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全书

  孔孟而后,千有余年,圣人之道不传。道非不传也,以无传道之人耳。汉四百年得一董子,唐三百年得一韩子,皆不足与传斯道。至宋周子出,而始续其统,后世无异词焉。顾当时知其人、知其学者实罕,惟程大中知之,使二程受学。而其书亦未显也。

其后虽有刊本,往往附太极图于通书之后,又有妄增图说首句,作“自无极而为太极”,或且以太极图出于希夷,而疑其近于老子之说。自子朱子大加是正,其所编定,有长沙本、建安本、南康本,最后有延平本,删去重复,益求精审,而后周子之书之真乃得而见。历年久远,无复宋本,为可惜。

曩睹濂溪志,纯杂互载,颇嫌烦芜,而张清恪公所刻全书,附录虽多,发明亦半出于朱子之作,无极太极之辨,祠堂书堂之记,自有文集可考。

是刻大抵不失朱子之旧,而附以注解。文、诗依清恪本增多数篇,年谱、本传皆不可少,余亦不敢泛引。读者茍专力于是书,或有以得周子精要之所在,而上承洙泗,下启洛闽,绵圣傅于不坠,振道统于中兴,所谓不由师传,再辟浑沦者,于此亦可知矣。光绪丁亥冬月,三原贺瑞麟谨识。

  周子全书卷一

  太极图

太极图说朱熹解附;并附朱熹辩及注后记

  无极而太极。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实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柢也。故曰:“无极而太极。”非太极之外,复有无极也。

  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诚者,圣人之本,物之终始,而命之道也。其动也,诚之通也,继之者善,万物之所资以始也;其静也,诚之复也,成之者性,万物各正其性命也。动极而静,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分之所以一定而不移也。盖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太极,形而上之道也;阴阳,形而下之器也。是以自其着者而观之,则动静不同时,阴阳不同位,而太极无不在焉。自其微者而观之,则冲漠无朕,而动静阴阳之理,已悉具于其中矣。虽然,推之于前,而不见其始之合;引之于后,而不见其终之离也。故程子曰:“动静无端,阴阳无始。”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

有太极,则一动一静而两仪分;有阴阳,则一变一合而五行具。然五行者,质具于地,而气行于天者也。以质而语其生之序,则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阳也,火、金,阴也。以气而语其行之序,则曰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阳也,金、水,阴也。又统而言之,则气阳而质阴也;又错而言之,则动阳而静阴也。盖五行之变,至于不可穷,然无适而非阴阳之道。至其所以为阴阳者,则又无适而非太极之本然也,夫岂有所亏欠闲隔哉!

  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

五行具,则造化发育之具无不备矣,故又即此而推本之,以明其浑然一体,莫非无极之妙;而无极之妙,亦未尝不各具于一物之中也。盖五行异质,四时异气,而皆不能外乎阴阳;阴阳异位,动静异时,而皆不能离乎太极。至于所以为太极者,又初无声臭之可言,是性之本体然也。天下岂有性外之物哉!然五行之生,随其气质而所禀不同,所谓“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则浑然太极之全体,无不各具于一物之中,而性之无所不在,又可见矣。

  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干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夫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此无极、二五所以混融而无闲者也,所谓“妙合”者也。“真”以理言,无妄之谓也;“精”以气言,不二之名也;“凝”者,聚也,气聚而成形也。盖性为之主,而阴阳五行为之经纬错综,又各以类凝聚而成形焉。阳而健者成男,则父之道也;阴而顺者成女,则母之道也。是人物之始,以气化而生者也。气聚成形,则形交气感,遂以形化,而人物生生,变化无穷矣。自男女而观之,则男女各一其性,而男女一太极也;自万物而观之,则万物各一其性,而万物一太极也。盖合而言之,万物统体一太极也;分而言之,一物各具一太极也。所谓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者,于此尤可以见其全矣。子思子曰:“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此之谓也。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

此言众人具动静之理,而常失之于动也。盖人物之生,莫不有太极之道焉。然阴阳五行,气质交运,而人之所禀独得其秀,故其心为最灵,而有以不失其性之全,所谓天地之心,而人之极也。然形生于阴,神发于阳,五常之性,感物而动,而阳善、阴恶,又以类分,而五性之殊,散为万事。盖二气五行,化生万物,其在人者又如此。自非圣人全体太极有以定之,则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人极不立,而违禽兽不远矣。

  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而主静,无欲故静。立人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

此言圣人全动静之德,而常本之于静也。盖人禀阴阳五行之秀气以生,而圣人之生,又得其秀之秀者。是以其行之也中,其处之也正,其发之也仁,其裁之也义。盖一动一静,莫不有以全夫太极之道,而无所亏焉,则向之所谓欲动情胜、利害相攻者,于此乎定矣。然静者诚之复,而性之真也。茍非此心寂然无欲而静,则又何以酬酢事物之变,而一天下之动哉!故圣人中正仁义,动静周流,而其动也必主乎静。此其所以成位乎中,而天地日月、四时鬼神,有所不能违也。盖必体立、而后用有以行,若程子论干坤动静,而曰:“不专一则不能直遂,不翕聚则不能发散”,亦此意尔。

  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

圣人太极之全体,一动一静,无适而非中正仁义之极,盖不假修为而自然也。未至此而修之,君子之所以吉也;不知此而悖之,小人之所以凶也。修之悖之,亦在乎敬肆之闲而已矣。敬则欲寡而理明,寡之又寡,以至于无,则静虚动直,而圣可学矣。

  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

阴阳成象,天道之所以立也;刚柔成质,地道之所以立也;仁义成德,人道之所以立也。道一而已,随事着见,故有三才之别,而于其中又各有体用之分焉,其实则一太极也。阳也;刚也,仁也,物之始也;阴也,柔也,义也,物之终也。能原其始,而知所以生,则反其终而知所以死矣。此天地之闲,纲纪造化,流行古今,不言之妙。圣人作易,其大意盖不出此,故引之以证其说。

  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易之为书,广大悉备,然语其至极,则此图尽之。其指岂不深哉!抑尝闻之,程子昆弟之学于周子也,周子手是图以授之。程子之言性与天道,多出于此。然卒未尝明以此图示人,是则必有微意焉。学者亦不可以不知也。

  ﹝附辩﹞愚既为此说,读者病其分裂已甚,辨诘纷然,苦于酬应之不给也,故总而论之。大抵难者:或谓不当以继善成性分阴阳,或谓不当以太极阴阳分道器,或谓不当以仁义中正分体用,或谓不当言一物各具一太极。又有谓体用一源,不可言体立而后用行者;又有谓仁为统体,不可偏指为阳动者;又有谓仁义中正之分,不当反其类者。是数者之说,亦皆有理。然惜其于圣贤之意,皆得其一而遗其二也。夫道体之全,浑然一致,而精粗本末、内外宾主之分,粲然于其中,有不可以毫厘差者。此圣贤之言,所以或离或合,或异或同,而乃所以为道体之全也。今徒知所谓浑然者之为大而乐言之,而不知夫所谓粲然者之未始相离也。是以信同疑异,喜合恶离,其论每陷于一偏,卒为无星之称,无寸之尺而已。岂不误哉!

  夫善之与性,不可谓有二物,明矣!然继之者善,自其阴阳变化而言也;成之者性,自夫人物禀受而言也。阴阳变化,流行而未始有穷,阳之动也;人物禀受,一定而不可易,阴之静也。以此辨之,则亦安得无二者之分哉!然性善,形而上者也;阴阳,形而下者也。周子之意,亦岂直指善为阳而性为阴哉。但话其分,则以为当属之此耳。

阴阳太极,不可谓有二理必矣。然太极无象,而阴阳有气,则亦安得而无上下之殊哉!此其所以为道器之别也。故程子曰:“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着如此说。然器,亦道也,道,亦器也。”得此意而推之,则庶乎其不偏矣。

仁义中正,同乎一理者也。而析为体用,诚若有未安者。然仁者,善之长也;中者,嘉之会也;义者,利之宜也;正者,贞之体也。而元亨者,诚之通也;利贞者,诚之复也。是则安得为无体用之分哉!万物之生,同一太极者也。而谓其各具,则亦有可疑者。然一物之中,天理完具,不相假借,不相陵夺,此统之所以有宗,会之所以有元也。是则安得不曰各具一太极哉!

若夫所谓体用一源者,程子之言盖已密矣。其曰“体用一源”者,以至微之理言之,则冲漠无朕,而万象昭然已具也。其曰“显微无闲”者,以至着之象言之,则即事即物,而此理无乎不在也。言理则先体而后用,盖举体而用之理已具,是所以为一源也。言事则先显而后微,盖即事而理之体可见,是所以为无闲也。然则所谓一源者,是岂漫无精粗先后之可言哉?况既曰体立而后用行,则亦不嫌于先有此而后有彼矣。

所谓仁为统体者,则程子所谓专言之而包四者是也。然其言盖曰四德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则是仁之所以包夫四者,固未尝离夫偏言之一事,亦未有不识夫偏言之一事而可以骤语夫专言之统体者也。况此图以仁配义,而复以中正参焉。又与阴阳刚柔为类,则亦不得为专言之矣,安得遽以夫统体者言之,而昧夫阴阳动静之别哉。至于中之为用,则以无过不及者言之,而非指所谓未发之中也。仁不为体,则亦以偏言一事者言之,而非指所谓专言之仁也。对此而言,则正者所以为中之干,而义者所以为仁之质,又可知矣。其为体用,亦岂为无说哉?

大抵周子之为是书,语意峻洁而混成,条理精密而疏畅。读者诚能虚心一意,反覆潜玩,而毋以先入之说乱焉,则庶几其有得乎周子之心,而无疑于纷纷之说矣。

﹝注后记﹞熹既为此说,尝录以寄广汉张敬夫。敬夫以书来曰:“二先生所与门人讲论问答之言,见于书者详矣。其于西铭,盖屡言之,至此图,则未尝一言及也,谓其必有微意,是则固然。然所谓微意者,果何谓耶?”熹窃谓以为此图立象尽意,剖析幽微,周子盖不得已而作也。观其手授之意,盖以为惟程子为能当之。至程子而不言,则疑其未有能受之者尔。夫既未能默识于言意之表,则驰心空妙,入耳出囗,其弊必有不胜言者。近年已觉颇有此弊矣。观其答张闳中论易传成书,深患无受之者,及东见录中论横渠清虚一大之说,使人向别处走,不若且只道敬,则其意亦可见矣。若西铬则推人以之天,即近以明远,于学者日用最为亲切,非若此书详于性命之原,而略于进为之目,有不可以骤而语者也。孔子雅言诗、书、执礼,而于易则鲜及焉。其意亦犹此耳。韩子曰:“尧舜之利民也大,禹之虑民也深。”熹于周子、程子亦云。既以复于敬夫,因记其说于此。干道癸巳四月既望,熹谨书。

周子全书卷二

  通书朱熹解附

  诚上第一

  诚者,圣人之本。

诚者,至实而无妄之谓,天所赋、物所受之正理也。人皆有之,而圣人之所以圣者无他焉,以其独能全此而已。此书与太极图相表里。诚即所谓太极也。

  “大哉干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

此上二句,引易以明之。干者,纯阳之卦,其义为健,乃天德之别名也。元,始也。资,取也。言干道之元,万物所取以为始者,乃实理流出,以赋于人之本。如水之有源,即图之“阳动”也。

  “干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

此上二句亦易文。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言干道变化,而万物各得受其所赋之正,则实理于是而各为一物之主矣,即图之“阴静”也。

  纯粹至善者也。

纯,不杂也。粹,无疵也。此言天之所赋,物之所受,皆实理之本然,无不善之杂也。

  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此亦易文。阴阳,气也,形而下者也。所以一阴一阳者,形而上者也。道,即理之谓也。继之者,气之方出而未有所成之谓也。善则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阳之属也,诚之源也。成则物之已成,性则理之已立者也,阴之属也,诚之立也。

  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

元始,亨通,利遂,贞正,干之四德也。通者,方出而赋于物,善之继也。复者,各得而藏于己,性之成也。此于图已为五行之性矣。

  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

易者,交错代换之名。卦爻之立,由是而已。天地之间,阴阳交错,而实理流行,一赋一受于其中,亦犹是也。

诚下第二

  圣,诚而已矣。

圣人之所以圣,不过全此实理而已,即所谓“太极”者也。

  诚,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

五常,仁、义、礼、智、信,五行之性也。百行,孝、弟、忠、信之属,万物之象也。实理全,则五常不亏,而百行修矣。

  静无而动有,至正而明达也。

方静而阴,诚固未尝无也。以其未形,而谓之无耳。及动而阳,诚非至此而后有也,以其可见而谓之有耳。静无,则至正而已;动有,然后明与达者可见也。

  五常百行,非诚,非也,邪暗,塞也。

非诚,则五常百行皆无其实,所谓不诚无物者也。静而不正,故邪;动而不明、不达,故暗且塞。

  故诚则无事矣。

诚则众理自然,无一不备,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矣。

  至易而行难。

实理自然,故易;人伪夺之,故难。

  果而确,无难焉。

果者,阳之决;确者,阴之守。决之勇,守之固,则人伪不能夺之矣。

  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克去己私,复由天理,天下之至难也。然其机可一日而决,其效至于天下归仁,果确之无难如此。

诚几德第三

  诚,无为;

实理自然,何为之有!即“太极”也。

  几,善恶。

几者,动之微,善恶之所由分也。盖动于人心之微,则天理固当发见,而人欲亦已萌乎其间矣。此阴阳之象也。

  德: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

道之得于心者,谓之德,其别有是五者之用,而因以名其体焉,即五行之性也。

  性焉、安焉之谓圣。

性者,独得于天;安者,本全于己;圣者,大而化之之称。此不待学问勉强,而诚无不立,几无不明,德无不备者也。

  复焉、执焉之谓贤。

复者,反而至之;执者,保而持之;贤者,才德过人之称。此思诚研几以成其德,而有以守之者也。

  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

发之微妙而不可见,充之周遍而不可穷,则圣人之妙用而不可知者也。

圣第四

  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动而未形、有无之闲者,几也。

本然而未发者,实理之体,善应而不测者,实理之用。动静体用之闲,介然有顷之际,实理发见之端,而众事吉凶之兆也。

  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

“清明在躬,志气如神”,精而明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应而妙也;理虽已萌,事则未着,微而幽也。

  诚、神、几,曰圣人。

性焉、安焉,则精明应妙,而有以洞其幽微矣。

慎动第五

  动而正,曰道。

动之所以正,以其合乎众所共由之道也。

  用而和,曰德。

用之所以和,以其得道于身,而无所待于外也。

  匪仁,匪义,匪礼,匪智,匪信,悉邪矣。

所谓道者,五常而已。非此,则其动也邪矣。

  邪动,辱也;甚焉,害也。

无得于道,则其用不和矣。

  故君子慎动。

动必以正,则和在其中矣。

道第六

  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

中,即礼。正,即智。图解备矣。

  守之贵,

天德在我,何贵如之!

  行之利,

顺理而行,何往不利!

  廓之配天地。

充其本然并立之全体而已矣。

  岂不易简!岂为难知!

道体本然故易简,人所固有故易知。

  不守,不行,不廓尔。

言为之则是,而叹学者自失其几也。

师第七

  或问曰:“曷为天下善?”曰:“师。”曰:“何谓也?”曰:“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矣。”

此所谓性,以气禀而言也。

  “不达”。曰:“刚善,为义,为直,为断,为严毅,为干固;恶,为猛,为隘,为强梁。柔善,为慈,为顺,为巽;恶,为懦弱,为无断,为邪佞。”

刚柔固阴阳之大分,而其中又各有阴阳,以为善恶之分焉。恶者固为非正,而善者亦未必皆得乎中也。

  惟中也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圣人之事也。

此以得性之止而言也。然其以和为中,与中庸不合。盖就已发如过不及者而言之,如书所谓“允执厥中”者也。

  故圣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矣。

易其恶则刚柔皆善,有严毅慈顺之德,而无强梁懦弱之病矣。至其中,则其或为严毅,或为慈顺也,又皆中节,而无太过不及之偏矣。

  故先觉觉后觉,闇者求于明,而师道立矣。

师者所以攻人之恶,正人之不中而已矣。

  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天下治矣。

此所以为天下善也。

  此章所言刚柔,即易之“两仪”;各加善恶,即易之“四象”;易又加倍,以为“八卦”。而此书及图则止于“四象”,以为火、水、金、木,而即其中以为土。盖道体则一,而人之所见详略不同,但于本体不差,则并行而不悖矣。

幸第八

  人之生,不幸,不闻过;大不幸,无耻。

不闻过,人不告也;无耻,我不仁也。

  必有耻,则可教;闻过,则可贤。

有耻,则能发愤而受教;闻过,则知所改而为贤。然不可教,则虽闻过而未必能改矣。以此见无耻之不幸为尤大也。

思第九

  洪范曰:“思曰睿,睿作圣。”

睿,通也。

  无思,本也;思通,用也。几动于彼,诚动于此。无思而无不通,为圣人。

无思,诚也;思通,神也。所谓“诚、衶、几,曰圣人”也。

  不思,则不能通微;不睿,则不能无不通。是则无不通,生于通微,通微,生于思。

通微,睿也;无不通,圣也。

  故思者,圣功之本,而吉凶之几也。

思之至,可以作圣而无不通;其次,亦可以见几通微,而不陷于凶咎。

  易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

睿也。

  又曰:“知几其神乎!”

圣也。

志学第十

  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

希,望也。字本作晞。

  伊尹、颜渊,大贤也。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颜渊“不迁怒,不贰过”“三月不达仁”。

说见书及论语,皆贤人之事也。

  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

此言“士希贤”也。

  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

三者随其所用之浅深,以为所至之近远。不失令名,以其有为善之实也。

  胡氏曰:“周子患人以发策决科、荣身肥家、希世取宠为事也,故曰‘志伊尹之所志’。患人以广闻见、工文词、矜智能、慕空寂为事也,故曰‘学颜子之所学’。人能志此志,而学此学,则知此书之包括至大,而其用无穷矣。”

顺化第十一

  天以阳生万物,以阴成万物。生,仁;成,羲也。

阴阳,以气言;仁义,以道言。详已见图解矣。

  故圣人在上,以仁育万物,以羲正万民。

所谓定之以仁义。

  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德修而万民化。大顺大化,不见其迹,莫知其然之谓神。

天地圣人,其道一也。

  故天下之众,本在一人。道岂远乎哉!术岂多乎哉!

天下之本在君,君之道在心,心之术在仁义。

治第十二

  十室之邑,人人提耳而教,且不及,况天下之广,兆民之众哉!曰,纯其心而已矣。

纯者,不杂之谓,心,谓人君之心。

  仁、义、礼、智四者,动静、言貌、视听无违之谓纯。

仁、义、礼、智,五行之德也。动静,阴阳之用,而言貌、视听,五行之事也。德不言信,事不言思者,欲其不违,则固以思为主,而必求是四者之实矣。

  心纯则贤才辅。

君取人以身,臣道合而从也。

  贤才辅则天下治。

众贤各任其职,则不待人人提耳而教矣。

  纯心要矣,用贤急焉。

心不纯,则不能用贤;不用贤,则无以宣化。

礼乐第十三

  礼,理也;乐,和也。

礼,阴也;乐,阳也。

  阴阳理而后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万物各得其理,然后和。故礼先而乐后。

此“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之意,程子论“敬则自然和乐”,亦此理也。学者不知持敬,而务为和乐,鲜不流于慢者。

务实第十四

  实胜,善也;名胜,耻也。故君子进德修业,孳孳不息,务实胜也。德业有未着,则恐恐然畏人知,远耻也。小人则伪而已!故君子日休,小人日忧。

实修而无名胜之耻,故休;名胜而无实修之善,故忧。

爱敬第十五

  “有善不及”?

设问。人或有善,而我不能及,则如之何?

  曰:“不及,则学焉。”

答言。当学其善而已。

  问曰:“有不善?”

问人有不善,则何以处之?

  曰:“不善;则告之不善。”且劝曰:“庶几有改乎,斯为君子。”

答言。人有不善,则告之以不善,而劝其改。告之者,恐其不知此事之为不善也;劝之者,恐其不知不善之可改而为善也。

  “有善一,不善二,则学其一,而劝其二”。

亦答词也。言人有善恶之杂,则学其善,而劝其恶。

  有语曰:“斯人有是之不善,非大恶也。”则曰:“孰无过,焉知其不能改?改,则为君子矣。不改为恶,恶者天恶之。彼岂无畏耶?鸟知其不能改!”

此亦答言。闻人有过,虽不得见而告劝之,亦当答之以此。冀其或闻而自改也。有心悖理谓之恶,无心失理谓之过。

  故君子悉有众善,无弗爱且敬焉。

善无不学,故悉有众善;恶无不劝,故不弃一人于恶。不弃一人于恶,则无所不用其爱敬矣。

动静第十六

  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

有形,则滞于一偏。

  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

神则不离于形,而不囿于形矣。

  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也。

动中有静,静中有动。

  物则不通,神妙万物。

结上文,起下意。

  水阴根阳,火阳根阴。

水,阴也,而生于一,则本乎阳也;火,阳也,而生于二,则本乎所谓“神妙万物”者如此。

  五行阴阳,阴阳太极。

此即所谓“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者,以神妙万物之体而言也。

  四时运行,万物终始。

此即所谓“五气顺布,四时行焉,无极二五,妙合而凝”者,以神妙万物之用而言也。

  混兮辟兮!其无穷兮!

体本则一故曰混,用散而殊故曰辟。一动一静,其运如循环之无穷,此兼举其体用而言也。

  此章发明图意,更宜参考。

乐上第十七

  古者圣王制礼法,修教化,三纲正,九畴叙,百姓大和,万物咸若。

纲,网上大绳也。三纲者,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君为臣纲也。畴,类也。九畴,见洪范。若,顺也。此所谓理而后和也。

  乃作乐以宣八风之气,以平天下之情。

八音以宣八方之风,见国语。宣,所以达其理之分;平,所以节其和之流。

  故乐声淡而不伤,和而不淫。入其耳,感其心,莫不淡且和焉。淡则欲心平,和则躁心释。

淡者,理之发;和者,理之为。先淡后和,亦主静之意也。然古圣贤之论乐曰:“和而已。”此所谓淡,盖以今乐形之,而后见其本于庄正齐肃之意耳。

  优柔平中,德之盛也;天下化中,治之至也。是谓道配天地,古之极也。

欲心平,故平中;躁心释,故优柔。言圣人作乐功化之盛如此。或云“化中”当作“化成”。

  后世礼法不修,政刑苛紊,纵欲败度,下民困苦。谓古乐不足听也,代变新声,妖淫愁怨,导欲增悲,不能自止。故有贼君弃父,轻生败伦,不可禁者矣。

废礼败度,故其声不淡而妖淫;政苛民困,故其声不和而愁怨。妖淫,故导欲而至于轻生败伦,愁怨,故增悲而至于贼君弃父。

  呜呼!乐者古以平心,今以助欲;古以宣化,今以长怨。

古今之异,淡与不淡,和与不和而已。

  不复古礼,不变今乐,而欲至治者远矣!

复古礼,然后可以变今乐。

乐中第十八

  乐者,本乎政也。政善民安,则天下之心和。故圣人作乐,以宣畅其和心,达于天地,天地之气,感而太和焉。天地和,则万物顺,故神衹格,鸟兽驯。

圣人之乐,既非无因而强作,而其制作之妙,又能真得其声气之元。故其志气天人交相感动,而其效至此。

乐下第十九

  乐声淡则听心平,乐辞善则歌者慕,故风移而俗易矣。妖声艳辞之化也,亦然。

  圣学第二十

  “圣可学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请闻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

此章之指,最为要切。然其辞义明白,不烦训解。学者能深玩而力行之,则有以知无极之真,两仪四象之本,皆不外乎此心,而日用闲自无别用力处矣。

公明第二十一

  公于己者公于人,未有不公于己而能公于人也。

此为不胜己私而欲任法以裁物者发。

  明不至则疑生。明,无疑也。谓能疑为明,何啻千里?

此为不能先觉,而欲以逆诈、亿不信为明者发。然明与疑,正相南北,何啻千里之不相及乎!

理性命第二十二

  厥彰厥微,匪灵弗莹。

此言理也。阳明阴晦,非人心太极之至灵,孰能明之。

  刚善刚恶,柔亦如之,中焉止矣。

此言性也。说见第七篇,即五行之理也。

  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万为一,一实万分。万一各正,小大有定。

此言命也。二气五行,天之所以赋受万物而生之者也。自其末以缘本,则五行之异,本二气之实,二气之实,又本一理之极。是合万物而言之,为一太极而已也。自其本而之末,则一理之实,而万物分之以为体。故万物之中,各有一太极,而小大之物,莫不各有一定之分也。

  此章十六章意同。

颜子第二十三

  颜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而不改其乐。”

说见论语。

  夫富贵,人所爱也。颜子不爱不求,而乐乎贫者,独何心哉?

设问以发其端。

  天地闲有至贵至爱可求,而异乎彼者,见其大、而忘其小焉尔。

“至爱”之闲,当有“富可”二字。所谓“至贵至富、可爱可求”者。即周子之教程子,“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者也。然学者当深思而实体之,不可但以言语解会而已。

  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贼处之一也。处之一则能化而齐。故颜子亚圣。

齐字意复,恐或有误。或曰:化,大而化也。齐,齐于圣也。亚,则将齐而未至之名也。

师友上第二十四

  天地闲,至尊者道,至贵者德而已矣。至难得者人,人而至难得者,道德有于身而已矣。

此峈承上章之意,其理虽明,然人心蔽于物欲,鲜克知之。故周子每言之详焉。

  求人至难得者有于身,非师友,则不可得也已!

是以君子必隆师而亲友。

师友下第二十五

  道义者,身有之,则贵且尊。

周子于此一意而屡言之,非复出也。其丁宁之意切矣。

  人生而蒙,长无师友则愚。是道义由师友有之。

此处恐更有“由师友”字,属下句。

  而得贵且尊,其义不亦重乎!其聚不亦乐乎!

此重、此乐,人亦少知之者。

过第二十六

  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护疾而忌医,宁灭其身而无悟也。噫!

  势第二十七

  天下,势而已矣。势,轻重也。

一轻一重,则势必趋于重,而轻愈轻,重愈重矣。

  极重不可反。识其重而亟反之,可也。

重未极而识之,则犹可反也。

  反之,力也。识不早,力不易也。

反之在于人力,而力之难易,又在识之早晚。

  力而不竞,天也。不识不力,人也。

不识,则不知用力;不力,则虽识无补。

  天乎?人也,何尤!

问势之不可反者,果天之所为乎?若非天,而出于人之所为,则亦无所归罪矣。

文辞第二十八

  文所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

文所以载道,犹车所以载物。故为车者必节其轮辕,为文者必善其词说,皆欲人之爱而用之。然我饰之而人不用,则犹为虚饰而无益于实。况不载物之车,不载道之文,虽美其饰,亦何为乎!

  文辞,艺也;道德,实也。笃其实,而艺者书之,美则爱,爱则传焉。贤者得以学而至之,是为教。故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

此犹车载物,而轮辕饰也。

  然不贤者,虽父兄临之,师保勉之,不学也;强之,不从也。

此犹车已饰,而人不用也。

  不知务道德而第以文辞为能者,艺焉而已。噫!弊也久矣!

此犹车不载物,而徒美其饰也。

  或疑有德者必有言,则不待艺而后其文可传矣。周子此章,似犹别以文辞为一事而用力焉。何也?曰:“人之才德,偏有长短,其或意中了了,而言不足以发之,则亦不能传于远矣。故孔子曰:‘辞达而已矣。’程子亦言:‘酉铭吾得其意,但无子厚笔力,不能作耳。’正谓此也。然言或可少而德不可无,有德而有言者常多,有德而不能言者常少。学者先务,亦勉于德而已矣。

圣蕴第二十九

  “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说见论语。言圣人之教,必当其可,而不轻发也。

  子曰:“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

说亦见论语。言圣人之道,有不待言而显者,故其言加此。

  然则璧人之蕴,微颜子殆不可见。发圣人之蕴,教万世无穷者,颜子也。圣同天,不亦深乎!

蕴,中所畜之名也。仲尼无迹,颜子微有迹。故孔子之教,既不轻发,又未尝自言其道之蕴,而学者惟颜子为得其全。故因其进修之迹,而后孔子之蕴可见。犹天不言,而四时行,百物生也。

  常人有一闻知,恐人不速知其有也,急人知而名也,薄亦甚矣!

圣凡异品,高下悬绝,有不待校而明者。其言此者,正以深厚之极,警夫浅薄之尤耳。然于圣人言深,常人言薄者,深则厚,浅则薄,上言首,下言尾,互文以明之也。

精蕴第三十

  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卦不画,圣人之精,不可得而见。微卦,圣人之蕴,殆不可悉得而闻。

精者,精微之意。画前之易,至约之理也。伏羲画卦,专以明此而已。蕴、谓凡卦中之所有,如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至广之业也。有卦则因以形矣。

  易何止五经之源,其天地鬼神之奥乎!

阴阳有自然之变,卦画有自然之体,此易之为书,所以为文字之袓,义理之宗也。然不止此,盖凡管于阴阳者,虽天地之大,鬼神之幽,其理莫不具于卦画之中焉。此圣人之精蕴,所以必于此而寄之也。

干损益动第三十一

  君子干干,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至。干之用其善是,损益之大莫是过,圣人之旨深哉!

此以干卦爻词、损益大象,发明思诚之方。盖干干不息者,体也;去恶进善者,用也。无体则用无以行,无用则体无所措。故以三卦合而言之。或曰:“其”字亦是“莫”字。

  “吉凶悔吝生乎动。”噫!吉一而已,动可不慎乎!

四者一善而三恶,故人之所值,褔常少而祸常多,不可不谨。

  此章论易所谓“圣人之蕴”。

家人睽复无妄第三十二

  冶天下有本,身之谓也;治天下有则,家之谓也。

则,谓物之可视以为法者,犹俗言则例、则样也。

  本必端。端本,诚心而已矣。则必善。善则,和亲而已矣。

心不诚,则身不可正;亲不和,则家不可齐。

  家难而天下易,家亲而天下疏也。

亲者难处,疏者易裁,然不先其难,亦未有能其易者。

  家人离,必起于妇人。故睽次家人,以“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也。

睽次家人,易卦之序,二女以下,睽彖传文。二女,谓睽卦兑下离上,兑少女,离中女也。阴柔之性,外和悦而内猜嫌,故同居而异志。

  尧所以厘降二女于妫汭,舜可禅乎?吾玆试矣。

厘,理也。降,下也,嫣,水名。汭,水北,舜所居也。尧理治下嫁二女于舜,将以试舜而授之天下也。

  是治天下观于家,治家观身而已矣。身端,心诚之谓也。诚心,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

不善之动息于外,则善心之生于内者无不实矣。

  不善之动,妄也;妄复,则无妄矣;无妄,则诚矣。

程子曰:“无妄之谓诚。”

  故无妄次复,而曰“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深哉!

无妄次复,亦卦之序。先王以下,引无妄卦大象,以明对时育物,唯至诚者能之,而赞其旨之深也。

  此章发明四卦,亦皆所谓“圣人之蕴”。

富贵第三十三

  君子以道充为贵,身安为富,故常泰无不足。而铢视轩冕,尘视金玉,其重无加焉尔!

此理易明,而屡言之,欲人有以真知道羲之重,而不为外物所移也。

陋第三十四

  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

意同上章。欲人真知道德之重,而不溺于文辞之陋也。

拟议第三十五

  至诚则动,“动则变,变则化”故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

中庸、易大传所指不同,今合而言之,未详其义。或曰:至诚者,实理之自然;拟议者,所以诚之之事也。

刑第三十六

  天以春生万物,止之以秋。物之生也,既成矣,不止则过焉,故得秋以成。圣人之法天,以政养万民,肃之以刑。民之盛也,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不止则贼灭无伦焉。故得刑以冶。

意与十一章略同

  情伪微暧,其变千状。茍非中正、明达、果断者,不能治也。讼卦曰:“利见大人,”以“刚得中”也。噬嗑曰:“利用狱”,以“动而明”也。

中正,本也;明断,用也。然非明则断无以施,非断则明无所用,二者又自有先后也。讼之中,兼乎正;噬嗑之明,兼乎达。讼之刚,噬嗑之动,即果断之谓也。

  呜呼!天下之广,主刑者民之司命也。任用可不慎乎!

  公第三十七

  圣人之道,至公而已矣。或曰:“何谓也?”曰:“天地至公而已矣。”

  孔子上第三十八

  春秋,正王道,明大法也,孔子为后世王者而修也。乱臣贼子诛死者于前,所以惧生者于后也。宜乎万世无穷,王祀夫子,报德报功之无尽焉。

  孔子下第三十九

  道德高厚,教化无穷,实与天地参而四时同,其惟孔子乎!

道高如天者,阳也;德厚如地者,阴也;教化无穷如四时者,五行也。孔子其太极乎!

蒙艮第四十

  “童蒙求我”,我正果行,如筮焉。筮,叩神也。再三则渎矣,渎则不告也。

此通下三节,杂引蒙卦彖、象而释其义。童,稚也。蒙,暗也。我,谓师也。噬,揲蓍以决吉凶也。言童蒙之人,来求于我以发其蒙,而我以正道,果决彼之所行,如筮者叩神以决疑,而神告之吉凶,以果决其所行也。叩神求师,专一则明。如初筮则告,二三则惑,故神不告以吉凶,师亦不当决其所行也。

  “山下出泉,”静而清也。汩则乱,乱不决也。

“山下出泉”,大象文。山静泉凊,有以全其未发之善,故其行可果。汩,再三也。乱,渎也。不决,不告也。盖汩则不静,乱则不清。既不能保其未发之善,则告之不足以果其所行,而反滋其惑,不如不告之为愈也。

  慎哉!其惟“时中”乎!

时中者,彖传文,教当其可之谓也。初则告,渎则不告;静而凊则决之,汩而乱则不决。皆时中也。

  “艮其背,”背非见也。静则止,止非为也,为不止矣。其道也深乎!

此一节引艮卦之象而释之。艮,止也,背,非有见之地也。“艮其背”者,止于不见之地也。止于不见之地则静,静则止而无为,一有为之之心,则非止之道矣。

  此章发明二卦,皆所谓“圣人之蕴,”而主静之意矣。

  太极通书后序建安本

  朱熹

  右周子之书一编,今舂陵、零陵、九江皆有本,而互有同异。长沙本最后出,乃熹所编定,视他本最详密矣,然犹有所未尽也。

盖先生之学,其妙具于太极一图。通书之言,皆发此图之蕴。而程先生兄弟语及性命之际,亦未尝不因其说。观通书之诚、动静、理性命等章,及程氏书之李仲通铭、程邵公志、颜子好学论等篇,则可见矣。故潘凊逸志先生之墓,叙所着书,特以作太极图为称首。然则此图当为书首,不疑也。然先生既手以授二程本,因附书后。祁宽居之云。传者见其如此,遂误以图为书之卒章,不复厘正。使先生立象尽意之微旨,暗而不明。而骤读通书者,亦复不知有所总摄。此则诸本皆失之。而长沙通书因胡氏所传篇章,非复本次,又削去分章之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于书之大义虽若无所害,然要非先生之旧,亦有去其目而遂不可晓者。如理性命章之类。又诸本附载铭、碣、诗、文,事多重复。亦或不能有所发明于先生之道,以幸学者。

故今特据潘志置图篇端,以为先生之精意,则可以通乎书之说矣。至于书之分章定次,亦皆复其旧贯。而取公及蒲左丞、孔司封、黄太史所记先生行事之实,删去重复,合为一篇,以便观者。盖世所传先生之书、言行具此矣。

潘公所谓易通,疑即通书。而易说独不可见,向见友人多蓄异书,自谓有传本,亟取而观焉,则浅陋可笑。皆舍法时举子葺缀绪余,与图说、通书绝不相似,不问可知其伪。独不知世复有能得其真者与否?以图、书推之,知其所发当极精要,微言湮没,甚可惜也!

熹又尝读朱内翰震进易说表,谓此图之传,自陈搏、种放、穆修而来。而五峰胡公仁仲作通书序,又谓先生非止为种、穆之学者,“此特其学之一师耳,非其至者也”。夫以先生之学之妙,不出此图,以为得之于人,则决非种、穆所及;以为“非其至者”,则先生之学,又何以加于此图哉?是以尝窃疑之。及得志文考之,然后知其果先生之所自作,而非有所受于人者。公盖皆未见此志而云云耳。然胡公所论通书之指曰:“人见其书之约,而不知其道之大也;见其文之质,而不知其义之精也;,见其言之淡,而不知其味之长也。人有真能立伊尹之志,修颜子之学,则知此书之言包括至大,而圣门之事业无穷矣。”此则不可易之至论,读是书者所宜知也。因复掇取以系于后云。干道己丑六月戊申、新安朱熹谨书。

  再定太极通书后序南康本

  朱熹

  右周子太极图并说一篇,通书四十章,世传旧本遗文九篇,遗事十五条,事状一篇。熹所集次,皆已校定,可缮写。熹按先生之书,近岁以来,其传既益广矣,然皆不能无谬误。唯长沙建安板本为庶几焉!而犹颇有所未尽也。

盖先生之学之奥,其可以象告者,莫备于太极之一图。若通书之言,盖皆所以发明其蕴,而诚、动静、理性命等章为尤着。程氏之书,亦皆袓述其意,而李仲通铭、程邵公志、颜子好学论等篇,乃或并其语而道之。故清逸潘公志先生之墓,而叙其所着之书,特以作太极图为首称,而后乃以易说、易通系之,其知此矣。按汉上朱震子发,言陈抟以太极圚传种放,放传穆脩,脩传先生。衡山胡宏仁仲则以为种、穆之传,特先生“所学之一师,而非其至者”。武当祈宽居之又谓图象乃先生指画以语二程,而未尝有所为书。此盖皆未见潘志而言。若胡氏之说,则又未考乎先生之学之奥,始卒不外乎此图也。先生易说久已不传于世,向见两本,皆非是。其一卦说,乃陈忠肃公所着;其一系词说,又皆佛、老陈腐之谈。其甚陋而可笑者,若曰;“易之冒天下之道也,犹狙公之罔众狙也。”观此则其决非先生所为可知矣。易通疑即通书。盖易说既依经以解义,此则通论其大旨、而不系于经者也。特不知其去易而为今名,始于何时尔。然诸本皆附于通书之后,而读者遂误以为书之卒章。使先生立象之微旨,暗而不明;骤而语夫通书者,亦不知其纲领之在是也。

长沙本既未及有所是正,而通书乃因胡氏所定章次,先后辄颇有所移易,又刊去章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皆非先生之旧。若理性命章之类,则一去其目,而遂不可晓。其所附见铭、碣、诗、文,视他本则详矣,然亦或不能有以发明于先生之道,而徒为重复。

故建安本特据潘志置图篇端,而书之序次名章,亦复其旧。又即潘志及蒲左丞、孔司封、黄太史所记先生行事之实,删去重复,参互考订,合为事状一篇。其大者如蒲碣云:“屠奸翦弊,如快刀健斧。”而潘志云:“精密严恕,务尽道理。”蒲碣但云,“母未葬”;而潘公所为郑夫人志:乃为“水啮其墓而改葬。”若此之类,皆从潘志。而蒲碣又云:“慨然欲有所施,以见于世。”又云:“益思以奇自名。”又云:“朝廷躐等见用,奋发感厉。”皆非知先生者之言。又载先生称颂新政,反覆数十言,恐亦非实。若此之类,今皆削去。至于道学之微,有诸君子所不及知者,则又一以程氏及其门人之言为正。以为先生之书之言之行,于此亦略可见矣。然后得临汀杨方本以校,而知其舛陋犹有未尽正者。如“柔如之”当作“柔亦如之”,师友一章当为二章之类。又得何君营道诗序,及诸尝游舂陵者之言,而知事状所叙濂溪命名之说,有失其本意者。何君序见遗事篇内。又按濂溪广汉张栻所跋先生手帖,据先生家谱云:濂溪隐居在营道县荣乐乡钟贵里石塘桥西,濂盖溪之旧名。先生寓之庐阜,以示不忘其本之意。而邵武邹敷为熹言:“尝至其处,溪之源委自为上下保,先生故居在下保,其地又别自号为楼田。而濂之为字,则疑其出于唐刺史元结七泉之遗俗也。”今按江州濂溪之西,亦有石塘桥,见于陈令举庐山记。疑亦先生所寓之名云。覆校旧编,而知笔削之际,亦有当录而误遗之者。如蒲碣自言:初见先生于合州,“相语三日夜,退而叹曰:‘世乃有斯人耶’!而孔文仲亦有祭文,序先生洪州时事曰:“公时甚少,王色金声,从容和毅,一府尽倾”之语。蒲碣又称其孤风远操,寓怀于尘埃之外,常有高栖遐遁之意。亦足以证其前所谓“以奇自见”等语之谬。又读张忠定公语而知所论希夷、种、穆之传,亦有未尽其曲折者。按:张忠定公尝从希夷学。而其论公事之有阴阳,颇与图说意合。窃疑是说之传,固有端绪。至于先生然后得之于心,而天地万物之理,钜细幽明,高下精粗,无所不贯,于是始为此图,以发其秘尔!尝欲别加是正,以补其阙,而病未能也。

玆乃被命假守南康,遂获嗣守先生之遗教于百有余年之后,顾德弗类,惭惧已深,瞻仰高山,深切寤叹。因取旧衮,复加更定,而附着其说如此。锓板学宫,以与同志之士共焉。淳熙己亥夏五月戊午朔、新安朱熹谨书。

  通书后记朱熹

  通书者,濂溪夫子之所作也。夫子性周氏,名敦颐,字茂叔。自少即以学行有闻于世,而莫或知其师傅之所自。独以河南两程夫子尝受学焉,而得孔、孟不传之正统,则其渊源因可概见。然所以指夫仲尼、颜子之乐,而发其吟风弄月之趣者,亦不可得而悉闻矣。所着之书,又多散失。独此一篇,本号易通,与太极图说并出程氏,以传于世。而其为说,实相表裹,大抵推一理、二气、五行之分合,以纪纲道体之精微,决道义、文辞、禄利之取舍,以振起俗学之卑陋。至论所以入德之方,经世之具,又皆亲切简要,不为空言。顾其宏纲大用,既非秦、汉以来诸儒所及;而其条理之密,意味之深,又非今世学者所能骤而窥也。是以程氏既没,而传者鲜焉。其知之者,不过以为用意高远而已。

熹自蚤岁既幸得其遗编,而伏读之初,盖茫然不知其所谓,而甚或不能以句。壮岁,获游延平先生之门,然后始得闻其说之一二。比年以来,潜玩既久,乃若粗有得焉。虽其宏纲大用所不敢知,然于其章句文字之间,则有以实见其条理之愈密,意味之愈深,而不我欺也。顾自始读以至于今,岁月几何,倏焉三纪,慨前哲之益远,惧妙旨之无传,窃不自量,辄为注释。虽知凡近不足以发夫子之精蕴,然创通大义,以俟后之君子,则万一其庶几焉。淳熙丁未九月甲辰,后学朱熹谨记。仪封张伯行云:此序晦庵先生最后集解图通书而作也。先生始集通书,莫考其年,据先生序云:“长沙本最后出,乃熹所编定,视他本最详密,然犹有未尽云。乃于干道己丑(一一六九年)覆较旧编,为建安本。至淳熙己亥(一一七九年),凡十一年,复加更定,为南康本。又八年丁未(一一八七年),重为注释,而是编始定。今本一以此为正,而是序特列于首,诸序跋次见于后。

又延平本

  朱熹

  临汀杨方得九江故家传本,校此本,不同者十有九处。然亦互有得失。其两条此本之误,当从九江本:如理性命章云“柔如之”,当作“柔亦如之”。师友章当自“道义者”以下析为下童。其十四条,义可两通,当并存之:如诚几德章云“理”曰“礼”,“理”一作“履”。慎动章云:“邪动”,一作“动邪”。化章一作“顺化”。爱敬章云:“有善”,此下一有“是苟”字。“学焉”,此下一有“有”字。“曰有不善”,一无此四字。“曰不善”,此下一有“否”字。乐章云:“优柔平中”,“平”一作“乎”。“轻生败伦”,“伦”一作“常”。圣学章云:“请闻焉”,“闻”一作“间”。颜子章云:“独何心哉”,“心”一作“以”。“能化而齐”,“齐”一作“济”,一作“消”。过章,一作仲由。刑章云;“不止即过焉”,“即”一作“则”。其三条,九江本误,而当以此本为正:如太极说云:“无极而太极”,“而”下误多一“生”字。诚章云:“诚斯立焉”,“立”误作“生”。家人睽复无妄章云:“诚心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心”误作“以”。凡十有九条。今附见于此,学者得以考焉。

  周子全书卷三

  杂著文

  养心亭说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予谓养心不止于寡焉而存耳,盖寡焉以至于无。无则诚立、明通。诚立,贤也;明通,圣也。是圣贤非性生,必养心而至之。养心之善有大焉如此,存乎其人而已。

张子宗范有行、有文,其居背山而面水。山之麓,构亭甚清净,予偶至而爱之,因题曰“养心”。既谢,且求说,故书以勉。

  爱莲说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吉州彭推官诗序敦实庆历初,为洪川分宁县主簿。被外台檄,承乏袁州卢溪镇市征之局。局鲜事,袁之进士多来讲学于公斋。因谈及今朝江左律诗之工。坐闲,诵吉州彭推官篇者六七人,其句字信乎能觑天巧而脍炙人口矣。俄闻分宁新邑宰,尚未逾月,而才明之誉,已飞数百里。有谓敦实曰:“邑宰太博思永,即向所诵之诗推官之子也。吉与袁邻郡,父兄辈皆识推官,第为善内乐,殊忘官之高卑,齿之壮老,以至于没。其庆将发于是乎!”敦实故又知推官之德。暨还邑局,闻推官之诗益多,亦能记诵不忘。十五年,而太博由刑部郎中直史馆,益州路转运使。敦实自南昌知县就移佥署巴川郡判官厅公事。益、梓邻路也。溯流赴局,过渝州,越三舍,接巴川境,闲有温泉佛寺。舣舟游览,忽睹榜诗,乃推官之作。喜豁读讫,录本纳于转运公。公复书重谢,且曰;“愿刻一石,若蒙继以短序,尤荷厚意。”故序于诗后,而命工刻石,置寺之堂焉。实嘉佑二年正月十五日云。承奉郎守太子中舍佥署合州军事判官厅公事周敦实撰。

  邵州迁学释菜文

  维治平五年,岁次戊申,正月甲戌朔,三日丙子,朝奉郎尚书驾部员外郎通判永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权发遣邵州军州事上骑都尉赐绯鱼袋周敦颐,敢昭告于先圣至圣文宣王:

惟夫子道高德厚,教化无穷,实与天地参而四时同。上自国都,下及州县,通立庙貌。州守县令,春秋释奠。虽天子之尊,入庙肃恭行礼。其重,诚与天地参焉。儒衣冠学道业者,列室于庙中,朝夕目瞻脺容,心慕至德,日蕴月积。几于颜氏之子者有之。得其位,施其道,泽及生民者,代有之。然夫子之宫可忽#!而邵置于恶地,掩于衙门,左狱右庾,秽喧历年。

敦颐摄守州符,尝拜堂下,惕汗流背,起而议迁。得地东南,高明协下。用旧增新,不日成就。彩章冕服,俨坐有序,诸生既集,率僚告成。谨以礼币藻苹,式陈明荐,以兖国公颜子配。尚飨!

  又告先师文

  维治平五年,岁次戊申,正月甲戌朔,三日丙子,朝奉郎尚书驾部员外郎通判永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权发遣邵州军州事上骑都尉赐绯鱼袋周敦颐敢昭告于先师兖国公颜子:爰以迁修庙学成,恭修释菜于先圣至圣文宣王。惟子睿性通微,实几于圣。明诚道确,夫子称贤。谨以礼币藻苹,式陈明献,从祀配神。尚飨!

  书

  上二十六叔书

  侄男敦颐启:孟秋犹热,伏惟二十六叔、三十一叔、诸叔母、诸兄长尊体起居万褔。周兴来,知安乐,喜无尽。敦颐守官于外,与新妇幸如常,不劳忧念。来春归乡,即遂拜侍。未闲,伏望顺时倍加保爱,不备。侄男敦颐状。上二十六叔、三十一叔、诸叔母、诸兄长座前。七月六日夜。

诸弟、诸侄安乐。好将息!好将息!

  与仲章侄书

  仲章:夏热,计新妇男女安健。我此中与叔母、季老、通老、韩姐、善善以下并安。近递中,得先公加赠官诰,赠谏议大夫,家门幸事幸事。汝备酒果香茶,诣坟前告闻先公谏议也。未相见,千万好将息!不具。叔付仲章,六月十四日。

诸处书,立使周一父子送去。叔母、韩姐传语:汝与新妇侄儿侄女各计安好,将息!好将息!百一、百二附兄嫂起居之间。善善与新妇安安。汝切不得来!汝切不得来!周三翁夫妻安否?周一父子看守坟茔小心否?周幼二安否?如何也?

  与傅秀才书

  敦实顿首:傅君茂才足下:昨日饭会上,草草致书,不识已达否?日惟履用休适。敦实自春来,郡事并多。又新守将至,诸要备办。稍有一日空暇,则或过客,或节辰,或不时聚会。每会即作诗,雅则雅矣。形亦劳瘁,故尚未有意思为足下作策问,勿讶!勿讶!

遂州平纹纱轻细者,染得好皂者,告买一疋,自要作夏衫。并买樗蒲、绫裤段二个。碎事烦聒,愧悚!愧悚!急遣人探新守次,走笔不谨。暄燠加爱加爱,不宣。敦实顿首傅君茂才足下。

  慰李才元书

  敦实幁首:变故不常,窃审尊夫人太君奄弃荣养。伏惟号天永慕,难以胜处。罔极奈何!孝思奈何!敢冀节哀以从中制,卑情不任苦痛之至。谨奉疏以慰,不宣,谨疏。四月某日,汝南周敦实疏上。

  回谒乡官昌州司录黄君庆牒

  承奉郎守太子中允签书合州判官厅公事周敦实,右某谨衹候谢都曹员外,伏听处分。件状如前,谨牒。嘉佑元年十一月日具位某牒。

  贺傅伯成手谒嘉佑六年

  从表殿中丞、前合州从事周敦实,专谒贺新恩先辈傅弟。三月十二日手谒。

赋拙赋

  或谓予曰:“人谓子拙?”予曰:“巧,窃所耻也,且患世多巧也。”喜而赋之曰:“巧者言,拙者默;巧者劳,拙者逸;巧者贼,拙者德;巧者凶,拙者吉。呜呼!天下拙,刑政彻。上安下顺,风清币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