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虞书》言会绣,为绣之肇始。顾孔《传》,离觿(纟希)绣为二,而郑注训(纟希)为刾,以(纟希)为绣之事。贾氏疏《考工记》,主郑说焉,于义为通。汉时《司空》篇亡,《考工》识周所尚之大数,终以画缋,而致详于会绣之色。是以《诗》人美周公曰绣裳,美秦襄公曰绣裳,甚至六币和诸侯之好,俪琥以绣,亦可见周绣之文于虞矣。汉唐以来,言绣夥甚,未有能名其家。间有之,若世所称吴赵夫人、唐薛灵芸,卢眉娘者,薛非绣而卢无传法。(王嘉《拾遗记》:“薛夜来妙于针工,恒处深帷,不用灯烛之光,裁制立成,宫中号为针神。”据此则非专言绣。苏鹗《杜阳杂编》“顺宗水贞元年,南海贡奇女卢眉娘,年十四。能于一尺绢上绣《法华经》七卷,字不逾粟粒,而点画分明。日食胡麻二三合。元和中,度以黄冠,放归南海,赐号逍遥。卒仙去,是神异一流。)世近有可说者,则上海顾氏露香园之绣。得其一幅者,往往列诸彝鼎,珍若穋璧。顾其法若何,士大夫所不能知也,虽能绣之女子,亦不必能说。今世觇国者,翘美术为国艺之楚,而绣当其一。

  日本之为是者,猎我旧制,会以新法,一冶而百辟,一日而千里,而我绣之钝,等于百工也。清以宣统元年,开南洋劝业会,骈罗百货,俾厉以磨。由是湘、鲁,江,浙之绣,四面而集。謇长审查,而部以绣工科总教习吴县女土沈寿专审查绣品。自京师至,张所绣《意大利后像》于会,精绝为世所未有。謇适得露香绣董书大屏,属别真赝,寿展首帧,即曰:“此露香园绣也。”问何以知?曰:“以针法知之。”继闻其审查精覈持正,不轻假借,为所否者亦翕然,则重其人甚。明年送一女生于京师,从之学。又明年辛亥,京师绣科罢散。寿旋天津,教绣自给。謇恐其艺之不果传也,则于南通女师范学校,附设绣工,延寿主任,始识其人。间叩所谓针法,纷纭连犿,猝不易晓。未几寿病,病而剧,謇益惧其艺之不传而事之无终也,则借以宅,俾之养病,病稍间,则时时叩所谓法。寿之言曰:“我针法非有所受也,少而学焉,长而习焉,旧法而已。既悟绣以象物,物自有真,当放真。既见欧人铅油之画,本于摄影。影生于光,光有阴阳,当辨阴阳。潜神凝虑,以新意运旧法,渐有得。既又一游日本,观其美术之绣,归益有得。久之久之,遂觉天壤之间,千形万态,但入吾目,无不可入吾针,即无不可人吾绣。”謇闻其言而善焉,以为一艺事也,而有精微广大之思。沈寿一女子,于绣得之也,乃属其自绣之始迄于卒。一物一事,一针一法,审思详语,为类别而记之。日或一二条,或二三日而竟一条。次为程以疏其可传之法,别为题以括其不可传之意,语欲凡女子之易晓也,不务求深,术欲凡学绣之有征也,不敢涉诞。积数月,而成

  此谱,且复问,且加审,且易稿。如是者再三,无一字不自謇出,实无语不自寿出也。

  嗟夫!莽莽中国,独闕工艺之书耳。习之无得者不能言,言之无序者不能记,记之或诬或陋或过于文,则小能信与行。一人绝艺,死便休息。而泯焉无传者,岂不以是。伊古以来,凡能成一艺之名,孰不有其独运之深心,与不可磨之精气。而浮沤霅电,瞬息即逝,徒留其存亡疑似之名,而终无以禅其深造自得之法,岂非生人之大憾,而世世所谓至不幸,绣云乎哉!謇为是,辄以是寄古今无涯之悲,宁独以慰寿舒其幽忧,而偿其传授之劳也。寿有独立足以传之之艺,故从金石书妇女特例。书曰吴县沈寿。

  绷有三:大绷旧用以绣旗袍之边,故谓之边绷;中绷旧用以绣女衣之袖缘,故谓之袖绷;小绷用绣童履女鞵之小件,谓之手绷。绷广以绣地之幅为度,小绷今多不用。大绷有广至丈者,适于大件,不常用。常用者为中绷,故举以为例。中绷横轴,内外各长二尺六寸。轴两端各三寸方,中二尺圆。方端之内,一寸八分,有贯闩之眼。(闩《字汇》:“数还切、音掮,门横栏也俗读如闪。)眼广一寸二分,高外轴居中四分,内轴居中三分。闩之牡笋如眼,其长一尺八寸四分。如另图。闩之内端一寸起眼,若小豆,若雁行,距各七分,凡十四眼。

  绷布用旧织火布,接绣地之两端,广狭视绣地为度。

  绷边竹如粗箸,左右各一,长无定,适中一尺。

  绷绳左右各一,白棉纱十四股为之。

  绷钉左右各一,长一寸五六分。

  绷架三足,外(在左右之边为外)二内—。高二尺七寸,内足准外足之中,横距一尺二寸。外足纵当二:下当方,距地一尺;上当圆,距下当一尺三寸,用以悬拭手之巾。横当下一,与纵成丁字形,以属内足。架面纵长二尺一寸,广三寸,厚八分(足纯高二尺六十二分)。此就中人身度言之。若过若不及架高之度可量为加减。坐同(坐,俗谓凳高一尺四寸)。架不欲高,高则抬臂失平,久之胁掣而酸,至于痛。更不欲低,低则目趋近绷,背必俯,俯则肺气郁,久之内伤而外偻。

剪宜小,宜密锋,宜锐刃。苏杭、北京皆有之。

  针

针,古有羊毛针者,最细,宜绣人想之面,久不可得矣。次则苏针。锋尖锐而鼻底钝,不伤手,今亦渐灭矣。用者惟欧针,细不及羊毛针,鼻底利,易伤手,不及苏针也。

剪线

  凡线一绞(绞,亦名紒。紒,《仪礼》:“将冠者采衣、紒。”注:“紒,结发名。”紒者,殆有结义)如环,大约引长一尺二寸而两之。剪者必于环之两端,使分为二。

劈线

  线须匀净,务使根根一样;又须去其类结,勿令起毛。接线之结须极小,方能无不齐之弊。凡线一绞大约三十根,凡一根必两绒。劈时分两绒,而紧撚其端寸许合为一,以入穿孔。又用针于捻紧之寸许间,连穿三四次,穿孔相距约分许,线乃不脱。绣至线尽近寸许时,连用短针两三次,使已绣之线不散,然后剪下其针,接穿后线,此为学绣之初步。若解绣以后,自不待言。

剪针

  绣一线至尽,必平卧其针于食指(《左传》:“子公之食指动。”注:“第二指也。”)之面,以剪针孔之胜线,庶不伤孔,而针可久用。

浥水

  凡一段绣毕之后,未转轴之先,虑线之或毛而不足于致也,须水以滑泽之。薄糊嫌过黏而变线色,清水嫌不黏而烟线色。惟口津宜。取津之法:积平时剪下不适用之线,搓为豆大小团,含舌底,使津润足而用之。须轻须匀须徧,勿过多过重。浥毕候干,然后转轴。(浥,《说文》“泽润也”,俗谓吃水)

针法

齐针

  凡学绣者,必先自花卉始。齐之云者,务依墨钩画本之边线,不使针孔有豪发参池出入之迹。平面线务使平匀,匀则不致有疏密,无疏密则平矣。

抢针

  (《汉书.扬雄传》:“角抢题注。”注:“抢,犹刺也。”《庄子》:“飞抢榆枋。”注:“集也、并音‘锵’。”《字汇•补》:“抢,此亮切。吴楚谓帆上之风曰抢,今舟人曰掉抢,然则平去之分,音之转耳。义通俗作戗。”戗,《说文》:“伤也。”义不切)

  凡花卉之花叶,花之色或蒂浅而尖深,或尖浅而蒂深;叶之色或正或侧或卷,无不背浅而面深。其由浅而深,分批衔接之处,用此针法。抢者以后针继前针,而漸匀其色;小者如花之新蕾、叶之嫩片,径只分以内,两边皆齐,不须抢针;大者自径二分至寸以外,约距分许,即须用抢针抢之。衔接处分厘,计批必匀,针亦必齐。齐针与抢针,必相因而为用,乃可使花叶之色匀净明致。枝干则抢针之法同。花蕊花须,不必抢针。

  枪有正抢、反抢。正则由边而至中,反则由中而至边,旧法用反抢者多,近三十余年,则多用正抢。

  凡花瓣复叠、叶片交互、枝茎分歧,其显出之处,绣法谓之水路。水路必须距离一线以分明之,全幅之中,又须匀称,即最大之幅,亦不可过两线。

单套针

套者,先批后批、鳞次相覆、犬牙相错之谓。如第一批由边起者用齐针,第二批当一批之中下针;而第一批须留一线之隙,以容第二批之针;第三批须接入第一批一厘许,而留第四批容针之隙;第四批又接入第二批厘许,后即依此而推。但自第二批后,针不必齐,须使长短参差,以藏针迹,而和线色,至边尽处仍用齐针,仍留水路。

双套针

  双套者,仍单套之法,而以第四批接入第一批。例如第三批接入第一批,当第一批二分之一,第四批接入,则当第一批三分之一。

  单套针长,线色难于圆转和顺,用针较易,用线较粗;双套则针短,线色易于圆转,易于和顺,用针较密,用线较细。

  单套惟宜于普通绣品之花卉,若翎毛则虽普通绣品,亦宜双套(寻常绣工,翎毛亦有用单套者、此非余之绣法)。单套遇转折处针长,迹易露而色泽薄;双套遇转折处针短,故不露针迹,而色泽自觉腴厚。凡转折愈多者,用针愈短,花卉、翎毛皆有之。若子大干直枝,则用针不妨略长。

  鸟兽翅尾,普通品亦用套针。

扎针

  此为进于花卉而绣翎毛者用之,且惟宜于鸟脚之全部。扎犹扎物主扎。绣鸟脚者,先用直针,后用横针于直针之上,如扎物也。扎则可象鸟脚之纹,亦名仿真。专就鸟脚言。扎针之上,尚宜用短直针,以象脚胫之努。鸟之正面立者,努当脚之中;面左者努左;面右者努右,尤宜注意于栖枝立地、搏斗攫物,拳爪之姿势。其拳爪作势用力转折之处,须用短针,乃能仿真。脚上股毛,因其与脚相接,须用长短施针,线须色浅而捻紧。

  又宜扎针者,惟鹤、鹭、鹰、鸡、鸦、鹊之类。翡翠、瓦雀、芙蓉、十姊妹,文弱鸟类,则不必扎针。

铺针

  如绣凤凰、孔雀、仙鹤、鸳鸯、锦鸡、文鱼类之背部,末用铺针。铺者准背部之边,用长直针。或仅正面,或兼反面,刺线使满,如平铺然,故谓铺针。须粗线仅正面者,大率普通品,精品则必兼反面。若腹则普通品用双套针,精品则双套针之面更加施针。双套色浅,施针色深。

刻鳞针

  如绣有鳞之物,或蝶头腹,依墨钩鳞界,先用线鳞次钩勒为边,然后骑边用短扎针细线,以象羽端,而内露铺针之地,使线色分明而腴厚。如背易绿,则铺针用深色之绿,而骑边用浅绿。鳞文则近颈处须细,渐下可渐展大。因其鳞次而用针以刻画之也,故谓刻鳞。

  鳞法有三,如上说不论背部大小皆用之,此绣初等品所宜。若中等品须抢鳞。抢鳞者不用铺针,依墨钩鳞匡,近匡边处用抢针。用淡色线绣其半,次于其里用深色。匡外与第二鳞接处,其间须留出水路。水路之面,用尤浅之色紧捻,使极匀细,以施针法盖于其上(施针法见后),此所谓抢鳞也。精品则有二:一叠鳞。叠鳞不留水路而鳞加密,用套针法绣之,色亦边浅而里深。一施鳞。先以套针,用多色线分阴阳面以绣地,后以施针分鳞,使鳞在隐现之间,以取生动之致。盖初等用线铺针一色,刻鳞一色,凡二色;中等则抢针,一浅一深两色,施针一色,凡三色。叠鳞小至半分者,套针二色;大自一分至三分者,套针可加至四五色。鸟目之眶、须用<扌必>针(<扌必>针法。见后)。翅用套针,普通品单套,精品双套。翅之面色宜深,翅之里色宜浅。肩亦套针。惟肩棱显露处,则须用捻紧全根线<扌必>针,上盖套针,色随鸟异。腋则普通品亦套针,精品则须于套针之上加施针,施针须长短兼用;套针线色浅,施针须稍深,以象氄(《书》“鸟兽氄毛”传:“鸟兽皆生耎毳、细毛以自温。”《正义》:“谓附肉细毛。”《音义》:“氄,马云如勇反,徐又如充反,即《玉篇》绒。)而生动。有帻之鸟亦套针,帧边分许用长短施针,随鸟类而别,须深浅三四色,施针所用之色宜最浅。

肉入针

  惟花卉木石宜之。肉入者,普通品以细白棉线一层,先用铺针绷以为地,其上用长短针,与地之线文一纵一横,不可上下同势。花叶枝干,同以棉线衬丝线之里而厚之如肉,故谓肉入。初等普通花叶枝干皆一层;中等品分阴阳面者,阴一层,阳二层;精品阴一层,阳二层至三层,若因阳面光盛,亦可至四层。树石之大者,亦可入棉絮为肉,随意用针以网之,疏若网然。肉之厚薄,阳厚而阴薄,薄至称地。揉絮时先须注意,上加铺针,盖以长短针,如前。

  若绣大幅,树干之大,至径三四寸,石之高至一二尺,阴阳光度,相去甚远,阴面极深处,亦可不用肉入针,而用长短针。

打子针

  亦旧针法之一,今惟花心用之。其法用十一号或十号之针,全根之线。针出地面后,随以针芒绕线一道为细孔,即靠孔边下针以固之。孔即子也;固而不动,即打也(打,犹钉也。丁定切.音“矴”,增韵,以钉钉物也)。线须捻匀,针之上下指力亦须匀。力不匀则重者子大,轻者子小。或且肥瘦,此犹初等普通品。中等以上,即用十二号针、分劈之线,余法皆同。若绣全体之花卉、翎毛、石木,用此针者,先从墨钩边匡打起,依次而里。子须匀密,不可露地。

羼针

  即长短针。因其长短参错互用,故谓羼。(羼,《说文》:“羊相厕也,从羴在屋下。”尸,屋也。)

接针

  与祕针相近。但壬匹针以第二针紧逼第一针之中,而接针则第二针紧接第一针尾之中。针迹须匀,不可长短参差。

  绣行草书,转折处,宜用此针;点画及铺豪处,用套针。

绕针

  俗名拉梭子针。针法用大、细二针。大针九号至十一号,细针十二号。大针之线,有粗有细、视绣件之大小为准。用九号针者,用普通丝线,十十号针则用全根花线紧捻之。其绣法先以大针引全线出地面后,此针随时移插,不复上下。细针自下而上至半时,引粗线绕针为细孔,随下针于孔中以固之,复上为第二孔。其回转之针,仍须第一孔之原眼,第三孔仍第二孔之原眼,以后类推。必从原眼者,取其易于匀整也。法与打子针小同而大异。

刺针

  (刺绣之刺,音七赐切,《唐韵》:“以针黹物曰刺,是也。”此当依《唐韵》七迹切,音“碛”)针与针相连而刺,第二针仍须第一针之原眼。针迹须细如鱼子,俗谓一芝麻三针乃为上品。

  以上十三则,为普通针法。

<扌必>针

  (《博雅》:“必,刺也。”扬子方言。凡相推搏曰<扌必>)用处颇多,举其例:如花叶之茎、虫豸之须、人之粗发、衣之细摺,及空云、平水用之。<扌必>者,针针相逼而紧之谓。第二针须当第一针之中,紧逼其线而藏针于线下。第三针接第一针之尾,第四针接第二针之尾,使绣成如一笔写,而不露针迹为上。<扌必>针所宜之线,绣物粗者线可用全根,精者一根可劈为二,此为线身细者言之。(如搬线类,俗以其绞之环犹搬指,故省言搬。搬,古名“?”。?,射决也。吴人亦名杭州花线)若线身较粗,一根亦可劈至三四不等。

施针

  施者,加于他针上之谓。(《礼•祭统》:“施于蒸彝鼎。”注:“施,犹着也。”《孟子》:“令闻广誉施于身。”)其针法疏而不密,歧而不并,活而不滞,参差而不必齐。适于翎毛走兽者十之七八,适于云水石坡者十之二三。翎毛走兽之精者,施一层于套针之上;益精则施针为地,而重复加之可至于四五六,惟第二层与初地线须相让,不可复沓。至于四五六亦如之,使层层不相掩。线色则于一类之中地最淡,以次而施深。阳面光露用色少,阴面光露用色深,以最淡为地,所以留支配阴阳面之次序。阴面色最深者,其地亦可较阳面之地深一色。而于阴阳面衔接之处,须用长短针,色须和顺,不可露界画之迹。其转折处用短针,以取圆活之致。至翎毛走兽之蹄爪,则用齐针而不用施针。用施针吋,须使针如笔。适于施针之用者最活,例如一正面之虎,额直施,颧斜施,辅横施,颔又直施,法略如旋针(旋针法见后)。项背、肩腹及横纹均斜施,殷脚则合抱而施。若侧视或后视之虎,其施法又随势而异。因章法为之,不能尽举也。

旋针

  回旋其针也。如绣一拳曲之树木、蜿蜒之龙蛇、漩激之波浪,针与之为拳曲、蜿蜒、漩激,皆宜短针。阴阳面、深浅法,与施针同。

散整针

  其针法兼施针、套针、接针、长短针而有之。如绣云烟,浓处用套针细线,即整针也。淡处用接针、长短施针,极淡处用稀针,尤细之线,即散针也。

虚实针

  其法之异于散整者:散整实而不虚,此则虚实并用,而以实形虚。例如绣铅画之人面、笔画之山水:人面按光线阴阳之部位用旋针及纵横参错之短针,针眼不可复,针迹不可露,所以必用纵横参错之短针者,仿铅笔之画法为之。印堂、颔下、耳孔、口角皆光之阴面,皆宜纵横参错之实针,使线光隐而阴面著,不至变易观者之视线;颠、额、眳(张衡《西京赋》:“眳藐流眄。”《注》:“眳:眉睫之间。”)、晴(《玉篇》:“目珠子也。”)、颧、辅、齃(齃,同“额”。《说文》:“鼻茎也。”)、<鼻占>(《篇海》:“鼻垂貌。”音“颠”。犹鼻端也。《千金方》:“引古医书,谓之素窌。”)、(耳郭)(《玉篇》:“(耳郭):音郭,盖耳边部。”)、睡(耳垂,五音类聚,音“朵”)唇、颏、颔皆光之阳面,宜短针、稀针而漸至于虚,以显阳光之盛而著也.故绣愈稀,线愈细,色愈淡。由稀而细,而淡,而至于无,使与地等,所谓虚也。(露香园之绣人面,皆套针。彼时泰西有影之书,已有入中国者,未以入绣.亦时代为之)山水顺画之笔意为之。例如荷叶皴之山水、斧劈之石、平远之水,皆着墨处,用密针深色。不着墨处,用虚针淡色,法与上同。惟针随笔顺,不可横斜,与人面有别耳。

以上十八则,针法大要备矣,而尤有须变化其用针之法者,例如绣狮形之猫犬、风中之栖鸟、平地之丝毛鸡,其毛柔细而蓬松者,宜相画稿之势:肤露者用套针;氄用散针、羼针;外毛用旋针;豪(老子《道德经》:“合抱之木,生于豪末。”《广韵》:“长锐毛也.俗谓枪毛。言犹枪然。”)用施针。其地之小,分寸而已。

绣要

审势

  势即章法也。章法之本在画,画之本在就幅之横竖大小方圆,以为繁简疏密之准,故宜先审画稿之部位与姿态。部位则远近高下,有大小浓淡之分焉;姿态则动静正侧,有起伏详略之分焉,其最要在有比例。比例无花卉、鱼虫、翎毛、走兽、人物、山水之分,夫以横竖、大小、方圆为繁简稀密之准者,工作之轻重、时间之多少亦系焉,此言普通之品也。若尺幅之中,而绣山水、宫殿、人物、树木、花鸟,务求繁缛,不惜工作之时间者、则又不在此例。

配色

  《周礼•考工》:“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五釆备渭之绣,又杂四时五色之位以章谓之巧。”皆言配色也。今所用之色大别七,为红、黄、青、绿、紫、黑、白。析之则每色之中深,浅、浓、淡各有十余色至二十余色之多。又析之则每色之极淡者,皆可与白相接,虽百数十色不能尽也。初学则只须注意于灿烂鲜明,大约七色已足应用;中等品以上,则以渐加多,视所绣物之真状,时时换针以合其色。例如花卉中之桃花,茎宜赭,叶宜绿,花宜红,蕊宜深红。普通品,每色之中深浅三四色,花叶边浅而中深,茎直处淡而曲处深,用单套针、戗针均可。精品则茎叶可至五六色,花可至十余色,花色无定,花辦正面浅而反面深,叶则反面淡而正面深;老叶用墨绿色,中叶用俏绿色,嫩叶则俏绿、中红合穿一针,焦叶用深绿、深赭合穿一针,枯叶则全用深赭,茎尖用深绿、中赭合穿一针,茎本淡赭、中赭、深赭合穿一针,用单套针、齐针,线墨、灰二色,故此犹大略也。若仿真之绣,则桃花又有所谓“翻瓣”,瓣瓣不同。一瓣之中,上、中、左、右、中犹分二三色。须双套针以和之;叶茎嫩者深红色,中者深绿色,老者墨绿较深之色,焦者深赭,用(扌必)针以显之。线花宜最细,叶较粗,茎较尤粗,若大幅虽全根亦可。蒂枣红色、灰色和穿一针,齐针以和之;须淡密色,接针;篇子中黄色,打子针。此举桃花以为起例耳。他种花之仿真者,视画稿,尤须参观真花,以为配色老、嫩、深,浅、浓、淡之准,而其中又有分焉:以画稿为主者,依画稿之色配线;以真花为主者,依真花之色配线。例如水墨画之花卉,翎毛、走兽、人物、山水,只有用水墨线,仿真则须称其天然之色而配之也。而色之大忌,则断断不可用矿质染线(俗谓洋色)。

  以上为美术绣言之。若普通品之用全三蓝者,由三四色至十余色,于蓝之中分深浅浓淡之差,可与和者惟黑白二色,绣之粗者,但三四色,用齐针已足。渐精则色渐多,须用齐针、单套针二法。明文震亨《长物志》:“宋绣,设色精妙,山水分远近之趣,楼阁得深邃之法,人物具瞻眺生动之情,花鸟极绰约嚵接之态。”其体即在于色分深浅,如画之烘托。

右凡为色八十有八,其因染而别者,凡七百四十有五。业染者云:“色随人而变,亦随天气燥湿、技乎巧拙而变,往往有以昨日所得之色,试之今日而变,以今日所得之色,试之明日而又变者。变不可得而穷,色不易名而纪,夥颐哉。”如所言虽累千色可也。古名青赤为(纟青),为(纟取),赤黑为綦,赤黄为缊,为(纟原),为(黄夹)(音先),丹黄为缇,黄白为(黄舌)(音天),黄黑为?(音湍),苍青为绀,淡黄为(黄昔)(音鹊),青黑为(青色)(音净),赤青为(青瑟),不知今何名也.又绀谓青赤,又谓苍青,绛谓大赤,而(纟薰)又谓浅绛,不知今何色也。南北之名殊,古今之工异,非博通训诂而熟精染工者,殆无以正其名而定其色。今第据得于市所恒名者,析其类,标其大略而已。

求光

  光之大者日月,细者灯火.面光者阳,背光者阴。阳则明,阴则晦,无山水、人物、走兽、翎毛、花卉一也,推之宫室、器具犹一也。画之分阴阳,惟镜摄、铅画、油画则然,中国画或不尽然,绣则不可不兼明此理。求光之法,如光在物之左,则左明而右晦;在右,则右明而左晦;在上,则上明而下晦。若水之光,乃在下。所谓左、右、上、下者,面

  也,背也;面背之间有侧焉,则光亦在明晦之间。水之激而泻者,受光多则明;回而漩者,受光少则晦。平水远则明,近则晦;物之影于水者,近水则晦,远则明。其明晦皆变其本物之色,惟灯火之影,于水则本色.仍在焉。雪之光视风:向东则雪盛于东,光亦盛于东;向西亦然,为其光之混同而一色也,故雪之光较简。若地小而光多者,无过于人面,额也,颧也,鼻也,辅也,耳也,中眳也(眉睫之间),皆阳也。非是,皆阴也。如何而得阴阳之分数,则以画稿若干分之面,度若干分之光以求之。而绣之求台于光,在用线配色。面光者色浅,背光者色深,侧者酌

水中之光影,无论主画稿,主仿真,于大别七色之中,各析其深浅浓淡多数之色,以台光之明晦,惟水中之光影,纯用墨灰色。人面则铅画用白以取明,用墨灰以取晦。油画人面,则须视老少颜色之不同,准其色以用线,不能拘一格,他物又异是。大凡临时之求光,在平时之体物,虽十小草一细石,无物不有光,即无在不当体会其光之向背。总之,光则阳明阴晦,色则明浅暗深,二义概之。而由浅而深,由明而晦,必求其渐而和一法概之。斯其大要矣。

肖神

  书有精神也,画有精神也,惟绣亦然。花卉之干风、日、雨、露、雪、霜,有其向背、偃仰、正侧之精神焉。鸟兽之于飞、走、栖,食、群、独,有其顾眄、喜怒、舒敛、狞善之精神焉。人物之圣哲、仙佛、文武、野逸、士女,有其庄严、慈善、安稚、雄杰、间适、流美,或老、或少、或坐、或立、或倚、或卧之精神焉。山水以画家派别意象为精神,字以笔势锋锷为精神。例如:花卉于阴阳浓淡之中,相画稿之势,加一二针以麃其色,则精神见矣。鸟兽于目睛、颈项、胫爪之处,相画稿之势,加一二针以表其意,则精神见矣。人物、山水、字,类此可推。若镜摄之像,则肖神尤宜注意,往往有针法线色无有缪戾,而视之不逮所摄之影,加一二针于阴阳浓淡之间,而精神即显者。晋顾恺之之图《裴楷象》,颊上加毛,神明殊胜,即是意也。

妙用

  色有定也,色之用无定。针往有定也,针法之用无定。有定放常,无定故不可有常,微有常弗精,微无常弗妙,以有常求无常在勤,以无常运有常在悟。昔之绣花卉无阴阳,绣山水亦无阴阳。常有一枝之花而数异其色。一段之山,一本之树,而歧出其色者,藉堆垛为灿烂焉耳,固不可以绣有笔法之画,与天然之景物(山水花卉皆是),余憾焉。固不敢不循画理,不敢不师真形。虽谓自余始,不敢辞也。言乎色,若余绣《耶苏像》,稿本油画;绣《意大利皇后像》,稿本铅画,皆本于摄影。影因光异,光因色异,执一色以貌之而不肖,潜心默会,乃合二三色穿于一针,肖焉。旋悟虽七色可合而和也,分析之虽百数十色亦可合

  而和也,故曰:“色之用无定也。”余之于针法也,旋针昔所无,余由散针,接针之法悟人而变化之。散针则于绣《九龙图》时,观空际油油之云容体会而得之,而变化于蒙茸之毛发,翩反之花叶亦用之。虛针、肉入针则游日本时参观而得之.肉人为日名词,中国昔惟龙睛用焉,日本亦用以绣他物。虚针则中国所无,而日人独能之.余亦非由日本绣师之指授也,询其名,悟其法焉耳。此余针法之所由来也。其施于用,则昔之绣鸟兽用套针,翎翮乃用施针,其失也光而钝,齐而板,后因仿真变化之,加施针于套针之上,而后毛羽有森竦活泼之致矣。绣貂冠、貂裘、毛领巾之类,则施针、旋针为必用,他针法亦随所宜而用之。绣摄影像亦无定针也,惟像所必肖处而异焉,亦自余始也,故曰:“针法之用无定也。”范宽画师造化,岳武穆兵法运用在心,谁谓绣不当如是耶。

缜性

  绣,小技也,有儒者致曲之诚。女红也,有君子研几之学焉。其引端在缜性。缜性从审画笔法,体物形态始。绣一切花卉、鸟兽、人物、山水之有阴阳面者,若何而浓,若何而淡,若何而高与远,若何而下与近,若何而动静不同,若何而正侧忽变,若何而势便,若何而情得,非缜其性不能。而于镜摄及铅画、油画之见在人像,于人像之口角、眼角、须发,则尤宜加缜焉。于铅画像之线,不可使断,线终而续之,线必藏于已绣之线中,而不可使露,致为像累,尤宜加缜焉,是皆余之所经验也。余往者尝求肖所绣之像,而欲得其神,费数十分或数十刻之时间,反覆审视而忽有得,及其既得,则只著一二针,一呼吸之顷耳,性之不可不缜如此。言其用,则绣须发之线,较须发为细,细则易断,知其易断,则落针须轻,起针更须轻。起针时之小指尖用以撇线者(撇,与《绣引》中之劈不同、劈取匀整,撇取轻灵,亦谓豁线),亦须轻,此皆非缜性不可者。况审势也,配色也,求光也,肖神也,妙用也,无一而不须缜性,而缜性非第耐性之谓。耐性,静象也。缜性则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焉。观人之绣者,观其针迹之匀净与否,而测其性之安静与否者,十辄得七八。则夫绣之须缜其性,岂非要务哉。

绣品

  脚无论申诎也,须竝。肩无论上下也,须称。背欲其坐之勿伤生也,须不过其高低;口欲其气之勿濡地也,须适当其远近。是之谓绣品。

绣德

  剪近身而左其向,虑(纟圭)线而不便于用也。纸隔腕而面必光,虑或生毛而不足于洁也。备线不乱序于簿(俗谓线书,亦谓线本),而类之以色,以待取用,所以别也。余线不弃留之针,捻而结之若环,以为后用,所以节也。取浥水之津如取露,口必漱而蠲其秽也。实习用之针如宝玉,指以娴而免于涩也。(龙辅《女红余志》:“许允归阮氏有古针,一生用之不坏。”)是之谓绣德。

绣节

  余自笄龄,昼夜有作。尝过夜分,炷灯代烛。及于为妇,未懈而续,中馈之余,晷催漏促,坐是致疾,伤带任督。今我权之,二时而足,或起或行,稍间而复。是谓绣节。致余忠告。

绣通

  绣于美术连及书画。(《考工记》:“画缋之事。”贾《疏》:“凡绣亦须画乃刺之,故画绣二工共职。”)书则篆隶体方,行草笔圆,故绣圆难而方易。画则水墨意简,青绿构繁,故绣繁难而简易。忽为易,则易者荒而难矣。慎为难,则难者进而易矣。余于书画,茫无途径,间从通人,略闻明训。但一息之尚存,犹沟通而求进也。是谓绣通。余且自儆。