲戚,间有欢适,不过太白满饮,恐以长饮废事。
莱公六悔,融堂八忍。
宋寇莱公准有六悔箴曰:“官行私曲,失时悔;富不俭用,贫时悔;艺不少学,过时悔;见事不学,用时晦;醉发狂言,醒时悔;安不调摄,病时悔。”
来钱时融堂曰:“天下事未有不成于忍,而败于不忍。甚矣!忍之一字,其切于学者之日用也。是故:言语不谨,以至于招羞取辱者,在乎不能忍口;饮食不节,以至于稔疾伤生者,在乎不能忍馋;寒饥之驱迫,寡廉鲜耻,以至于为乞、为盗者,在乎不能忍贫;横逆之来,怫然有动于中,以至于速祸,在乎不能忍辱;为物所忤,为气所婴,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虽欲噬脐,而悔莫赎,在乎不能忍怒;谨独之不严,以至于纵情而不知检,伤风乱伦,为禽兽行而不知耻者,在乎不能忍欲;身履危难,不顾分义,幸安苟免,隳丧名节,在乎不能忍死;嗜进而无厌,贪多而无已,巍然处高位而干名犯分,卒以稔成乱贼之祸,在乎不能忍富贵。”
屏山论复,定夫名损。
宋刘屏山、胡籍溪、刘致中三先生为道义交。相见讲学外,无一杂言。闻人有片善,无不从容咨叩。后生来问学,亦随其器识告语成就,终日无倦。朱夫子请问平生入道次第,屏山曰:“吾于《易》,得入道之门,所谓‘不远复’,吾三字符也,汝尚勉之。”
宋游酢,字定夫,察其子性刚,名之曰“损”,且曰:“损,君子以惩忿窒欲,盖以忿则陵物,欲则溺己,二者皆所当损也。”
元城绝欲,希哲处忿。
宋刘元城先生谪岭表,慨然自念奉父母遗体而投南荒,恐不生还。忽忆先正云“北人在瘴烟中惟绝欲可以不死”,自是绝至于今,更不复作。大丈夫自誓不为则止耳,何必用术?赵清献欲绝欲不能,乃挂父母画像于卧榻,偃仰其下,而父母具衣裳监视于上,不亦渎乎?
宋吕荥阳公希哲,或问:“为小人所詈辱,当何以处之?”公曰:“上焉者,知人与己本一,何者为詈?何者为辱?自然无忿怒心;次焉者,且自思曰:我是何等人?彼为何等人?若是答他,欲与此人等也。如此自处,忿心自消。”
任布古文,胡瑗素问。
宋任恭惠公布与吕公蒙正同年进士。任公登枢府,年耆康强。吕公询其服饵之法,任公曰:“吾不晓养生之术,但中年读《文选》有所悟耳。所谓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此言有理。”吕公深以为然。
宋胡瑗为国子先生。有大商遣子入学,子儇荡所赍千金而病,甚瘠,若将毙焉。先生曰:“宜先警其心,而后诱之以道也”。取《素问》使读之,未竟,惴惴然惧伐命之过,痛悔自责,冀可自新。先生知其已悟,召而诲之,曰:“知爱身,可以修身。自今,其洗心向道,取圣贤之书次第读之。圣人不贵无过,贵改过,无怀昔悔,第勉事业。”其人亦颖锐善学。三年,登上第而归。
安贫贱
荣叟至乐,颜斶自娱。
荣启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带索,鼓琴而歌。孔子问曰:“先生所以为乐者何也?”期对曰:“吾乐甚多,而至者三:天生万物,吾得为人一乐也;男女之别,吾得为男二乐也;人生有不免襁褓者,吾行年九十矣,三乐也。贫者,士之常,死者,人之终,吾何忧吾?”
颜斶辞去曰:“玉生于山,制则破焉,非不宝贵也,然太璞不完;士生于鄙野,推选则禄焉,非不尊遂也,然而形神不全。斶愿得归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净、贞正以自娱。”
宏景画牛,庄周生龟。
梁陶宏景,武帝屡聘不出,惟画二牛。其一牛散放著水草间,一牛著金笼头,有一人以杖驱之。帝笑之曰:“此人欲效曳尾之龟,岂可致之。”
庄周梁惠王时,为蒙县漆园吏,楚威王以百金聘周,周方钓濮水之上,曰:“楚有龟,死三千年矣,今巾笥而藏之于庙堂之上,此龟宁生而曳尾于涂中耳。子往矣,吾方掉尾于涂中。”
鲁望茶灶,元亮篮舆。
唐陆龟蒙,字鲁望,家有田,苦下雨,潦则与江通,故常苦饥,身畚锸,茠刺,无休时。或讥其行,答曰:“尧、舜霉瘠,大禹胼胝,彼圣人也。吾一褐衣,敢不勤乎?”又性嗜茶,或时开舟设蓬席,赍束书,茶灶笔床,钓具往来,时谓江湖散人,或号天随子。
晋处士陶渊明,字元亮,闲静少言,不慕荣利,环堵萧然,不蔽风雨,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江州刺史檀道济馈以梁、肉不受。后刺史王宏欲识之,不能致。闻渊明欲往庐山,令其故人庞通之齑酒具于半道栗里之间邀之。渊明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儿舁篮舆,既止,欣然便共饮酌。俄倾宏至,亦不忤也。终身不肯仕,宋世号靖节先生。
道原貂褥,无已绵衣。
宋刘恕,字道原,家贫,至无以给甘旨,一毫不妄取于人。自洛阳南归,时已十月,无寒具,温公以衣袜一二事,及旧貂褥赆之。固辞,强与之。行及颍州,悉封而还之。公曰:“于光而不受,他人可知矣。”
宋陈师道,字无已,号后山居士,苦节励志,未仕。贫无以养,寄其孥妇氏家。章惇召见,不往。有知其贫者,怀金欲馈之,观其貌,听其言,竟不敢出。冬寒,赵挺之贻绵衣,不受,宁冻以至于死。
审富贵
胡宿进退,朱震出处。
宋胡宿文恭公,平生守道进退,一不介意。在史馆二十余年,每语后进曰:“富贵、贫贱莫不有命,士人当修身俟时,无为造物者所嗤。”
宋朱震,字子发,被召,问胡安国以出处之宜。安国曰:“子发学《易》二十年,至有成说,则此事当素定矣。世间讲学论政,当切询究,若夫去就、语默之机,如人饮食饥饱、寒温必自斟酌,不决诸人,亦非人所能决也。某之出处,皆断于心后,亦少悔浮世名利。”
司空休休,贯之唯唯。
唐司空图,字表圣,擢进士,王凝辟至幕府召为御史,不忍去凝府,后隐居王官谷不出,作亭名休休。曰:“量才一宜休;揣分二宜休;耄而瞆三宜休。又少也惰,长也率,老也迂,三者非济时具,则又宜休。”
唐韦贯之,名纯,以字行,或荐之京兆尹李实。实举笏示所荐曰:“此其姓名也,素闻其贤,愿识之而进于上。”或喜以告韦曰:“子今日诣实,明日贺者至矣”。贯之唯唯。不往官,亦不迁。
表微监察,韦澳御史。
唐韦表微,字子明,授监察御史里行。不乐,曰:“爵禄譬滋味也,人皆欲之,吾年五十余,剪白须冒游少年间取一班一级,不见其味也。将为松菊主人,不愧渊明矣。”
唐韦澳,贯之之子,方静寡欲,十年不肯调御史。中丞高元裕与其兄温善,欲荐之,讽澳谒己,温归以语,澳不答,温曰:“元裕端士,若轻之邪?”澳曰:“然,恐无呈身御史。”
百能语朋,魏公戒子。
宋胡百能跋邵德开《分定录》云:“先君常云:‘人生所享厚薄各有分。世有以智力取者,自谓己能,不知皆其所固有,初不可毫末加,所可加者,徒得小人之名而不悟。悲夫!’某佩斯训,未尝不以语朋友也。”
宋韩魏公尤知命,每戒其子曰:“穷达、祸福固有定分,枉道求之,徒丧所守,谨勿为也。予以孤忠自信,未尝有夤缘凭藉。今忝三公所恃者,公道与神明而已矣,焉可诬也。”
俭 约
王熊饼缘,孝先馒头。
宋王熊性俭,尝有台使至,熊为设食,使乃裂去饼缘,熊曰:“耕种、收获,其功已深,舂爨造成,用力不少,尔之选择,当是未饿。”命左右撤去。使者愕然,大惭。
宋王沂公曾与孙冲同榜。冲子京一日往辞,沂公相留,云:“吃食了去。”饬子弟云,己留孙京吃食,安排馒头。时为盛馔,食后送数轴简纸,开看皆他人书后截下纸。其俭德如此。
东坡三养,景初四休。
宋苏文忠公轼有三养之说,云:“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且云:“自今日已往,早晚食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则三之,可损不可增。有召我者,预以此告之,主人不从而过是者乃止。此亦可为养生之法。”
孙景初号四休居士,其说曰:“粗茶淡饭,饱则休;补破遮寒,暖则休;三平二满,过则休;不贪不妒,老则休。”山谷以为安乐法。
文靖治第,忠愍无楼。
宋李文靖公沆,字太初,治居第于封邱,门外厅事。前谨容旋马。或言其太隘,公曰:“居第当传之子孙,此为宰相厅事诚隘,为太祝奉礼厅事则已宽矣。”
宋寇忠愍公准官至政府,不起第宅。处士魏野赠以诗曰:“有官居鼎鼐,无地起楼台。”墓铭有云:“公既贵,得月俸置堂上,有老媪泣曰:‘太夫人捐馆时,欲一绢作衣衾不可得,不及见公今日也。’公为之大恸。故居家俭素,所卧青帏,二十年不易。或曰:‘公颇事奢侈。’非也,盖公多典藩公会宴,设则甚盛亦退之。所谓‘甔石之储,常空于私室。方丈之食,每盛于公筵。’”
乖崖角带,晏婴狐裘。
宋张忠定公乖崖,刚毅寡欲,惟著皂絁袍,角带,不事外饰。自奉养逮于服玩之具,则寡薄、俭约,虽寒士不若也。公退癖静室焚香静坐,聚书万卷,往往手自校正,绝无声色之好。
朱子《训蒙书》云:“凡日中所著衣服,夜卧必更,则不藏蚤虱,不即敝坏。苟能如此,不但威仪可法,又可不费衣服。晏子一狐裘三十年,虽意在以俭化民,亦其爱惜有道也。”
文忠静晦,益公谦恕。
欧阳文忠公修曰:“藏精于晦则明,养神于静则安。”
宋周益公必大曰:“《易》六十四卦,惟谦六交皆吉。”又,一言终身可行,曰“恕”。故处己以谦,待人以恕,出于自然,无所矫拂。
正献瓦合,周瑜醇醉。
宋杜正献公衍,门生为县令,杜戒之曰:“子之才器,一县令不足施,然切当韬晦,无露圭角,毁方瓦合,求合于中也。不然,无益于事,徒取祸尔。”
吴程普颇以年长数侮周瑜,周瑜折节容下,终不与较。普后自敬服,曰:“与公瑾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时人以其谦让服人如此。
复之让解,仲翁辞位。
宋张咏,字复之,与张覃取大名府解试罢。众谓公名居覃之上。公上府帅书言:“覃之德行于乡里有古人风,以某之文近覃之文,未可知覃之行,实过某万万矣”。遂荐覃为解元。公常曰:“士君子当以德、义相先,不然,不足以为士矣。”
汉疏广,字仲翁,兄子受好礼恭谨,敏而有辞。宣帝立太子广为太傅,受为少傅,朝庭以为荣。在位五岁,广谓受曰:“吾闻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成身退,天之道也。今仕宦至二千石,宦成名立如此,不去惧有后悔。岂如父子相随出关,归老故乡,以寿命终,不亦善乎?”受叩头曰:“从大人议”。即日父子俱称病,乞骸骨辞位而去。公卿设供张祖道东都门外,车数百两,道路观者多叹息泣下,共言其贤。
子房赤松,公孙大树。
西汉张良,字子房。高祖六年封功臣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皆子房功也”。令自择齐三万户。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封留足矣。”后又曰:“良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千金之资,为韩报仇。今封万户,位列侯,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赤松子仙号,子房之明达,岂不知其为虚诞?盖托此等功名于物外,置荣利而不顾耳。
汉冯异,字公孙。谦退不伐,进止有表仪,行逢诸将,辄避道。诸将论功,异独屏退树下,军中号“大树将军”。后北地豪杰悉降。异不自伐,诸将又分其功。光武下玺书曰:“征西功若邱山,犹自以为不足,孟之反奔而殿,亦何异哉!”薨,谥节侯。
廉洁
包老戒滥,真公训廉。
宋包孝肃公拯,知开封府。京师语曰:“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尝有家训云:“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贼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没之后,不得葬于大茔中,不从吾言者,非吾子孙。”共三十七字,下押字。又云:“仰珙立石于堂东壁,以诏后世。”
宋真文忠公德秀,字景元,号西山先生。守潭州,有《训吏文》,以四事为勤,一曰:“律己以廉”。下注云:“万分廉洁,只是小善一点,贪污便成大恶。不廉之吏如蒙不洁,虽有他美,莫能自赎,故以此为四事之首。”
虞愿见石,处默饮泉。
南史虞愿,字士恭,为晋安太守。海边有越王石常隐雾中,相传云:清廉太守得见。愿往就观,清澈无所隐蔽。
晋吴隐之,字处默。有清操。拜广州刺史,未至州二十里石门,有水曰“贪泉”,饮者怀无厌之欲。隐之至泉所,酌而饮,因赋诗云:“古人云此水,一饮怀千金;试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至州,清操愈厉。
山涛藏丝,温叟封钱。
晋山涛为右仆射。初,袁毅为鬲令,贪浊赂遗公卿以求虚誉,亦遗涛丝百斤,涛不欲异于时,受而藏诸阁上。后毅事露,凡受赂皆见推检,涛取丝付吏,积年尘埃,封印如故。
宋刘温叟,太宗在晋邸闻其清介,遣府吏赍缗钱百千遗之,温叟不敢却,贮厅事西舍,令府吏封识乃去。明年重午,复送角黍、纨扇,吏视西舍封识宛然,吏还白太宗曰:“我送犹不受,况他人乎?”
赵抃匹马,褚瑶单船。
赵清献公抃,字阅道,初任成都。携一龟一鹤以行。再任,屏去龟、鹤,止一苍头执事。张学士裕以诗送之云:“马谙旧路行来滑,龟放长江不共来。”神宗即位,召知谏院,上谓公曰:“闻卿匹马入蜀,以一龟、鹤自随,为政简易,亦称是耳”。
吴褚瑶字孔珽,罢乌阳县,单船而归。故人太子中庶子杨衡乞土宜,瑶乃抽船上竹一竿与之,曰:“东南之美唯竹箭,最直而有节,幸堪岁寒。”庶子闻之,使人往观,唯竹笠一枚,芦袯数领。遂用为昭信中郎。
伯恭戒弱,次山恶曲。
宋东莱吕成公祖谦作《书说》云:“弱者,天下之大害,学者之大患,人之所以不能为善者,多是不能立志。故《洪范》以‘弱’立于六极之后,大抵为善生于刚,万恶之原生于弱。”
唐元结,字次山,操守刚正,尝作《恶曲文》云:“吾辈全直,三十年未尝曲气以转声;曲辞以达意;曲视以回目;曲步以便往。”
元纮断判,邦衡奏牍。
唐李元纮为雍州司户,太平公主与僧争碾硙,元纮断还寺僧。窦怀贞为雍州刺史,惧太平势,促令改断。元纮大书判后,曰:“南山或可改移,此判终不可动摇。”怀贞不能夺。
宋胡铨,字邦衡,号澹庵先生,绍兴初,秦桧主和议,言不便者辄罢。公上书乞斩秦桧,桧白上,窜新州。王庭珪作诗送之,有“百辟动容观秦牍,几人回首愧朝班”之语。南轩云:“澹庵大节极好,至如谏牍,须与日月争光”。
邢峙邪蒿,夷吾恶木。
南史邢峙,字士崚,方正淳厚,为国子助教。厨进太子馔,菜有邪蒿,峙观之曰:“此菜名不正,非殿下所宜食。”
管子曰:“志士怀耿介之心,不荫恶木之枝。恶木尚远之,而况与恶人同处。”
敦复老桂,稚圭秋菊。
宋晏敦复力诋和议。秦桧使人■〈言求〉之曰:“公若曲从,两地旦夕可至。”公曰:“吾终不以身计误国,况吾姜桂之性,到老愈辣。”
宋韩魏公琦,字稚圭,自幼性醇,一无邪曲。每谓保初节易,保晚节难。故晚节事事著力,所立特完。诗云:“不羞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意可知矣。
●纯正蒙求卷下
厚德之施,当自宗族、亲戚始,乡邻、宾客次之,童仆、婢妾又次之。至若不夺人之财、不掩人之善、不忘人之德、不扬人之过,皆厚德也。极而济人爱物,使动、植各得所养,厚之至矣。
子平会宗,希文义田。
宋刘宰,字子平,号漫堂先生。每月旦必治汤饼会族曰:“今日之集,非以酒食为礼也。寻常宗族不睦,多起于情意不相通,间言入焉。今月必会饮,有善相告,有过相规,有故牴牾者,彼此一见,亦相忘于杯酒从容间,岂小补哉?有不至者,必再三招之,曰:‘宁适不来,微我弗顾。’”
宋范文正公尝曰:“宗族于吾,固有亲疏,祖宗视之,即皆其子孙也。且吾祖宗,积德百年,而后发于吾,得至大官。若独享富贵,而不恤宗族,异日何以见祖宗于地下,今亦何颜入家庙乎?”遂买良田数百亩,号“义田”,以养济群族,日有食,岁有衣,嫁娶、丧葬者皆有赡。仕而家居,俟代者与焉,仕而官居者罢其给。
晏先父族,陈让兄贤。
齐晏婴,宇平仲,为齐相,敝车羸马。齐大夫桓子曰:“是隐君之赐也。”晏子曰:“自臣之贵。父之族无不乘车者,母之族无不足于衣食者,妻之族无冻馁者。齐国之士,待臣而举火者三百余人,如此而为隐君之赐乎,彰君之赐乎!”
宋陈子高有腴田五千,其兄田止一千,贤而贫,子高愿合户共之,人曰:“以五千膏腴就贫兄,不亦卑乎?”子高曰:“我一房尔,何用五千,人生饱暖之外,骨肉交欢而已。”
公艺九世,象山百年。
唐张公艺九世同居,北齐、隋、唐皆旌表其门闾。唐高宗尝幸其宅,问所以能共居之故;公艺书“忍”字百余,以进其意。以为宗族所以不协,由尊长衣、食或有不均,卑、幼礼节或有不备,更相责望,遂为乖争,苟忍,则睦矣。
宋陆九渊,字子静,号象山先生,累世义居,家事悉听命于长。卒年选择子弟分任田畴、租税、出纳、厨爨、宾客之事。公堂之田,仅了一岁食,家人计口打食,自办蔬、肉,私房婢仆各自供给以米附饮。掌爨者,置历交收,按历给散。宾至,掌宾者先见,然后白家长,出见,款以五酌,但随堂饭食。每晨兴家长率子弟致恭于祖祢,聚辑于厅,妇女道万福于堂,暮安置亦如之。朝廷表其门闾,其词曰:“聚族逾三千指,合爨将二百年。异时流别籍之私,存学者齐家之道。”
陈氏共食,孝芬给钱。
南唐江州陈氏宗族七百口,每食设广席,长幼以次,坐而食之。有畜犬百余,亦共一牢食,一犬不至,诸犬为之不食。
北魏崔孝芬、孝伟兄弟,孝义慈厚,一钱尺布不入私房,吉凶有需,聚对分给。诸妇亦相亲爱,有无共之。叔振亡后,孝芬等奉叔母李氏若事所生,旦夕温清,出入启觐,家事巨细,一以咨决。每兄弟有获,皆入李之库,四时分赍,李氏自裁之。如此二十余年。
疏广散金,余庆与禄。
西汉疏广父子,皆为宣帝太子师傅。辞归,赐黄金二十斤,太子赠五十斤。日具酒食,请族人故旧宾客,相与娱乐。岁余,子孙窃谓广所爱信者曰:“饮食费且尽,愿丈人劝说买田宅。”老人既以闲暇时为广言此计。广曰:“吾岂老悖,不念子孙哉。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且此金,圣主所以养老臣也,与宗族共享其赐,尽吾余日,不亦可乎!”
唐郑余庆,历事四朝,其俸禄悉周亲旧。语人曰:“禄不及亲友而侈仆妾者,吾鄙之。”
姚庄一架,伏波万斤。
唐河中府河中县有姚孝子庄,孝子名栖筠,栖筠已下同居二十余世,尊长主家,子弟各任事,专一人守坟墓,早晚堂上聚食,男女各行列以坐,小儿席地,木作槽共食。衣服,男女各一架,不分彼此。有子弟新娶,私市食以遗其妻,妻不受,纳于尊长。墓林蔚然深秀,洒扫、种艺甚谨,田产仅给衣食,赋税不待催驱,未尝一讼至官府。
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字文渊,尝谓:“丈夫立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因处田牧有牛、马、羊数千头,谷数万斤。既而叹曰:“凡殖货财产,贵能施赈,否则守钱虏尔?”尽以颁昆弟故旧。
景温樗树,恕旻榆木。
宋樊景温,陕西人,荣恕旻,雄州人。兄弟异居积年。大中祥符中,景温家樗树五枝并合为一;恕旻两榆木自合。两家感其义,遂聚居。乡人称其雍睦如此。
孝基还财,德裕行服。
宋张孝基,许州士人,娶同里富人女。富人只一子,不肖,逐之,病且死,尽以家财付孝基。孝基为治后事如礼。久之,其子丐于途,孝基恻然谓曰:“汝能灌园乎?”曰:“得就食何幸?”孝基使灌园,稍自力,复谓曰:“汝能管库乎?”答曰:“灌园已出望外,况管库乎?”孝基使管库,驯谨无他过。孝基徐察之,知能自新,遂以其父所委财产归之。其子自此治家厉操,为乡闾善士。
五代安德裕,字益之,父重荣举兵败,乳母抱逃之水窦中,为守兵所得,军校秦习与重荣有旧,因匿之。习先养石守琼为子,年壮未有嗣。既召琼,以德裕付之,因姓秦。习卒,行服三年,然后归宗。秦氏与白金三万两,德裕曰:“此秦氏蓄也,大丈夫当自立功名取富贵,岂屑于他人所有乎?”
处乡邻宾客
吕氏乡约,晏子卜邻。
宋蓝田吕氏大临乡曰:“凡同约者: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有善则书于籍,有过及违约者亦书之,三犯而行罚,不悛者绝之。”
齐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嚣尘不可以居,请更诸爽垲者。”晏子辞曰:“非宅是卜,惟邻是卜。二三子先卜邻矣,违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礼,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取违乎?”卒还旧宅云。
西山劝欢,杨玢任侵。
宋真德秀,字景元,号西山。先生长沙《劝欢诗》云:“千金难买是乡邻,思意相欢即是亲。年若少时宜敬老,家才足后合怜贫。”
后唐杨玢,以工部尚书致仕归长安。旧居多为邻里所侵占,子弟欲诉于府,以状白玢,玢批纸尾云:“四邻侵我我从伊,毕竟须思未有时;试上含光基殿望,秋风秋草正离离。”子弟不敢复言。
李谦出粟,建中蠲缗。
北魏李士歉,当值岁谦,出粟千石,以贷乡人。明年又歉,无以偿。公对众焚券曰:“偿已了矣,不须复偿。”明年大熟,人争偿之,一无所受。明年又大歉,公竭家资设粥以济,全活者以万计,死者复为瘗之。或曰:“子阴德大矣。”公曰:“阴德犹耳鸣,己自知之,人无知者。子今既知,何足为阴德。”后子孙大显贵。
宋郑建中,货镪钜万。城中多客舍,每大雨,则载瓦以行,问屋漏者,补之。又隆冬苦寒,蠲衣缗,乃曰:“仁人之心,无所不至。”晚得子,名纾,官至侍郎。纾五子:长弥中官至朝奉大夫,次则官至侍读,次毅夫皇祐间大魁天下,世禄不绝。
练氏全城,彦能诣军。
宋章郇公得象之高,祖建州人,仕闽为刺史,常出兵。有将后期,欲斩之,夫人练氏力救乃免。二将后仕南唐,改建州,遣使厚以金帛遗夫人,并一白旗,曰:“吾将屠城,夫人植旗于门,吾戒士卒勿犯矣。”夫人返金帛与旗不受,曰:“君幸思旧思,愿全此地之人。欲必屠城,吾家与众俱死耳,不愿独生。”二将感其言,遂不屠城。练氏子孙为卿相者接踵。
梁常彦能,家富好施予。时朱全忠攻淮南过颍,颍人畏避不敢迎。全忠怒曰:“军回当屠城。”及至淮,久雨乏粮,彦能聚议曰:“军回,我等无噍类,愿共饷军,以纾祸。”众不从,彦能自以家赀写作一簿,持见全忠。全忠惊且怒,曰:“颍亦有知来见者乎?”观其簿点绿豆万二千斛,谓曰:“家资吾无所用,但煮豆粥聊食吾军耳。亟载以来,失期亦斩”。彦能先期往,全忠大喜,欲赏以官,不受。全忠曰:“汝何欲?”曰:“颍人畏王之威,逃遁不敢出迎,幸王察之,贷一城生聚。”王曰:“吾已誓师不可变,贷汝一家可也。”彦能曰:“乡人皆亲旧,众诛而独存,不如与之俱死。”全忠从之,颍人皆得免难。其后子孙皆受善报。
王阳逐妇,清献还屋。
西汉王吉,字子阳,居长安东,家有大枣树垂吉庭中。吉妇取枣啖吉,吉后知之,乃逐妇。东家闻其逐妇,欲伐树,邻里共止之,因劝吉还妇。里中为之语曰:“东家伐树,王阳逐妇,东家枣完,吉妇复还。”其励志如此。
宋赵清献公抃,宽厚长者,与物无忤。家三衢,所居甚隘。弟侄厚值易邻翁居,以广公第,公闻不乐,曰:“吾与此翁三世为邻,忍弃之乎?”命亟还翁居而不追其值。
赵轨落椹,刘夔余谷。
北史赵轨为齐州别驾,有令名。东邻有桑椹落其家,轨拾还,戒诸子,曰:“吾非以此求名,意者非机杼物,不愿侵人。”隋文帝令入朝,父老挥涕曰:“别驾在官,水火不与百姓交,是以不敢以杯酒相送。公清如水,请酌杯水奉饯。”轨受而饮之。
宋刘吏部夔,不治财产,所收私田有余谷,则以赈乡里救贫者。前死数日,作遗表以其禄赐之,所余分之宗族。
承事粜米,处士出粟。
宋张忠定公咏,在成都尝梦谒紫府真君,接语未久,吏报请到西门。黄兼济承事幅巾道服,真君降阶接之,且揖公,坐其下询顾详款,似有钦。叹意。公翌日即遣典客诣西门请黄承事,令具常所衣服来。比至,果如梦中所见。公以梦告,且问平日有何阴德,曰:“无他长,唯禾麦熟时,以钱三万收粜,至明年未熟时粜之,价值不增,升斗无高下,我无损,彼得济所急。”公曰:“此所以尚公也。”索公裳,拜之。黄后裔比比青紫。
应山二连伯氏庶字君锡,仲氏庠字元礼,相继登科。君锡清修、孤洁,当官,人号为“连底清”,元礼加以肃。人号为“连底冻”。其父处士,名舜实,字辅之。岁饥出粟万斛,损价鬻之,惠及旁邑。有盗其牛者,官捕甚急,贼穷,自归处士愧谢,厚遗遣之。
陈亢施饭,朱氏散粥。
宋陈亢,杭州人。熙宁间饿殍无数,作万人坑,每一尸饭一瓯,席一领,纸四帖,藏尸不可纪。是年生子郭,又生度,皆为监司,子孙登仕相继。
宋朱氏为湖州孔目官,庚寅岁荒,以米八百石煮粥散贫。是岁生子,服后为从官。
裴礼杖仆,侃母为儿。
北齐颜之推《家训》曰:“门不停客,古所贵也。失教之家,阍寺无礼,或以主君寝食、嗔怒,拒客未通,江南深以为耻。黄门裴礼之待宾客,或有此辈,对客杖之,童仆引客,折旋俯仰,辞色应对,莫不肃敬,与事主无别。”
晋陶侃母湛氏,父母聘为妾,生侃。而陶氏贫,湛每纺绩,资给之,使结交胜己。鄱阳孝廉范逵寓侃宿,时大雪,湛氏自撤所卧新荐剉给其马,又截发卖邻人,买肴馔以供。逵闻叹曰:“非此母不生此儿。”侃竟以功名高显。
元王设醴,潞公呈词。
汉楚元王交敬礼申公等。穆生不嗜酒,常为设醴。及戊王即位,常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遂谢病去。
宋文潞公彦博,伊洛人。伊川先生时为判监,一日,府会客,伊川以见任故赴到。客次,见乐人来,参呈乐词曲语。先生讶曰:“不须呈看。”乐人复曰:“昨日,太师钧旨明日请侍讲,词曲要严谨,依礼法,故先来呈。”
吕不后到,邵有先知。
宋吕文穆公赴人饮食,约未尝后到,曰:“使主人望望然,而客不至,吾不忍也。”
宋王正甫约康节、吴处厚、王平甫会饭。康节辞以疾。明日谓正甫曰:某辞有故,介甫行新法,处厚每议之,平甫虽不甚主其兄,若面骂之,亦不堪矣,所以辞。”正甫曰:“料事当如此,昨处厚毁介甫,平甫作色,某解之甚苦。”夫康节以道德尊一代,平居一饭之间,其谨如此。
叔巽免怨,魏公托辞。
宋崇宁中,叔巽省荥阳公于符离,有故人遇之,甚薄。及行,来召饭,叔巽欲往,或曰:“此人相薄,何必赴?”叔巽曰:“不欲与人生睚眦之怨。”
宋仁宗朝,李都尉喜延士大夫尽声色之乐,一时,馆阁清流无不往者。韩魏公于其间年最少,独未尝往焉。李数召,数以公事辞,终不失和气,李莫能致怨,同时诸公亦不以公为介也。
御童仆婢妾
胡家戒打,陶子善遇。
宋胡彦时,处家有法,子弟不得自打僮隶妇女、不得自打婢妾,有过告之尊长,为之行谴。
晋处士陶潜,为彭泽令,不以家累自随,送一力给其子,书曰:“汝旦夕之费自给为难,今遣此力助汝薪水,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
刘宽污衣,文烈市米。
东汉刘宽,字文饶。无疾言遽色,夫人欲试宽令恚,伺当朝会,装严己讫,使侍婢捧肉羹翻污朝衣,宽神色不异,徐曰:“羹烂汝手乎?”
齐房文烈未尝嗔怒。经霖雨,粮绝,遣婢籴米,婢因逃窜,三四日方得之。房徐曰:“举家无食,汝何处来。”竟无捶挞。
嘉会斥僮,乖崖嫁婢。
宋丁嘉会,御家有法。一日小苍头至前,腰系红布,嘉会即斥逐去。人或诮其褊,嘉会曰:“不然,此本村童,衣不蔽体,俄事文饰,长此欲心,乃便忘其本,斥之乃所以爱之,亦《易》所谓‘闲有家’之意。”
宋张乖崖知益州日,单骑赴任,官属惮其严峻,莫敢蓄婢。公不欲绝人情,遂自买一婢以侍巾帻,自此官稍稍置姬属。公在任四年,被召还阙,呼婢父母,出资以嫁,仍处女也。
甄仆不睡,盖婢求去。
甄琛举进士入都,积岁,好奕棋,通夜令奴执烛,奴睡,甄顿加杖责,奴曰:“郎君辞父母仕宦,若为读书执烛,不敢逃罪,乃围棋日夜不止,岂是向京之意?肆加杖责,不亦无理乎?”甄怅然惭感,遂假书研习。
盖巨源为县令,因买罗于公厅,手自开度,其侍婢屏间窥之,恚曰:“不意今日乃服事一罗绢牙郎。”因求去,不肯留。
不夺人之财
乐羊金饼,林积珠囊。
东汉乐羊子得遗金一饼于路,以与妻。妻曰:“妾闻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况拾遗求利以污其行乎!”羊子惭,捐金于野。
宋林积,少入京,至蔡州,卧旅邸,觉床第间有物逆其背,揭席视之,有锦囊实北珠数百颗。明日询主人,曰:“前夕何人宿此。”曰:“一巨商。”林曰:“吾故人也,或再至,令来上庠相访。”又揭其名于壁,曰:“某年某月某日剑浦林积假馆。遂行。”商人至京,欲取珠,已无有。急沿故道处处物色之,至蔡邸,见其榜,即还访林于上庠。林曰:“珠俱在,不可但取,投牒府中,当悉以归。”商如其教。林诣府授商,府尹使中分之,商曰:“固所愿。”林坚不受,商不能强,作大斋为林祈福。林后登第至中大夫,子为吏部。
白公卫榼,郑氏掩墙。
白中令应举未第,诣葫芦先生问命,不许。试日见妇人携女奴挈榼闹中行,力倦至门闑门辟,失所在,榼留在闑,公以裾卫榼,遂趁试不及。日晏,妇号泣来。诘之,反袂试面曰:“夫犯刑宪,罪按已周,有能救护者,欲所蓄宝带,今已失去,不免极刑矣。”公备认物主,不谬,竞以还之。翌日,葫芦遇公惊曰:“向相过邪,来年及第,位极人臣。必种阴德。”公匿而不言。
唐李景让母郑氏身训。诸子贫时治墙得坎钱,僮婢夺,奔告,母曰:“士不勤而禄,犹灾其身,况无妄而得乎!”亟命闭坎。景让后官至太子少保。
裴度授带,文正还方。
唐斐度状眇小,相者曰:“公不至相必饿死。”他日游香山寺,见一妇人致缇纟習于栏,祈祝而去。度知其遗也,收取以待诘。旦,妇人奔泣曰:“阿父无罪系狱,假得玉带二、犀带一,以赂津要,不幸失去矣,祸无所逃。”度即以授之,妇人拜泣请留一,度不受。寻遇相者曰:“君神色顿异,必有阴功,前途万里,位极人臣。”
宋范文正公贫时,尝与一术者善,会术者病笃,语文正曰:“吾善炼水银成白金,吾儿幼,不足付,今以付子。”即以方与白金一斛封纳文正怀中,文正方辞避,而术者己卒。后十余年,文正呼术者之子,出其方并白金与之,封识宛然。
彬不复戒,宿未可量。
南史甄彬尝以束苎就长沙寺库质钱。及赎还,苎中得金五两。彬送回寺,寺僧惊,以金半酬之,往复十余里,彬坚不受。梁武帝布衣时闻之,及践阼,以彬为益州刺史。将行,同列五人,皆戒以廉贞,至彬独曰:“卿有还金之美,不复相戒。”彬由此名德益彰。
宋胡宿,谥文恭公。尝与一术者善,其人将死,谓公曰:“吾有秘术,能仕瓦石成黄金,子其葬我,我以此报子。”公曰:“尔后事,吾敢不勉?秘术非吾所欲也。”其人叹曰:“子之志未可量也。”
不掩人之善
庞统称述,谢眺奖予。
蜀庞统,字士元,于人多所称述。每曰:“当今雅道陵夷,善少恶多。拔十失五,犹得其半,不美其谈,则声名不足企慕,而为善者少矣。”
南史谢眺好奖誉人才。孔闿有材华,未为时知,孔珪令草《让表》,眺手自折简写之,谓珪曰:“是子声名未立,宜共奖成,无惜齿牙余论。”
杨敬赠诗,郑庄执礼。
唐杨敬之祭酒尝赠项斯诗云:“几度见诗诗尽好,及观标格过于诗。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项斯由是四方知名。
西汉郑当时,字庄,喜推士。为大司农。客至,无贵贱,执宾主礼。每朝候上间说,未尝不言天下长者。其推毂及官属丞史,常引以为贤于己。未尝名吏与官属言,若恐伤之。闻人之善言,进之上惟恐缓。
韩琦称人,陈瓘抑己。
宋韩魏公琦,闻人有小善即称之,曰:“琦不及也。”
宋陈忠肃公瓘,谦和,与物无竞。与人议论率多取人之长。虽见其短,未尝面折,惟微示意以儆之,人多退省惭服。尤好奖进后辈,一言一行苟有可取,即誉美传扬。自抑以为己不能。
司马录善,欧阳词美。
宋司马温公对宾客,无间贤愚长幼,悉以疑事问之。有草簿、笔数枝常置座间,苟有片善,随手录之,字皆端谨,率以为常。
宋陈恭公执中,素不喜欧阳公。知陈州。欧阳自颍移南京过陈,拒而不见。后为相,换观文。欧阳当草制,陈谓必不得美词,至云:“杜门却扫,善避权势以远嫌;处事执心,不为毁誉而更变。”陈大惊曰:“使非与我相知深者不能道,此得我之实也。”手录一本寄其门下客李师中曰:“吾憾不早识此人。”
不忘人之德
王随奏石,赵玉负琦。
宋王章惠公随,时家贫,逋人饭钱,执而入县。石务均父为县吏,偿钱又饭之,馆于其家,其母尤所加礼。一日,务均醉,令王起舞,不中节,殴之,王遂去。明年登第,久之,为河东转运使,务均恐惧逃窜。一日因事败,文潞公为县,捕之甚急,往投王,王已为御史中丞矣。未几,封一铤银至县葬务均母,事少解。寻而王为参知政事,奏务均为团练,使务均亦改行自修。以此知王公长者不忘一饭之恩如此。
五代赵玉,幽、蓟之义士也。客吕衮门下,刘守光破沧州,族吕衮家。衮子琦年十四,玉负之逃,丐衣食以资之。后仕晋,至兵部。玉每遇疾,琦亲自扶持,供其医药。玉卒,代其家营葬,事玉子文度,甚幼,琦笃训,逮其成人,荐于知贡举,遂擢第,出官。议者谓:“非玉之义,不能存吕之嗣;非琦之仁,不能抚赵之孤。仁与义,二公得之矣。”
朱晖赈友,无己事师。
朱晖与同县张堪为友,堪执晖臂曰:“欲以妻子托公。”堪卒,晖闻其妻子贫困,乃自径候视,厚赈给之。曰:“堪常有知己之言,己信于其心矣。”
宋陈无己,名师道,号后山先生。有《妾薄命》,盖为曾南丰作,乃以自表见其不更他师也。诗云:“主家十二楼,一身当三千。古来妾薄名,事主不尽年。起舞为主寿,相送南阳阡。忍著主衣裳,为人作春妍。有声当彻天,有灵当彻泉。死者恐无知,妾身长自怜。”
楼护共食 成千隔居
汉楼护,有故人吕公无子,归护。护身与吕公共食,妻与吕妪同食,及护家居,妻子颇厌之,护流涕责妻子曰:“吕公故旧穷老托身于我,义所当奉。”遂养吕公终身。
孔丛子曰:“郈成子自鲁聘于晋,过卫,右宰谷止而觞之,陈乐不作,酒毕送之以璧,成子不辞。其仆曰:“不辞,何也?”成子曰:“夫止而觞我,亲我也;陈乐而不作,告我哀也;送我以璧,托我也。由此,卫其乱乎。”行三十里,闻卫乱,右宰谷死之。成子迎其妻子还其璧,隔宅而居之。
王达救主,延嗣恤孤。
王达者,屯田郎中李昙仆夫也,事昙久,颇信之,既而应募为兵。会昙以子学妖术,械系台狱,狱急,亲友无敢访问者,达旦夕给饮食、候信问者四十余日。昙贬温州别驾,诸子流岭南,达哀送,防者遣之,达曰:“我主人也,岂得不送之乎?”昙河朔人,不习岭南水土,家人皆辞去,曰:“我不从君之异乡也。”昙数日感恚,自缢死,达使母守昙尸,出为治丧事,朝夕哭,如亲父子,见者流涕,殡于城南佛舍而后去。
宋赵邻为太宗时知制诰,率,无子,三女皆幼,无田宅。仆赵延嗣,义不忍去,竭力营衣食给之,虽劳苦不避。如是十余年,三女逮长,未尝见其面。一日至京,访舍人故旧,谋嫁三女。见宋翰林白、杨侍郎徽之,发声大哭,具道所以,二公惊谢曰:“吾徒被儒衣冠,且与舍人交而不能恤舍人之孤,不逮汝远矣。”既迎三女归京,求良士嫁之。三女皆有归,延嗣乃去。
不扬人之过
思永金钏,齐贤银器。
宋彭思永始就举时,贫无余资,但金钏数只,旅舍众客请出钏玩,一坠客袖,公见不言,众惊求之,公曰:“数止此,无失也。”将去,客揖举手而钏坠,众服公之量。
宋张齐贤,字师亮,谥文定公。家宴,一奴窃银器数事于怀,公熟视不问。后为相,门下厮役径往得班行,此奴竟不沾禄,奴乘间拜而告曰:“某事相公最久,相公独遗某,何也?”公悯然曰:“我欲不言,汝必怨我,尔忆盗我银器乎!我怀之三十年不以告人,尔亦不我知,吾今敢以盗贼荐邪,念汝事我日久,今予汝钱三百千,既发尔事,汝且愧不可留也。”奴震骇,泣拜而去。
慎言焚书,文靖封启。
宋方慎言为侍御史,丁谓贬,遣慎言籍其家,得士大夫书多干请关通者,悉焚之,不以闻。世称其长者。
宋李文靖公沆为相,专以方,重镇浮躁,尤不乐人论说短世附己。胡秘监旦谪久未召,尝与文靖同知制诰,闻其拜参政,以启贺之,诋前居职罢去云:“吕参政以无功为左丞,郭参政以酒失为少监,辛参政非材谢病,后拜尚书,陈参政新任失旨,退归两省。”而誉文靖甚力,意将以附之。文靖慨然不乐,命小吏封置别箧曰:“吾岂真优于是耶?亦遭遇尔。乘人后而讥其非,吾所不为,况又扬一己而短四人乎!”终为相,旦不得复用。
赵君辨诬,范公叙契。
宋赵概,字叔平,厚德长者,未尝言人之短。与欧阳公同制诰、同秉政。及欧阳公被谤,公默申辨理,至欲纳平生诰敕以保之,欧阳公终不知。
宋范纯仁,字尧夫,帅庆阳。总管种诂无故讼公于朝,上遣御史按治,诂停任,公罢帅。后公为枢密,诂尚停。公荐为永兴军钤辖,又荐知隰州。每自咎曰:“先人与种氏上世有契,纯仁不肖,为其子孙所诉,宁论事曲直耶?”
蒙正不闻,宗谔自蔽。
宋吕蒙正,字圣功,拜参政。有朝士帘下指曰:“是子亦参政耶?”蒙正佯若不闻,同列争欲诘其姓名,公曰:“既知之,终身不能忘,不如不知。”
宋李翰林宗谔,其父文正公昉秉政时,避嫌远势,出入仆马与寒士无辨。一日中途遇值文正,前驺不知其马为公子,遽呵辱之。后每见此人必自隐蔽,恐其知而自愧。
济人爱物
白裘万里,杜厦千间。
唐白乐天新制布裘诗云:“安得万里裘,盖裹周四垠,稳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新制绫袄成,有诗云:“百姓多寒无可救,一身独暖亦何情,心中惟念农桑苦,耳里如闻饥冻声。争得大裘长万里,与君都盖洛阳城。”
唐杜子美《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观二公之诗,子美能苦身以利人;乐天推身以利人,二公之心亦仁矣哉!
敏中缓狱,淡成活冤。
宋向敏中,字常之。在西京时,有僧暮过村家求宿,主人不许,因寝门外。夜有盗携一妇人及囊衣出,僧念,本强求宿,今有盗必谓我矣,遂亡去。忽堕眢井,妇人已杀在井。明日,主人搜访得之,解县掠治。僧自诬云:“与子妇奸诱俱亡,恐觉,遂杀匿之,偶亦坠井,赃在井畔,不知何人取去?”狱成,府亦不疑。敏中引僧诘问数四,但云宿负此人死尔。因问,乃以实对。因缓狱,密使吏访其贼。吏食于村店,店妪闻其自府来,不知其吏也,问曰:“僧某狱何如?”吏绐曰:“笞死矣。”妪叹息曰:“今获贼何如?”曰:“虽获亦不问矣。”妪曰:“然则,言之无伤,乃某村某甲少年所为。”并指示其舍。吏就掩捕,按问具服,并得其赃。一府咸以公为神。
宋钱若水,字淡成,为同州推官。时有富家女奴逃亡,其父母讼于州,州命录事鞫之。录事尝贷于富民,不获,乃劾其父子杀女奴,弃尸水中。富民不胜捶楚,自诬服。州官审复无异。若水留狱旬日,录事诟曰:“若受钱耶。”若水叹谢曰:“今数人当死,岂不可少宿留熟视狱辞耶。”密访得女奴送于知州,引富民父子破枷纵之。其人号泣曰:“向使非使君,某族灭矣。”知州曰:“乃推官也。”其人诣若水厅,闭门拒之,曰:“知州自求得之,我何与?”其人绕墙哭,倾资饭僧为若水祈福。太宗闻之,骤加进擢。
王恶锻炼,隽有平反。
宋韩魏公《别录》云:“内官王昭明绝不类内官。贾昌朝、陈执中恶欧阳公,欲因事深治之,令苏安世鞫狱不成,苏云:‘不如锻炼,就仍乞不录问。’昭明时为监勘官,正色曰:‘上令某监勘,正欲尽公道耳,锻炼何等语也。’”欧阳遂得脱。
西汉隽不疑,字曼倩,为京兆尹。每行县录囚徒还,母辄问:有所平反?活几何人?不疑多所平反,母笑喜为饮食。言语异他时,或云“亡所出”。母怒不食。以故,不疑为吏严而不残。
薛奎与俸,曾布偿钱。
宋薛简肃公奎知益州,妇讼其子不孝,诘曰:“贫,无以养。”奎出俸钱与之。
宋曾鲁公布游京师舍市,侧闻旁舍哭声甚悲,诘朝问之旁舍,生色愧言曰:“仆顷官于某,以某事用官钱若干,吏督之急,家无以偿,谋鬻女于商,得钱四十万,行与父母诀,所以泣也。”公曰:“商人转徙不常,爱驰色衰,则为沟中瘠矣。吾士人也,孰若与我?”生曰:“已书券纳直矣。”公曰:“偿其直,索其券,不可诉于官。”即与钱四十万,生如命,约:“后三日俟吾水西门外。”至期携女以往,公之舟已行三日矣。
允则湖南,郑公河北。
宋李允则知潭州,会湖南饥,欲先发官廪而后奏,转运使以为不可,允则曰:“须报逾月,则饥者无及矣。”不听。明年又饥,复欲先赈之,转运使又不可,允则愿以家赀为质,由是全活者数万人。
宋富郑公弼为枢密使,坐石守道谤,知青州。会河北大水,流民六七十万人,公皆招纳之,劝民出粟,为区画处境内室庐,饮食、医药悉备,从之者如归市。有云:“此非处疑弭谤,祸且不测。”公曰:“吾岂可不以一身易六七十万人之命哉!”行之愈力。明年麦大熟,始皆襁负而归,皆公所活也。于是谗者畏服,知不可挠,疑亦浸释。公与一所厚书云:“在青州偶活数万人,胜二十四考中书令远矣。”张舜民尝刻石纪其事。
杨告桑价,遵路薪直。
宋杨告,除京西转运使时,属岁饥,所至发公廪,又募富民出粟赈之。民伐桑易粟,不能售,告命高其价以给酒家,由是获济者甚众。
宋吴遵路,知通州,乘民未饥,募富者得钱几万贯,遣牙校航海籴米于苏秀,使物价不增。又使民采薪刍卖之官,以籴官米。冬雪,即以原价易薪,官不伤财,民且蒙利。又建茅屋百间,以处流移。出俸钱置荐席、盐、蔬,日与饭三,偶有疾者,给之药,愿归者具舟为续食与之。是岁诸郡多转死,通民不知凶岁,故爱之父母若也。范文正公安抚浙淮,上公治状颁下诸郡。
尧叟刻方,辛公救疫。
宋陈尧叟尝为广西转运使,俗有病不服药,惟祷神。公乃集验方刻石后,始有服药者。岭外少林泉,公植木道旁,凿井置亭,至今为利。
隋辛公义为岷州刺史。岷俗:一人病,举家避之,病者多死。公命舆至厅事,暑月疫或数百,公捐俸办医药,躬自省问,昼夜不置。病愈,召其亲戚谕之曰:“死生有命,岂能相染,若相染,吾死久矣。”众皆惭谢。其后有病者欲求就使君,亲戚固留养之。此风遂尽变焉。
查道倾褚,希文撤席。
宋查道初赴举,贫甚,亲戚裒钱三万遗之。出滑州过父友吕翁家,翁丧,无以葬母,将鬻女以办,公倾褚与之,又为嫁其女。又尝有僚卒,女为人婢,公赎之,嫁于士。
宋范文正公守邠州,暇日登楼置酒,忽见衰绖数人营理丧事,询之,乃寄居士人卒,棺椁皆未具,公慨然撤燕席给之,客感叹有泣下者。
时氏还妾,文通夺倡。
宋时邦美,父年六十四,母年四十余,未有子。母告其父曰:“我有白金百两,可携至蜀置妾,为身后计。”父至成都得一女,甚端严,诘其家世,女泣曰:“父都下人,为州官椽,病卒,丧不能归,鬻我办装耳。”父恻然携金访其母,以助其行,与同至都下方辞归。未几,妻自有孕,梦数人舁衣金紫子置于堂。及旦,邦美生,后为状元,仕至吏部。
宋沈文通治杭州,令行禁止;贫不能葬者葬之;女不能嫁者嫁之,以数百计。倡优有夺良家女为己子者,夺之归其父母。
马公废井 乖崖植桑。
宋马公为山西转运使,州盐井岁久泉涸,而官督所负系捕数百人,公尽释所系而废其井,除所逋二百余万。
宋张忠定公令崇阳,时民以茶为业,公曰:“茶利厚,官将榷之”。命拔茶植桑,民以为苦,后果榷茶税,诸县皆失业,而崇阳桑已成,岁为绢百万。
顺昌字俞,泉州名方。
宋俞伟,字仲宽,宰剑之顺昌。闽俗:脊子过二三则溺之。公捐俸置酒,亲酌父老,出《戒杀子文》,俾出劝其乡人,岁月间所活一千计,生子多以“俞”为字。后因事过其邑,小儿数百迎于郊。
宋方慎言知泉州,岁饥,发廪以贷,恤其鳏寡、孤独,至生子,多以“方”名者。
莘老移费,胡则代偿。
宋孙莘老知福州,民有欠市易钱者系狱甚众,适有富民出钱五百万葺佛殿,请于莘老,莘老徐曰:“所以施钱者,何也?”曰:“求福耳!”莘老曰:“佛殿未甚坏,孰若移其费为狱囚偿官,使数百人释枷锁之苦,其得福岂不多乎?”富人不得已,以输官,囹圄遂空。
宋胡则,提举铜银场监铸钱,得匿铜数千万斤,吏惧且死,则曰:“吾岂重货而轻数人之命。”止籍为羡余。在福州时,蜀儒龙昌期欠钱一万,公出俸钱偿之。
秦穆亡马,楚惠吞蛭。
秦穆公亡马,岐下野人共得而食之者三百人。吏捕得,欲法之。公曰:“君子不以畜害人,吾闻食马不饮酒伤人,乃赐酒而赦之。”三百人闻秦击晋,皆求从,虏晋君而归。
楚惠王食寒菹而得蛭,遂吞之。腹有疾不能食,令尹入问之,曰:“我食寒菹而得蛭,念遣之而不行其罪,是废法而威不立也;行诛,则庖宰、监食者皆当死,心又不忍,遂吞之。”令尹再拜曰:“王有仁德,病不为伤。”是夕,卧后而蛭出,心肠之积皆愈。
居翰改诏,国华称疾。
五代张居翰,同光中为枢密,伪蜀王衍即降,诏迁其族于洛阳。关东乱,庄宗虑衍为变诏杀之。诏云:“王衍一行并宜诛戮,已经印署。”居翰在密地揩去“行”字,改为“家”字,遂止族。其近属伪官从行尚千余皆免。
宋曹彬,字国华,谥武惠王。攻南唐垂克,忽称疾不视事,诸将问疾,公曰:“余病非药可愈,愿诸君共发诚心,誓不杀一人,则自愈矣。”诸将焚香自誓,明日称愈,遂克南唐,城中安堵如故。
子骏福星,西山活佛。
宋鲜于侁,字子骏。景祐初除利漕,上曰:“鲜于侁定利路役书,可为诸路法,移京东漕。”温公曰:“东土民不聊生,福星往矣,安得百子骏布之天下乎?”
宋真西山先生知泉州,视民舒惨,犹己休戚,苟有毫发可以及人,不敢不尽其力。其去也,邦人为公立生祠,有诗云:“西方又出一活佛,南极今添两寿星。”
韩通收骸,温叟瘗骨。
周韩通,少应募,以勇力闻。显德二年,河北大兵之后,遗骸满野,通悉收,瘗为万家冢。
宋刘温叟中丞,尝令其子市药,药有天灵盖,温叟问此何从而产,对以人骨,即命瘗于郊外。
徐积避蚁,苏轼放鱼。
宋节孝徐先生积,自少戒杀,见聚蚁,惕然,惟恐伤之。
宋苏东坡云:“吾少不喜杀牲,近年始不杀猪羊,然间嗜蟹蛤。自去年脱狱,遂不杀一物。饷蟹蛤者放之水中,虽无活理,亦愈煎烹。亲经患难,不异鸡、鸭之在庖厨,不复以口体故使有生之类受怖苦耳。”又曰:“烹者则食,生则放之。”
子方马老,鲁恭雉雏。
魏田子方出,见老马于野,问曰:“此何马也。”御者曰:“故公家畜也,罢而不能为用,故出放之。”子方曰:“少尽其力,而老弃其身,仁者不为也。”束帛赎之,穷士闻之,归心焉。
东汉鲁恭为中牟令,蝗不入境。河南尹袁安使仁恕,掾肥亲往察之,恭随行阡陌坐桑下,有雉过,止其旁,旁有童儿,亲曰:“儿何不捕?”儿曰:“雉方将雏。”亲瞿然而起曰:“蝗不犯境,一异也;化及禽兽,二异也;竖子有仁心,三异也。”
曹王墙壁,景洪仓扉。
宋曹武惠王彬尝曰:“自吾为将,杀人多矣,然未尝以私喜怒辄戮一人。”所居堂壁坏,子弟请加修葺,公曰:“大冬,虫蛰墙壁瓦石间,不可伤其生。”
五代刘景洪,世积善,号长者。景洪造仓囷,方■〈隔〉眼扉,容乌雀入食,出入频,顶毛多脱。人见雀顶无毛者,皆谓“刘家雀”。
濂溪窗草,伊川柳枝。
宋濂溪周先生,窗外草皆不锄去,曰:“与自己意思一般。”
宋伊川程先生,哲宗朝在经筵,请曰:“陛下盥而避蚁是乎?”上曰:“然,诚恐伤之尔。”先生曰:“推此心以及四海,帝王之要道也。”一日讲罢,上忽起戏柳枝,先生进曰:“方春发生,亦不可无故摧折。”
凡兹故事,纯归于正。用训童蒙,养其德性。久久安习,蒙可作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